《穿成五个反派的后娘/被迫成了五个反派的后娘》 作者:陌于之   简介:   一朝穿越,竟然成了别人的后娘,而且几个孩子,个个都长成了大反派。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后娘太坏太狠太不靠谱。   乔连连汗颜,还好老天让她穿过来,从此以后温柔善良耐心矫正,几个孩子从豆芽菜变成了胖多肉。   可就在这时,孩子们的爹回来了,乔连连这才发现,五个孩子里头,四个来头都大的惊人。   后来,乔连连又发现,孩子们的爹,身份也不简单……   天啦噜,就没一个普通人吗?   ……   很久很久以后,乔连连气喘吁吁的躺在炕上,一脚踹过去,“到底哪个是你亲生崽?”   男人拂了一把额头的汗,微微一笑,“下一个,准是亲生。”   标签:古言 穿越 第1章 五个孩子的后娘   “真死啦?”   “要不要送大夫?”   “这顾老三家也不是个好东西,死就死了吧,管她呢。”   周遭嘈杂的声音逐渐散去,乔涟漪头疼欲裂的摸了摸额头,还没睁开眼,记忆就猛的窜入脑海。   有个女人叫乔连连,原生家庭极恶劣,父亲嗜酒且家暴,加上一个混不吝的哥哥,一个懒散刁蛮的母亲,乔连连就像个豆芽菜,日日被欺负着长大。   十五岁那年,她被父母以二两银子的价格嫁给了累赘男顾家老三。   为什么说是累赘呢,因为顾家老三成过亲,还有五个孩子,这一嫁过来就要当后娘,搁谁谁愿意。   但乔连连没有反抗的权利,五花大绑着就送进了洞房。   然而老天并没有眷顾她,新婚之夜,尚未见到夫婿,县里突然来了衙役,原来是前阵子征兵,顾家大哥应征去了几天,受不了苦头逃了,衙役来抓人,没抓到,干脆把顾家老三抓去充了人头。   倒霉的新娘子,嫁过来连夫婿都没见过,就这么被迫接手了五个孩子。   刚开始有顾家其他人照着顾着,乔连连总还能吃口饭。   但随着顾家老三的死亡讯息传来,顾家人认定了是乔连连克夫,将她连同五个孩子一起赶了出去。   等等……   这剧情,怎么那么眼熟呢?   乔涟漪忽然想到自己闲暇时间看的一本网络小说,里头有好几个大反派,个个心狠手辣冷脸无情,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这几个反派还都是同一个后妈教养出来的,那个女人冷血自私变态,因为克夫被夫家赶出来,她把怨恨发泄在了几个孩子身上,日日对他们非打即骂,叫他们干重活累活,甚至试图把女娃娃卖进青楼,导致几个反派长大的第一件事就是联手弄死了她。   虽然这些剧情作者只三言两语交代了下,并没有详细叙述。   但乔涟漪还是深深记住了这一段故事。   天杀的,她这是,穿书了?   乔涟漪,哦不,乔连连懵懵的坐起身,抬起头就看见两个小孩穿着脏兮兮的破棉袄,一个双目无神,一个畏畏缩缩,坐在角落。   “妹妹,娘是死了吗?”双目无神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大约是太久没吃饱,他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伯伯说娘死了,娘真的死了。”畏畏缩缩的小姑娘才两三岁,看起来比男孩更虚弱,像是随时会断气一般。   乔连连也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性格,但看见这俩孩子,她心底不自觉就有些发酸。   “噢,死了可真好。”这时,五六岁的小男孩露出了开心的笑。   乔连连,“……”   “我没死。”她没好气的说了声,站起身,先是左右环视了两圈,最后走上前,要把小女孩给抱起来。   谁知小女孩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带着哭腔喊道,“娘,歌儿乖乖的,歌儿没有闹,娘不要打歌儿。   乔连连叹了口气,这应该就是五个孩子里的小女儿顾歌了吧,算是五个反派里相对有良心的,也是被原主残害最惨的孩子。   “别怕。”她柔柔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掐着她的咯吱窝,将她抱进怀里,“娘不打你。”   她只是看地太凉,天又太冷,在地上坐太久,会冻坏孩子的。   小女孩依旧十分惊恐,等乔连连把她放在床上,她就十分迅速的缩进了角落里。   造孽哦,也不知道原主究竟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把孩子给吓成这样。   “你也过来。”她抿着嘴,把男孩也抱了过来。   兄妹两个害怕的躲在床角,身子瑟瑟发抖。   “就你们俩?”乔连连有些疑惑,根据她的记忆,家里应该有五个孩子才对。   “大哥,二姐,他们,去外面找吃的了。”小男孩瑟缩着道,“我,我也该去的,但是大哥说我眼睛不好,让我在家等着,娘不要生气,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他说着,开始手忙脚乱的往外爬,却因为视力不佳险些摔下床。   乔连连赶紧接住了他。   “不用了,你在家好好呆着。”   多狠的心,才能在这么冷的天气,让几个孩子出去找吃的。   乔连连用床上的被褥把孩子们包裹起来,晃悠起身,走到了外头。   不得不说,顾家人心也狠,直接把娘几个赶出来,只给了个废弃的老宅子,就再也不闻不问了。   这老宅子破到什么程度呢,墙是泥砌的,屋顶是茅草盖的,院子是破破烂烂的篱笆,连个人都挡不住。   此时正值深冬,气候严寒,天空还若有似无的飘起了雪花。   这样的天气,稍不留意就可能冻死,乔连连担心几个孩子,抓起一个烂斗笠就往外冲。   顾家村地势偏僻,位处深山,好处是能靠山吃山,村里就有不少人专门打猎。   坏处就是格外危险,不管是饥饿的猛兽,还是猎人下的捕兽夹,碰到哪个都不好受。   乔连连一路小心翼翼的寻找,危险还没遇到,自己就先累个半死。   她气喘吁吁的靠着一处大树,暗叹这具身体太瘦弱,天气又冷,现在要是有杯热水就好了。   她思绪刚落,一杯开水就出现在了右手掌心。   乔连连被烫的一个哆嗦,差点连杯子带水都给扔地上。   好在仅存的理智让她把左手缩到了袖子里,再隔着衣服把热水杯握住。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乔连连只想说俩字——舒心!   等到水没那么烫了,她一饮而尽,然后对着这个现代化的玻璃杯发起呆来。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这应该是她出门之前倒在实验室的一杯刚烧开的水,这杯子,还是她新买的。   天啦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连连彻底懵逼了。   这时,远处传来人声,乔连连手忙脚乱的想把玻璃杯藏起来,却发现没地方装。   她不禁想着,“要是能这杯子能消失就好了。”   思绪刚落,玻璃杯就没了。   乔连连瞪圆了眼睛,好大会子才僵硬着转过身,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不是她缓了过来,而是那边传来的声音像是几个孩子在呼唤。   “救命……”   “救命啊……”   【作者题外话】:最近多了很多小可爱,感谢你们喜欢本书,所以看着看着就投票了,但是不要这样啊,一定要点击最新章节投票才可以计入塔读算法,希望小可爱们不要中间投,浪费票票啦,爱你们。 第2章 演技派乔连连   乔连连循着声音走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巨大的坑,应该是大型动物刨出来的,呼救声就是从坑里传出来的。   她赶紧小心翼翼的伸头看去,正看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缩在坑里,无助的呼唤。   男孩约莫五六岁,一只腿有些不太方便,因此怎么都爬不出坑。   女孩七八岁,模样清丽,身材瘦削,唯独一双眼睛像豺狼犬豹,凶戾中带着几分警惕。   当看见乔连连的时候,两个孩子齐齐的闭上嘴,表情全部转为惊恐。   “娘,娘我们不是故意不回去的。”男孩率先开口,惊慌失措的道,“是我滑进坑里,二姐为了救我才下来的,我们这就走,这就回去。”   他手忙脚乱的往上爬,却因为腿脚不好一次次的摔回了坑里。   “好了。”乔连连有些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制止了男孩的举动。   原主走的一了百了,倒是给她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还有这几个看着胆小,实则眼底藏着恨意的孩子,除了最小的顾歌,其他的恐怕个个都不好相与。   “罢了罢了。”   乔连连叹了口气,左右寻了两眼,找了跟相对粗壮的树枝,一头伸进坑底,大声道,“你抓着这头,我拉你上来。”   男孩畏惧的望着她,十分不情愿的伸出手。   在他的记忆里,后娘总是对他们非打即骂,偶尔露出一丝好意,也不过是为了继续捉弄他们。   可大哥二姐说了,他们不能反抗这个女人,即使装,也要装的顺从,听话。   因此,即使明知道自己会重重的摔回坑中,男孩还是闭上眼,认命的抓住了树枝。   然而下一刻。   随着一声“抓紧了”,他感觉自己骤然被凌空拽起,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坑边缘了。   乔连连,那个恶毒的后娘抽出树枝,关怀的望着他,“怎么样,有没有冻坏?”   男孩呆呆的说不出话,这一切和他想的太不一样了。   “没事了就行。”乔连连把他放在一边,又把女孩给拽了上来,才问道,“老大呢?”   老大顾城,五兄妹中最早熟的孩子,今年九岁,性格阴沉冷漠,是书里最大最腹黑的反派,因其心狠无情给乔连连留下了最深的印象。   “大哥,大哥先走了……”男孩低声道。   乔连连抿了抿嘴。   没想到大反派这么小的年纪,心就已经这么硬了,把弟弟妹妹丢在雪坑里自己走了,果然不愧是书里最狠的男人。   “那我们也回去吧。”她叹了口气,摸摸男孩的头,“免得大家担心。”   乔连连带着两个孩子往破旧的老宅里走,路上不免遇到了同村的人。   刚开始都是些邻居,也就在背后指指点点。   等快进村了,一个中年妇女挎着个篮子斜刺里冲了出来,阴阳怪气道,“哟,你这黑了心肝的妇人,又对几个孩子造什么孽了,也就你心狠手辣,那么小的孩子也狠得下心使唤,难怪克死了夫婿,还让夫家给撵了出来,真是活该。”   乔连连的步伐就停了下来。   原主被撵出来这半年,冷嘲热讽听多了,但多数都是看不惯她如此对待孩子,气不过说上两句。   唯独这个张婶子,是真真的跟乔连连不对付,究其原因,是她想给自己无子的大儿过继顾城,原主觉得要过继也不能是这唯一健康的劳动力,因此说啥都不同意。   两个人就此结了怨,没少打架闹泼。   不过此乔连连非彼乔连连,带着两个孩子的她只是斜睨了张婶子一眼,便继续往老宅走。   “哟,这是干了不知道什么心虚了吧。”张婶子先是一愣,叫唤的愈发厉害,“大家来看看,这个恶毒的女人不知道又干了啥,看这俩孩子一身都是土坷垃,莫不是打算活埋了俩孩啊,好狠的心,好狠的后娘啊。”   在顾家村,打孩子骂孩子都是自家事,外头人管不着。   但如果涉及到了人命,淳朴的乡亲们就不能袖手旁观,当下好几个汉子都围了过来,有个别手里还拿着锄头。   乔连连眉头微皱,知道不能再任由张婶子叫唤下去了,站出来道,“婶子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明明是看两个孩子出去太久不安全,特意出去找人的,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我要谋害两个孩子,我要是想害他们,两个孩子还能在这里站着吗?”   大家都是一怔。   这话没错,顾老三家的想不想害人看不出来,但俩孩子却是活蹦乱跳站在这里的。   “张婶子,说话要讲证据啊。”乔连连慢条斯理的说完,抓着两个孩子的手就往人群外挤。   张婶子十分不甘心。   她早就看不惯这个小寡妇,明明养不了五个孩子,就是不愿意把顾城过继给她家,害的她大儿无后,现在还那么趾高气昂,真是气人。   她眼珠微转,最后落在了乔连连身边的两个孩子身上,“让顾楼和顾鹊说说,你俩是干啥去了?”   乔连连心底忽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顾鹊停下脚步,垂着头低声道,“娘……带我们进猎坑里了。”   她故意说的含糊,落在众人耳朵里却成了乔连连把两个孩子给推进了猎物坑里。   当下,周围人都气愤的瞪了过来,张婶子更是得意地骂了起来。   乔连连松开了顾鹊的手。   她没想到这个继女才八岁,心机就已经这么深,居然想着在这里陷害她。   乔连连决定给顾鹊上一课。   她忽略掉周围人的指责,一脸惊讶的看着顾鹊,眼眶逐渐有泪水凝聚,“鹊儿,你怎么能这么说?”   她声音太大,周围人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乔连连开始了她的表演,“你不能因为我把米先给小五吃了就怪我,冤枉我想害你啊?我要想害你,你能活到现在?我让你干活是因为你是姐姐,你们几个大孩子不帮忙,我一个人怎么养得了你们五个人?我跟你爹连面都没见过,我养你们五个图什么啊。”   年轻的小寡妇捂着脸哭的肝肠寸断。   大家忽然想起来,乔连连也才十五岁而已,比顾城大不了多少。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被迫当了后娘,养五个孩子,也确实不容易。   大家刚才的满腔激愤逐渐化成了讪讪。   这个时候,乔连连又哽咽着抬起头,“既然我养不了这五个孩子,不知道大家乡里乡亲的,有没有谁愿意帮我照顾这五个孩子,他们是亲兄妹不能分开,大家好心肠的把他们一起收养了吧。” 第3章 她的金手指   周围人顿时大惊。   开玩笑,这五个孩子为什么能被顾家撵出来,还不是因为俩女娃,俩残疾,就一个好端端的顾城有人稀罕,可倘若还要附带四个累赘……   那没有任何人敢要!   当下,好几户人家都借口快速的跑了。   周围人越来越少,张婶子见势不妙也溜了,最后只剩下了娘仨。   乔连连擦干净眼泪,面无表情的看了顾鹊一眼,也没说话,直接拉着顾楼的手走在前头。   顾鹊一脸震惊,慢吞吞的跟在最后,思绪纷杂无人知晓。   回到老宅,乔连连拉开门,冷着脸把两个孩子放进去。   她已经决定好了,她会抚养这几个孩子长大,但不能任由这几个孩子长歪,变得冷血无情,满腹算计。   不过,难关要一个一个的攻克,孩子也要一个一个的教育。   这些东西急不来。   乔连连先是把腿脚不好的顾楼抱上了床,让三个孩子裹一个毯子取暖,然后才问道,“顾城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话音才落,老宅的大门就被推开,一个身量颀长,面容冷峻的小小少年走了进来。   乔连连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顾鹊突然放声大哭,“大哥,你去哪里了,你怎么抛下我们就走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这女娃再聪明,再戒备,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刚才乔连连在外面一番哭诉,又冷下脸来对她,顾鹊的心态就有些崩了。   然而顾城并没有理会她,小小少年抿着薄薄的唇,径直走到了乔连连跟前,冷声问道,“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们抛下了?”   乔连连先是一怔,随后明悟,他应该是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   “你要把我们抛下可以,但不能把我们分开。”顾城仍旧冷硬的同她谈判,“你自己走,不许把我们过继给任何人。”   这个大反派,虽然以后又狠又坏,但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情嘛。   乔连连上下打量了这个反派大儿子两眼,突然笑了,“傻孩子,说啥呢,刚才你弟弟妹妹掉坑里,你是不是找人来就她们去了?”   顾城双目一滞,没有说话。   乔连连又道,“你没找到人吧,所以又自己一个人去救他们了,这来回两趟肯定冻坏了,你也坐床上暖和暖和。”   她抓住顾城的手,硬生生把他按在了床上,就连顾鹊也被她按了过去。   “今天太冷了,我去给你们烧热水喝。”   她用手捋了捋鬓边的发,含笑转身去了外头。   其实刚才都是乔连连瞎蒙的。   大反派小时候到底什么样子她也不清楚,但从顾家愿意只留顾城,但顾城却坚决要和自己弟妹在一起的举动来看,目前大反派还没坏的黑心黑肝。   刚才的一番推测,顾城虽然没承认,但也没否认,这就证明了乔连连猜的八九不离十。   这些反派们,还有救!   她长舒一口气,单手拎着个破旧的水壶,想在院子里找点干净的水,却发现空空如也。   这大冷的天,难不成要她去挑水?   乔连连忽然想念起刚才那杯热乎乎的水了。   下一瞬,一杯滚烫的热水就出现在了她的掌中。   还是那个杯子,还是那个温度,乔连连又惊又烫,赶紧躲到了大门后头,生怕被人看见了。   这是……咋了?   乔连连呆滞了片刻,脑中忽然涌出一个不太现实的设想。   为了验证这种设想,她刻意想了一下“收起杯子”,下一刻,杯子就不见了。   还真是……空间啊。   不过为啥是她实验室里的杯子?   乔连连想到了自己摆放在实验室里的面包,下一瞬,带着包装的一块面包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真的是实验室!   乔连连特别激动,她想起那些带空间的小说,连忙用力想“我要进去,我要进实验室”。   下一刻,她就被天旋地转包围,手中的破水壶掉在地上,整个人像烂泥似的瘫软了下去。   好大会子,乔连连才缓过来。   她心有余悸的捡起地上的面包,也不知道是自己不够资格进实验室,还是根本就不能进,不过能拿实验室里的东西还是不错的。   要知道,那可是她的做研究的秘密基地,里头物资丰富不说,还有许许多多的保命物件。   要不是……她一时大意被人骗了出去,也不会在这里了。   想到过去,乔连连的眼神有些发冷,身上透出肃杀的气息。   她努力那么多年,为乔家做了无数贡献才换来了家主之位,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死了,也不知道她的那些死对头会不会高兴地笑死过去。   突然,主屋传来了小小的动静,乔连连耳力颇好,一下子就听到了。   她迅速转过身,正看见顾鹊捧着一坨布往门后的旮旯里藏。   “这是在做什么?”乔连连把面包往怀里一揣,走了过去。   “没,没做什么。”顾鹊异常慌张,小脸上满是不安,想要把布坨塞进旮旯里,结果布坨十分不给面子的掉了出来。   乔连连捡起来一看,这不是顾歌刚才穿的裤子么,怎么在这里。   她皱起眉头进了里屋,正好看到顾城在笨手笨脚的给顾歌穿裤子。   一看见她,几个孩子的表情全都凝固了,也就一个顾城面色不变,但双手却用力的攥紧,像是在极力克制忍耐着什么。   “呜呜呜,娘不要打歌儿,歌儿不是故意尿裤子的,歌儿知道错了。”顾歌突然嚎啕大哭。   旁边的顾钟和顾楼都瑟瑟发抖,但仍有意无意的把顾歌往身后护。   乔连连的鼻尖有点酸。   原主性格古怪且暴戾,遇到点小事都恨不得打孩子一顿,如尿裤子这种大事发生,能把顾歌抽的全身青紫。   也难怪方才几个孩子那么害怕。   乔连连长叹了口气,上前推开顾城,把穿反的裤子正过来,再仔细的给顾歌穿好。   “哭什么,不就是尿裤子了么,待会洗了就好了。”她轻声道。   顾歌的哭声渐渐止住,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十次的哭里有八次是因为挨打或畏惧挨打。   如今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袭,反倒是收获了后娘的轻声细语,顾歌迷茫的抬起头,盯着乔连连,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乔连连抿嘴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第4章 赚钱养家当后妈   这一次,顾歌没有抗拒,也没有吓得往里躲,大眼睛里都是迷茫。   乔连连心生怜爱,索性将她抱了起来,柔声道,“小五可是饿了?”   顾歌懵懵懂懂的望着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哥哥姐姐们手心里皆是捏了一把汗。   这也是原主常用的损招之一,每次轻声细语问孩子们是不是饿了,等有人点头说饿了,她就歇斯底里的发脾气,话里话外不外乎是养几个孩子多费劲多辛苦。   然而这次,意料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出现,乔连连只是点了点头,“那行,你们在这等着,我这就去煮饭。”   她把顾歌放回床上,去院里拎起破旧的水壶,进了更破旧的厨房。   家里还是没有水,但乔连连已经不慌了,她伸出双手,在心底默念了一声“纯净水”,实验室里摆放着的一整桶还没开封过的纯净水蓦的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好家伙,真重。   乔连连吃力的把桶放灶台上,拆开塑封,把水倒进破水壶里。   也不知道这些水壶多久没洗了,里头脏兮兮的,乔连连作为一个洁癖患者,接连涮了三次才敢倒进去水。   这个时候新的问题来了,柴火咋烧?   用惯了天然气和电磁炉,乔连连跟柴火斗争了十分钟都没能搞定它。   最后她放弃了,把纯净水倒进桶里,对着主屋喊了一声,“来个烧锅的。”   没大会,顾鹊来了。   在原主暴政之下,顾鹊烧柴做饭都是一把好手,不大会锅底就燃起了熊熊焰火。   乔连连先把一壶水烧开,倒进碗里让孩子们先喝着,又去米缸里翻了碗糙米,加上两瓢的水,熬了一锅浓稠的糙米饭。   她还想做个菜,可惜这个家着实贫穷,又摊上严寒季节,连根草都没有,只能作罢。   不过就这样,也已是极好的了。   要知道,原主平时熬稀饭,两瓢水只放一把米。   最浓稠的那一碗她自己喝,几个孩子只能吃个米粒粒。   哪像现在,一人一碗稠米饭,喝的几个孩子连烫都顾不上,大口的呲溜,等喝完了,还要用舌头舔一圈碗壁才肯罢休。   饭毕,顾鹊主动站起来,把碗叠成一摞拿去刷。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乔连连十分悲痛的宣布,“咱家还剩最后一把米,马上就要没饭吃了。”   刚才还吃的脸颊通红的几个孩子瞬间一脸苍白。   顾城嘴唇抖索了好几次,才压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们吃一次饱饭,就把我们卖了?”   乔连连一怔,这才明白刚才顾城为何心事重重,连糙米饭都吃的食不知味。   原来是想多了呀!   “你这孩子,怎地就爱瞎想。”乔连连嗔了他一眼,“你们既然叫我娘,就是我亲生的孩子,哪里能把你们卖了。”   可这样,一家六口怎么吃饭?   乔连连心中早有计较。   之前去寻顾鹊几个人的时候,她就发现顾家村背靠大山,村子里常有人以打猎为生,虽说这是冬天,但也有很多动物并不冬眠,只要细心总能打到点野味。   “我去山里找点吃的,你们在家看好弟弟妹妹,不要再乱出去走动了。”乔连连叮嘱两个大孩子。   顾城和顾鹊都怔怔的望着她,眼底涌动着不敢置信。   这个后娘,从前最是胆小,顾城好几次跟她说可以打猎,她都不愿意去,反而还要骂上顾城一顿,以为他是盼着她死在后山。   如今,后娘变了,变得好生奇怪,变得让人骨子发冷,生怕她再憋更坏的招数。   乔连连却不管这几个孩子怎么想,她要活下去就得吃饭,就得赚钱,不光是为了养孩子,也是为了她自己。   将破木门关好,乔连连就大步的往后山走去。   这会正是下午时分,家家户户吃饱了都在午休,整个后山静悄悄的,有些令人发憷,但却更合乔连连的意。   当走到一处偏僻之所,她低下头,默念了一声“A7”,一把小巧精致的短管武器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这是乔涟漪在乔家披荆斩棘时最贴身的宝贝,是乔家上一任家主送给她的,陪了她整整二十年,贯穿了她整个青葱的岁月,也是她使用最顺手的武器。   将A7揣进怀里,她借着巧劲爬上了一颗老树的分枝,在上面静静地等待。   约莫十几分钟后,东北角的枯草后有了动静,乔连连给A7上了膛,瞄准,扣下扳机。   “咚”的一声。   一只黑羊鲜血四溅的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个孩子也摔着滚了出来。   顾城心里有点慌,他只是想看看后娘到底打什么坏主意,才跟了过来。   结果莫名其妙的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动,把他惊的脚一滑,摔到了大树底下。   然后,一抬头,正巧看到后娘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顾城九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寒毛直竖。   乔连连从树上滑了下来,走到顾城跟前,思虑片刻,对他伸出一只手。   顾城呆呆的望着她,好大会子才试探着抬起胳膊。   下一瞬,乔连连把他拽了起来,又为他拍打干净身上的草屑。   就像所有的娘对儿子那般,略带埋怨的道,“你跟出来干什么,还躲躲藏藏的在后面……”   不过当看见那个头颇大的黑羊时,乔连连又改了话音,“既然来都来了,一起把羊抬走吧。”   这羊个头挺大,她身材弱小未必能抗动,如今一个劳力送上门,不用白不用。   娘俩拿草绳把羊蹄子捆好,再用一根粗木棍穿过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就这么抬着羊回了家。   路上免不了遇见同村的人,乔连连就笑着解释,说看到这个羊摔死了,她碰巧捡回来了。   大冬天的,还能捡到一个摔死的羊。   村里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但也没办法,谁让这是人家的猎物呢。   不过,总有些人不安好意。   当“顾老三家的在山上捡到一头羊”这消息传到张家后,一脸精明的张婶子眼神闪烁了好久,最后瞄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娘俩直奔山上去了。 第5章 白羊黑羊   乔连连娘俩抬着羊回到家,就开始着手杀羊。   一般人家的农妇是不敢杀羊的,但凡是大型一点的动物都得找专门的屠夫。   但乔连连却不怕,前世在乔家,她研究了二十年的人体骨骼脉络,连带着猪牛羊也了解不少,虽然不如老屠夫那般熟练,但剥皮放血却不在话下。   于是,五个孩子,大的小的站成一排,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后娘,把一头羊剥了皮,剁下四肢,再把其他部位砍成小段,堆放在一起。   刺激,不敢置信,同时又透着一丝丝的期待。   “娘,这羊……是要吃肉吗?”瘸腿小顾楼眼巴巴的问。   他是几个孩子里城府最浅,最贪吃的一个,也就他敢在这时候询问满身是血的后娘了。   “不吃肉还能干啥。”乔连连爽快的笑了,“你们还站着不帮忙,是要累死我吗?鹊儿去烧水准备焯肉,老大过来把四个腿挂悬梁上,”   等一切都收拾完毕,锅里已经咕嘟上羊肉了。   老宅太破,原主手艺也不好,家里并没有什么调料,但羊肉这种东西要是做不好,味道还挺呛人的。   乔连连只能去外面站了站,刚好看见一个面善的婶子,她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刘婶子。”   “哎,是老三家的啊。”刘婶子手里捏了两把葱,有些讶异。   这半年,乔连连因为虐待几个孩子,在村里名声很差劲,许多人都不愿意跟她讲话。   但刘婶子心软,认为她年纪小小也不容易,再加上两家是挨着住的邻居,她也不愿意跟乔连连交恶,就和善的问她,“啥事啊?”   “是这样的婶子,我不是捡了个羊么,想煮肉给孩子们吃,但是家里没啥调料,现买也来不及,能不能找你借点。”乔连连有些羞赧。   见过借钱借车的,没见过借调料的。   好在刘婶子只是怔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好嘞,我这就去给你拿。”   乔连连在门口站了一会,刘婶子就带着一小把料过来了,“这是八角,桂皮,再放点白芷和花椒,炖肉可香了。”   到最后,连手里的小葱都分了她一半。   乔连连连连道谢,刘婶子摆了摆手,就回了自己家。   关上门,刘家当家的站在院子里问她,“咋的?隔壁那个女的又打孩子了?”   “没有,给孩子们炖肉呢,没调料找我借一点。”刘婶子笑呵呵的,“难为她能想起来给孩子们做吃的,比以前强上不少。”   刘大叔却没多少好气,“我看别是她自己吃肉,给孩子们啃骨头,这娘们心肠老坏哩。”   刘婶子笑着拍了他一下,却也没反驳,两个人回了正屋。   老宅门前,乔连连叹了口气。   她耳力好,前后听了个完全,心底忍不住感慨,原主以前到底是多么天理不容。   一阵肉香味飘至鼻尖,乔连连赶紧扯回思绪,把调料洗洗扔进了锅里。   想了想,她又从实验室里拿了一瓶酒,虽说是国外的威士忌,不是料酒,但往锅里浇上两滴,膻腥味还是去掉了不少。   等到水再次沸腾,乔连连把锅盖盖上,又让顾鹊把柴火抽掉两根,降低火量。   顾鹊没说话,但全都照做了。   她现在没工夫忌惮厌恶这个后娘,小姑娘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一锅香喷喷的羊肉身上了,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吃到多少,但那么香喷软烂的肉,就是只咬上一口,那也值了!   乔连连瞄见顾鹊的眼神都直了,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在想什么。   她也不戳破,叮嘱了顾鹊两声便走出了厨房,正好看到老宅的大门被撞的叮当响。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妇女的哀嚎声响起,“哪个狗日的,把我们的羊给偷了,那是我们的羊啊,我们的。”   乔连连的眉头立时竖了起来。   前头她才抬着一头羊回来,转眼就有人说羊被偷了,这打的什么算盘,简直一望便知。   不过,想占她的便宜,怕是有点困难。   乔连连眼光微转,三两步走进主屋,指着厨房里的肉味,对着顾歌一顿诱惑。   “我的羊啊,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羊。”   外头的哀嚎声仍在继续,破旧的老宅大门却已抵挡不住如此暴力,随着一声“咔嚓”,大门打开,张婶子和其二子踉跄着冲进了院内。   紧随着的,还有一些看热闹的顾家村村民。   张婶子一进来就看见挂在悬梁上的四个腿,还闻到了厨房传来的肉香,不禁疯狂咽唾沫,同时暗暗庆幸自己竟然想了这么聪明的法子,不仅能拿走羊肉,还能狠狠地羞辱这小贱人一番。   “我的羊啊,没想到竟是被你偷走了。”张婶子一掐大腿,双眼含泪,“我大早上放在山头的笼子里进了一头羊,当时我一个人力气小,拿不走,所以特意下来喊老二跟我一起去拿,结果转眼羊就没了,那可是我的羊啊,顾老三家的,你平日里虐待孩子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偷上东西了,难怪顾家要把你赶出来啊。”   这一番话不仅污蔑了乔连连,还拿她被顾家赶出来说事儿。   再加上乔连连之前对孩子们的行为,许多村民都在交头接耳,不外乎是骂乔连连不要脸。   乔连连听在耳中,没有任何慌张,反而十分镇定的走到院落里,淡淡道,“张婶子这话说的可就无稽之谈了,你的羊没了可能是跑了,怎么就能赖在我的身上,难不成我就那么巧捡到了你的羊?”   “我看不是你捡的,是你故意偷的。”张婶子拍着大腿叫骂,余音能拖十里长,“你就是个小偷,贱人。”   “张婶子这话过分了。”乔连连的脸耷拉了下来,“如果我捡到的羊就是你的羊,那以后大家都不要吃猎物了,谁知道是不是别人的。”   “你……”张婶子被怼的一噎,好大会子才道,“我记得那头羊,特别大,特别肥。”   乔连连目光在悬梁下挂着的羊腿上转了一圈,腹诽道,当然肥了,看这四个腿就知道。   这时候,顾歌忽然摇摇晃晃的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一边走还一边奶声奶气的道,“白,白色的小羊羊,肥,肥肥的大腿腿。”   “对,我家的那只羊,又白又肥,角还特别大,一定是你杀了我们的羊。”张婶子灵机一动,大声道,“快点把羊还给我们,快点。” 第6章 借一文钱   谁知道她话音才落,好几个村民就猛地大笑。   乔连连也跟着抿嘴笑,只是眼底透着几分冷意。   小顾歌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有些好奇的拽住乔连连的衣角。   屋子里的三兄弟顿时吓得瞪大了眼睛,生怕乔连连一生气把小女童给踹倒了。   谁知乔连连一弯腰把顾歌抱了起来,还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下。   真是个小机灵鬼,不过是教了一遍就记住了,而且出来的时机刚刚好。   “你们……笑什么?”张婶子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左右看了两眼。   乔连连斜睨向她,“婶子下次不要听风就是雨了,先打听清楚再来碰瓷比较好,我这次捡的可是只黑羊,纯黑纯黑的。”   “是啊,那头羊的皮毛可是不错,做个黑皮袄杠杠的。”有个老猎户大声夸赞。   算是坐实了乔连连的话。   张婶子先是瞠目结舌,转而又脸红的跟火烧似的,拉着二儿子就往外跑。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乔连连才懒得管这些,她客套的邀请村里人留下来吃饭,大家都摆摆手拒绝了。   人家一个寡妇,难得弄了点肉给孩子们吃,他们这些看热闹的要是再来凑一嘴,那可就真不要脸了。   等送走了所有人,乔连连才把大门拴上,去了厨房一趟。   顾鹊还在烧火,瞧见她进来,眼神有些飘忽。   乔连连瞟了一眼她微红的嘴角,心知她是偷吃了,却没有揭穿,而是掏出盐罐子,往锅里撒了两勺盐。   羊肉再香,没有盐的调味,那也够呛好吃。   “你们且放心,这肉既然做了,肯定管你们吃够。”乔连连一边拿着锅铲搅匀盐分,一边淡淡的道。   顾鹊的脸颊突然爆红,她垂下头,一言不发。   又过了十来分钟,乔连连估摸着盐味已经吸进去了,便打开锅盖,把切碎的小葱花洒了上去。   羊肉的清香被葱花激发了出来,配合淡淡的膻气,单是闻,就已经让几个许久未吃过饱饭的孩子迷醉了。   乔连连也没有抠索,直接一人盛了一碗,当真做到了让他们吃饱吃够。   然后——顾家的茅坑突然不够用了。   久未浸润油水的肠胃突然吃了大荤菜,不拉个几回才怪呢。   乔连连也提醒过几个孩子,可眼看着他们疯狂吃肉,连顾城这么稳重的性子都一口接着一口,她便不忍心阻拦了。   吃吧吃吧,以后多吃点,肠胃习惯就好了。   饭毕,顾鹊已经站不起来了,乔连连慢条斯理的收了碗筷和剩下的肉,拿着羊皮打量了起来。   她是能打到肉没错,但也不能顿顿吃肉啊,得趁着热乎把羊皮卖了,买点米和面。   根据原主的记忆,顾家村属于西阳镇,镇子里有集市和街道,还有人专门收各种品相好的皮子。   唯一不太好的是这镇子有点远,得二十里地,一般人家过去赶集都坐驴车,一个人一趟一文钱,倒也不贵。   遗憾的是,这个家,好像一文钱都没了……   乔连连一脸吃了苦瓜的表情,好大会子,她瞄了一眼邻居家的方向,一咬牙一沉气,去锅里盛了一碗羊肉,敲开了刘婶子家的门。   “哎,是老三家的,你这是……”刘婶子有些吃惊。   她只是借了点调料罢了,哪成想老三家的竟然还了肉来。   普通邻里也不是没有互赠饭食的,但多数菜里夹了点肉沫沫就极好了,哪像现在这一碗,实打实的全是肉。   “婶子,家里刚杀了羊,给您一碗尝尝。”乔连连笑着把碗递过去。   刘婶子连连推辞,她觉得自己那点调料完全值不了一碗肉,可乔连连执意给,她没办法只能接过了肉碗。   末了,乔连连非常不好意思的说了实话,“婶子,我把羊杀了吃肉,还剩下个皮子挺好的,听说西阳镇那边有收皮子的,我想卖了换钱,可是家里连个路费都没有,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刘婶子一愣。   她身后的刘家大叔直接嚷嚷了出来,“我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原来后面还搁了这一手,没钱,我们没钱。”   乔连连抿了抿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打扰婶子了。”   她转身就走,全然没有了以前的蛮不讲理,也没有最初嫁进顾家时的委屈瑟缩,就连眼角也没几分失望,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莫名的,刘婶子心软了一下。   “等等。”   一个女人养五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刘婶子同为女人,最理解女人的苦楚,“老三家的,你想借多少?先说好,婶子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没有太多的闲钱。”   乔连连欣喜的道,“一文钱就行了。”   正准备阻拦自己那口子的刘家大叔呆在了原地。   就连刘婶子也微微张口,双眼圆瞪,好大会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一文钱?”   “我想坐车去集市上,但又没钱坐车,家里连一分钱都翻不到了。”乔连连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刘婶子瞠目结舌,过了一会才把肉碗塞给刘大叔,自己跑去翻摸了二十文钱,塞进乔连连的手里,“好孩子,这些钱你先拿去用,婶子力小微薄,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乔连连从刘家回来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不拉肚子了,但由于吃得太多,除了顾城和顾鹊,其他三个孩子全都几个东倒西歪的趴在床上,一副孱弱模样。   她心底浮现了一丝促狭,故意在门口咳嗽了一声。   顿时,几个孩子像被蜜蜂蛰了似的坐直身体,就连顾歌都不敢晃神,乖巧的看了过来。   “那个……”乔连连捏着掌心尚余有温度的二十文钱,笑着道,“我要去集市上卖皮子了,有人要跟我一起去的么?”   几个孩子全都默不作声。   他们都怕极了,也都讨厌极了这个后娘,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她,怎么可能陪她出门呢。   鬼知道后娘是不是打算到外面打他们,让他们干重活累活,或者干脆直接卖掉他们。   老宅里屋静谧的可怕。   顾城和顾鹊对视了一眼,他们年龄较大,想的也多,生怕后娘一气之下再发起脾气,犹豫着要不要自我牺牲一下跟过去算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顾歌左看看,右看看,慢吞吞的从床上蹦了下来。 第7章 第一桶金   其实乔连连想带顾城去,但老大默不作声,老五又主动跳了出来,她心底一感动,把顾歌抱了起来。   二三岁的小姑娘,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只有别人孩子一岁时的个头,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惹人怜爱。   “那我就带小五去了。”   乔连连大声宣布的同时,心底也存了几分赌气。   让你们都不跟我亲,回头我给顾歌买吃的,你们可都别艳羡。   其他四个孩子同时松了一口气,或同情或感激的望着主动站出来的顾歌,直到母女两个出门。   实际上,顾歌,“我是谁?我在干嘛?”   人家只是想要尿尿啦,为什么要抱着人家出门。   一直到坐上了牛车,顾歌还有些发懵,口齿不清的问道,“娘,娘,去哪。”   她年纪小,忘性也大,之前只是被打怕了,所以才一看到乔连连就哭。   可随着乔连连几次温和以待,小小姑娘慢慢的没那么畏惧,也敢和她说话了。   “去赶集。”乔连连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掏出去掉包装的面包片,“歌儿吃的肉最少,饿了吧,吃口面包。”   顾歌眼前一亮,什么尿啊屎的全忘了,抱着松软的面包就是一顿啃。   坐在前头赶车的大叔瞄了一眼乔连连,不屑的一撇嘴,嘀咕道,“演给谁看呢。”   乔连连耳听闻不问,仍旧稳坐如山。   约莫半个时辰后,西阳镇到了。   她抱着顾歌下了驴车,在集市转了一圈。   今天是大集,从早到晚都有人卖东西,卖肉卖菜自是不必说,还有卖糖葫芦卖糕点的,离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儿。   顾歌一看见这些就双眼放亮,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悄悄的咂摸了一下小嘴。   乔连连故意逗她,“小五想不想吃糖葫芦啊,想不想吃桂花糕,想吃就叫娘,娘给你买。”   顾歌的双眼顿时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她期盼的望向乔连连,小小的叫了一声“娘。”   “哎。”乔连连眉开眼笑的应了,掏出一枚铜板,买了一个糖葫芦。   同时在心底感慨,还是年龄小好哄好骗,这要是几个大孩子,肯定怀疑她是在钓鱼执法。   唉,当人家的后娘难,当一个洗心革面的后娘,更难。   经过几番打听后,乔连连终于找到了收动物皮毛的铺子,她抱着顾歌走进去,却没有立马拿出黑羊皮,而是仔细的看了一圈周围其他客人的交易,在心底暗暗地估摸了下价。   山里羊多,羊皮不算多珍贵,这其中山羊皮比绵羊皮价格要稍高一些,黑羊皮比白羊皮又稍高了一些,不过最贵的还是貂皮和狐狸皮,高昂的价格简直让乔连连眼红。   “伙计,卖一张黑羊皮。”在心底估算好了大致的价格,乔连连把还新鲜的羊皮拿了出来。   “这位夫人,里面请。”很快有伙计来请人。   乔连连跟了进去,看到了一个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人。   男人似乎是行家,将羊皮仔细摸了一遍,啧啧叹道,“皮不是啥好皮,但这份刀功可真,了不得,一整个皮子完整剥了下来,厉害厉害啊。”   乔连连浅笑,“老板要是觉得皮子好,就给个好价,赶明有了好皮子还给你送来。”   中年男人盯着她打量了两眼,伸出三根手指,“三两银子,算史无前例的高价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三两太低了,这皮子多完整啊,又是黑羊皮,至少要六两。”   “哎唷,这可是翻倍了。”中年男人有些不太乐意。   乔连连笑眯眯的道,“我们家以后有了其他好皮子,也是优先给老板送来,那貂皮狐狸皮的,要是完好无损,得多稀罕啊。”   中年男人的双目一凝,半晌后,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伙计有些着急,但没敢说话,等乔连连拿着六两银子走远了,他才急道,“二掌柜,这羊皮给她六两,相当于咱不赚钱呐。”   “羊皮不是关键,这份剥皮的功夫才稀罕。”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凝重道,“咱们西阳镇刀法如此好的屠夫也就两个,其中一个年龄还大了,我看这小妇人如此年轻就来卖皮子,这剥皮的想必是她相公之类的,咱这次给她一个好价,往后她有了好皮子才往这里送,那完整无损的貂皮有多少利润,你又不是不知道。”   伙计哑然,半晌后,摇着头离开了。   却说这集市大街上,乔连连也只是试探着要了六两银子,没想到对方真的应允了,她当即明悟,这西阳镇好的屠夫恐怕不多,对方应是有所图。   不过谁会嫌银子烫手呢。   她一手抱着顾歌,一手攥着银子,美滋滋道,“咱们现在有钱了,小五,走,买米买面去。”   西阳镇的物价不算贵,米面也就几文钱一斤,乔连连一样买了十斤,然后才发现,钱有了,可她没劳力啊,这么多东西可怎么拎回去。   要是实验室里能装东西就好了。   乔连连瞎想了一下,突然觉得手上一轻,六两银子不见了。   感情这实验室里还真能装东西,乔连连又惊又喜,连忙把银子拿出来,花了一个铜板雇米面店的小伙计把米和面送到一处僻静之所,然后她捂着顾歌的眼睛,默念了一句“装起来”。   二十斤的米和面就陡然不见了。   乔连连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抱着顾歌就冲进了编织店里。   小顾歌一脸茫然,“哎,刚才那一堆的东东去哪里了?”   顾家老宅里的东西多数都破旧了,不说别的,水瓢都是裂开的,实在是用不下去了。   乔连连十分大方,一口气置办了一个小簸箕,一个高粱扫把,一个葫芦水瓢,一套锅铲汤勺,就连碗筷都买了几幅,总共花了半两银子。   最后,她还跟老板磨了会价格,老板送了她一个竹筐,刚好把买的东西都放进去。   竹筐是背在身上的,又用了厚布做肩带,背起来颇为轻松。   乔连连想了想,又买了一斤米面放在背筐里,免得孩子们问起来,她无法解释米面如何来的。   最后,就是包上两份桂花糕了。   一份半放进竹筐,半份递给顾歌,任由小姑娘吃的满脸幸福。 第8章 救了个人   回去还是坐的那大叔的驴车,乔连连留了心眼,来时就打听好了驴车回去的时间,刚刚好赶上。   大叔似乎很不喜她,一直拿斜眼看人。   乔连连也不在乎,抱着竹筐和顾歌上了驴车。   路上,有其他同村的人看见她买的东西,不免打探上两句。   乔连连也不遮掩,直接道,“把皮子卖了二两银子,给家里买点吃的喝的,米面也空了,孩子们总要吃饭。”   看起来是洗心革面的后娘没错了。   几个同村的婶子大娘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乔连连的目光就有些赞许。   当然也免不了有人冷言冷语,讥讽道,“狗改不了吃屎,我看这些东西都是给她自己办的,小孩能吃个边边角角就不错了。”   乔连连瞄了她一眼,隐约想起她是那张婶子的二儿媳,顿时了然的笑了。   “你笑什么笑。”张家二媳妇十分不高兴,“你以为笑起来就是好人了么,狗改不了吃屎,你乔连连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不是好东西轮不到你来评判。”乔连连斜睨了她一眼,“还有,无论我对孩子们怎样,那我都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你可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打孩子还有理了。”张家二媳妇十分气愤,指着乔连连道,“上次我可亲眼看见她把小闺女打的鼻子都出血了,这次说是卖皮子,鬼知道是不是把小闺女卖给人家当童养媳,你这么狠心的人,啥事做不出来。”   “啥,童养媳?”   周边几个妇女脸色都变了。   童养媳说得好听是当媳妇,其实就是卖给人家当奴隶去了,一般农家很少有人舍得。   不过乔连连是后娘,又有打孩子的历史,指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呢。   顿时,车上几个妇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议论了起来。   张家二媳妇看有人支持她,就更得意了,“这种人怎么配做驴车,牛大叔,我看还是把她赶下去吧,让她也好好吃吃苦头,别不把别人孩子不当人。”   赶驴车的牛大叔一直都看乔连连不顺眼,听了这话立马就停下了牛车。   张家二媳妇趁势推搡乔连连,试图把她赶下车。   乔连连的脸色顿时像结了冰一样,她一手抱紧顾歌,另一手高高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张家二媳妇一巴掌。   “啪”的一声,张家二媳妇愣在原地,忘了动作。   乔连连见状,反手又是一巴掌,比上一掌还要大力,还要清脆。   这回张家二媳妇反应过来了,捂着脸嚎啕大哭。   农村妇女打架多是声势大过举动,以哭嚎尖叫推搡为主,哪里见过这么利索的巴掌,车上的人全都呆在了原地。   就是张家二媳妇,也只知道哭,忘了反抗。   “张嘴闭嘴童养媳,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连我要做什么都清清楚楚?上次你们家人想抢我羊不成,这次又来针对我们母女,真当我们家里没个男人,任由你们欺负了?”   乔连连反击的爽利,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还有上次你们家想抢羊的事儿,打着一本正经的旗号,真正想做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我男人死了就能随便欺负我们。”   说完,她一手抱着顾歌,一手拎起竹筐,大步的下了驴车。   车上的几个妇人被她说的面色燥红,张嘴想把她喊回来,乔连连却已经朝着反方向走远。   “哎,牛大叔,就不该停车的,她一个女人家带这个孩子,要怎么回去啊。”有人就道。   还有人数落张家媳妇,“怎地就跟人家过不去了呢,上次那羊人家都没跟你们计较。”   牛大叔抿着嘴,犹疑的举起鞭子,敲在老驴的屁股上。   驴车继续行驶,但车上却少了一个人。   “娘,我们不坐车车了?”顾歌双手环住乔连连的脖颈,奶声奶气的发问。   “是啊,我们不坐他的车了。”乔连连微笑,同时在心底庆幸驴车没走多远,现在她回西阳镇再找个驴车回家也来得及。   有钱就是任性!   娘俩沿着大路的边缘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连连总觉得体力在逐渐变强,昨天自己单独走尚且气喘吁吁,今日带着孩子加竹篮也只是微微觉得沉而已。   虽远不及从前的自己,但勉强算个正常人的体质了。   “娘。”顾歌原本一直乖乖缩在她怀中,突然伸出小脑袋,一脸迷惘的道,“娘,臭臭,有臭臭。”   “臭味儿?”乔连连眉头微皱,还以为谁家的老驴掉了粪,结果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   “是啊,臭臭,好臭。那里最臭。”顾歌指着大路后面一个格外隐蔽的竹林后。   乔连连的心底顿时一跳,在乔家几十年的经验告诉她,后面恐不简单。   她抱紧了顾歌想走,却忽然看到一阵沙尘暴,伴随着地动天摇的声响。   等到再定睛一瞧,这哪里是什么沙尘暴,分明是一堆人骑马踏在泥土路上,荡起的尘土!   乡间土路,总共也就几步宽,她们娘俩就算站在边缘,也免不了会被蹭伤。   权衡片刻,乔连连抱着顾歌,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竹林里。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男子,半边脸带着个铜制雕花面具,即使已经昏迷,也紧紧地抓着一柄短刃。   “娘,就是这里,这里最臭臭了。”顾歌害怕的抱紧了她。   乔连连单手掩住顾歌的眼,上下打量了一圈。   这紫衣男受了很重的外伤,虽然拿布条包扎了,但显然治标不治本,如果再不加以救治,也许半个时辰后就会血枯而亡。   救,还是不救。   乔连连犹豫片刻,就已做好了决定。   “乖,你在这里坐着等娘。”叮嘱好顾歌,让她老实坐在竹筐里,乔连连背过身,从实验室里取出了消毒水,止血药,还有纱布。   紫衣男伤势太重,伤口也多,她用了足足盏茶时间才为他清理干净伤口,又洒上厚厚一层云x白药,最后用纱布仔细的缠好。   白药有刺激性,紫衣男虽在昏迷中,但也痛的连连皱眉。   乔连连叹了口气,从实验室里掏了个硅胶热水袋,里面灌上不知何时又满了的开水,塞进了紫衣男的怀中。   做好这一切,她将用过的消毒棉丢进土坑里埋好,转身抱起顾歌,飞也似的离开了竹林。   至始至终,紫衣男都没有睁开眼,唯有那微微颤抖的双睫,透露了他也许并不是一无所知。 第9章 大反派的秘密   乔连连一直跑到了西阳镇的集市上,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这一番折腾,已经快到酉时,乔连连重新找了个牛车,回了顾家村。   老宅门口。   后娘刚离去的时候,几个孩子满心里都是轻松。   几个时辰过去了,后娘还没回来,两个大孩子就有些担心了。   又过了个把时辰,眼瞅着天都要黑了,村口还是没后娘的踪影。   这下,四个孩子全都慌了。   “她不会把小五给卖了吧。”顾鹊眼底含着泪,她知道后娘一直都想卖了她们。   “她要是卖了小五,我一定杀了她。”顾城双拳紧握,满脸恨意。   曾经有好多次,他都可以杀了后娘,但他太小了,还没有能力保护弟弟妹妹。   没了爹已失去最大的庇护,再没了娘,几个孩子岂不是任人作践。   后娘虽坏,却也是最后一层保护伞,但如果她卖了小五,他一定跟她拼个鱼死网破。   顾城垂着头,浑身暴戾的气息涌动,仿佛要凝固成实质。   就在这时,老三顾楼忽然指着村口的位置,大喊道,“咦,那个是不是娘?”   几个孩子齐刷刷的抬头,在夕阳的余晖下,他们的后娘抱着顾歌,背着竹篮,带着铺天盖地的橙红色,仿若仙子降落凡间。   “怎么了这是,饿了?”   乔连连走到门口,看到几个孩子的脸色都很古怪,心底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却没有戳穿,而是直接把顾歌塞到了顾城的怀里,“抱了一路累死我了,鹊儿过来帮忙拿东西,重死我了。”   挺大的一个竹篮,里面林林总总装了一大堆器具,还有两大包糕点。   当东西被一一拿出来的时候,其他几个孩子却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糕点,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过糕点了呢,在顾家时人多排不上他们,被赶出顾家后更是连饱饭都没有。   桂花糕,真是想都不敢想。   夜色黢黑。   乔连连把中午的羊肉热了热,又加了点买的粉条和白菜,稍微加点盐炖透,盛了满满一大碗。   端回屋里的时候,她就看见五个孩子排排坐围在破旧的小木桌跟前,全都热切地望着中间的糕点,但却没一个人敢动。   “怎么不吃桂花糕?不喜欢?”乔连连笑盈盈的把碗筷放下,“你们不吃,我可吃了。”   她作势要把糕点送进嘴里,几个孩子全都咕咚了一下口水,但还是没人敢说话。   他们早就被打怕了,即使后娘笑盈盈的,即使后娘最近愿意给他们吃肉了,但挨打的记忆太深刻,没人敢主动索取食物。   这样可不行。   乔连连叹了口气,把目光放在了小顾歌的身上。   经过了一整天的相处,顾歌其实已经没这么怕这个后娘了,她甚至还想伸手去拿糕点,只是被三哥一巴掌拍老实了而已。   “小五,下午吃的桂花糕香吗?”乔连连笑眯眯的诱惑。   顾歌咽了下口水,“香。”   “还想吃吗?”乔连连捏起一块软糯糯的桂花糕,轻轻摇了摇。   “想。”顾歌的眼珠子都黏在糕点上了。   “想吃就来拿啊。”乔连连露出自认最和善的笑容。   顾歌清澈的大眼睛望向她,似乎是在向她确认什么,当看到后娘微微点了点头后,小姑娘终于勇敢的伸出了手。   她抓住了桂花糕,一把塞进嘴里,吃的满嘴香甜。   一旁的四个孩子都惊呆了。   小五,小五她竟然吃后娘的东西,她要挨打了,她惨了!   然而许久许久,等顾歌快把半份桂花糕吃完的时候,后娘还是没打人。   “咕咚”。   有人受不了了。   一只乌漆嘛黑的小手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一把抓住雪白软糯的桂花糕,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   乔连连的笑容保持不变。   那只小手的主人瞬间壮起了胆子,“啊呜”一口,将一整块桂花糕吞了下去。   有了两个孩子开头,剩下的几个人都肥了小胆,一人抓起一块桂花糕吃得开心又大口。   就连顾城都腼腆的拿了一块,也只拿了一块而已。   这个孩子……   乔连连叹息了一声,把最后一块桂花糕放在了顾城的面前。   九岁的小少年低着头,轻抿着久违的香甜味道,眼眶有些发红。   用完晚饭,天色已经黑透了。   顾鹊自觉的去刷碗筷,乔连连就把床褥给重新铺整了一番。   顾家人心狠,连被褥都只给了一套,这半年来没洗没晒的,早就脏污不堪。   白日里乔连连就有心买两床被褥带回去,可去镇子上一打听才知道,西阳镇偏穷,连成衣店都只有一家,根本就没有卖床褥的。   一般人家都买了棉花和棉布回去自己套被子,可问题是乔连连也不会套啊。   没办法,她只能先回来,明日再去找找有没有卖被褥的铺子。   一家六口,挤在一张破旧的大床上,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微微亮,乔连连就起床了。   她以为自己是最早的,可当点了一下床上的人头时,才发现有个人更早。   是顾城,这个未来最腹黑的大反派,他起这么早干什么。   乔连连心底满是好奇,下意识的放轻了穿鞋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走到院子里,就看到非常隐蔽的一个角落里,小小少年顾城扎着马步,一板一眼的挥着拳法,虽无凌厉迅捷之势,但却稳扎稳打,在这个年龄已算十分不错的了。   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会在这个年龄学拳法?   乔连连的心下一沉。   这时,顾城好似发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来。   乔连连收起心底的臆测,对他露出个笑容,“城儿起这么早做什么呢,难道是饿了?”   顾城收起马步,目光紧迫的盯着她,嘴里却道,“我睡不着,起来出恭。”   茅房在对面,谁出恭去那里啊。   乔连连在心底腹诽,面上却道,“天色冷,出完了就赶紧回去睡觉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饭。”   娘俩谁都看不透对方的心思,只能互相点点头,一个回屋,一个挑着水桶出门。   等到对方身影消失,他们又迅速的换回一脸凝重,或扎马步挥拳,或摆出跑步姿态。   是的,乔连连起这么早也不纯是为了做饭,她就是想锻炼锻炼自己的身体。   好歹她也是堂堂乔家家主,虽然只当了三天,但总也是一方人物,就算魂归异乡,也不能甘心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   谁知道明天和危险,到底哪个先到来呢。   【作者题外话】:今天发现银票多了好多张,撇去我自己投的,居然有小可爱给我,(〃‘▽‘〃)谢谢丫 第10章 恶妇上门   乔连连第五次挑着水回老宅的时候,遇见了蹲门口择小葱的刘婶子。   她赶紧掏了二十文钱送过去,顺便打听了一下,“婶子,咱们这附近可有卖被褥的铺子?隔壁的镇子也行。”   刘婶子摆手,把钱又推了回去,“一般人家这被子褥子都自己做,想买成品只能去县里看看,但路程着实有点远……老三家的,你买点棉花自己做不是更好?”   乔连连有些羞赧,“我……婶子我不会做。”   刘婶子微微一怔,看着又被推过来的二十文钱,心底对乔连连好感激增,干脆道,“咱们村里就有人卖棉花,你去买点来,我教你。”   于是,顾家老宅里,五个孩子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他们那个脾气恶劣的坏后娘,竟然拿着针线,有模有样的在那里缝被褥。   一针一线,一穿一缝。   偶尔遇到穿不透的地方,拿针尖在头皮上蹭蹭,就可以轻松穿过了。   刚开始刘婶子还需要手把手的教她,等缝了两圈后,乔连连就上手了,穿的那叫一个快,针脚又细密整齐,惹得刘婶子连连赞她巧手。   傍晚,老宅的破床上就用上了新被褥。   崭新崭新的软棉布,裹着洁白柔软的棉花,经过一下午的暴晒,带着阳光的芬芳。   几个小的不外乎是高兴的欢呼打滚,大的两个却是眼泪都出来了。   他们有多久,没有睡过干净的床,摸过干净的被褥了?   记不得了,太久,太久。   顾城怔怔的望着后娘忙里忙外的背影,心头颤动,种种滋味在心底浮动,不能用简单的词汇描述。   “大哥,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了?”相较于顾城的内敛,顾鹊就直白多了,“她是不是打算对我们好几天,就把我们全都卖了?”   “别瞎想,我不会让咱卖了你们的。”顾城沉声道,“也许……她真的是变了。”   当天晚上,乔连连睡了一个好觉,还做了梦。   梦里,她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时代,拿着自己的小A7,把那些害死她的人挨个打了一遍。   咚咚咚,咚咚咚。   乔连连猛地睁开双眼,才意识到是老宅的大门被敲响了,她赶紧穿上衣服,套上绣鞋,大步的走了出去。   “开门,赶紧开门,顾老三家的,你有本事打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女子尖利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乔连连紧绷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淡的笑意。   又是张家人,真是没完没了了。   她猛地拉开大门,外头用力撞门的人一下子失了重心,肥硕的身躯径直对着乔连连倒了过来。   好在乔连连早就预料到,微一闪身,来人趴在了地上,摔的龇牙咧嘴。   “你这贱人,恶妇!”张家二媳妇惊呆了,赶紧上前扶起婆婆,“你竟然连老人都不放过,你的心肠好生恶毒。”   眼瞅着一瓢脏水就要泼过来。   乔连连居高临下的看着婆媳两个,“打住,首先是你们先撞我家门的,其次,我并没有动手,这青天白日的,你们婆媳两个就是想碰瓷,也不要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啊。”   此时天已大亮,勤劳的人早已起床烧火做饭,如刘大叔刘婶子之类的近邻更是一听到动静就打开门望了过来。   听到乔连连这话,刘大叔没动静,刘婶子犹豫了片刻,竟然附和的点了点头。   以前,她也觉得顾老三家的不是好东西,但这两日,乔连连的所作所为让她生不出恶感,也许以前都是误会。   “你……”   碰瓷是什么意思,张家二媳妇听不懂,但乔连连居高临下的态度,让她气的头脑发昏,“你个不要脸的恶妇,你还敢狡辩,你打人,你欺负人,你该死。”   一旁的张婶子缓了过来,看到自己二儿媳如此嘴笨,翻来覆去的说不到重点,赶紧打断了她,“哎唷,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昨日你扇我儿媳妇巴掌,今日又欺我老无力,你这种人在顾家村,简直是村里的蛀虫,带坏了村里的风气。”   “对,对。”张家二媳妇跟着附和。   “还有昨天,老二家的不过是说了两句话,她就直接打了老二家的两下,如此狠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对待几个孩子嘞。”张婶子抹了一把眼泪,心疼的往顾家主屋瞧了两眼,“你们大家评评理,这女人是不是心肠狠毒,坏到了骨子里。”   她说起话来颇有感染力,又屡次扯上几个孩子作筏,听得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乔连连微微挑眉,正准备说话。   一旁的张家二媳妇突然道,“就是,你这女人如此恶毒,根本带不了孩子,尤其是顾城,那么乖巧的孩子在你手里可白瞎了,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的把他过继……”   剩下的话没说完,被张婶子死死地捂住了嘴。   不过大家伙又不是聋,纷纷明悟的瞪大眼。   难怪这婆媳两个一大早跑人家门口来闹腾,说什么讨公道都是假的,肖想着过继人家孩子才是真的。   还差点利用了大家,这对婆媳可真是可恶。   周遭的邻居明显是不高兴了,有几家脾气冲的妇人都嘀咕上了不好听的话。   张婶子又是气愤又是尴尬,接连瞪了二媳妇好几眼,才松开了她。   “娘,对不住,是我瞎说话了,是我……”张家二儿媳妇道歉的又快又诚恳,让张婶子到嘴的训斥又咽了下去。   “你……唉。”   都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讨公道都是笑话了,再加上邻人的指指点点,张婶子彻底待不下去了,拉着二儿媳妇灰溜溜的离去。   乔连连站在门口,提起丹田,冲着她们的方向掷地有声。   “我说张婶子,你也别搞这些宫心计了,顾城一日是我儿,终身便是我儿,我会好好地养他长大,绝不可能把他过继出去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正急匆匆走路的张婶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周遭的邻居却纷纷点起了头,认为这小妇人总算是说出一句人话了。   刘婶子更是直接走到她跟前,拍了拍她的手,大声道,“好孩子,婶子就知道以前都是误会。”   隐约有点帮她撑腰的意味。 第11章 接纳   乔连连脸颊有些发红。   其实以前不是误会,原主的确是个心狠的。   只是现如今芯子换成了她,罢了。   待周遭邻人散去,乔连连关上了破木门,一回头,就看见五个孩子全都站在门口,有人发怔,有人呆滞,还有人惊讶。   只有顾歌,看见她,双眼一亮,歪歪扭扭的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她轻笑,将顾歌抄进怀中,“是不是被吵醒了?饿了吗?干脆我们吃早饭吧。”   顾歌主动圈住她的脖子,软软的道,“好啊娘。”   经过这两日相处,小顾歌已经完全被后娘俘虏了,小孩子忘性大,她现在只记得后娘笑眯眯的眼,早就不记得那些巴掌和荆条了。   一旁的顾鹊白了顾歌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乔连连假装没看见,把顾歌送回被窝里。   等回过头,看到顾钟和顾楼走的艰难,她叹了口气,把这一对多灾多难的双胞胎兄弟也给抱了回去。   顾楼是老三,腿有点毛病,据说是摔断了没得到及时的医治,最后落了后遗症。   好在这小家伙能吃能喝,身材颇为壮硕,比同龄的弟弟顾钟愣是重了十来斤。   他没啥心眼,虎头虎脑,也贪吃,昨日里第二个拿桂花糕的小黑爪就是他的。   这种人有个好处,有奶便是娘,给吃的就是好人。   所以他没有特别畏惧乔连连,反而仰起头呆呆的问,“娘,俺们还吃羊肉吗?”   “不吃了,老吃肉会腻歪。”乔连连就喜欢这种好哄骗的小孩,“小楼喜欢吃面条还是面片啊。”   “面片。”顾楼毫不犹豫的道。   “那就吃面片,娘这就去做。”乔连连把双胞胎兄弟放在床沿。   顾楼蹭蹭爬到了床里,和顾歌并排坐在一起。   剩下一个顾钟紧紧地抓着床沿,眉头轻蹙,始终一言不发。   这个孩子……心思也很重。   乔连连没有停顿太久,就去了厨房。   接连吃了两顿羊肉,她早就腻歪了,所以做了个稍寡淡些的面片。   拿葱姜虾米在油里稍稍翻炒出香味,加入水烧开,再活上一盆稍硬一些的面,等水开了就扯着往里扔面片。   等面片熟的过程里,拿出一颗昨日买的小白菜,冲洗两下,切些嫩叶子放里面,稍稍焖一会,即可出锅。   这面片汤看起来寡淡,但吃起来有股鲜香味儿。   乔连连的手艺还不错,面片扯的又薄又匀,加上改善口感的白菜叶子,五个孩子全都在冬日里吃出了一头的汗,吃完了面片连面汤都不放过,全都喝了个干净。   “啊,太好吃了。”顾歌抱着个空碗高兴的大喊。   “娘,我们中午吃什么?”这早饭的碗还没放下,顾楼就惦记起了午饭。   乔连连抿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老宅的大门又被敲响。   她拧起了眉头,又是谁?   只是这一次,还没等她站起来,顾城就大步的走了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牛爷爷?”   门口传来顾城惊诧的声音,乔连连立时站了起来,就看见牛大叔十分别扭的走了进来,将两枚铜板放在了桌子上。   “牛大叔,这是?”乔连连挑挑眉,心底有了些猜测。   “老三家的,以前是我误会了你。”牛大叔一脸愧色,“我以为你对孩子们不好,以为你心狠,想卖孩子,才故意不给你好脸色,才赶你下车……我为自己的行为致歉,昨天你没坐我的车,这两枚铜板,是我退给你的。”   今天早上乔连连的一番话传出,村子里许多人都对她改了观,虽然还有些人怀疑她作秀,但质朴的还是占了多数,他们更愿意相信乔连连是真的愿意对孩子们好了。   牛大叔便是如此。   他讨厌乔连连时不加遮掩,知道自己错了也不逃避,径直过来道歉退钱,倒也算得上一名耿直的乡间汉子。   乔连连吐了口气,心底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   相较于乔家那群动辄勾心斗角的玩意,牛大叔和刘婶子这样质朴的农家人,真是想让她不生出好感都难。   “牛大叔不必内疚,从前的确是我做的不对,好在如今我醒悟了,以后我会好好的照顾孩子们。”乔连连郑重的道。   牛大叔瞟了一眼孩子们餍足的模样,憨憨的笑了。   乔连连也跟着微微一笑。   所谓一笑泯恩仇,不外如是。   送牛大叔出老宅的时候,乔连连随口问了一句,“牛大叔,现在做什么营生好赚钱啊?”   家里有五个孩子要养,这可不是喂个猫狗那么简单,足足五张嘴,要想养大养好了,必须要大把的雪花银。   乔连连自己想了许多赚钱的法子,却都不怎么实用,如今难得遇到一个阅历丰富的老把式,就想着询问一二。   谁知道还真问对了人。   牛大叔沉吟了片刻道,“要是想赚点小钱,不如卖吃食,只要做的好吃,在西阳镇受欢迎,就稳赚不赔。”   乔连连若有所思的送走了牛大叔。   她去西阳镇时曾观察过,这个小镇因为地处偏远,经济稍落后,整个集市上也就卖些糖葫芦大馒头桂花糕之类普遍的物品,甚少见些稀罕物。   换而言之,就是稀罕物有可能很受欢迎,也有可能根本就没人要。   倘若是从前那个乔连连,必然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可她现在钱财有限,孩子也小,只能稳扎稳打的来。   ……   中午,在孩子们的强烈要求下,乔连连把一个羊腿给炖了。   昨日是清炖羊排,晚上是白菜炖羊骨,今天乔连连决定整个不一样的——拿干辣椒花椒大量老抽糖盐,将羊腿给卤了。   掀开锅盖的时候,卤肉的香气直飘了十里远,连隔壁的刘婶子都闻见了。   “你说这顾老三家以前的手艺我也不是没见过,勉强能吃罢了,怎么这两日厨艺进步的如此厉害,这香味连我都馋了。”刘婶子跟自己家那口子唠嗑。   刘大叔抿着嘴不说话。   他跟牛大叔一样,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今天的乔连连让牛大叔震惊,又何尝不让他刮目相看。   “昨日我接了她一碗排骨,本来寻思着给二十文钱吧,谁知道人家的又还回来了,不行,我得送点东西去。”刘婶子思量片刻,去锅里盛了一碗冒尖的肉菜,准备送过去。   “哎,你这人,人家刚吃上饭你就送东西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东西呐。”刘大叔赶紧拉住了她。 第12章 卤肉小娘子   刘婶子一拍大腿,“那我等她们吃完了再送过去。”   把一碗冒尖的菜给好好地放了起来,两口子又继续唠起了嗑。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话,全都进了乔连连的耳朵。   香香的卤肉……   乔连连的眼睛瞬间亮了,是了,西阳镇上没有卖卤肉的,一家都没有。   倘若她将以现代手法做的甜辣卤拿去卖,一定会很受欢迎。   即使没人买也没关系,家里这么多人,总能吃的完,不浪费。   曾几何时,乔连连想过以打猎为生,可她在顾家村的身份不过是个柔弱的小妇人,好运气“捡”了一头羊也就罢了,若是时时刻刻都能打来猎物,势必要引起他人怀疑。   可如果她经常性的买肉呢。   一批买的肉,混上一批自己打的猎物,一点都不引人瞩目,同时还能省钱。   这可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说干就干。   吃过午饭,乔连连拿剩下的卤汁做引,加上大量的花椒辣椒生抽冰糖,又倒上了之前没敢给孩子们用的黄酒,将剩下几个羊腿炖的酥酥烂烂的,香味比之前还甚。   家里几个孩子被吸引的,全都蹲在她身边眼巴巴的看着锅。   “怎地,中午没吃饱,还想吃?”乔连连故意逗他们。   顾歌眨巴眨巴眼,奶里奶气的道,“肉肉香,可是歌儿饱了,吃不下。”   她揉了揉自己鼓出来的小肚腩,一脸委屈。   “就是,要是能再多两个胃多好。”顾楼恨恨的搓着手。   乔连连差点喷出来。   三个胃的,那是牛吧。   一旁的顾城简直没眼看了,有这俩弟弟妹妹,真丢人呐!   当天晚上,将卤好的羊腿埋进冰天雪地里使其入味,第二天一早再捞出来热一热,便可以售卖了。   这一次,跟乔连连上集市的除了顾歌,还多了顾鹊和顾城。   这不是她要求的,而是顾城主动提及的。   九岁的小小少年在屋门前绕了好几圈,才吞吞吐吐的道,“你一个人带着小五,既然要看孩子还要卖东西,总是照看不来的,不如若我跟鹊儿一起过去帮忙,小三小四就留着看家。”   乔连连欣然同意。   一大早,娘几个把卤羊腿用罐子装好,坐上牛大叔的驴车,去了西阳镇。   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集是西阳镇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刻,卖包子馒头糖葫芦的,买菜买葱买酱油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乔连连是生面孔,没人给占位置,因此只选得了个较偏的路尾摆摊,旁边还都是些卖鞋袜的,少有人来买吃的。   顾鹊忧心忡忡,“咱们应该早点来的,好位置都叫人家选完了。”   “不着急。”乔连连却不慌不忙,先把干净的木托子摊好,再把卤肉罐子打开。   一刹那,麻辣鲜香的味道窜了出来,又四散飘开,不大会,半条街的人都闻到了这股子肉香。   “这是什么味道?”   “谁家的肉,这也太香了吧。”   周边响起了议论声,顾鹊高兴的拽住乔连连的衣角,片刻后,又忙不迭的松开。   乔连连没有管女孩家的小心思,她现在全身心的都在倾听周遭的声音,当看到有人被香味吸引过来后,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多亏了她有个大厨闺蜜,没事就跟她分享各种美食,还无私倾囊相授,导致乔连连练成了半个美食达人。   遗憾的是,再也无法见面。   乔连连低下头,拿起一柄熟食刀,将羊腿切了几片下来。   刚好有老饕顺着香味找过来,她趁势道,“新鲜的卤羊腿,十文一斤,可以试吃。”   新鲜羊肉五文一斤,算上调料柴火和人工费,还有水分流失,乔连连约莫估了个十文的价格。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倘若有人觉得贵,就再降一降。   可谁知一名老饕尝了一片后,当即拍板,“给我来上三斤。”   乔连连双手上下飞舞,又拿出新买的小秤,用不太娴熟的手法,高高的给秤了三斤的羊腿肉。   老饕利落的服了钱,拎着肉就走。   乔连连把三十文交给顾城,让他拿着,开始接待下一位客人。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肉也同理。   甜辣口的肉太吸引人了,但凡是尝过的,几乎都带了一到两斤的肉走。   三个羊腿,足足二十多斤的羊肉,不过半个时辰就卖了个精光。   而顾城手里,也已经攒了半贯还多的铜钱。   虽然不及卖皮子赚的多,但打到好猎物再不伤皮的剥下来本就是件高难度的事情,不像卖卤肉,做起来容易便捷,更像是个过日子的营生。   “娘,卖完了,我们回家家。”顾歌拽住乔连连的手。   “这就回。”乔连连示意顾鹊把砧板和瓦罐收起来,自己擦干净手抱起顾歌,“咱得去买点肉,明天继续卖卤肉。”   娘几个收拾了摊位,刚正要走,一个小哥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哎,那个小娘子,那羊腿,羊腿我都要了。”   等近到跟前,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摊位,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好意思啊公子,我们卖完了。”乔连连十分歉意的道。   “哎,怪我刚才没带钱,现在带了钱,你却又卖完了。”小哥十分懊恼,连连拍头,力气之大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我们明日还会来卖卤肉,公子要是想吃,明日再来吧。”乔连连安抚他。   “真的?”小哥眼睛又亮了,“小娘子说话要算话,明日我再来。”   说完,他便猴子似的一溜烟跑了,速度之快,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那种会武功的人。   乔连连为自己的脑洞笑了。   她一手抱着顾歌,一手将竹篮背在身上,要走的时候才发现顾城望着那小哥的背影发起了呆。   “城儿。”她轻声呼唤,“走了,买肉去。”   “哦,好。”顾城收回眼底复杂的神色,垂下头,又变成了那个沉默的小少年。   别人认不出来,他却清楚的知道,那小哥绝对有不俗的轻功底子。   只是西阳镇,何时来了这般有能耐之人?   【作者题外话】:说出来不知道你们相不相信,我一直以为,发模板留言的都是机器人~~~直到有个小可爱点错了,我才发现,你们是真人emmm罪过,造孽啊,表示抱歉。   ps:感谢你们的留言,银票,这将是我写文的最大动力,笔芯 第13章 眼红的人出现了   那没有买到羊肉的小哥,如烟尘一般左闪又飘,确定身后并无人跟随后,停在了一所宽敞的宅院跟前。   “咚咚咚,咚咚,咚。”   按照规律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人打开门,抱怨道,“碧松,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碧松闪身进了院子,一脸沮丧,“我在集市上闻到了一股鲜香味儿,想买些尝尝,结果到了地方却没了,害我白跑了一趟。”   “啧,这穷乡僻壤的能有什么鲜香味,想吃咱回京城不就行了。”那人说着,语气忽然低沉了下来,“爷还没醒,也不知道他非要来这穷乡僻壤的做什么,一到地方就遭遇了刺杀,真是倒霉。”   “还好有人给爷做了包扎,不然咱们就见不到爷了。”碧松打了个寒颤,一脸后怕。   “对了,爷怀里抱着的水囊,你给扔了吗?”   “没,不过这东西来历不明,材质奇特,我给放起来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屋。   仿佛听到他们的声音,昏迷中的男人轻轻动了动手指。   ……   乔连连带着孩子们去肉铺买肉的时候,发现隔壁就是个打铁铺子。   她灵机一动,进铺子溜达了一圈,不出意外看到了捕兽夹,精铁笼子,还有一些捕兽专用的器具。   问了一下价格,还挺贵,足足要三两银子。   不过想到可以用一辈子,乔连连就咬牙决定买回去。   她从实验室里挪出家里仅剩的五两半碎银,正准备付钱,忽然被人轻轻的拉了拉胳膊。   乔连连一回头,看到了顾鹊满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鼓励着望了过去。   顾鹊抿了抿嘴,低声道,“一头羊才一百文,这三两银子能买三十头羊了,而且……咱们家,也没人会打猎。”   八九岁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意识了,顾家的孩子更是早熟,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乔连连抿起嘴,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顾鹊能跟她讲这些,说明她已经没那么惧怕这个后娘了,也没这么恨她了,这是一个好的现象。   乔连连决定尊重孩子们的意见,她沉思片刻道,“那我们就举手表决吧,小三小四不在,就我们四个人,我赞同买,歌儿呢?”   顾歌其实没太懂后娘和姐姐在讲什么,不过她的心早就被后娘俘虏了,直接道,“歌儿听娘的。”   顾鹊脸色一黑,这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看来她只能寄希望于大哥身上了。   然而当她扭过头看向顾城时,却发现大哥沉静的点了点头,“我赞成买。”   三比一,顾鹊落败了。   乔连连美滋滋的选了一套捕兽的器具,又买了两头剥好的羊,再捎了点菜,家底一下子去了大半。   好在打铁铺的人看他们爽快,不仅送了个铁楸,还让顺路的人把他们捎了回去。   宽敞的平板车,前头放着两头羊,后头放着捕兽夹和箱子,中间坐了娘几个,乍一看过去,倒颇有点浩浩荡荡之势。   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驴车停在顾家老宅门口,刘婶子正在门口择小葱,见状惊讶道,“老三家的,你这是……要打猎?”   “是准备学一下,也算是个营生,多赚点钱才能养得起五个孩子。”乔连连笑着道。   其实是为自己以后打死的猎物做铺垫。   刘婶子连连点头,一面为乔连连的改变而欣慰,一面放下手里的葱,帮着抬东西。   屋内的两个留守儿童听到了动静,也呼哧呼哧的往外跑。   当看见两只肥美的全羊后,小顾楼流下了不争气的口水。   “娘,俺们晚上是不是又要吃羊肉了?”   “连着吃好几天羊肉,怕你们腻歪,今天吃猪肉。”乔连连忍不住笑。   贪吃的孩子太讨人喜欢了。   一家子除了三个小的,都在忙里忙外的搬东西,整个老宅一片欢腾忙碌。   直到,有个不太悦耳的声音响起。   “哟,这是发财了还是卖了哪个孩子,你也能赚钱了?”   乔连连还没抬起头,五个孩子的脸全都黑了。   顾歌更是怯怯的往乔连连身边靠了靠,害怕地揪住了她的衣角。   乔连连挑了挑眉,望向说话的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看起来还不错,就是肤色十分黝黑,一看便是做惯了农活的人。   原来是那边顾家的大嫂子。   去年就是她的夫婿做了战场上的逃兵,害的顾老三被抓走充了人头,结果战死沙场。   孩子们没了爹,她也成了“克死”夫婿的小寡妇。   偏生这人还虚伪,表面对着这个三弟媳满心愧疚,实际上却呵斥支使她,“克夫”一说也是她提出来的。   等到原主被顾家赶出来,她又挑拨原主虐待几个孩子,最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厌恶原主,她又站出来,说早就看透了这个三弟媳妇不是好人。   典型的两面三刀,将一个心机妇人的嘴脸展示得淋漓尽致。   按说,顾家那边把这娘几个赶出来,两家人已互不牵扯。   可那是在乔连连带着孩子们过得十分不如意的前提下。   这几日,曾经懦弱无能还暴躁的顾老三家的转型了,变好了,还会赚钱疼孩子们了,听说那肉啊,大碗大碗的盛给孩子们吃。   今天更不得了,买了一套很贵的捕兽夹,还买了两只全羊,整一副发财的样子。   顾家老宅的人坐不住了。   有人怀疑乔连连走的时候偷走了顾家的银子,有人想得更多,怕出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   于是,顾大嫂自告奋勇,前来打探消息。   “这羊肉不错,待会我走的时候给我割点,家里几个孩子都挺馋的。”顾大嫂以为乔连连还是原主那个憨傻愚钝的性格,态度十分轻慢,“你又不会打猎,买捕兽夹干什么?真是浪费,不如给你大哥拿去打猎,得了东西肯定少不了你的。”   乔连连没有说话。   顾大嫂也就更放肆了,“不过,你得先交代清楚,这些钱是哪来的,你是不是……被外面的野汉子养了?” 第14章 连连发飙   这些话委实难听,刘婶子都看不下去了,只是她刚要说话,乔连连就按住了她的臂膀。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嫂子。”乔连连慢吞吞的上前一步,笑得十分亲切,“怎么,大哥最近不躲了,能出来打猎了?”   顾大嫂的脸瞬间黑了。   顾家老大是逃兵,逃兵有罪,即使顾家老三顶上了,他也依然是戴罪之身,足足躲藏了三个月才敢出来见人。   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乔连连一张嘴就扎进了顾大嫂最痛的那块肉,让她面色剧变,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退了好几步。   “你……”   她有些底气不足,“关你什么事,那是我们家的事儿,你不过是顾家赶出去的媳妇,你有什么资格管顾家的事儿。”   “哦,原来大嫂还记得我们娘几个已经被顾家赶出来了。”乔连连顿时笑了,对方也没有想象中精明,“既然如此,我们这肉,这捕兽夹,关你们什么事?”   同样的话,原原本本的还了回去。   顾大嫂又后退了一步。   刘婶子和几个孩子都忍不住笑了。   顾大嫂气势上被乔连连压的死死的,说起话来也没有原来中气足了,“我……爹娘十分顾念着你和孩子,让我过来看看,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对,我就是特意来看看孩子的。”顾大嫂越说气越壮,干脆走到了全羊旁边,摸着一条羊腿道,“不管怎么说,孩子始终都是顾家的血脉,他爷奶想孩子了,我过来把孩子们带回去吃午饭,这羊,就当主菜了。”   她伸手要拽羊腿,几个孩子顿时都急了。   小的几个或跑得慢,或腿脚不太好,只有顾鹊最利落,径直挡在了全羊跟前。   顾大嫂的脚步一顿,阴森森的眸光就瞪了过来。   顾鹊吓得一个哆嗦,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是我们家的,不许你碰。”   “你个小崽子,养不熟的白羊狼,你在顾家白吃白喝的时候怎么不说,连你都是顾家的,你家的也是顾家的!”顾大嫂一把撂开了顾鹊。   小姑娘身子纤细毫无力气,怎抗得过农妇的推搡,顿时踉跄着扑在了地上。   “这羊可真肥,真新鲜,炖了吃一定不错。”顾大嫂的眼睛都放光了。   顾鹊强忍着眼泪,这是她们的羊,她们家的!   眼瞅着顾大嫂就要拖拽着羊走,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和刘婶子站在一起的乔连连像一阵风似的刮了过去。   抬手,抓头发。   另一只手,扇巴掌。   再来一只脚,踹出去。   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顾大嫂就已经摔在了老宅大门外。   而当事人乔连连,已经一步上前,对着顾鹊伸出了手。   就像,当初在巨坑面前,她伸出树枝的时刻一般。   只是那会顾鹊满心戒备,现在却想哭,想流泪。   “娘。”她哽咽一声,扑进了乔连连的怀里。   “摔疼了吧,不怕,我在呢。”乔连连摸了摸她的头,把顾鹊推到了自己身后。   随后,她转过身,目光森冷的盯着顾大嫂,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乔连连以前的朋友都知道,她这个人,脾气冷淡,心大,一般不爱跟人计较,就是遇到了奇葩,也不过是想着三言两语把她们打发走。   就像当初打发掉刘婶子婆媳一样。   可一旦对方动了手,伤了她的人,那乔连连就忍不了了。   “大嫂子,看在孩子们爹的份上,我尊称你一声大嫂子,但你也得要点脸,做个人。鹊儿才八岁,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居然狠得下心推她?”   乔连连声音寒冷似冰,“大嫂子也知道我们是被顾家赶出来了,既然如此,就不是顾家的人了,我们家的东西跟顾家没关系,我们这里也不欢迎顾家的人进来。”   说完,不等顾家大嫂子爬起来,她一把将老宅的破门合拢,放上了门栓。   等回过头,就看见了目瞪口呆的六个人。   五个孩子,外加一个刘婶子。   “老三家的,厉害啊,就是你跟顾家那边,可是真交恶了。”刘婶子忍不住叹气。   “让婶子看笑话了。”乔连连轻笑,“当初她们能把我们娘几个赶出来,就没打算跟我们交好。”   “那倒也是。”刘婶子没再说什么。   如今,老宅大门合拢,顾家大嫂在外头骂骂咧咧,刘婶子也不好走,干脆坐下来帮着洗羊腿。   其他几个孩子也是拿调料的拿调料,烧火的烧火。   尽管内心还残存着惊恐的情绪,但他们的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真好,有娘保护的感觉,真好。   ……   顾大嫂在外头骂骂咧咧了一会,便哭着回家了。   她是长嫂,跟顾家老太又是姑侄关系,自从嫁进顾家,就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   因此回到顾家,她是哭了又哭,声音之悠远高亢,差点让周围邻居以为谁家在哭丧。   “够了,别哭了。”   顾老太听的耳膜发疼,终于忍不了,一嗓子吼停了顾大嫂。   顾大嫂抽噎了两声,好歹停下了哭嚎。   “你说你,上门没打听个所以然就算了,还哭着回来,是打算把顾家的脸给丢干净吗?”顾老太语气放缓了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能不能说清楚了?”   顾大嫂拧着鼻涕,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顾老太有些发怔。   当年给老三娶这个媳妇,就是看中了她性子软好拿捏,谁知道现在竟变得如此厉害,都会打人了。   最关键的是,她还能挣钱。   顾老太突然有点后悔把她赶出去,不管克夫不克夫,老三已经死了,她干嘛还要损失一个劳动力,还有那五个孩子,女孩子嫁出去能赚一笔,男孩子们也能干点活。   可事已至此,再把人喊回来也不现实。   老太太只能道,“别的就算了,平日里还是要跟孩子们走动走动,那毕竟是老三的种。”   “那几个小畜生,没一个好东西。”顾大嫂恨恨的道,“见了我就跟仇人似的,我才不跟她们走动。”   一旁的顾二嫂在心底嘀咕:家里之前对几个孩子那么恶劣,非打即骂,不把你当仇人当什么,当亲娘吗?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第15章 来自大反派的威胁   顾老二不讨顾老太太欢心,连带着她也没什么地位,脏活累活干的最多不说,话也插不上,平日里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对顾二嫂来说,眼观鼻鼻观心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谁知道,猝不及防,顾老太太点了她的名,“既然这样,你跟老二家的一起去,你们都是孩子的伯娘,自然该跟孩子多多亲近亲近。”   “啊……我?”顾二嫂打心眼里不愿意干这得罪人的事儿,“娘,我不太行,我嘴笨……”   “就让你跟孩子们多走动走动,能有多困难。你大嫂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你帮衬帮衬怎么了。”   老太太不耐烦地讲完,转身进了东屋。   不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   老宅。   顾大嫂的出现并没有影响满院的氛围。   在刘婶子的帮助下,不过两个时辰,两只羊就被斩成大块,做成了鲜香的卤味。   乔连连十分大方,直接拿出个羊腿,切了满满的两碗,让刘婶子和孩子们吃了个痛快。   等刘婶子要走的时候,她还送了一碗肉。   刘婶子连连推辞,“这可使不得,我已经吃了不少了,再带走,成什么样了。”   “婶子快别客气了,要不是你帮忙,两头羊我还不知道要洗多久呢。”乔连连笑得爽朗,“婶子要觉得不好意思,等以后再来给我帮忙切切洗洗,省了我不少功夫呢。”   “也好。”刘婶子总算接了碗。   等到晚上,照例把一大锅的肉肉放在院子里使其入味,等早上起来热一热,就可以售卖了。   几个小的吃饱喝足,早已沉沉睡去。   只剩下两个大的在帮她收拾凌乱的厨房。   “鹊儿,城儿,你俩也忙了一天了,去睡吧。”乔连连怕他俩累的不长个了,不让他俩忙活。   “我没事,我不困。”顾鹊赶紧道,“娘,你让我给你帮忙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这一声“娘”,叫的真情实意,也十分自然。   乔连连鼻子有点酸,她扭过头,抿着嘴笑了。   要得到这些小孩子的认可,真不容易。   说起来,还得谢谢顾大嫂呢。   ……   等彻底收拾完毕,已经深夜了,顾鹊洗洗便睡了过去,顾城也去清洗了。   说起来,顾家这几个孩子都颇爱干净,尤其是两个大的,虽然穿着发白的衣裳,但却不见丝毫脏污,这倒是和村里别的孩子区别很大。   不过没有人会讨厌讲卫生的小孩,乔连连对此表示欣慰。   她把热水交给顾城,自己去院子里,围着捕兽夹和铁笼转悠了一圈。   东西已经买了就不能浪费,看来明日一大早要去将这些家伙什下到山里了。   她沉吟着,没注意到顾城已经走了出来,深深地望了两眼她的背影,才进了房间。   第二天。   为了避开闲杂人等,乔连连比从前锻炼起的还要早,本以为这次能悄无声息的,结果刚洗漱完毕,就看见顾城也爬了起来。   “你……起那么早作甚?”乔连连有些吃惊,“天冷,赶紧回去睡觉。”   就是练拳,也不带这么用功的,现在天还没亮呐。   “我不睡。”顾城拧眉,瞟了一眼已经打包完毕的捕兽夹和铁笼,“你要去下夹子?我跟你一起去。”   这小屁孩,才不过九岁的年纪,个头还没到她肩膀,说起话来却带着几分让人无法拒绝的意味。   乔连连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   又听得顾城道,“我知道你会打猎,这些捕兽夹是掩人耳目的,不过也只有我知道而已,你应该不想别人知道吧。”   嚯,这个大反派,竟然威胁起她来了。   乔连连磨了磨牙,瞪了过去。   顾城毫无畏惧,平静的看了过来。   半晌后,乔连连败下阵来。   是的,她的芯子虽然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女性,但她面前的可是本书最大最狠的腹黑反派,即使他还小,即使他是她儿子。   “行了,那你跟着吧。”   乔连连闷闷的背上了铁箱子和捕兽夹,这足有几十斤的精铁连个壮汉背着都要吃力,偏她毫无所觉,关上门,带着顾城上了山。   顾家村背靠着的是个巨大的野山,山头巨大,物种也丰富,许多附近的村民都在其中设捕兽夹和铁笼,以此抓捕野兽,或卖活物,或剥皮割肉,总之都是收获。   乔连连为了能多抓些值钱的猎物,也为了避免跟人撞了地方,选择多深入几里地。   相较于边缘,这里更接近山腹,动物的行踪多了好些,就连树木都比外头粗大许多,更别提腐烂的落叶,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了。   “城儿,怕不怕?”乔连连故意问。   “不怕。”顾城十分冷静,“你在,会保护我。”   这孩子真逗不起来,不过说的话还算中听,乔连连没跟他计较,含笑把捕兽夹布置好,再拿枯枝残叶伪装上。   做好这一切,娘俩一起回了老宅。   孩子们刚好苏醒了,乔连连简单做了些早食,一家人吃饱喝足,开始分工。   “还是小三小四在家,其他人跟我去集市卖肉,怎么样?”乔连连问。   四个孩子都没意见,只有顾楼,高声嚷嚷着,“娘,娘,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卖肉,我不想在家,四弟太闷了,都没人跟我玩。”   顾楼好动,顾钟却十分沉静,这样两个性格差距极大的人在一起大半天,也难怪顾楼觉得闷。   不过这都不是最主要的。   顾楼想起来睡觉前五妹吧唧着嘴,一板一眼的在那数集市上的小吃,顿时就口水直下三千尺,擦都擦不完。   不行,今天说什么他都不能再留家里,他也要跟着去卖肉!   “娘,我也是想给你帮忙啊。”顾楼抱着后娘的腿撒娇。   乔连连十分无奈,这小鬼的口水都快把衣服湿透了,偏还遮遮掩掩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罢了。   “那就一起去吧。”   乔连连发了话,几个孩子全都高兴地蹦了起来,就连最稳重的顾楼都忍不住抿起嘴微笑了一下。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才最重要,不是么。   牛大叔的驴车上。   乔连连抱着顾歌,旁边四个孩子围坐成一个圈,圈中央放着一口大缸,里面有隐约的鲜香味儿传来。   顾家几个孩子还好,都是吃习惯的人了,并没有感到稀罕,旁边坐着的几个同村人却是纷纷嘀咕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看到大家的评论和银票啦,爱你们哟 第16章 给顾钟治眼   “老三家的,昨天你还拿个小罐子呢,今天就换这么大的了。”同村的赵婶子试探的问,“你这卤肉,怕是挺赚钱的吧。”   “托婶子的福,勉强能赚点钱糊口吧。”乔连连淡笑。   昨天她去卖羊腿的时候,同车的人就嘲笑她异想天开,不过就是把肉煮熟了,卖了个翻倍还多的价格,傻子才去买呢。   结果今天又看见了她,这肉罐子还变大了,一副大卖特卖的样子,其他人心底都不免有些泛酸。   那赵婶子见她好说话,又试探着道,“卤肉我也不是没见过,就放点辣椒花椒的,香是挺香的,就是闻着比你的还差了那么点,你到底多放了些什么啊?”   这涉及到秘辛,乔连连自不会傻乎乎的说出去。   她只是笑,“其实也是我胡乱放的,吃着口味差不多就行。”   便不再多言。   赵婶子还有心再问,牛大叔大声地咳嗽了两下,打断了她的话音。   车上再无人出声。   待到了西阳镇上,其他人下了车去赶集,牛大叔帮乔连连往下搬罐子时便道,“卤肉本来就有秘方,别人要再瞎打听,你直接驳回去就行,别想着维护那一层面皮,有些人就爱蹬鼻子上脸。”   这算是比较推心置腹的话了。   乔连连认真的道了谢,还打开罐子,要给牛大叔盛一碗羊排吃。   牛大叔忙不迭的推拒了,“你们已经给过我车费了,这肉我可不能吃,行了,你们忙吧,我先拉人回去了。”   乔连连叹了口气,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因为摊子跟前,已经围了许多的人。   有昨日吃过的老饕,有闻着香味来的新客,还有昨日没买到,今日特地守在街头的碧松。   “小娘子。”碧松十分开心,“我等了你半个时辰,你可算来了,给我三斤,哦不,五斤肉。”   他大手一挥,直接放了五十个铜板在桌上。   乔连连立时高高的给他称了五斤的羊腿肉,拿好几张油纸分别包好,又用草绳打上结,方便他拎着。   “谢谢小娘子了。”   碧松高兴的连连道谢,转过身,正好看见顾城拎着顾鹊走过来。   九岁的小小少年尽管穿着质朴,但浑身的气度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碧松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这小公子长得好生眼熟,他似乎曾经在京城见过,可是谁呢,他又一时想不起来。   罢了罢了。   还是先回去吃肉吧!   碧松拎着肉,一溜烟的回了府里。   还是有规律的敲门声,还是昨日那个开门的人。   碧松一进去就高兴的道,“绛椿,我买到肉了,快,足足五斤呢,可香了,来尝一尝。”   “爷还没醒,你这么高兴作甚!”绛椿呵斥他。   碧松收敛了一下笑容,“那我回头也给爷送一份去,万一爷闻见香味就醒了呢。”   “你以为爷跟你一样是个贪吃鬼?”绛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内屋。   碧松有些扫兴的垂下头,正准备把肉放下。   忽然,主屋传来绛椿的惊呼,“爷,爷醒了!”   碧松猛地丢掉肉,旋风似的冲进主屋,“爷终于醒了,爷,你再不醒我们就打算把您带回京城了,谢天谢地,您总算醒了。”   两个铁骨铮铮的男儿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那躺在床上的紫衣男子却先伸手入怀中,反复摩挲了片刻,才失望的闭上了眼。   那股忽如其来的温热……是错觉吗?   ……   乔连连的卤肉很受欢迎,足足两头羊的量,即使吃掉了一只腿,剩下的量也很可观。   即便如此,也是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娘的肉好受欢迎啊。”顾楼嗦着一根羊骨头,模糊不清的道。   “那当然了,娘做的肉好吃,回头客多。”顾鹊一本正经的道。   “对,对。”顾歌还说不了那么清晰的话,但没关系,她会点头,会跟姐姐的话茬啊。   顾城摇了摇头,显然对自己的弟妹十分无奈。   “大哥,再来一块!”顾楼嗦完了手里的骨头,又瞄上了另一块骨头。   “你吃了很多了。”顾楼皱起眉头。   乔连连抿着嘴笑,“他愿意吃你就让他吃,反正都是剩下来的骨头,卖不出去了。”   有些时候,孩子活泼爱吃反而是好事儿。   怕就怕,不活泼。   乔连连目光落在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顾钟身上。   这孩子眼睛不大好,在家里进出时就十分缓慢,到了陌生的地方更不敢乱动,一直缩在角落里,听着哥哥姐姐们在那里笑闹。   说不艳羡吧,不可能。   但他仿佛已经习惯了,就那么乖巧的坐在小杌子上,不左顾右盼,也不嬉颜欢笑,像一个垂暮的老年人。   可他才不到六岁啊。   乔连连叹了口气,右手微动,从实验室里掏出了一瓶眼药水。   这些天她也趁顾钟睡着时看过了,他患的是先天性青光眼,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视力愈发退化,最后变成完全的瞎子。   可以说,在这个时代,这个病是无可治愈的。   但乔连连不一样,她有二十世纪先进的医疗技术,和先进的医疗产品。   这瓶眼药水就是她曾经研发出来的,缓解青光眼的一种滴剂。   只是,那些患者多是些中老年,并没有孩子,更没有先天性的青光眼,乔连连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治好顾楼的眼疾。   也正因为此,她一直都没有拿出眼药水。   可现在,看着一直缩在角落不言不语的小顾钟,乔连连不想再等了。   能不能好,总要治疗过才知道。   娘几个收拾好了摊子,鉴于有顾楼这个吃货在,乔连连特意拿出二十文钱,买了好几样糕点。   回去还是坐了牛大叔的车,乔连连拿出专门留的一碗羊排,塞给了牛大叔。   牛大叔推攘几次,最终还是收下了。   只是这车钱,他死活不肯再收了。   “小乔,东西我拿了,车钱我就不能再要了,你要是执意给我,我就不要肉了。”   牛大叔耿直脾气,说到做到。   乔连连没了办法,只能收起铜钱,带着孩子们回了老宅。   经过了一上午的忙碌,孩子们已经疲惫不堪了,稍稍洗漱便睡了下来。   只有小顾钟不太困,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发呆。   乔连连捏着药水凑到了他的跟前。   “娘。”顾钟一怔,他看不真切人,但认得乔连连的身影,“怎么了?”   “钟儿啊,我跟你说个事儿。”乔连连坐在他身畔,低声道,“娘前阵子遇到一个高人,高人给了我一瓶药水,说滴眼睛里就能看清这个世界,不过因人而异,可能有的人看得很清楚,有的人就看不清楚,你……想试试吗?”   【作者题外话】:非专业医生,有常识性错误可评论指出,感谢(只有吃我是专业的) 第17章 教训顾家人   顾钟呆了呆。   看清……这个世界吗?   他垂下了头,“娘,虽然我看不清楚,但还没有完全瞎掉,我还能帮你干活的。”   言外之意,竟是怕被赶走。   乔连连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放心,不管你的眼睛怎么样,娘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顾钟这才微不可查的吐了口气。   “那药水……”乔连连又提了一句。   顾钟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用。”   只要娘不丢下他,他还有什么怕的呢。   就算瞎了,也没有关系。   在乔连连的帮助下,顾钟滴了两滴眼药水,小家伙刚开始很是别扭,等适应后,清凉感遍布整个眼球,他才舒服的惊叹出声。   “娘,我好像,好像看清楚了一点点……”   “嘘,我们暂时不说,等以后给大家一个惊喜,好不好啊。”乔连连浅笑。   “好,这是我们的秘密。”顾钟眨了眨眼,原先死气沉沉的脸上一片盎然。   吃过了午饭,乔连连决定去山上看看有没有收获。   顾城仍旧执意随行。   乔连连没办法,只能再次带上这个小尾巴,娘俩扛着绳索和麻袋,上了山。   路上不免遇到顾家村的人,瞧见他们这架势就打趣,“你们娘俩也要去打猎吗?”   “我们在山上放了猎夹,现在过去看看。”乔连连笑眯眯的回答。   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收获。   捕兽夹空空如也,铁箱里也全是空气。   乔连连叹了口气。   顾城在旁边安慰她,“今天没有,明天也许就有了,打猎本来就看运气。”   乔连连古怪的瞥了他一眼。   她要怎么告诉大儿子,她不是因为没有猎物叹气,而是因为带这个小尾巴,没法用小A7狙击猎物,才叹的气。   罢了罢了,反正今天也买了两头羊,够明天卖的了。   娘俩一路快速回了老宅。   还没进门,就听见顾鹊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们不回去,你放开我,放开我。”   乔连连的头皮立马就炸了。   顾城更是卯足劲,像一头小豹子似的,“咻”的冲进了院中。   却说这盏茶时间前。   乔连连带着顾城离去没多大会,顾鹊就醒了。   她先是起床给弟弟妹妹们掖好被褥,随后就去了厨房收拾洗涮。   这时,老宅的大门被敲响。   顾鹊以为是娘跟大哥回来了,高兴的开了门,却看到了几个她平生最讨厌的人。   顾家大嫂,顾家二嫂,还有顾大嫂家的一个堂哥。   从前在顾家,顾鹊兄弟姐妹没少吃她们的苦头。   大伯娘虚伪事多,经常要他们干着干那,二伯娘冷眼旁观,偶尔还偷着功夫耍滑,让他们更加疲惫。堂哥就更可恶了,经常的欺负他们姐弟,连大哥都吃了他不少苦头。   这些人来做什么。   顾鹊冷着脸,抬手就要把门关上。   可已经来不及了。   “哟,鹊儿啊,你后娘呢?”顾大嫂一手撑住大门,笑嘻嘻的问。   顾二嫂的嘴角抽了抽。   明明她们是看着老三家的离开了,才特意过来的,怎么还问上了,大嫂真是虚伪。   “我娘去提水了。”顾鹊故意撒了谎,以此吓唬顾大嫂,“她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们快点离开这里。”   “是嘛。”顾大嫂扁了扁嘴,一把推开木门,大模大样的进了院子,“她回来我也不怕,我是你大伯娘,这是你堂哥,你们可是一个奶的亲兄妹,她一个后娘,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进这里。”   “你……”顾鹊气的双眼发红,却无力阻止。   顾大嫂也是不客气,东摸摸西摸摸,当看到厨房里乔连连备好的两头羊时,她的双眼顿时绽出了光芒。   “大嫂。”顾二嫂拽了她一下,“娘是让咱们来跟孩子们亲近亲近的。”   顾大嫂这才收回抚摸羊蹄的手,转而拽住了顾鹊,“鹊儿,你奶想你了,跟我回家吃午饭去吧。”   “不去。”   顾鹊戒备的望着她,“你不要想打我家羊的主意,这是我娘买的。”   “什么你家我家的,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咱不都是一家人嘛。”顾大嫂笑着,手中暗暗使劲儿,“走,咱们回家了。”   “我不去。”   顾鹊使劲儿挣扎,惊动了弟弟妹妹,顾楼拖着残腿踉跄着跑了过来,像小牛犊一样冲到顾大嫂跟前,“放开我姐姐,放开我姐姐。”   “小崽子,你撞谁呢,那是我娘。”一旁的顾壮反手拎住了顾楼的领子,将他摔在了一边。   “三哥,三哥。”   顾钟看不清楚,着急跑过来,却摔在了地上。   顾歌害怕不已,蹲在原地放声大哭。   一边哭,她一边呜咽,“娘,娘你在哪里,娘……”   乔连连冲进院子里,就看到了这一幕,她头皮发麻,手脚发冷,一股怒气自心底猛地窜起,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   她猛地一步蹿上前。   比她略微领先半步的是顾城。   两个人极其心有灵犀,一个往左,先死死扣住顾大嫂的手,再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在了地上,最后伸出脚来狠狠的踏在她胸口。   另一个往右,双手握拳,凌厉迅捷,正中顾壮腹部,将他打的倒退了足有五步远。   院子里一片寂静。   娘俩出现的太突然,动作又太迅疾。   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顾大嫂母子已经躺在地上,“哎唷”、“哎唷”的叫了起来。   “你们……”顾二嫂吓得后退了两步,她早就听说老三家的变厉害了,打起人来毫不手软。   不过听说归听说,到底没有亲眼看到来的令人震撼,以及畏惧。   “我说过,不许你动孩子们。”   乔连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一次不听,二次不听,你是想死么?”   她说的太认真,目光太狠戾,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   顾大嫂被吓得一个咯噔,不敢叫了,也不敢哭了,只结结巴巴的道,“我们……我们是好心来……来喊孩子们……吃饭……是孩子奶让的。”   “对,是孩子奶让我们来的。”她毫不犹豫的把一切推在了顾老太的身上,还拉着顾二嫂一起下水,“不信,你问问你二嫂。” 第18章 卤肉方子   顾二嫂上下牙齿打颤,哪还说得出话。   乔连连也没有问,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顾大嫂,转身将还在哭泣的顾歌抱了起来。   “歌儿不怕,娘回来了。”   她用最柔和的声音哄着小女娃,伴随着抚摸的动作,让顾歌渐渐止住了啼哭。   “娘,歌儿好怕。”顾歌用短小的胳膊紧紧抱住她的脖颈,“歌儿要娘。”   “娘在,娘在。”乔连连的心几乎都要化了。   顾二嫂呆呆的望着她,不敢相信这个温柔的小妇人,和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修罗是同一个人。   老三家的,果然是不一样了。   另一边,顾城也把弟弟妹妹给扶起来,护在了身后。   “我们不会回去的。”小少年声音清朗,带着几分冷冽,明明还没多高,却着一股不容人忽略的气息,“这是你们第二次闯入我们家,我小惩大诫了一番,倘若你们再敢来欺辱我的弟妹,我一定要你们顾家付出血的代价。”   小惩大诫?   这小子口气还真大。   顾大嫂哼了一声,没放在心上,“不回就不回,一群白眼狼,顾家白养你们大半年了,养个狗比养你们强。”   “老二家的,壮壮,我们走。”   三个人一前一后的离去了,刚开始还没觉得怎样,结果半路的时候,顾壮吐了一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大嫂这才知晓顾城所说的小惩大诫是什么意思,可是再后悔也已经晚了,她只能哭着把儿子送进了医馆。   顾家老宅。   吃过晚饭,小的几个都睡了。   乔连连跟顾城说话,“你真打伤了顾壮?”   “嗯,不过是轻伤,几天就好。”顾城点了点头。   他自小练武,力道拿捏的十分稳当。   中午那两拳看似凶猛,实际上并不严重,是那种既能达到吓唬顾家人的效果,又让顾家人不至于因此跟他们拼命的力道。   这个孩子,真的很聪明。   不愧是本书最大的反派,小小年纪就有了不俗的城府。   乔连连以前看书的时候觉得这种反派特别可怕,杀人于无形,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   可现在,她只想摸摸他的头。   这么想着,乔连连也确实做了。   一下。   唔,头发还挺软,好像也没抗拒。   两下,三下。   顾城一直没有动弹。   乔连连心底涌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像自豪,又像是骄傲。   直到顾城一头乌黑的长发乱成了鸡窝,他才黑着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后娘的魔爪。   娘这种生物,真可怕。   ……   虽然卤羊腿卖的十分火爆,但考虑到西阳镇百姓的消费能力,乔连连没有盲目增添卤肉量。   依旧是两头羊,卖完即止。   没有过剩的量,才能激起人抢购的欲望。   果不其然的,今天比昨天卖的还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只剩下两只羊腿了。   “小娘子,剩下的我包了。”   碧松一路狂奔,人还未至,声已先来。   乔连连已经对他有了印象,忍不住抿嘴笑了,“公子昨日五斤都吃完了?”   “这五斤肉听着多,吃起来却不知不觉就没了,更何况,还不止我一个人吃的。”碧松苦着脸。   爷突然醒了,二话不说就开始找东西。   绛椿劝爷吃点东西,爷拒绝了。   碧松心里是有点窃喜的,绛椿不吃羊肉,这下他可以独吞了。   谁知道爷竟然找到了,还胃口大开,分走了他快一半的肉。   这怎么吃过瘾嘛。   碧松心里难受的慌,暗暗决定今天一定要早起多买些回去。   结果一大早的,爷又不见了。   问绛椿,绛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害得他来得有点晚,只剩两个羊腿了。   “全都要了?”   乔连连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这两只腿,足有十斤呢,公子恐怕吃不完。”   “没事,吃的完,一定不会浪费的。”碧松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娘子只管给拿了就是。”   乔连连放下心来,将羊腿片成薄片,拿秤高高的秤了重,用油纸打包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碧松美滋滋的拎着肉走了。   乔连连也开始收拾摊铺。   将还带着点碎肉的羊骨递给顾楼,再把砧板擦干净放进竹篮里。   乔连连正忙的不亦乐乎,却忽然感到眼前一暗。   她抬起头,正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便服的男子,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卤肉卖完了?”   这语气听着就让人不快。   乔连连站直身子,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你这卤肉方子不错,不过只用来卤羊肉未免浪费了些,我们家掌柜的想跟你商量一下,买下你的卤肉方子,将它发扬光大。”来人淡淡道。   乔连连拧了拧眉头。   她的确没打算一直留着卤肉方子,迟早是要卖出去的。   但得对方与她诚恳的相谈,而不是这般施舍的语气,高冷的态度。   “不了。”   乔连连的语气比对方更冷淡,回答的也极简约。   对方一愣,大约是没想到这个带着孩子的小妇人如此难搞,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伸出一只手比了比,“我们掌柜的说了,看你带着孩子不容易,愿意出五两银子买了你这方子,还允许你继续卖卤肉,但不能把这方子再卖给别人。”   乔连连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五两银子就想买断一个卤肉方子,未免欺人太甚。   还故作大方的说什么允许她卖,她一个小摊子根本抢不走酒楼的客人,她卖与否都影响不到买方子的人。   如意算盘打的倒是精明,可惜乔连连根本不吃这套。   她头也不抬,“这是我跟孩子生活的根本,不卖。”   “你……”来人彻底怒了,“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我们家酒楼是哪个吗?云汐楼,这可是斜阳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你要是得罪了我们,以后就别想在斜阳县里做生意。”   得嘞,还威胁上了。   乔连连叹了口气,她知道一个寡妇带着几个孩子赚钱不容易,但没想到这么难啊。   不过还好,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将东西收纳好,让孩子们站在安全的角落等着,乔连连冷淡的跟来人对峙。   “五两银子就想买断我的卤肉方子,你知道我一个月就能赚回来五两吗?谁稀罕你这钱,别拿着一个破酒楼来吓唬人,你不过就是一个小二,连你们掌柜的主都能做了?”她讥讽道。   来人眼神慌乱了一瞬。   他的确只是酒店里上菜的小二,但掌柜的看重他,让他来谈这笔生意,他自然要拿出酒店的气势来。   “我们云汐楼能看中你的方子,那是你的福气,你不要太过分。”他抬高声音,“小心以后再也卖不了卤肉。”   “滚。”   乔连连只回了一个字,就背上竹篮,头也不回的走了。   来人差点噎死。   “好,好。”   他怒急转身,直奔云汐楼在西阳镇的分店。   见到了掌柜的,就是一顿添油加醋。   末了,还煽动道,“十两银子她都看不上,还说大话一个月就能赚回来,掌柜的,得给她颜色看看,不然我们云汐楼何以立足!”   云汐楼的掌柜抚摸着山羊胡,片刻后,点了点头。 第19章 生意难做   虽然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人,但乔连连的兴致还是不减。   前两天囤的菜家里已经吃完,她决定带着孩子们买点菜,再给小馋嘴捎些糕点。   “娘,想吃肉肉,肉肉。”顾楼抱着后娘的大腿嚷嚷。   乔连连忍俊不禁。   “家里每次卤羊肉你都要吃掉半个羊腿,还吃肉。”顾鹊鄙夷的看了三弟一眼,“少吃点,娘还要卖钱呢。”   顾楼抿了抿嘴,委屈的低下了头。   呜呜,姐姐是坏蛋,姐姐不给他吃肉。   乔连连最看不得他这个表情,摇头无奈道,“好了,这就买肉吃,你想吃什么肉啊?”   顾楼立时露出满足的笑,“只要是肉,就行。”   吃货还真不挑。   乔连连抱着顾歌,浅笑着道,“那就问歌儿吧,歌儿想吃什么?”   “娘做什么歌儿就吃什么。”顾歌乖巧异常。   顾鹊在旁边瞥了顾楼一眼,“还不如小五乖巧。”   顾楼做了个鬼脸。   乔连连忍着笑,思附了片刻,“买点鸡肉吧,又建康又美味。”   罕见的,顾城点了点头。   鸡肉不鸡肉的不是关键,主要是连着吃了好几天羊肉,总有点腻了。   现在只要不是羊肉,他都可以。   说话间,娘几个停在了卖鸡的摊位前,乔连连精挑细选了两只小公鸡。   店家用绳子将小公鸡的脚绑起来,放进乔连连背着的竹筐里。   为了防止鸡半路拉屎脏了竹筐,乔连连又特意跟店家要了一层的粗草垫着。   紧接着,娘几个又去买了两份桂花糕,一些炸酥果,给几个小的当闲暇时间的零嘴。   最后,就是去王屠户那里带走两头剥好的羊了。   乔连连跟王屠户家里商谈好了价格,一百文一头羊,要最肥最大的,每天留两只。   王屠户的妻子满口答应,还收下了五百文做订金。   结果今日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地的羊皮和养血,一头羊都没有。   “王屠户。”   乔连连皱了皱眉,心底一股不好的预感,“我的羊呢?”   王屠户没出来,是王嫂子出的面。   “那个,小乔啊。”王嫂子的笑容有些勉强,“真是不太好意思,这个肉,现在有点不够卖的,你预定好的羊没法给你了。”   她把订金五百文塞了回来,像丢烫手山芋一般。   “你们怎么能这样,订好的羊没了,让我们明天卖什么?”顾鹊气的小胸口一起一伏的,第一个站出来跟王嫂子吵嚷。   “姑娘,这也不怪我们,这……我们就是没法卖肉给你了。”王嫂子的脸色很苦,“哎,我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得罪人了,这羊啊我真不能卖,否则我自己的营生都做不下去了。”   “可你们也不能出尔反尔啊。”顾鹊不依不饶,“你这不是坑了我们嘛。”   能当反派,肯定不会是个好脾气。   顾鹊本身就是小辣椒的性格,平日里都是被遮掩住了。   这些日子,在乔连连有意无意的鼓励之下,她的小脾气见涨,现在跟外人吵架也不带怯场的。   “姑娘,你也别难为我们了,要怪,就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王大嫂说完,飞也似的转身跑了。   顾鹊气的跺脚,抬脚就要追,却被乔连连拽住了胳膊。   “娘。”顾鹊快哭了,“这个点他们家羊肉肯定没卖完,他们就是骗人的,我们得买肉,不然明天卖什么。”   “不用为难他们了。”   乔连连静静道,“云汐楼是斜阳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王屠夫只是夕阳沾上的一个普通屠夫,剥的肉多数都送到了云汐楼里,少数才卖给乡里乡亲。他不敢得罪云汐楼很正常。”   整件事情里,真正的恶人是云汐楼。   王屠夫也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罢了。   “可我们明天没有肉卖了,也没有钱赚了,没有钱,家里又要过回以前的日子。”顾鹊哽咽出声。   这些时日,全家吃饱穿暖,日子好的她不敢想象,生怕这是一场梦。   现在,梦就要醒了吗?   乔连连长叹了口气,女孩子的心思就是细腻,看旁边几个傻小子还在那呆呆的站着,尚没明白怎么回事呢,顾鹊已经开始为以后操心了。   “别怕。”她摸了摸女孩的头,“不过是没了羊肉罢了,我们会卤肉,做鸡肉猪肉都一样的,家里不会没钱,我们也不会过上以前那样的日子。”   “真的吗?”顾鹊抬起婆娑的泪眼。   “真的,娘用性命保证。”乔连连十分郑重。   顾鹊这才破涕为笑,在乔连连的胳膊上蹭掉了眼泪。   乔连连,“……”   娘几个又回了卖鸡的摊子跟前,一口气买了十只老母鸡。   摊主乐呵的见牙不见眼,把十只鸡像串糖葫芦一样给绑好,又赠送了个麻布袋子装鸡。   牛大叔来娘几个的时候,看到一袋子活物还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不卤羊肉,改卤鸡肉了?”   “我们被人……”顾鹊张口想控诉,却被乔连连打断了话头,“一直吃羊怕大家腻歪,就换点口味。”   牛大叔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小乔手艺好,做啥都好吃。”   ……   回到老宅。   尽管乔连连再三保证不会让家里因此受到影响,孩子们的情绪依旧不可避免的有一丝沮丧。   连来帮忙的刘婶子都察觉了。   她把乔连连拉到一边询问,“小乔,孩子们这是被欺负啦?”   乔连连摆了摆手,“没事婶子,孩子们年龄小,遇到点事就容易担心,其实没事的。”   刘婶子点了点头。   她也算看明白了,小乔这人看着瘦瘦弱弱的,实际上有主见的很,人也聪明有想法,不像是会被人揉圆捏扁的性格。   便没再操心,转头帮着褪鸡毛去了。   卤鸡和卤羊不一样,羊肉需要煮熟煮透,久一点也没关系。   这农家自养的走地鸡却不能如此煮,否则可能一块肉都夹不起来。   羊肉无皮,主吃肉质,鸡肉却有皮,需得好好处理。   首先,处理好的整鸡没入冷水中浸泡半个小时,去除血水后放进冷水锅里,焯水煮出血沫。   约莫半盏茶时间,捞出置入空锅内,加黄酒酱油冰糖,大把的干花椒辣椒八角等香料,大火煮开转小火炖盏茶时间,等筷子能轻松穿透整只鸡,卤鸡就做好了。   煮熟的卤鸡,鲜香甜辣中带着几分鸡肉特有的弹牙,配上稍有嚼劲的鸡皮,真是越嚼越香,越香越嚼。   几个孩子吃的是欲罢不能,就连刘婶子都吃了小半只鸡。 第20章 乔连连妙计   “婶子,再来个鸡腿。”乔连连撕个鸡腿递了过去。   刘婶子连连摆手,“吃不下了,老天爷呐,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多鸡肉,真是太香太好吃了。没了羊肉的膻味,那股子甜辣味更明显了,我得喝口水压一压。”   甜辣口之所以令人着迷,就是让人痛并快乐着——越辣越想吃,越吃越辣,如此反复,停不下来。   乔连连在吃饭之前很有先见之明的准备了整整两壶的凉白开,结果还是被哄抢一空。   饭后,她洗涮了碗筷回来,就看见几个小孩歪着肚皮躺在床上,一边抹着油光放亮的嘴角,一边嘟囔,“娘,这鸡肉肯定好卖,太好吃了,比羊肉还得好卖。”   再没有之前的惆怅与担忧。   乔连连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娘几个照旧倾巢而出。   带着昨日保存好的九只鸡,坐上牛大叔的驴车,浩浩荡荡的去了西阳镇的集市上。   只是,当娘几个走到原来的摊位时,才发现那里已经被人占了。   占摊的是个卖萝卜的,摊主长得三大五粗,还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相与。   乔连连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在更边缘的位置摆下了摊位。   “娘,他们好过分啊,连我们的摊位都占走了。”顾鹊愤愤不平。   “随便占,这条街那么长,有本事他全都占去。”乔连连语调冷漠,手下摆放不停,不一会功夫就把砧板和刀给支好了。   顾鹊在一旁小心的把油纸铺叠好,顾城把麻绳和找零的铜钱拿好。   一切准备完毕。   乔连连小心翼翼的揭开瓦罐,一股上脑的麻辣鲜香味儿冲了出来,直刺周围人的鼻腔。   香,真香!   不说路人,就连卖萝卜的摊主都往旁边瞅了好几眼,还咽了口唾沫。   “哎唷,乔家娘子今日怎么不卖羊肉了。”有熟悉的饕客笑着问。   “天天吃羊怕你们腻了,今天改吃鸡。”乔连连抿着嘴笑,“这和羊肉的滋味可和大不相同,李大哥要不要尝尝?”   “不用尝,直接给我带半只走。”那饕客一摆手,“我们家人都爱吃你的卤味,我就认准这味儿了,不管卤啥我都吃。”   “好嘞。”   乔连连举起菜刀,一扬手,砍了半只鸡,拿油纸这么一包,麻绳这么一卷。   客人拎着就回家去了。   乔连连今天一共准备了九只鸡,不到一个时辰就卖的只剩下了半个。   “娘,卖完这半个,咱就回家了。”顾鹊在一旁嘟囔。   乔连连摇了摇头,“不,这半个不卖。”   “为啥啊娘。”顾鹊有些迷茫。   “听我的就是。”乔连连将剩下半只鸡一包一卷,又利落的收拾了摊位。   娘几个直奔昨日买鸡的摊子跟前。   “老板,来十只鸡。”乔连连招呼。   昨日还喜笑颜开的卖肉老板一脸苦涩,“这个……这个……”   他倒是想跟王屠户一样说自己卖完了,可谁让他这是个摊子,鸡都在笼子里呆着呢,实在是无处躲藏。   老板支吾了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实话,“乔家娘子,有人……不让我卖鸡给你,真是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哎。”   乔连连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一旁的顾鹊却是炸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了,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变了脸,难道我们买肉没给你们钱吗?”   “鹊儿,不怪老板。”   乔连连拉住了暴走的大闺女,“老板也是小本生意,他们也没办法。”   这话说的,把卖鸡的老板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乔家娘子是好人,我真是对不住你,对不住啊。”   乔连连冲他点头示意,带着几个孩子转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拐角处。   “娘,这可怎么办啊。”顾鹊一脸沮丧,“昨日羊不了,今日鸡买不了,就算我们再换别的,明日也会买不了的。”   看来大闺女一点都不傻嘛。   乔连连摸了摸她的头,“不怕,这就是云汐楼的诡计,想让我们没有肉可以卖,以此逼着我们妥协。”   “难道,我们真的要交出卤肉方子吗?”顾鹊眼里透露了浓浓的不甘。   就连顾城的双拳也紧紧地握住了。   这就是权势吗?   仗势欺人,用自己的身份将别人的生路全都踩碎,一点不留。   真是……可恶!   “当然不。”   乔连连清脆的少女嗓音打碎了周遭的冷凝气氛。   顾城豁的抬起头,就看见后娘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信,扬声道,“昨日妥协买鸡,不过是想看看云汐楼能做到什么地步罢了。今日我已知晓,这云汐楼是要绝了我们生路,既然如此,也不要怪我绝地反击了。”   其他几个孩子都一脸懵懂。   唯独顾城拧着眉头看向后娘,迟疑道,“你是打算……”   “是。”   乔连连从竹篮里掏出那剩下的半只鸡,扭头看向一旁伫立的高门酒楼,大步的走了过去。   众所周知,斜阳县有两大酒楼。   一为云汐楼,装修风雅,清新淡然,多是文人才子相聚之地。   二为四喜楼,滋味超然,沉静厚重,多是商人地主吃饭之所。   两者的主要客人不相同,也就造就了彼此风评的不同。   比如云汐楼才子佳人去的多,偶尔有人文采斐然,吟诗朗诵了些名句,说起来是在云汐楼里作的,慢慢的就给云汐楼增了不少的名气。   长此以往,就连云汐楼自己都隐隐的以“斜阳县第一酒楼”自称。   然而实际上,四喜楼还真未必弱他多少。   ……   晌午时分,正值迎来送往的饭点。   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停在西阳镇四喜楼分店门口。   娘几个身上的衣服虽然不脏不臭,可到底也洗到有些发白了,与周遭来往客人的上好料子有着极大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来吃饭的。   好在四喜楼接人待物的小二并没有驱赶她们,反而凑近了笑着道,“娘子可是有事儿?若是要找人,不如跟在下说一声,在下这就去帮你寻。”   乔连连暗暗地点了点头。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想要看一个店家如何,单看他店里的员工便能知道个大概。   这四喜楼的人不嫌贫爱富,不因对方贫苦就吆五喝六,反而能想出较好地解决办法,看起来还算是个有些良心店家。   “我找你们掌柜的。”乔连连定了定神,淡声道。 第21章 卖方子   小二微微一惊,又上下把乔连连打量了一遍。   这小娘子带着几个孩子,张嘴就要见掌柜的,难不成是掌柜的在外头养了外室,现在找上门来了?   乔连连一看他闪烁的眼神就知道他没往好地方想。   “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谈合作的。”   她打断了小二的思绪,“事关一道好菜的秘方,如果掌柜的有兴趣我们就谈一谈,如果没有兴趣,那我就不打扰了。”   秘方?   小二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年头,能做大的酒楼,哪家没个招牌菜。   四喜楼的招牌菜就是四喜丸子,其他谁家都做不出来那味儿,也做不成那么弹牙的丸子。   可也就一道四喜丸子而已。   这几年掌柜的一直发愁,眼瞅着云汐楼的名声愈发高涨,他想要再收集两道秘方菜谱做招牌,却一直寻而不得。   眼前这个小娘子,能有这种等级的秘方?   小二将信将疑,却不敢擅自做决断,只笑着道,“既然如此,就请娘子在这里稍稍等候,小的去跟掌柜的禀报一声。”   他转身要走,被乔连连叫住。   “这是送给掌柜的见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她把半只卤鸡递给了小二。   小二顿时对这小娘子好感激增,“娘子不如若进店里等吧。”   乔连连摇了摇头。   四喜楼客人多,现在又是饭点,大堂的桌子一直不够用的,她们娘几个实在没必要占据资源。   “就在这里吧。”   乔连连带着孩子们寻了个晒暖的好地方,就着几个摞起来的小石块坐了下来。   “哇,好舒服啊。”顾歌依偎在乔连连怀里,仰头迎接着倾洒的阳光,神情兴奋。   乔连连笑着为她拭去嘴角的口涎,“等以后咱盖了新房子,一定把窗口留的特别大,让阳光能照射进来,你们说好不好。”   “咱们要盖新房子吗?”顾歌的眼睛亮了。   不光她,其他几个孩子也纷纷看了过来。   “要,当然要。”乔连连毫不犹豫。   顾家人给的老屋子破旧不堪,还漏水,房间又少,娘几个到现在还挤在一个通铺上。   虽说女孩子跟她睡,男孩子在另一头,但到底不方便。   盖一套新的房子,势在必行。   “那娘,我能不跟三哥一起睡了么?”顾钟罕见的说话,声音委委屈屈,“三哥晚上睡觉老踹我,可疼了。”   乔连连忍俊不禁,“不跟,到时候一人一间房,都有自己的床,想怎么睡怎么睡。”   “真的哇。”孩子们的眼睛里顿时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顾歌更是直接抱着乔连连的脸就啵了上去。   一边啵,还一边不忘嘟囔,“亲亲娘,娘最好了。”   乔连连被她蹭了一脸的口水。   四喜楼的掌柜来到门口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明明这几个人,穿着都不起眼,甚至还十分随意的坐在地上,倘若换其他人,也许会被误认为是哪家的乞儿。   可这娘几个,愣是坐出来轻松随意之感。   仿佛她们屁股下面不是沾满尘土的地面,而是镶金嵌玉的凤座龙椅。   倒是让掌柜的起了一阵的稀罕。   这时,乔连连也看见了掌柜的,她抱着顾歌,毫不费力的站起身,三两步走了过来,“这位便是掌柜的了吧,我姓乔,今日来是想跟掌柜的谈一桩生意,不知掌柜的可感兴趣?”   开门见山。   目光如炬。   掌柜的心底一个咯噔,对乔连连看的愈发高。   他没说话,乔连连就能认出来他的身份也就罢了,一个女人家带着几个孩子,居然敢如此开门见山的跟他讲话,真真的是让人不敢轻视。   “乔家娘子。”掌柜和煦的笑了,“你送的卤鸡我尝了,味道确实不错,不过要说独一份,也不至于吧,斜阳县上就有两家卤味卖的十分不错,人家那可都是百年招牌。”   言外之意,你这东西好是挺好的,但怎么能确定是秘方呢。   乔连连也跟着笑,“掌柜的也可以不相信,只是这秘方云汐楼的人也想要,是我不愿与他们合作,才特意找上了四喜楼,如果掌柜的不感兴趣,那我也只能委屈委屈,与云汐楼合作了。”   她转身欲走。   掌柜的这才不淡定了,急忙道,“等一等。”   乔连连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这小娘子,好生的厉害。”   掌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卤鸡味道确实一绝,即便是百年卤味都比不上,我愿意出钱卖断了这卤味秘方,不如进店里一坐,我们好生商谈……”   半个时辰后。   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拿着六十两纹银,大步的走出了四喜楼。   “乔家娘子走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这卤肉方子再不外传,否则我们四喜楼也是有自己的能力的。”   掌柜的站在门口,笑容和煦,话里却隐见几分威胁。   “掌柜的放心,我以后还想和你们有合作呢。”乔连连笑得更加意味深长。   掌柜的一怔。   乔连连却已经抱起顾歌,大步走远,“走咯,买肉吃去。”   几个小的高兴坏了,“真好,家里有钱了,可以买肉,可以盖房子了。”   只有两个大的没有笑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娘。”拐了几道弯后,顾鹊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就这样把方子全卖了,连咱自己都没法卖卤肉了,以后该怎么生活?”   坐吃山空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傻姑娘,我只是把卤肉方子卖了,可没卖别的。”乔连连为大闺女的懂事感到欣慰。   “娘的意思是……”顾鹊有些呆滞。   乔连连抿嘴一笑,“做卤肉原本就不是长久之计。”   最开始乔连连打的主意,就是让卤肉卖出些名气后,等人上门收购方子,然后她跟对方谈合作,甚至分成。   谁知云汐楼欺人太甚,迫使乔连连打破了原本的计划。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到手了六十两纹银,也与四喜楼有了交集。   以后的事再慢慢筹谋,也来得及。   倒是眼前有另一桩事急需要解决。   乔连连将纹银放进实验室,瞄了一眼背后鬼鬼祟祟的人影,垂下了眼睫。 第22章 云汐楼的恶意报复   乔连连顾歌抱起来,又让几个孩子走在最前面,生怕他们被误伤。   “娘,怎么了?”顾城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是不是有人跟着我们?”   乔连连颔首,“如果我没有猜错,我们从四喜楼出来时他们就跟着了。”   确切说是,她进入四喜楼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看来两个酒楼之间的竞争确实很大,居然放了探子,导致乔连连刚把秘方卖给四喜楼,云汐楼就得知了实况。   现在,大约就是云汐楼的报复了。   娘几个在前面走的快,后面的人就跟的紧。   乔连连轻声问顾楼,“怕不怕?”   “不怕。”顾楼握紧双拳,“娘你保护好弟弟妹妹,剩下的交给我。”   乔连连有些诧异。   这个未来的大反派才九岁,肩膀窄窄骨架单薄,分明是个孩子的身板。   但却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可是……   “你保护好弟弟妹妹。”乔连连轻声道,“娘会保护好你们的,你……不用这么拼命。”   如果可以,谁愿意小小年纪就成熟。   如果可以,谁愿意做那个被迫长大的孩子。   顾城仰起头,白皙清透的小脸上有一瞬的迷惘闪过。   拼命吗,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拼命的活着,拼命的保护弟弟妹妹,拼命的更聪明更好。   有人赞他稳重,有人赞他小小年纪了不得,却没有人对他说过,“你不用这么拼命”。   他真的不用拼命吗?   很快,乔连连给了他答案。   云汐楼雇的人大约是跟的有些久,失了耐心,待娘几个走过一个稍偏的路口,便忍不住出手了。   他们有四人,个个身体雄壮,满面胡虬。   甫一出现,便有一个人抢到乔连连跟前,想要捂住她的口鼻。   另有三个人,分别扑向三个大点的孩子。   然而他们还没靠过来,只听得几声隐不可察的“砰砰砰”,四个人全都软倒在了地上。   乔连连下手时留了情,没打脑袋,因此几个人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头脑却还是清醒的。   “出什么事情了?”   “我的娘,腿好疼。”   “这个女人,她有妖术!”   四个壮汉全都慌了,盯着乔连连的眼神和见鬼一般。   “是谁让你们来的?”乔连连收起武器,反手拿出一柄利刃,向着四人走了过去。   一刹那,四个人脑中都冒出两个字:灭口。   他们都是周边的小混混,平日里也就是靠着威武雄壮的身材吓唬吓唬人,顶天了拿点保护费,或者勒索费,日子过得逍遥又自在,哪里遇见过这样糟糕的情况。   被莫名其妙的东西打伤了腿就算了,还要被杀人灭口!   当即,有个人就绷不住了,哭道,“是云汐楼的人,他说要我们吓唬吓唬你,拿到卤肉方子就走。”   乔连连挑了挑眉,高举起手中的刀。   那人哭的更厉害了,“我错了这位娘子,我不应该做坏事的,但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我是家里赚钱的顶梁柱啊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家就完了……”   乔连连有些无奈。   她双臂下落,尖锐的刀头插进了四个人的腿中,然后轻轻一划,把金属头给取了出来。   热武器是好用,就是留下的东西也太明显,她不得不手动清除。   至于这四个哭的像死了爹娘的人……   乔连连思附了片刻,收起刀刃,将手中的鲜血在脸上蹭了几下,然后又把孩子们的衣服扯的皱皱巴巴的。   随后,她在顾楼的屁股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   已经被吓呆的顾楼,“娘你打我干啥?”   “哭。”乔连连轻声道,“哭大声点,回头给你买肉吃。”   这要是别人吧,肯定先问清楚,为啥哭啊,哭了干嘛。   顾楼却是眼前一亮,啥也不问,扯开嗓子就嚎。   紧跟着,乔连连也抹起了眼泪。   “救命啊,救命啊……”   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狼狈且踉跄的跑到了另一条繁华些的街道上,往路沿一坐,放声大哭,“来人呐,云汐楼杀人了,云汐楼要打杀我们娘几个了,救命啊。”   她说的情真意切,又捎带着镇上最大的酒楼,引的周围人全都围拢了过来。   “这是出什么事了?”   “听说跟云汐楼有关系?”   “怕不是云汐楼作了什么恶吧?”   周围有人议论。   乔连连适时地放下袖子,露出自己一脸的血,吓了周围人一跳。   有个胆子大的就问,“这位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报官与否?”   “这位大哥,我命苦啊,不过是祖传了一道卤肉方子,想着带孩子们做点营生,结果就被这云汐楼看上了,他们要抢我的方子,我不愿意给,他们还想打杀了我,就在那巷子里,要不是有个好心的大哥路过救了我,我现在还不知身在何方呐!”   乔连连哭的哽咽,却一点都没耽误说话,“现在,那四个人都在里面呐,小妇人真的怕啊,小妇人还有这五个孩子……孩子们还小啊。”   这一番话,配上顾楼的嚎啕,顾歌的弱小,真的是让人难以不同情。   有人大着胆子往里走了两步,正好看到四个躺着哎呦的壮汉,刚好都是有名的恶霸,当即便信了乔连连的话。   “这云汐楼也太过分了!”   “就是,欺人太甚!”   “这种酒楼就该滚出我们西阳镇。”   “对,滚出去。”   眼看着引起了民愤,躲在角落看戏的云汐楼掌柜终于待不下去,站出来道,“你这人没凭没据怎能污蔑云汐楼,信不信我将你告了官。”   “你有本事就去告,我在东街卖卤肉也好几天了,总有大哥大姐看到过,昨日有自称云汐楼的人来找我买方子,我不愿意卖,今日就出了这事儿,你说不是你们云汐楼搞的鬼,那你倒是拿出不是的证据啊。”乔连连张口,伶牙俐齿的反驳了过去。   云汐楼掌柜的顿时噎住了。   这事儿要真追究起来,肯定会查到云汐楼头上。   大东家要是知晓他闹出来这事儿,不把他给解雇了才怪。 第23章 新的营生   “怎么,掌柜的没话说了吧。”乔连连擦了擦眼泪,一字一顿道,“今日我们娘几个是命大被人救了,下次要再出了事情,就是你云汐楼的命案。”   “对,要是我们再出了事儿,希望乡里乡亲的帮我们娘几个报案,让我们死得其所。”顾鹊这会也反应了过来,跟着道,“我们没了爹,娘几个活的本来就不容易,死就死了,但这坏人却不能逍遥法外。”   “对,不能逍遥法外。”   有人看不过眼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有更多的人跟着接应。   一句,一句,接着一句。   云汐楼掌柜的面色彻底青了。   他知道,接下来他不仅失去了方子,还再也不能动这个女人了。   因为只要她出了事,在场的都是人证,他怎么也逃脱不了干系。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算计他,还诋毁了云汐楼的名声。   真是可恶,又可恨!   掌柜看似愤怒的甩手离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深处其实也是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的。   “太可怜了,竟然被人这样欺负。”   “哎,一个女人带着几个那么小的孩子,终究是不容易。”   “太苦了……”   周围人议论着散去。   乔连连娘几个也收拾好仪容,慢慢的离去。   待走的稍远了些,顾鹊才让忍不住问道,“娘,我们明明可以将他们告官的,为什么要这样放过他们?难道就让他们白白欺负我们一场了?”   “傻姑娘。”乔连连摸了摸她的头,“报官容易,之后呢?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云汐楼在斜阳县盘踞已久,我们也无法确定是否官商包庇。”   “退一万步说,就算告成官了又如何,真得罪狠了云汐楼,他狗急跳墙做了什么,我们娘几个拿什么抵抗。”乔连连叹了口气。   她倒是不怕,可她还有五个孩子啊。   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两岁,若是有个万一,她损伤不起。   所以思来想去,乔连连决定给云汐楼一个教训,同时在舆论上死死的拿捏住他们,但最终又没有给云汐楼造成太大的伤害,不会引来更疯狂的报复。   就像当初顾城打了顾壮那样。   “有了这么一出,云汐楼的人再不敢动我们了。”顾城也明白了过来,轻声的吐了口气,眸光愈深,双手紧握成了拳。   还是太弱小了呢,他想。   要是他足够有权势,足够厉害,身手足够犀利,娘一定不会想出这样的方式解决事情,他们也不必默默地咽下委屈。   他还要再努力,努力,再努力。   才能回到那个地方,才能保护娘和弟弟妹妹。   乔连连怎么也没想到,她一直细心呵护大儿子,生怕他黑化变成那个人见人惧的大反派,结果在一桩桩的事件中,大儿子还是产生了变化。   只是这种变化,和原书中的黑化,似乎又有细微的不同。   “娘。”顾城松开拳头,看向乔连连,“你之前说,不止可以卖卤肉,是指的什么?”   乔连连停在了一个卖干货的摊子跟前。   西阳镇物资有限,想买点新鲜的鱼虾都没有,好在有易保存的干货可以购买。   乔连连抓起一把虾皮,在指腹间轻轻一捻。   不错,是海虾的味道。   “老板,给我来两斤虾皮,再来两斤干香菇。”她掏出了卖卤肉赚的铜板。   等东西都拿到手,她才对着大儿子微微一笑,“做香料。”   “香料,什么香料,可以吃吗?”顾楼猛地抬起头,小嘴微张,透明的口涎慢慢聚集,随时都要落下来似的。   顾城闭了闭眼,强行扭过头,才压住了想要揍弟弟一顿的冲动。   “这香料不是直接吃的。”乔连连抿着嘴笑,“但用它可以做吃的,小楼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想吃……想吃……”顾楼歪着头,目光忽然扫到街上卖馄饨的,顿时眼前一亮,“想吃馄饨。”   “那今晚就做馄饨。”   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去买了些小葱,猪大腿,两节猪腿骨,最后又挑选了两颗饱满的紫洋葱,才回了顾家村。   今天,没有整羊,也没有活鸡,娘几个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比她们更不习惯的是牛大叔。   “小乔啊,你这咋不卖卤肉了?”牛大叔眉头微皱,“是不是生意不好做啊?不对啊,你的卤味那么好吃,连我家挑嘴的小孙子都吃了好些,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不是卖不出去,是不打算卖了。”乔连连笑了笑,“毕竟整鸡整羊的处理起来太麻烦,我们家又没个男人帮忙,太累了。”   “那倒也是。”牛大叔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坐在驴车上,路过村口的时候,乔连连仿佛看到了那个呜哩哇啦冲过来买她卤肉的公子,只是人影一晃而过,她没看多清楚。   罢了,左右不过是个陌生人。   乔连连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到家就折腾起了香料粉。   这个年代没有味精鸡精,很多人甚至不爱用辣椒麻椒,只喜欢用盐调味儿。   这样做出来的东西,能好吃才怪。   乔连连单凭自己是提纯不了鸡精味精的,但她可以做一个代替品——那就是香料粉。   拿虾皮,猪骨,香菇等物品蒸熟烘干,最后再磨成粉,按照比例兑在一起,就有一种特殊的鲜香味。   可惜这镇子太小,没有瑶柱鲍鱼等物品,否则应该可以鲜掉人的眉毛。   天黑之前,乔连连把最后一个馄饨包好,用竹簸箕盛着,去了厨房。   顾鹊已经把热水烧好,乔连连掀开锅盖,把精致小巧的馄饨挨个放了下去。   馄饨与饺子不同。   饺子皮厚,肉多,煮的较久。   馄饨却是皮薄馅小,小火煮个一会就得捞出来。   乔连连就趁这会的功夫把几个瓷碗一溜排开,里面放上小葱末,香菜末,紫菜干,鸡蛋皮碎,一小撮香料粉。   等混沌浮起来,先舀上一勺开水,浇进碗中,把汤汁冲出来。   紧接着,捞起半透明的小混沌放入碗中,最后滴上两滴芝麻油,完活儿!   乔连连刚把饭舀好,几个小馋猫就已经眼巴巴的蹲在了厨房门口。   “娘,好香啊。”连最沉默寡言的顾钟都忍不住吸了下口水。   乔连连忍俊不禁,让顾城把碗分次端到了院子里的木桌上。   最后,一人分了一个汤勺,几个孩子欢呼着冲向了自己的碗。   “哇,真好吃。”顾楼才吃了一口,就忍不住赞叹。   “娘做的都好吃。”顾歌照旧是个马屁精选手。   “这味道,确实比路边的好多了。”顾鹊总算给了点建设性的意见。   言罢,几个孩子再顾不得其他,开始大口的吃饭。   这混合了香油和香料的鲜香味儿在老宅里搅动了片刻,最终向着篱笆外飘去。   “哇,是什么这么香。”碧松冷不丁闻到,停下了脚步,深嗅了一口气,满脸陶醉。   “别闻了,爷让我们来打听那顾家三媳妇的事儿,还没打听到呢,赶紧的,天都要黑了。”   【作者题外话】:今天不分开发了,给你们一口气看~~~~ 第24章 巧合   绛椿一脸嫌弃。   “这顾家村的人嘴巴也太严实了,问了小半个时辰了,就是什么都不说,还反问我们是哪里的,真是可恶。”碧松有些不高兴的嘟囔,“你说爷找一个村妇做什么,难不成看上她了?”   “呸呸呸,胡说些什么,爷是什么身份,能看上那等子人?”绛椿气坏了,“别瞎说,爷说不定是有事儿。”   “有事儿就有事儿嘛……”碧松嘟嘟囔囔的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在小路上一边走,一边四面查看,想找个落单的面善的婶子打听打听。   好巧不巧,顾家大嫂从家里出来倒馊水,正跟两个人撞上。   顾家村背靠大山,地势偏僻,很少见到生人。   村民多数对生人怀揣有畏惧之心,一看到就会远远地绕开,少有人敢主动接触。   偏偏魏家大嫂就是这少有的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两个人身上不凡的衣裳,眼神当即便亮了,“这两位小哥,你们是哪里人?来顾家村作甚的?”   碧松咳嗽了一声,刚想说话,绛椿拽住了他。   “这位大嫂,我们是西阳镇的。”绛椿皱起眉头,“有个叫顾绍的人在我们这里欠了好些银子,已经大半年了,始终找不到他,请问大嫂知道他在哪儿吗?”   “顾绍?”   顾大嫂心底咯噔了一下,这不就是自己家小叔么,怎么还欠了人家银子。   不过细细想一下,时间线还是对的上的,她心底登时就有些信了。   “我不认识。”顾大嫂立马撇清了干系,“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叫顾绍的。”   “哦,这样啊。”绛椿见对方不愿多说,也没有强求。   两个人打算离去。   顾大嫂却忽的望向了顾家老宅的方向,两只眼里异样的光芒闪烁。   小娘皮,你敢欺负我儿子,我也叫你尝尝难受的滋味。   “哎,两位小哥等一等。”   顾大嫂喊住了碧松两人。   “你们说顾绍是吧,我刚才一时间没想起来,哎,那不就是顾家老三吗,不过他早死了。”她大声道。   碧松和绛椿对视了一眼,眼中没有丝毫诧异。   “他的爹娘兄嫂都跟他断了联系,不过他还有个媳妇,还有几个孩子,就住在那边。”顾大嫂指着老宅的方位,眸中阴冷之光乍现。   碧松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适,但还是忍着问道,“敢问大嫂子,那媳妇跟几个孩子过得可好?”   “好,好什么好。”顾大嫂子唾沫横飞,“那小娘皮可不是东西了,自私自利又暴脾气,天天打孩子,对孩子们极其恶劣,可怜那最小的闺女哟,差点给打死。你们敢相信,这大冬天的,小娘皮让几个孩子出去找吃的,自己在家躺着,那叫一个不是东西哦,我们村里的人都知道,那五个孩子可怜哟,这种娘皮不配为人,就该拉出去打死哟。”   这一通骂完,顾大嫂心里总算是舒坦多了。   碧松和绛椿的心却都沉到了谷里。   一时间,两个人都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顾大嫂却以为他们是不相信,连忙道,“我说的可不是假话,但凡我有一个词不对,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是的,她的确没有撒谎,她说的是之前的乔连连。   至于现在变得聪明勤劳又能干的乔连连,已经被她忽略了。   反正……她没撒谎!   “没想到,这顾老三家的竟是如此脾性。”碧松脾气最冲,恨不得立时拔出剑来将这种女人手刃了。   反正他家爷会保着他。   “别冲动。”绛椿按住了他拔剑的手,扭头对着顾大嫂道,“多谢大嫂了,我们知道了。”   又对着碧松道,“先回去再说。”   两个人一并转身离去。   顾大嫂往前追了两步,才问道,“哎,你们就只是问问?”   碧松不喜欢那个顾老三家的,也不喜欢这个大嫂,干脆头也不回的跑了。   留顾大嫂一个人失望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最后往地上狠狠的唾了口痰,“白瞎了我的唾沫。”   转身回了顾家。   ……   绛椿和碧松回到西阳镇的宅子里时,自家主子爷正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个奇怪的水袋,用手指轻抚。   “爷,情况不太好。”绛椿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刚开始紫衣男不为所动,当听到几个孩子大冬天出去找吃的,最小的姑娘差点被打死后,他眉头一拧,面具后的眸光骤然森冷。   “她竟如此可恶?”男人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内疚,“是我不该,将几个孩子就此留下,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跟阿兄交代。”   碧松和绛椿对视了一眼。   他们虽是主子最贴身的侍卫,但却也不知道这里头地弯弯绕绕。   不过,主子做事有主子的道理,他们只管听着就是。   “主子,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将那女人……”碧松在脖子上比了比。   他买肉的时候是个馋嘴的吃货,但说起人命,就瞬间变回了冷酷的侍卫。   “不必,只当是我看走眼了。”男人闭了闭眼,“或许顾家老三应该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几个孩子被他送来时完好无损。   将来带走时,他也希望健健康康的。   既然那个女人不靠谱,他也只能亲自出马了。   ……   顾家老宅里。   几个孩子全都吃了个肚歪,简单清洗后就睡觉了。   乔连连把碗筷收拾好,磨好的香料粉包起来,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回到屋里,就看见顾城在床前一招一式的练着拳,顾钟坐在不远处,托着腮,惆怅的看着自家大哥。   瞧见她之后,顾城双手一顿,没有收起招式,也没有遮掩什么。   倒是顾钟猛地站起来,冲着乔连连的方向直冲了过来,“娘。”   “眼睛怎么样了?”乔连连看了看小儿子的眼球,浑浊感淡去了不少,人也显得灵动了很多,“我给你滴药水吧。”   顾钟点了点头,又瞄了一眼顾城。   这些天,都是等大家睡着了,娘再给他滴眼药水。   这次大哥一直不睡,他就知道自己和娘的小秘密要暴露了。 第25章 一只小白鹅   果不其然。   看到乔连连掰着顾钟的眼球往里滴药水,顾城素来无波的小脸上出现一丝好奇。   “这是给你弟弟治眼的,也许不能让他跟常人一样,但至少能看得清楚个大概。”乔连连简单解释了一下。   顾钟闭着眼睛嗯了两声,没多大会就睡着了。   顾城看着乔连连,嘴唇蠕了蠕,似想问些什么,不过很快又闭上了嘴。   问什么呢?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干净清透,就连他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   那娘突然的变化,好像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你想问什么就问。”乔连连笑着看他。   顾城却掀开了被褥,“没什么想问的,娘,睡觉吧。”   乔连连没想到这孩子那么通透。   她伸出手,在大儿子如墨的青丝上狠狠的揉了一把。   顾城抬起头,漆黑的眼珠里满是控诉。   乔连连这才讪笑着收回魔爪,“睡吧,睡吧。”   娘几个一夜好眠。   第二天乔连连起来的时候,顾城又在一板一眼的练拳了。   只是,相较于前几日缓慢的拳法,少年的动作明显激烈了许多。   乔连连当年在乔家也是经过训练的,虽然不是这般拳法,但也知道练武要循序渐进,倘若一味地追求攻势,可能会伤到己身。   “城儿。”她绕着院子转悠了一圈,才道,“现在家里也有点钱了,你要是想学武,我送你去拳馆吧。”   跟着师傅好好地学,总比在家里练出个毛病的强。   还有顾钟的眼睛,顾楼的腿。   孩子们还小,不能被这些小毛病拖累了一生一世,该解决的一定要尽早解决。   顾城的拳头搭在半空中。   一股淡淡的酸涩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鼻尖,他需要用好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这股酸意,“不用了,家里钱少,省着点用。”   “钱的事儿你不用管。”   乔连连作为一个现代人,思想绝对先进,“再穷不能穷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不光你,钟儿和楼儿将来也得上学去。”   倘若有私塾学堂愿意收女娃娃,她还想把顾鹊和顾歌塞过去呢。   这样,她就不用每天看那么多孩子了……   顾城还不知道后娘的思绪已经飘远向了奇怪的地方。   他收起拳头,沉静的道,“我的拳法……都是爹教的,外头的师傅也不过就会个粗浅入门,学了也没什么用,白浪费了学费而已。”   “顾……”乔连连在脑海中回忆了下自己夫婿的名字,“顾绍还会打拳?”   顾城抬起头,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两眼,“娘你忘了,爹很早就被顾家送去做了护卫,拳脚功夫都不在话下。”   乔连连瞪圆了眼睛,好大会子才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记得,记得。”   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些,原主记忆里又没有。   “那……”顾城还想再说些什么。   乔连连抢着岔开话题,“小楼他们还没醒,我去山上看看夹子里有没有猎物。”   顾城果然被带了过去,“我也去。”   “你不能去。”乔连连一脸认真,“上次你忘了?就因为咱们不在家,鹊儿他们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歌儿吓得连着几个晚上都夜啼,楼儿的腿差点严重呢。”   顾城沉默了。   他既担心娘的安危,又不放心弟弟妹妹,一时间有些恼恨顾家,倘若不是顾忌他们,他就可以义无反顾的随着娘上山了。   “好孩子,你就在家里守着弟弟妹妹吧。”乔连连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一脸惋惜,“我很快就回来。”   她背上竹篮,刚一转身,就忍不住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小样,还真以为老娘甩不开你了。   虽然顾城说他看到了乔连连会打猎,但毕竟没有看清楚,乔连连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终极秘密。   如今终于就她一个人了,乔连连痛快拿出了小A7,直冲捕兽夹处。   咦,这是……   乔连连睁大了眼睛。   一只,小白鹅。   它的一只脚被夹住,半边身子鲜血淋漓,像是被某种野兽撕咬过,白羽掉了一地。   但它很顽强,到了这种地步依然还努力地想要挣扎出捕兽夹,只不过换来的却是腿上更深的伤口。   乔连连走上前的,蹲在它跟前,轻轻捋了捋它的毛。   小白鹅像感受到什么似的,扭过头,一双圆眼睛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连连竟然从中看出了一丝求救的意味。   这……只是一头牲畜啊。   她抿了抿嘴,将捕兽夹打开,拎着小白鹅的翅膀,将它轻轻地拿了出来。   小白鹅扑腾了一下翅膀,仿佛是在表达感谢。   乔连连扭头笑了笑,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这只是一头牲畜,被夹伤了腿跑不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鹅肉我也是吃过的。”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原本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小白鹅听到这话惊慌极了,扑棱着翅膀就要跑。   乔连连一把按住它,正准备将它绑起来时,它突然伸着头,对着不远处的深坑发出高亢的叫声。   那边也有个她做的一个陷阱。   乔连连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正好看到一头正在铁笼里扑腾的野猪。   “鹅,鹅,鹅。”小白鹅又伸着脖子叫了两声。   乔连连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眼,望着野猪嘴里几根鹅毛,陷入了沉思。   很明显,这只猪应该是想吃鹅,鹅扑腾着跑过来,结果一个被捕兽夹逮住,一个撞进了深坑里的铁笼。   “有了这头猪,家里过年都不用买年货了。”乔连连又惊又喜。   至于这头鹅……   乔连连低下头,又对上小白鹅湿漉漉的双眼,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既然你给我带来了一头猪,那我就不杀你了。”   不过这鹅受了伤,放生了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她思考再三,带着鹅回了老宅。   至于野猪,就先放着,扑腾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才能捉。   顾家老宅。   顾鹊打好了水,正在帮顾歌洗脸,听到敲门动静时,她像一只警觉的小兽,猛地扭过头,死死的盯着大门,好大会子才道,“是谁?”   吃一堑长一智,人都是要在挫折中成长。   顾鹊现在已经学会先问清楚,再考虑开不开门了。   【作者题外话】:存稿告罄,作者陷入深层次永动机状态,哒哒哒哒哒,感谢诸位小可爱的银票and评论,muma! 第26章 卖个小馄饨   乔连连欣慰的笑了,“是我。”   “娘回来了。”几个孩子全都蹦了起来。   顾歌更是抬起在温水里吐泡泡的脸,飞奔着扑了过去。   “娘。”   乔连连刚把竹篮放到一半,就不得不伸手抱住顾歌,“饿了吗,今天早上还吃馄饨行吗?”   “行。”   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顾鹊懂事的从乔连连手里接过了竹筐,猝不及防看见了个带血的白鹅,把她吓得竹筐一丢,尖叫了起来。   被撞的七荤八素差点嗝屁的小白鹅:“……”   “别怕别怕。”乔连连赶紧腾出一只手揽住大闺女的肩膀,安慰她,“这就是我在山上捡的一只鹅,受伤了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它送回山里。”   “啊,为什么要送回去。”顾楼一脸失望,“炖了不好吗?”   竹筐里的小白鹅伸长了脖子,抗议似的叫了两声。   “娘,它叫了。”顾歌从乔连连怀里溜下来,扒在竹筐里看小白鹅,“真可爱,娘,我们不吃它,把它养大好不好。”   乔连连看了一圈几个孩子。   顾鹊一脸嫌弃,顾楼满脸渴望,顾楼没意见,顾钟和顾歌都想养。   她沉思了片刻,“家里也是该养个看门的宠物了,以后娘不在家,也能保护保护你们。”   据她所知,这大白鹅扭起人来,也是挺痛的,不亚于一条恶犬。   “娘答应养了。”   顾歌特别高兴,摸着小白鹅的头道,“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了。”   “这只鹅好白,我们叫它小白吧。”顾钟细声细气的道。   “叫什么小白,我看叫大胖吧,我听刘奶奶说鹅特别能吃,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家里多少东西呢。”顾楼特别不高兴,拖着小瘸腿吭哧吭哧的离开了。   顾钟多少能理解双胞胎哥哥的心情,没有说话。   倒是顾歌眼前一亮,“我觉得大胖不错,就叫大胖吧。”   没人会跟一个小孩计较这个,于是小白鹅的名字就定了下来——大胖。   乔连连给大胖上了药,又拿破棉絮给它做了一个简单的小窝。   大胖也特别乖,不跑不乱动,就连拉屎都知道去院子,而不是在它的小窝里。   每天负责家里卫生的顾鹊,“……”   乔连连把昨日剩的大半盆馄饨拿出来,用同样的手法煮了一锅,再分别盛好,就是今天的早饭。   几个孩子并没有嫌弃腻歪,反倒是直呼鲜香,要不是乔连连严禁他们吃太撑,一定吃个肚歪不可。   饭毕,收拾了碗筷。   乔连连拿着研磨好的几罐子香料,左看看,右看看,心里还是没太多底。   顾鹊见状凑了过来,“娘,咱卖香料还不如卖馄饨呢,娘做的馄饨多好吃啊。”   乔连连眉头一挑,思绪就此明朗。   她之所以一直没太有底,就是因为香料这个东西不好卖,毕竟是浓缩的调料品,再美味也不能让别人舔一口尝尝。   卖吃食就相当于拐了个弯,用一种大众能接受的方式将香料推销出去——只要他们喜欢上了吃食,还能不对调料感兴趣?   乔连连心里有了数,开始着手包馄饨。   细腻的猪肉馅儿,搅上洋葱碎,再用薄薄的混沌皮包上,放置在竹簸箕里。   为了防止彼此之间黏连,还要撒上一层薄粉。   再把需要用到的大铁锅,小虾米,香料粉,还有鸡蛋皮,紫菜碎都带上。   家里没多余的碗筷,也没有手提火炉,乔连连就带着孩子们到了镇上现买了一批。   再购上两个小桌子,四张小板凳,一个小小的馄饨摊儿就这么支了起来。   顾鹊负责洗涮碗筷,顾城帮着挪桌椅,几个小的坐在一旁乖巧不捣乱。   乔连连则把手提炉给打开,里头放上木屑点燃,最上面堆一层薄薄的木炭,等一层木炭点燃了,再放多放些炭进去,就能燃烧的较久不灭。   顾鹊把刷干净的大铁锅放炉子上,顾城舀了两瓢水加进来。   等待烧开的过程,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瞧了过来。   好巧,来人正是乔连连的老顾客,那个热衷吃卤味的李大哥。   瞧见娘几个这锅碗瓢盆一小摊,李大庄满脸吃惊,“小乔,你不卖卤肉了?这是卖啥呢?”   乔连连叹了口气,“卤肉方子给人家买走了,以后我不能再卖卤肉了。”   “是那个云汐楼害的吧。”李大庄一脸惋惜,“你们这娘几个做个小本生意本来就不容易,还遇上这事儿……哎,那卤肉多好吃啊。”   乔连连笑了笑,没再继续卤肉的话题,转而道,“昨天我做了点馄饨,今天想着要不来卖点试试,李大哥是熟客,给你盛一碗尝尝,不要钱。”   她两手利落,十几颗馄饨就落进了锅里。   等李大庄反应过来,都已经出锅了。   “哎,这可使不得……香啊。”都是老饕,对吃食敏感到了一定程度,刚开始李大哥还推拒,等乔连连把馄饨端出来,他的眼神就亮了,“这味道,怎么就那么香呢,比我吃过的所有馄饨都香。”   这次他不再客气,接过馄饨碗勺,就是一顿狼吞虎咽。   口感嫩滑的馄饨配着紫菜虾皮的鲜香,再辅以鸡蛋皮增加厚重口感,最后小香葱一点缀,味道简直绝了!   李大庄吃完了馄饨不说,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   末了,他把碗一放,大声道,“这也太好吃了吧,小乔,再来一碗。”   “来了。”乔连连动作利落,很快又送了一碗过去。   李大庄继续狼吞虎咽。   或许是馄饨的香味飘了出去,又或者是李大庄的模样实在是太有食欲,渐渐地,来了第二个第三个客人。   等到了饭点,两张小桌子已经坐满了。   还有几个不嫌弃没桌子的,直接抱着海碗在路边吃了起来。   乔连连娘几个准备了一早上的馄饨,不到一个时辰就卖了个精光。   李大庄转悠了一圈还想再来吃的时候,已经没了。   他跟乔连连抱怨,“小乔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卤肉卖得快,连馄饨也卖这么快,下次你可得多做点,我还想带拙荆过来尝一尝呢。”   乔连连笑了笑,直接从罐子里舀出来半勺粉末,包好递了过去。   “李大哥,我这馄饨跟别人家馄饨区别也不大,主要是用了鲜粉,提高了鲜香味儿,你要是爱吃,我送你点鲜粉,回家放菜里,味道绝对翻番的好。”她笑着道。   “就这,能让东西好吃翻番?”李大庄将信将疑。   乔连连也不着急,淡淡道,“大哥回家让嫂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李大庄点了点头,攥紧手里的鲜粉,忙不迭的就回家了。   乔连连继续收拾东西,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双手一顿,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马上跟上,之前分开发大家都很有意见,我决定两章一起发了,不要啥曝光了,大家没事多给评论投点银票就行(痛心疾首) 第27章 哪个楼的人   “娘,我们这就回家吗?”顾鹊把最后一点碗筷收拾好,问道。   乔连连点了点头。   今天她们添置的东西有点多,已经不能坐牛大叔的车了,只能自己租一辆车回家。   好在这对每天的收入来说也不算什么。   很快,乔连连找到了一辆牛车,十五文把全部送到家。   她没有还价,和顾城一起把东西挪上去,又把几个小的抱上车,叫几个孩子在车上等一会,她得去买明天用的食材。   “娘,我跟你一起去。”顾城叫住了她。   这孩子,总是担心她被人欺负,也不知道哪来的错觉。   乔连连摸了摸下巴,没有拒绝。   娘俩就近在一个猪肉铺里割了点猪腿肉,买了几斤面,一点紫皮洋葱,以及家里需要的一些调料。   回去的路上,考虑到几个小馋猫,还特意买了些他们爱吃的糕点。   不料,在付钱的时候,有个纸包从乔连连的袖子里落了出来。   顾城眼疾手快的想捡,被乔连连一把按住了。   后娘的手指纤细,但力气很大,顾城被按的无法动弹,甚至被迫要跟着她往外走。   这要是换了别人,顾城肯定不惜一切代价解控。   但这是后娘,顾城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挺着脊梁配合着她。   娘俩一直走了几十尺,乔连连才松开放在大儿子肩上的手,轻声道,“别管那个纸包,也别回头。”   顾城一瞬间了然。   那纸包,怕是后娘特意丢的。   至于用意,恐怕只有乔连连一个人知道了。   娘几个坐着驴车回了顾家村,因为愈发浩浩荡荡,再次引来了许多村里人异样的目光。   “小乔,你这是干啥去了,咋还弄了桌子椅子,给家里买的?”刘婶子远远地看到了,忍不住问。   驴车停在老宅门口,乔连连笑着往下搬东西,“都是做小买卖要用到的东西。”   “哎……”刘婶子也是知道她被迫卖卤肉方子那事儿,眼底就有些同情,“来,婶子帮你搬。”   有人搭着手,没多大会东西就全搬好了。   乔连连把车钱付了,又开始往老宅里搬。   刘婶子还想帮忙,但她年纪大了,刚才一会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这会是真没啥力气了,只能对着自家院子里大喊,“当家的,出来,出来。”   很快,刘大叔皱着眉头出现了。   “当家的,小乔一个人不容易,你帮着把东西搬一搬。”刘婶子指挥刘大叔。   本来以为自家那口子怎么也得不情不愿的磨蹭会,谁知道刘大叔只是稍一顿,就拎起了最重的火炉,送到了院子里。   接着是桌子,大铁锅,刘大叔全都帮着抗了进去。   乔连连把厨房里的调料码好,出来看到东西全都挪好了,还小小地惊了一下。   虽然刘大叔和牛大叔刚开始对她都很不耐,甚至带了几分厌烦。   但在清楚了真相后,他们没有为了面子继续厌她,反而因为内疚帮了她不少忙。   “真是多谢婶子和大叔了。”乔连连真诚的道谢。   “多大点事,都是邻里邻居的,小乔你别在意。”刘婶子笑得爽朗。   乔连连也跟着抿嘴笑,“大叔和婶子也挺辛苦的,不如中午就在我家吃吧,我刚割了块猪肉,中午打算炖点。”   “使不得,使不得。”刘婶子连连推拒,他们家已经吃了小乔许多的肉了,帮忙是应该的,哪里还能再厚着脸皮蹭吃蹭喝。   话落,老两口快步的回了自己家,竟是一副生怕被强塞的样子。   乔连连忍不住露齿而笑。   笑着笑着,她又感慨了一下,这个时代的人心,还是质朴居多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在糕点店门口,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子瞧见了乔连连丢的纸袋,犹豫再三,还是捡了起来,送回了自家酒楼里。   “掌柜的,那乔家娘子的确没再卖卤肉,也没看见她跟人说这卤肉方子。”灰衣男子轻声道。   “哦?那她来西阳镇做什么了?”掌柜的捏着算盘问。   “卖……馄饨。”灰衣男子砸吧了一下嘴回味。   他最开始也只是过去盯着那乔家娘子罢了,后来实在受不了那股鲜香味儿,就让人买了一碗来尝尝。   结果这不尝不打紧,一尝简直是鲜掉了眉毛。   要不是当时已经卖完了,他非得过去再喝一碗不成。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跟掌柜的说,只描述了下当时的场景,“……生意好的不得了,同样是卖馄饨,另一个摊的人就是没她的人多……我离这百尺的距离都闻到那股子香味儿了。”   “她还真有两把刷子。”掌柜的皱了皱眉头,“卤肉是家传方子也就罢了,这馄饨也能是家传的方子?”   “好像,是跟一种鲜粉有关,我当时看到她把那粉包起来送人了。”灰衣男子从怀里掏出纸包,“后来她买东西,不小心掉出来一个纸包,我看着和之前送人的挺像,就赶紧捡回来了。”   “鲜粉?”   掌柜的双眼一亮,眼疾手快的把纸包拆开,略一闻,便急吼吼的道,“快,把周师傅给叫来,叫来。”   周师傅是西阳镇分店坐镇的大师傅,看来那乔家娘子落下的东西果然非同小可。   灰衣男子也急吼吼的跑了出去。   不大会,谦卑的引着周师傅进了内室。   “掌柜的,你叫我来做什么?”周师傅虽然只是个厨子,但因为手艺了得,身份不比掌柜的低太多。   “周师傅,你来看看这东西。”掌柜的把纸包摊开推过去,“听小庆说,那乔家娘子做的东西里就是放了这个,才格外香飘四溢。”   周师傅将信将疑的捻了点放进嘴里,很快皱起了眉头。   “不过就是些海带粉末罢了,应该混了点东西,但要说这玩意能让生意好的出奇,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周师傅来的路上就听小庆把事情讲了一遍。   他不相信,一个乡间的普通妇人做出的东西能有多好吃,自然也瞧不起这劳什子鲜粉了。   掌柜的垂下了眼,还没说话,一旁的小庆急了,“那馄饨当真好吃极了,我是再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馄饨,你们要不信,明日里也尝尝。”   周师傅还想再说些什么,掌柜的却已经敲了锤,“既如此,明日叫人买上两碗来,一尝便知。”   乔家娘子,你可不要让人失望啊。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这是哪一家的人哈哈哈哈 第28章 二嫁   昨日的馄饨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今日乔连连酌情增加了点量。   但也没有太多,毕竟山珍海味吃多了还腻歪呢,更何况这种小吃。   “娘,我们今天早饭还是吃馄饨吗?”顾歌喂完了大胖,蹲在乔连连跟前,乖巧的看着她包馄饨。   “不吃了。”乔连连两手一捏,把一个馄饨扔进竹簸箕里,转瞬间又拿起一张面皮,灵巧的不像话,“今天吃手擀面条,鹊儿已经去煮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顾歌高兴的捂住小嘴,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   她快乐的时候就爱这样,有一股小羞涩,还有一些小调皮。   乔连连扬了扬嘴角。   人的情绪有时候很简单,看到自己在乎的人高兴,也会下意识的跟着心情变好。   “吃饭啦。”   顾鹊煮好了面条,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乔连连刚好把最后一个馄饨捏好,扔进竹簸箕里,用围裙擦了擦手,转身进了厨房。   刚出锅的面条太烫,她不允许几个孩子盛,也不许她们端。   万一烫到了就不是小事儿。   孩子们也懂事,见自己帮不上忙就去拉桌子挪板凳,洗了筷子摆好。   等乔连连把六个碗全都放好,喊了一声“开饭了”,几个小的才鱼贯走出,排排坐好,闷头大吃。   手擀的面条极有劲道,配上点小青菜,即使没有鱼和肉,几个孩子也吃的满脸幸福。   吃完饭,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又要出去卖馄饨了。   这一次可没人来接了,好在乔连连昨天晚上就让顾城去牛大叔家说了一声,牛大叔答应专门送他们娘几个一趟。   此刻,牛大叔就已等在了老宅外。   看到乔连连搬着桌子往外走,他赶紧上前接了过来,“小乔,你咋卖上馄饨了,这来来回回的搬一大堆东西可累人,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这有啥行不行的。”乔连连把大铁锅搬上驴车,笑着道,“孩子们没了爹,就我这一个当娘的,我不辛苦累点能怎么办。”   乔连连愿意用五雷轰顶起誓,她就是随口一说,并不是抱怨没男人,一个人太孤寂等等。   谁知牛大叔竟跟着点了点头,还特别小声地问她,“小乔,顾老三也去了那么久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   乔连连抱着竹簸箕的身影愣在了原地。   好大会子,她才揣度出合适的语言,“能怎么办,当然是把几个孩子好好养大,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这是真心话。   也是在这个时代的束缚下,寡门女子最适合说的话。   乔连连心底不免为自己的机智应对感到沉醉。   牛大叔却以为她是在害羞,连忙道,“咱们村子也不是没有过再嫁的,再者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你这孩子可怜,连夫婿的面都没见过就……”   乔连连眼皮子跳了两下。   她发现,牛大叔是真的在可怜她,并且在努力帮她。   虽然她并不需要这种帮助。   “牛大叔。”乔连连尽量委婉的道,“这五个孩子我是不可能丢下的,也没有男人能接受五个非亲生的孩子,所以我就不想什么了。”   “这样,对谁都好。”   她轻声说完,就抱着东西送去了牛车上。   留牛大叔一脸心疼的望着她叹气。   还有几个支着耳朵偷听完,长吐一口气的孩子。   以前他们希望后娘走,早点离开他们。   现在他们希望后娘不要走,永远永远不要离开他们。   可,她真的不会走吗?   几个小点的尚且想不到如此深的层次,两个大的却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   顾城尚能稳住情绪,顾鹊却一直魂不守舍,到了西阳镇上,摆桌椅的时候还是失魂落魄的,差点被小凳子绊倒。   “鹊儿,怎么了?”乔连连在她鼻尖上蹭了一点面,笑着道,“这是早饭没吃饱啊,还是午饭想吃肉了?”   “没事娘,我不饿。”顾鹊笑着掩饰了一下。   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怎么能精过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女人。   乔连连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又心思敏感了。   俗称,想多了。   她倒也没直白的揭开,而是一边给客人下馄饨,一边慢条斯理的道,“鹊儿啊,你以后会不认我这个娘吗?”   顾鹊立马道,“怎么可能,娘这么好,您一辈子都我是娘。”   “那不就得了,不管你以后嫁人了,去了哪里生活,我都还是你娘啊,这个家里永远都有你的位置。”乔连连揉了一把女孩的头,“你也永远都是娘的小棉袄,除非你不要娘了。”   “一定不可能。”顾鹊赶紧道。   娘那么好,她才不会不要。   “那不就得了。”乔连连又在她脸上涂了一下,直将她抹成了花猫脸,才爽朗大笑。   大闺女扁了扁嘴。   虽然娘的话没能解了她心底的忧思,但总算是有了点安慰。   至少,娘永远都不会不要她。   她就知足了。   顾鹊的动作恢复了往日的灵巧,一旁的顾城也跟着平稳了下来。   乔连连瞥见了,有些想笑,但又强忍住了。   唔,还是给大儿子留点面子吧。   娘几个继续忙碌,顾鹊把桌椅放好,顾城拿着抹布把蹭到的灰尘给擦掉,努力让这个小摊子看起来干净一些。   不大会,摊前来了今天的第一名客人,点名要两碗。   乔连连捡起馄饨往锅里扔,煮个一会又用大笊篱滤出来,放进冲好的汤里。   “好了。”   一般客人付了钱,就端着碗自己找个地方吃。   这个客人却讨好的笑着问,“小娘子,我可否能将这碗端走,一会就给你送过来。”   乔连连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带碗走再付十文钱,还碗退钱。”   相当于押金了。   客人没有丝毫犹豫,放下四十文,也不怕烫,端着两只碗就跑了。   “娘,这人怎么把我们碗拿走了。”顾鹊不明所以,凑过来小声的问。   乔连连笑了笑,手下不停,“应该是买给别人吃的吧。”   “这样啊。”顾鹊不疑有他,又去忙别的了。   乔连连这才盯着那人灰色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作者题外话】:来了来了,先跟大家抱歉一下,今天下午我们这里电闪雷鸣,都劈头顶上了,鉴于有过打雷天玩电脑结果电闸劈坏的历史,我不得不关机发呆,先放一更~~~二更尽快就来   ps:提问一下,有没有机灵的小可爱计算出来女主卖的馄饨多钱一碗? 第29章 放长线钓大鱼   “回来了,回来了。”   小庆一路火花带闪电,拖着两碗热乎乎的馄饨,直冲四喜楼三层包房。   周师傅和掌柜的都坐在里面等着。   小庆一进门,两个人就闻到了一股鲜香味儿。   掌柜的眼睛几乎是立时就亮了,周师傅却嗤之以鼻道,“放了虾米紫菜提鲜罢了,几乎家家户户的馄饨都是这样做的。”   小庆不说话,把碗放下,又拿了勺子过来。   掌柜的接过,快速舀起一个馄饨,放进嘴里,立时感受到了馄饨皮的爽滑,再轻轻一咬,带着汁水的肉馅儿就爆开了,裹着一股浓郁的鲜香味儿,直冲天灵盖。   “嗯,确实鲜香。”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旁边的周师傅将信将疑,也吃了一口。   半晌,他一言不发,似在那眯着眼睛品味这股鲜香味儿。   小庆莫名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忍不住问,“周师傅觉得,这馄饨怎么样?”   “皮薄馅大,除却普通的虾米紫菜提味儿,还另有一股子鲜香。”周师傅睁开眼,也不怕烫,直接舀起一个馄饨放在掌心,轻轻剥开,点了点头,“这小娘子有些巧思,馄饨馅儿里竟然放了洋葱,既增加了汁水的丰富,又解了肉馅的腻,这碗馄饨……确实不错。”   掌柜的在旁边捋了捋胡须,“那这鲜粉,你是不是也去试试?倘若真如小庆所说,馄饨的鲜美全靠这鲜粉,那这粉……可了不得。”   周师傅凝眉点了点头。   前几天他们收购了个卤肉方子,四喜楼的几个分店都试着做了些售卖,结果不过半个时辰就被哄抢一空,东家对此大加赞赏,还许诺了他们将来有机会能调回斜阳县主店。   倘若这次鲜粉能再成功收购,两人回斜阳县主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我这就去做。”周师傅没有丝毫停顿,拿着裹鲜粉的纸包去了厨房。   不大会子,端了三盘菜常见菜式回来。   掌柜的拿着筷子夹了一口,点了点头,再换一道菜,依旧是点头。   “怎么样?”周师傅有些迫不及待的询问,早忘记最初他对这粉末的不屑一顾。   “确实提了好些的鲜香味儿,好吃,是真好吃。”掌柜的点了点头,猛地看向小庆,“快,快去摊上,留住那小娘子,这鲜粉,我今天就要!”   ……   今天的馄饨依旧是卖的很快,还没到饭点就见了底。   乔连连收拾残羹,让两个大孩子点了一下今天收到的铜板。   “娘,一共卖了五百三十文。”顾城算的毫不费力。   乔连连点了点头,娘几个继续收拾,把碗碟放好,桌椅收拢好,连地面的垃圾都清理了一下。   “娘,还不走吗?”顾鹊有些迷茫。   娘为什么还不去找驴车,今天不回家了吗?   乔连连摸了摸她的头,还没说话,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喘息,一个灰色衣裳的年轻男子捧着两只碗停在她跟前,“小娘子,我还碗来了。”   终于来了!   乔连连微微勾起嘴角,又很快遮掩好了情绪,转过身,一脸的云淡风轻,“放下就行了。”   然后冲顾城喊,“去找驴车,准备回家了。”   “等等等。”小庆急了,赶紧道,“小娘子,我们掌柜的找你有话说。”   “你们掌柜的?”乔连连一脸惊讶,“有什么事吗?”   “……总之,您去了就知道了。”小庆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捡到鲜粉的事儿说出来,干脆支吾道,“我们掌柜的就在四喜楼里等着您呢。”   乔连连思附了片刻,在小庆可怜巴巴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四喜楼三楼包间。   前两天乔连连才在这里卖了卤肉方子,今天,她又坐在了这里。   “乔家娘子,又见面了。”   掌柜的是个老狐狸,一说话就套交情,“上次你卖给我卤肉方子时,我就瞧着娘子不是一般人,没想到才几天,就又做出了美味的馄饨,令人佩服啊。”   “就是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罢了。”乔连连滴水不漏。   “你这馄饨做的可是极鲜美,不知道乔家娘子又有了什么秘方,我心里还真是好奇的紧。”掌柜的紧追不舍。   “都说了是秘方,掌柜的也就只能好奇一下了。”乔连连皮笑肉不笑。   四喜楼掌柜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娘子年纪不大,脑子却聪明的紧,跟她绕圈子是没什么用的。   掌柜的斟酌了一下,干脆直言道,“四喜楼看上了你做馄饨的秘方,就是那股子鲜香味儿的来源,你说个价格,我们好生商量下。”   “价格?”乔连连挑了挑眉。   上次因为毫无准备,被云汐楼打断了计划,只能把卤肉方子直接卖出去。   现在可不一样。   这计划是她布下的,鱼也是她钓来的,怎么能就此放过。   说白了,乔连连不愿意做一锤子买卖。   她要的,是一个长远的,可以维持家里生计的收入来源。   “不好意思掌柜的,这配料也是家传秘方,我不卖。”乔连连脸上挂着微笑,拒绝起来却毫不留情。   掌柜的手掌一顿,眉头微皱,这鲜粉他是势在必得,可对方又执意不卖配方,难不成,也叫他跟云汐楼的掌柜学?   那他成什么人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愿对你做什么龌蹉之事,但也是真心想要这鲜粉,还望娘子深思熟虑一二,毕竟我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   这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毕竟有云汐楼前车之鉴,谁知道鲜粉被世人知晓后,又会有人打出怎样的主意。   “我也这么想过,所以我不打算卖馄饨了。”乔连连有些诧异,这四喜楼掌柜的倒也算为人正直,因此她也选择了直言不讳,“我就打算卖这鲜粉,掌柜的要是有意向,我可以只给四喜楼提供。”   “卖……卖鲜粉?”掌柜的心下一惊。   等咂摸过来了,又开始佩服这个乔家娘子。   好一个放长线钓大鱼,好一个聪明的女人。   “你真不肯卖这配方?”他最后确定了一下。   “不卖。”乔连连语气铿锵。   “好!”掌柜的一拍桌子,“那我就买你这鲜粉,我们来商谈下价格。”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对了嘛~~~ 第30章 上学   乔连连跟掌柜的商谈好了价格。   鲜粉材料本身不算矜贵,她也没漫天要价,一两只要三十文钱,差不多够做十盘菜的量,相当于一盘菜只要三文钱,价格还是挺合适的。   但架不住四喜楼分店多,客流量也多。   掌柜的粗略算了一下,光西阳镇的分店一天就得用掉一斤的海鲜粉,也就是三百文钱。   四五个分店合在一起,每天就得一两多的鲜粉。   一个月下来,就是三四十两的银子。   掌柜的多少有些肉痛,但一想到将来四喜楼可以做大做强,名声能超过云汐楼,他又咬牙定了下来。   乔连连拿着十两定金离去了。   孩子们都在四喜楼门口等她,顾城也已经找好了驴车,只等她出来就回家了。   “暂时先不着急回去。”乔连连过去跟驴车师傅讲了一下,多加十文钱,帮着看会桌椅板凳之类的东西。   而后,娘几个去了夕阳镇子上,一边购些生活用品,一边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私塾。   “娘,你打听这个干嘛?”顾鹊有些不解。   “之前家里太穷,一直没什么银子,我也就不能想太多,毕竟温饱才是第一。现在不一样了,咱们有固定收入了,得让城儿上学去。”乔连连道。   不管是拳脚功夫也好,舞文弄墨也罢,总得学一个,将来才能有机会,有出息。   顾城抿着嘴不说话。   他其实是不想去上劳什子学的,在这个时代,但凡是跟文字沾上关系的都极贵,有很多农户人家为了养一个学子,全家都得勒紧裤腰带。   他不愿意做那个让全家吃苦受累的人。   可乔连连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张口就道,“娘能赚钱,也会赚钱,肯定会供养好你们几个的,不说你,等钟儿和楼儿以后都恢复了,也得去上学。”   顾钟最近一直在点眼药水,视力一日比一日好,现在都能看见五尺之外的人影了,等再点上一阵子,应当能上学去了。   现在问题比较严重的是顾楼,这个小子倒是每天憨吃憨喝,没心没肺,可愁煞了乔连连。   他那腿愈合的时间太长了,要想重新长好,得打断了再接。   让一个孩子承受断腿的痛苦,即使自己的实验室里有麻药,乔连连也于心不忍。   这也是她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不过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孩子年龄小更容易恢复,还是得将这事儿提上日程。   大街上,顾楼还在乐呵呵打量别人手里的吃食,根本就不知道,将来要有怎样的痛楚寻找上他。   “娘,我想吃糖葫芦。”突然,他瞄见了一串红澄澄的糖葫芦,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口水,一把抱住了乔连连的大腿。   “好,一人一个。”乔连连十分大方。   刚拿到手的十两银子,还没捂热乎,就让她给花了出去。   三个小的一脸高兴,两个大的却满是心疼。   顾城更是懂事的道,“娘,我不吃糖葫芦,你给弟弟妹妹买吧。”   乔连连白了他一眼,拿起一串糖葫芦硬塞进他手里,“叫你吃你就吃,一根糖葫芦才几文钱,还能把我们吃破产不成。”   说完,她自己也拿了一根,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清脆的糖壳带着一股焦香的味道在嘴里迸开,紧接着就是去了籽的山楂带着酸味袭来。   乔连连才咬一口,眼睛就睁不开了。   造孽哦,真酸。   “给,楼儿多吃点。”乔连连义无反顾的把糖葫芦塞给了贪吃鬼顾楼。   可把这小子乐坏了,一张小圆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娘几个在大街上慢慢地走,途径卖干货的地方,乔连连买了不少的干香菇,干海带,干虾皮。   付钱的时候,她又想到了什么,还额外买了些其他的干货,如枣干桂圆干之类的,几乎将铺子上的干货都选了一遍。   把老板给高兴的,主动给她抹了零不说,还赠了好些添头。   “娘,我们是要煮八宝粥吗?”顾鹊有些纳闷。   “不是。”乔连连把东西塞进背后的竹篮里,浅笑着道,“是为了保密配方。”   她要是每次只买需要的东西,那有心人只要略一尾随就能推算出鲜粉的配方,所以乔连连得多买,多选,扰乱对方的视线,让对方摸不着头脑。   如此才能真正长久的靠鲜粉赚钱。   顾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乔连连付好了干货的钱,决定趁着干货老板高兴的心情问点问题,“老板,你知道镇子里哪有好点的私塾学堂吗?”   “哎唷,小娘子这可问对人了。”老板果然很好说话,“镇子上只有一个私塾,也没啥好不好的,老先生是个落弟的秀才,人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听说他当年是因为不肯与人同流合污才落第的,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挺多的,娘子想听我告诉你。”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   果然八卦是人类共同的天性,她只是打听个私塾,居然就有人跟她讲这些。   眼看着老板手舞足蹈着要长篇大论,乔连连赶紧打断他,“老板先跟我说,这先生的私塾在哪里,我打算给我们家孩子报个名。”   “哎唷,这……地方倒不远,就在西边胡同往里走第三家。”一提到这个,干货老板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李老先生学识也挺好的,就是吧,这脾气有点古怪,他想教的人,不给钱也愿意教,他不想教的人,给多少钱都不交。”   乔连连点了点头。   有学识的人通常都有些古怪脾气,这是正常的。   至于顾城会被先生拒之门外这个可能,乔连连完全没有设想过。   开玩笑,那可是本书里最聪明最腹黑的大反派。   虽然现在被她养的有点呆萌……   乔连连回头瞥了一眼大儿子。   顾城察觉到了,抬起头看了一眼后娘,眼里满是询问。   乔连连冲他一笑,笑得大儿子一头雾水。   “哎唷,我看小娘子还是别去了,万一碰了壁可多不好,听说这两年李老先生脾气古怪的越来越厉害了,上次好几个学子都被拒了呢,你们家孩子我看也难。”干货老板还在嘀嘀咕咕。   乔连连对他道了谢,抱起小顾歌,娘几个开始往回走。   “娘,我们不去给大哥报名了吗?”顾钟小声的问。   “去,但是哪能空着手去。”乔连连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咱们先回家,做点好吃的再去先生那里。”   “好吃的?”顾楼猛地抬起头,嘴里尚嚼着没吃完的糖葫芦,“做什么好吃的?”   一旁的几个兄弟姐妹全都笑了。   这个憨吃货哟。   娘几个一边笑一边走,没注意到因为她们的出手大方,已经有人暗暗地盯上了。 第31章 顾楼受伤   “就这个女人?”   一个胖子嘀嘀咕咕,“带着几个孩子,倒是不足为惧,但咱们抢这样的人家,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这女人有钱,生意特别火,我亲眼看见那小孩数铜板,好大一堆呢。”另一个瘦子压低了声音,“前几天龙哥他们受了伤,现在都躺在床上养腿,咱们兄弟再不弄点钱,都快饿死了。”   “行,那待会过窄胡同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一个人绕着去了前面,一个人在后面包抄。   乔连连带着孩子们走了好大会子,一直没看到人,她皱了皱眉头,心头涌上一丝不安。   “娘,怎么了?”顾城也察觉到了不对,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人跟着咱们?”   乔连连没有动弹,“怕不是跟着,而是已经出现了。”   顾城霍地抬起头,一眼看到了胡同出口站着的个瘦子。   他连忙转身,又看到一个胖子堵在入口,顿时明白了,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抢劫。   “是谁让你们来的?”乔连连在心底过滤了很多人。   四喜楼?云汐楼?又或者上次四个恶霸的同伙来复仇?   “没有谁,就是哥们几个缺点钱花,想跟小娘子借点罢了。”瘦子狞笑着冲过来。   胖子也一声不吭的往这里奔。   眼看着娘几个就要被瓮中捉鳖,顾城一马当先的冲了出来,一拳勾到了瘦子的肚皮。   他的动作很到位,速度也很快,唯一可惜的是年龄太小,力气不够,只让瘦子皱了皱眉头,就将他一把拂开了。   顾城摔到了一边。   乔连连神情一凛,抬脚就踹向瘦子。   倏料,身后的胖子忽然扑上前,两只手紧紧束缚住她,巨大的重量冲击让她一时间无法动弹。   “娘。”   顾城大叫了一声。   几个孩子也都惊呆了。   顾歌吓得放声大哭,顾钟着急的大喊乔连连,却因为视力不佳不敢动弹。   顾鹊倒是机敏,跑过去扶起顾城,结果被瘦子堵在了一边过不来。   剩下一个小顾楼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毅然决然的拖着小残腿,嘶吼着冲胖子跑过来。   “放开我娘,放开我娘。”小家伙一边踉跄,一边大吼。   乔连连心底有些酸楚,右手一张,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手术刀,反手就要扎那胖子的手。   截止到目前为止,乔连连都是不想要人性命的,她只是想给这些恶霸一些小教训,叫他们见到自己绕着走。   可就在她掌心的手术刀还没扎下去的时候,瘦子忽然放弃那边的顾城和顾鹊,跑过来一脚踹在了顾楼的身上。   才将将六岁的孩子,本来就腿脚不便,跑起来也带着几分踉跄,此刻后背天降一脚,径直将他踹的扑在地上,连打了三四个滚才蜷缩成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楼儿!”   “弟弟(哥哥)!”   全家异口同声的喊出声。   顾城眼睛通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刀,对着瘦子不要命的扎了过去。   顾鹊没有利器,干脆用上了牙。   乔连连更是气的浑身发抖。   她还在想什么不伤人命,她还在做什么慈善好人!   她的孩子已经被人伤了!   细长的手术刀被收进了空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了消音器的短管。   乔连连将管口对在胖子的肚皮上,右手食指按住扳机,正准备按下去的时候,一个颇耳熟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就看你们两个不对劲,原来真的是在图谋不轨!”   紧接着,胖子惨叫了一声,双臂禁锢的力量弱了下去。   乔连连趁机挣脱,反身给了胖子一脚,胖子又惨叫了一声,彻底倒了下去。   另一边的瘦子看到同伴连连惨叫,早就吓得惊慌不已,抬腿就往胡同外跑。   “哪里走!”来人大叫一声,足尖轻点,以一种迅疾的速度飞奔过去,抬脚将瘦子踹飞在墙上。   瘦子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小样,还想在爷跟前行凶。”来人拍了拍手,扭过头,瞧见是乔连连,才惊喜的大喊,“小娘子,是你,竟然是你,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我已经好久没吃到你的卤肉了。”   乔连连却没功夫管他,直奔顾楼跟前,将蜷缩如刺猬的小孩抱进怀里,柔声道,“小楼,我是娘,你还好吗?告诉娘,你哪里疼?”   刚开始顾楼没有响动。   等乔连连耐心问第三遍的时候,他才抬起苍白的小脸,顶着一额头的汗,哽咽道,“娘……腿疼,疼……好疼啊。”   乔连连的眼泪一瞬间就崩了。   这个贪吃的小家伙,每天乐乐呵呵的,好哄也好骗,是那种养起来特别省心的孩子。   可现在,他孱弱的躺在地上,说他疼。   乔连连恨不得替他疼。   “娘来帮你看看。”她压着满胸腔的心疼,镇定的在顾楼的腿上摸索轻按,“这里疼吗?这里疼不疼?”   刚开始顾楼一直摇头,等到了他之前留下的腿伤位置,他大叫了一声,“就是这里,好痛啊娘。”   旁边的碧松一脸惊奇,这小娘子除了做卤肉好吃,还懂治病,这么厉害?   “楼儿,不怕,一会就不疼了。”乔连连却逐渐放下了心。   不仅如此,她心底还涌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反正顾楼的腿迟早得治,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伤腿彻底断掉,再重新接骨愈合。   假以时日,顾楼就能和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楼儿不怕。”乔连连轻轻安抚顾楼,“娘这就带你回家。”   顾楼点了点头,似想后娘放心,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却看得乔连连心头更酸。   她抱起三小子,冷冷的瞥了一眼受伤的胖子和已经晕倒的瘦子。   如果不是多留一会顾楼就会多痛一会,她一定会把这两个人打死,甚至杀了。   现在,她只能把目光放在碧松的身上,诚挚道,“多谢公子仗义相救,只是我的孩子受了伤,实在没办法惩罚恶人,只能劳烦公子把这两位恶人送去县衙了,他日乔连连必有重谢。”   “好……没问题。”碧松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等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走得远了,他才想起来问一问卤肉的事儿,可一想到人家孩子刚受伤,到嘴的话又问不出来了。   好在乔连连走到胡同口时,突然转过身,朗声道,“公子大可去趟四喜楼。”   碧松的双眼一亮,拎起两个躺在地上的恶霸,飞也似的送去了县衙。   【作者题外话】:biubiubiub,今日份查收。   希望小伙伴们多评论多投票,据说,好像有啥啥啥啥活力度,反正就是越多越好,嘻嘻嘻,拜托你们啦,我让男主快点出现。 第32章 断腿而续   娘几个坐着驴车回顾家村。   为了照顾小顾楼,师傅特意把驴车赶的特别慢,乔连连还买了两根糖葫芦。   小家伙原本疼的面色苍白,看到糖葫芦之后双眼霎时亮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抓着一个就啃。   乔连连又气又无奈,两只手臂撑着三小子的腿,生怕让他因为颠簸再感受到疼痛。   “娘,要不然我来吧。”顾城因为没能保护好娘和兄弟姐妹,心里内疚的难受,一直不想说话。   但看到乔连连吃力地抱着顾楼,两只胳膊一直不敢松懈,他又忍不住开口。   “你也长个子呢,不能累着。”乔连连看了他两眼,“刚才你也受伤了吧。”   瘦子是下了狠手的,顾城也确实受了伤,两掌心破皮出血不说,膝盖也隐隐作痛。   可弟弟伤的更重,顾城不愿意说什么,再让后娘担心。   但不说归不说,等到后娘轻轻一问,顾城就觉得自己心里特别难受,一股酸酸的委屈涌了出来。   “没,没事。”他别过头,不让让大家看到自己眼底的晶莹。   “还说没事。”乔连连嗔了他一眼,“现在娘要先顾着小楼,等回到家就给你看,先自己清理下伤口,别动不动就忍着,知道么。”   “嗯。”顾城轻轻点了点头。   乔连连又轻声安抚了一下其他几个受到惊吓的孩子,驴车总算是接近顾家村了。   虽说老三家孤儿寡母在西阳镇做生意不算啥稀罕消息了,但一辆驴车载着浩浩荡荡一家子,外加一些桌椅板凳啥东西的,还是挺引人注目的。   有人就跟乔连连打招呼,“老三家的回来了啊。”   乔连连笑着点头,但却没有出声回应,因为实在是不太熟悉,她把原主的记忆全都搜刮了一遍,也不记得那人是谁。   结果落到那人眼里,就变成了“顾老三家的发达了,对她们这些乡里乡亲爱答不理了”,当即,她就跟旁边的人碎嘴了起来。   说来也巧,旁边的那个人乔连连就很十分熟悉。   正是那一直想过继顾城,为了顾城不惜跟乔连连打闹撒泼的张婶子。   两个人就像王八绿豆对上眼似的,在那嘀嘀咕咕。   一个骂,“不就是个死了夫婿的小寡妇么,带几个孩子赚点钱,神气什么。”   一个拍手,“就是,装给谁看呐,以前怎么打孩子的都忘了啊,你不知道那小闺女被打多惨,嗷嗷喊着求饶,结果那女人跟疯了一样还是打,太不是东西了。”   “就是就是,别以为赚了点钱就能当好人了,私下里她还不知道怎么磋磨几个孩子呢,喊几个孩子干重活累活的,自己坐着享清福,真是从头坏到脚。”   “可怜那几个孩子,没了爹,还要受后娘磋磨,太难咯。”   两个妇人唠的开心,没注意到旁边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男子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到最后眼底已全是恼恨。   ……   顾家老宅门口。   乔连连小心翼翼的抱着顾楼,把他放到了柔软的被褥上。   三小子啃完了糖葫芦,这会正面色苍白的哼唧,“疼啊,娘,真的好疼啊。”   “行了。”顾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刚才吃糖葫芦的时候怎么不说疼,现在嚷嚷起来了,是嘴里空了吧。”   顾楼咂摸了一下嘴,小声嘀咕,“确实空了,姐,我想吃肉,你给我做点肉去呗,吃着我就不痛了。”   “你……”顾鹊差点让这个吃货弟弟给气死。   她一甩手,离开内室,钻进了厨房。   等乔连连和顾城把驴车上的东西搬好,又给驴车师傅付了款,已经是午时了。   乔连连看了一眼顾楼,还挺有精神的,就也钻进厨房,做了好些糕点。   “娘,是在给三哥做糕糕吗?”顾歌趴在厨房门口,奶声奶气的问。   “是给大家做的。”乔连连轻笑,一瞬间就明白小闺女在担心什么,“放心,大家都有份,小歌儿会吃到的。”   顾歌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片刻后,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娘,歌儿绝对不贪吃,歌儿是替四哥过来问的,是他想吃糕糕。”   卖四哥倒是卖的毫不犹豫。   坐在顾楼身边发呆的顾钟表示很无辜,但他性子内敛又不爱争辩,因此只是抿了抿嘴,就作了罢。   乔连连一边笑,一边将手里的糕点尽数码放好。   今天,她在集市上买了糯米和干果,索性就做了个甑糕。   把泡上一阵子的糯米先铺一层在蒸笼,紧接着放上一层蜜枣,再一层糯米,一层蜜枣,如此循环往复铺满蒸笼。   其实按说应该还要放点芸豆的,但乔连连没买到,就放了点花生增加口感。   最后大火蒸上半个时辰。   中间,乔连连还穿插做了点酥果子。   就是把鸡蛋加水加芝麻和成较硬的面,擀成片,再用刀切成条,扔进油锅里炸的金黄酥脆捞出来,是顾家村人过年时常做的面点,也是原主记忆里唯一的美食。   未时,一天最暖和的时间。   乔连连把做好的甑糕拿碗一盛,先给几个小的一人一碗吃着,随后舀了满满一大碗放在了桌上。   陷入沉睡的顾楼被这香味叫醒,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满碗的甜甑糕,当时眼睛就红了,要不是腿太疼,他都要跳下来去够着吃了。   饶是如此,他也扯着嗓子大喊,“娘,我要吃,我要吃。”   “等一会吃。”乔连连抿着嘴,把趁孩子不注意时掏出的消毒麻醉器具全都码放整齐,还有接骨续骨的石膏板,全都放在一旁。   两个小的都在埋头苦吃,根本就没有关注过这边。   顾鹊和顾城却对视了一眼。   他们成天跟着后娘,没见过她买这些东西,家里也不可能有,那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呢?   顾鹊张嘴想问,被顾城一把拽住了。   九岁的小小少年冲妹妹点头,眼神坚定而缓慢——他不想追究后娘的秘密,也愿意相信后娘的一切。   顾鹊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后娘为了救他们都可以拼命,那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   即使,她拿出的东西,真的很奇怪。 第33章 爹来   乔连连知道以大儿子和大闺女的聪明敏锐,会察觉到什么,但她真的顾不上了。   “城儿,按住小楼。”她冷静的吩咐,“鹊儿拿着甑糕,在一旁站着。”   顾城听话的过来了,顾鹊抽了抽嘴角,听话的抱起了甑糕。   乔连连抿着嘴,双手利落的给顾楼推了麻药,稍等一会生效后便开始断骨续骨。   她的手法专业而稳重,加上麻药的效果,顾楼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不仅如此,他还瞪大了眼睛,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的腿被重新接好,束上石膏,又被结结实实五花大绑了起来。   “三哥,真的不痛痛吗?”顾歌紧张地抓住了顾钟的小手。   “不痛,一点都不痛。”顾楼乐呵呵的,还有功夫要顾鹊喂他一口甑糕。   然而小半个时辰过后,随着麻药的效果褪去,一股扎心的痛席卷而来,顾楼先是吐掉了嘴里的甑糕,转而大叫出声。   “疼疼,娘,疼死了,怎么回事。”他惊恐的望着自己的小腿骨,“好疼啊,好难受。”   乔连连叹了口气。   刚开始用了麻药,自然不会疼。   现在局麻效果没了,肯定会疼。   “乖楼儿,忍一忍,等过阵子腿好了,你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走路了。”乔连连轻声安慰三小子。   “可是真的好疼,娘,好难受啊。”顾楼眼泪汪汪的。   乔连连的眼圈也有些发红,但她无可奈何,断骨再续骨,本就是一桩不容易的事。   “娘我不续了行不行,我不想腿好了,可不可以。”顾楼哽咽着摇头,“早知道这么疼,我就……我就……”   我就了半天,也说不出来。   那是给他好吃的,给他赚钱花的后娘啊。   后娘遇到了危险,难道他能不去?   小顾楼抬起头呆了一瞬间,突然嚎啕大哭,“早知道这么疼,我也要去救娘。”   乔连连“噗嗤”笑出声,但笑着笑着,眼眶又湿润了。   这个臭小子,不枉她那么疼他,给他买了不少吃食。   总算是没喂出个白眼狼。   “好了,不会疼太久的,先吃个炸酥果吧。“乔连连把一碗喷香的油炸果子端了过来。   顾楼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圆溜溜的双目紧盯着金黄酥脆的炸酥果,口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一旁的顾鹊简直没眼看了,有这个么贪吃弟弟,真担心哪天他会被别人用一点吃的拐卖走。   乔连连却欣慰的笑了。   不枉她如此辛苦,又做甑糕又炸酥果,就是为了在这小子哭闹的时候堵住他的嘴。   “给你。”顾鹊放下甑糕,捏了跟炸酥果,递到顾楼的嘴边。   顾楼张嘴接触,轻轻一咬,带着油香的酥果断裂,随着牙齿上下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股浓浓蛋香和芝麻香混在一起的味道迸开。   “香,真香。”三小子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三两下咽了,再次张开了嘴,“姐,再来一块,啊……”   顾鹊没好气的投喂。   “娘,娘,我也要吃。”顾歌扒完最后一口甑糕,蹬蹬蹬跑了过来。   乔连连给她捏了一大把,“慢点吃啊,别把奶牙给崩掉了。”   “好。”小姑娘高高兴兴的应着,跑去门口坐下,乖乖巧巧的吃东西。   哦,这就是她的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乔连连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成水了。   此刻,已经接近了申时。   几个小的是已经吃饱了,可大的还饿着呢。   乔连连拿出消毒棉和碘伏,抓起顾城的手,给他二次消毒了一遍,重新上了金疮药,才道,“饿了吧,锅里给你们热着甑糕呢,快去吃。”   又对着顾鹊喊道,“鹊儿,别喂楼儿了,自己吃,他伤的是腿又不是手。”   顾楼和顾鹊这才去了厨房,盛了三碗饭。   兄妹俩一人一碗,另外一个自然是乔连连的。   “娘,你也来吃。”顾鹊捧着碗在外面喊。   乔连连正把用过的一些器皿收好埋了,回应道,“你们先吃,我等会就来。”   “不行娘,一会凉了。”顾鹊很坚持,“娘也累了一天了,要赶紧吃饭。”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卖馄饨,卖鲜粉,遇到危险,还有为顾楼接腿。   他们尚且吃了一碗馄饨,娘却一直劳碌,什么都没吃上,身体肯定会受不了了的。   乔连连叹了口气,把手头的东西放下。   女孩子就是心思细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   她接过甑糕,摸了摸顾鹊的头,“好,一起吃。”   娘几个坐在厨房外头的小凳子上,也不拘地方,各自捧着碗大吃。   尚温热的甑糕带着浓香的糯米味,舀一勺放嘴里,先是感受到软黏,紧接着就是蜜枣带来的香甜,中间穿插着花生的香气,则有效缓解了半路的腻感。   确实好吃。   饭毕,顾鹊主动收拾了碗筷去涮洗。   顾歌拉着顾钟去喂家里的大胖,顾城则坐在顾楼身边,跟他讲一些趣事,以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这招刚开始还管用,时间一长顾楼听疲了,又开始扯着嗓子哀嚎。   “疼啊,好疼啊。”   顾鹊都无奈了,问乔连连,“要不要给他再弄点吃的?”   她算是明白了,讲故事都分散不了注意力,也就只有美味能堵住吃货的嘴了。   “不能让他吃了,糯米不易克化,他吃了那么大一碗,再吃会出问题的。”乔连连摇了摇头,在院子里绕了两圈,“要不,我给楼儿做点好玩的吧。”   这话一出,顾楼没反应,顾歌和顾钟却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乔连连从院子里抽出来一根竹竿,选了相对肥大的尾部,劈开,截取一块,拿锋利的小刀削成两片不对称扇叶,中间钻了个小孔。   再劈一块细细的竹条,削圆润,比小孔稍大一点点。   最后,将竹条砸进小孔里,竹蜻蜓就做成了。   老宅内室里。   乔连连将竹蜻蜓放在掌心,轻轻一搓,它就旋转着飞上了屋顶。   “哇。”   这下不光两个小的眼巴巴,连两个大的都被吸引了。   “娘,这是什么?”顾歌惊叹的问。   “这个啊,叫竹蜻蜓。”乔连连笑着手把手教顾歌玩。   小小的竹蜻蜓在屋子里飞来飞去。   顾楼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哎唷声刚停歇下来。   猝不及防的,顾家老宅的大门被猛地踹开。   一群人哄嚷着冲了进来。   其中有个熟悉的声音尖利道,“我就说的没错吧,这个女人果然在虐待几个孩子,她就是这般心黑,老三,赶紧休了她,让她滚。”   【作者题外话】:最近多了很多小可爱,感谢你们喜欢本书,所以看着看着就投票了,但是不要这样啊,一定要点击最新章节投票才可以计入塔读算法,希望小可爱们不要中间投,浪费票票啦,爱你们。 第34章 顾家动荡   今天是个好日子。   顾大嫂一大早爬起来就有种预感,今儿要有好事儿发生。   她跟自己当家的说了一嘴,却被当家的白了一眼。   “你天天做梦有好事儿,哪天有过一点好事儿了?哪怕捡点钱也行啊。”顾纬没好气。   顾大嫂吃了一脸的瘪,再多的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用过午饭,她越想越憋闷,决定出去找人唠唠嗑。   刚好两个人都在数落顾老三家的,她立马停下了脚步,也加入其中。   哎唷,那个小蹄子哟,上次把她打的可惨了,还有那个顾城,把她家壮儿打的都吐血了。   要不是大夫检查说没啥事,她非得跟他们拼命不可。   当然,顾大嫂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更多的是怕那娘俩把自己也给打吐血。   不过这口气是不可能咽下的,永远也不可能咽下的。   所以那次听说有人来找小叔,她立马就把那娘几个的位置给指了出来,就是想着她们能得到报应。   结果什么都没有!   呸,白浪费她口水!   顾大嫂很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日复一日的跟人唠嗑,将那小蹄子从前的坏,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哎,今天顾老三家的有点不一样,好像头发乱了。”张婶子突然说。   “我看啊,像是被人欺负了。”另一个人道。   她心底一突,难道是那两个人终于找这小蹄子的麻烦了?   如果是真的,她还挺高兴的。   但高兴归高兴,倘若让那小蹄子知道是自己说的……顾大嫂又难免有些忧心。   “可能是那个恶妇又得罪了别人,让别人教训了吧。”她抢着道,“可怜几个孩子,怕是又让这恶妇连累了。”   “你们是不知道,我那个三弟媳整个人都特别坏,不给小的吃饭,让大的拼命干活,那几个孩子的手,简直不能看,咱什么时候见过那样待孩子的后娘啊,也太不把孩子当人了。就算有人揍了她,那也是为民除害。”   顾大嫂越聊越起性,油醋也添的愈发浓郁。   直到——她看到了旁边站着的一个男子。   身高八尺,脊梁笔直,眉目英挺,虽然整体五官不出色,但一眼看过去就是有种不凡的气度。   “这人长得跟我们家三叔还真像。”顾大嫂跟旁边人说笑。   男子抬起来看了她一眼。   顾大嫂又点了点头,“真像,确实像。”   那人没说话,转身走了。   顾大嫂又顿了片刻,才一拍大腿,“哎呀,这哪里是像,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难道,老三真的回来了?   他……他要是知道家里人将他媳妇孩子赶出去可怎么办?   记忆里,三叔可是会功夫的,要真是发起飙来,不打亲娘不打亲哥,教训她这个嫂子怎么办?   好在,刚才的话,他恐怕是听了不少吧。   顾大嫂一拍大腿,小跑着撵上男子,张嘴就是叽里呱啦,“你是老三吗,老三你回来了,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几个孩子都遭了什么罪,你知不知道你娶了什么恶妇……”   男子始终抿着嘴没回应,一路走到了顾家门口。   顾大嫂的心彻底定了,这一定是三叔回来了,否则不可能回顾家。   “哎,三叔回来了,三叔回来了。”她抢在男人推门之前一把撞开门栓,对着内室大吼大叫。   “钱氏你疯了。”顾纬一脸不耐的从床上爬起来,“谁回来了,让你这么大惊小……”   剩下一个怪字噎在喉咙里。   顾纬一脸见鬼的表情,盯着跨进门的男子,好大会子嗓子眼都不敢动弹。   三弟回来了?   是人还是鬼?   是不是……找自己报仇的?   顾纬的双腿一软,瘫了下来。   “三弟,你是鬼魂找来了吗?大哥不是故意逃兵役的,大哥错了,大哥只是太怕了,谁知道他们会把你带走,对不住,大哥对不住你啊……”顾纬痛哭流涕。   男人一动不动。   顾大嫂一脸无奈,赶紧奔上前,把当家的给搀扶起来,低声道,“别哭了,是活人,三叔活着回来了!”   顾纬的哭声在喉咙里戛然而止。   他慢慢的站稳身体,试探着上前走了两步,用手背碰了碰男人的身体。   是温热的!   太好了,老三活着回来了!   他就说,老三当过侍卫,有拳脚功夫,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在战场上。   “太好了弟弟,你回来了。”顾纬高兴的给了男人一个熊抱。   紧接着,是顾老太一脸泪痕的冲了出来。   “老三啊,我的三儿子。”老太嚎啕大哭,冲上前给了顾绍两下,“娘还以为你死了,娘还以为你不在了,你怎么才回来,娘担心死你了。”   顾绍抿了抿嘴,一直紧绷的情绪这才稍微有些放松。   他低下头,看着嚎啕大哭的老太太,薄唇轻启,“娘,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老太毕竟不是常人,情绪失控了片刻就冷静了下来。   然后,她想起来被赶走的三儿媳妇和几个孩子。   然后,她的表情就僵住了。   “娘,三叔千里迢迢回来,咱们先让三叔坐下。”顾大嫂戳了戳顾老太。   顾老太反应过来,“哦哦,绍儿啊,累了吧,先坐下。”   “不了娘。”顾绍没有动弹,“孩子呢?城儿呢?”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老太僵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后还是顾大嫂笑着道,“听说你去了,那乔氏就要二嫁,对,是她想二嫁,我和娘好说歹说让她给你守三年,结果她不听,要自立门户,还把几个孩子带走了,平日里不是虐待孩子,就是磋磨孩子,要不是我几次看到帮了帮手,歌儿那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二嫁?”顾绍扬了扬头,心底的不满累积到了极点,“她想二嫁,放她走就是,何苦磋磨孩子们,孩子做错了什么。”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她不愿意啊。”顾大嫂勉强笑道,“现在,她们就在老宅那住着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顾绍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几个孩子,自然是要去看的。   “那,三叔先坐一会喝口水,等会再过去?”顾大嫂试探着询问。   “不,现在就去。”顾绍转身,率先离去。   顾大嫂瞪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又看了一眼顾老太,着急道,“还不赶紧过去。”   晚了,话都被人家说干净可怎么办。   于是,除了腿脚不太好的顾老二,一家四口倾巢而动,全都紧跟在顾绍身后,冲着老宅奔去。   路上,去女儿家探亲归来的刘婶子看到了还有些奇怪,跟刘大叔嘀咕,“这家人怎么看着像是去小乔那,别又是来找什么麻烦。”   说完,也加快了步伐。   一群人刚靠近老宅,就听到了顾楼的喊叫声。   顾绍面寒似铁。   顾大嫂却是心底一喜,抢在顾绍前撞开木门,大声道,“她果然在虐待孩子,休了她,老三,休了她!” 第35章 第一面   老宅虽是个弃屋,但面积还真不小。   得亏内室破旧,八面漏风,乔连连才能一眼看清楚来人。   哦,是顾家那个……大嫂啊。   她揉了揉顾楼的头,站起来,眉头微拧,看着一群咋咋呼呼冲来的人,冷淡道,“怎么,今日踏入我家,又为何事?”   大有一种你说不出来理由,我就打你一顿的感觉。   顾大嫂想起那毫不留情的一脚,吓得一个哆嗦,立马后退了两步,躲到顾绍身后。   “你别嘚瑟,小恶妇,连嫂子都打,长嫂如母,你居然这样对我,你迟早要被休掉。”她探着个头大吼大叫。   乔连连漫不经心的笑了,“休啊,你去让顾绍休了我,这样五个孩子就能跟我姓乔了,我更高兴。”   “你……”顾大嫂被她这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拧了拧眉头,目光从顾城身上挪开,落到了他这名义媳妇的身上。   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面容清秀,中等高度,身材偏瘦削,两只手腕更是细的仿佛一拧就断。   她就这么冷静的站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却莫名给顾绍一种感觉——只要她愿意,可以随时踢飞顾大嫂。   顾绍摇了摇头,把这种感觉从脑海中驱走。   他轻轻开口,嗓音淡漠而清冷,“我的孩子,怎能冠你的姓。”   “……”   乔连连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   不记得原书有这一段啊,孩子爹回来了?   这什么情况?   “怎么样,吓到了吧。”顾大嫂趁机再次伸头,“你这个恶妇,整治你的人来了,让你再嘚瑟,让你再欺负人,当家的回来了,我看你还能扑腾出什么浪花。”   乔连连抽了抽嘴角。   吓到倒不至于,就是有些不太舒服。   她已经做好决定带着几个孩子长大,突然有个男人回来,她总觉得有些诡异。   不会……来抢她孩子的吧?   这个认知让乔连连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下意识的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冷漠道,“你们今日闹哄哄的闯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什么叫这事儿,你男人回来了能是小事儿?”顾老太气坏了,拄着拐杖上前指手画脚,“赶紧过来伺候你男人,还跟以前一样无法无天,惯得你。”   “娘,叫她来伺候什么啊,三叔是要休了她的呀,以后再娶个贤妻不比她好。”顾大嫂跟着添油加火。   顾老太点了点头,看向顾绍,“老三啊,快些休了这恶妇,让她滚回乔家村,也算是救几个孩子于水火之中了。”   前面都是铺垫,后面一句才是关键。   把恶妇休了,她就没法再虐待孩子了。   顾绍一直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表情——是同意。   “你一直如此恶劣对待几个孩子,我是不能再留你了,但我这里尚有几十两白银,你拿着离去,不管再嫁也好,回娘家也罢,都随你。”他淡淡道。   乔连连没说话,几个孩子也没反应过来。   顾大嫂和顾老太是却听明白了。   两个人立时瞪起眼睛,急吼吼道,“什么?几十两白银?她配吗?怎么能给她,不行,我不同意。”   “就是,这恶妇直接休了就是,干嘛给她钱,凭什么给她。”   有那钱孝敬给老娘大嫂,不香吗?   真是的。   那边,顾大嫂和顾老太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这边,几个孩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休了娘?”   顾城双目微瞠,几乎是和顾鹊异口同声道,“不行,不可以。”   顾歌反应较为慢一点,等哥哥姐姐说完,才突然放声大哭,“娘要走了吗?娘要去哪里,娘不要歌儿了么?”   顾钟抿着嘴不说话,但双手却死死的拽住乔连连的衣角,小小的骨节上泛起了清白,可见其用力程度。   “哎……”最懵的当属顾楼。   他才从疼痛中走出来,还没好好研究到手的竹蜻蜓,就看到一堆人闹哄哄的挤进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具体说的啥,他没听进脑子里。   不过顾歌说的他听进去了,当即,这三小子一声怒吼,“娘要去哪里?娘不可以走,娘不可以丢下我们。”   乔连连有些想笑,鼻尖却漾起隐约的酸。   她单手抱起顾歌,冷漠的看着顾绍,“你真的要休了我?”   顾绍想点头,但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似乎有些猫腻,他最好别点这个头。   “当然得休了你。”他不点头,有的是人敢点头,顾大嫂直接道,“老三回来听说了你干的那些事儿,肯定不能留你,赶紧滚,滚出我们顾家。”   “滚,赶紧滚。”顾老太也跟着添砖加瓦。   乔连连不为所动,只是冷淡的看向顾绍,直接把顾老太和顾大嫂给忽视了。   可把这两个人气的人仰马翻,恨不得撸起袖子就要打骂人。   奈何连顾绍也没有看她们。   这一对没见过面的夫妻,隔着内室的门,冷漠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在看透对方内心真正的想法,又像是在迟疑该不该说实话。   好大会子,顾绍轻轻才颔了颔首。   一人言语可能是污蔑,两个人说话可能是有色眼镜,但当一堆人肉这么说的时候,就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顾绍自认为也算仁至义尽了,不计较她伤害几个孩子,虽然休了她,但会给予几十两的补偿金,只要她好好生活,后半辈子应当还算顺遂。   倘若乔氏识相,就应该拿着钱,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绍如是想。   然而,乔连连只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淡漠道,“休我,可以。”   顾家人全都松了口气。   顾绍抿了抿嘴,“我这就给你五十两白银,你拿去好好生……”   一个“活”字尚未说完,就见乔连连抱着顾歌出去了。   顾鹊顾城顾钟,全都紧跟着后娘的步伐,一块往外走。   剩下一个腿不能动弹的小顾楼瞪圆了眼睛,嚎的撕心裂肺,“娘,娘你去哪里,娘你带着我啊,带着我啊。”   顾绍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呢。   【作者题外话】:看到你们的催更了,我也很想快点发,但是写文太上心了,就得逐字逐句的写,导致速度很慢--大家见谅……   ps:我也看到大家的银票了,这两天我可能要出一下门,先攒着,等回来加更~~~~好的伐? 第36章 爆发争吵   乔连连一步迈出了顾家老宅。   顾歌双臂紧紧搂着后娘的脖颈,像是怕她飞掉一般。   小姑娘年龄太小了,当初的事儿几乎都不记得,现在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后娘,别说她爹了,就是亲娘来了都不要。   顾城和顾鹊终究是大了一点,有记忆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再看了眼顾绍,眼底都有些不舍。   尤其是走到老宅门口,步伐就更慢吞了。   顾绍眼底总算有些欣慰,正准备跟顾城打个招呼。   突然,小小少年回过身,一把抱住嚎的撕心裂肺的顾楼就往外走。   顾鹊怕他抱不好,还在一旁拖着三小子的一条腿。   顾绍的瞳孔一瞬间放大了。   感情这兄妹两个不是想起来他这个爹,而是想把老三顾楼也给带走。   这……   “好了好了。”他看出顾楼有腿伤,生怕顾城把三小子给摔了,赶紧上前把三小子抱住,又低声道,“城儿,别闹了,赶紧回屋里说话,外头冷。”   要是冻坏了这孩子,他该怎么跟……交代。   “我不。”顾城眼底有埋怨,有压抑,也有几分怨怼,“娘不回来,我也不回来。”   没有娘的地方算什么,他才不要留下。   “你这孩子。”顾绍叹了口气,“好,你去把她叫回来吧,我暂时不休她了。”   顾城的眼睛这才亮了,三两步跑到乔连连跟前,急促道,“娘,你不要走,爹后悔了,爹不想让你走了。”   院里的顾绍嘴角抽了抽,他哪有说的那么卑微。   可就这样,乔连连依然是冷着一张脸,淡声道,“我又不是一条狗,他想让走就走,想让留就留。”   “娘。”顾鹊央求的望着乔连连,“你不要走好不好,鹊儿想要娘。”   顾城说不来这般眼巴巴的话,但他的眼神里透露着渴望。   他想要爹,也想要娘。   乔连连的心软了一瞬。   她侧过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顾钟,轻声道,“钟儿怎么想这件事?”   虽然顾钟不爱说话,但乔连连知道,这孩子内秀的很。   在书里,他也是仅次于顾城的腹黑角色。   小顾钟闷头思考了片刻,仰起小脸,看向乔连连,轻声道,“娘,我们能去哪里?”   离开了老宅,离开了顾家,他们孤儿寡母的,能去哪里?   最关键的是,顾家人恐怕不会任由她带走几个孩子。   乔连连在心底叹息一声,对孩子们的不舍和自尊心在脑海中打架,好大会子,不舍终于打败了自尊。   她冷着脸回到了顾楼跟前,轻声安抚了顾楼两句。   三小子终于停止了哀嚎。   顾绍心底也松了口气。   他似乎有些鲁莽了,事情也许并不是娘和大嫂说的那般。   这个乔氏,应该也没有那样不堪。   “你……”他清冷的声音刚响起,就被打断。   乔连连冷漠的望着他,“我只是不放心几个孩子罢了,只肖你让我带走几个孩子,随便你给休书,我乔连连不贪恋你顾家任何。”   顾绍怔了怔。   心底某些被闲言碎语巩固起来的深墙,似乎摇摇欲坠,有倾塌的痕迹。   偏在这时,顾大嫂听到了乔连连的话,又开始尖着嗓子大叫,“你不贪恋我们顾家,你赶紧滚啊,把赚的钱交出来,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顾绍皱了皱眉头。   他还没跟乔氏和离,他不喜欢有人这样说他的人。   “大嫂。”他语气淡淡,却有种不怒自威之感,“休妻一事暂不要提了。”   “什么?”顾大嫂大惊失色,“你不休这恶妇了?你知不知道她对几个孩子做了些什么?她是怎么对待几个孩子的?你留着她,万一她再磋磨几个孩子怎么办啊!”   顾绍皱着眉头,还没说话。   一旁的顾城已经冷漠道,“娘对我们很好,娘没有磋磨我们,她每天为了养我们很辛苦。”   “胡说,明明她天天打你们,她不给你们吃的喝的,还天天让你们干活。”顾大嫂怒吼,“你们一个两个的,给点三瓜俩枣就忘了之前的那些事儿了吗?你们怎么那么没有记性!”   “大伯娘希望我们怎么样?”顾鹊忽然问道。   “当然是……”顾大嫂迟疑了片刻,“当然是跟这种恶妇划清界限,让三叔把这个恶妇休了,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然后我们再次成为没有娘的孩子?这样我们就不得不回顾家生活,不得不在大伯娘和二伯娘手下讨生活?”顾鹊讥讽地笑了,“我可记得,当年我一个人干的活,比大伯娘跟二伯娘加一起还多,就这样大伯娘还暗地里骂我,说我有娘生没娘养,说我吃白饭,说我没娘疼活该做这么多活。”   说起当年往事,顾鹊的眼底含上了泪,但她没有擦去,而是就这么任由眼泪落了下来。   “现在好不容易我们有娘了,娘对我们很好,大伯娘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撵走我们娘,是不是又想我们回去给你干活了?又想我们变成没娘疼的孩子?”   乔连连站在一旁,简直要为顾鹊喝彩。   这一番话说的太棒了,釜底抽薪,直揭顾大嫂的真实目的,又拿出往日事迹来作证,这下顾大嫂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瞟了一眼顾绍,果不其然的,这男人的额头青筋已经蹦跶了起来。   “孩儿三叔啊,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顾大嫂果然忘记再针对乔连连,转而结结巴巴的为自己辩解,“我没磋磨孩子,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为孩子们好。”   “为我们好,就要不顾我们的意愿赶走我们的娘?”顾钟突然爆喝出声。   四小子身材纤细,面容清秀,倘若不是穿着个男款的衣裳,也许会有人将他错认成姑娘。   就这样一个内秀的小男孩,此刻站在乔连连跟前,双手神展开,一副拼命模式,“谁想撵娘走,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乔连连身子一抖,鼻尖酸楚,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娘不走,谁也别想再欺负你们,别想。”她蹲下身,将脸埋在顾钟的肩上,声音郑重。   “娘。”顾鹊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娘,鹊儿不能没有你。”   如果没了娘,谁会一大早起来给她们做好吃的。   谁会在遇到危险时不顾一切挺身而出。   谁会给她们顿顿吃肉,赚了钱就想着让他们拥有好的未来。   不会了,不会再有人了。 第37章 顾绍发火   破旧的老宅里。   乔连连半蹲着身体,怀里揣着顾歌,一言不发。   几个孩子团团将她围住,一副要跟后娘共存亡的架势。   在一旁站了许久的刘婶子终于忍不住了,一把甩开刘大叔,大步走了进来。   “我来说句公道话,这些时日,小乔起早贪黑想方设法的赚钱,买菜买肉给孩子们吃,有时候孩子们都睡了,她还在那干活忙碌,你看看三小子脸上的肉,看看小歌儿窜起来的个头,没有小乔,能有这样的孩子们?”刘婶子十分生气,“之前顾家的人一次次的过来欺负人,想抢东西抢钱抢孩子,也就罢了,顾老三你怎么也一回来就要休妻呢?”   “老婶子在这里说句难听的,你休了小乔,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后娘了。”   一番话炮仗似的说出来,刘婶子的心底才痛快。   她走上前,一副要帮乔连连架势的模样。   躲在外头的刘大叔叹了口气。   都说不要掺和别人家事了,可老婆子就是忍不住。   不过既然都掺和了,那就肯定要……支持自家老婆子了!   乔连连回过头,冲刘大叔和刘婶子微微一笑,“谢谢婶子大叔了,他就算休了我也没事,我不怕,也不图他什么,反正顾家也早就把我们撵出来了,我这些日子带着几个孩子过得很是舒坦。”   旁边的顾绍虎躯一震,心底多少有点冤枉。   他已经说过不休妻了啊,怎么都还在抓着他不放。   至于,被顾家撵出来了……这事儿跟大嫂和娘说的,不太一样啊。   顾绍询问的眼神落在了顾老太身上。   顾老太眼睛一眨,扭过头去了——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顾绍再把目光放在了顾大嫂的身上。   顾大嫂咳嗽了两声,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解释,“不是跟你说了么……是她自己要走的……”   “胡说,是你们把我们撵走的,你说爹死了,我们娘几个就是吃白饭的,不能再白养着我们。”顾鹊抬起头,立时回呛了过去。   顾大嫂被噎,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顾绍点了点头。   相较于并不算亲厚的大嫂,顾绍肯定更愿意相信大闺女的言辞。   “原来是你们把我妻儿撵走了,也就是说,如果你们不撵走她们,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了?”顾绍声音淡淡,却听得周边人唇齿发寒。   “老三啊,你听娘说……”顾老太还想仗着身份扭转下乾坤。   倏料顾绍一个眼神过来,老太太立马就歇了,一句话不敢说。   这小子的眼神……有点凶。   “贼喊捉贼,你们先撵了我妻儿,又栽赃污蔑她们,现在事情到此为止,你们走吧,休妻一事休要再提,负责别怪我翻脸不认人。”顾绍的语调十分冷漠。   他并不在意乔连连是否被人撵走。   他在意的是,这几个千娇玉贵的孩子,竟然被人磋磨着做了那么多的活,还吃了那样多的苦头。   他不应该就这样把他们丢下的。   顾绍心底满是后悔。   “你,你竟然撵我?”顾老太一脸不敢置信,“我是你娘,顾绍,你是从我肚皮里钻出来的,你居然要撵我?”   顾绍没有理会她,转而看向顾纬,淡淡道,“大哥怕是没忘,之前逃兵顶替一事,我与知县大人有点交情,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深究这件事。”   也就是说,深不深究,顾绍一句话的事儿。   顾纬一刹那就懂这个弟弟的言外之意了。   虽然被威胁很不爽,但不得不说,拿捏到命脉了。   顾纬收起看戏的表情,强行拖着顾老太往外走。   剩下一个顾大嫂还试图撒泼,被顾二嫂一把扯住袖子,往外生拉硬拽。   等这四人的身影不见了,刘婶子十分有颜色的道,“你们小两口的事儿自己解决,我们也回家了。”   等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小乔可是个好孩子。”   刘大叔赶紧扯了她一把,老两口这才快步回了自己的家。   ……   天色已经黑了。   乔连连一手揽着顾钟,一手抱着顾歌,想要站起来,腿脚却有些发麻。   “娘。”顾城上前来接了他娘一下。   顾鹊接了另外一边。   抱着顾楼很久的顾绍心底有些发酸。   其实他的手臂也有些累,但很显然,孩子们并没有注意到他。   娘几个回了内室,坐在床沿。   顾绍沉默着,也跟了进来,把沉甸甸的三小子放在了床的另一头。   “娘,你是不是不走了。”脑回路比别人慢一拍的顾楼突然问。   全家的目光就放在了顾绍的身上。   顾绍有些尴尬,“我……是我误会了,我不会再撵你们娘走的。”   “那就好。”顾楼长出了一口气,“娘,我饿了,我想吃你扯的面片片。”   “娘,我也饿了。”顾歌小声的道。   乔连连摸了摸小闺女的头,“行,鹊儿来跟我烧火,你们在这呆着,我去做饭。”   虽然今天发生的事很糟心,但孩子们是无辜的,该吃饭一定要吃,尤其是顾楼的腿在愈合期,一定要好好补营养。   乔连连去雪地里把中午买的肉骨头拿出来,经过简单的焯水后,扔进锅里煮。   这期间和面,将面揉成偏硬的面团,稍稍醒面以后,开始往锅里扯薄片。   等薄片浮起,加入糖醋盐油,再把骨头上的肉撕碎放进去,最后加一点小青菜和鲜粉。   一锅香喷喷的大骨面片汤就出锅了。   乔连连拿出家里的碗,均衡的盛了一整排的碗,再一个个端进内室的桌子上。   这期间,几个孩子只拿了筷子和凳子,剩下都是她一个人在忙碌。   顾绍的心有些沉,他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自己的误会,自己的不该。   可已经为时太晚。   “吃饭了。”乔连连喊了一声。   几个孩子纷纷围到了桌前,除了腿脚不便的顾楼是趴在高脚凳上吃,其他人纷纷精准找到了自己的碗筷。   坐下,捧起来,埋头苦吃。   然后,顾绍发现,这偌大的桌子上,竟然,没有,自己的碗!   【作者题外话】: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凌晨发出来。   感谢小伙伴们的投票,评论,催更,我都看到啦!!!   非常感谢!爱你们,么么么哒! 第38章 夜宿时分   曾经顾绍觉得,一顿不吃没关系。   可他坐在床沿,看着娘几个吃的喷香,再加上三小子吧唧嘴的声音,竟觉得莫名的饿。   他一个吃过如此多的珍馐海味的人,居然有一天会对着一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片流口水。   顾绍轻轻地咽了口唾沫。   他不敢大力,怕出声,怕丢人。   可谁知道几个孩子还是听见了。   “爹,你是不是饿了?”顾鹊问。   顾绍有些尴尬,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把目光放到乔连连身上,却发现她正在聚精会神的给小歌儿喂饭,根本就没有给过他一丝余光。   “娘,这面片好好吃啊,肉也好好吃。”顾歌不知道自己爹正经历着什么,还高兴的夹了一筷子肉给乔连连,“娘吃。”   “哎,歌儿真乖。”乔连连笑着吃掉了那一大块肉。   煮的酥烂的猪肉,白里透粉,没上浓油赤酱的颜色,但却带着一股浓浓的鲜香味儿。   顾绍感觉自己的肚子都要叫了。   他不想让自己这么丢人,干脆站起身到外面走了两步。   走着走着,他进了厨房。   顾家老宅破旧,厨房自也简陋,可里头的东西却挂的整整齐齐,调料也都码放成排,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家里有个会过日子的人。   这锅虽是农家土灶,但灶面极干净,连锅盖也没什么脏污。   顾绍鬼使神差的掀起锅盖,然后他看到锅底留着的,刚好一人份的面片。   他有些惊讶,还有一丝奇怪的情绪划过。   内室里时不时传来娘几个的欢声笑语,顾绍顿了片刻,默默地找了个碗,把面片盛了出来,算是解决了一顿饭。   晚上乔连连刷碗的时候看到锅里空了,没有声张,也没流露出一丝异样。   顾绍心底松了口气,对乔氏的好感略略上升了一些。   是个颇有些眼色的妇人。   然而等到晚上歇息的时候,他又不这么想了。   “我们娘几个一直都挤在一张床上,已经很难翻身了,你就在地下将就下吧。”乔连连把一个不算太干净的被褥扔了过来。   正是她来之前几个孩子用的那个。   顾绍的脸彻底黑了。   大冬天的,打地铺,还是用这种被褥,让他怎么睡?   乔连连还在专心致志的铺床。   几个小的乖巧趴在床头不说话,两个大的就来回瞄爹娘。   好大会子,顾鹊蹭过来,拉着乔连连的袖子,撒娇道,“娘,冬天冷,挤挤暖和么。”   乔连连瞄了大闺女一眼。   顾鹊知道后娘表面看着冷硬,实际上脾气特别好,就加大了撒娇的程度,“爹才刚回来,要是病了,怎么赚钱养我们了。”   乔连连想说:我一个人也养得起你们。   不过转念一想,多个人养不是更好。   左右这些孩子是顾绍的,没得她一个人吃苦赚钱养家,让这男人白捡一堆健康的孩子。   “那你睡另一头吧。”她道。   夜色黢黑,乔连连吹熄了灯,低声哄顾歌睡觉。   顾家老宅的床是那种特别老式的长炕,但没有烧火的地方,冬天特别冷。   好在乔连连舍得花钱,足足买了四床被褥,两床铺的,两床盖的。   平日里她又勤快的晒,等晚上睡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棉花松软,还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刚好解了冬夜的寒冷。   顾绍跟三个小子睡在一起,本来是有些偏挤的,他一个人睡惯了大床总觉得不适应,但此刻闻着这股子阳光的芬芳,竟慢慢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乔连连醒的时候,床铺已经空了好些。   她坐直身体,给顾歌擦去了嘴角的口水,给顾楼掖了掖被角。   出内室的时候,正好看到顾城在舞拳。   顾绍双手负在身后,认真的看着他的动作,期间还穿插一些教导。   “这里不对,胳膊伸的太高了。”   “这里腿的动作不标准。”   倒真的颇有些严父的感觉。   乔连连抿了抿嘴,心底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但很快消失无踪。   她从内室踱出去。   顾城看见了她,连忙停下动作,“娘,你醒了。”   “嗯。”乔连连点了点头,“早上,想吃什么?”   “都行。”顾城在吃的这方面从来不挑。   不像顾楼,有很浓重的偏好。   “那就吃咸米吧。”乔连连道。   顾城眼底略过一道光,显然是有点喜欢的。   乔连连立马转身去厨房忙活了。   咸米,顾名思义,咸味儿的米,但跟扬州炒饭又有着极大的不同。   扬州炒饭干燥,讲究米饭粒粒分明,再裹上一层薄薄的蛋液,加以辅料炒出鲜香味儿。   咸米其实更像是一种咸味儿的粥。   乔连连先把米淘干净,放进锅里泡着,以缩短熬煮时间。   然后洗出一点小白菜切碎,一把花生米切碎,最后把昨天煮熟的骨头肉撕碎一些,材料就备好了。   刚好顾鹊也起床了。   后娘样样好,唯独不会烧灶火,她简单洗漱之后就自觉的去烧锅了。   不过八九岁的小姑娘,利落的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两口,就燃起淡淡的火苗。   紧接着,拿好燃的稻草放在上面,引出来大火苗后再扔进锅底,稍稍等上一会木头碳化了,灶火就稍好了。   顾鹊动作十分熟练,先烧个大火,等锅里粥开了之后抽出两根薪火捻灭,以此来降低火量。   稍微煮了一会,米可以一碾就碎的时候,再把配菜扔进去,小闷一会,加上盐和鲜粉略略调一下味道,就可以停火了。   顾鹊把还燃烧着的薪火抽出来,熟练地拿土铺灭,扔在一旁,转身就进了内室,将还在酣睡中的弟弟妹妹给叫起来。   剩下乔连连负责拿芝麻油和醋给咸米做最后的调味儿。   顾绍的内心很复杂。   尤其是看到顾鹊如此熟练地干着她以前万万不会去做的活,总觉得心底闷的难受。   要不是……一个千娇百贵合该数十人伺候的娇娇女,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情。   但他又无力改变些什么。   至少这两年,几个孩子还不能回去,恢复自己的身份。   “吃饭了。”   厨房里传来乔连连的声音。   顾绍忆起昨晚的流程,稍一停顿,还是进了厨房。   乔氏不让孩子们盛饭端碗,怕烫到孩子,但他不是孩子,饭不做也就罢了,其他力所能及的活总要去干。   好吧,顾绍不想承认。   他怕再不做点什么,早饭又没有自己的碗。 第39章 诡异之处   这是顾绍第一次吃到咸饭。   闷的糯糯的米饭,混合着简单的配料,味道竟意外的好吃。   以至于他吃完了一碗,竟然觉得意犹未尽。   可是乔连连已经在收拾碗筷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强忍着再来一碗的欲望,站起了身。   “你是要刷碗?”乔连连有些讶异,“那行吧,你刷吧,我要干活了。”   她把碗筷放到了他跟前,转身就走了。   顾绍,“……”   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但乔连连没给他拨乱反正的机会,径直进了厨房,忙进忙出。   顾绍那到嘴的拒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他低下头,望着一摞黏糊糊的碗筷,额头青筋跳动。   良久,他才捧起了这一摞碗筷。   进厨房,找了干净的盆,缓慢而笨拙的搓洗。   顾鹊有些不忍,凑了过去,“爹,要不我帮你吧。”   顾绍刚摇了摇头,手一抖,一个瓷碗跌落在地上。   他赶紧弯腰捡起来,好歹没破,只是豁了个口。   “没事。”顾绍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只是刷个碗而已,我还是可以……”   剩下的话没说完,瓷碗再次跌落。   这次是真的碎了。   顾鹊一言难尽的望着她爹,摇了摇头,蹲**把瓷片给捡了起来,“爹你还是别洗了,待会摔光了,可就没法吃饭了。”   顾绍的脸颊有些泛红。   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如今居然连个碗都刷不好,心里实在是过不去。   “没事爹,男人不会刷碗正常。”顾鹊察言观色,把顾绍给挤走,“爹能赚钱,我们还要靠爹赚钱养大呢。”   这话说的,顾绍心底满是熨帖。   顾鹊双手利落,很快把碗刷出来,放在木架子上沥水。   乔连连瞧见了,也没说什么,仍旧忙忙碌碌的清洗鲜粉需要的物品,再把该煮熟的煮熟,该烘干的烘干。   四喜楼用量大,需求也紧,昨天老板就叮嘱了,说今日务必要送来二斤先用着。   乔连连一口应下了。   本想着昨天做出来,结果出了这样那样的事儿耽搁,今天少不得要加点速度了。   “娘,我帮你。”顾鹊刷完了碗,过去帮着烧锅。   顾城则去上手磨粉。   家里有个废弃的大石磨,乔连连仔细清理了一下拿来用,比用手磨要方便许多。   就是石磨太重,推起来有些费力。   顾绍看见了,立时接手了过来。   “你还小,不能干这种体力活。”他道,“还是我来吧。”   顾城没有推拒,换了个地方做事。   顾绍松了口气。   这个家里总算是他能做,又只有他能做的事情了。   不然……总显得他很废。   顾绍不喜欢这种感觉。   ……   一家几口全都忙碌着,直到中午才算是把答应四喜楼的鲜粉做出来。   为了犒劳这番辛苦,乔连连特意炖了个猪排骨,又炒了两个小菜,还蒸了两款小糕点。   全家都吃的满嘴流油,包括顾绍。   他也不知道乔氏这个女人为何这么厉害,明明是不起眼的家常菜,愣是做的这么美味。   而且和酒楼里的筵席有着极大的不同。   但顾绍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同。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的顾绍才明白,原来这种感觉,叫做——家的味道。   当然,现在的他是不知道的。   一家七口用完了午饭,乔连连把糕点打包了一些,开始分批人手,“楼儿的腿不好,就在家里养伤,城儿跟我一起出去,你们四个在家里行吗?”   顾鹊很懂事,虽然她也很想和娘一起出去,但家里的弟弟还需要人照顾。   她只能在家里。   顾钟没啥意见,就是有点不舍得后娘而已。   唯独一个顾歌,听到这话“哇”的的哭了,“娘要走了吗,娘不要歌儿了吗?歌儿不想离开娘。”   可怜的小姑娘,昨天被吓得做了一夜的噩梦,到今天都没缓过来。   乔连连心底发酸,把小闺女抱了起来,低声道,“歌儿就跟着我吧,她有些被吓到了。”   一家人就此被分成两批。   顾鹊顾楼顾钟留守在家里,乔连连带着顾城和顾歌出门。   至于顾绍,他好像又被无视了。   犹豫再三,他选择跟在了乔连连身后。   乔连连也没管他,径直去了搭车的路口,正好看见牛大叔栽着人要去西阳镇。   她赶紧道,“大叔,大叔等等我们。”   牛大叔喊停了驴车,“小乔啊,你们娘几个这是去哪里……咦,这位年轻人是谁?你的亲戚吗?”   乔连连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好在顾绍及时道,“大叔,我是顾绍。”   “顾绍……顾……家老三?”牛大叔震惊了,“你不是……怎么?”   “对,我没事,回来了,之前的消息是误会。”顾绍含笑跟着顾城坐上了牛车。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递了五文钱给牛大叔。   “哎,哎。”牛大叔总算是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哎,回来了好,这样小乔的日子就好过了,有人撑腰,不怕欺负了。”   这话说的,让顾绍的心底有些难受,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叔,赶车了。”乔连连及时插了句话,打断了这个话题。   牛大叔乐呵呵的应了声,一把敲在了驴车上。   半个时辰后,西阳镇到了。   娘几个下了车,在镇子上的集市里熟练地穿行。   “娘,我们要去哪里啊。”顾歌抱着后娘的脖颈,小声的问。   “先去四喜楼。”乔连连瞄了一眼顾绍背后的竹篮里装着的罐子。   往日这竹篮都是她背的,可今天下车的时候,顾绍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率先把竹篮给背起来了。   乔连连也不好当街跟他抢,只能时不时地瞄一下,生怕他不小心摔了这罐子,坏了她生意。   正瞄着,忽然前方有人跟她打招呼,乔连连扭过头,发现是个顾家村的熟人,连忙笑着点了点头。   等遇到下一个熟人,依然还是要点头。   这就是在村里生活的弊端了,如果不跟这些村里人打招呼,以后肯定少不了风言风语。   顾绍倒是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乔连连初始不以为意,等快走到四喜楼那条街的时候,她忽然想到刚才哪里不对劲了。   顾绍可是土生土长的顾家村人,怎么牛大叔不认识他,村子里其他人好像对他也不甚熟悉。   难道……他不是顾绍?   【作者题外话】:biubiubiub,催更的小伙伴们看这里:因为考虑到大家对文章的热情,作者特意努力存稿,在凌晨时分发当天的章节,不是当天没有更哦,一定要看清楚!最后,祝你们每天早上起来看文之后都有一个好心情~~~biubiubiu 第40章 顾城求学   也许是乔连连的眼神太明显。   顾绍扭头看了过来,还解释道,“我十岁时就被送去做了护卫,年前才回家,没几天就被抓去做了壮丁。”   所以说,其实他带着几个孩子回顾家也没多久?   乔连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深究这个问题。   顾绍轻轻的吐了口气。   一家四口人穿过集市,绕过一条街,终于来到了四喜楼门口。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四喜楼掌柜的站在门口简直是望眼欲穿,直到瞧见乔连连,才一拍大腿,“你可算来了,姑奶奶,那鲜粉用的就剩一个底了,顶多小半个时辰,楼里就要没鲜粉了。”   “以前楼里没鲜粉不还是照样做菜。”乔连连笑着把鲜粉交了过去。   掌柜的瞪了她一眼,“明知故问,你这鲜粉菜的口味提升了一大截,和之前简直不能比拟,客人吃刁了嘴,怎么还可以再吃以前的菜。”   就像是过惯了大手大脚日子的人,是很难重新回到质朴生活的。   乔连连笑而不语。   这样才好,越来越多的人喜爱鲜粉做出来的菜,她才能凭借配方吃喝不愁。   也不枉她前前后后搭进去这么多心力时间。   “这是两斤的鲜粉,时间不太够,先做点用着,等我再赶制送过来。”乔连连淡淡解释了一下。   掌柜的虽然很不满量少,但人家是掌握配方的人,他只是个买配方的,再不满也只能吹着胡子瞪着眼道,“下次可得多准备点,乔家娘子啊,我们四喜楼可是有四五个分店的人。”   “明日一定多送点过来。”乔连连一口答应。   掌柜的也没抠缩,直接拿了一贯铜钱过来。   一贯铜钱一千个,多了,乔连连数了四十个还回去。   掌柜的摆了摆手,“这点就不要计较了,你能多送点鲜粉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行,掌柜的放心,我明天一定。”乔连连心底对掌柜的印象总算好了许多。   四喜楼生意多,掌柜的也忙。   乔连连交接完了钱,就带着孩子们离开了四喜楼。   顾绍也跟着走,看着她美滋滋的数钱,他眉头皱了皱。   不就是一贯铜钱么,怎么这么高兴。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一个普通的百姓之家如果能一天获得一贯铜钱,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就像他不知道,乔连连为了赚到这一贯铜钱,付出多少辛劳。   “今天领了钱,小歌儿想吃什么?”乔连连摸了摸怀里孩子的头。   顾歌乖巧又可爱,“娘做什么歌儿就吃什么,歌儿不挑食。”   “小歌儿是个好孩子,不过要是真想吃什么,可以告诉娘哟。”乔连连心底软的不像话,“反正家里都要做饭,不如多做点小歌儿喜欢吃的。”   “那,那小歌儿想吃粉粉,就是那种长长的软软的,还滑溜溜的粉。”顾歌眨巴着眼睛,在那比划。   乔连连回想了一下,这些日子她只给孩子们做过一种粉。   那就是羊肉炖白菜里的粉条。   没想到小歌儿好这口啊。   “行,那娘这就去买些粉条。”乔连连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捂着小嘴,含羞带怯的笑,一双眼睛像天上的星,又闪又亮。   乔连连说到做到。   先是带着几个孩子去买了两斤的红薯粉条,家里干货还有,不过考虑到长久使用,她还是补了一些干虾米等。   这个季节是没什么小青菜的,只能买点白菜,土豆先吃着。   家里的大骨汤还有,乔连连就没再买。   算一算,只花掉了几十文钱,倒也不贵。   乔连连把剩下的铜钱和菜一起放进竹篮里,让顾绍背着。   她则把包好的糕点细心的整理好,拎在手里,绕过了两条集市,进入了一个小胡同。   “娘,我们这是去哪里啊。”顾歌小声询问。   “去先生家里。”乔连连道。   顾歌还没闹明白什么先生,乔连连就在一户小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她给了大儿子一个眼神。   顾城抿了抿嘴,上前一步,轻轻扣了扣门环。   “谁呀?”屋子里传来嘶哑的声音。   “学生顾城,前来求学。”顾城垂着头道。   屋内寂静了一瞬。   “不教了,走吧。”片刻后,那嘶哑的声音回道。   乔连连睁大了眼睛。   之前那卖干货的老板说了,李先生挑剔归挑剔,但总会耐心检查每个来人,确定是个好苗子才会收下。   哪知现在竟然拒收了?   起码看一看人吧。   顾城倒是没什么,后退了回来,一副转身要走的架势。   乔连连却十分不甘,扬着声音道,“先生不看两眼么?万一耽误了一个栋梁之才,将来岂不是莫大的损失。”   这话说的,对自己儿子十分自信了。   一旁的顾城都有些不好意思,偏乔连连十分自信。   就连顾绍,也跟着点了点头。   屋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好大会子,那嘶哑的声音才叹气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夫人另请高明吧。”   李先生年纪确实不轻了,他说这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顾城看向后娘,“若是不行,就不学了吧。”   “那怎么能行。”乔连连一口拒绝了。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忽然一抬脚,将栓住的小木门用力的踹开。   “砰”的一声。   别说里头的老先生了,连外头的自家人都吓了一跳。   顾绍皱起眉头,仔细打量了乔连连两眼,心底对她的印象又变了。   这,这委实太粗暴了一些吧。   乔连连却顾不上这些,抱着顾歌就直冲小院内室。   “你们……你们……”李老先生侧躺在床上,看着忽然冲进来的这对母女,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是开始疯狂的喘粗气,像是随时会没命一般。   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乔连连把顾歌往顾绍怀里一塞,立马冲上前,反手从实验室里掏出一个喷雾,对着老先生的口腔轻轻一喷。   带着薄荷清凉的液体洒落口腔,原本干燥刺激的呼吸道得到了缓解,老先生的呼吸也慢了下来。   乔连连见状,又继续喷了两下。   老先生彻底平静了下来,好大会子才侧过头,轻轻咳嗽了两声。 第41章 妙手救人   乔连连把东西反手再送进实验室。   速度快的连顾绍眼力这么好的人都没看清楚。   “先生怎么样了?”她站起身,轻声问。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感受着久违的舒坦,双眼发亮,“舒服多了,舒服多了。”   “那就好。”乔连连点了点头,回过身,对顾歌伸出了双手。   小姑娘对这个爹没啥太多记忆,刚才突然被塞过去,正不舒服的扭来扭去。   终于娘回过身了,伸出手了,她义无反顾的扑了过去。   顾绍一脸无奈的放开了小闺女的两只小短腿。   “咳咳,咳咳。”   老先生又咳嗽了两声,皱眉道,“刚才那股舒服的感觉淡了,又有些不适,不过好像比之前稍微轻了些。”   “那只是缓解作用,真正想治病还的吃药。”乔连连道。   刚才她在门外听着老先生的声音就感觉不对劲,猜测他可能患了支气管炎。   这一踹门进来,看到老先生的样子,她就确定了。   一定是急性支气管炎。   这个时代医学并不发达,很多病都可能被误诊成其他,慢性支气管炎只是人不舒服,急性支气管炎却有可能诱发肺炎,进而使人丧命。   不过观老先生模样,应该还没有肺炎。   “吃药?我已经吃了好些日子的药了,却不见好转,还日益加重。”老先生叹了口气,“可能老夫大限已到,约摸着是该走了。”   乔连连嗅了一口空气中浓重的中药味,抿了抿嘴,“先生吃的药应该不对,以后不要吃了。”   “不吃了,不吃了,反正都要死了,何必吃些苦药为难自己。”老先生摆了摆手。   “我的意思是,不吃这些药,吃我给的药。”乔连连把顾歌放下,只身往外走了两步。   到了一个不会被看到的地方,她把实验室里的两板头孢拿了出来,本想全部抠下,但手边又没有存放的药瓶,最后只抠出两三顿的药。   “这药一日三顿,一顿两颗,吃几日就会没事了。”乔连连把药放在了老先生床头。   一旁的顾绍眼底满是惊疑。   这个妇人,她不光做的饭美味,还会给人治病?   老先生却没有任何怀疑,费力地坐起来,想要立马吃药。   这要是搁以前,他肯定不会随便相信别人,但这位夫人太厉害了,三两下就缓解了他钻心的难受。   反正都是个要作古的老头子,大胆一点试试又何妨。   顾城很有眼色。   后娘已经把路给铺到了这种地步,他再原地呆站着就是个傻子。   “先生,吃药。”   小小少年机灵的把老先生扶起来,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过来。   老先生接过茶杯,眼底有些许欣慰的笑意。   等吃完药,他放下了茶盏,直起腰身,“本来我是不准备再教人了的,但你我既然有缘,那边再次破例收了你这个关门弟子,希望你好好学习,莫要让老夫失望。”   “先生放心,小子一定好生学习。”顾城立时跪在了地上,敬上一杯茶。   这杯茶和之前的不一样,这是正儿八经的敬师茶。   老先生双手接过,神色郑重,将茶水一饮而尽。   顾城站起身,见老先生仍有些孱弱,便扶着他回床上休息。   “咳咳。”老先生摆手,“我这两天身子仍旧不大好,你先准备些笔墨纸砚,等过两日我好些了,再来入学。”   顾城摇了摇头,“先生为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父病子当尽孝,学生这几日会来照顾先生,直至先生痊愈。”   这话说的,乔连连忍不住在心底为他叫好。   周到,且尽显气度。   老先生欣慰的点了点头,没再拒绝,显然是默许。   “先生,这是我儿的束脩。”乔连连把三两银子放在了床头。   之前跟干货店老板打听的时候乔连连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时代上学贵,束脩也贵,尤其是私塾,需要三两银子一个学期。   三两啊。   普通人一家五口半年顶天了花三两生活费,结果一个人半年的束脩就要三两,还不包括笔墨纸砚等消耗品。   难怪说寒门难出贵子呢。   光这学费,就卡死了不少人。   谁知老先生摇了摇头,“这钱我不能收。”   “我教书育人,收束脩无可厚非,但你又救了我,我也该给诊费,如此一来,就相抵了吧。”他道。   “这哪能相抵,我不过是送先生了点药,先生却要一直教我儿,自然是先生更辛苦一些。”乔连连推拒。   不是她已经大方到视三两银子为无物了。   而是她心底有别的想法——顾城是上学了,家里还有两个小呢,稍等一等,顾楼的腿脚利索了,到时候一并送过来。   乔连连还生怕老先生不肯再收,哪敢少给束脩。   “那这样吧。”老先生沉思了片刻,“我这束脩也不是死的,有些贫苦人家就收二两银子,我观你们生活也不富裕,就也按照这二两算吧。”   “那就劳烦先生了。”乔连连万分感谢。   一个孩子省一两,三个孩子那就是足足三两碎银呢。   “咳咳。”老先生再次咳嗽了几声,“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该买的笔墨纸砚都买好,明日便来我这里罢。”   一家四口这才缓缓的离开了小院。   临走前,乔连连还特意用巧法把门闩从里头落下来。   谢天谢地,她刚才那一脚没踹断什么东西。   ……   回到集市上,乔连连去了镇上唯一一家书店,买了毛笔宣纸,还捎带了些字帖。   西阳镇是小地方,笔墨纸砚都粗糙的很。   但就是这样,也花掉了乔连连半贯铜钱。   “你可得好好学,不能辜负这白花花的银子,知道了吗?”她跟大儿子苦口婆心。   顾城狠狠地点了点头。   天色已经不早了,一家三口坐着驴车回了顾家村。   刚到老宅门口,一家四口才下牛车,就看见有个人在老宅外面转来转去,神色焦急,来回绕圈圈。   乔连连眉头一竖,抱着顾歌便冲了过去。   这时,那人也看到了他们,惊喜的扑了过来,喊道,“三叔,三叔,快回家看看吧,奶不行了,奶要不行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应该就是存稿君了,今天本人现在这里祝大家七夕快乐,biubiubiubiu 第42章 抢食   原来是顾大嫂的儿子,顾壮壮来了。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衫,头发也乱糟糟的,黝黑的面庞上满是汗渍,像是在外面来回走了很久的样子。   一见到顾绍,他就高兴的扑了过来,“三叔,三叔,奶不好了,快回去看看。”   乔连连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躲了躲,避开这股子汗味冲击。   顾绍也眉头微皱,但他想了想,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出什么事情了?”他接着顾壮壮,低声询问。   “呜呜呜,三叔,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们好久。”顾壮壮没继续说他奶,反倒是嗷唠一嗓子哭了出来,“顾鹊他们不让我进屋,我在外面等了好久啊,从中午到现在,说啥他们都不让我进去,就让我在外面蹲着。”   乔连连在心底给大闺女点了个赞,做得对。   就不放顾家人进去。   “好了好了。”顾绍有些无奈,“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他上前敲了敲门,早就听到动静的顾鹊一把拉下门栓,高兴道,“爹娘,你们回来了。”   等看见顾壮壮,她的脸又耷拉了下来,“你怎么还不走。”   “我为啥走,我来你家,连口热水都没喝上,你就这么待客的么。”顾壮壮含着泪大吼。   “你算什么客人。”顾鹊翻了个白眼。   这是她跟乔连连学的,乔连连最爱翻白眼。   顾绍眉心跳了两下,“鹊儿,说什么呢,这是你堂哥,快让进屋。”   这是向着顾壮壮了啊!   顾鹊当时就委屈了,把门一拍,跑着回屋了,连她念叨了许久的娘都没顾得上。   “坏爹,坏爹,不要理你了。”   隐约着,还能听到她嘴里的埋怨。   顾绍的眉心又跳了几下,他看向乔连连,眼底有一丝求救。   乔连连却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抱着顾歌进了屋。   顾城紧随其后,没有任何犹豫。   娘几个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没人给他一个台阶下,也没人管顾壮壮。   有风刮过,卷起地面的枯枝残叶,落了满地凄凉。   顾绍嘴角抽了抽,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壮儿,进来吧。”   “好。”顾壮壮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步伐快的还差点撞到顾绍。   顾绍闪身躲了一下,看着顾壮壮急吼吼的背影,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这次乔连连出去的时间颇久,回到家时已是半下午。   家里几个孩子想她想的紧,一看见她身影,便异口同声的喊了句,“娘。”   “钟儿乖,楼儿腿怎么样?”乔连连挨个摸了摸头。   “挺好的,也不疼也不痒,就是要能再吃点肉就更好了。”顾楼没心没肺,一脸笑容。   顾鹊正生顾绍的气,听到这话直接对三弟翻了个大白眼,“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你是猪吗?”   “嘿,我要是猪也行,那姐你是啥?”顾楼一点都不生气,笑嘻嘻的回嘴。   顾鹊被噎了个半死,恶狠狠的瞪了顾楼一眼,想跑去另一个地方生闷气,却在看到闯进来的顾壮壮后停下了脚步。   “看啥看。”顾壮壮瞪了他一眼,像是找到依仗似的,趾高气昂,“我饿了,快点把好吃的都给我拿过来。”   娘说了,三婶这里好吃的多,既然来就多吃点。   不能白跑一趟。   “我们家没吃的。”顾鹊冷冷的道。   顾壮壮知道这个堂妹不喜欢自己,也不跟她废话,余光在内室里扫了一圈,看到了一个包裹,顿时扑了上去,粗暴的撕扯包袱打结处。   那是乔连连之前打包了准备送给老先生的糕点。   后来发现老先生有支气管炎,这些干巴的东西不宜多吃,就没留下,打算拿回来给几个孩子吃。   这顾壮壮的眼神倒挺尖。   他三两下扯开包裹,看到糕点便眼前一亮,也不客气,飞快地往嘴里塞,像是狗抢食一般。   顾鹊把包裹夺回来的时候,糕点已经下去一半了。   “你……”小姑娘气坏了,“你凭什么吃我们家的东西,还不问自取,你这是偷!”   “鹊儿。”顾绍刚好进来,听到这话,他眉心又跳了两下,“那是你堂哥,好好说话。”   “什么堂哥,他配吗?他以前怎么欺负我们的,他跟他娘一样都不是好人。”顾鹊牙尖嘴利,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   顾绍心里有点难受。   顾壮壮怎么样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年那个温吞的大家闺秀,怎么就变成一个朝天小辣椒。   顾绍深深地自责,没把孩子养好。   “你才不是好人,不许你说我娘。”顾壮壮一边吃一边说话,差点被噎死,在旁边扶着门框直翻白眼。   顾绍回过神来,给他倒了一杯水。   顾壮壮把满嘴的糕点咽下去,才长舒了一口气,道,“三叔,我奶病了,喊你们过去看看呢。”   你们。   不是你。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   乔连连在一旁挑了挑眉,又瞟了一眼顾绍。   “病的怎么样?”顾绍果然蹙起了眉头,只是没有太过焦急。   显然他也想到了。   顾壮壮能在门口盘旋那么久,又心大的进来抢吃的,肯定是顾老太没什么大碍,否则哪敢如此耽搁。   “病的很严重。”顾壮壮忽然想起自家老娘来时的叮嘱,赶紧挂上一脸的焦急,“从昨天晚上就不大好,大家都没当回事,结果今天忽然厉害了,我娘去请了大夫,大夫说,奶……奶……”   “娘怎么了?”顾绍一脸担心。   顾壮壮吞吞吐吐,“三叔去看就知道了。”   “好,我这就去。”顾绍一口答应了下来,也不耽搁,转身就走。   顾壮壮却没有跟着动,双眼紧盯着顾鹊手里的包袱,显然是没吃够。   顾鹊冷哼一声,当着他的面拆开包袱,拿出糕点。   她一块,顾楼一块,顾钟一块,顾歌一块,顾城一块。   刚好分完。   这还不算完,包袱里剩下的那点渣渣,顾鹊直接抖地上了。   顾壮壮看的目呲欲裂,恨不得直接去他们嘴里抢。   然而乔连连及时的咳嗽了一声,他想起这个三婶曾经的飞起一脚,又飞快的溜了。   “三叔,等等我。”   他一边跑一边喊,显然忘了他娘叮嘱他的第二件事:一定要把乔连连也给叫过去。 第43章 重提休妻   顾家。   顾老三的回归打碎了他们原本还算平静的生活。   尤其是在撺掇老三休妻失败,还被顾纬强行拉回家,顾老太和顾大嫂都气坏了。   “娘,这样你能忍?同样是儿媳,我们天天在你跟前尽孝,她乔氏在外头逍遥也就算了,还带着三叔也不回家,这您能受着?”顾大嫂道。   “我不能忍,可我能咋的,老三这个东西,一点都不听话。”顾老太气的直拍桌子。   顾大嫂两眼微转,凑到顾老太跟前,一阵嘀嘀咕咕。   顾老太缩回发麻的手掌,好大会子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顾家人就开了个全员大会。   除却已经嫁出去的两个顾家女,其他人全都在了。   “我要病了。”   顾老太第一句话就把大家吓到了。   “娘你咋了?要不要请大夫?”顾二嫂关切的问。   顾老太瞥了她一眼,冷淡道,“不用请大夫,我这病,不是大夫能治好的。”   “就是,娘这是心病。”顾大嫂跟着道,“老三死里逃生本来是件好事,可这回来了却一直在外面住着,也不是个办法。”   “就是,他也不回来看看娘,这些年没尽过孝心也就算了,毕竟在外面打拼不容易,现在好容易回来了,也不回家看看,算什么。”顾纬一脸愤愤不平。   同样都是顾家的子孙,凭什么顾老三先是当了护卫,现在又跟县太爷有交情。   怎么好事儿都让他占了。   “那娘是打算……”顾二嫂眼神亮晶晶的,心底却满是嘲笑。   不就是嫌弃三儿子没往家里拿钱么。   不就是看不惯乔氏想趁机休弃么。   还扯上了尽孝,真懂得给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顾老太得了好处,他们两口子肯定也少不了。   所以顾二嫂十分安分的倾听。   “我病了,病的快不行了,明天老大媳妇去给我请大夫,壮儿去把你三叔叫来。”顾老太冷眼斜睨了老宅方向一眼。   她就不信了,她都病的要死了,老三还能再不听她的。   “好。”顾大嫂一口应了下来。   顾老太又说了两句,大意是明天该如何恩威并济,让老三明白,亲人始终都是他亲人。   媳妇,始终比不上亲人。   大家都点头明白,这才散了会。   等各回各屋的时候,顾大嫂又拉住了顾壮壮,在他耳边嘀咕,“儿啊,你三叔那边好东西多,你到了该吃吃该喝喝,但一定别忘了把你三叔三婶一起拉过来,知道不?”   “吃?喝?”顾壮壮的眼神亮了,“行,我一定把他们喊过来。”   不吃到东西,哦不,是不把他们喊过来,绝不会回去!   第二天。   一根筋的顾壮壮等他奶看完病,把一切前奏都做足后,来到了顾家老宅。   敲门。   他心底满是欢喜,马上就可以吃到三叔家里的好吃的了。   然而没人回应。   再敲门。   还是没人回应。   顾壮壮的心里有点难受,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索性在门口来回盘旋。   他就不信了嘿,还等不到三叔了。   但他不知道,他那躺在床上,摆出架势,额头还敷了白帕子的奶,等的有多辛苦。   年轻健康的人躺久了头还疼呢,更何苦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顾老太刚开始还能平稳的眯一会,心底想象着三儿子在她跟前痛哭流涕,知错休妻的场面。   等时间一长,她睡不住了。   一会坐起来,朝门口张望张望。   一会怕老三夫妇突然来,又赶紧躺下。   躺一会又不舒服,想在院子里走一走。   结果顾大嫂说,“娘,一会老三两口子就来了。”   吓得顾老太又躺了回去。   结果这一躺,就是大半个下午。   顾老太躺的那叫一个头晕眼花,几乎就要发脾气了。   “到底来没来,来没来啊?”她扯着嗓子在屋里吼,“到底还来不来了啊,不来我就起床了。”   “娘,就来了,就来了。”顾大嫂过来劝两声,“您可得躺好,要不然这一天就白躺着了,前功尽弃啊。”   顾老太瞪了她两眼。   顾大嫂一脸“我是为你着想”的委屈。   顾老太有火没地方发,最终还是抱着帕子躺回了床上。   忙里忙外的顾二嫂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把肚皮笑破。   好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把正主给盼来了。   “奶,三叔来了。”   顾壮壮嗷唠一嗓子,把正迷瞪的老太太给吓醒了。   她先是瞪了外头一眼,转而想起自己“病了”的人设,又赶紧露出虚弱的表情来。   “娘,你没事吧娘。”顾大嫂十分配合的嚎啕出声,“老三你可来了,娘都不大好了,你怎么才来啊,你去哪里了啊。”   顾老太太内心也跟着骂骂咧咧:你个畜生,你去哪里了,害你老娘在这里躺了一整天,头都躺沉了。   不过面上却是足够的虚弱,足够的弱柳扶风。   顾老太年轻时候就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年纪大了也没在怕的。   只见她半睁双眼,露出一对浑浊的眸子,先是往虚无中看了几眼,紧接着咧嘴笑了,“三儿回来了,娘好想你,这些年,娘好想你啊。”   顾绍的表情果然不淡定了。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床头前,低声道,“娘,三儿在这,三儿回来了。”   顾老太两只手在空中乱滑了一阵子,才摸到顾绍的脸。   她顿时又惊又喜,“三儿你还活着?三儿你真的回来了?娘不是在做梦吧。”   顾大嫂叹了口气,“娘这是病糊涂了啊。”   顾绍立时道,“叫大夫了没有?快去请大夫,要斜阳县最好的,诊费我出。”   最后几个字,让顾家人的心都跳了一下。   顾大嫂心存试探,“三叔你这话说笑了,你才死里逃生,手里怎么可能有积蓄,诊费还是让家里出吧。”   “这些大嫂不必担心。”顾绍微微一笑,“我手里的钱虽不多,但给娘治病义不容辞。”   哦,不多啊。   顾大嫂眼底有些失望。   顾二嫂却对着自家男人轻声道,“三叔这是有所保留呢。”   顾统抽出口中的烟枪杆子,在床沿轻轻嗑了两下,没有说话。   ”我儿就是孝敬。“顾老太太却感动的眼泪直流,”不枉当年你爹为了救你没了命,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娘知道你内心还是孝顺的,是不是啊我儿。“   顾绍眼底闪过一丝迷惘,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你爹说了,让你好好孝敬你娘,是不是啊。“顾老太太又问。   ”是。“顾绍叹了口气。   ”那你是不是应该听娘的话,不让娘心里憋得慌?“   ”是。“   ”那你是不是应该休妻?“   ”是。“   嗯?   【作者题外话】:嘤嘤嘤,最近评论好少,是不是没啥激情了,是不是没啥爱了~~~ 第44章 顾绍的态度   “休妻”两字入耳时,顾绍还在沉思,该如何哄得顾老太太去看病。   他无意识地点头,引来了顾家全家人的狂喜。   就连躲在厢房里偷听的顾二嫂都惊到了,拉着顾统快步走到了院子里,以便听的更清楚。   “儿啊,你真答应啦,那你快去,快去。”顾老太太更是高兴的直接坐了起来,连额头遮挡的白帕子掉了都没注意。   然后,顾绍看到了老娘红润的面色。   再瞟一眼满脸喜悦的大嫂,以及窗口若隐若现的二哥二嫂夫妇,他皱起眉头,抿了抿嘴,一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枉他自认聪慧过人,也曾是兄长的无双智囊。   结果到了这乡间僻壤,竟屡屡叫人算计。   一次算计他休妻,好在他及时遏制,勉强止损。   二次依旧算计他休妻,在明知道他并不打算休妻的情况下,甚至不惜装病,利用了他的孝心与同情心。   顾绍心底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   他恨不得一袖子甩在这群人脸上,甚至下令要人将她们全部拖出去斩首。   然而就在此时,一张苍白虚弱的面孔掠过他眼前。   “这辈子,就想念……家人……”   那孱弱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叫顾绍不得不压下满腔的怒火。   ”娘。“他语带勉强,”休妻一事,不是说休要再提么。“   ”可是,她乔连连不是良配呀,早日休掉也是为了你好啊。“顾老太太一脸正气。   顾绍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好大会子他才站起来,双手束在身后,面朝大门,声音冷淡且深沉,”娘说休了乔氏,那五个孩子怎么办?歌儿年纪最小,吃饭都囫囵,需要特意照看着。楼儿的腿还伤着,钟儿眼睛不好,也需要人尽心尽力地照顾。鹊儿倒是乖巧,就是年纪大了,过几年就要出嫁了,嫁妆需得备着。城儿最乖巧,但上学需得束脩,笔墨纸砚,一年怎么也得十两银子吧。”   “这些事情又多又麻烦,我日后还要做工处理不了,就只能全仰仗娘和大嫂了。”   顾绍瞥了一眼外头看戏的顾老二夫妇,又捎带了一句,“二嫂有功夫也跟着帮下忙吧,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不分彼此?   谁跟你不分彼此啊。   顾二嫂赶紧缩回了脖颈,连带着自家男人也给拽回了厢房里。   屋里的顾老太太和顾大嫂更是听的七窍冒烟。   你顾老三一分钱不提往家里给,先把五个孩子给扔过来了,算什么?   还上学,还一年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吃了大家呢?   顾老太直接一拍桌子,恼火道,“不看,谁给你看孩子,我一大把年纪了,给你看什么孩子。”   “那娘是想让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五个孩子吗?”顾绍霍然回头,深沉的表情上看不出悲喜。   “你……”顾老太被噎住了,顿了一会才道,“那就再给你娶个新媳妇嘛。”   “娶新媳妇?”顾绍嘴角微微勾起。   乍一看像笑,仔细一看又不像是。   “娶新媳妇要聘礼,要新房,要新盖被,还要嫁衣,娘给我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看起来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唯有相熟的人能感受到,他眼底压抑着的不悦。   “这……”顾老太又僵住了。   娶个媳妇确实要不少钱,可……可为啥要她准备,老三自己也得有积蓄啊。   ”三叔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能问家里要钱,你不是说小有积蓄吗,够你去个媳妇吧。“顾大嫂看顾老太太歇了,赶紧凑过来说话。   顾绍等的就是这一句。   ”娶个媳妇还是够的,只是娶完媳妇就不够养家了,娘,你能忍心看着几个孙子孙女挨饿受冻?“顾绍目光直逼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   怎么想休个恶妇这么麻烦。   她,她突然有点后悔了行不行。   ”那个,老三啊。“顾大嫂在旁边委婉道,”咱家也不富裕,给点吃的喝的倒是没问题,但上学啊,嫁妆啊,束脩啊这些有的没的,怕是就供养不起了。“   她家壮壮还没上得起学呢,凭什么要供养顾城那个小东西!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对对对,给点饭吃饿不死就行,但要娇养着,咱家没那个能力。“顾老太太说起话来就没那么委婉了。   顾绍目光森凉的看了过去。   顾老太心底一惊,还以为这儿子要暴起杀人了。   可是等她定睛一瞧,三儿子眼底的森凉又消失不见了。   ”娘啊。“顾绍长长的叹了口气,”您说,您要是之前就能这么想,该多好。“   ”你什么意思?“顾老太有些不明所以。   ”之前传来我死讯的时候,娘要是能愿意给几个孩子一口饭,不将他们撵出去,差点让他们娘几个饿死老宅,该多好。”顾绍拿拳头抵在额头上。   天知道,他听说几个千娇百贵的孩子差点被冻死饿死的时候,心底有怎样的恼恨。   还好,惨剧并没有发生。   还好,他们都还好。   “这……”顾老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之前撵走乔氏跟几个孩子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妥,这是要绝老三的后啊,让邻里们怎么看她。   可老大媳妇说了,这几个孩子长得跟老三一点都不像,未必是老三的种。   她这才狠狠心撵走了人。   谁能想到,老三竟然回来了。   顾老太后悔莫及,一度就怕老三拿这件事情说嘴。   好在老三没提,和从前一样孝顺,顾老太那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结果该来的还是要来,该提的还是要提。   顾绍一说这话,别说是顾老太了,连顾家大嫂都不敢说话了。   顾家堂屋里有片刻的寂静。   顾绍稍稍平复了下情绪,语调冷淡道,”休妻一事就此搁置,倘若有人再提及,就是跟我顾绍过不起,就是跟我顾绍有仇。”   “娘,身子不好就请大夫,治病这方面儿不会怠慢,其他的,也不能事事盲从。”   顾绍说完,甩袖离去。   他身材高大,步伐又快,三两步就跨到了大门处。   伸手,拉门。   正好看见外头一脸似笑非笑的乔连连。   【作者题外话】:凌晨先放一更!晚上会有两更!   感谢你们的银票,我之前就打算五百票加一更,现在一千多了,我会分两天把这两个加更安排上。   (我打算按照五百来算,评论和银票都算,超过五百就一个加更,累计叠加无上限,不造你们觉得行吗)   and,你们不要嫌弃绍绍了,他也是有苦衷的呀! 第45章 心眼包顾鹊   乔连连发誓,她不是真的想跟过来偷听什么的。   是她家那个心眼包大闺女越想越不对劲,拉起她正在炸花生米的手,就往顾家跑。   结果还真听到了一出好戏。   就是结果有点遗憾。   乔连连似笑非笑的看向顾绍,片刻后,挪开视线,笑得漫不经心。   “爹,我和娘喊你吃饭呐。”机灵鬼顾鹊从她身后探出头,脸上也挂着笑意。   不是她心大的不记爹的仇了。   而是娘说了,爹有点憨,看不透顾家的嘴脸。   她得想办法让爹明白,他以为是好人的顾家人,实际上有多坏。   才不能跟爹生份,白白将他推到顾家去。   “哎,好,吃饭。”顾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他有点拿捏不准乔连连脸上的笑是什么意思,更怕惹恼了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乔氏。   于是,回家的路上,顾绍放软了语气,小声解释,“娘他们说了都不作数,你莫要放在心上。”   乔连连瞟了他一眼,冷淡的回应了个,“嗯”。   顾绍心底愈发拿捏不准。   回到老宅,乔连连就钻进了厨房忙碌。   几个孩子围坐在小桌旁叽叽喳喳,无非是在说今天顾壮壮抢食多可恶,乔连连做的饭多好吃,等等。   顾绍作为父亲,不可避免的抱起小歌儿,听着几个孩子在那说话。   顾鹊一脸怨愤,“他凭什么抢我们的东西吃,他自己的东西一点都不分给我,明明我和哥哥都饿的难受,好几天都没吃到什么了,他还在我们跟前大口吃东西,最后一口他吃饱了,宁肯扔了都不给我们。”   “对,他还抢我吃的,抢到手发现不好吃,就扔掉了,害我两天都没吃一口饭。”顾楼也握紧了拳头,“今天也就是我腿不方便,不然肯定揍他。”   “对,揍他。”就连小歌儿也握紧了双拳。   顾绍这才发现,里头居然有这么多插曲。   他的心一紧再紧,到最后已然缩成了一个疙瘩。   莫经他人苦,别劝他人善。   他突然后悔一开始,因为觉得顾鹊的行为不够大家闺秀而批评他,结果助长了顾壮壮的气焰,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了欺侮。   这时,顾鹊又道,“还好有娘在,辛辛苦苦的为了这个家赚钱,不知道有多累,要是我再大一些就好了,就能为娘分担了。”   “现在也能。”顾城一脸认真,“我听人家说,字好可以帮别人抄书,以后我也可以赚钱给娘了。”   “那等我学会写字,我也要给娘抄字赚钱。”性格腼腆的顾钟脆生生道。   顾绍越听越难受,干脆放下顾歌,走到了院子里。   乔连连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厨房传来一阵一阵的酸辣香味,勾的他都有些食指大动。   想了想,顾绍双手背在身后,踱了进去。   屋内,几个孩子不约而同的停下声音,一脸鸡贼的扒在窗口盯着他爹的背影。   “鹊儿,你今天咋了,突然不跟爹闹脾气了,还说起以前?”顾城盯了妹妹一眼。   “去顾家的时候,娘跟我说,咱爹这种叫直男,跟他对着干没啥好处,得拐着弯的点醒他。”顾鹊声音里透着一丝得意。   真的只是这样吗?   顾城一脸莫测,没有揭开妹妹的小心眼。   五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小歌儿,其他四个全都趴在窗口,眼巴巴的盯着厨房的位置。   乔连连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一股子又酸又辣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别说几个孩子了,就连顾绍都被勾的食指大动。   “你……你做了什么?”他踌躇了片刻,才出声。   乔连连头也没回,“既然你过来了,刚好端一下吧。”   “哎。”顾绍应了一声,伸出大掌,一手一个,把碗尽数端进了内室。   乔连连拿着最后一碗和七双筷子走了进来。   “吃饭了。”她郑重的宣布。   全家立马拿起自己的筷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吃。   今天的饭,是小歌儿的最爱。   红薯粉丝先拿冷水泡软,要吃的时候再放进开水里,加些小白菜,小豆芽一起烫熟捞出。   高汤吊些鲜粉,加入些许切碎的小咸菜,花生碎,最后放进烫熟的粉菜。   因为有孩子,最后的辣椒和醋乔连连放的比较适量。   但在这个饮食清淡的年代,也已经足够刺激了。   一家七口人,除了乔连连分外淡定,甚至想再加点辣椒,其他几口人全都吃的面颊通红,额头冒汗,鼻涕都快要飞出来了。   “娘,这个,太冲了。”顾楼一边吃一边伸舌头,“但是好好吃,还想再吃,娘,还有吗?”   乔连连抿嘴而笑,“有,管够。”   顾楼嗷嗷叫了两声,高兴的闷头大吃。   当天晚上,除了顾歌和顾钟饭量小,其他人几乎都吃了两碗。   尤其是顾楼这小子,要不是乔连连劝着,他要吃第三碗。   “娘,太好吃了,吃完一身汗暖洋洋的。”连顾城这么清淡的性子都忍不住夸奖。   乔连连有种莫名的自豪感。   她揉了揉大儿子的头,“早点休息,明天送你去上学。”   “嗯。”顾城点了点头。   饭后一个时辰,几个孩子几乎都休息了。   乔连连正在把明天要用的材料都提前洗好晾晒,以便减少明天烘干的时间。   顾绍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男人有些踌躇,眉头也微微拧起来,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乔连连也不理会他,仍旧自忙自的。   她是挺辛苦的,一大堆的干货要清洗,挑拣,晾晒,明天还要磨成粉。   一般农家妇女也要做活,可她们多数生的三大五粗,一顿饭说不得比男人吃的还多。   可乔连连呢,虽然家里有钱了,也吃上肉了,可她四肢依旧纤细,身无二两肉,脆弱的像是一片随时会破碎的宣纸。   顾绍的心底有些软。   “别弄了,当心弄坏了眼睛,几个孩子肯定会心疼的。”他轻声道。   乔连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绍碰了一鼻子的软灰。   他摸了摸鼻子,从袖袋里头掏出五锭白银,轻轻的放在了乔连连身边。   随后,一言不发的出了厨房。 第46章 加更   这一夜。   有人心塞难耐,有人却整夜好眠。   乔连连就是那个好眠的。   她一大早起来,顾城已经在练拳了,见到她,小小少年腼腆的笑了笑。   “好好练。”乔连连夸奖了大儿子一句,就开始忙活早餐。   这几日吃多了粉啊面条啊,她怕孩子们腻歪,决定换个口味。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得到了一百两的银子。   现在,全家的存款从六十五两七百八铜钱一跃变成了一百六十五两七百八铜钱,她能不高兴么。   “吃点啥呢,吃灌汤包吧。”乔连连自言自语。   现在天气冷,家里前几天煮的大骨汤还在,早就成冻了,挖出来捣碎即可。   皮是现擀的,温水加点盐,是灌汤包皮劲道的关键。   包好的面皮还要扔外头醒到面皮光滑,乔连连就趁这个时间把昨天买的猪肉剁碎,加入鲜粉,葱姜蒜水,一点糖盐酱油,以及适量的芝麻油,搅拌均匀。   这样调的馅儿香,润,还好吃。   最后,就是加入骨头冻搅匀,用擀的又薄又润的皮给包起来。   刚好顾鹊这会也醒了,洗漱干净后跑来给她娘烧锅。   “娘,今天吃的这是啥。”小姑娘一眼就被骨头冻吸引了目光。   “灌汤包。”乔连连笑着拿卖馄饨时买的小碗盛住灌汤包,再分别码放进蒸锅里。   这样是防止骨头冻化了之后夹破了皮而漏掉汤汁。   那可都是汤包的精华。   “好嘞。”顾鹊特别高兴,手舞足蹈的开始烧锅。   等火苗旺盛,她瞄了一眼院子里的爹跟大哥,压低了声音,“娘……拿到了吗?”   乔连连的动作一顿,转而高高的扬起嘴角。   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她现在算是懂什么意思了。   昨日去顾家,顾鹊一脸不高兴,在那抱怨她爹坏。   乔连连好心开导了一下,还告诉她,“如果你一直这样对你爹,他就会跟顾家越来越亲,说不得会把顾壮壮当亲儿子,你能高兴吗?”   “那更不高兴了。”大闺女气坏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那不就对了,那毕竟是你爹,虽然直男了点,你不能把他就这么推走啊。”乔连连摸了一把闺女毛茸茸的头顶,“鹊儿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对不对?”   顾鹊点了点头。   那会她满脑子还在想的是,要跟爹爹示弱,不能让爹爹亲近顾家。   结果里头聊起了钱。   她爹还说小有积蓄,还说要给她奶去看病。   顾鹊的眼睛就瞪大了。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底形成。   她悄悄告诉了乔连连,后娘沉默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更激励了顾鹊,她才故意在她爹跟前说起当年,说到娘赚钱不容易。   这里要夸奖一下大哥和四弟,这俩人是真的聪明。   顾鹊刚起个头,俩人就配合了起来。   于是,才有了晚上厨房里的那一幕。   顾鹊一看到后娘这个笑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也高兴的笑了起来。   “娘,太好了,这样爹就不会给那边钱了。”笑完,她还不忘再压低了声音说话。   这个小心眼子包。   乔连连一脸欣慰,她就喜欢聪明的孩子,只要三观正,不走歪路,聪明将是一个人最大的优势。   “娘,你说,爹真不知道咱们算计他吗?”顾鹊忽然歪过头,盯着院子里的顾绍。   乔连连把锅盖放下,抿了抿没有说话。   不管知道与否,他把钱放下的那一刻,就证明了他的心是向着这个小家的。   “也许吧。”乔连连回了一句,就没在说话。   汤包做起来麻烦,熟起来却快的很。   乔连连接了顾鹊烧锅的活,让她去把弟弟妹妹叫起床。   约莫盏茶时间,乔连连停了火,掀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哇。”顾鹊赞叹的睁大了眼。   明明放进去的都是实心儿的包子,出锅的时候就拥有了水汪汪的大肚子,轻轻一晃,甚至能听到那股子响动。   “鹊儿,调点醋拿过来。”乔连连把一个一个碗码放在桌子上,又切了两叠小咸菜,就开饭了。   灌汤包要吃热的,但又不能吃最热的,否则一定会烫嘴。   就要在差不多的温度,轻轻挑起一个角,咬破,嗦一口微烫的汤汁,然后往里添一勺醋。   最后咬一口皮带馅的包子,唔,那叫一个香喷喷,那叫一个满足。   乔连连做了二十个灌汤包,愣是没够吃的。   顾楼小胖子直嚷嚷着中午还要再吃。   乔连连揉了揉他的头,许诺以后还会再做,才成功的带着顾城从家里离开。   今天是顾城入学的日子,乔连连要去送大儿子上学。   顾歌是离不开她的,肯定要带上,顾绍也就惯性的跟着出门了。   留顾鹊带着顾钟在家里烘烤干做鲜粉的材料。   一家四口跟昨天一样出门,不同的是时间很早。   还是坐的牛大叔的驴车,这次知道了顾绍的身份,牛大叔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感慨,“小乔的日子要苦尽甘来了。”   乔连连但笑不语。   牛大叔又问,“老三现在做些什么营生啊?”   顾绍一下子语塞了。   他……他当初只是想回来休掉恶妇,再好生将养几个孩子。   哪里想过营生的事。   好大会子,他才酝酿出了一句话,“往年里一直打打杀杀,用一身伤换了些积蓄,想来应该够生活了。”   这话落在牛大叔耳朵里就是“打打杀杀导致有些残废了,除了有些积蓄,没有任何赚钱的营生”。   他刚才感慨的眼神立马变得同情。   小乔真可怜,除了要养几个孩子,还要养一个废物夫君。   顾绍还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心里已经变成了废物一个,他随着娘几个一块下了马车,抵达了李老先生的门外。   顾城恭敬的敲门。   李老先生精神头比昨日好了许多,“是顾家小子吗,进来吧。”   顾城率先进了院子,乔连连却抱着顾歌,驻足在了门口。   顾绍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刚好乔连连也看过来。   她似乎在斟酌什么,好大会子才道,“要不,你跟城儿一起去上学?”   顾绍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作者题外话】:明天还是三更。奥利给!感谢大家的票票和评论! 第47章 修房子   “我不是嫌弃你什么,就是觉得你年纪也不大,或许可以尝试一下重新开始。”乔连连尽量让语气很委婉。   顾绍的嘴角抽了抽。   还说不嫌弃,这眼底的神情都要溢出眼底了。   顾绍牙龈恨不得咬碎,好大会子才勉强道,“不了,好生培养城儿便足够了。”   如果可以,顾绍真的想冲到这个女人的脸上,告诉她,他不是废物。   他会诗词歌赋,也曾是风流人物。   他能文能武,也自有法子赚钱。   但他不能说。   顾绍头一次无力的垂下了头颅。   乔连连也不想勉强他,她就是随口一个提议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母女两个迈进小院,跟李老先生见了个礼,又叮嘱了顾城两声,转身朝前头大街上走去。   顾绍半垂着头,跟在她身后,像一只斗败的乌鸡。   “娘,我们要去哪里啊。”顾歌抱着乔连连的脖颈,奶声奶气的问,“我们是要去给伯伯送东西吗?”   小姑娘年纪虽不大,但这几次下来也算是记住了四喜楼的掌柜。   也知道娘每天都要给四喜楼的羊胡须伯伯送东西。   “暂时不去。”乔连连嘴里说着话,一双眼却紧盯着路两边店铺的招牌不放。   等瞧见一家卖泥瓦砖的铺子,她眼前一亮,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顾绍稍一顿就明悟了。   顾家老宅破旧不堪,风雨飘摇。   要想日子好,首先要住好。   顾绍自己一直都有修房子的想法,他倒是没料到,这女人竟也如此的高瞻远瞩。   倒叫他有些刮目相看。   西阳镇虽小,但衣食住行乃民生根本,所以建房子的材料都还是有的。   乔连连在店里逛了一圈,也大概知道了基础的物价。   有小二上来跟她打招呼,询问她有什么需求。   乔连连却摇了摇头,转身退出了店里。   顾绍有些疑惑的跟了过去,还以为乔连连是要货比三家,结果这女人转头就上了回顾家村的驴车。   顾绍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半路上,他低声询问乔连连,“可是那店里东西太贵?”   乔连连抿抿嘴,“是质量太差。”   她想建的是一个能长久居住的,可以遮风挡雨的坚固巢穴。   至少也得是青砖大瓦房,可那店里多是些木材和泥砖,不符合乔连连的要求。   顾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回了顾家村。   谢天谢地,也许是这次来去匆匆时间不长,也许是顾家人真的被敲打老实了,这一次的老宅门口十分平静,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乔连连推开门,顾鹊已经手脚麻利的在烘干物什了。   瞧见她来,大闺女一脸自豪,“娘,我已经学会怎么烘东西了,以后这个活交给我,你跟爹负责磨粉就行。”   乔连连欣慰的点头,还没转过身,就看见顾绍默默地握住了石磨的推杆。   这人眼力见涨啊。   将怀里的小歌儿放到一旁跟小胖玩耍,乔连连洗洗手就开始往石磨里丢东西。   顾绍负责推碾子,将烘的又干又脆的物什全部打磨成细粉。   乔连连按照一定比例配好后,再拿细网过筛一遍,粗的继续打磨,细的打包起来。   一家人直忙到中午,答应给四喜楼掌柜的鲜粉才做出来。   “要不我一个人去送东西吧。”   吃完午饭,顾绍主动申请任务。   乔连连瞟了他一眼,“赵掌柜只相信我,我去比较好。”   “还是我去吧。”顾绍却罕见的坚持。   乔连连顿了一下,想到山上还有个野猪等着拉下来,就点了点头,“行,但一定要好好送过去。”   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顾绍拍了拍胸脯,一副“包给我万事足”的模样。   乔连连把五斤鲜粉盛好,打包好,放进竹筐里,又把竹筐递给顾绍。   顾绍的手一僵。   在乡间,男人鲜少背竹筐,多是女人才背。   可家里没有别的容器,直接用手拎着乔连连又不放心,这可是做了一上午的鲜粉呐。   顾绍想起李老先生门口那一句问话,一狠心,一咬牙,接过竹筐,反手背在了身上。   他身材高大颀长,乔连连背着颇大的竹筐到他身上竟略有些显小,有点像是……书生背了个锄头。   多少有点违和的感觉。   乔连连刚想说,要不别背竹筐了,男人就低着头匆匆出了老宅。   倒是头一次叫乔连连不得不咽下了嘴里的话。   “娘,爹背这竹筐,可真丑啊。”顾鹊在一旁感叹,“还是还是专门给爹买个大编框吧,背着不难看,还能装东西。”   “娘要是抱小歌儿累了,还能把她放框里,让爹背着。”   乔连连哭笑不得的揉了一把大闺女的头。   这专门坑爹的孩子。   “城儿去上学了,楼儿腿不好,歌儿太小了只能在家,剩下鹊儿跟钟儿,你们谁跟着我上山去割猪肉啊。”乔连连问道。   几个孩子眼睛全都亮了。   “娘我我我,我去。”顾鹊踊跃举手。   “不,我去,我去。”顾楼明知道自己去不了,也得过个嘴瘾。   顾钟双眼亮亮的,但他知道自己视力不佳,去了也只会是累赘,所以一言不发。   乔连连最看不得小儿子这样,她弯腰将秀气的小男童抱进怀里,大声宣布,“就带钟儿吧,下次带鹊儿。”   顾鹊撅起嘴,有些不满,但她娘都说了下次带,她也只能扁着嘴坐到了一边。   乔连连去隔壁刘婶子家里借了个平车。   自从上次刘婶子仗义执言,两家关系越来越好,借个东西简直稀疏平常。   刘婶子连门都没出,直接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喊,“小乔你直接拿走就行。”   “哎,谢谢婶子,回头给婶子送肉来。”乔连连笑着回应。   刘婶子就摇头,一边感叹这丫头心眼实,一边为自己有个这么好的邻居感到庆幸。   所谓平车,就是整个车身都很平的两轮车。   前头是两条把,加一根肩带,人套着肩带扶着车把就能把着方向往前走。   有的人家会把肩带挂在驴的身上,这样驴使劲带着车走,就成了农户人家去镇上时常做的驴车。   乔连连没有驴,只能自己充当驴,把肩带挂在身上,两只手扶着车把,身子微微倾斜,带着整辆车往前走。   顾钟就坐在车偏前的位置上,看着他娘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俩很快就来到了捕兽箱笼的位置。   乔连连把平车放好,儿子抱下来,小心翼翼的凑到了箱笼跟前。   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筋疲力尽的野猪,结果里头的东西,让娘俩的瞳孔一瞬间全部放大。 第48章 他的身份   “娘,这是什么?”顾钟颤巍巍的问。   他眼神不如常人好,但也能看出个大概,那和野猪撕咬的两败俱伤的黄白相间的动物,怎么那么像娘讲的故事里……凶恶的大老虎。   “是虎,是虎啊!”   乔连连激动的声音都变了。   她以为这里只有个野猪,谁能想到居然还能掉个老虎,最妙的是野猪跟老虎打的两败俱伤,此刻全都奄奄一息,将死未死的状态。   “得赶紧拖回家放血,要是死了可就不新鲜了。”乔连连自言自语。   顾钟在一旁呆呆的望着她。   乔连连心底高兴,立时就拿了绳子,想将箱笼里的猪和老虎给拽上来。   可是一想到这俩毕竟还是凶兽,又拿了个棍子在两个动物脑袋上各自敲了一下。   好家伙,这下晕死的彻彻底底。   乔连连彻底放下心来,跳进坑里,先把野猪绑好,再跳上来,把绳子挂在一颗老树的枝丫上,一点点往上拉。   她力气本就异常大,又用上了力道技巧,一百来斤的野猪居然被她一个人慢慢的给拉了上来。   要是顾家村的男人看见了,估计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   老虎体型不大,好似没有成年,还没个野猪重,乔连连拉的更轻松,不大会就把两个凶兽用绳子绑住四蹄,扔在了平车上。   “这下三哥又要笑的停不下来了。”顾钟平静的道。   乔连连抿嘴一笑,拿些枯枝树叶将野猪和老虎盖上,又让小儿子坐在老虎最软的肚皮上,拉着平车就下了山。   一路上,乔连连健步如飞。   遇见熟人她就点点头,不熟的干脆连理都不理会,直奔顾家老宅。   几个孩子都惊呆了。   上次娘捡到一只羊就了不得了,现在又捡到了一头猪和一只老虎。   这下家里的肉是真的不缺了啊。   顾楼口水哗哗的,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紧盯着野猪的肋骨位置。   别看他小,平时性格也憨憨的,在吃上面可精,知道哪里的肉最香最好吃。   “别盯了,有你吃的。”乔连连无奈的白了二儿子一眼。   顾楼立马憨憨的笑了。   说起来,乔连连也有些日子没斩杀过动物了。   自从上次卖了个羊皮后,箱笼里一直没见过什么猎物,顾城这家伙又跟得紧,害的乔连连没办法打猎。   好在有鲜粉这个营生,否则娘几个非得饿死不行。   只是,相较于细水长流的鲜粉生意,乔连连更喜欢的还是打猎。   猎到普通山羊山猪不算什么,倘若是猎了个狐狸老虎,光一个皮子就是不少钱。   算一算家里的存款,搞不好卖了老虎皮,就够建一个青砖大瓦房了。   乔连连想着以后,心里高兴,双手又利落又快速,不大会就把虎血给放了出来。   顾鹊有些畏惧这个场景,从厨房里拿了个盛血的大碗送过来,就带着小歌儿进内室了。   其他两个小子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只见乔连连手起刀落,先是关键部位捅上一刀,放出足够多的血,紧接着在胸膛上滑上一刀,给老虎皮扒个缝儿。   等缝出来了,再慢慢地把皮肉分离。   待扒到后腿的时候,乔连连在上面发现了一个箭矢头。   她双手一顿,大概能明白这虎为何出现在她箱笼里了。   想来,应该是这虎被人猎伤了,逃命的时候掉进她的箱笼里,刚好跟暴躁的野猪撕咬了起来,造成了如今两败俱伤的场面。   还真有点为那个差点就猎到老虎的人惋惜呢。   乔连连一边感叹,一边下手迅速的把野猪也给剥皮了。   “阿,阿嚏!”   碧松坐在西阳镇上的一个宅院里,一边吃野果子,一边跟绛椿唠嗑。   唠着唠着,他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别是伤寒了。”绛椿提醒他,“我看这几日你老往深山老林里跑,那里湿冷寒气重。”   “我还不是为了找爷。”碧松气的把手里的果核隔着墙头扔了出去,“爷一声不吭就跑了,我也是太担心了才四处找找,却在林子里遇到了一只老虎冲我凶,我一时没忍住想猎了它,结果还是让他跑了。阿椿,不是我说,这小镇子也着实太无聊了,要不是爷留了一封信让我们在这待命,我真想赶紧离开。”   “你不是在四喜楼找到了卤肉了么,还夸四喜楼其他的菜品也不错,怎么才几日就想走了?”绛椿一脸无奈。   “好吃是好吃,可没有爷在,我寝食难安。”碧松郁闷的侧过头,刚好看见一身紫衣的男人,嫌弃的捏着一块果核,立在墙头上。   两个懒散坐着的侍卫立马站起身,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见过爷。”   男人抽了抽嘴角,把手里的东西精准无误地投进了果核盘里,才轻飘飘的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起来吧。”   两个侍卫站起身,碧松严肃的表情霎时一变,满是委屈的扑了过去,“爷,奴家好想你……”   男人一脚踹过去,绛椿赶紧接住了碧松飞过来的身子。   “爷,碧松就是这个性子,您别跟他一般计较。”绛椿低着头道。   “无妨。”男人摇了摇头,“我来,是有件事想交代你们。”   “爷请吩咐。”一说有事,碧松又恢复了正经表情。   “你们……去县里,找最好的水泥瓦工来。”男人轻咳了一下,低声吩咐。   水……泥……瓦……工?   碧松和绛椿对视了一眼。   一个扶着快掉下来的下巴,一个把瞪出来的眼珠子给按了回去。   “爷找这人干什么?爷……又要去做什么。”碧松有些委屈。   他们几个都是跟爷过命的情份,从前几乎是从不分离,怎么现在爷都不带他们玩了。   “你们不用管,只肖领到镇子东头上就行。”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轻踱了几步。   等碧松跟个小媳妇似的点了点头,他又补了一句,“对了,也要看看哪家有上好的青砖红瓦,都打听清楚。”   碧松咬住牙龈。   他们堂堂精英侍卫,居然有一天会被自家爷当成小厮来使唤。   当真是大材小用!   可没办法,谁让爷才是爷呢。   碧松和绛椿急匆匆的出了门。   紫衣男子这才进了庭院,翻出一张纸,行云流水的不知在写些什么。   半晌,他吹了一声口哨,有白鸽落在窗口,他将纸张裁剪卷细,再放进防油防水的油纸筒里,系在了白鸽脚上。   又一声口哨响起,白鸽霍然飞离。   正是京城的方向。 第49章 1000银票加更   乔连连把猪分割成了块,挂在屋檐下,准备一部分做腊肉,一部分做腊肠。   虎肉太矜贵,她没舍得吃,整个挂了起来。   “娘,这虎皮要卖吗?”顾钟指着洗干净正在晾晒的白虎皮子,“还是去上次那个地方吗?”   他听妹妹说了,娘第一次要带他们出门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去,就妹妹站了出来。   娘就带着妹妹去卖了羊皮,还买了好些东西回来。   “那家老板倒是个实诚的。”乔连连点了点头,“上次他给了个让人满意的价格,这次我就先过去看看。”   卖东西图回头客,收东西一样也稀罕回头客。   “娘,这次是不是轮到我跟你去了。”顾鹊兴奋地探出头。   乔连连莞尔一笑,“这次鹊儿歌儿都跟着去,钟儿陪着楼儿在家呆着,娘给你们带好吃的。”   正对着横梁上的猪肉流口水的顾楼委屈的低下了头。   可他确实伤了腿,也确实在愈合中,没办法移动。   最可怜的是顾钟,本来可以去,却因为要陪他而不得不留下。   好在顾钟性子恬淡,对这些也不在意。   “娘什么时候去?”顾钟淡淡的问。   乔连连思附了片刻,“现在就去。”   如今才不过半下午,去一趟镇子上完全来得及。   虎皮是好东西,得赶紧卖掉,万一在老宅里出了点事,哪怕是让人划上一刀,价格都会大跌。   乔连连会心痛死的。   娘几个说走就走,将虎皮收拾卷好,就坐上了牛大叔的驴车。   “小乔咋又去镇子上啦。”牛大叔有些好奇,“早晨不是刚去过吗?”   “早晨是送大儿子去上学,现在是去买点东西。”乔连连抿着嘴笑,忽然就想起以前她连一文钱的坐车费都没有,还是找刘婶子现借的。   现在来来回回娘几个坐车,从来没带心疼过的。   到底还是有钱好啊!   “哎呀,顾城去上学啦。”牛大叔一脸惊讶,“好,好,小乔棒啊,不仅把几个孩子给喂得白白胖胖,还能把顾城送去上学,你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是太厉害了。”   不光牛大叔,车上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或艳羡或佩服的望了过来。   乔连连笑了笑。   虽然她也没觉得顾绍有多厉害,可这是在外头,她得给男人留点面子,“也多亏了孩子他爹辛苦赚钱养家。”   “唉。”牛大叔是个通透的,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但心底,却继续笃定了顾绍是个废物。   半个时辰,驴车到了西阳镇。   乔连连付了费用,下车直奔皮子店。   在门口待客的正好是那日见过的小二哥。   小二哥这些时日一直对六两银子买了个黑羊皮耿耿于怀,再加上不见乔连连送什么新鲜皮子过来,更加笃定那带着孩子的小妇人是个骗子。   乔连连到的时候,他正唾沫横飞的跟人吐槽,“那小妇人,长得纤纤弱弱,谁知道是个骗子,我们掌柜的也是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足足六两银子啊……亏死了!”   乔连连抱着顾歌,拎着顾鹊,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小二哥回过头,看到是她还楞了一下。   但很快,此刻乔连连的形象,和那日女骗子的形象重叠了起来。   虽然现在衣着整洁干净了许多,人也比往日精神漂亮许多,但女骗子就是女骗子!   小二哥下意识的蹦跳了起来,指着乔连连大喊,“女骗子来了,女骗子来了。”   这么一吆喝,店里的人顿时如临大敌,就差要把乔连连母女给围住了。   乔连连也有点不痛快。   她千里迢迢送个虎皮过来,还要被人说是骗子。   “怎么?贵店升级了?不要皮子了?”乔连连把虎皮毫不客气的扔在了地上。   顾鹊仔细,虎皮卷好了还包一层蓝布,此刻被摔在地上有些散开,露出了一个角有些发黄的毛。   小二哥嗤笑了一声,“你又拿了什么破皮子过……”   剩下的话没说完,被疾奔下来的掌柜一把推开,打断了话头。   “这位娘子,里头请。”掌柜的有些紧张,蹲在地上两只手把蓝布包捡起来,也不拆开,就这么踹怀里,恭敬的对乔连连让出了身后的楼梯。   小二哥张大嘴巴:难道掌柜的脑子又坏了?已经上这女骗子一次当了,难不成再上第二次?   他有心劝两句,谁知掌柜的看也不看他,一直殷勤的同女骗子致歉。   乔连连冷哼一声,心底的恼火多少平复了些,再加上她也是诚心来做生意的,也就没在拿乔,带着俩孩子上了包间。   小二哥拉住掌柜的,还想再说些什么。   掌柜的一言不发,把怀里的蓝布包扯开一个角,给小二哥看了一眼。   小二哥顿时面色剧变,心脏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直到乔连连跟掌柜的谈好了价格,以四十五两银子将虎皮卖掉出来,这小二哥依旧一副被打击了的模样,魂不守舍的。   乔连连没有理会他,径直带着孩子们离开。   “娘,这虎皮好值钱啊。”顾鹊出了皮子店就好生感叹。   她们娘几个累死累活卖好些天卤肉也才赚了几两碎银,结果一个虎皮就卖四十五两,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这虎皮脚上有伤口,不算完整,否则应该更高。”乔连连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这老虎已经算是意外了,她不应该贪图更多的。   “现在家里应该有二百两银子了,建一个青砖大瓦房是肯定够了,再打一些家具,买些上好的被褥……”乔连连脑中疯狂计算转动。   突然,顾鹊拉了拉她的衣角,“娘你看,那是爹吗?”   乔连连顺着闺女的手臂看过去,正看到顾绍站在街头,跟两个裹着头巾的男子在说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往日里有些偏木讷的顾绍,此刻竟多了好些不羁的气度。   就连那说话间的动作,都隐约有些指点江山的味道。   就像是——同样的壳子,但换了一个芯子的她一样。   乔连连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刚好顾绍回过头来,看到这娘仨的身影,他身子一顿,心脏疯狂跳动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你们太给力了,明天继续三更,嗷嗷嗷,奥利给加油 第50章 邀功   “公子,公子。”   泥瓦匠还在一旁迷惘。   他们刚才被人带到这小镇子,结果一转眼那人就不见了。   紧接着突然冒出来个公子,上来打听询问。   泥瓦匠秉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决定跟他谈一谈。   “哎。”顾绍回过身,“你们一共有多少个人,一人一天多少钱?”   “一共有十来个,都是老熟手,一天不能低于二十文……”   乔连连一凑过去,就看到顾绍在跟人认真谈价格。   “爹。”顾鹊叫了一声自家老爹。   顾绍立马停下了话头,“哎,鹊儿,你们怎么来镇上了。“   乔连连没说话,眼底仍有狐疑。   这男人,刚才还有些奇怪,等她一靠近立马又跟从前一样了——这未免变得也太快了些。   顾绍心底一突,赶紧主动道,“孩他娘,你看看,这是我给家里找的泥瓦工匠,是斜阳县顶顶好的呢。”   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邀功。   当然也有几分是想岔开话题。   乔连连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上前问那两个裹着头巾的男子,“你们是什么价格?青砖红瓦又是什么价格?”   “这位夫人,我们……”   工匠说了几个数,价格和镇子里相差无几,但他们工龄更久,出工也更细腻。   在心里对比了一番,乔连连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们跟我回去看看,要是商量好,咱就开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出来的东西不能和咱谈的相差太多,否则是要扣钱的。”乔连连道。   两个裹着头巾的男子点了点头,既没有惊慌,也没有心虚。   这才是老匠人的自信呐。   一家人又坐驴车回了顾家村。   进村时好巧不巧,遇见了顾家人。   自打前几天顾绍说了一顿重话,顾家人老实了好几天没冒头,就连今天擦肩而过,他们也没任何动作。   顾绍考虑到两方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停牛车,而是点点头就过去了。   乔连连斜睨了他一眼。   顾绍摸了摸鼻子,多少有点心虚。   很快到了老宅,乔连连请两位工匠进去,大致讲述了一下自己想要的样子。   农家别院,建造不能太过出挑,过于吸人眼球不是什么好事。   但乔连连也不愿意委屈自己住泥墙草瓦,于是她心生一计,筹划盖个外头看着普普通通稍好点的房子,内里却另有乾坤,别出心裁。   她怕两位匠人不太明白,还特意说了一下。   谁知匠人笑了,“夫人别担心,这不愿意露富的人家多得是,这种房子我们没修过上百栋,起码也有两双手的数。”   乔连连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匠人看了一圈院子,又溜达了一下边边角角,其中一个稍胖些的李姓匠人皱眉道,“你们就这一处宅院吗?”   这是老宅,风雨飘摇,一看就是住了几十年的旧房子。   一般人家很少会住在这种房子里,尤其是乔连连和顾绍这种年轻人。   “就只有这一处。”乔连连点头确认。   李姓匠人叹了口气。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他一边走一边摇头,“我观你这宅院,没有偏屋,只有一套内居室,如果重新建造,你们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   这件事乔连连倒是没有想到。   她的面色严肃了起来。   顾绍眨了眨眼,上前一步,指着老宅院子里的一片空地道,“是不是可以先在这边起个房子,等稍稍能住人了,再推倒原来的内室,这样缓慢更替,总归是有个能住的地方。”   “也是可以的,就是新房难免潮湿,可千万别生了病。”李师傅沉思道。   乔连连抿了抿嘴。   她自己无所畏惧,顾绍也是个无所谓的,就是那五个孩子,要么年纪小,要么病歪歪,根本扛不住这种湿冷。   难不成,在建造老宅之前,还得重新建个地方临时居住?   这样开销将大大增加,乔连连心疼。   可她也不想孩子住阴冷潮湿的地方,增加生病风险。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就在这时,刘婶子不知道何时出现了,站在门口摆手,豪气冲天的道,“都来我家住!”   乔连连猛地回头。   坦白讲,乔连连是个性格冷淡的人,顾绍要休她,她不在意,顾家人针对她,她也不在意。   这个世界里,除了几个孩子能让她有所牵挂,其他的她都无所谓。   就连以前,跟刘婶子熟络,也不过是为了让生活没那么艰难,照顾下邻里关系罢了。   直到这一刻,乔连连看着刘婶子慈祥的笑脸,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她好像找到了一种……类似于亲情的感觉。   那种无时无刻都有人在帮你,遇到困难就会站在你这里的,依靠。   “都来我家住。”刘婶子说话间走进了院里,“我家地方不大,但给小乔和孩子们腾个屋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们也别觉得是麻烦我老婆子,我就喜欢小乔,就愿意给她腾地方住。”   “刘婶子……”乔连连抿着嘴,眼眶有些发红。   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刘婶子既然如此喜欢她,她便也投桃报李,“那这几日,就拜托婶子了,正好我捡到头猪,到时咱们炖猪肉吃。”   “都是小事儿,你们能盖房子,不让孩子住这四面漏风的破屋,婶子替你们高兴。”刘婶子摆了摆手,“你们啥时候盖,我提前一天给你们倒腾屋。”   李师傅算了下日子,谨慎道,“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气温低到极致,土冻不太好挖,所以要么现在盖,要么过了年开春再盖。”   刘婶子看向乔连连。   乔连连沉思了片刻,毅然决然道,“那这两日就盖。”   根据原主的记忆,顾家村过年时常有风雪交加,就老宅这破房子怎么扛得住,到时四面漏雪,还不知要怎么冻坏孩子。   反正都要盖,为什么不早点,还能过个好年。   “成,你们先付些定金,我这就去安排人运材料。”李师傅就喜欢这等子爽利人,“到时有十来个人,早来晚走,中午你们要管一顿饭,其他的就都看我们的了。”   “这十几个人的饭量不比寻常,你最好找些人帮你做饭,否则你一个人可能做不来。”另一个瘦一些的张师傅好心提醒。   乔连连一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早就备好的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顾绍递钱的手才刚刚抬起,就僵在了半空中。   怎么堂堂男主人,存在感就……这么弱呢。 第51章 分家   顾绍心里有点发苦。   为了这次盖房,他还特意回去拿了银钱。   结果这女人完全无视了他,从决定开工日期,到付定金,签字据按手印,全程都没在意过他。   就连他此刻微微低落的情绪,乔连连也没看到。   她从两个师傅手里接过二十两银子的字据,习惯性的收进了实验室里。   “那行,夫人就安心等着,一两天的我们就把材料给运过来。”李师傅道。   乔连连笑着点头,把两个师傅送出了老宅。   刘婶子跟在她身后,准备回自己家收拾房子。   在转身的一刹那,刘婶子好像看到了有人在她家的墙角扒拉着,她眯起眼睛看了下,还真是有人。   “小乔,那边。”刘婶子赶紧拽了一下乔连连的胳膊。   乔连连头也不回,“婶子,没事的,该干啥干啥。”   刘婶子的心瞬间平静了,转头回了自己家。   至于那两个扒在墙角鬼鬼祟祟偷听了大半天的人,谁都当没看见。   乔连连送走两个师傅就回了老宅。   顾绍还站在庭院里,为自己的被忽视感到愤愤。   一看见乔连连,他便立时上前,略有几分不平的道,“这泥瓦匠是我找到的。”   乔连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顾绍,“……”   所以,为什么没有夸奖。   顾绍牙龈紧咬,有心想要问一问,但又羞耻的说不出口。   乔连连才没有耐性给他,见他不张口还以为是没话了,把顾钟喊出来,叮嘱了两句,随后径直拿了点小食去喂小胖了。   当初顺手救的小白鹅的伤已经逐渐好转,还认识了家里的人,见是乔连连,小东西不惊也不叫,安安静静等吃食洒落。   留顾绍一个人在原地,生气生不起来,恼火恼不起来,只能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   却说这躲在刘婶子墙外的两个人,正是顾家大哥和大嫂。   他们两人原是巧合在村口遇见了乔连连一家几口,后来见顾绍竟然不下车打招呼,顾大嫂气不过,就拉着当家的往老宅方向走了几步。   好巧不巧听到有人在议论,说顾家老三回家了,发财了,竟然要给家里重新盖房子了。   盖房子!   好家伙!   顾大嫂的眼睛霎时亮了,她是觉得现在住的屋挺破来着,也觉得是该起个新房子了,奈何顾老太守财奴老貔貅,只进不出,怎么说都不愿意出钱修屋,宁肯让一家人挤在一个屋子里。   他们家壮壮都十三岁了,还跟他们夫妻睡一个屋,晚上做点啥都不太方便。   现在老三要是盖了,都是一家人,她是不是也能……   “别想了,老三媳妇那么厉害,能给你住?”顾纬一瓢冷水泼了过来。   顾大嫂彻底清醒了,“她哪来那么多钱?你说是不是老三把钱都给她了?”   “给你也没办法。”顾纬凉凉的,“咱娘又不是没使过招数,还想让老三休妻,结果老三怎么说的?这才两三天,你就忘了?”   “这……”顾大嫂语塞,“那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住新房子,咱过的又穷又苦吧,还有那个顾城居然上学去了,我们家壮壮都那么大了还没上过学,这孩子命苦啊,贪上了咱这样的爹和娘……”   她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一部分是嫉妒顾老三一家有钱盖房,另外一部分也是真的伤心。   凭啥乔氏命那么好,嫁给顾家老三,夫婿有能力赚钱。   再看看自己,嫁了一个废物,当兵都当不了几天要逃跑,赚不了钱反而还要东躲西藏,真是……对比的让人难受。   “行了行了,女人家家的就知道哭。”顾纬一脸不耐烦,“谁说眼睁睁看着他们住新房子了。”   “那你想怎样?”顾大嫂的哭声弱了些。   顾纬瞥了她一眼,“你忘了,那老宅的地契,可还在咱娘手里。”   顾大嫂一怔,彻底不哭了。   不仅如此,她还高兴地抹掉眼角的泪,拍手道,“对了对了,让她乔连连盖房子,等盖好了咱收回去,不仅一分钱不花就住了新房子,还能气死那个贱人,让她打我,让她儿子打我儿子。”   顾纬满意的点了点头,显然也是很高兴自己的聪明机灵。   两口子一边说话一边往顾家走,没注意到他们身后较远处跟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穿着不起眼的灰色衣裳,个头小小身材纤细十分不起眼,很容易就叫人忽略。   接下来,两口子随便说了些话,无非是有了新房子要怎么怎么安排。   小孩听到这就没再跟下去,转而小步跑回了老宅。   乔连连还在喂小胖,看到小孩回来了,拍掉掌心的馒头碎屑,把小孩给抱了起来,“钟儿,听到啥了。”   顾钟抿着嘴,秀气的小脸上满是凝重。   上天是不会偏心任何一个人的,这个孩子自小视力不佳,虽得了治疗却也始终恢复不了常人视力。   但也正是如此,他的一双耳朵十分灵敏。   普通人听着细小的声音,在他耳中便如普通说话一般清晰。   所以乔连连在察觉顾老大夫妇在外头躲藏偷听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质问他们,反而派遣了顾钟去偷听。   他们能鬼鬼祟祟,乔连连自然也能。   并且,她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好——能提前得知顾家人要搞什么幺蛾子,她也好保护孩子们。   “娘,他们说要等咱们造好房子,再拿地契过来抢……”   顾钟把听到的话一样不落的复述了一边。   乔连连抿着嘴,半晌没有说话。   果然,地契不在顾绍手里。   她之前就在老宅翻找了好几遍,始终都没看见地契,那会就猜测,这东西不是在顾绍手里就是在顾老太太手里。   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她心底居然松了口气。   “娘,怎么办啊。”顾钟虽然一直很聪颖,但毕竟是个小孩子,听到大伯娘说要抢占老宅,他心底多少有些慌。   “别怕。”乔连连摸了摸顾钟的头,“娘一定会让你们在年前住上能遮风避雨的新房子。”   地契这个东西,如果能和平让出来固然好。   如果不能,那就只能……分家了。   【作者题外话】:三更可能要十点出头发了,很抱歉有点稍晚,明天会努力早点==ps:大家多投投票留言叭,酱紫我就能振奋的明天继续三更了。 第52章 她闯祸了   “分家?”   顾绍把这个话提出来的时候,顾大嫂和顾纬全都跳了起来。   顾老太太最激动,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力道大的差点把上面的碗给震碎。   “为啥要分家?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老三,娘虽然很早就把你送去当侍卫,可娘心里一直是疼你的啊,这些年你一直往家里寄钱,还说要盖新房子给我住,让媳妇好好孝敬我,怎么一娶了那个乔氏就变了。”顾老太嚎啕大哭,“是不是那个乔氏逼你的,是不是。”   顾绍低着头不说话。   方才出门的时候,乔连连叮嘱过他,实在不行就要求分家。   可顾绍清楚的知道,顾家人肯定不会轻易的答应的——不分家,怎么说都还是一家人,分了家,那可就是两家人了。   “老三啊,都说父母在不分家,咱爹虽然不在了,娘却还健健康康的,你怎么能有分家这个念头呢。”顾纬一脸痛心疾首。   顾大嫂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不住一块就算了,还想着分家,老三的心里是越来越没娘了啊。”   顾绍轻轻咳嗽了两声,“都分开住了,和分家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那是你们不愿意回来,只要你们回来,东厢房就是你们的。”顾老太太激动的又拍了两下桌子。   顾二嫂的脸色猛地一黯。   顾家现在住的房子虽然没老宅那么破,但也谈不上多好,只有三个房间。   老太太自己霸占了一间,老大夫妻俩带孩子占了一间,剩下老二和老三家全都挤在一间里。   天知道乔氏和那五个孩子在的大半年是怎么住的。   没隐私,床挨着床,硬生生把家住成了野外菩萨庙。   后来乔氏跟五个孩子一块被撵走了,顾二嫂私心里是高兴的,虽然他们住的只是个偏房,不如老大家住的宽敞,但那毕竟也是单独的一个房间啊。   现在,老三一家的又要回来了吗?   那日子,顾二嫂不敢想象。   好在顾绍没有答应,“娘,乔氏说了,分家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要老宅的地契,娘要是不愿意给,那就按照该分的分。”   “什么该分的?我有什么东西该分给你们?”顾老太太一听这话,两只眼就竖了起来。   ,“我看是你们应该分给我们才对,要分家不是吗,把你们的钱全都交出来,我就分,平分!”   这话说的,一旁的顾大嫂和顾二嫂眼睛全都亮了。   老三家的敢盖新房,怎么说手里也得有……几十两银子了吧。   这要是分下来,可不少钱呢。   “对对对,就该这样。”顾大嫂跟着添油加醋。   顾二嫂没说话,但眼底闪烁的是渴望。   顾绍皱了皱眉头。   他愈发不喜欢顾家这群人,连带着说话也就不客气了起来,“就是这些年我寄回来的钱,半年前死亡通知下达时给予的抚恤金,还有家里的地,爹当年攒下的钱……”   “够了。”顾老太太怒喝出声。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憨憨的顾家老三,连休妻都能被人忽悠的小子,居然对家里的情况门儿清。   他甚至知道当年朝廷给家里发了几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这件事顾老太没提过,就是怕他要,哪成想人家不是不知道,只是默认给了顾家而已。   “娘,分家吧,乔氏说了,只要地契,其他都是你们的。”顾绍叹了口气,想起了一个只能存在记忆里的人,口气又稍软了些许。   顾老太太的两只手不拍桌子,改搅在一起了。   她现在内心十分复杂。   说不分家吧,怕老三两口子较真找她要钱,说分家吧,她又不甘心这么便宜了乔氏。   好大会子,还是不甘心占据了上风,顾老太太一甩手,“不分,乔氏想要地契也行,拿一百两银子来换。”   随后,进了东厢房。   顾绍心底十分酸涩。   被忽略了那么久,难得乔连连看重他,给了他这么个任务,他还没完成。   以至于他在老宅门口站了许久都没敢进去。   最后还是顾鹊倒泔水时发现了他,诧异的问,“爹,咋不进屋呢。”   顾绍这才垂头丧气的走到了乔连连跟前,颇有些不好意思,“娘她……不愿分。”   “哦。”乔连连没有任何意外。   顾家人性格如此,任何时候想从他们手里拿点东西都不容易。   她之所以让顾绍去这一趟,无非就是随便碰碰运气。   没拿到,失败了,碰壁了,这都是正常的。   “我明天再去一趟。”顾绍最不喜欢乔连连这股子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态度,心底多少有些跟她上劲儿,“我一定会把地契拿回来的。”   “不用了。”乔连连把最后一块面片扔进锅里,拿勺轻轻一搅合,盖上了锅盖,“我有别的办法。”   顾绍想问,什么办法。   可乔连连已经端着碗出去了,只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顾绍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夜色黢黑。   吃过饭,家里几个孩子稍微玩了一会就睡着了。   顾城倒是个勤奋的,想挑灯夜读,但乔连连担心大儿子把眼睛看坏了,劝着他去睡了。   顾绍磨蹭了大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凑到乔连连旁边,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乔连连淡淡的道,“你要是不累,就帮我挑拣香菇。”   行吧,挑着东西问一问也行。   可顾绍屁股还没刚挨到凳子,乔连连又起身晾晒虾米去了。   一直到睡觉,顾绍都没机会问到乔连连。   白日里,乔连连更忙。   好在顾城已经熟了路,拿了一文钱就自己坐车去私塾了。   乔连连忙完早饭就能专心致志做鲜粉了。   家里就要盖房子了,但鲜粉不能断,好在搭灶台简单,不算啥大难题。   晌午时分东西做好,她一个人带着顾歌就去了西阳镇。   顾绍想跟着去,但乔连连的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允许。   顾绍没办法,只能留在家看孩子,顺便,开始在角落里搭出两个做饭的灶,以便厨房拆后还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顾鹊顾钟跟着帮忙,顾楼负责用嘴加油。   爷四个忙碌到午后,乔连连还没回来。   顾绍有些担心了,尤其是顾鹊跟他讲了娘几个差点被云汐楼迫害的事后,那担心更是冲到了顶点。   他是个男人,合该保护妻儿,怎么她说不让陪着就不陪了呢。   顾绍坐不住了,洗干净两手的泥,站在老宅门口张望。   望啊,望啊。   终于看到了乔连连的影子,顾绍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刚要说话,却发现这娘俩一身狼狈,好似经过一场浩劫似的。   乔连连还好,面色尚算沉静,顾歌却一看见他就嚎啕大哭。   一边哭,还一边用奶里奶气的声音大喊,“爹爹,娘闯祸了,娘闯祸了。”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到了吗~~~biubiubiu,三更签收,明天醒来票能两千吗,眨巴眼 第53章 乔连连的阳谋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哭声嘹亮。   她这么一喊,不光路上的人,连周遭邻里都听的清清楚楚。   刘婶子更是飞快的打开门跑出来,“咋了,这是咋了?”   乔连连没有说话。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什么表情,一直都是顾歌在哭喊,顾歌在嚎啕。   直到顾绍冲上前,一手接过顾歌,一手将她搂入怀中。   乔连连本能的想反抗。   但男人的力气极大,带着不容抗拒,将她一把揽住。   “出什么事情了。”顾绍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不要怕,不要怕。是谁欺负你们了?”   乔连连心底有些震动。   不知道是因为那带着浓烈荷尔蒙的男性气息,还是因为他第一时间的安慰。   好在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用力推开顾绍,转而扶住了刘婶子的手。   “小乔,你这是咋了?”刘婶子紧张的在她身上前后看了一圈,确定没缺胳膊少腿,也没啥明显血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跟婶子说,遇到啥困难了。”   顾绍在旁边苦笑一声,转而开始安抚小闺女。   “婶子,也没什么大事儿。”乔连连垂下了头,语带哽咽,“就是在四喜楼不小心撞了个客人,汤汁洒在人家衣服上,要赔一百两银子。”   “啊?”刘婶子大惊失色,“一百两啊,这……这……衣服拿去洗行不行啊?”   乔连连悲泣着摇头,“我当时就说了可以替他清洗,但他说那衣裳是天蚕丝做的,洗了便作废了,一百两银子还是折旧过的价格,原价三四百两呢。”   刘婶子呆立在原地。   三四百两银子啊,对庄户人家来说,也许一辈子都赚不到。   现在,小乔要赔人家这么多钱……   她慌乱又无措,“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婶子……婶子这里还有二十两体己钱,实在不行,你就拿去先还上吧。”   乔连连本来在低着头啜泣,听到这话,心底又是狠狠的一震动。   “婶子……”她抬起头,鼻尖酸涩蔓延,“不用,真的不用。”   “你这孩子,跟我见啥外,你要不赔人家钱,那人家告官可咋办,到时候把你抓进去,五个孩子可受苦了。”刘婶子长吁短叹,“钱拿出来婶子也心疼,可以后终归能赚,你也别跟婶子见外,先拿去用吧。”   “婶子,您留着。”乔连连擦掉眼泪,“这钱,用不上。”   她说的是实话。   刘婶子却误以为她要跟人家鱼死网破,吓得连连摆手,“该还就还,钱没了还能赚,人没了可就真没了啊小乔。”   “不是的婶子,我们手里有钱,能还。”乔连连破涕为笑,“再说了,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呢。”   “别的法子?”刘婶子一头雾水。   乔连连顿了一下,瞥见周围好几个邻居都竖着耳朵在听,她笑了笑,慢条斯理的道,“婶子忘了,我还有婆家,还有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呢,他们都是顾家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和孩子遭难吧。”   “这……”刘婶子瞪大了眼睛,有心说一句,小乔啊你长点心吧,顾家人要是真把你当一家人,当初就不会把你撵出来了。   可乔连连一记眼神使过来,刘婶子又闭上了嘴。   “婶子你放心,顾家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不管的,我这就去那边借钱。”乔连连说着,对着顾歌伸出了手。   小姑娘早就被爹哄好了,这会搂着爹的脖颈乖巧异常,一度让顾绍以为小闺女终于跟自己亲了。   可等乔连连一伸手,小姑娘立马松开他,义无反顾的扑进了后娘的怀里。   顾绍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没有再询问什么,也不想询问什么了。   打从乔连连坚持不要刘婶子的钱时他就品出了不对劲,再一想这个女人的聪明和厉害——其一她不会鲁莽撞到人,其二即使撞到了也不会任人讹诈。   就知道这事情绝非肉眼所看那么简单。   就是没想到,小歌儿这么机灵,也这么配合。   一家人跟刘婶子道了别就回了家,开火做饭了。   这消息却跟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就飞遍了整个顾家村。   那前两天还得意洋洋赚了大钱要修新房子的顾家老三两口子倒霉了,撞坏了人家衣裳,现在要被人家勒索赔偿三百两银子。   听说,顾老三媳妇带着孩子哭哭啼啼回来的。   听说,顾家老三都开始着手休妻了。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顾家村是个足有百户人家的村庄,里头好的人有和刘婶子一样心地淳厚的,自然也有坏的。   如张婶子等人一般嚼舌根的是一拨人,还有一波人平时看着挺和善,见你赚钱了也艳羡,等你倒霉了她就开始高兴,甚至落井下石。   乔连连等的就是这一波人。   她原本那一番三真七假的哭诉,经过了这波人的以讹传讹,几乎变成了十成十的真。   不过就算如此,顾家人还是有些不信。   “昨日才说盖房子,今日就出了这事儿,别是老三家的给咱们下了套子。”顾大嫂疑神疑鬼的。   顾纬也跟着点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咱不管,要真借钱咱也不给,大不了就让她被告官。”   反正对他们也没什么损失。   直到——第二天乔连连找上门来。   一家七口,连顾城都在,齐刷刷的站成一排。   阵势之浩大,打从出了老宅的门就一直有人侧目,有些大胆的村民还跟上来了,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娘,娘在吗?”乔连连第一个上去拍门。   顾老太正在睡觉,烦得要死,差点没骂人。   顾大嫂也不会起床,谁爱拍谁拍呗。   最后是顾二嫂受不了了,起床打开了门。   结果这一开,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这一大堆的人,是来做什么的?   “原来是二嫂啊。”乔连连客气的笑了笑,不等顾二嫂反应过来,就抱着小歌儿从门缝里硬挤了进去。   在她后面,顾鹊,顾城,顾钟,以及抱着顾楼的顾绍,也都循序走了进来。   其他人不敢走进来,但没关系,他们可以支起耳朵听啊。   这农家大院子里,只要不刻意遮掩,几乎没什么秘密。   更何况,走在最后的顾城,还顺手一把扯开了顾家大门。 第54章 薄情寡义   顾家的院子里。   乔连连找个合适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歌儿窝在后娘的怀里,眨巴着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她年纪小,忘性大,早就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只当是去了个新地方,心底有几分新奇。   其他几个孩子可都记得。   尤其是顾鹊,最是厌恶这个院子。   要不是为了力挺后娘,她才不会踏进这里,这辈子都不会!   “娘呢?”乔连连看向一头雾水的顾二嫂,率先发言。   顾二嫂踌躇了一下,指了指东屋的方向。   她一早就看出来了,这老三媳妇不是个好惹的,平日里也尽量避着跟她起冲突。   万万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天。   顾二嫂可始终记得当年大嫂被一脚踹出去的场景,所以她什么都不敢说,束着手脚站在一旁,倒衬的乔连连一家像主人,她像客人。   “娘,这都日上三竿了,您还不起啊。”乔连连提起嗓门,对着东屋大喊。   顾老太太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声不吭。   乔连连给顾鹊使了个眼神。   顾鹊心领神会,径直就冲进了顾老太太的卧室,刚好把翻身的顾老太抓了个正着,“奶,你咋还不起床呢,我们全家都来了。”   这下顾老太不能再躺着了,不情不愿的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干啥的这是,一大早就这阵仗,平时不来就罢了,一来就逼着我起床,这就是你们后背尽孝的态度?”顾老太不愧是顾老太,一说话就想给人扣个大帽子。   乔连连无所畏惧,直接道,“娘,我们是来找你借救命钱的。”   她可以咬重了“救命”这俩字。   顾老太的脸色耷拉了下来,“没事瞎说什么,什么救命不救命的。”   “奶,我娘欠了人家银子,要是还不上就要被拉去坐牢了,你不能不管啊。”顾鹊突然嗷唠一嗓子哭了起来。   小孩声音稚嫩,又带着几分急迫,这么一哭,莫名就把顾老太衬的冷漠无情。   顾老太后退了两步,心底有些乱,说起话来也就有些难听,“她欠了人家银子关俺啥事儿,让她自己去还,她不是还有钱盖房子么,咋没钱了就知道找俺了。”   “娘,我欠的是一百两,我手里只有五十两,还差五十两。”乔连连抹了一把眼泪,“家里实在是凑不出来了,只能找娘帮忙了,娘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告官了吧。”   “五十两!”顾老太一听这话眉毛都竖起来了,“五十两,我哪有五十两,我没钱,我什么钱都没有。”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没底气,毕竟昨日顾绍还对顾家的家底门儿清。   “娘,你这意思就是不管了呗?”乔连连停止抽泣,冷下脸来,“娘说,我们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这话有陷阱。   如果说是一家人,肯定要帮忙还钱。   顾老太自认为挺聪明的,没被这三儿媳妇绕进去,连忙道,“不是,不是一家人了,咱早就不住一起了。”   谁知乔连连挑了挑眉,接上了,“娘的意思就是咱分家了呗。”   分家!   昨日提及的话,今日又提出来了。   顾老太彻底清醒了,感情这三儿媳妇在这里等着她啊。   这是等同于逼着她分家啊。   这么多的人,这么大的阵仗,说白了,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顾老太脸色黢黑,半晌说不出话来。   躲屋里看热闹的顾大嫂和顾纬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冲出了西屋。   不是他们勇敢站出来承担,也不是他们担心顾老太受欺负。   而是他们不想让乔连连这么轻松把老宅的地契拿走。   这两夫妻,一个冲过去扶住顾老太,一个冲到乔连连跟前怒声斥责,“乔氏,你不要太过分,为了拿个地契,你居然撒那么大的谎,还说什么告官,什么一百两银子,都是谎言,你个大骗子!”   这话一出,外头的顾家村村民全都哗然。   他们当中不乏聪明人,也有猜测到这个可能性的。   但猜测归猜测,真把这话拿到台面上,又是不同效果了。   “不会吧,这乔氏心机太深了吧。”   “也不是没可能,不然这太巧合了吧。”   “肯定是要地契没给,才撒这么大谎的呗。”   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议论,主要还是倾向“乔连连撒谎骗地契”的人的居多。   顾大嫂见自己一番话便倒了风向,当下得意地笑了。   就连顾老太都缓了过来,轻吐一口气,找了个藤椅坐下,一脸愤恨的瞪向乔连连。   乔连连见状,有些无助的垂下头。   顾鹊有些心疼的抱住她娘,跟她娘递了一张帕子。   乔连连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   唔,一股子浓烈辛辣的气息袭来,之前怎么揉都只能微红的眼睛唰的掉下豆大的眼泪。   乔连连一边感叹大闺女用料足,一边趁机哭哭啼啼的道,“我知道了,原来娘不愿意管我们,大嫂也不愿意帮,这一百两银子我是凑不上了,也不知道以后几个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几个孩子啊。”   这话说的,但凡是心稍软的,都有些不忍。   几个孩子更是紧紧地靠在她娘周围,让门口站着的邻居一看便忍不住叹息摇头。   场面暂时有些僵。   于理,好像顾家人说得更有道理。   于情,乔连连母女似乎又更可怜。   就在众人也拿捏不好到底站谁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挤进人群里大喊,“谁是乔氏,谁是乔氏。”   乔连连惊慌失措的回头,“是我。”   “是你,快点回去吧,有个穿着富贵的人来找你了,说是再不赔偿就把你家给砸了。”那人道。   一家七口的面色全都变了。   顾鹊更是急道,“别,别,我们这就还,这就还。”   可是已经晚了,有辆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长着羊胡须的男子从上面下来,气势汹汹,直奔顾家。   “完了,完了。”乔连连惊的站了起来,“他来了,他来要钱了,娘,大哥大嫂,咱们可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呐,我要是好不了,你们也别想逍遥。”   这话说的,顾大嫂跟顾纬几乎是同时跳了起来。   “谁跟你是一家人。”   “我们已经分家了,分了就不是一家人了。” 第55章 胜利   乔连连却在此时笑了,“你们说不是一家人就不是一家人了,这家还没分呢,还没过族老公正呢。”   “分了就是分了。”眼看着羊胡须气势汹汹的杀进了院子,顾纬直接从顾老太怀里拽出一张地契扔了过去,“给你,给你,这是老宅的地契,话还是按照昨天的,你拿了地契就跟我们分家了,以后两不相干。”   轻飘飘的一张纸,在空中打了几个旋,最后落在了地上。   这东西已十分破旧,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拿到它却是那么费劲。   乔连连叹了口气,弯腰把地契捡了起来,又看了一眼门外。   早就被刘婶子请过来的顾家村几个族老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族公,族叔,你们可都听见了,刚才大哥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乔连连笑着问。   早就一人收了一大块野猪肉的族老纷纷点了点头。   “那行,就这么公证了,顾家老三单独分出去。”一个族叔拿着毛笔杆子在那记录。   顾纬和顾家大嫂长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顾二嫂忽然指着那羊胡须的男子道,“他怎么停下了?”   众人定睛一瞧,才发现这人停在了顾家大门的位置,在那捋着胡须一言不发。   既没有之前的来势汹汹,也没有任何责问索钱的模样。   顾纬和顾大嫂的心底同时一个咯噔。   糟了,上当了!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一个想抢乔连连手里的地契,被乔连连轻飘飘的躲过。   另一个想阻止族叔写公证,却被顾绍死死的挡住。   等到族叔在公证书上落了最后一笔,顾绍才似笑非笑的让开了路,“大哥怎么这么着急按手印,也罢,我就不挡着你了。”   顾纬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好了,就这样吧。”族叔把公证纸拿去几个族老跟前,按手印的按手印,卡公章的卡公章。   最后,就只需要当事人按手印了。   乔连连一方自不必说,顾纬却磨磨蹭蹭不愿意按。   可有些话族老已经听见了。   有些事顾家村村民也都看在眼里。   到最后,这手印不按也得按,这个家,不分也得分。   剩下的,就是把地契过一趟府衙的明路即可。   跟几个族公族叔道过谢,将他们送走,乔连连便抱着顾歌,带着夫婿孩子准备离开。   “等一等。”到后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老太太忽然张口。   乔连连停下了脚步。   “乔氏,算你厉害,把这个家分了,但绍儿永远都是我的儿子,你别想离间我们母子。”顾老太太目光生恨,声音撕裂。   乔连连悄无声息的笑了。   她甚至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顾家人,淡淡的道,“是吗?可他是支持我分家的啊。”   就这么一句话,像锋利的长矛,一瞬间戳破了顾老太太所以强撑的坚强。   她一屁股坐回了藤椅之上,目光怔怔的望着顾绍,“三儿啊,绍儿啊,你不疼娘了吗?你不在乎娘了吗?你真的娶了媳妇忘了娘了吗?”   顾绍有些尴尬。   他看了一眼乔连连,乔连连却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他几个孩子,除却被他踹在怀里没法走路的顾楼,也都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绍很想摸摸鼻子,但他没有手摸。   “绍儿啊,三儿啊,你回娘啊,你真的不要娘了吗?”顾老太太还在撕心裂肺的询问。   顾绍不明所以。   稍一停顿,他低声道,“娘啊,就像你说的,分了家我也是你儿子,乔氏也是你儿媳妇,只是分开生活了而已,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的。”   顾老太太往后仰了一下。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她说的……是另外的意思。   “爹,我想尿尿了。”眼看着气氛不太对,顾楼扭了扭身子。   顾绍立即对顾老太太道,“娘,那我先带着楼儿回去了,孩子不舒服。”   言罢,大步的离开了。   等出了大门,他意外的发现乔连连和几个孩子都在外面等着他。   顾绍有些惊喜,“你们,你们都在啊。”   乔连连抿着嘴没说话。   顾鹊却对着她爹竖起了大拇指,“爹真机灵,竟然知道这样回奶。”   顾绍一头雾水。   他好像也没做什么吧,他说的是实话啊。   虽然表面上看顾家是分了家,但顾老太除了一张地契,什么都没损失啊。   乔连连用余光看到他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半晌后,吐出一句话,“回家了。”   “哎,好。”顾绍立时点了点头。   一家七口人,整整齐齐的来,又整整齐齐的回。   等到了老宅,乔连连请早就等候在门口的四喜楼掌柜进了院子。   “今日多亏胡掌柜的现身帮忙,才能解决事情。”乔连连给掌柜的倒了杯茶。   胡掌柜摆了摆手,“我没做什么,不过是来一趟顾家村罢了,说起来,我对你怎么做鲜粉还是挺好奇的。”   乔连连十分大方,“掌柜的好奇就跟我来看看。”   她站起身来要引荐,胡掌柜却没有动弹,“你这可是秘方,我不能妄动,不过倘若有一天你想把鲜粉配方卖了,一定要优先给我。”   “那没问题。”乔连连爽快答应了。   纷纷攘攘了一个晌午,眼看着到了正午时分,乔连连邀请胡掌柜的在家里吃个饭,胡掌柜推辞了,驾着马车离去。   乔连连简单做了个午饭,一家七口才吃过,这建造房子的材料就到了。   张师傅押车,带着几个人,将一车一车的砖瓦摞在老宅门口,不大会就堆成了个小山。   消息传到顾家时,顾老太正坐在藤椅上精神恍惚。   顾大嫂一边往地上狠狠的吐唾沫,一边叱道,“这个小贱人,我就知道她是骗人的,她耍了这么重的心机就是为了老宅的地契,我呸。”   顾老太太是心痛自己的乖儿子没了,她则是心痛自己的新房子没了。   “娘,这事儿不能这么了了。”顾纬也在一旁发狠,“这世界上难道就没人能治得了这个恶妇了吗?”   顾老太恍惚的眼神有些聚焦。   片刻后,她像是想到什么,双眼猛地一亮,“我想起来有个人,肯定能治得了她。”   【作者题外话】:猜一猜,顾老太要请谁出山了!!!! 第56章 馋嘴小顾楼   建造一个房子的材料,足足运了两天都没有运完。   张师傅跟乔连连商量,一边造房子一边运材料,免得耽搁时间。   乔连连捏着新换的地契,非常愉快的同意了。   接下来就是搬家。   说是搬家,其实就是换了墙的另一侧居住。   刘婶子家不比顾家老宅小,早年又盖满了厢房,地方是一点都不缺。   不仅如此,刘婶子家的两个儿子,成家后都搬出去住了,现在这里只有刘婶子和刘大叔两口子居住。   偶尔她们的子孙也会回来看看,但更多的时候只有两个孤独的老人,也难怪刘婶子那么喜欢顾家几个孩子了。   考虑到乔连连家人多,刘婶子贴心的把最宽敞明亮的东厢房给收拾出来了。   被褥是乔连连从老宅当场挪过去的,连带着被褥上的几个孩子,明明只是睡一个午觉,等醒来,屋和床都变了。   “娘。”顾歌趴在床上,脆生生的叫。   乔连连在外头跟人对砖瓦没听见,刘婶子就走了进去,“咋了小歌儿,是不是害怕了呀,别怕,这里是刘奶奶家里。”   顾歌眨眨眼,露出正在生长的小米齿,“奶奶,奶奶,娘呢。”   刘婶子最喜欢她的笑,没忍住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你娘在外头呢,小歌儿是不是害怕了呀。”   “歌儿不怕,歌儿喜欢奶奶,奶奶最好了。”顾歌撅起小嘴,在刘婶子的脸上也亲了一下,直把刘婶子亲的心都化了。   “走走走,饿了吧,奶奶给你们拿吃的去,这几天你们都跟奶奶吃饭。”她抱起顾歌就往外走。   吃了嘴笨和性别亏的顾楼和顾钟坐在床上,眼巴巴的,却又说不出来撒娇的话。   害,谁让咱是男子汉呢。   顾楼昂起头,对妹妹的撒娇卖萌表示不屑。   约莫盏茶时间后,小歌儿抱着一盘香酥花生米蹬蹬蹬着跑了回来。   那盘子雪白又圆大,里面装着裹上面又炸酥脆的花生米,味道真是香极了。   顾钟还好,顾楼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想,想吃。   他抬起头,眼巴巴的看向刘婶子,什么男子汉,什么性别,有吃的重要吗。   已经伤了一个腿的胖小子侧坐在床沿上,对着刘婶子昂起头,露出甜甜的笑容,还用腻死人的声音嗲嗲的喊,“奶奶奶奶,我也要吃,奶奶最好了。”   受乔连连差使,过来瞧一眼弟弟妹妹醒了没的顾鹊看到这一幕,直接用手掩住了脸。   哦,这个弟弟,快把她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偏当事人无所觉,还眨巴着眼睛继续卖萌。   刘婶子强忍着笑意,夸奖似的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好孩子,奶奶这就去给你拿。”   顾楼顿时憨憨的笑了,裂开的嘴角疑似还有透明的哈喇子溢出。   顾鹊对天翻了个白眼,直接把顾钟抱走了。   可别把她这个乖巧的弟弟给污染了。   “姐姐,我可以走。”顾钟对自己这么大了还被姐姐抱有点抗议。   顾鹊就把他放下,姐弟两个手牵手,到了院子外头。   乔连连正在跟张师傅对砖块的数量,顾绍则清理空地方放青石板。   好大会子,乔连连终于对完了,跟张师傅把砖块的钱先结了。   青石板还得过两天能到,好在那是造院子用的,现在只是打地基还用不到。   “现在人也都到了,那夫人,我们开始啦?”李师傅活动着一身腱子肉,眼底满满的都是兴奋。   天气渐冷,现在造房子的人少,他们也有些时日没开工了。   如今难得接个大单子,一定得甩开膀子好好干。   “开始。”乔连连爽快的点头。   顾绍见状,停下手,将买来的鞭炮挂好,又抽出火折子,小心翼翼的点燃火心。   一闪而过的火花过后,便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   乔连连上前把大闺女和小儿子捂进怀里,生怕他们吓到。   尽管她自己也并不喜欢这声响。   突然,一条精壮的手臂也将她圈住,有带着茧子的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刺耳的声响弱了许多,心底的震荡感也减轻了不少。   待鞭炮声停下,那双手才默默地移开。   乔连连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因为那股子皂荚香味儿还是她给洗出来的。   “好咯,开工咯。”   李师傅张师傅高喝一声,一群精壮的汉子穿着薄衫薄裤,扎着头巾,开始忙碌的干活。   第一件事就是推倒老宅的篱笆,这事儿简单,派个伶俐的小伙子去拔掉就行。   紧接着就是把厨房的土墙推了。   乔连连有些怅然的看着这一幕。   尽管厨房里头都搬空了,新的灶台也建起来了,可那个厨房里有太多娘几个的回忆了。   第一次做羊肉,第一次做鲜粉,第一次煮面片汤。   孩子们第一次吃肉吃到拉肚子,小鹊儿第一次帮着烧火,第一次做馄饨吃。   现在厨房倒了,那些日子也只能成为回忆了。   乔连连长长的叹了口气。   顾绍虽然不知道她在叹什么气,但也能隐约感觉到她惆怅的情绪。   他伸出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权作安慰。   乔连连回头,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便去筹备午饭了。   顾绍呆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毛病了,之前一直被忽略习惯了,感受到乔连连的冷淡也习惯了,怎么忽然她给了一个笑容,反而不习惯了呢。   已经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有些迷惘的摇了摇头。   “老三,来帮忙了。”   身后传来刘婶子的声音,冲破了这奇怪的感觉,顾绍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俗话说,请工管饭。   一般请人来做工,午饭肯定是要管的。   乔连连一个人做不来那么多伙食,就拜托刘婶子帮她找了几个人,每天给上几文钱,来洗菜做饭。   刘婶子满口答应了,找了本村几个关系颇好的妇人,现在都已经到了。   乔连连给她们安排了一应的事儿。   刘婶子和一个赵婶子帮着洗菜刷碗,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丁嫂子帮着炒菜,每人每天十文钱。   就一顿饭的工,这工钱不算少的,所以大家都很乐呵,在那高高兴兴的干活。   “小乔,咱中午做什么啊,就做白菜炖粉条吗?”丁嫂子一边刷锅一边问。   刘婶子和赵婶子现在洗的就是几颗水灵的大白菜。   “吃猪肉白菜炖粉条。”乔连连笑着道。   丁嫂子点了点头没说啥。   普通人家做大锅菜多是炖素菜,稍微舍得的放点猪油或者猪肉末就不错了,丁嫂子也以为乔连连是放肉末子。   等看到顾绍把一条至少两三斤的猪腿肉拎过时,她惊呆了,“这……这是十来天所有的肉吗?” 第57章 美味香肠   “嫂子说笑了,这是今天的肉,大哥们干的都是体力活,光吃素菜哪里能饱。”乔连连就笑,“得吃点结实的肉,才能有力气。”   “对了,还有那玉米饼子多贴点,管够。”   这般的财大气粗,这般的爽快利落。   不远处的张师傅和李师傅听到了,全都暗暗地点了点头,打起地基来也就愈发的用心。   丁嫂子更是艳羡的盯着乔连连,“小乔是真的赚钱了啊。”   乔连连但笑不语。   赚钱这种事情,就不太方便跟人透露了。   好在来的几个都是心里有数的,也没多问,该洗菜,该做饭做饭。   中午吃饭的时候,乔连连让这些工人自己盛,不许挑,但量管够,吃多少盛多少,尽量不浪费。   其他人也都跟着吃的大锅饭,没人搞什么特殊。   就连几个小孩都不例外。   小顾楼最是啥都不挑,白菜梆子都吃的津津有味,最后连底汤都喝了。   用过饭,工人继续干活,乔连连就钻进了刘婶子家的厨房,带着几个孩子忙碌鲜粉。   她跟胡掌柜说了一下最近的难处,家里有房子在建,鲜粉不能每日都送,但量绝对保证。   胡掌柜捋着羊胡须,考虑到近几日店里也都备上了鲜粉,不会出现短缺情况,便也应允了。   半下午,大批量的鲜粉材料都烘干晾好了,就只剩磨粉了。   顾绍义无反顾的充当了磨上的驴。   他吭哧吭哧的磨粉,乔连连也没闲着。   前几日剥好切块的野猪除却送了几位族老几块,其他可都晾在悬梁上呢。   乔连连取了两个猪后腿,决定开始做腊肠。   肠衣集市上有现成的,她就没自己做,直接买了二斤回来。   新鲜的猪腿肉一半切成丁,一半剁成泥,为了口感的丰富,乔连连还特意割了一块肥猪肉切成丁,与瘦肉保持三七比例。   香料就比较讲究一点了,需得把花椒辣椒八角香叶等炒香再打磨成粉,最后加入糖盐鲜粉。   考虑到孩子们也要吃,乔连连把辣椒比例放少,仅做增香,糖量加大,做甜口香肠。   将三种样式的肉混在一起,洒上混合好的料,最后加入灵魂——白酒。   两只手伸入其中,将肉末与香料搅合均匀,就可以了。   肠衣需要反复清洗,把上面的盐洗掉,再冲一冲内里。   接着就可以灌肠了。   这个年代可没灌肠器,但难不倒爱吃的劳动人民——拿稍硬的油纸斜着卷起来,细的一头插进肠衣里,粗的一头往里塞肉。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两个猪腿肉给塞完了,二斤肠衣也用了干干净净。   乔连连找刘婶子要了点棉线,把肠一节一节的给缠起来,又把鼓起来的小泡用针扎破,剩下的就可以挂起来晾晒了。   两个猪腿,足足四五十斤的肉,做了得有几百节腊肠,刘婶子家屋檐下的晾绳下都晒不了了。   乔连连看着手里还剩的二十来节香肠,忽然灵机一动。   这晒干了是腊肠,不晒干,那不就是香肠吗。   这个年代只有腊肠,可没有香肠啊。   倒不如做来试试。   乔连连隐约记得闺蜜当年跟自己说过,腊肠需得晾晒半月,香肠却是晾晒几个时辰就行,主要是为了让肠衣脆皮。   她略一思考,便搬来了个高背凳子,将手里二十来节肠都挂了上去。   等到天黑,顾城放学归来的时候,猪肠衣的外表就已经略干了。   乔连连让顾鹊烧开水,她往锅里扔了去腥三件套,紧接着把香肠给放了进去。   煮香肠不能完全开火,开火肠身会开裂,要一直保持微火状态,大概小半个时辰就好了。   顾鹊控制火候是一把手,整整半个时辰,愣是一个肠衣都没破。   连乔连连都忍不住对大闺女竖起了大拇指。   顾鹊害羞的垂下了头。   乔连连把肠捞出来,挨个剪断,放到一旁晾干。   顾鹊把锅里的水捞出来倒掉,又把锅重新刷了一遍。   “娘,现在烧火不?”小姑娘不是特别馋,但是看着娘手里摆弄的新颖吃食,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烧,现在就烧。”乔连连略一停顿,“对了,把我之前买的菜籽油给拿来。”   这个时代吃饭多用猪油,平时买点肥猪肉扔锅里,熬一锅通透鲜亮的猪肉,等凝固了就变得雪白又纯粹。   关键是,便宜。   但这玩意吃多了容易上火,乔连连不甚喜欢,就斥巨资买了点菜籽油,时不时地跟白猪油替换着吃。   “啊,咱的菜籽油可不多了。”顾鹊有点心疼。   乔连连摆了摆手,“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娘还活着就肯定不会让你们吃苦,一点油算啥,放心吃。”   这话说的,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安全感。   顾鹊的心稳定了下来,快速的去自家内室里抱出一小罐菜籽油。   紧接着,掏出火折子,点燃灶火。   乔连连等锅里的水干了,打开罐盖子,用勺子舀出一勺菜籽油,在锅周绕了一圈。   晶莹剔透的菜籽油在锅边一绕最后汇聚在锅底。   乔连连放下菜籽油,拿起筷子夹住一个香肠,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锅里。   “滋啦”一声,水遇油,开始剧烈的沸腾。   坐在一旁的顾绍吓了一跳。   可顾鹊和乔连连娘俩都十分镇定,见怪不怪,一个接一个往下扔香肠。   本来就煮熟的香肠遇到高温,皮瞬间被炸的酥香焦脆,有的还干脆爆裂开来。   香肠里头的油脂就顺着裂口往外流,配上这红澄澄的颜色,端的是喷香诱人。   不光坐在一旁歇息的顾绍,就连在屋里玩的刘婶子和顾歌都被吸引出来了。   “小乔这是做的啥好吃的啊,这么香。”刘婶子抱着顾歌往外走。   刘大叔也领着小顾钟往外走。   剩下顾楼坐在床上,只恨不得自己双腿赶紧好起来,他要出去,他要吃娘做的好吃的,嗷嗷嗷。   可没人带他。   没办法,顾楼只能把目光投向顾城,“大哥,你带我出去吧,我想看看娘做的啥。”   三好学生顾楼头也不回,“我要看书。”   “大哥……”顾楼都快哭了,不怪他馋,实在是那味儿太香了啊。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个,三更稍后。   顺便问一下:大家都开学了吗,评论和票都锐减啊,眼泪流下来 第58章 煞星来   顾城有些无奈,放下了手里的书,有些费力的抱起小胖弟,艰难的往外走。   刚好乔连连把煎好的香肠盛出来,那股子浓香直喷鼻尖。   顾楼一激动,往前伸了伸胳膊,差点把顾城连累的摔倒。   好在顾绍接了一把,抱住了胖儿子,才避免了他的二次骨折。   “娘,好香啊,这是什么。”就这样,小胖子还操心着美味呢。   乔连连不敢直接把香肠递给他,怕这个小胖子烫坏了舌头,“等一等,别着急,人人都有份。”   顾楼的圆眼睛水汪汪的,他知道娘说有他的就肯定有他的,尽管心还是着急,但小胖子硬生生忍住了,转而抱住他爹的脖子,使劲儿嗅了嗅。   顾绍,“……”   怎么有种儿子把我脖子当香肠的错觉,莫不是这小子想来上一口?   幸好,在顾楼对他爹脖子下嘴之前,乔连连把香肠一人分了一个。   纯肉的香肠,在经过水煮和油煎之后,把香味发挥到淋漓尽致,只一闻就让人感觉食指大动。   再放进嘴里轻轻一咬,脆脆的肠衣破裂,露出不加一丝淀粉的纯肉馅儿,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和酒味儿。   这其中,切成丁的瘦肉带动了口感,剁成泥的瘦肉呈现了细腻,肥肥的肉丁则让肉在被咬裂时爆出汁水,三种合一,缺一不可。   丰富的肉感在舌尖翻滚,被牙齿咀嚼,淡淡的甜香气息回荡在口腔,叫人越吃越爱,越爱越吃,简直欲罢不能。   乔连连把二十几节香肠都煎了出来,但还是被横扫一空。   要知道,她留的长度,可是普通香肠的两倍了。   “好吃,太好吃了,多亏了小乔老婆子我才能有这口服啊。”刘婶子捂着肚子大呼,“感觉这阵子我都胖了不少呢,天天蹭小乔的肉吃,哎,当家的,你看我胖了吗?”   刘大叔嗦了缩手指上残留的香肠油,十分有求生欲的摇头,“没,你不胖,你啥时候都不胖。”   刘婶子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乔连连在一旁浅笑。   夫妻之间,到老了还能如刘婶子刘大叔一般相爱的不多,他们之间虽然平淡普通,但那种幸福,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的。   “娘,我明天还想吃。”小顾楼捂着鼓鼓的小肚腩,冲他娘央求,“明天还吃这个行吗?”   乔连连瞄了一眼晾衣杆上挂着的满满一排香肠,爽快的点了点头,“行,没问题。”   反正腊肠多着呢,多煮出来一些就是。   顾楼高兴的欢呼了起来。   不过这次可没人嘲笑他了,因为乔连连做的香肠太好吃了,好吃到每个人都不愿意只吃一顿。   当天晚上,乔连连没让孩子们睡得太早。   一个是中午睡过了,另一个就是吃了香肠,怕他们积食。   第二天。   乔连连起了个大早,在同样早起的刘婶子帮忙下,把香肠煮出来一大锅。   一部分煎了给大家吃,另一部分打包了起来。   “小乔啊,我看你这几天一直连轴转挺累的,待会还要上镇里,这早饭就让婶子做吧。”在乔连连忙碌打包鲜粉的时候,刘婶子自告奋勇做早餐。   乔连连笑着点了点头。   刘婶子做菜虽不如她,做个早点却还是没有问题的。   当天早上,大家都吃上了热乎乎的面疙瘩,配上煎的香喷喷的香肠,当真是吃的满足。   “你们继续吃,我和城儿去镇子上了。”乔连连把碗放下,想要和顾城一同出发。   因为昨天睡得太晚,小歌儿还没醒,乔连连就没带她。   “你放心,待会我喂小歌儿。”刘婶子拍着胸脯打包票。   乔连连这才放心离去。   娘俩坐牛大叔的驴车,交了两文钱。   待到了西阳镇,一个去李老先生的宅院,一个直奔四喜楼。   “胡掌柜,这三四天的鲜粉我都一口气给你做出来了。”她把沉甸甸的竹篮放下,掏出几个大油纸包放下。   胡掌柜捋着羊胡须点头,“辛苦乔娘子了,这是这次结算的银钱。”   两个人互相清点了一下,一般乔连连就走了。   但这次,乔连连为了感谢胡掌柜前几日现身帮忙,又从竹篮里拿出了个油纸包,“这是我做的肠,拿薄油煎一煎就可以吃了,权当感谢胡掌柜的了。”   “乔娘子太客气了。”胡掌柜没放在心上。   他做四喜楼的掌柜那么多年了,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就没当回事,随手放在了一边。   等送走乔连连以后,他回屋里来,却发现来拿鲜粉的周大厨将香肠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   却说乔连连。   送到了鲜粉,她就开始采购干货。   上次买的已经见底了,她得补点货才能继续做。   卖干货的老板已经认识她了,见她来十分热情的招待,同时不忘说些西阳镇里的趣事。   “哎,这位娘子可知道,四喜楼最近不知得到了什么好东西,做出来的菜又鲜又香,好多人都成了回头客,原来云汐楼比他强,现在可不如他咯。”   乔连连一边挑拣香菇干一边笑,没有说话。   这也不耽误干货老板的自言自语,“听说云汐楼掌柜上火的嘴角都起燎泡了,还跑去四喜楼和谈,可人家四喜楼不理会啊,都是竞争对手,难不成还能互相帮忙?”   乔连连不言语,挑好了东西,拿去让干货老板称重,结账。   “哎,这位娘子下次再来啊……”老板热情的道别。   乔连连笑了笑,正准备去买点其他调料,却用余光瞟到两个浑身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甚是奇怪,她走他就走,她停他也停。   并且,但凡是她停留过的摊子,那两个黑影都着重停留了一下。   乔连连心里大概有了数,将购买的东西放进竹篮里,在人群中穿梭。   不大会,甩掉了那两个人影。   她长舒一口气,也不等牛大叔的驴车了,随便选了个回村子附近的车就坐了。   紧赶慢赶半个小时,终于到家了。   乔连连还没走到老宅跟前,忽然听到一阵吵嚷。   一个蛮横中带着凶狠的声音,趾高气昂的道,“滚,都给我滚开,这里是我的,这些东西都是我的,谁都不许碰。”   那声音有几分熟悉,还有几分陌生。   乔连连只觉得脑中一炸,连天地都跟着旋转。   【作者题外话】:肿么没有人理俺呢,票票增长的也贼慢,希望大家多互动一下呀,ღ(´・ᴗ・`)比心 第59章 顾绍的保护   一种熟悉的恐惧自骨子里蔓延而出。   那一刻,乔连连的腿肚子都在发抖。   这不是她的感觉,是原主肌肉亘久的记忆,经久弥留,绵延不散。   好大会子,乔连连才稳住情绪,慢慢的走了过去。   老宅里的吵闹声太大了,吸引了许多顾家村村民都围过去看,乔连连一路走一路拨开人,走到最里层的时候,看到了顾家人。   顾大嫂和顾纬站在十分靠前的位置。   两口子手里捏着葵花籽,一边嗑一边看热闹,看到高兴的地方还互相交谈几句。   乔连连停在他们面前,冷厉的一眼瞥了过去,两个人又立马瑟缩回了人堆里。   这时,屋里吵嚷的人看见了她,先是一顿,转而大叫了起来,“来了,来了,我闺女来了,让她说。”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乔连连身上。   乔连连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镇定冷静,从容的走进老宅的废墟中,目光冷峻的盯着最中央的一个中年男子。   他约莫四十来岁,个头不高,续着浓厚的胡须却没有胡掌柜那般精心护理,导致杂乱无章,再配上不知多久没洗过得棉衣裳,一眼看过去就十分邋遢。   偏他还十分蛮狠,在废墟上大吵大闹,踹翻了好些砖石和水,衬的他更像不知哪窜出来要饭的叫花子。   乔连连心底有一闪而过的厌恶感。   “小乔,你可算回来了。”刘婶子抱着顾歌从人群后头窜出来,指着中年男子控诉,“他冲进来就要抢东抢西,还不许张师傅他们干活,说连砖瓦都是他的,到现在都闹了小半个时辰了。”   顾歌没说话,就一直扁着嘴看向乔连连,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乔连连顿时有些心疼,伸手把小闺女抱进了怀里,柔声哄她,“小歌儿怕不怕,娘回来了,小歌儿不怕。”   顾歌将脸埋进娘带着皂荚气息的怀里,扁了扁嘴,小声呜咽着哭了起来。   这孩子被吓到了,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乔连连更心疼,也更生气了。   她目光森冷,狠狠的盯住了中年男人。   乔建山下意识的哆嗦下,等哆嗦完才觉得匪夷所思。   这可是自己生的闺女,以前乖的跟个猫儿似的,叫上东不敢往西,他有什么可怕的。   这么想着,他胆子又恢复了,大摇大摆的走到乔连连跟前,“乔连连你去哪里了,叫你老子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你个不孝的东西,还不赶紧把好吃好喝的给老子端上来。”   乔连连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的盯着他。   乔建山不高兴了,抬手便是一巴掌甩来,“老子说的话你听不懂了吗,耳朵聋了吗,叫你去端东西,老子饿了你听见了吗?”   乔连连一手抱着顾歌,另一只手猛地抬起,就要一巴掌甩回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臂斜刺里冲了出来,死死的挡住了乔建山的臂膀。   “爹。”几个孩子全都大叫了起来。   乔连连一侧头,就看见顾城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身,像座山一样挡在她面前。   乔连连怔住了。   自打来了这个世界,她一直都是奋战在最前线。   打也好,吵也罢,或赚钱,或谈生意,永远都是她自己,也只有她自己。   她是娘,是成人,是几个孩子的依靠,所以她不得不走在最前面。   倒是头一次,有人顶在了她的面前。   这股感觉让乔连连觉得新奇,她死死的盯着男人的肩膀,半晌没有动弹。   同样没有动弹的还有乔建山。   不过他是被迫的。   乔建山拧着脖子,只觉得那握住自己胳膊的手不是手,是钳子,快要把他的骨头都碾碎了。   刚开始他还想着抵抗一二,等骨头越来越疼,他终于扛不住了,叫唤着往后缩回手臂,“疼疼疼,你是谁,你为什么阻挠我教训自己的女儿,快放开我,疼死我了。”   顾绍沉着脸松开了手,没有说话,而是回过身看了一眼乔连连,似乎在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乔连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   顾绍这才把目光放在了乔建山的身上。   早先乔建山来大吵大闹吓到顾歌的时候,顾绍就已经很不高兴了,但他自称是乔连连的爹,也就是自己的岳丈,顾绍想了想,还是没有粗鲁。   结果乔连连刚回来,老丈人就想甩巴掌,这下顾绍可忍不了了。   他沉下脸,冷冷的道,“如果你想好好说话,就不要动手,如果你想动手,就请离开这里。”   乔建山转动了下酸疼的手腕,不耐道,“你是谁啊,我管我闺女你凭什么插手,你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给老子滚。”   “我是乔连连的夫婿。”顾绍沉声道。   乔建山一怔,双眼立时绽放出别样的光芒。   他先是将顾绍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当发现他尽管气度不凡,但穿着十分普通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你不是死了吗?”   乔连连的心头涌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她闭上眼,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干瘦的少女,穿着破烂兮兮的衣裳,狼狈不堪的跑到一个破木门前,拼命的拍门。   好大会子,屋门才被打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不耐烦的走了出来。   一瞧见是少女,他反手又想把门关上。   少女伸出胳膊阻拦,却被两扇门狠狠的夹住。   “你干什么啊。”屋里传来女子的惊呼。   中年男子这才甩手把门打开,又回过头一巴掌搧在了女子的脸上,嘴里骂骂咧咧,“你说我干什么,这丧门星刚嫁过去夫婿就死了,现在她想回来,是不是要克死我啊。”   女子捂着脸不敢再说话。   少女哭哭啼啼的扑过去,想要护住女子,却被后来赶至的年轻男子一脚踹在了肚皮上。   “滚,丧门星别回我家来。”年轻男子冲着她大吼,“赶紧滚。”   “大哥,爹,我好饿,顾家人把我赶出来了不给我饭吃,我饿了,我想吃饭。”少女嚎啕大哭。   “你已经嫁出去了,是顾家的人了,要吃吃顾家的去。”年轻男子又是一脚踹过来。   “可是,可是顾家把我赶出来了。”少女绝望地大哭,“我要饿死了,我快要饿死了。”   “死就死,死你也是顾家的鬼,跟我们乔家没关系,滚。”   破门再次被无情地关闭,少女哭的天昏地暗。   好久,她终于爬起来,带着满心绝望,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那里。   【作者题外话】:先放一更 第60章 顾大嫂挨打   乔连连闭了闭眼。   这股子记忆带来一股不好的感觉。   像是苍茫,像是孤独,又像是发狂前的狠戾,不顾一切的发疯魔,连带着心脏都疯狂悸动,像是随时要跳出胸腔一般。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只能甩甩头,又摸了摸怀里小歌儿细嫩的脸颊,一颗心才慢慢地归位。   还好,她不是乔连连。   她是,死了又活过来的乔家家主,乔涟漪。   “你不是死了吗?”乔建山还以为自己见鬼了,但仔细打量了一下又不想,他惊讶道,“乔连连这个贱妮子又找了个?”   顾绍的脸黑了。   乔建山却以为是自己猜对了,当下高兴道,“你娶我闺女给钱了吗,彩礼拿来,看你这又修屋又盖房的,也不要多,给我五十两银子,我这闺女就是你的了,以后你爱咋的咋的。”   顾绍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乔氏没有改嫁,我就是顾绍,顾家的三子。”   “不是新的?”乔建山有些失望,“算了,不管你是谁,今儿都得给我五十两银子。”   “凭什么给你银子?”顾绍皱起眉头。   “就凭你有钱盖房子,你们不能只顾自己不管老的啊,要孝顺懂吗,先让老人过好你们才能好。”乔建山大大咧咧的道。   乔连连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这见鬼的话,这糟糕的逻辑。   她上前一步,和顾绍站了肩并肩,冷漠道,“你不是不认我这个闺女了么,不是说我已经是顾家的人,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与你毫无干系么?现在跑来大吵大闹是为何?”   乔建山被噎了一下。   这些话的确是他说的,但当初这个贱妮子不是毫无用处么。   要是早知道她那么能耐,赚了钱,还要盖房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对她啊。   “我说闺女。”乔建山露出垂涎的笑,“听说你卖了卤肉,还做了其他的小生意,每天都有银子赚,你看爹现在过得挺困难的,你不支援两个?”   “支援?”乔连连露出了一丝笑意,没有一口拒绝,反而有几分思考的意味,“也不是不行。”   刘婶子,还有几个大点的孩子都大惊失色。   她娘(小乔)是脑壳出问题了吧,这种一黏上就甩不掉的臭鼻涕,她居然敢同意给他钱?   要知道,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有无数次。   乔建山在闺女这里尝到了甜头,就会死死地抓住乔连连吸血,一直到她再无用处为止。   “你这孩子,不枉爹把你养大,还让你嫁了这么好的夫婿。”乔建山喜形于色,搓了搓双手,就要凑到乔连连跟前,“爹最近手头太紧,你先给个几十两花花呗。”   “唔,可以。”乔连连点了点头。   刘婶子瞪圆了眼睛。   “娘。”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喊。   唯独顾绍没有动作,只是镇定的看向乔连连。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了解这个女人了。   她,不是那种性子柔和的人,更不会甘心被吸血。   她,一定是在筹谋什么。   “给,给,马上给。”乔连连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莫测的笑容,“不过,给钱之前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啥都告诉你。”乔建山高兴极了,双手一挥十分大方。   “是谁通知你我在盖房子的。”乔连连眯上了眼,淡淡的问道。   乔建山挠了挠头,双目在人群中找了一圈,突的一指,大声道,“就是这两个人,专门去乔家村找我的。”   呵。   乔连连在心底冷笑一声,顺着他的手势看了过去,正看见弓着腰身,捏着葵花籽,准备双双离开的顾家大嫂和顾纬。   瞧见乔连连的目光,顾家大嫂还露出了一个心虚的笑容。   原来是他们。   乔连连的目光如雪毫无温度,“我道是谁,原来是本家的大哥看不得我们过好日子,诚心来给我们添堵了呐。”   顾大嫂子见村民有意无意的堵住了自己的路,便索性叉起腰来,冷哼道,“怎么,你自己过好日子不惦记爹娘,没心没肺的过日子,我还不能说句公道话了。再说了,顾家跟乔家是姻亲,我见到你爹跟他说句话,不过分吧。”   说完,还对其他表情微妙的村民瞪了两眼。   很多心里透亮的人都抽了抽嘴角。   理是这么个理没错,但这亲家公是什么人你顾钱氏看不到啊。   通知妯娌的亲爹,让妯娌的亲爹过来大闹妯娌的生活,怎么看都是顾钱氏做的不地道。   偏她能掰扯,现在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气笑了乔连连。   “对对对,是这么个理,亲家嫂子说得对。”乔建山还怕现场太平静,又跟着火上浇油道,“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骗子呐,等跟过来才发现是真的,你这个贱……你这个妮子也太自私了,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赚钱过好日子,让爹娘吃糠咽菜,这是你不应该啊。”   “对,就是你不应该,是你的错。”顾大嫂像是找到支撑一般,叉着腰大喊,“我好心替你通知你爹,成全了你的孝心,你还得谢谢我呢。”   这话太张狂,让顾纬有些不安,轻轻扯了自家媳妇一把,却被她一把拽开。   “有什么害怕的,不过就是一个贱人罢了。”顾大嫂轻蔑的瞟了一眼乔连连。   以前还觉得她有几分能耐,总怕她再那般利落的将自己打一顿。   但今天看到她爹都这般恶心过份她也不敢还手,还唯唯诺诺的答应给钱,顾大嫂是发自内心的看不起乔连连,对她的畏惧也就自然而然的没了。   乔连连低头,轻笑出声。   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的脾气也压抑到了顶端。   “顾绍,抱着。”   将小闺女一把塞给顾绍,她像一阵风似的卷到顾大嫂跟前,单手薅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高高抬起,不等周遭人反应过来,便是啪啪两下。   声音清脆,动作利落。   漂亮!   到位!   顾绍在心底喝彩了一声,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挨打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的嫂子。   这个……   呃……   【作者题外话】:二更 第61章 身份暴露   在场的人一片懵呆。   包括顾大嫂都没反应过来,即使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好大会子,等乔连连已经松开手了,她才捂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贱人,你又打我,你又打我。”   她一边哭一边呜咽着出声。   乔连连看也不看她,施施然回了顾绍身边,“你不是笃定我不敢打你么,现在你知道结果了吗?”   乔连连敢打顾大嫂吗?   敢。   毋庸置疑的敢!   顾大嫂的哭声顿了一下。   上次挨打只是在老宅里,还没人看到,如今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还要不要脸,她还要不要活了,以后别人该怎样笑话她!   顾大嫂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恨,干脆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乔连连冲撞了过去。   农村妇女打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单方面抽了。   那丢的人可比挨的打要严重多了。   顾大嫂决定打乔连连一顿,来为自己找回场子。   正准备把小闺女抱回来的乔连连感受到了背后的狠意,她皱了皱眉,一个轻飘飘的旋转,脚尖一拧,整个人便错开来,让横冲直撞的顾大嫂一头闯了个空。   “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顾大嫂也没想到自己被诓了一下,险些撞到乔建山这个恶心鬼身上,她气的直说狠话,“你有种别躲,我要搧死你个贱人,我要打死你。”   顾大嫂转过身,再次对着乔连连撞了过去。   乔连连冷下脸,一只手扭住顾大嫂的胳膊,略一使劲,她就哎唷一声,趴在了地上。   “你这个贱人,放开我,放开我。”顾大嫂疼的嗷嗷叫唤,“放开我,你敢不敢正面跟我打一架,别老欺负人。”   乔连连差点气笑。   她一只手薅住顾大嫂的头发,右脚碾上她的一条腿,有些匪夷所思,“不制住你,难道要像你一样泼妇打架吗?你不要形象我还要呢。”   “我不管,你就是个贱人,我就是要打死你。”顾大嫂见自己挣脱不了,干脆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似的大骂,“有种你就打死我,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乔连连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她把力量集中在右脚,重重的碾了下去。   片刻后,顾大嫂发出杀猪似的叫声。   一旁的顾纬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急吼吼的冲过来就要掀翻乔连连。   一直站着没动的顾绍轻轻一侧身,刚好挡住了他的身形。   “老三,你干嘛,你大嫂在挨打。”顾纬着急的大吼。   “大哥,现在还只是女人家的事儿,你一插手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顾绍凉凉的道。   顾纬被噎了一瞬,想到自己家这三弟是护卫出身,倘若他一插手……   他打了个激灵,后退了一步,再不敢轻举妄动。   乔连连没有下死手。   一个是罪不至死,二个是周围许多村民在看着,她总不好表现的太过心狠手辣。   看顾大嫂疼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乔连连松开脚,任由她像一条狗似的瘫在了地上。   “真是对不住了大嫂,你一直想打我,我也只是出于本能的反抗罢了。”乔连连淡淡的道,看了一眼周围村民。   顾大嫂先挑衅,又自己冲上来要拼命,结果却不敌被反杀,虽然现在很惨,但没太多人同情她。   当然,大家对乔连连的认知也上了一层:顾老三的媳妇,还真挺不好惹的。   尤其是曾经跟乔连连过节颇深的张婶子婆媳,全都躲在人群里落冷汗,还好当初没太过分,否则她们可能也要像顾家大嫂这样死狗似的躺在地上了。   “大嫂今日有些冲动了,大哥把大嫂带回去吧,好好冷静一下,咱们还是一家人。”乔连连叹了口气,又看向了顾纬。   顾纬再次深深地打了个机灵。   纵观整场“斗殴”,乔连连一直都云淡风轻的,没露出一丝狼狈,和村里其他的泼妇打架完全不同。   不仅如此,打完之后她还会说场面话,会解释一下自己只是“无奈反抗”,将大众对自己的敌意降到最轻。   这般女子,这般心机,早已不是普通的农妇能做到的。   这还是当初那个懦弱内向的乔连连吗?   这还是那个谁都能欺负一把的三弟媳吗?   顾纬心底涌出了一股浓浓的畏惧,他甚至不敢说什么狠话,费力的抱起顾大嫂,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老宅的废墟上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乔建山缩着脖子站在一边,突然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娃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闺女。   她什么时候会打人了?又什么时候那么聪明了?   “连连……”他有些费力的张口。   乔连连转过身,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乔建山打了个哆嗦,心底头一次涌上一股名为“惧怕”的情绪。   理智告诉他,走,赶紧走,这个闺女惹不起了。   但对钱的贪婪又迫使的他再次张口,“那个,我都回答你了,该给的钱,你是不是……”   “给你钱?给你钱拿去赌?还是买酒喝掉?”乔连连冷漠的看着他,“半年前我从顾家被赶出来,可是回乔家村找过你的,我饿的要死,跪着求你给一口饭吃,可是你怎么说的?”   “你说我嫁给顾家就是顾家的人,从此跟你乔家没有关系,我不再是你的闺女,也跟你毫无干系。”   “你是不是说过这些话?回答我?”   乔连连的声音清冷,却仿若含着雷霆万钧,直砸乔建山头上。   这些话他真的说过,但他不想承认。   可乔连连就像他心底的蛔虫似的,又淡淡道,“你可想清楚再说话,要是撒谎是会被天打五雷轰,断子绝孙的。”   天打五雷轰!   断子绝孙!   这两个诅咒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   乔建山说不出来话了,呆呆的望着乔连连,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半晌后,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是谁,你不是我闺女,你把我闺女藏哪里去了?把她叫出来,叫出来!”   乔连连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股不安的情绪笼罩住了她,难道……她暴露了?   【作者题外话】:三更奉上,今天票票涨的贼可怜,小可爱们都开学了叭,作业多不多丫 第62章 吓走老混球   乔建山一直盯着乔连连的表情,见她眼神有些飘忽,便立时跳起来大声道,“你果然不是我闺女,快点把乔连连叫出来,叫出来!”   乔连连后退了半步。   别人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心虚了。   顾绍一直观察着这里的动静,见状立刻挡在乔连连跟前,又把顾歌塞到了乔连连怀里。   “娘。”小歌儿年纪不大,但非常通灵性,感知到后娘情绪不好,她伸出小手抚了抚后娘的脸。   温热的触感让乔连连的心定了一下。   “她当然不是你闺女。”前头,顾绍已经冷下了脸,“你早就跟她断绝关系了,现在她是我顾绍的妻,是我五个孩子的娘,与你毫无干系。”   顾绍其人,眉目清秀,薄唇细齿。   比起壮硕的农村汉子,他身材要稍偏纤细些,再加上素来寡言的性子,在顾家村村民的心理,顾家老三就是个毫无威慑力的老好人。   但此刻,他冷着一张面,双眉微蹙,眼神激射出冷冽的光芒,竟骇的乔建山后退了好几步,恍惚还以为眼前人要杀了自己。   “你……你胡说,这是我生的闺女,怎么能说没干系就没干系。”乔建山的声势弱了下来,“我不管,我现在找我闺女要钱,不给钱我就不走。”   “不走?”顾绍冷笑一声,弯腰慢慢从地上捡起一根足有手腕粗细的铁管。   建造房子时要用这么粗的铁管打造地基,不然房子不稳。   “你干什么?你要打我?打你岳丈?”乔建山瞪圆了眼睛。   顾绍没理他,两只手微微用力。   只见那手腕粗的铁管,竟慢慢的被弯折了下来。   乔建山的额头落下豆大的汗滴。   闺女和女婿,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狠。   他……他这钱是要还是不要啊。   “哐当”一声。   弯成钩状的铁管被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绍表情冷漠,“我说过了,我没有岳丈,要是再有人打着奇怪的名头过来寻我妻儿的麻烦,我一定让他变成这根铁管。”   这是要把人掰折了啊。   乔建山两腿一弯,差点跪在地上。   他求助似的望向乔连连,“闺女,我可是你亲爹,你就这样任由这个小子吓唬我?”   乔连连扭过头不说话。   亲爹她不好出面,太狠了人家总会骂她无情不孝。   但顾绍出面又不一样了,他是护妻儿,别人说不出什么。   “现在,马上,离开。”顾绍发了最后通牒。   乔建山瞟了一眼弯钩状的铁管,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弹起来。   刚好顾绍往前走了一步。   乔建山心防破碎,当即扭过头,疾步狂奔跑出了老宅的位置。   这次顾家村的村民不挡着了,十分自发的让出路,让这个老混球赶紧滚。   乔连连长长的松了口气。   几个孩子,连带着刘婶子也跟着长松了一口气。   顾鹊拎着顾钟,呜咽着喊了一声“娘”就扑了过来,嗷嗷的哭。   顾楼坐在一个小石凳子上,嘴巴咧的老大,也跟着哇哇的嚎。   “不怕了,不怕了,坏人都走了。”乔连连轻轻抚摸大闺女的后脑勺。   “娘我差点以为我们的新家就要没了,娘我们还能住上新的房子吗?”顾鹊一边哭一边问,“为什么生活要这么难,我们辛辛苦苦攒点钱总有人要惦记,娘,他们是不是看不得我们过得好啊。”   乔连连在心底给心眼包大闺女喝了个彩。   这话说的太尖锐了,听在没走的顾家村村民耳朵里,那都是顾家人的罪证啊。   再配上几个孩子的声泪俱下,真的是谁听谁心软,谁见谁落泪。   刘婶子素来心软,早就在旁边抹起了泪,“哎,小乔这是造了啥孽,摊上这样的娘家,这样的婆家,倒了八辈子霉。”   刘大叔在旁边戳了戳,示意顾绍在这里,别瞎说。   刘婶子白了他一眼,“我就说,干了这么过分的事儿还不让人讲了,难道有血缘关系就要一味地护着?那还娶什么媳妇要什么孩子,一辈子守着爹娘兄弟姐妹过呗。”   刘大叔咳嗽了两声,其实,他也这么觉得的。   顾绍垂着头站在一旁,心底颇受震动。   他先是把顾钟抱在怀里,又揉了揉顾鹊的头,最后看向乔连连,眼底有愧疚之色。   毕竟乔建山是顾家人招惹来的。   乔连连没看他,站起身。   虽然顾家人和乔建山走了,但眼前还有一摊子烂事儿要收拾呢,还有许多看完全场戏的顾家村村民要遣走呢。   乔连连单手抱着顾鹊,正准备说话,忽然有人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一回头,就看见顾绍认真地盯着她,沉声道,“交给我,你去休息。”   乔连连张了张嘴。   老实说,她真不信任他。   但男人的手掌灼热有力,眼神又如此诚挚,乔连连想了想,还是不要在那么多人跟前驳他的面子了。   “那好。”她轻轻点头,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刘婶子家的厢房。   顾绍留在原地,先是跟大家致了歉,让工尽量恢复,紧接着就是跟顾家村村民简单聊了几句。   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几个村民走的时候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无比同情的模样。   工又恢复了,李师傅等人没受到影响,仍旧干的热火朝天。   就连那被生生拧成弯钩的铁管都没浪费,张师傅说可以埋在墙体里,到时候两头一栓就是个晾衣绳。   中午饭乔连连没插手。   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几个孩子都被吓得不轻,她得陪伴孩子们。   到了晚上,大儿子要放学,乔连连才振奋了精神,炒了两盘好菜。   结果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人。   乔连连有些不放心,在门口晃悠了一会,才看到了面冷似霜的小小少年。   “咋这么晚才回来。”她有些担心,上前转了一圈,看到顾城身上都好好地,这才放下心来。   “娘,没事。”顾城浅浅的一笑,“娘,我饿了。”   “饿了就回去吃饭。”乔连连拉着大儿子回屋。   菜是炒好的,主食是刘婶子炕的大饼,抹了好些猪油,在锅里烘的又香又酥,要不是乔连连一贯秉承着“不到齐不吃饭”的原则,估计几个小的早就哄抢吃起来了。   “来,吃饭了。”乔连连拿着筷子进了屋。   他们这一家七口,加上刘婶子刘大叔两口,一共九口人,围绕在一个圆桌上着实有点挤了。   可大家毫不在意,每个人接过自己的筷子,拿起分好的大油饼,就开始高高兴兴的吃饭。   在乔连连的刻意要求下,大家都没有提中午那档子事儿。   顾城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待得饭毕,刘婶子和乔连连拾掇了碗筷拿去刷,小小少年走到了顾城跟前。   “爹。”他仰起头,目光深邃又凝重,“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第63章 父子交心   月色如霜。   顾城的面色也如霜。   顾绍站在他跟前,望着逐渐窜出个头的少年,口中叹气,眼底却有一丝欣慰。   这孩子,长大了。   挫折使人成长,磨难使人成熟。   顾城虽然才不到十岁,但他的脊梁挺直,面容坚毅,显然已经具备了独立人格和长远思考的能力。   “爹。”小少年昂起头,静静地看着顾绍,“要不,你还是走吧。”   顾绍一愣,没想到大儿子张嘴就是这句话,他有些难以置信,“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保护你么?”   “保护?”顾城轻轻一笑,“爹带来的可不是保护,而是束手束脚。”   顾绍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娘待我们很好,也会保护我们,尽管她也有不好的时候,但现在的娘很合格,将我们保护的很好。”顾城静静道,“爹一出来不是休妻就是护着顾家人,给我们增加了很多的困扰,也没有为这个家做出什么贡献,倒不如早些离去,免得白白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绍有些不好意思,“最开始是我鲁莽了,但现在我是真的想留在顾家村,留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   “可是爹,你始终没真正融入到顾家村,成为顾家村的顾绍,你太惦记从前的一切,总把自己当做旁观的人,所以你永远都不会融入到我们中间。”顾城一针见血。   夜色愈发黑沉,深邃如人的双眸,带着浓重的深雾,叫人怎么都看不透。   大儿子已经回屋去看书了,他最近很刻苦。   顾绍还在原地怔怔地站着,久久不能回神。   是的,他始终都像漂浮在娘几个身边的看客,若即若离,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顾家村村民。   还有刘婶子白日里说的话……   顾绍闭了闭眼睛,心底思绪飞舞,犹如陀螺旋转不停,连带薄唇紧抿,额头也皱出一个川字。   乔连连推开大门,就看见这一幕。   她想了想,还是喊了一声,“睡觉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夜色间漫开,像一簇一簇的水流在青石板上摊开滑散,带着一股轻软的舒爽,唤回了顾绍的神智。   他睁开眼,双目深深的望了一眼乔连连,轻轻颔首,“好。”   因为乔连连一家人多,刘婶子给他们收拾了两个厢房。   原是想着大人一间,孩子一间,结果乔连连自己做主,分成了男性一间,女性一间。   如今,她带着两个闺女睡一屋,顾绍带着三个小子睡一屋。   “给,你的被褥。”乔连连把一套带着阳光味道的棉被递了过来。   顾绍接过,有些迟疑。   “怎么?不够?”乔连连看出了他的停顿,问了一嘴。   “那倒不是,只是我们既然是夫妻,是不是该让几个孩子睡在一起。”顾绍说的很委婉。   乔连连却是一怔,白皙的脸颊上瞬间飘起满满的红烟。   这个男人,收留他就不错了,还想和她睡一起。   呸,做梦。   乔连连回过头,恶狠狠的剜了顾绍一眼,转身便回了自己的屋。   因为恼怒,她关门的声响贼大,几乎是把门拍在了顾绍的脸上。   男人摸了摸鼻子。   好吧,他提出这个是有些贸然了,被拒也是情理之中。   但对顾绍来说,提出才是应该的。   ……   乔连连心底是不高兴的。   这种不高兴持续到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她都对顾绍爱答不理。   刘婶子有些好奇,又有些了然。   她戳了戳刘大叔的胳膊,用很大的声音窃窃私语,“小乔生气了,让顾老三不干实在事儿,天天让自己家人过来欺负这娘几个。”   “……”顾绍抿了抿嘴。   事实不是这样,但他没办法解释,乔连连也不会说出来。   罢了,就让大家这么误会吧。   用完早饭,他找借口出去了一趟。   乔连连没放在心上。   事实上,她一直都不怎么关心顾绍,他在哪里,做了什么,和谁一起,她统统都没关注过。   顾绍也看出来了,他抿了抿嘴,心底居然有一丝不高兴。   但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不高兴,只能带了些东西,去了一趟隔壁村的姑婆家里。   姑婆是顾绍父亲的妹妹,顾绍的亲姑姑,性子温吞和善,即使是顾老太太这般难相与的角色,都与姑婆关系很好。   奈何这么好的姑婆,却生了个泼辣的闺女,性子厉害不说,看上的东西费劲千辛万苦也要抢过来。   当年她就相中过顾绍,想要当几个孩子的后娘。   顾绍怕太过泼辣的女人对孩子们不好,婉拒了,结果闹的两家不太好看,他也不好再一直探望姑婆。   这是顾绍“死而复生”后第一次站在姑婆家门口。   沉思片刻,他伸手敲了敲门。   “谁啊。”姑婆苍老的声音在里头响起。   “是我,顾绍。”他轻声道。   姑婆顿了片刻,步伐似乎加快了,没多大会,门被打开,一个衰老但慈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好孩子,之前大家就说你活着回来了,我还不相信,现在看到真人总算是信了。”姑婆眼睛红了。   顾绍轻拍老人的背部,“姑婆,我来看你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姑婆拉着顾绍回屋里坐。   顾绍把东西放下,简单寒暄了几句,就把自己的所求讲了出来,“姑婆,这事儿原也不想您掺和的,但我爹去了,我娘那个性子您也知道,不请您劝几句,事情恐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姑婆拍了拍他的手,“好孩子,我都知道,你的难处,姑婆会帮你的。”   她说着,直接站起了身,“刚好我有些时日没回去看我那老嫂子了,绍儿就陪我一起去吧。”   姑婆嫁在了隔壁村,走路都只需要盏茶时间那种。   但顾绍不愿让姑婆劳累,硬是租了个驴车,将人送到了顾家门口。   娘俩一起敲顾家的门。   屋里头的人正在吵嚷,不外乎是顾大嫂骂骂咧咧,顾纬气愤大吼,顾老太气的拍桌子。   顾绍暗叹一声自己挑对了时候。   等顾二嫂过来开了门,他便扶着姑婆走了进去。   “……这个狗东西,看我能饶了他,竟然纵容着乔氏伤人,现在打了老大媳妇,下次是不是就打我了。”顾老太太正在院里大吵大嚷。 第64章 摆平顾老太   等瞧见了姑婆,她才猛地站了起来,“哎,湘绣怎么来了?就你自己来的?你闺女呢?”   顾绍的脸黑了。   当年顾绍不愿娶表妹李春花,但顾老太太却稀罕李春花稀罕的紧,常常想着办法撮合两个人,最后是顾绍发了火才消停的。   后来娶了个更好拿捏的乔氏,顾老太太就不再提李春花了。   直到现在,乔连连变得又泼辣又厉害,惹怒了顾老太太,她索性又念起李春花的好来。   “春花出去做工嘞。”姑婆只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老嫂子,听说你这几日肝火大的很,我特意过来瞧瞧你。”   顾老太太没好气,“还不是你旁边那个小子惹得我生气,算是白生这个儿子了,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还不如刚生下来时就扔进水缸里淹死。”   “嫂子你这话说的。”姑婆嗔了她一眼,走过去拍了拍顾老太的手,“这些年你自己说说,绍儿给你寄了多少钱,你要真把他生下来就掐死,你看你怎么过。”   顾老太一下子不说话了。   顾家当家的没了以后,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委实太过艰难,好在把顾绍送去给人家当了侍卫换了几两银子。   当时想的就是把这个儿子卖了,不要了。   谁知道儿子遇到了好心的主人家,听说特别有身份,待他极好,不仅教他功夫,还给他发月例银子。   从每个月一两,到三两,到五两。   顾绍一分没留下来过,全都寄了回来。   靠着这些钱,顾老太给老大老二娶了媳妇,盖了新房带全家从破旧的老宅里搬出来。   要说没有顾绍,那就没有现在的顾家。   但顾老太不想承认顾绍给家里做的贡献,在她看来,那都是应该的。   儿子养娘不天经地义么,有什么可值得说的。   姑婆一看就知道顾老太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要说儿子长大了,听媳妇的那不是应该的,当年哥多听你的啊,连娘的话都不听,嫂子你忘了?”   顾老太没说话,她怎么能忘,她也是年轻过的,也曾与夫婿恩爱无双,感情深厚。   她也知道小夫妻之间是什么状态,什么样的感情。   她就是不高兴。   凭什么人家媳妇对婆婆都毕恭毕敬,生怕被拿捏。   凭什么乔连连冷傲又清高,还想着法的算计她。   没给过她一丝好,却想得她的好脸色?   做梦!   “老嫂子啊,你可别忘了,当年哥为了你……”姑婆突然意有所指的提起往事。   顾老太不说话了。   当年她也跟婆婆吵过架,顾绍他爹为了帮她,差点跟婆婆决裂。   当时她可高兴了,心里美滋滋的,只觉得自己没嫁错人。   难道现在……顾绍也要为了媳妇跟自己决裂?   顾老太忽然特别不是滋味。   她横了顾绍一眼,“怎么,你也要为了你媳妇跟我决裂?”   顾绍抿了抿嘴,轻声道,“我本心里是不愿意的,但娘要是再闹出昨天那样的事儿,儿就真的顾不上你了。”   这话说的,可把顾老太气了个仰倒,拍着桌子就想起来骂人。   还好姑婆在,按着她的手道,“老嫂子,想想娘之前是怎么做的,你是有多讨厌娘的行为,你要是那样做了,和娘当年有什么分别!”   顾老太太一肚子的脏话就全都封在了喉咙里。   好半晌,她才瞪着眼睛道,“我才不是那般蛮不讲理的人,我跟她不一样。”   “是是是,不一样,娘当初不让你跟哥好过,现在你跟她不一样,你不为难儿子媳妇,对不对?”姑婆笑眯眯的道。   顾老太的表情有些难看。   说不对吧,她就是承认自己跟当初的婆婆一样了,这让她很难受。   说对吧,岂不是白放过乔氏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你呀,别成天想着跟谁过不去,咱也没多少年头了,好好过完这平静的生活不好吗?老嫂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就别插手了。”姑婆柔声规劝。   顾老太始终一言不发。   姑婆见状,给了顾绍一个眼神。   顾绍默默地出了院子。   等到屋子里只剩两个老人的时候,姑婆说了难听的实话,“老嫂子,你也看了绍儿的脾气,真闹到最后你可就彻底失去他了,现在至少他还愿意养你,当你是娘,难道你非要把他逼成哥哥那样,母子反目成仇吗?”   顾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好大会子才点了点头。   其实顾绍耳力很好,屋子里两个老太太说的话他也都能听到。   姑婆是个好人,不管说了什么,她的目的都是为了劝顾老太太能想开。   好在,这一番絮叨没白费。   顾老太似乎真的“想开”了。   她没有再吵嚷,还呵斥了顾大嫂两句,让她不要再骂骂咧咧。   送顾绍和姑婆出门的时候,她还冷冷的交代,“快要过年了,大家就好好过日子,只要我儿还是我儿,其他人我也不在乎。”   算是变相的和解了。   顾绍点了点头,他会把该尽的孝心尽了,但也决不能看着妻儿被欺侮。   今日是他为那个死去的人做的最后的弥补。   倘若以后再出现矛盾,他也只能愧对当年的承诺了。   顾绍雇了个牛车,将姑婆送回隔壁村,带着一身轻松回了老宅。   乔连连正在接待客人。   今天不是送鲜粉的日子,她正在家里晾晒材料,胡掌柜的忽然来了。   这可是稀客,乔连连洗洗手就过来迎接了。   “胡掌柜的,是哪股东风把您吹来了啊。”乔连连笑着道。   “是你昨天送的东风。”胡掌柜笑容满满,“乔家娘子,这次我又来跟你谈合作了。”   乔连连微微眨眼,立即想到了昨日送过去的香肠,不禁抿着嘴笑了。   她送香肠的时候就想过把香肠发扬光大,不过那只是个一闪而过的想法,更多的还是还胡掌柜一份人情。   谁能想到,胡掌柜居然主动找她了。   “看来店里的师傅做出了美味啊。”乔连连抿着嘴笑。   “还是乔家娘子手巧啊,那等子美味,我可是在京城都没吃到过。”胡掌柜反过来恭维。   两个人互相吹捧,你来我往了片刻,终于谈到了正事儿。   【作者题外话】:今天遭到了编编的批评,说我男主戏份过少,再加上有很多童鞋不稀饭这个憨批二愣子,我决定彻底丰满他。   ps:其实我真的挺不太擅长写男主的,而且我本身很反感“霸道总裁纯宠我”这个模式,我一直想写一个有血有肉有各种面的男人,但有时候把控不好就让大家不喜欢,希望大家见谅,我会尽量把他写的讨喜点,大家有建议也可以留言哦 第65章 乔娘子的野心   “那个香肠,周师傅拿去煎了几根,我尝了尝,是真的香啊,特别好吃,是跟腊肠完全不同的风味。”胡掌柜道,“周师傅想法多,就片了几盘上给老顾客吃了,他们都很喜欢,我当时就想了,这东西是不是能也能放店里卖。”   他看了看乔连连的表情,见乔连连稳坐如山,无动于衷,又暗暗地点了点头道,“咱也是老朋友了,不止一次打过交道,这次东西还是你做我们卖,乔娘子看如何?”   乔连连两手交叉叠放在桌上没有说话。   半晌,她曲起右手四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发出墩墩的闷声,“我可以把做的法子完全教给你们,甚至能多做不同的口味来,还可以教给你除了煎之外的新奇吃法。”   胡掌柜眼前猛地一亮。   但转瞬想到这个乔娘子可不是好占便宜的人,顿时又皱起眉头,“乔娘子可是又有了新的打算?”   乔连连顿时笑了。   聪明人不打哑谜,她就直说了,“我一个人力量终究有限,便是做肠也做不来多少,与其忙忙碌碌赚些成本钱,倒不如赚些讨巧的钱——比如,分成。”   “分成?”胡掌柜眉头一皱,“还请乔娘子细细说来。”   “我把东西的制作方法交给你们,从此以后四喜楼但凡卖这样东西,赚到的钱都要分我一部分。”乔连连平静道。   “你……你疯了?”胡掌柜猛地站了起来,“我们四喜楼可是足足五个分店,合起来每日流水不知多少,那可是成千上万两银子,这……”   “别只看眼前啊。”乔连连轻轻一笑,“五个点是这些进项,倘若有五十个店,五百个店呢,这做生意啊,只要赚的比掏出去的多,就是合适的生意,掌柜的觉得这句话正确吗?”   胡掌柜的表情逐渐收敛,整个人又慢慢的坐了回去。   好大会子,他道,“我只是管着一家酒楼,不是正儿八经的东家,这事儿我得上报我们东家。”   “我不着急,掌柜的慢慢商量,即使不成也没关系。”乔连连淡笑。   两个人又简单说上两句,胡掌柜就匆匆告辞了。   乔连连目送着他远去,才扭身回了老宅。   刘婶子从东屋出来,左右看了两眼,突然上前拉住乔连连,娘俩到门后窃窃私语,“小乔,那香肠做起来可不难,你这样跟他商谈,难道不怕他自己琢磨了做法,把你撇了?”   乔连连顿时笑了,“婶子你别担心,我能跟他谈分成,这香肠肯定不是大头。”   说白了,香肠就是一个试探,真正重要的是鲜粉。   这段时间,四喜楼也尝到了鲜粉带来的甜头,如果能知道鲜粉的配方,四喜楼说不得能发展成安阳郡的第一酒楼。   但乔连连的态度很明确:想要她的东西可以,纯买是不行,必须要分出一定的利润来。   四喜楼舍得下这份利润,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舍不下,那就只能继续维持当前的合作了。   刘婶子虽善良,却是地地道道的农妇,不太理解这些合作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就怕小乔没拿到东西还被坑了而已。   如今知道没啥危险,她喜滋滋的笑了起来,“没事就行,没事就行。”   乔连连心底一片柔软,双手按在刘婶子的肩膀上,为她揉捏了两下,“婶子莫担心,一切尽在掌握。”   “不担心不担心,小乔是个厉害的,婶子看好你。”刘婶子笑着拉她进屋,“走,咱去看看中午吃啥。”   乔连连点了点头,“中午做点好带的,我看城儿这孩子好像瘦了,他中午在李老先生那里应该也吃不好,我想给他送点饭过去。”   她还有点私心。   这几日顾钟的眼睛愈发清晰,她想把顾钟也送过去上学,总比在家里每天发呆强。   可李老先生说收顾城都是破例了,乔连连少不得费点心思,让李老先生再破点例。   中午。   乔连连炖了点红烧肉,炒了个醋溜白菜,做了几样湿润的糕点,带着去了趟西阳镇。   顾歌睡了,顾鹊就吵嚷着要跟她一起出门。   乔连连就把她带上了。   娘俩坐着牛大叔的驴车,晃晃悠悠的到了西阳镇,直奔李老先生家。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里头郎朗的读书声。   乔连连恍惚间还以为来到了初中的早读课堂。   直到自家大儿子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她才记起这里是西阳镇,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娘。”顾鹊搡了搡她娘的胳膊。   乔连连对她摇了摇头,站在外头静静地听了一会。   李先生应该还有其他的学生,至少这一会她就听到了三个不同的音色。   乔连连的心放回肚子里了——只要李老先生还有其他的学生,她就能把顾钟也塞过来。   又过了一会,屋子里的读书声停了下来。   李老先生的声音响起,“小城读的最好,背的也最透彻,我看过不了几日,你就可以去考童生试了。”   童生,是所有学子考秀才前都需要过的一关,难度不高,但也需要稚子学上两三年才能去考。   顾城才上了几日的学啊,李老先生竟让他去考童生?   乔连连一面觉得匪夷所思,一面又升起难以抑制的自豪感。   看,这是她儿子。   贼优秀!   “好了,今日的课便上到这里……”   屋子里,李老先生的声音刚落,乔连连就上前敲了门。   来开门的是顾城,一看到乔连连,他先是愣了一下,转瞬间又涌起惊喜之色,然而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平淡的扑克脸。   乔连连抽了抽嘴角。   她家大儿子还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未来大反派。   “城儿,饿了不。”乔连连拉起大儿子的手,还顺手在他头上rua了一下,“娘来给你送吃的了。”   顾城的嘴角也抽了抽。   搁以前,他最讨厌别人拉她的手,摸他的头,连他亲娘都不太得行。   但现在,一次次的被拉,被摸,他好像也习惯了。   即使屋子里还有其他同窗,还有夫子,顾城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他就这么乖巧的跟在后娘身后,如果可以,他愿意跟一辈子。   【作者题外话】:一更 第66章 可能是一朵小桃花   “李老先生。”乔连连跟李老先生见了礼,又把赠他的糕点放下,最后关心了下老先生的病,“这几日,老先生可还有呼吸困难等症状?”   “吃了夫人的药,好多了。”李老先生与她寒暄两句便回了自己的书房。   早些年,李老夫人还健在的时候,私塾中午是供饭的。   后来李老夫人不在了,私塾供饭就取消了。   有离得近的学子就回家自己吃,离得远的将就吃点,左右离西阳镇的集也不远。   顾城便将就的那一个。   这就相当于走读生中午需要在学校外吃一顿小摊一样,乔连连担心大儿子吃不好,每日都给他十文钱。   偏这小子节俭,一日最多花上两文,问怎么吃的,无非是买个馒头就咸菜,顶天了吃一碗阳春面。   九岁十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吃这些怎么能吃得好。   乔连连把用棉花包的结结实实的饭菜放在了小桌上,一打开,就有浓油赤酱的味儿飘出来,吸引得李老先生其他几个没走的学生全都咽了口唾沫。   还有人非常不满的哼了一声。   乔连连颇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没带太多,自然也就不能分给这些人了。   “哥,吃饭吧。”顾鹊把碗筷递了过去。   顾城却没有立即吃,而是拿了个空碗,把饭菜都拨出去一半,恭敬的送到了书房。   回来,他才慢慢的开吃。   乔连连暗暗地点了点头。   娘俩都没着急走,就在旁边坐着,看顾城吃饭。   约莫半盏茶时间过后,李老先生家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乔连连主动过去开的门。   门栓一拉,大门就急迫的被推开,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急促的声响,“少爷少爷,小的来晚了,来晚了。”   那人急吼吼的往里钻,碰到了乔连连的肩膀也没有致歉,一溜烟的跑到了一个小男孩跟前。   小男孩看着年岁不大,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长得不丑,衣服也颇为华贵,与穿着麻布粗服的顾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怎么才来?知不知道我都饿死了。”谁知话一出口,破坏了还算精致的形象,“赶紧把我的吃食送上来,否则就让你滚出我家。”   “是是是,少爷说的是。”那人吓坏了,忙不迭的打开饭盒往外端。   乔连连从鼻端长出一口气,暗暗地撇了撇嘴。   她还以为李老先生教的都是些渴心求学的好孩子,哪知道好花里居然有一根野草,还是刁蛮不堪的野草,让她心底有些意外。   “娘,这个人就是哥吃饭时哼哼的那个。”顾鹊这个心眼子包凑到乔连连耳边,小声的道。   乔连连眨了眨眼,冲她摇头示意,要她别再讲话。   这小男孩一看就刁蛮,家世来头也不小,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顾鹊点了点头。   倏料,娘俩不说话了,那男孩却十分不忿似的道,“不就是学的快些,有什么了不得,不就是有人送饭,有什么可骄傲的,我也学得快,我家中也有人送饭,比你的还香,比你的还好吃。”   说完,他就舀起面前的狮子头,啊呜咬了巨大一口。   乔连连眼角抽了抽,看来这小孩跟他家大儿子有啥仇怨啊,不过看顾城的性子就知道了,他肯定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出不了气,心里更难受。   唔,憋死人不偿命这方面,顾城绝对擅长。   单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慢条斯理的用饭,一口一口,虽粗布麻衣,却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一点都不比那衣着华贵的小男孩差。   不仅如此,他完全不在意小男孩的举动,吃完之后便自动的拿着碗筷去清洗了。   全程都没有给小男孩一点眼神和目光。   “呵,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要刷碗,我就从来不要刷碗……”男孩还在兀自冷哼,但很快,他的表情变了,话也说不出来了,“咔……卡……咔……”   眼看着小男孩的面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成了紫,一旁的家丁急坏了。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少爷?少爷?”他试图在背后拍男孩,结果却不管用,男孩还是捂着脖颈,瞪着眼珠子说不出来话。   乔连连一看,这是噎着了啊。   虽然这小男孩不招人喜欢,但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没有丝毫犹豫,一把上前推开了家丁。   “你干什么,你要对我家少爷做了什么,我们家老爷不会放过你的。”家丁惊恐的大喊,还想扑上去,被顾鹊给拦住了。   乔连连便专心的站在小男孩身后,两只手臂穿过他肚脐和肋骨中间的位置,一手握成拳,另一手包住拳头,快而用力的猛一冲击。   小男孩又“咔咔”了两声,一块婴儿拳头那么大的狮子头被他吐了出来。   乔连连放开小男孩,小男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魂未定。   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滋味可不好受。   乔连连拉过和家丁对峙的顾鹊,瞄了一眼小男孩,淡淡的道,“狮子头还是要小口的吃比较好,再卡住可就没人救你的性命了。”   正巧这时候顾城也刷好碗回来了,乔连连把东西拿好,带着顾鹊离去。   “少爷,少爷。”家丁犹自惊恐,“你没事吧,你喉咙里还难受吗?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大夫啊?”   小男孩没有说话,目光深深地望着那个救了她的女子,突然三两步爬起来,冲到门外,对着乔连连大喊,“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韩暮,我会报答你的。”   “不用了,你以后不要再针对我儿子就行了。”乔连连云淡风轻的一笑,转身离去。   韩暮却呆滞在了原地。   他还以为这个女人是顾城的姐姐,结果却是顾城的娘。   “你……你娘为什么这么年轻。”他结结巴巴的问顾城。   顾城没有理会他,回过身继续专心读书。   “你回答我,以后我天天请你吃四喜楼的丸子,我有特权,我随时都能吃到,或者其他好吃的也行,反正我家不缺。”韩暮紧追不舍。   顾城换了个方向继续读书,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韩暮,“……”   【作者题外话】:二更,猜猜韩暮的身份(ps:底下有证明评论,大家可以贡献名字,作者会翻牌哒!各种名字,男女老少都行) 第67章 顾绍的桃发发   乔连连和顾鹊娘俩,秉承着来了都来了,不买点东西就亏了的理念,在西阳镇集市上进行了好一阵子的扫荡。   吃的买点,用的买点,快过年了,小吃糕点也买点。   买到最后,顾鹊说,“娘,今年过年有新衣服穿吗?”   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之前家里吃饭都困难,她穿着带补丁的衣服也不说什么,只是每天都小心谨慎,尽量不碰脏。   现在家里富裕了,乔连连手里有了银子,小姑娘爱美的心也就展现了出来。   这不是啥过分的要求,乔连连当即就同意了。   娘俩手拉手去西阳镇唯一的一家成衣店,想去买两身衣裳。   结果一进去,乔连连的脸就黑了。   大红的袄子,土到极致的配色,还有一看就是老奶奶穿着的大棉袄。   “就没有年轻点的款式?”乔连连问。   “娘子这话问的,咱们这年轻姑娘谁来这买衣裳啊,都是自己扯布料做,我这也就是卖给新媳妇和没力气做衣裳的老太太的。”老板嗑着葵瓜子,尽说实话。   乔连连没话说了,不死心的绕了一圈,仍旧是一个能入眼的颜色都没有。   没办法,她只能扯着大闺女的手从店里走了出来。   “难不成真要我自己做?”乔连连想薅头发。   她会吃会喝,能做生意还能打架,唯一不会做的就是——烧火,和女红。   缝个被子也就罢了,毕竟是走直线,真要做衣服,绣花,还不如杀了她。   “娘,要不算了,我身上这件衣服挺好的。”顾鹊非常有眼色的安慰后娘。   乔连连抿着嘴没说话。   好大会子她道,“年前娘一定会让你们穿上新衣裳的,每个人都有。”   “可娘你不会做啊。”顾鹊有些愕然。   “西阳镇没有成衣,难道斜阳县还没有?”乔连连冷笑一声,“活人才会被尿憋死,等着,过几天娘带你去县里挑衣服,挑最好看的衣服。”   顾鹊的双眼霎时亮了。   “娘最好了,鹊儿爱娘。”她扑上去,给后娘一个大大的亲亲。   乔连连心底满是自得,“走,再买点大骨头,回去给楼儿熬汤喝。”   娘俩满载而归,带着一竹筐的好东西,坐了牛大叔的驴车,乐呵呵的回了顾家村。   下车的时候,顾鹊还跟乔连连说,“咱每次回家都有不好的事儿发生,今天应该没了吧。”   乔连连思附了一下,“你爹在,应该没有。”   虽然她对顾绍的存在没太多在意,但不得不否认,多了个人,有些时候有些微的用处。   “没有就好。”顾鹊笑嘻嘻的往前跑。   然后,小姑娘的笑容就凝滞了。   乔连连往前了两步,正看见一个身段颇为妖娆的女子站在老宅门口,叉着腰骂骂咧咧。   “顾绍,你有种就出来,你敢来忽悠我娘为你说话,怎么就不敢见我呢。”她扯着嗓子大喊,吸引了好多人往这看。   “顾绍,你敢做不敢当,连见你表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亏我当初还把你当成个宝贝,我呸,就你这怂劲儿,现在就是送给我,我也不要。”她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正骂的起劲的时候,大门一开,宽肩窄腰的男子走了出来。   正是顾绍。   “你冲上门来便是不依不饶到底是何故?”顾绍眉头紧皱,“倘若是为了请姑婆的事儿,我向你致歉。”   “是这么简单吗?你用人的时候抱着东西来请,不用了就随便差个人把她送走,可怜我那五十出头的老娘,在家门口崴了一脚,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女子语气不依不饶,声音却放低了许多,“她还不让我告诉你,为你出的事儿,凭什么不告诉你,顾绍,你要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现在就跟我去看我娘。”   姑婆出事儿了?   顾绍只觉得心底一紧,立时便道,“我这就去跟你看姑婆。”   人是他请来的,也是他送走的,出了事儿,他有当仁不让的责任。   “现在就去。”他回头拜托了下刘大叔,“家里的工就劳烦大叔帮忙照看一下了。”   刘大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女子达到了目的,也不抹眼泪了,也不骂骂咧咧了,反而过份贤淑的站在顾绍旁边,柔声细语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乍一看过去,倒有些郎才女貌的感觉。   乔连连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猛地一推,冲到了顾绍跟前。   她回头,看了一眼使劲儿的大闺女。   顾鹊给了她一个眼色,“娘,你不是说要陪爹一起去么。”   乔连连眼角抽了抽。   她去?   她不想去。   她就是个看热闹的。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顾绍就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男子炙热的温度袭来,烫的乔连连条件反射的想抽出手,可使了两下劲儿,愣是没抽出。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乔连连。”顾绍淡定道,“这是我姑婆家的表妹,李春花。”   哦,原来是她啊。   乔连连有印象,顾鹊没事的时候跟她八卦过,说当年有个女的吵着嚷着要当他们后娘,但顾绍没同意。   现在看来,李春花除了脾气太冲,人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凹凸有致。   这么算下来,好像是顾绍亏了!   “嫂子回来了。”李春花的表情从看见乔连连开始就有些凝固,“嫂子长得有点显小啊。”   顾绍二十四岁,李春花十九岁,乔连连十五岁。   “不是显小,是真的比你小。”顾绍一句话差点把李春花噎死。   “嫂子年龄那么小,能照顾好几个孩子?”李春花特别不甘心,当初表哥拒绝自己的理由,就是认为自己不能照顾好五个孩子。   看这个豆芽菜似的乔氏,能照顾好?   “特别好,几个孩子都吃胖了。”不等乔连连说话,顾绍又道,“再说了,好不好都是我们家的事儿,不是要看姑婆么,你要是不去,我们先走了。”   他作势要走。   李春花再顾不得其他,立时道,“这就走,这就走。”   被硬拉着手腕的乔连连:我好像没说去吧。   【作者题外话】:哈哈,作为一个作者,其实我还蛮在意成绩的,一直希望大家多评论多投票,但是今天有个老铁给了个长评,我豁然开朗:写书嘛,也不可能像毛爷爷一样人见人爱,只要有人喜欢我的故事,愿意陪着我一起走到结局就好啦,爱你们,笔芯。 第68章 阿绍   不管乔连连愿意不愿意,她在这个档口都难以拒绝。   不过,稍微挣扎一下的权利还是有的,“我们去探望姑婆,总不好空着手吧。”   顾绍停下了步伐,瞄了一眼顾鹊。   顾鹊那个机灵劲儿,立马钻进去,把她娘中午做的糕点打包了两份,递到了她爹的另一只手上。   “爹,娘,你们放心去,家里的事儿有我和爷爷奶奶盯着呢。”顾鹊声音脆脆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起来乖巧可爱,实则没憋好屁。   乔连连对大闺女翻了个白眼。   然后,她就被拉着离开了。   一行三个人,两女一男,走在路上,状似和平,实则诡异。   乔连连被顾绍拉着手,当仁不让的站到了中间。   李春花有几次想绕过去走到顾绍身边,结果不大会顾绍又绕了回来,仍旧把乔连连放在中间。   “哎,那不是牛大叔。”乔连连不得已打破这种诡异的状态,“我们坐牛大叔的车过去吧。”   “那感情好。”李春花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   三个人便上了牛大叔的车。   身为顾家村人脉最广,迎来送往最多的牛大叔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笑着问,“小乔啊,这是要去哪里?”   “去……”乔连连一个字没说出来,李春花就抢着道,“去看我娘。”   牛大叔笑了笑,没搭腔,掉过头认真赶车去了。   李春花也不介意,把目光放到顾绍身上,双目含情,声音脉脉,“表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日日与我玩耍,还曾说要娶我为妻……”   顾绍头也不回,“你比我小了五岁,我十岁就被送去当侍卫了,难不成是九岁的我要娶四岁的你?”   乔连连本来是很正经的在听八卦,结果听到这一句,实在是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   李春花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乔连连也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当着她的面勾搭她的夫婿,真当她是泥捏的啊。   还敢剜人,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乔连连冷笑一声,反手挽住了顾绍的胳膊,“阿绍,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姑婆呢,待会你可要跟我引荐引荐。”   其实乔连连并不在意谁喜欢顾绍,又或者顾绍喜欢谁。   如果李春花不剜她,她可以一直当一个看客。   但李春花针对了她,乔连连就不能忍了。   虽然这一声“阿绍”一出,她自己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但看到李春花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乔连连还是舒心的笑了。   “那是自然。”顾绍点了点头,倒是很自然。   仿佛他们老夫老妻习惯了一般。   李春花咬着下嘴唇,眼底通红,生气坐到了较远的地方。   很快,驴车到了地方。   乔连连付钱下了车,亦步亦趋的跟在顾绍身后,进了一坐小院。   姑婆就坐在院子里晒暖,看到他们进来还吓了一跳,想要站起来接待。   顾绍赶紧抢先过去,按住了她,“姑婆,听春花说你脚崴了,我特意过来看看。”   姑婆拍了拍他的手,一脸欣慰,“我不过是叫人吓到崴了一下,并不严重,哪值得你跑一趟。”   被人……吓到……   李春花只说姑婆扭了脚,可没说还有这档子事儿。   乔连连扭过头,就看见李春花不好意思的侧了侧脸。   “吓到?是谁吓到了姑婆?”顾绍镇定如常,轻声关怀。   “说起来也是孽,春花这孩子……也不知道鬼迷心窍了还是怎么,就是不愿意嫁人,偏本村有个叫彭东远的喜欢她好些年,日日苦苦追求,这妮子就是不愿意搭理人家。”   “那日我回家,彭家小子忽然窜出来,吓我一跳,我就崴了脚,到也没多大事儿,就是愁得慌。”姑婆摇了摇头,将事情缓缓道来。   “娘,你别说了。”李春花咬着下唇,一脸的难为情。   姑婆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果真不再提及,反而拉起了其他家常。   顾绍也很识趣,陪姑婆聊了一会,放下了糕点,便起身告辞了。   姑婆很喜欢乔连连,拉着她的手一直叫她有空来玩。   乔连连笑着点头应了。   两口子从姑婆家出来,李春花作为主人来送客。   顾绍不悦她的撒谎,拉着乔连连走在前头。   “表哥。”李春花咬着下唇,停下脚步大喊,“我是为了你才不愿意嫁给彭东远的。”   顾绍的脚步微微停顿,但没有回头,“我已经娶妻,你不要为了我做什么,不值得,也没必要。”   “可我……”李春花似乎哭了,“可我就是喜欢你。”   这一次顾绍没有回应,他拉着他那个小妻子的手,步伐匆匆的离去,一如当年拒绝她时那般果决。   姑婆不知道何时一拐一瘸的走了出来,劝她,“闺女啊,都一年了,绍儿是个好孩子,但他已娶妻,连连也是个好姑娘,你该放手了。”   李春花满眼都是泪。   放手?怎么放手?   打从她被两个小流氓欺侮,这个十几年不曾见过的表哥从天而降救了她,她就再也无法忘记那个身影,那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她当时就想,如果这个身影能一辈子陪着她,那该多好。   可惜,终究还是成了妄想。   ……   这里发生的插曲没能丝毫影响乔连连的心情。   回到老宅她就开始着手给顾楼炖大骨汤,给几个孩子准备鲜香可口的晚饭,再安排一下家里的工。   顾鹊这小妮子倒是在她跟前一直转悠,时不时地想刺探一下,也不知道小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乔连连哭笑不得,在她头上狠狠rua了两下,又把她轰去看顾歌才算消停。   晚上,顾城回到家里,脸色有点不太好。   乔连连追问他也不肯说,只道,“娘以后别给我送饭了。”   “那怎么行,你日日吃两文钱的烧饼不健康。”乔连连一口否决,“饭还得送,你要是不想被同窗看见,就跟我去外头吃。”   顾城望着她,眼神很坚决,“那我以后不光吃烧饼了,来回太耽误时间,娘还是在家照顾弟弟妹妹吧。”   这孩子,头一次如此坚持一件事。   乔连连想了想,点头应了,“那你以后好好吃,去街上想吃什么吃什么,别再省着。”   顾城立马答应了下来,同时心底长吐了口气。   这样,那个韩暮应该不会再追着询问娘了吧。   【作者题外话】:一更 第69章 乔娘子谈生意   说好了不给大儿子送饭,乔连连就真不去送了。   顾鹊有点担心,在她旁边晃悠,“娘,哥要是骗人怎么办,他还是吃一文钱的烧饼,回家骗我们说吃了好饭怎么办?”   乔连连一边烙饼,一边淡淡道,“那就查他荷包。”   一天给他十文钱吃饭,他要是用掉了两文,那就是吃了烧饼,五文就是吃了包子,十文就是吃了牛肉面。   顾鹊若有所思的点头,半晌,对她娘比了比大拇指。   姜还是老的辣。   接下来两日,除了给四喜楼送了一趟鲜粉,乔连连就没再出过门。   每日在家里抱着小歌儿,看着老宅一点点的被推光,一点点的打好地基,铸建起墙体。   顾绍这几日也很是勤奋,加入了张师傅的建房大军里,连掌心都磨出了茧子,却不曾叫过一声苦。   又过了几日,四喜楼终于送来了消息,说东家从斜阳县过来了,要跟乔连连面谈一下。   乔连连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带好这几日攒好的鲜粉,又稍稍拾掇了下自己,不求精致逼人,至少气场得不能差了。   “今天情况特殊,就不带你们了,在家乖乖的等娘回来。”临行前,她摸摸几个孩子的头。   顾楼反正是不能出门,破罐子破摔的躺在床上。   顾钟抿了抿嘴没说话。   顾鹊和顾歌却全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乔连连,尤其是小歌儿,一双小脸上眼占了一半,此刻水汪汪的瞧过来,差点让乔连连扛不住。   “歌儿乖,娘一会就回来,还给你带好吃的,行不行呀。”乔连连耐心的跟小闺女商量。   顾歌两只手抓住她的衣襟,眼底满是不舍。   但她很懂事,知道娘此行很是重要,终究还是放下了双手,小声嗫嚅着道,“歌儿知道娘忙,歌儿不缠着娘,但娘要早点回来啊,歌儿一个人在家会想娘,特别特别想,想的都要哭了。”   乔连连心底特别不是滋味。   她摸了摸小歌儿的头,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许诺道,“一定会早点回来的。”   顾歌这才扑进姐姐的怀里,蒙着眼睛道,“娘快走,不要让歌儿看见,这样歌儿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顾鹊小声嘀咕了一句,“掩耳盗铃”。   乔连连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背着竹筐,大步的离去。   到了四喜楼,因为接近饭点,来往都是人。   还好乔连连也算个熟脸了,直接被人请到了包房里。   胡掌柜和周大厨都在,分别坐在东西两侧位,十分谨慎的在同主位上一个面白无须,约莫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讲话。   见乔连连到了,胡掌柜第一个站了起来,冲她摆手,“乔家娘子,这里来坐。”   他对着下首位置比了比,乔连连皱了皱眉头,没有坐下。   她把竹筐放在桌上,十数斤的重量硬是将桌子压的一沉又一弹,“掌柜的,这是十五斤的粉,你拿去用。”   “哎,好嘞,我这就给娘子算账。”胡掌柜拿起了算盘。   乔连连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了面白无须的男子身上,“还是先说说香肠的事儿吧。”   胡掌柜的手一顿。   也是,乔连连要真成了他二东家,那这鲜粉倒也没有算的必要了。   毕竟,分成才是大头,区区十几斤鲜粉算什么呢。   直到这一刻,面白无须男子的目光才落在了乔连连身上。   然后,他皱了皱眉。   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姿容毫不出色的小姑娘,要做四喜楼的东家?   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多少觉得匪夷所思。   可那鲜粉又的的确确为四喜楼带来了不少生意,就连那香肠和卤肉也是超乎他认知的物什。   倒不是说堂堂大虞王朝就没有好吃的东西了,而是那东西的新奇。   人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会渴求温饱,但凡有吃的就行。   当人一旦吃饱,就开始追求更美味,更新奇的物什。   他以家族开酒楼数十年的眼光来判断,香肠和卤肉要是卖到了京城,绝对会引来贵人的青睐,到时再趁机开个京城分店,四喜楼就在他手里真正发扬光大了。   “你的想法,我都听胡掌柜说了。”良久,他淡淡道,“我们四喜楼有四五个分店,光小二就有六七十个,每日营业额至少在五千两银子,你就凭着一点鲜粉和香肠,就想拿走一定的营业份额,是不是野心太大了点。”   乔连连挑了挑眉,就知道大东家不会好像与,所以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的道,“不知道大东家怎么称呼?”   大东家皱了皱眉头,“韩兆。”   “原来是韩东家,久仰久仰。”乔连连拱了拱手,面带笑容。   其实叫大东家,韩东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她这一问,不过是为了拉回主动权罢了。   不等韩兆再次开口,乔连连就踱着步道,“从我卖给四喜楼卤肉方子到现在得有一月了,敢问韩东家,卖的如何?可受欢迎?”   韩兆抿了抿嘴。   当然是,很好,很受欢迎。   他们卤肉定价不高,许多普通乡民也愿意买上几斤解馋,大户人家更是一买就是数十斤,不能与每日酒席流水价格媲美,但确实为四喜楼挣来了一部分的口碑。   “卤肉,香肠,鲜粉,都是我能做出来的东西。”乔连连轻轻一笑,“韩东家认为这三样东西就是我的所有了吗?倘若我说,我还能做出你不知道的新奇的美味呢?”   其他的,不知道的,新奇的美味?   韩兆明显被震动了,身子微微前倾,紧紧盯着乔连连,像是在判断她说的真假。   乔连连也不着急,她自己优势在哪她一清二楚。   比耐心,她无所畏惧。   包房里有些许的寂静,胡掌柜和周大厨是大气都不敢出,都老老实实的坐着。   倒是乔连连,自在的走来走去,偶尔看到感兴趣的东西还拿起来研究一下,浑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韩兆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良久,就在他想说话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吵嚷。   “我说了,我请你来四喜楼吃饭,你不要吃那劳什子的包子了。”一个男孩大吵大嚷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放开我。”这是另一个男孩低沉中带着不耐的声音。   正研究胡掌柜算盘的乔连连猛地一怔,立时向外走去。   她……怎么好像听到了她儿子的声音。   【作者题外话】:已经有机灵的可爱猜出来韩暮的身份了对不对~~~~ 第70章 太子   韩暮这几天很是烦躁。   顾城这个家伙一如既往地比他学的好,比他得先生夸奖多,比他作业完成得好。   就连他娘送的饭都比他家的美味。   韩暮心底有点嫉妒,他不停的拽着顾城询问,问他娘为啥这么年轻,问他娘做饭为啥这么好吃。   然后他娘就不来了。   韩暮又伤心又挫败,他抓着顾城问,“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娘?是不是怕你娘送的东西没我家送的东西好吃。”   顾城奇奇怪怪的瞄了他一眼,不想跟傻子说话。   韩暮却以为他是默认了,顿时挫败的趴在了角落里。   接下来几日,家丁送什么他都觉得不嫌香,哪怕是他曾经最爱啃的卤肉,都吃不下了。   韩暮觉得,既然顾城的娘因为自己不给顾城送饭了,他就得分给顾城一点饭,不然太不人道了。   “给你。”韩大少爷把最爱的卤羊腿分了一半过去。   顾城一愣,一段娘几个相依为命的时光浮现在脑海里。   好半晌,他才把羊腿推了回去,“不必,我今日吃了包子。”   “包子有什么好吃的。”韩暮感到很是费解,“吃羊腿它不香吗?”   顾城闷头继续看书,没理他。   韩暮有些抓狂,他在心底暗下决心,明日,明日一定要把顾城强行带过去吃饭。   为了不让顾城反抗,他还特意带了俩会武的家丁。   果不其然的,把他钳制到了四喜楼。   可眼瞅着都要进包间了,顾城居然死活不愿进去。   “方才人多,我便也没有拂你的面子,但是现在,酒楼也进了,人也少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顾城拧着眉头,语气沉重。   “不行,我说了请你吃饭,你不能不给我面子。”韩暮气的直嚷嚷,“四喜楼一顿饭几十两银子,别人想吃都吃不着,我请你吃你还不乐意,难不成这一桌餐还抵不上你那两只素包子?”   “两只素包子虽少,却是我娘给我的。你的这一桌菜是丰盛,却不属于我。无功不受禄,还望韩少爷莫要强人所难。”顾城静静地盯着韩暮,漆黑的眼珠看得他一阵阵的心虚。   “我不管,今日这饭,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反正我是请了你的……”韩暮发了狠。   只是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包房大门突然被打开,一张似笑非笑的年轻女子的脸露了出来。   “往日只听说强逼着人出钱付出的,今日倒是头一次听到逼着人吃饭的,莫非这位少爷是钱多的花不了,需要我儿帮着用一用?”乔连连目光先是在顾城身上打量了一圈,见没有任何损伤,少年依旧是那个有风度的少年,这才放下心来,似笑非笑的打趣道。   韩暮这个小孩,性骄纵,偏自大,却并非坏到不可救药。   所以乔连连更愿意用这种打趣的方式说话,而不是上来就兴师问罪。   倒是韩暮吓得不轻,看到她,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更让他惊吓的还在后面。   韩兆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他本来偏白的面色猛地一黑,整个人气压低了好几度,紧随着乔连连就走了出来。   “爹……爹你怎么也在?”   韩暮的眼珠子差点跌出眼眶,“你不是一直在斜阳县吗,怎么来西阳镇了,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爹是不是也听到了刚才的事儿。   完了,完了,他的屁股啊。   韩暮一脸苦相,恨不得一头埋进自己裤裆里。   天哪,他,他到底倒了什么霉啊。   “我不在,怎能听到这样一出好戏,你这个孽子,竟强逼着人吃饭,看来将你送来西阳镇上学,竟是放纵了你。”韩兆压着气道。   韩暮吓得连连摇头,“不不不爹,我是仰慕李老先生的才学特意来求学的,仅仅是为了求学而已。”   才不是因为想离他爹远一点,想离动不动挨揍远一点呢。   “再说了,我请同窗吃饭,也是为了搞好关系嘛。”韩暮小声嘀咕。   韩兆这才把目光放到了顾城身上。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韩兆的目光凝住了。   同样是孩子,同样是十岁左右的年纪,韩暮尚且跳脱,带着幼儿的稚气,可眼前这个孩子,却目光沉稳,面容坚毅。   虽身量不足,但浑身上下的沉着感叫人难以将他当做稚子。   这是一个……将来必成大器的孩子。   顾城也感受到了韩兆的打量,但他没有去看,而是抬起头看向乔连连,轻声道,“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娘?   韩兆的表情跟韩暮当初的表情一样。   这么年轻的小娘子,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见鬼了。   “韩东家不必惊讶,我是他后娘。”乔连连头也不回,淡淡的道。   韩兆暗自心惊,这小娘子不光厨艺不俗,心机竟也颇深,竟然不回头就知道他的讶异。   也许,跟这种人合作,四喜楼不会亏损。   一刹那,韩兆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定。   许多许多年以后,当顾城站在了一个耀眼的高度,韩暮也随之不凡时,韩兆不得不庆幸,那时的他,做了一个最正确,最正确的决定。   “乔家娘子,或许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如何分成。”韩兆轻轻开口。   乔连连放在儿子肩上的手微顿,半晌后,轻轻一笑。   有了合作的意念,谈分成才会谈的比较愉快。   韩兆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有生意人的精明,他提出要乔连连每个月贡献一道新菜,如果新菜卖得好,她就能拿当月两成利润,如果卖的不好,就只能拿当月一成的利润。   鲜粉要无条件交予四喜楼,每一道菜都得教会四喜楼的师傅。   乔连连跟他你来我往了半个时辰,最终将“卖得好,两成利润”提高到了“三成”,至于卖不好,她就从来没想过。   达成合作的时候,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乔娘子是我见过的女子中最为精明的一个,说是巾帼英雄一点都不过份。”韩兆意有所指。   “韩东家也是我见过的东家里最厉害的一个,特别会物尽其用。”乔连连笑得轻巧。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四喜楼外走。   顾城和韩暮各自跟在自己爹娘身后。   走着走着,韩兆忽然回头呵斥了自家儿子一句,“你这几日不要上课了,跟我回安阳郡。”   “为什么啊。”韩暮尖叫出声,“我不想回去,我在这里挺好的。”   “过几日太子南巡,路过安阳郡,本家叫我们回去待客,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顾城站在原地,原本平静的面庞忽的狰狞。   他双手紧紧握拳,像是在强忍着什么,又像是在克制着自己。   饶是如此,他还是听到了自己血液逆流的声响,以及心底嘶吼的咆哮。   【作者题外话】:突然意识到小可爱们周末了!   票票不要浪费,记得投给你们的作者姐姐啊!!!   害羞,谢谢! 第71章 母子   乔连连第一个注意到了大儿子的怪状。   她赶紧扶住他肩膀,用力的晃他身子,并呼唤他的名字,“城儿,顾城,顾城,你怎么了。”   顾城依旧是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他脸颊通红,双眉紧蹙,像陷入了某种不可自拔的回忆,痛苦和思念一同呼啸而来,最后模糊了双眼。   这个孩子……   乔连连心痛的无法自拔,她不知道顾城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顾城在回忆怎样不堪的过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个小小少年紧紧地搂住,再轻拍他的后背。   “别怕,城儿别怕,娘在,娘在。”   柔柔的声音自耳畔传来,有节奏的轻拍舒缓了他的身心,顾城慢慢的放松身体,将头埋在后娘的肩上。   良久,他才轻声道,“让娘担心了,是儿不对。”   “没啥,多大点事。”乔连连没有追问。   谁还没点秘密呢,她有,顾绍有,顾城也有。   也许顾鹊,顾钟,这些心思稍重的孩子都有秘密,但那又怎样。   他们仍然是她的孩子。   她也永远是他们的娘。   韩兆没发现这边的动静,还在跟韩暮发脾气。   乔连连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跟胡掌柜说了声,也不打扰韩兆训儿子,娘俩就这么走了。   “哎,乔娘子,那鲜粉……”胡掌柜小跑着追过来了两步。   天知道他对鲜粉的配方多眼馋,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现在鲜粉终于彻彻底底属于四喜楼了,他真的按耐不住这喜悦。   “掌柜的别着急,明日就给你们送来。”乔连连浅笑,“还有这个月的一道菜,我回去寻思寻思,定给个好方子。”   “哎,哎,乔娘子明日早些来。”胡掌柜停下脚步,眼巴巴的看着。   等到乔连连母子都走得很远了,他还跟个望夫石似的不肯回去。   喧闹的西阳镇集市上。   乔连连拉着大儿子的手,穿梭在人群里。   不一会,她停在了一家卖糕点的铺子跟前,要了一份豆沙糕。   “娘是给小歌儿买的吗,小歌儿最喜欢吃这家的豆沙糕了。”顾城浅笑着问。   方才的怪状让他的面色稍显苍白,但也更突显了他优秀的五官,虽还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但一路走来引来了好些姐姐大妈的目光。   “不是给小歌儿的。”乔连连没好气的把糕点塞进大儿子的手里。   顾城一怔,抬起头,望向后娘。   “我一天给你十文钱,你就给我吃俩素包子?嗯?”乔连连目光中透着质问。   顾城抿了抿嘴,好大会才轻声道,“素包子三文钱两个,肉包子五文钱两个……”   所以,就为了节省那两文钱,连个肉包都舍不得吃?   乔连连差点翻白眼翻晕过去。   要不是顾城素来乖巧听话,又一直十分稳重,乔连连都想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   “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就每天给你送饭了。”她凶巴巴的威胁大儿子。   顾城捧着沉甸甸的豆沙糕,眼底有些微的水汽一闪而过。   但听到乔连连的威胁,他又没忍住扬了扬嘴角,“娘,不用送饭,以后我跟韩暮一起吃。”   唔,也对,反正乔连连也是四喜楼的东家了,顾城就算比不上韩暮那般金贵,但让四喜楼的伙计做饭时多准备一个人的,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大不了从她的分成金里扣就是。   “那感情好。”乔连连一边走,一边点头,“四喜楼的伙食一直都不错,娘再叮嘱两句,让他们根据你的口味做些清淡的,就这么定了!”   顾城望着后娘含笑的面庞,心底柔柔又软软。   其实他根本不在乎四喜楼做的饭好吃与否,他只是不想让后娘如此奔波忙碌。   也不想韩暮那个家伙再见到后娘。   嗯,这个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呢。   娘俩一边唠嗑一边走,渐渐地走到了较为僻静的巷子。   “城儿,你回去上课吧,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乔连连道。   顾城点了点头,还没张口,一道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不喜欢你,说了多少次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赶紧给我滚。”女子十分泼辣凶悍,说起话来像暴风骤雨,一句比一句急。   “花儿,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那个顾绍到底有什么好,带着好几个拖油瓶,也没有正经的活儿,就因为皮囊吗?就因为他比我好看那么一点?”一个男子悲愤的低吼,“如果是这样,那你真是瞎了眼。”   这是一对年轻人的感情纷争,如果不是其中夹杂了“顾绍”的名字,乔连连已经准备带着儿子走了。   “不光是因为他比你好看,他哪哪都比你好,我宁愿给他看拖油瓶也不愿意跟你,行了吧。”女子似是很生气,扔了些许东西砸向男子。   男子一边闪躲,一边断断续续的道,“可你就算倒贴人家也不要,人家已经娶了媳妇了,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能干,你算什么,一朵老花而已,再不嫁人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啊!”女子气的尖叫起来,似乎扑上前给了男子一巴掌,“我嫁不出去关你什么事,滚,你给我滚,我就算嫁给乞丐,嫁给瘸子,也不会嫁给你。”   巷子内寂静了片刻。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这女子说的话明显太过分了些,尤其在这档口,不是诚心刺激男人么。   下一刻,一声怒吼验证了她的猜想。   “李春花,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非我不嫁,这辈子除了我,你谁都嫁不了!”   打斗的声音传来,最初是女子的尖叫和咒骂,但很快变成了衣服撕裂的声音。   糟了!   乔连连跟顾城对视了一眼。   顾城想往里冲,被乔连连给拉住了。   “在这等我。”   乔连连只说了四个字,把竹筐丢给大儿子,便冲了进去。   救人是一定要救的,谁也没办法看着惨剧在眼前发生,尤其是在这个把贞洁看的比命看重的时代,倘若放任不管,必定会出人命。   可顾城也不小了,是个大男孩了,要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连累到了他怎么办。   乔连连一边想,一边急促的奔到巷子尽头,正看到一个男子将李春花压住,一只手钳住她胳膊,一只手猛撕她衣襟。   随着“刺啦”一声,棉袄被撕开,女子白皙的脖颈露了出来。 第72章 救人   李春花其人,性格泼辣嘴皮子厉害,没继承到其母一点的温和,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小辣椒。   可再厉害的女人,遇到了体力绝对压制的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会有片刻的头脑空白。   直到脖颈处传来一阵清凉,她才费力的扭过头。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纤瘦的女子像只兔儿似的疾奔过来。   那女子步伐极大,三两步冲过来,抬脚便踹在了男人的胸口。   男人大叫一声,往后仰摔了过去。   李春花趁机爬了起来,大步的往后退。   可不过片刻,男人又站稳身子,不要命的对着李春花扑了过来。   “啊……”李春花的心防崩溃,尖叫着就往乔连连身后躲避。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从地上捡起一个篮子,双手高高举起,等男子奔过来的一刹那,猛地砸了下去。   她力气本就大,篮子里又有东西,打的又是最脆弱的脖颈位置。   男子大吼一声,终是摔在了地上,失去了自如的行动能力。   但他不甘心就这样,仍然伸出手,朝着李春花的方向挣扎,“春花,我那么喜欢你,我们把生米煮成熟饭,以后你就只能跟我了,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乔连连低下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只手,眉头一皱,抬脚踩了上去。   她没用多大的劲儿,但也够那男子受的了,听惨叫声便能窥得一二。   “啊,痛,放开我……”   “放开?”乔连连冷笑着蹲下身,“刚才你想伤害的女人也求你放开她,你放开了吗?”   “这不一样……”男子痛的额头上都是汗水,“我是为了她好,为了她能嫁人,我喜欢她,我想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我呸,彭东远,你别放屁了,你就是个无赖,恶棍。”李春花拢着衣襟,想起方才自己差点就失去了清白,顿时放声大哭。   乔连连摇了摇头,一脚踩在彭东远的头上,将他踏晕了过去。   无论是打着怎样为别人好的旗号,但凡对方不乐意,所有的行为都是施暴。   彭东远也许是真的喜欢李春花,但从他施暴的一刻起,他的感情就变质了,更像是一种狂热的占有欲。   “这个男人的脑子没救了。”乔连连站起身,“你选择报官还是怎样?”   虽说彭东远没有施暴成功,但他毕竟动手了,传到村子里还不知道要演变成怎样的版本,到那时李春花更难自处。   说难听点,自杀以证清白都有可能。   所以她才询问一二,要李春花自己做决定。   “我……我……”李春花艰难的裹紧自己,咬着下唇,好大会才道,“我想将这件事就此揭过,彭东远他……应该也是一时痰迷了心窍。”   要是报了官,她完了,他也不会好受。   “随便你。”乔连连才不在意这个,“那你早点回去吧,以后避着点这个人,下次可不一定有人救你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李春花伸手拽住。   “那个……我的衣服……”李春花欲言又止,因为伸出一只手,没办法再裹紧自己,她撕裂的棉袄处隐约露出白皙的肌肤。   乔连连明白了,“你在这里等我。”   她轻轻挣脱李春花的手,大步往外走。   李春花有些不想放手,但又跟不出去,只能跺了跺脚,在原地耐心的等着。   好在没多大会,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拎着个篮子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虽说是个小孩,也是认识的,但李春花有些怕了这些男性,瑟缩的后退的两步。   顾城只盯了她一眼便扭开了头,“你别担心,我娘怕你一个人害怕,特意叫我进来伴你一起。”   李春花这才吐了口气,双眼挪到巷子口,无比期盼着一个纤瘦的身影过来。   乔连连动作有点慢。   倒不是她故意的,而是这西阳镇的衣服……真的一言难尽。   她在唯一的成衣铺子里挑挑拣拣了好一阵子,才勉强选了一个不那么丑的大花棉袄,带着回到了巷子里。   “给你。”她把衣服丢了过去,又领着顾城出了巷子。   李春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好了衣裳,连散落在地的果子都不捡,就这么急匆匆的跑到了乔连连身后。   “城儿,你先回去上学,别迟到了。”乔连连拍了拍大儿子的肩。   顾城点了点头,又瞟了一眼李春花,转去了李老先生家所在的巷子。   一直到大儿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乔连连才背着竹篮转身,准备回家。   李春花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你不回家吗?”乔连连有些奇怪,“发生了这种事,你不找个安静的地方哭哭,发泄一下?”   “我,我不敢一个人回去。”李春花低下头,小声的道。   乔连连瞬间明悟。   许多被施暴的女性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相当抗拒异性的存在,更排斥异性的接触。   李春花应当也是如此。   “那你跟我回顾家村吧,回头自己跑着回你家。”乔连连道。   李春花跟在她身后,怯怯的应了。   两个人带着各自的竹篮,坐上牛大叔的驴车,回了顾家村。   路上,李春花不愿跟同车的人接触,一直往乔连连身边靠,好几次差点把她挤掉下车。   赶车的牛大叔看的真是奇怪。   上次坐车的时候,两个女人还水火不容,话中带刺呢。   怎么今天就黏糊成了这样。   真是……奇奇怪怪的。   等到了顾家村,乔连连跳下驴车,李春花也立即跟着下了车,一个呼吸都不带停顿的。   “好了,你回家吧。”乔连连把竹筐背在身上,往老宅的方向走去。   谁知道李春花又跟了过来。   “你怎么还不走?”乔连连有些烦了,“你又想去找顾绍?”   “我没有,我不是。”李春花急忙道,“我就是……我就是害怕。”   害怕一个人坐车,害怕一个人回家。   “那我让顾绍送你回去?”乔连连挑了挑眉,略有些试探的问。   “不,不行。”李春花语速极快的拒绝了。   “那你到底想怎样?”乔连连无奈了。   李春花的眼眶有些发红,吞吞吐吐了好大会子才道,“我……我想你送我,可不可以?”   【作者题外话】:三更很快跟上 第73章 顾绍的情敌   乔连连抓了抓头发。   她没想到,只是好心救了个人,还救成了麻烦。   明明两个人里,个子高的那个是李春花,性子泼辣的也是李春花,怎么现在她像个猫儿似的靠在乔连连身边。   还真是……大鸟依人呢。   “你送我好不好,好不好。”李春花拉着乔连连的袖子,语气微微颤抖,隐约有点撒娇的意味。   乔连连睁圆了眼睛,好大会子终于自暴自弃的点了点头,“行行行,我先把竹篮放回去,我半天没回去了,怕孩子哭闹。”   李春花破涕为笑,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一步都不放松。   刘婶子家。   顾鹊一听到敲门声就蹦了起来,飞快的跑过来打开门。   看到乔连连她就是眼前一亮,等看到李春花,又猛地冷下了脸。   她把门猛地一扯开,大声道,“爹,爹,有人来找你了。”   顾绍正在老宅里干活干的不亦乐乎,闻声抬起头,瞧见是李春花,他一言不发的扔掉手里的石砖,换了个人多的地方继续干活。   乔连连,“……”   你以为换了人多的地方,喜欢你的女人就会不粘着你了?   还真不粘着了。   李春花看也不看顾绍,不仅如此,因为老宅里干活的男人多,她还侧着身子快速的钻进了乔连连住的屋子里。   顾鹊微微张大嘴,看了一眼乔连连。   乔连连冲她一笑,没有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大闺女。   虽说李春花没有遭受到实质性的侵害,但毕竟也是不好的事儿,能遮还是得遮住,免得坏了她名声。   “娘。”顾歌正在屋子里自己玩耍,看到乔连连回来,她把手头的东西一扔,就踉跄着扑了过来,“娘,小歌儿好想娘。”   乔连连迎着一抄,把小闺女抄进了怀里,娘俩打了个旋儿,一起坐在了床沿上。   “小歌儿今天乖不乖啊。”乔连连问。   “乖,特别乖,小歌儿好几次想娘想的都要哭了,但是姐姐说不能哭,小歌儿就一直没有哭。”顾歌小声的道。   乔连连的心都要化了。   她揉了揉小闺女的头,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歌儿真乖,歌儿是最乖的小孩。”   顾歌高兴的笑出声,也在她娘的头上亲了一下。   娘俩这么你来我往的,都亲了彼此好多下才停下来。   李春花在一旁看着,眼底满满的都是艳羡。   乔连连陪顾歌玩了一会,才跟她轻声商量,“小歌儿,娘要去送春花姑姑回家,也就半个时辰吧,歌儿在家等娘好不好。”   “啊?娘又要出去?”顾歌一脸的不舍,“歌儿不想娘出门。”   顾绍刚好进屋来拿钳子,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李家村离咱这又不远,何故要送。”   乔连连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听说最近路上不太平,她一个女人回家不太安全。”   “那就更不能你送了。”顾绍下意识的道,“你遇到危险怎么办。”   但姑婆的闺女,也不能不送。   顾绍双目在屋里来回扫,最后盯上默默坐在床头的顾钟,“我带着钟儿去送她。”   这样,既能避嫌,又不让乔连连涉险。   突然被点到名的顾钟,“……”   想拒绝,但是好像又不能拒绝。   顾绍正在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高兴,哪成想李春花急促的后退了两步,拉住乔连连的衣袖,急声道,“不行,不行,不可以。”   顾绍,“……”   “为什么不行?”他疑惑。   “不行就是不行,我只要连连送。”李春花又往乔连连身边靠近了两步,一副受惊模样。   连连?   你俩啥时候这么亲密了?   乔连连抽了抽嘴角,假装没有看到顾绍大大的双眼里满满的疑惑。   她安抚的摸了摸小闺女的头,站起了身,“还是我去送吧。”   李春花立马跟上了她。   一直到两个人亦步亦趋的出了门,顾绍还是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不放心乔连连独自送人,还是决定跟过去。   “爹,你别跟那么紧,远点跟着,既能照顾娘的安危,又不打草惊蛇,多好。”顾鹊忽然拽住了自个老爹,鬼鬼祟祟的叮嘱。   顾绍摸了摸鼻子,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还是照做了。   从李家村到顾家村,也不过盏茶时间的距离。   乔连连的步伐不快,顾绍也跟的慢悠悠的。   他功夫不差,虽有几次差点被乔连连察觉,但都被顾绍一一化解。   一路到了李家村,姑婆家门口。   乔连连停下脚步,淡淡道,“这件事就别告诉姑婆了,她年纪大承受不了,但是你自己要小心些那个彭东远,别让他再有机会靠近你。”   “我知道了。”李春花紧紧地盯着乔连连,双目中泛起异彩,“连连,我能抱一抱你么。”   乔连连突然语塞。   喂,大姐,你之前不是对我敌意很重吗?   你不是看上我家孩子爹了吗?   咱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是情敌吧。   “怎么你……”她疑惑地话还没问出来,就被抱了个满怀。   李春花个子高挑,身材凹凸有致,乔连连虽然窜了个,但依旧是纤瘦小巧,这么猛地一搂,她顿时一头栽到了某个软绵绵中间,差点闷死。   跟在不远处的顾绍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谢你,连连。”李春花一抱就松开了,她后退两步,转身进了自家房屋,并迅速地挂上了门栓。   乔连连耸了耸鼻子,无奈的转过身,慢吞吞的离开了李家村。   顾绍远远地跟着,有点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前去。   便在此时,变故突生。   乔连连刚出了李家村,走到了村口位置,忽有几道黑影扑了过来,动作寻思的像是早就埋伏好的。   “快,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还有个人大喊。   紧接着便有个麻袋从天而降,将乔连连套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又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险而又险的停在了一群人跟前。   前头的人合力,将麻袋抱着扔上了马车,又撑着跳上了车辕。   马车再次狂奔,往西阳镇的方向驶去。   【作者题外话】:嘿嘿,我知道肯定有人会存文,但是存归存,希望大家不要存太久啊,收入会下跌,太打击积极性啦。 第74章 巧遇   顾绍目呲欲裂。   但他距离乔连连有一定的脚程,即使用尽全力飞扑过去,也只是离马车越来越远。   怎么办?   当然是要尽快的救人,以免乔连连一个女子遭受了苦难。   顾绍心底瞬间有了决断,掉头就往李家村跑,他要去找一匹马,一头驴也行,只要能快些赶上那辆马车。   然而,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得手了吗?”一个稍矮胖些的身影问。   “得手了,这下贱妮子还嘚瑟。”另一个壮实些的身影道。   顾绍的脚步猛的一顿,飞身扑了过去,将两个人一脚一个踹倒在地。   “哎唷谁打我,哪个狗日的龟孙子打我哟。”壮实些的那个一边打滚,一边破口大骂。   当他的脸刚好滚过来时,顾绍猛地一怔。   这……这不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被人绑住的乔连连第一反应就是从实验室里掏出含着麻药的针管。   但周遭太混乱,她没办法确定人在哪个方位,只能暗自等待着。   直到被人扔到了马车上,她才握紧针管,对着判断的方向狠狠的扎了下去。   推动针管,注射麻药。   外头的人惨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剩下同伙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兄弟是闹了什么邪。   乔连连抓准机会,又是一针扎了下去,紧接着掏出一把利刃,猛地将麻袋破开。   她的动作太快,外头赶车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物什就抵住了他的脖颈。   “停车,马上。”她冷冷道。   车夫不敢反抗,拽着马缰,勒停了马车。   “往回赶,快。”她又低声吩咐。   车夫战战兢兢的再次抽动马屁股,生怕手里的利刃在下一瞬劈开自己的胸腔。   马车本来就没走多远,不大会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继续赶,进村子。”乔连连的话语里没有太多感情。   她已经大概知道了是谁对她下的手,也想过回顾家村会更好解决这几个人,但考虑到家里几个孩子的安危,她决定去李家村先找个人去报官。   结果不期然和按住了两个人,也准备去报官的顾绍相遇。   夫妻两个。   一个在马车上,单手执着利刃,抵在战战兢兢的车夫脖子上。   一个在村口,脚下按着两个被打成猪头的人。   目光相遇的一刹那,彼此眼底都流过满满的诧异。   乔连连是诧异顾绍怎么会在这里。   顾绍是诧异,这个女人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   “停下,停在这里。”乔连连一把掐住车夫的脖颈。   等车一挺稳,她就一针管扎在车夫的肩上。   快速型麻药,两个呼吸见效。   车夫一头栽在车辕上,被乔连连一脚踢进了车厢里。   随后,她从车辕上蹦了下来。   顾绍心底微沉,上下瞄了她两眼,确定她没受什么伤,才道,“你赶紧回家去吧,歌儿还在等你,这里的事就交给我了。”   乔连连没说话,继续往前踱步。   顾绍赶紧挡在了她的面前,阻止她继续往前走。   “你干什么?”乔连连眉头微皱,“我也可以解决这里的事。”   “可我才是家里的男人。”顾绍沉声道,“你是女人,还是不要操心这些麻烦事了。”   乔连连狐疑的看了他两眼,突的往后退了一步。   顾绍还以为她是要回去。   结果这女人只退了一步便斜刺里冲了过来,正好钻到他身后,低头盯住了两个躺在地上的人。   尽管顾绍下手很重,已经将他们打得鼻青脸肿了,但乔连连还是认出来这两个人。   哦,乔建山。   哦,乔大宝。   原来是他们,难怪顾绍死活不想让她看到,大约是怕她会伤心吧。   不过他真是……估计错了。   乔连连抬起头,漫不经心着在跟死猪似的两个人身上补了几脚,直将他们打的嗷嗷乱叫,才将双手抱在胸前,淡淡道,“报官吧。”   顾绍的眼里有一丝不可置信,这可是她的亲人啊。   “怎么?你不去,那我自己来。”乔连连说着,便要将乔大宝先弄上马车。   顾绍哪能让她干这等子粗活,连忙阻拦住她,自己弯腰,将乔家父子全都扔进了车厢里。   至于几个人谁压到了谁,谁差点压的谁口吐白沫,那根本就不重要。   夫妻两个坐上了车辕。   乔连连拽了拽马缰,有点束手无策。   她尝试着拿鞭子往马屁股上抽了一下,却惊的马儿连连撅蹄子,并不往前走。   “还是我来吧。”顾绍接了过来。   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在马屁股轻拍,马儿立时便温驯的前行。   乔连连叹了口气。   顾绍瞄了她一眼,刚开始没有说话,等马车疾驰出了一段路,他才轻声道,“你……你真的要将父兄送去坐牢?”   谋害掳人,是不小的罪名,不说会牢底坐穿,至少也得三五年才能出来。   “不然呢?他们都将我卖了,难不成我还要无比恭敬孝顺?”乔连连淡淡道,“孝顺不是愚孝,就算是父母亲人,做错了事情也该受到惩罚。”   再多的,她也没多说。   毕竟是不同时代的人,观念不同很正常。   顾绍坐在一旁,薄唇紧抿着,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是……这样的吗?   好像的确如此。   顾绍闭上了眼。   他的思绪像一块棉布,被乔连连的话语硬生生剪开,又缝合成了奇怪的形状。   但无论如何,过去是被打破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不语。   一直到了斜阳县的县衙,顾绍才把车停了下来。   西阳镇是个小镇子,没有县衙。   “我去报官。”顾绍交代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不大会,几个衙役将车厢里的人给带走,马车也驶走了。   顾绍道,“我们先走吧,这件事知县大人会查的。”   乔连连也担心家里的几个孩子,找了个驴车就回去了。   到了西阳镇,她还特意拐去四喜楼,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把胡掌柜吓得不轻,连连叮嘱顾绍要保护好乔连连。   顾绍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家娘子身后。   两口子辞别了胡掌柜,起身离开的时候,却正好遇见了吃饱喝足的碧松。   “哎,乔娘子。”碧松已经很久没看见乔连连了,他高兴的冲了过来,“乔娘子,上次我帮你把恶霸送进县衙,你还说要报答我呢。”   乔连连尚未说话,一旁的顾绍突然深深地低下了头颅。   【作者题外话】:一更 第75章 娘来   上次顾楼的腿被撞伤,乔连连拜托碧松把恶霸送去县衙,还说要报答他。   奈何之后就一直忙碌各种事情,也没遇见碧松,这答应的报答也就没实现过。   乔连连心底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碧松小哥,说起来都怪我,这些日子太忙了,竟也没工夫找你。”   “没关系,我都听说了。”碧松狡黠的笑了,“乔娘子忙是因为夫婿回来了,对也不是?”   乔连连低头无奈笑了一下,这些无聊的百姓啊,最爱传别人家的八卦。   尤其是小夫妻间的。   “所以我都是可以理解的。”碧松眨巴着眼,忽而叹了口气,“倒是我家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害我在这里等他。”   他眼中明显的失落让乔连连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他。   好在不过片刻,碧松又恢复了过来,转而笑道,“乔娘子,那两个恶霸被严惩一顿,现在还关在县衙的大牢里呢。”   乔连连轻轻吐了口气,“这件事多谢碧松小哥,不如这样,以后我要在四喜楼做菜,每样菜都得试吃,以后你就来给我试吃,可好?”   一份菜不算什么,倘若是新研究的菜式的头一份,那可就意义非常了。   尤其是对碧松这种吃货来说。   “那感情好。”果不其然,碧松的眼睛立时亮了。   乔连连含笑点了点头,扯了一把顾绍,又跟碧松说了一声,便鱼贯往外走去。   至始至终,顾绍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但就算如此,碧松还是盯着他的后背起了疑心。   这人……的背影怎地有些眼熟?   他拔脚想追过去,却被身边小二哥端过去的卤羊腿吸引了目光。   唔,今天还没吃卤肉呢。   来一块吧!   乔连连直到走出了四喜楼,才发现顾绍有些奇怪。   但谁没有奇怪的点呢。   乔连连想到自己一个人放倒了两个劫匪,又不想问什么了。   两个人坐牛大叔的驴车回了顾家村。   顾歌果然已经趴在家门口望眼欲穿了,看见爹娘,她像小兔子似的窜过来。   顾绍伸出双手,眼睁睁的看着小闺女冲进了隔壁她娘的怀里。   罢了罢了,这些小白眼狼。   明明他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但一个个的就知道跟乔氏亲。   顾绍心里酸的直冒泡。   乔连连才不知道这些,她抱着小闺女高高兴兴的进了厢房,开始思考这个月给四喜楼的菜。   临近年关,小菜不合适,不如若来个大菜,有人定年筵时必定能用得上。   大菜什么最合适呢。   她抱着小歌儿在刘婶子家的院子里溜达,目光不期然落在了当初留的几块腊肉上,双眼便是一亮。   有了,粉蒸肉。   这粉蒸肉里肉较为简单,就是把肥瘦相间的猪肉切成手指大小薄厚,拿常用的料腌渍一段时间。   讲究比较大的是米粉,乔连连犹记得闺蜜说过,要先将白米用水泡上一个时辰,捞出来再小火炒干炒黄炒香,最后再拿碾子砸碎。   这砸碎也有讲究,不能太整,太整了有失口感,也不能太碎,太碎了没嚼头。就得一半整的一半碎的,混合在一起,加入鲜粉调料,均匀的裹在猪肉上。   蒸的时候也有讲究,下面要放地瓜或者土豆,这样蒸出来的汤汁落在上头,吸了肉味的菜配上红澄澄的粉蒸肉,叫人吃的满口流香,欲罢不能。   当天晚上,乔连连就切了半条猪腿,把这个粉蒸肉做了满满一锅出来。   家里几个孩子高兴坏了,连用饭最素的顾城都吃了小半碗粉蒸肉,并轻声感叹,“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作为一个母亲,没什么比得到孩子的肯定更让人开心了。   乔连连高兴的,连第二日去四喜楼教菜和鲜粉时都乐呵呵的。   顺便,她还让顾绍把家里挂着的一整个虎躯都给带了过来。   这可把胡掌柜乐坏了,立马就叫人拖下去,把老虎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都割下来处理。   虎肉不比寻常,虎尾虎鞭这种东西更是稀罕,得留给老顾客。   “掌柜的,鲜粉配方我可以给你,但是不建议你告诉太多的人,否则万一有人重金挖走了人,到时你四喜楼损失可就大了。”说完了高兴的事儿,乔连连敲打了一下胡掌柜的。   胡掌柜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没了。   好大会子,他捋着呼吸点了点头,“乔娘子说的有道理,看来这配方只能我和东家两个人知道了。”   “就你们两个人制作,会累死的。”乔连连淡淡道,“不如试试我的方法。”   她凑了过去,嘀咕了一阵。   胡掌柜的双眼立马就亮了,“还是乔娘子有法子,这样分开让别人处理,最后我再配比,就算有人背叛了四喜楼,也拿不到完整的方子。”   “胡掌柜的过奖,我也只是希望四喜楼好罢了。”乔连连浅笑。   胡掌柜的冲她比了比大拇指,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的安排人去了。   乔连连和顾绍一起回了顾家村。   这几日,老宅的建造已经有了雏形,乔连连每日都跟着李师傅和张师傅讨论细节摆放,力求让这个家舒心顺眼。   做工的师傅们也都很尽心尽力,每日都能听到他们整齐的吆喝声。   但今日,老宅那边安静的有点诡异。   乔连连下了驴车,越往老宅走心底越不安。   她瞟了一眼顾绍,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加快速度,以奔跑的姿态往老宅冲。   刚刚凑近,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乔连连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有人来闹腾。   不过转瞬间她又警觉的蹙起眉头:谁会来老宅这边哭?又为什么来老宅这边哭?   难道是顾老太太死了?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乔连连赶紧甩了甩头,在心底默念了一声额米豆腐。   “我的命好苦啊,我好惨啊,我好难啊。”女子凄厉的哭声骤然响起,将周遭听到的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乔连连无奈的推开人群,刚挤进去,就看见一个四十来岁,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整个人瘫坐在老宅中央,一边嚎啕一边抹泪的中年女子。   在她旁边,是挎着竹篮,紧抿双唇的李春花。   乔连连的头瞬间大了——这是来了两个冤家吗? 第76章 乔连连发怒   这次是乔连连冤枉李春花了。   人家真的不是来闹事捣乱的,她是听说乔连连差点遇到危险,还是在李家村为了送她差点远东危险,就连忙做了些糕点来慰问。   结果一来就看到有人在闹事儿。   李春花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忙,就看见了乔连连,她连忙靠了过来,拽住乔连连的袖子,轻声道,“你小心点,她一来就坐在这里哭,哭了盏茶时间了。”   乔连连头痛的扶额。   为什么每次都要在她出门的时候搞幺蛾子。   为什么每次搞幺蛾子都要在老宅中央,阻挡她盖房子呢。   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她家的师傅都是按天收费的?   不管盖不盖房子,这钱都得给啊!   这时候,那嚎哭的妇人也看到乔连连了,她先是一怔,转而手脚并用的扑了过来,“连连……连连……你这个黑心肝的死妮子,你怎么能把你爹你哥给送进去啊,那可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狠得下心,你心肝都烂了啊,黑了啊,你咋这么狠心啊。”   乔连连的眉头一皱,又很快松开了。   原来是这具身体的娘。   说起来,这娘俩都挺不容易的。   乔连连作为女娃从小就干活,挨打,吃剩饭。她娘也没好哪里去,干的活比她还多,挨的打也不少,吃的也都是剩饭。   说白了,在乔家,女性是没有任何地位的。   有些时候,乔连连娘也会心疼闺女,把剩饭藏起来给闺女留一点。   但闺女真正挨打的时候,她又不敢吱声,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也是个可怜人啊。   乔连连叹了口气,淡淡道,“他们被关起来了不正好吗?以后没人打你了,也没人给你剩饭吃了,你一个人好好生活不行吗?”   乔连连娘怔了一下。   但很快又摇着头嚎啕大哭,“不行啊,一个家里没个男人真的不行。连连算我求你了,放过你爹你哥吧,他们都是鬼迷心窍了,他们虽然错了,但他们是你的亲人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亲人都不管不问了,难道你忘了你是谁抚养长大的吗?”   “鬼迷心窍?”乔连连提取了关键词,“这么说,他们要做什么,你也知道?”   乔连连娘的哭声停顿了一刹。   看来是知道的。   乔连连匪夷所思的笑了笑,“原来你也知道他们要对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关心一下倘若他们成功了我会怎么样?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能有什么下场?你不过就是……就是损失点钱财嘛。”乔连连娘怯懦的道,“而且,他们不也没得手,连连,放了他们吧,那毕竟是你的亲人。”   “我没有这样的亲人!”乔连连厉声喝道。   许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闺女,乔连连娘被吓得哭声都停下了。   “走,你给我走,我没有爹娘哥哥,我是一个孤儿,早就被全家抛弃的孤儿,我被人伤害所以告官乃天经地义之事儿,任何人都别在我跟前求情,因为你们不配。”乔连连压着心底的火气,说完便进了刘婶子家的厢房,并将门狠狠的栓上。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不光乔连连,就连刘婶子都气的一甩手走了。   剩下顾绍和李春花站在原地,均是拧着眉头。   顾绍是男人,不便逞口舌之利,就算心底十分不愉,他也只是客气道,“乔夫人,您可以离开这里了,我们家还要做工。”   李春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撸了撸袖子,开始了自己的小辣椒战斗力,“我呸,你有什么资格当人家的娘,自己夫婿儿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自己不清楚吗?还有脸要别人原谅,别人凭什么原谅?就凭你掉两滴泪?就凭劳什子血缘关系?要不我叫你一声娘,然后砍死你得了。”   “天天拿着亲情绑架,你算什么亲人,当初我嫂子被赶出顾家的时候你们倒是伸一伸手啊?那会不是说什么断绝关系吗?现在又成亲人了?脸皮怎么那么厚啊,是不是找乌龟王八借了壳啊。”   “还有脸在这里哭,不如赶紧去大牢里送你夫婿儿子最后一程,这恶意掳人可是大罪,搞不好全都得杀头,你知情不报算包庇,关你个十年八年的。”   李春花个子高,气势足,说话语气又快,跟火弹似的往外喷,把乔连连娘都砸蒙了。   好大会子,乔连连娘才反应过来李春花话里的意思,哀嚎一声,便急哄哄的往外跑。   当家的只说坐了牢要来求闺女,可没说杀头要怎么办啊。   她现在慌乱无措,她要去见当家的……   乔连连娘走了,李师傅和张师傅见状赶紧招呼大家复工。   老宅又闹哄哄干起了活。   李春花虽说经过了一夜的心里建设,但看到男人她还是有些不适,只好把竹篮扔给顾绍。   “这是我给连连做的糕点,你拿给她,我就先回去了。”她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顾绍怔怔的拎着篮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厢房一眼,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呢。   ……   乔连连这火气一直到了晚上才平复。   大家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对她百般忍让,就连最淘气的顾楼都十分嘴甜的道,“娘长得越来越好看了,现在都像仙女了呢。”   乔连连噗嗤笑了,在三儿子头上揉了一把,心情总算是好多了。   刘婶子做了好些拿手的好菜,晚上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唠嗑,就连顾绍都说了几个冷笑话,虽然没逗笑人,但还是成功的让乔连连忘掉了白日里发生的不愉快。   接下来几日,因为临近过年,顾家村热闹的氛围愈发浓重。   老宅也开始逐渐收尾,只等着竣工晾干,一家人就能搬进新房子了。   乔连连也打算趁着这两天去一趟斜阳县,定下硬装软装家具,再给家里人购买年货,新衣,以及送给刘婶子家的谢礼。   顾鹊得知高兴极了,蹦跶着喊,“娘,我也要去,我也要,新衣服我要选最好看的。”   乔连连抿嘴点头,“去,都去,一家人都去。”   娘俩正说笑着,突然间,刘婶子家的门被暴力推开,紧接着,有四五个持着长刀的衙役冲了进来,团团围住乔连连。   “缉拿恶犯,闲人避让,误伤概不负责!”   【作者题外话】:紫衣男要上线了~~~~ps:突然发现还有个银票榜,一头雾水的跑来再跟大家要银票,好像还差一点就能上榜增加曝光率啦,感谢小可爱们,你们多给投掉银票,我一定早更新!!!阔以吗!!! 第77章 审判乔连连   几个凶壮的衙役,黑面铁口,将乔连连娘俩团团围住。   这一举动可吓坏了所有人,就连乔连连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在老宅里干活的顾绍猛地丢掉手中的绿瓦,像一支箭似的奔了过来。   他身姿矫健,动作又快速,几个衙役还没反应过来,顾绍就已经挡在了娘几个跟前。   “怎么,你们这是拒捕?”一个衙役大喝。   其他人纷纷扬起手中的刀尖。   乔连连的心提了起来。   便在此时,顾绍突然笑了。   他人长得本就颇清秀,微微一笑便有极高的亲和力,再轻轻地半俯下身,显得极好说话,“这几位大哥别着急,我就是怕吓到了女人和孩子,咱们有什么事坐下来喝口茶好好讲,岂不是美哉?”   为首的衙役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虽说此次任务是缉拿恶犯,但毕竟还没有定罪,不好做的太过分。   再加上旁边尚未完工的房子里还有十几个精壮的汉子,在这大冬天里穿着薄衫干活,还干的满头大汗,也让衙役们忌惮一二。   思考良久,这为首的衙役点了点头,“那边坐下来说话吧。”   顾绍立马带着衙役坐了过去,还让乔连连去端些差点过来。   乔连连瞥了他一眼,全都照做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男人好像挺厉害,她才端了一回茶,端了一回糕点,等再出来的时候,顾绍竟已经跟这些衙役有些把酒言欢的味道了。   “朱大哥不妨跟小弟直说一二,我这娘子到底犯了何事,需要大哥们如此阵仗前来拿人?”顾绍浅笑着问。   衙役啜了口茶水,又吃了块绿豆糕,才含糊不清的道,“可能是,得罪了人。”   乔连连的心有些下沉。   顾绍却不以为意,继续招呼衙役喝茶吃东西,眼瞅着人都快吃饱了,才又假装不经意的问了句,“可是跟前几日送过去的人有关?”   乔连连前几日遇袭,连自己父兄都送进了县衙。   按说这种事情审理起来挺快,可这都三四天了也没啥动静,反而突然有衙役上门来缉拿受害者。   这其中意味,叫人难以不深思。   衙役吃人嘴短,低下了头。   这就是默认了。   顾绍吐了口气,心反而轻松了。   有些时候,被害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他站起了身,“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跟朱大哥走一趟,就是这女人孩子的,还希望朱大哥能够莫要押着,左右她们也跑不了。”   乔连连瞪了了他一眼,“我自己去,让孩子们在家里呆着。”   被缉拿又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要带着孩子。   顾绍却很坚持,“走去,连楼儿也去。”   乔连连一脸纳闷,“这又不是瞎溜达,何苦让孩子们也过去,顾绍你疯了。”   顾绍淡淡的看了一眼顾鹊,“你怎么不问问孩子放不放你一个人去呢。”   后娘被衙役抓走了,几个孩子谁能放心?   顾鹊反手就抱住了她娘的腰,“我就要跟娘一起,娘要是蹲大牢我也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我也去。”顾歌不知道何时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晃晃悠悠的直奔乔连连大腿。   还好屋里两个男孩子没动静。   乔连连刚松了口气,准备哄一哄两个女孩子,就听得平地一声吼。   “还有我。”   然后,她就看见瘸了一只腿的小胖子顾楼,在顾钟的扶持下,用完好无损的一只腿,蹦跶蹦跶的往外走。   “天哪。”乔连连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接替过顾钟。   这两个小子虽然是双胞胎,但身高体型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说他们差一岁估计都有人信。   顾钟这小细胳膊细腿的,要是一个没扶住顾楼,摔了,可能骨折的儿子要变成两个了。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腿还没好呢,在家老实呆着。”乔连连轻声呵斥三儿子。   顾楼扁了扁嘴,一把搂住后娘细细的腰身,撒娇道,“不嘛不嘛,要跟娘一起,要陪着娘。”   乔连连眼角抽了抽,还没讲话。   一旁的顾绍就欣慰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家人一起走。”   乔连连,“……”   一直到坐上了去斜阳县的马车,乔连连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一家人突然就全体出动了。   问顾绍,他只笑着说陪她,便不再言语。   等到了西阳镇,他还特意拐去李老先生家里,把刚下了课的顾城给带了出来。   韩暮正在缠着顾城说话,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呆了,他扑上来就问,“乔娘子,乔娘子,你们要去哪里?”   乔连连刚想说话,大儿子走过来挡在了她跟前。   “去县里有点事儿,小暮在这里好好学习,城儿一会就回来。”她只好笑着道。   一家人坐上衙役的马车走了。   韩暮在原地思考了大半天,越想越不对劲,转身跟李老先生说了声,便直奔斜阳县里自己的家。   ……   其实衙役也挺无奈的。   他们一共来了四个人,乘坐一辆不大的马车。   现在要装嫌犯乔连连,还要装她夫婿和五个孩子。   这下子,小马车都快挤爆了。   但因为吃了人家的东西,衙役还不能说什么,只能苦哈哈的坐在车辕上,忍受着刺骨的冷风。   好在马车速度就是比驴车快。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斜阳县县衙。   乔连连抱着顾歌跳下来,顾绍抱着顾楼跳下来,其他三个孩子紧随其后。   一家七口浩浩荡荡的刚进县衙,就被拦下来了。   “家属不得进入。”衙役到了自己的地盘,语气严肃了起来。   乔连连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你们在这里等我。”   便大步的进了公堂之中。   斜阳县县令姓马,算不上明正清廉的大好官,但也为百姓做过不少实事,较受斜阳县百姓爱戴。   也正是因为马知县有这等子美誉,乔连连才会把恶霸直接送进了县衙。   结果,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大堂之上。   乔连连第一次见到这位斜阳县的“包青天”。   他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肤色黝黑,身材偏瘦小,五官倒是透着正气,只是这会不知为何带着几分不愉,还有几分垂头丧气。   看见乔连连拖家带口的进来,他也没有太多动作,直到旁边的师爷轻轻推搡了一下他。   马知县这才抬起头,惊堂木一拍,喝道,“犯妇乔氏可带到?” 第78章 他姓季   按说这时候就该跪下了,但乔连连不愿下跪,只大声道,“民妇乔氏在此。”   “大胆犯人,何不下跪?”马知县大喝。   “民妇自认无罪,为何要下跪?”乔连连冷静反驳。   她在此前特意浏览过县志,得知除却恶贯满盈之人,普罗百姓并非一定要下跪,可以站着听审。   更何况,她乃受害者,更没有下跪的理由了。   “你说你无罪便是无罪了?乔家父子同几位伙计可是指证你意图抢劫他们,失败之后才将他们送进大牢之中,意图栽赃污蔑,你这妇人,可认罪?”马知县又拍了一下惊堂木。   好像不拍惊堂木就没有威势似的。   站在木栏外头的几个孩子全都扣了扣耳朵眼。   “他们?指证我抢劫?”乔连连还以为自己听了个世纪大笑话,她呆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大人觉得,民妇抢他们,是图什么?”   乔家父子穷的叮当响,那几个伙计也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她一个女人,抢他们是图什么呢?   马知县被反问的呆了一瞬。   一旁的师爷用胳膊肘拱了拱他,马知县才醒过来,诘问道,“既然如此,本县也很好奇,你一介农妇,是怎么打晕了那么多人,又成功将他们送来县衙的呢?”   “因为我的夫婿。”乔连连大声道,“我的夫婿曾在大户人家做侍卫,功夫高强,以一敌五。当日他来寻我,正巧看到乔家父子伙同那三人将民妇绑走,若非民妇夫婿反应及时,也许民妇现在连完尸都不一定有了。”   这话当然是夸张,乔连连自己就可以解决掉几个劫匪。   但她说的情真意切,眼底还泛起了水花,让马知县看的一阵不忍,手里的惊堂木都拍不下去了。   “大人,可别忘了上头的吩咐。”师爷忍不住弯腰提醒了一下。   马知县心底一阵难过,“但当时有人看见了,分明是你欲抢劫几人马车,证据确凿……你,无从抵赖!”   不等乔连连再说话,他又道,“犯妇乔氏,抢劫栽赃罪名成立,判西南流放,三年……不得回安阳郡。”   这……这就判刑了?   乔连连又惊又怒,第一次对只手遮天有了概念。   原来皇权当道的世界,有权势真的可以随手捏死一条无辜的性命。   她心底发了狠,从实验室里掏出一柄带着消音器的短枪,想要灭了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知县。   便在此时,一声“且慢”骤然响起。   紧接着,一道紫色衣裳的身影徐徐而来。   那人身高八尺,手持摇扇,青丝高束于头顶,脸被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小半,却也能看出姣好的五官,不俗的气质。   斜阳县,何时出过这等子风流公子?   马知县好奇的看向师爷,师爷摊了摊手,表示也不清楚。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马知县只得出声发问,但这一次,他没有拍惊堂木。   “鄙人姓季。”来人三两步行至案前,抬手抖出一张铜制令牌。   马知县先是随便瞥了一眼,紧接着仔细看了两眼,最后干脆站了起来,双股战战,连话都说不利落了,“季……季……你……你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紫衣男子反手收起令牌,双手负在身后,语气淡淡,“我不过是来看看,知县大人审判案子的罢了。”   那种身份的大人,来看一个知县审判案子?   马知县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双手不停地哆嗦,好大会子才道,“下官,下官有错,下官受人威胁,要将这妇人远远送走,下官知错,下官不敢了,还望大人饶命。”   他不傻,明白这位大人是要保这个妇人,当下轻轻拍了下惊堂木,“乔家父子伙同云汐楼伙计意欲绑架掳人,判服刑五年,并杖责三十,即日执行。”   紫衣公子一直侧耳倾听,并没有插嘴任何。   马知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这判刑大人是满意的,但还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句,“爷……这量刑可够?”   紫衣公子轻轻一笑,“大人断案,我也不便插嘴,只是有些好奇,马知县是受了谁人的恐吓,竟一改往日清廉,做出违心之事。”   这话说的,马知县老脸一红,吞吞吐吐道,“是……知府大人……”   原来是顶头上司发话了,难怪马知县一脸不情愿,也还是捏着鼻子判了。   紫衣公子再次点了点头,目光在乔连连上一闪而过,“原来这云汐楼竟攀附上了安阳郡知府大人,难怪如此胆大包天,我还听说前些日子他们曾当街欺侮过民女,不知可有此事?”   “是有的,是有的。”马知县连连道,“当时下官也听过此事,奈何有刘大人在上,下官也不敢多嘴。”   “你本家乃京城马家,祖父更是堂堂兵部尚书,怎地还畏惧一个知府?”紫衣公子忽的想起什么,又道。   马知县叹了口气,凑到紫衣公子耳畔小声嘀咕,“难道爷不知道,知府大人乃是太子妃娘家人,下官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太子妃娘娘作对啊。”   太子妃!   紫衣公子眼底光华一闪,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好大会子,他才道,“本……我来这里的事,你莫要让他人知晓。”   “下官省得,省得。”马知县连连道。   他本家虽是京城马家,但他父亲却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子,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往京城贵人的圈子里掺上一脚。   紫衣公子点了点头,满意的摇着扇子离去。   在经过乔连连身畔时,他脚步微顿了一下,但不知想到什么,又迅速的加快速度离去了。   “等一等。”乔连连突然出声。   紫衣公子脚步一顿。   “公子出手相助,民妇不胜感激。”乔连连轻声问,“只是……民妇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公子?。”   所谓无功不受禄,虽然她蹲大牢的危机解除了,但无缘无故受到陌生人的相助,乔连连心底总也是不放心的。   然而紫衣公子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略一停顿便潇洒的离去了。   乔连连无奈,只能回身看向马知县,以期对方能给个答案。   【作者题外话】:在这里科普一下,满清之前受审不需要下跪的,自从满清时代到了之后,为了加重这个内啥啥,就开始特别要求必须下跪,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找找资料。 第79章 谁的绿帽   “咳咳。”   马知县摸了摸鼻子,却是会错了意。   季家那位爷能来这个地方救一个小妇人,说他们没有关系,打死马知县也不信。   想来想去,只能是两个人之间有些许的矛盾,又或者这段关系不方便呈现在众人跟前。   马知县双眼微转,轻轻拍了一拍惊堂木,朗声道,“案情清晰明了,乔氏可以回家了,其他人杖责速速执行,退堂!”   衙役大喊“威武”。   马知县离开紫木案台,大步走到乔连连跟前,语气温和又内疚,“真是对不住夫人了,今日的事下官有罪,险些污了夫人清名,还望夫人莫怪。”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对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有些不太习惯,“大人能秉公判案已是极好。”   “夫人没受委屈最重要。”   马知县恭敬的将乔连连送到了外头,“上次云汐楼的事儿让夫人受委屈了,下次再有类似事情发生,夫人只管吩咐一声,下官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决不让夫人受屈。”   乔连连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转而抱起眼巴巴看着她的小顾歌。   “那就劳烦大人了,民妇要带着孩子回家了。”乔连连跟马知县客气了一句,才发现顾绍不见了,小顾楼此刻正被扔在公堂外头的木墩子上。   她问两个大的,“你们爹去哪了?”   “爹……小楼饿了,爹去买吃的了。”顾鹊差点咬了舌头。   乔连连把目光挪到顾城身上。   顾城艰难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顾绍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额头还挂着满满的汗水。   “吃的来了。”他一停下,就把手里的绿豆糕塞给了顾歌。   坐在木墩子上极度无聊的顾楼也跟着伸手,“爹我也要,我也要。”   “有你的份。”顾绍弯腰把胖儿子给抱了起来。   一份绿豆糕,被乔连连分成五分,五个孩子一人一份,不偏不倚,不多不少。   “娘我不吃,给弟弟妹妹吃。”顾城把自己的那份推了回来。   乔连连瞪了他一眼。   顾城的手又缩了回去,默默的把绿豆糕塞进嘴里。   “走吧。”心头大患解决了,乔连连神清气爽,带着一家人往斜阳县大街上走。   全然没看到马知县那张大如同蛤蟆一样的嘴。   夫人……夫人竟然是有夫婿的?   那,那季家那位爷和她岂不是……   一时间,马知县望着顾绍的头上,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   “唉,这年头的小妇人,也不安分啊。”良久后,他双手负在身后,摇着头往后衙走。   师爷凑了过来,“大人,您倒是把季家那位爷伺候高兴了,可知府大人那边怎么办?”   马知县的身子顿时一僵。   是了,季家那位爷不让透露行踪,那他怎么跟知府大人讲?   说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把太子妃放眼里?   说他疯了?   马知县额头的冷汗涔涔而落,但却没了后悔的机会。   ……   却说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走在大街上,心情十分舒畅,望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和道路两旁的商铺,她干脆道,“反正来了来了,不如采购点年货吧。”   “也好。”顾绍微微扬起嘴角,指着一家铺子道,“总听鹊儿念叨新衣裳,这家可是斜阳县最好的成衣店,过去看看吧。”   “啊,成衣店。”顾鹊眼睛亮了,第一个扑过去。   小姑娘家家爱美,尤其是看到好看的衣裳,眼珠子都快黏上面了。   乔连连抿嘴一笑,对怀里的小顾歌道,“给我们家小歌儿也买两身好看的过年,好不好呀。”   “歌儿要一身就行,娘也要,歌儿好看,娘也要好看。”顾歌奶里奶气的道。   乔连连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母女三个开始在店铺里搜寻自己中意的款型。   期间乔连连无意中往外瞥了一眼,就看见那爷四个在门口了无生趣的站或坐着。   原来男人对女人逛街的态度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模一样。   乔连连忍不住笑了。   她让顾鹊领着顾歌,自己走到外头,还没说话,就看见韩家的马车一路狂奔着过来。   韩兆在斜阳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身份,韩家更是有自己的家徽,就挂在马车的右边,十分好认。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坐在车辕上的韩暮。   这时,韩暮也看见了他们,连忙叫车夫勒停了马车,飞快的窜到他跟前,急声道,“乔娘子,你可还好?你有没有事?”   紧接着,马车帘子被掀开,韩兆也跳了下来。   他比韩暮稳重多了,但眉宇间的焦急也显而易见,“乔娘子,你这是还没去县衙,还是出来了?”   “出来了。”乔连连轻声道。   韩兆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韩东家是听说了什么?”乔连连挑了挑眉。   “我听说云汐楼与安阳郡知府有些关系,便猜想到你可能有危险。”韩兆眉头紧皱,“四喜楼跟云汐楼打了有快十年的争夺战,一直都企图压盖过对方,都没有实现。”   “但自从你来了,有了鲜粉和卤肉,四喜楼的回头客日渐增多,名声和收益逐渐超过云汐楼,我当时就猜到他们不会坐以待毙,却没想到他们把手伸到了你那里。”   把最关键的乔家娘子掳走,再严刑逼供出鲜粉配方,云汐楼不费吹灰之力就拥有了四喜楼的一切。   依着韩兆对他们的了解,说不得到时还会放出些“四喜楼忘恩负义”之类的风声,污蔑是四喜楼害了乔连连。   真是狠毒,又让人无可奈何的心思。   还好乔娘子没事,还好云汐楼的目的没能实现。   韩兆长吐了一口气,笑道,“看来知府大人的能量也不过如此嘛。”   乔连连笑容消失,好大会子才轻声道,“韩东家,有句话我得告诉你,这云汐楼背后站着的不止是知府大人……可能还有……太子妃。”   这话一出,顾城顾绍全都抬起头,双目骇人的盯向乔连连。   这个女人的耳力竟如此惊人?   她到底还听到了什么?   顾绍眼里的是震惊,是疑惑。   顾城眼底却是满满的恨意。   那个女人……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我昨日才发现有“银票榜”这个东西,所以厚着脸皮颠颠的来跟大家要一下银票,每日都有,十二点之后作废,一定不要留着啊小可爱们、!!感谢!!!酱,如果你们多给俺点票,俺以后早点更新,并尝试加更,乃们看好不好?成交吗? 第80章 连连杀价   “太子妃?”韩兆明明白白的后退了一步。   其实也不怪他,这般高高在上之人,谁人不畏,谁人不怕呢。   说难听点,对方一个手指头就能按死他们。   如果可以,乔连连也不愿意跟这种人敌对。   但有些时候,事情已经做了,仇恨也已经落下,再躲避也没有任何办法,乔连连选择面对。   她静静地看着韩兆,“韩东家要是畏惧,也可以让我退出四喜楼的股。”   畏惧?   韩兆的脚后跟又立稳了。   他看了几眼顾城,咬牙道,“四喜楼是我全部的心血,难道为了一个区区太子妃,就让我缴械投降,将一切送给云汐楼不成?”   更何况,他韩家也不是泥捏的。   “好,既然韩东家不怕,那我便也要看看,她是否真的能只手遮天。”乔连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仰起头,对着天空淡淡一笑。   那种独立的自信,浸润在骨中的洒脱,一瞬间惊艳了在场所有男人的眼。   韩兆定定的望着乔连连,好半晌,拱手离去。   韩暮嚷嚷着不想走,要跟乔娘子逛街,被他爹一手薅住领子,直接拽回去了。   “娘,娘,你看好不好看啊。”顾鹊拎着个衣服,站在成衣店门口比划。   淡蓝色的百迭裙,配上稍深些的半袖褙子,娴静又淡雅,确实好看。   乔连连含笑点了点头,对大闺女的眼光表示肯定。   “娘,娘,看我。”小歌儿也在奶声奶气的喊。   乔连连目光下移,小家伙拎着个红艳艳的小裙子,乍一看过去,喜气的像个大红灯笼。   “好看,好看。”她连连道,走过去把小灯笼抱起来,“就要这件了。”   三个女人在成衣店里一通好扫,人均买了两件衣服。   不仅如此,乔连连还给家里的男人都选了一件,刘婶子刘大叔各来了一件,到最后,光衣服就能装满一个竹筐了。   这一家七口里,乔连连要抱小歌儿,顾绍要抱胖小子,顾鹊是个女孩,顾钟年龄又太小。   就剩下老大顾城,义无反顾的拎着他娘买的一堆衣裳,蹒跚着跟在最后。   “娘,我们去看家具吧,买点新的桌椅板凳。”顾鹊又道。   顾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乔连连欣然应允,“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走,城儿还能拎动吗?”   “能,能。”顾城苦笑一声,牙都露出来了。   天知道,这个家伙最开心的笑,也是勉强勾勾嘴角,根本不可能暴露牙齿的。   “那,走咯。”顾鹊在前面开路,一马当先,义无反顾。   一家人很快到木匠店。   木工正在里头忙前忙后,看到乔连连来了,一个伙计快速的奔过来,“这位郎君,这位夫人,可有什么需求的?”   乔连连点了点头,“过来看看,有床吗?”   “有,有拔步床架子床罗汉床,您要哪个?我给您介绍。”小伙计人伶俐嘴也甜,“夫人年轻漂亮,可能会喜欢架子床居多,您要不这边看看……”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架子床价格不会太低,但是当看到五十两纹银一个时,乔连连还是吓了一哆嗦。   她家人口巨多,往少了算也得要三四张床。   再掐指一算,她手里那点钱,就算不盖房,买完床也就不剩下什么了。   这……这也太贵了吧。   伙计看乔连连面色不太好看,双眼一转,又堆起笑容,“夫人要是觉得这架子床不太好,我这还有其他的床,我们家的罗汉床卖的也好,很多像您一样年轻漂亮的夫人也喜欢买罗汉床。”   所谓架子床,就是四角有柱,搭成一个架子,落下床帐便自成一格空间,非常具有私密性。   罗汉床就简单一些,就是普通的床围了四个边,价格也没那么高昂,十两银子一个。   乔连连松了口气,在店里又看了一圈,借口有事出去了。   “娘,我们就买罗汉床吧。”顾鹊虽然也很眼馋漂亮的架子床,但她深知家里财务状况,主动要求买便宜的。   乔连连在闺女头上揉了两下,“县里又不止这一家店,我们去看看别家。”   换了一家店,物价也相差无几,还没上一家做工精致。   再换一家,也差不离。   最后乔连连还是回到了第一家,依旧是那个伙计跑了过来,笑语晏晏,“夫人逛了一圈是不是发现,还是咱家最物美价廉。”   “物美不错,价不廉。”乔连连似笑非笑。   小伙计只管笑不说话,客人能回头,一般就说明要在店里买,基本去不了别家了。   谁知乔连连不看床了,扭过头看了几套柜子,还问了桌椅板凳。   知道了大概的价格以后,乔连连在心底估摸了个满意价位,开始跟小伙计杀价。   以前买东西乔连连不曾杀价,是因为她不在意那仨瓜俩枣,几文钱杀来杀去没意思。   但家具可非比寻常,动辄几十两银子,必须好好杀一番。   最后,小伙计非常无奈的以“七两银子一个床”“五两银子一套简单款柜子”卖给了乔连连。   一共五张床,七个柜子,一套桌椅板凳,拢共七十二两银子。   乔连连软磨硬泡,又叫店家抹去了二两银子的零头。   等到付定金的时候,小伙计一脸的高兴都变成了苦笑,“夫人可真会杀价,我们这点利润全叫夫人抹没了,不赚钱啊不赚钱。”   乔连连但笑不语。   商家卖东西永远都在喊不赚钱,但实际上只要他们肯卖,就一定有赚。   不赚钱早把人给轰出去了。   “我们家还差几日竣工,到时你们再把货物送过来,就在顾家村,东边村口就是。”乔连连道。   “一定一定,夫人只管说,我们立马安排人送,这罗汉床也已经安排人在做了。”小伙计满口应允。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出了木工店。   抱着一大堆衣裳的顾城长出了口气,刚想说要不回家吧,就听的顾鹊脆生生的道,“娘,咱家被套也该换新的了。”   这次顾城脚底真的是一滑——素来成熟稳重的大反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虽然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很快乐。   但是,能不能,不要,再逛啦! 第81章 顾绍的心绪   关键时刻,乔连连解了大儿子的痛楚。   “这些小东西以后再置办,咱们买点菜就回家了。”   斜阳县物资较西阳镇物资丰富,连小青菜居然都有。   乔连连心底高兴,买了好几把回去。   她还在水产市场看到了虾蟹,这可都是好东西,虾民需要忍着寒冷在河里捕捞沉眠的虾,也因此价格较为昂贵。   普通猪肉也就七八文一斤,这虾却足足三十多文一斤。   但这也抵挡不住乔连连买虾的热情,她一口气买了店家七八斤,直把卖虾的老板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可是大客户啊。   老板会做人,都付完钱了还又给乔连连多添了几个大河虾。   这下,双方都十分满意。   “走咯,回家了。”尽管今日里花了不少钱,但也收获不菲,乔连连心底还是高兴的。   顾绍早在她买虾的时候就去租了一辆马车。   马车要比驴车贵三十文,但比驴车快,还比驴车宽敞舒坦。   一家七口坐进了马车里。   顾楼和顾钟坐在最里头,小嘴一直吧唧个不停,吃着他娘买来的糕点。   顾鹊和顾城坐在中间,一个美滋滋的点着衣裳,一个仇视的盯着衣裳。   乔连连和顾绍坐在最外头,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小顾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马车夫是个健谈的人,看见他们这样便忍不住道,“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乔连连晃了晃翻身的小闺女没有说话。   顾绍的心底却猛地一颤。   一家人……   他们这样原来就是一家人的状态啊。   她带着女孩子买东西,他带着男孩子在等候,为她们拎竹筐,为她们拿衣裳。   这便是一家人吗。   顾绍请轻瞄了一眼乔连连,正好看见她在轻声地哼歌,是没听过的新奇小调,却带着满满的从容温和,让人不忍打断。   她白净的小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眼底也都是柔和的笑意,让人瞟一眼便沉醉其中。   男人的心底突然有些发紧,明明他不是真正的顾绍,可此刻他居然有些留恋这该死的氛围,留恋这一刻相处的时光。   明明,这些都不属于他。   顾绍的呼吸愈发深重,在寒冷的冬季带起一阵阵的小雾。   乔连连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别是伤寒了。”   冬季伤害难好,还容易引发肺炎。   一个大男人病了倒没什么,关键别传染给几个孩子了,他们还小,抵抗力差,得了病难好。   顾绍却不知道乔连连心里的小九九,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顿时感动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呼吸有些不畅罢了。”   “平时还是多注意点。”乔连连只叮嘱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车夫在旁边嘿嘿了两声,“西阳镇到了,郎君夫人,是不是要在这里停一下?”   “对。”顾绍点头,“城儿,你去上课吧,带上你娘给你买的糕点。”   顾城如释重负,仓皇的逃下了马车。   谢天谢地,他终于要离开那堆衣服,还有那抱着衣服傻笑的妹妹了。   “爹,娘,那我去上课了。”顾城嘴里喊着爹娘,眼神却主要看的是乔连连。   “好孩子,放学了早点回家。”乔连连浅笑点头。   顾绍抿了抿嘴,有些不甘心自己被忽略掉,也插了一句,“晚上家里有好吃的。“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鄙视的眼神全都转了过来。   有好吃的那是你做的吗?   那是我们娘做的!   将顾城放在了西阳镇,一家人紧赶慢赶的又回了老宅。   刘婶子和刘大叔正在门前绕来绕去,一脸的焦急。   张师傅和李师傅两位在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情绪也不太好。   当一辆马车停在老宅门前时,他们还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刘大叔反手将刘婶子护在了身后,满脸警惕。   直到顾绍掀开了马车帘子,抱着小顾楼跳下来,几个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顾老三,小乔呢?”刘婶子从最后面挤过来,急吼吼的道,“小乔怎么样了?人没事吧?衙门怎么说的?”   话一句比一句快,调子一句比一句高,可见她内心真的着急。   乔连连心底突然有些后悔,她不该趁势在斜阳县瞎逛的,她应该早点回来报平安。   “婶子,我在。”乔连连道,“就是抱小歌儿抱久了,腿有点麻了。”   刘婶子又惊又喜,赶紧伸出手把顾歌接了过去。   乔连连被顾绍扶着,慢慢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紧接着是顾钟顾鹊,还有车上一大堆的东西。   这个时候就体现马车的好处了——东西放在车厢里,谁也看不到。   不像驴车,买什么都大喇喇的摊在上头,谁都能瞟上两眼。   “哎,好孩子,没事就行。”刘婶子长舒了一口气,眼圈有些发红,“你不知道,你被衙役带走的时候,我都吓死了,还好你没事。”   “让婶子担心了。”乔连连拉着刘婶子进了屋。   顾绍在外面跟马车夫结账,又跟张师傅李师傅寒暄了两句,观察了下家里房屋的进度。   乔连连从厢房窗户往外瞧,刚好看到这一幕,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看来多个劳什子夫婿还是有用的,起码很多事不用自己操心了。   “小乔啊,你是怎么脱险的。”刘婶子把顾歌放在穿上,又盖上了棉被,才回过身来,小声的询问。   这其中过程太复杂,乔连连也不愿意讲太多,就说,“是误会,那几个欺负我的人已经被惩罚了,婶子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刘婶子拍了拍她的手,“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做饭了,你才回来,好好休息一下吧。”   “婶子等等。”乔连连从竹筐里掏出两件衣裳,“我今天回来这么晚,其实是在县里集市上逛了一会,刚好给家里人都添件新衣服,这是您和大叔的。”   “哎唷。”刘婶子一拍大腿,声音有些高。   床上躺着的顾歌哼唧了一声,她又赶紧捂上了嘴,小声道,“你还要盖房子,哪有多少钱,干嘛给我们买衣裳,我们有穿的。”   “这不是新年高兴嘛。”乔连连笑着给她捏了捏肩,“婶子快别跟我客气了,去试试吧。”   刘婶子抱着两件衣裳,心底是又感动又熨帖。   好大会子,她才点了点头,抱着衣裳大步地进了正屋。 第82章 顾壮壮想上学   许是今天的事情太多太疲惫,几个孩子到家都睡着了。   乔连连便开始拾掇足有六七斤的大河虾。   先清洗上几遍,再用刀切开虾背,既能取出虾线,还有利于入味。   加一点白酒盐面粉放在一旁腌渍。   刘婶子正好穿着新衣裳飘到她跟前,一边摆姿势,一边道,“哎,这阵子天天吃小乔的东西,都吃胖了,你看我这腰,硬生生的多了两层。”   “多点肉是有福气的象征。”乔连连讨喜的道。   刘婶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刚好刘大叔也进了院子,她又飘到了刘大叔跟前,摆弄着姿势,“怎么样?好看吗?小乔给我买的。”   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自得。   刘大叔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刘婶子收起动作,剜了他一眼,“怎么,嫌我胖了?不好看了?”   “没没没。”刘大叔赶紧道,“你一点都没胖,穿着特别好看。”   刘婶子这才又美滋滋的观赏起自己。   乔连连在旁边切着番茄,差点没把肚皮笑破。   “小乔晚上这是怎么吃啊。”刘大叔被碗里的大虾吸引了注意力。   “晚上吃茄汁大虾。”乔连连道,“在县里看到了卖虾的,我就买了好些回来。”   刘大叔点了点头没说话,眼底有若有似无的期待飘起。   其实他比刘婶子更馋乔连连做的美味,只是沉默寡言久了,不爱说出来罢了。   乔连连早就发现了,她微微一笑,“大叔不去屋里试试衣裳。”   “啥,我也有?”刘大叔一脸惊讶。   看到乔连连点了点头,这个素来质朴的汉子激动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好大会子,他才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里,拿起新衣服,在身上比了又比,才穿在了身上,不过很快又脱了下来,生怕把衣裳弄脏。   厨房里。   乔连连把腌渍好的大虾放进油里炸至金黄捞出,又切了一大把的蒜末,重新起锅放油放蒜末,爆出香味之后放进切碎的番茄丁。   这个时代是没有番茄酱的,只能拿熟透的番茄炒出酱来,再加以白糖白醋调味至差不多的糖醋味道,待酱汁浓稠,便可以关火,放入炸好的大虾,翻盘均匀即可。   这菜做起来不麻烦,就是处理虾的时间较长。   乔连连申时开始处理虾,到了酉时,做工的师傅都离去了,才做好这道茄汁大虾。   这还是在刘婶子帮忙烧锅的前提下。   好在不多会,顾城放学归来,家里的几个孩子也都醒了。   乔连连十分麻溜的刷锅加水,把早上刘婶子擀的面条扔进去,煮了一锅又香又好克化的手擀面。   晚上,大家就着中午剩的炒菜,一大尖碗的茄汁大虾,吃的津津有位。   几个孩子直呼过瘾不说,就连刘婶子都停不下嘴。   好在乔连连有先见之明,一口气买了六七斤的河虾,绝对管饱管够。   “你说小乔的手艺咋就那么好呢,我吃了那么多年饭菜,就是没吃过这么甜还这么好吃的菜。”刘婶子一边吃一边嘟囔。   刘大叔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说的跟你吃过很多东西一样。”   刘婶子一噎,好像是啊,她连四喜楼的饭菜都没吃过呢。   乔连连在旁边就笑,“婶子什么时候过生,到时候我请你到四喜楼吃饭。”   “用不着,用不着。”刘婶子连连摆手,“我这一把年纪就不庆生了,还是给几个孩子庆吧。”   说起来,家里几个孩子何时出生的,她都不知道呢。   乔连连把目光放在几个正在拆虾的孩子身上,冷不丁一个虾尾送到了唇边,她下意识的咬住,才发现是顾绍递过来的,顿时一愣。   “怎么,不好吃?”顾绍轻声问。   “没。”乔连连把虾咽下肚子,摇头道,“很好吃。”   主要是对自己厨艺的自信。   “那就好。”男人却会错了意,继续在那埋头跟大虾奋斗,不大会剥出一个又一个的虾尾,全都送到了乔连连跟前。   乔连连没说话。   旁边的顾鹊却捂着嘴笑了,还用沾满茄汁的大拇指对她爹比了比。   没错,就该这样。   一餐饭接近尾声,乔连连先给吃成小花猫的小闺女擦了擦嘴,正准备清理一下桌上地下的虾壳,突的,大门被人敲响。   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叔,三叔,我有事找你。”   原来是顾家的大孙子顾壮壮。   乔连连撇了撇嘴没说话。   刘婶子却是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道,“小乔你说,这顾家的人过来,是关心你的,还是有事找帮忙?”   乔连连笑了一声没说话。   一旁的顾绍略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这些日子顾家人确实没再折腾些什么,他还是示意顾城过去开门。   顾城慢吞吞的站起身,走到大门后,刚拿开门栓,便是闪身一躲。   原本闭合的两扇大门像是被猛地推开,顾壮壮迅疾的窜过来,停在桌子跟前,盯着桌上的吃食一言不发。   茄汁大虾虽有六七斤,奈何人多,一餐到尾,碗底也就剩了两三个。   但这两三个,也足够馋人的了。   顾壮壮直勾勾的盯着那几只大虾,伸手就想拿起。   顾鹊比他还快,直接把碗整个抄走了。   “三弟,你吃饱了吗?”她扭头看向顾楼。   小胖子顾楼晃晃脑袋,“没有。”   顾鹊立马捏起两只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剥皮塞进了顾楼的嘴里。   小胖子当即得意地咀嚼了起来。   不仅如此,最后底下的汤汁顾鹊也没浪费,用锅里剩的几根面搅合搅合,喂着顾楼就吃完了。   这些事儿说起来慢,其实不过几个呼吸就完成了。   顾壮壮眼睁睁看着大碗空空如也,连呼吸都沉重了——他的虾。   “你……”他气愤的看向顾鹊,抬手就想打过去。   但这一次,他的手还没落下,就被人紧紧地握住。   顾壮壮抬起头,就看见顾绍黢黑的脸,“要是不能好好说话,你就滚赶紧回去。”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恨恨的收回手,道,“三叔,奶让我喊你过去呢。”   又是这一招。   顾绍突然很不想去。   倒是乔连连善解人意的看了他一眼,“毕竟是你亲娘,还是过去吧。”   顾绍双手负在身后,好大会子才点了点头。   叔侄两个一并到了顾家。   顾老太太正坐在内室里等着,一听见动静就立马迎了过来,“绍儿啊,娘问你,顾城是不是上学去了?”   顾绍的心有些难受。   即使他早就猜到了,顾家人不可能关心乔连连的死活,但真的面对这一幕时,他内心还是涌出了反感。   偏顾老太还在那自顾自,“你看看,你侄子壮壮年纪也不小了,你能不能送过去,跟顾城一并上学?将来他考个功名,也是给咱家添光啊。”   【作者题外话】:感谢大家的票票,今天真的超级努力早更,八点怕起来就开始干活。ps:你们猜顾绍会把顾壮壮送去给顾城当同学吗? 第83章 护妻儿   其实顾家人早就知道顾城在上学了。   刚开始他们都嗤之以鼻,认为上学没啥用处,白瞎了一年几两银子,还不如吃好喝好。   后来顾家村里有人路过了李老先生家门口,听到夫子夸顾城是可造之材,还说将来有希望上京城为官。   这可是极高的表扬,当时就在顾家村里传开了。   顾纬听见了,就有些心动。   他觉得,同样是顾家的子孙,顾城有的顾壮壮也有,顾城没有的指不定顾壮壮还有,只要加以时日培养,他家壮壮也能上京城当官。   到时他就真正的压过老三,扬眉吐气了。   不过这束脩,多少有些让人心疼。   顾纬双眼一转,找到顾老太太,先是一阵哭诉自家孩子不如老宅那个五个孩子享福,再就是说一下老三这个兄弟娶了媳妇忘了娘,最后以“就是让他帮个小忙”结尾,成功说动了顾老太。   不就是个小忙嘛,都是自家兄弟,多大点事儿。   这不,顾老太太就把顾绍喊来了,从心里到脸上都是理所应当,“说起来,你家这个房子应该也盖的差不多了,五十两银子应该还有剩余,家里现在也没什么钱,你侄儿的这个束脩,你就帮忙垫一下吧。”   顾绍双手负在身后,面色从平静逐渐过渡到冷漠,最后阴沉的可怕。   顾老太太瞧着有些不对,赶紧又道,“这么小的事情,你身为叔叔的,总不会拒绝吧。”   顾绍突然就想笑。   脱离了身份的桎梏,站在旁观的角度查看,原来顾家人如此过分。   顾壮壮有父有母,为何要他一个做叔叔的出束脩?   还用上了亲情绑架,难道他不答应出这个束脩,便不配做顾壮壮的叔叔了?   顾绍越想脸色越黑,但因着从前的承诺,还是压着脾气道,“李老先生早些日子是不打算继续教学了的,后来病好了些,才破例收了顾城,想来应该不会再收人了。”   “谁说的,有人看见了,那老头教四五个学生呢,说明还是收人的。”顾老太太却是一摆手道,“我家壮壮如此聪明活泼,他一定会喜欢的。”   聪明?   活泼?   顾绍默默地看了一眼,已经十三四岁,还在跟隔壁七八岁邻居因为玩弹弓而吵起来,甚至扭打在一起的顾壮壮,嘴角抽了抽。   “娘,壮壮想要上私塾,可以换个地方,没必要非得去李老先生那里。”顾绍真情实意的劝说。   李老先生一看便是有真才实学的傲气夫子,真把顾壮壮送过去,指不定把李夫子气出病来,到时没人教他大儿子可咋办。   顾绍可以为顾家人考虑,但顾家人永远不能排在顾城兄弟姐妹的前面。   尤其是顾城,他永远是最重要,最重要的那个。   “不去李老头那也行。”   顾老太太还挺好说话的,“那你出钱,让他去县里上学,到时候让你大嫂过去照看他,租房子住,花销应该也不大。“   说着,老太太在那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俨然要帮顾绍算清楚的样子。   如果顾壮壮是顾绍的儿子的话。   天蓝蓝,云白白。   顾绍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了内心的火气,沉声道,“我手里没钱。”   顾老太太的声音戛然而止,“什么?乔氏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分钱都没给你留?你手里的积蓄全都没了?”   “没了,盖房子用完了。”顾绍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顾老太太惊叫了一声,拍着桌子大喊,“败家子啊,败家子啊,盖个房子才几十两银子,你怎么能全用掉了,赚钱不容易啊,你这个败家子。”   “连连喜欢罗汉床,我们家人多,就买了好几个,钱就用光了。”顾绍淡淡道,“再说了,这钱本来就是我的,用在我们小家上理所应当,我还没找娘要钱呢。”   顾老太太噎了一下。   “上学的事儿,我也帮不上忙,壮壮要是真想上,娘就掏出点体己银子来送他去县里的私塾。”顾绍抿了抿嘴,“李老夫子那里,不会收顾壮壮的……你们,还是不要去了。”   他说完,略一低头,跟顾老太告辞离去。   在旁边窗户里看完了全过程的顾纬和顾大嫂都气极了,冲出来指着顾绍的背影大骂,“凭什么说李夫子不收我们家壮壮,顾绍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我呸,就你家顾城厉害,是个宝贝,我们家壮壮就不行了?我还不信这个邪,非得把我们家壮壮送进去!”   顾大嫂更是一把捞起还在地上打滚的顾壮壮,带着哭腔道,“我们家壮壮是最厉害的,到时候把顾城那个小畜生都比下去,你们可别后悔。”   躲在对面看热闹的顾二嫂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差点被手里的瓜子给呛到。   顾二哥给她轻拍后背,“小点声,别回头大嫂听见了又闹你。”   “我就是觉得特有意思,怎么有人眼就这么瞎呢,还比顾城强,不是我贬低她儿子,顾壮壮连顾城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顾二嫂撇着嘴道。   顾二哥有些无奈,但不得不承认,自家媳妇说的是实话。   ……   顾绍还没回家,顾家闹腾的事儿就传到了乔连连耳朵里。   她抱着小闺女坐在床沿,听大闺女和小儿子在那声情并茂的转述。   “娘你不知道,爹多厉害,三言两语说的奶都哑了呢。”顾鹊不停地给自己老爹脸上贴金。   乔连连只笑不说话。   顾鹊就有些急了,“娘你不觉得爹这次很明白,没有被糊弄住吗?”   乔连连歪着头,微微颔首,“确实有进步。”   “那等爹回来,娘夸奖一下爹啊。”小姑娘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   “唔。”乔连连一下子就看透了她心底的小九九,“那就不必了,这本就是他该做的。”   一个男人,护住妻子和孩子,就是应尽的责任。   不过考虑到他终于有了那么点觉悟,乔连连还是给他留了个灯。   夜色黢黑,妻儿已睡。   顾绍推开门,轻轻吹熄那盏昏黄的油灯,又给娘几个掖了掖被子,才转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   顾城用了早饭正准备去上学,乔连连去送他。   娘俩一边等驴车一边说话,顾大嫂携着顾壮壮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作者题外话】:ps:看评论看的我一头雾水,我寻思男主还没干啥呢怎么就蠢了,难道是因为去了一趟顾家吗?小可爱们,我们先捋一下剧情,目前来看顾绍是儿,顾老太是娘,在没有犯下罪大恶极滔天大罪的情况下,可以冷淡,可以不听,但能老死不相往来吗?就我个人来讲,我找男朋友,这个男人为了我跟他妈争吵可以,但如果为了我连他妈死活都不管,断绝母子关系,我会怀疑这个男人的人品。(更何况顾绍还有隐情。)and,看完这一章希望你们再能认真客观的评论顾绍。 第84章 欺负大嫂   自从上次在乔连连这里吃了大亏,里子面子都丢完了之后,顾大嫂已经很久没见过乔连连了。   不是顾家村很大,而是她每次都绕着乔连连走。   这是她第一次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倒让乔连连好奇的挑了挑眉。   “你……”顾大嫂刚说了第一个字,看见乔连连的眼神,她吞了口唾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娘,你咋了?”顾壮壮一脸茫然。   顾大嫂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瞄了一眼顾城,终究是不甘心占据了上风,“别总把自己家儿子当宝,别人家儿子当草,你们说我们家壮壮不行,我们家壮壮就行给你们看,对不对壮壮。”   “对。”顾壮壮显然也被他娘激情的演讲感染了,挺直了胸膛道,“我一定会让李老先生收我的!”   正好这时牛大叔赶着驴车过来,娘俩一屁股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驴车载人本来就有限,这里又是村口位置,牛大叔过来之前就带了好几个伯娘婶子的,现在这娘俩大喇喇一坐,驴车基本没空了。   乔连连的脸色有些沉。   偏那娘俩毫无所觉,还在跟人诉苦,“我儿今日便去求学,到时考个状元去京城当官,省的老某些人在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咯,有什么可高傲的,老祖宗还说过呢,三十年那什么三十年那什么。”   有个稍微有文化的婶子抿了抿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对对对,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顾大嫂好似有什么依仗,骄傲的道,“壮壮,好好上学,一定把那些小人都给超过咯。”   顾壮壮一脸坚决的点了点头,随后偷偷摊开掌心,似乎在瞄什么东西,但很快又合上了。   这时候,周遭的几个婶子伯娘已经开始夸赞起这母子两个了。   唯独牛大叔轻轻摇了摇头。   送子求学,望子成龙,本无可厚非。   但一切建立在“想把别人踩在脚下”,那道德观就出现了崩塌,立不住脚了。   更何况,顾城的优秀,顾家村的人有目共睹。   “老大家的,你收一收腿,让顾城也坐上来,他还得上学去呢。”牛大叔说话了。   “那可不行,我这腿疼,蜷不起来。”顾大嫂冷笑一声,不仅没缩回去,还把腿摊的更开了,“怎么,我坐车是给钱的,这样坐不行吗?”   当然不行,这样不就让车上少坐人了么。   但都是一个村的,牛大叔也不好说这个难听的话,只能皱了皱眉道,“顾城这孩子还得坐呢。”   “坐不了了,让他坐下一车吧。”顾大嫂没好气地道。   牛大叔彻底没了办法,看向乔连连,叹了口气——他已经尽力了。   乔连连回了牛大叔一个笑容,然后一步一步的往牛车上走过去。   顾大嫂虽说大喇喇的摊坐在那,但眼睛是一直瞄着乔连连的,当乔连连走过来时,她便放声大叫,“你想干什么,我可是给了钱的,牛大叔,我在你驴车上被欺负,你可不能不管啊。”   这是要把牛大叔给拉下水了。   乔连连嘴角勾起笑意,“谁说我欺负人了,我就是上车而已。”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了顾大嫂的腿上。   按说乔连连纤瘦,人也没多重,可这么一屁股坐下去,顾大嫂还是尖叫了起来,“啊我的腿,我的腿。”   “什么?有腿?”乔连连一脸无辜,“我怎么没感觉到有腿,城儿快坐过来,这里软软的有垫子呢。”   可不是有垫子,一双腿垫呢。   顾城忍笑走了过去,还没准备坐下,顾大嫂就尖叫一声,把腿抽了回去。   也得亏乔连连轻,她能抽回去,换个大汉坐下,累死她都不一定能把腿拔出来。   于是乎,牛车上空出了老大一块地。   顾城坐下来,对他娘比了比大拇指,真厉害。   “小乔也要去镇上吗?”牛大叔也露出了笑容。   “去。”乔连连回头望了一眼老宅,正好顾绍出来倒泔水,她冲男人摆了摆手,“阿绍,过来。”   顾绍一怔,放下手中的桶就走了过去。   “阿绍,我要去送儿子上学,你跟我一起吧。”乔连连道。   可问题是驴车已经将近满员,再坐,坐哪里呢?   乔连连给出了答案——她往顾大嫂的位置猛地一挤,又拉了拉顾城,成功让出了一个人的空位,“快来。”   顾绍没有丝毫犹豫就坐了过去。   一家三口有点挤,但旁边更挤的是顾大嫂和顾壮壮母子。   娘俩几乎脸贴脸,连转动身子的空都没有。   顾大嫂心底有些后悔,想下去坐下一趟车,反正去入学也不着急。   谁知牛大叔一扬鞭子,竟然赶着驴车走了。   顾大嫂的脸色顿时青了。   从顾家村到西阳镇足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顾大嫂坐的要多累有多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从驴车上下来的时候,她腰也酸屁股也疼,恨不得立马躺在地上。   可眼看着顾老三夫妇带着顾城往李老先生那走,她又忙不迭的拉着顾壮壮跟上。   一路跟到了李老先生家的门口,看着顾城敲门进去了,顾大嫂才松了口气,拉着顾壮壮硬挤了进去。   乔连连来西阳镇这一趟本来就是故意折腾顾大嫂的,眼看着好戏上演,她才不愿意走,也跟着进了私塾。   顾绍肯定不能丢下媳妇孩子,亦步亦趋的走了进去。   一时间,这简简单单的私塾小院倒是有些热闹。   “夫人来了。”   李老先生与乔连连甚是熟稔,上来便同她打招呼,“是来送顾城小子的么。”   “是呀,这些时日城儿让先生费心了。”乔连连笑着点头。   李老先生捋了捋胡须,“说起来,不多日就是春节了,过了春节的那个童试……”   剩下的话没说完,被顾大嫂的高嗓门给打断了。   “先生,先生,我家孩子来求学的。”顾大嫂硬生生挤到乔连连和李老先生中间,“我家壮壮特别聪明,我公公在世时曾教他认过字,他学的可快了。”   李老先生的笑容收起来,转而看向顾大嫂,“是么。”   “是的,我家壮壮聪明又厉害,先生可得收了,将来考个状元当大官,你也能长长脸。”顾大嫂骄傲的道。   李老先生放下捋胡须的手,“我不收没有任何底子的孩子,既然你说他曾学过,那便展示一下吧。”   若是四五岁的孩子,背个三字经便是不错。   若是七八岁的孩子,就要背千字经了。   顾壮壮已经十几岁了,李老先生就打算考他点古诗词古句。   谁知顾大嫂直接道,“壮壮,把你作的诗给大家看看。” 第85章 挨打   一旁看戏的乔连连挑了挑眉,难怪顾大嫂这般骄傲,说是能超越顾城,原来是顾壮壮都会作诗了啊。   就连顾绍也有些惊奇,他怎么不知道,顾家竟然出了这样的才子。   “会作诗了?”李老先生眼底有惊喜一闪而过,原先对顾大嫂的些许不满也都散去,“好孩子,念来听听。”   十几岁作诗,在京城可能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但在这普普通通的小镇子里,便已极为了不起。   到目前为止,李老先生只见过一个十岁能作诗的人,难不成这顾壮壮是第二个?   “快,快。”看着大家的目光都聚集过来,顾大嫂骄傲的拍了拍儿子的肩。   顾壮壮瑟缩了一下脖颈,双脚无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念啊。”顾大嫂奇怪的看了一眼儿子。   顾壮壮咬咬牙,闭上眼睛开始背诗,“凌澌冲泪眼,重叠自西来。即夜寒应合,非春暖不开。岂无登陆计,宜弃济川材。愿寄浮天外,高风万里回。”(注)   这首诗很好的表达了作者不得意的心情,以及对未来的期许,胸怀抒发的极好,怎么看都是一篇佳作。   就是,不太像顾壮壮写的。   乔连连抿了抿嘴,才发现在场所有的人都哑却无言,包括一开始在顾城身边那蹦跶来蹦跶去的韩暮。   有古怪,她眉心拧了起来。   顾大嫂却以为大家是被儿子的才华震惊了,骄傲道,“怎么,我儿子厉不厉害,都没话说了吧,这样的人才你要是不收,我就送去别家,别家肯定抢着要。”   李老先生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顾大嫂顿时有些毛了,“李老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收不收,我儿子十几岁就能作诗了,这方圆百里有这么优秀的孩子吗?你可别错过了一个得意门生!”   李老先生没有计较她话里的不逊,转而看向顾城,“顾城,你怎么想?”   顾城抿了抿嘴,轻轻摇了摇头,“先生看着办吧。”   “你这孩子。”李老先生又叹息了一声,转而看向顾大嫂,淡淡道,“你的儿子,我不能收。”   “为什么?”顾大嫂又气又急,“我儿哪里不好?是这诗不好吗?还是我家交不起束脩?我儿到底哪里不如顾城了,就连去留也要问这个小畜生,凭什么。”   乔连连的脸顿时黑了。   顾大嫂怎么对别人她管不着,但欺负她儿子就是不行。   不过这一次,还没等她说话,一旁的顾绍就冷冷道,“大嫂说话注意点,顾城是小畜生,你这个大伯娘又是什么?老畜生?”   乔连连差点笑出声。   顾大嫂则气的直喘粗气,“你……你们……”   “我们什么我们,你以后再敢对我儿子出言不逊,我就抽你。”乔连连冷冷的一眼睨了过去。   顾大嫂立马后退了两步,白眼也不翻了,粗气也不喘了,就差稍息立正了。   有时候暴力就是这么管用。   “娘。”这个时候,顾壮壮突然拉了拉顾大嫂的胳膊,“娘我不学了,我们走吧。”   “为什么走?”顾大嫂还在负隅顽抗,“你这诗写的那么好,他凭什么不要你,凭什么!”   “就凭这诗不是他写的。”李老先生淡淡道。   “什么?”顾大嫂震惊了。   好大会子,她摇了摇头,“不可能,这就是壮壮写的,他亲口告诉我的,为了奖励他,我当天还给他买了两斤桂花糕……”   一旁的韩暮噗嗤笑了,“原来是为了骗两斤桂花糕才撒谎的啊。”   顾大嫂怒目转身,但是当看到韩暮一身华服,身后还跟这个书童时,又瞬间蔫了下来,“不是骗,我们家壮壮就是会写诗,这就是我们家壮壮写的。”   “这不是。”韩暮毫不客气,“这是偷的别人的。”   “你胡说,这就是我们家壮壮自己写的。”顾大嫂还在努力抗争。   顾壮壮有些不忍的薅了他娘一下,“娘,要不走吧。”   顾大嫂却不管他,仍旧在那歇斯底里的大喊,“不收就不收吧,你们跟乔氏都是一窝的,就是不想我儿成材,怕我儿当了大官回来报复你们,你们这群小人,还故意撒谎骗人,你们就是看不得我们好,别想蒙我,你说我儿子抄别人的诗,抄谁了,抄谁的了!”   “抄我的了。”   一片嘈杂的声音中,顾城淡淡的声线如同一股清泉,划过众人心头,抚平了因嘈杂而产生的烦躁感。   就连顾大嫂都楞了一下。   好大会子,她才反应过来,反驳道,“你说抄就抄了,你有什么证据,搞不好是你抄我儿的呢。”   顾城从没见过这般能胡搅蛮缠的妇人,皱了皱眉头道,“前些镇子我带书回家,一阵风刮过掉了几页纸,当时在驴车上我便也没去捡,只当是丢了。”   “这诗是我早十天前就写出给先生了,如今已被先生收录在书中,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看看。”   “就是就是,当时我们都被顾兄的才华震惊,我还请求顾兄给我抄了一遍。”韩暮说着,从书里翻出一页纸,上面赫然就是顾壮壮背的那首诗。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就连故事脉络都捋了清楚,顾大嫂彻底僵在了原地。   顾壮壮更是头也不敢抬。   最开始他只是为了吹嘘一下,才背下了那首诗,想让娘多买些吃的给他。   谁知道爹娘因此生了别的心思,而他也不敢说出真相,导致事情一步步发展到脱离掌控。   “抄的?抄的?”顾大嫂头脑恍惚。   那她这一路趾的高气扬算什么,她对未来的期许又在哪里?大官的娘是当不上了,顾家村的笑话倒是还能当一当。   “你这个小畜生。”顾大嫂的脸烧如红霞,抬手在顾壮壮脸上连抽了好几下,又几脚踹了过去。   顾壮壮低着头,不敢躲避,只希望有人能过来拉一拉他娘。   可谁会拉呢。   乔连连从不管闲事。   顾城同。   顾绍更是打心眼里认为这孩子该教育教育了,才不可能插手。   顾壮壮同学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打,以至于回到家好几天都张不开嘴说话。   但这些,乔连连可不管。   一场闹剧落幕,私塾里恢复了平静,两口子就离开了。   这次拉上顾绍,纯粹是为了为难顾大嫂,等回去的时候乔连连才意识到,这还是两个人头一次单独出门。   【作者题外话】:诗是搜的的,作者不会写诗T0T原作者是唐代诗人项斯。 第86章 一枚银簪   一场闹剧落幕,私塾里恢复了平静,两口子就离开了。   这次拉上顾绍,纯粹是为了为难顾大嫂,等回去的时候乔连连才意识到,这还是两个人头一次单独出门。   西阳镇长而热闹的集市上。   乔连连在前面走走停停,挑选些合适的菜品。   顾绍跟在身后,步履有些沉重。   顾家人三番二次的折腾,他自己心底都不喜欢,想来乔连连应该更嫌烦。   她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娘,不该被如此欺侮。   顾绍有心想补偿一下她,但摸一摸羞涩的囊,他又沉默了。   “干嘛呢,来拎一下菜。”前头,乔连连跟他招手。   顾绍赶紧上前,接过她手中的菜和肉,都是几个孩子喜欢吃的。   “再买点小葱就回家了,你去牛大叔常停车的地方看看他来了么,来了让他等一下我们。”乔连连道。   顾绍点了点头。   往回走的时候,他在路一侧看到了个银饰店。   小镇上的银饰店能有多高级,款式都是京城淘汰下来的,但顾绍想了想乔连连一直十分光洁的发髻,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客观想要些什么。”银店很小,就师傅一个人在,看见顾绍,他放下正在刻的发簪走了过来,“是要镯子还是簪子?”   顾绍看了两眼柜子上灰扑扑的首饰,“把店里最好看的银簪拿来。”   师傅明显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顾绍两眼,心底有些嘀咕。   这个男人抱着一堆肉菜,衣着也十分普通,不像是多有钱的样子,可他说话的神情和动作又如此随意自然,叫人不能妄断。   罢了罢了!   师傅一狠心一咬牙,从柜子下拿出一个珍藏的首饰盒,摊开,推了过去,“这是我师傅当年做的银簪,不说是极好,但在这斜阳县也是找不到的款,客官看看可喜欢。”   顾绍微微垂下眼皮。   银簪款式是比不得京城最流行的款,但也比其他普通粗糙银簪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上头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鲜艳欲滴。   就像……乔连连一样。   永远带着勃勃生机的傲雪寒梅,不畏严寒,不畏讥讽,高傲而坚韧的活着。   “就它了,多少钱。”顾绍道。   “我师父说,这银簪只用了二两的银,但雕工要值八两,至少十两。”师傅认真道。   十两。   从前顾绍一伸手就能拿出来的钱,但此刻居然没有。   他思虑良久,从脖颈中摘出一块还温热的玉佩,丢了过去。   “这玉佩乃上好羊脂玉,价值千两。”他道。   老师傅摸了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的确质感温润,可就算是千两又如何,客官,在这小镇子里,十两银子可比一块羊脂玉重要多啦。”   顾绍微微一笑,“你拿着这玉去窄街三十二号找一个叫碧松的人,说兑十两银子,他会给你的。”   “这……”老师傅有些迟疑,转念一想,还是这玉佩价值高,就算兑不了银子他转手卖了玉佩应该也不亏,“既然如此,老朽就相信客官一次,客官也别怕老朽吞了这玉佩,老朽这店开了数十年了,将来还要传给子孙,不会自砸声誉。”   顾绍微微一笑,没再说话,拿着银簪转身离去。   许是在这边耽搁的时间有点久,等到了牛大叔的驴车前时,乔连连已经在等他了。   “你去哪里了。”她的语气有些许的嗔怪。   就像责备楼儿调皮时一样,带着几分埋怨,却又含着几分温柔。   顾绍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坐上驴车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旁边乔连连的脸。   乔连连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两眼,不明白这男人为何奇奇怪怪的。   但两个人实际关系并不算熟稔,她也就没问。   终于回到了顾家村。   刘婶子高兴的迎了过来,“小乔,李师傅说今天房子就能竣工啦。”   “真的?”乔连连十分高兴,虽然早就知道这两天要竣工,但真到了那一刻,她心底还是无比的期待,“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房子。”   她把肉菜一并交给顾绍,拉着刘婶子就钻进了老宅。   或者说,叫新家更合适。   有乔连连的设想在前,师傅们尽心尽力在后,整个房子非常可观,虽然整体依旧是四合院的架构,但细节上处理的非常到位。   比如家里孩子多,乔连连就要房间偏多,还得大小均匀,门大窗宽敞,采光要好,适合孩子生长居住。   厨房要宽敞,要搭好各种置物架,方便放置调料。   李师傅和张师傅尽心尽力,全都做到了,不仅如此,他们做的还很好,很棒。   一共二十天的工期,乔连连先结了四十两的材料费,又结了七两银子的人工费。   四十七两,乍一看不贵,但刘婶子却连连咂舌。   原来刘婶子家建起来才用了二十两银子,不过建造的没乔连连家好看,也没乔连连家细致就是。   送走了李师傅和张师傅,乔连连看着新建成的家有点恍惚。   好在顾绍拿着一挂鞭炮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点了?”男人持着火折子,回头询问她,“先捂上耳朵吧。”   乔连连依言照做。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新房门口窜开,粗劣的火炮带着银光在空中飞舞,许多听到动静的邻居都跑出来,高兴的在旁边起哄。   新房建成,本来就是值得开心的事。   家里几个孩子更是高兴的窜了出来,除却不太能动的小顾楼,其他个个蹦跶着,欢呼着。   既感受着即将到来的新年的喜悦,也为能住进新房而开心。   乔连连站在新房前,望着红彤彤的油漆大门,想着赚钱时的不容易,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然后,她发现不知何时,那放鞭炮的男人已走到了她的身边。   “明天就让木匠把床送来吧。”她轻声道。   男人没有回答,匆匆转身离去。   乔连连这才发现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她一低头,原来是个小木盒。   木盒身上有雕花,做工不算粗糙,以乔连连在这个世界所看到的木制品来看,还算比较精致的。   推开盒盖,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株傲雪寒梅的银簪,精致又漂亮。   刘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拍了她一下,“哎唷,顾绍那小子开窍了,知道给媳妇买首饰了。”   乔连连脸上一红,赶紧把盒子盖上。   可到底还是被有心人看见了。   【作者题外话】:昨天最后一章末尾修改了一下(但是好像还没审核过来),所以接了一句昨天的文,大家这样看,暂时把四喜楼的事儿安排到了后面。 第87章 小偷   顾家。   “娘,您是不知道,老宅那边现在可风光了,新盖的房子,新买的簪子,要什么有什么。”顾大嫂扭着身子,哭哭啼啼道,“再看看咱,咱有什么啊,就是想让壮壮去上个学都那么难,娘,都是顾家人,我们怎么那么命苦啊。”   顾老太太憋着嘴不说话。   老三跟她不亲,看似孝顺但永远客客气气,像隔了一层膜似的,怎么都没办法真正交心。   现在又有了个乔氏夹在里头,老三就被勾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顾老太太心底有种感觉,她要是再瞎折腾,就真的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所以无论顾大嫂怎么晃悠,她都不说话。   顾大嫂没了辙,给顾纬使了个眼色。   顾纬摸了摸下巴,往老太太身边靠了靠,“娘,这些年三弟是给过你不少钱,但他可没给你买过什么礼物吧,你可不知道,我亲眼看见了,那银簪子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我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簪子啊,要是戴您头上,不知道多漂亮。”   簪子?   顾老太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得,光秃秃的啥都没有。   乡下人穷,哪有戴簪子的。   当初她陪嫁时倒是有一个,后来给大闺女陪走了,就再也没摸过银簪子。   更没人送过她。   顾老太太心底奇怪的不平衡又出现了。   好大会子,她叹了口气,“乔氏比我命好,老三知道疼媳妇。”   “那疼媳妇也不能不要娘啊。”顾纬立马道,“我就永远都把娘排在最前头,我要有了钱,肯定第一时间给娘买把银簪子。”   顾大嫂剜了他一眼,又伸出手在他腿上狠狠的拧了一下。   顾纬倒抽了一口气。   这憨婆娘!   “娘,我也不是想跟三弟过不去,我就是想着生气,你看他,帮着乔氏分家,帮着乔氏骗地契,现在前头刚跟你说过没钱,后脚就给乔氏买了银簪子,这分明是没把你看眼里啊。”顾纬苦口婆心。   顾老太太的眼睛眨了眨。   熟悉的人都知道,她这是意动了。   好大会子,老太太开口,“你想干什么?”   “娘,我能干什么,当然是把他们强取豪夺的东西给拿回来了。当初要不是他们使诈,这东西哪能落他们手里,我拿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顾纬正气凌然。   ……   新房。   乔连连一家几口当天晚上还是住在刘婶子家。   第二天一早,顾绍去了趟斜阳县,引着木匠店的人把东西送了回来。   五架床,七套柜子,一套桌椅板凳。   这些东西足足用了四辆驴车来运送,浩浩荡荡的,一路走来闪瞎了不少顾家村人的眼。   “哎哎,这些东西都是谁家买的,土财主啊。”   “你不知道?顾老三家的新房盖好了,这肯定是他们家买的。”   “他们哪有这么多钱?”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顾老三的媳妇能赚钱,人家厉害……”   类似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就没停下来过。   就连坐在前头的小伙计都艳羡的看了一眼顾绍,“顾郎君娶了个好媳妇啊。”   顾绍笑了笑。   以前别人说,你媳妇厉害你没用,他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但现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可以平静的接受了。   待到了新房,小伙计指挥着人开始装卸家具。   这个年代做的床没胶黏,全靠木头与木头之前的契合,俗称榫卯结构。   为了方便运输,省却人力物力,木匠一般把零件带过来,再当场装好。   五架床,七套柜子,一套桌椅板凳,可不是小活。   木匠带着俩小伙计足足装了一个下午才算完成。   乔连连结清了剩下的碎银,又留木匠吃晚饭。   木匠推辞了,坐着驴车离去。   此时,天色已黑。   刘婶子在自家做饭,乔连连则带着几个孩子把大部分用得着的东西往新房里挪。   冬日干燥,两日的功夫新房就能住人了。   乔连连也不好一直在刘婶子家叨扰,准备明日里就搬回新房来住。   刘婶子不太舍得她,切着菜也不忘絮叨,“我家里有的是地方住,你在这里住着多好,干嘛要走,虽说只隔了一个墙,但住在一起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乔连连就笑,“婶子也说了只隔一个墙,有什么时候您在院里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唉,那不一样。”刘婶子也说不上来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我就是舍不得你。”   乔连连抱着杂物走了,没听见这句话。   刘大叔赶紧拍了她一下,“老婆子,你可别再说了,人小乔辛辛苦苦建个房子又不是用来看的,总要住进去。”   刘婶子这才叹了口气,小声嘟囔,“我都知道,我就喜欢小乔,你说她要是我的儿媳妇该多好。”   提起这个,老两口一并叹了口气,再没说话。   新房里,乔连连把经常用的各色调料都摆放在厨房的置物台上,又把新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几个孩子还是没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   乔连连不得不亲自过去,把还沉浸在惊喜中的几个孩子叫出来,“吃饭了,以后这就是你们自己的屋了,想待多久待多久,现在不用摸着不撒手,不会飞的。”   顾鹊脸一红,赶紧放开了手里的木柜子。   虽然现在的这一切都不能和她曾经拥有的媲美,但比起之前四面漏风的老宅,这一切已经好得太多太多了。   顾鹊头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容易满足。   而给予了自己这一切满足的女人,她正站在门口叫自己吃饭。   “娘,就来。”顾鹊飞快地扑了过去,搂住乔连连的腰,在她身前蹭了好几下,“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婶子做什么就吃什么,可不许挑。”乔连连知道顾鹊是几个孩子里最挑食的,小声提醒她。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顾鹊连连点头。   虽然刘奶奶做的饭没娘做的好吃,但也比吃树根草皮强多啦,她会好好吃的。   娘俩一边说话一边走,顺道把顾钟顾楼都给薅了出来。   等薅到顾歌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小孩子教多,容易困,乔连连就没叫她,打算晚会给闺女开个小灶。   娘几个去了刘婶子家吃饭。   没人注意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她们离开之后,翻进了新房里。 第88章 抓住小偷   相较于乔连连舍得放肉,舍得下料,较为现代的做菜手法,刘婶子做菜的方式就是这个时代地道的味。   肉只放点沫儿提味儿,菜一大堆,盐味偏淡,调料味也基本吃不出来。   好处是清淡不上火,坏处就是不下饭。   这阵子都是乔连连做饭,连刘婶子和刘大叔的嘴都被养刁了,他们吃了小半个馒头之后,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这要是乔连连做饭,俩人至少一人一个馒头。   对比可见一斑。   “唉,这嘴巴,叼了。”刘婶子叹了口气。   “婶子别担心,以后都来我家吃,要不我带着孩子来蹭婶子的饭也行。”乔连连浅笑。   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刘婶子对她好,她也回馈刘婶子,两个人竟越处越像娘俩。   有时候刘婶子都想把乔连连认成干闺女,不过转念一想,小乔能赚钱,又厉害,自己上赶着认闺女,别人再以为自己想占便宜。   刘婶子还是要老脸的,所以又把这念头搁置了。   “要不我跟小乔学学怎么做饭吧,就算做不成小乔这样,能好吃一点也行啊。”刘婶子突然兴致勃勃的道。   一旁的刘大叔赶紧赞同的点了点头。   谁知道刘婶子又变了脸,“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做饭不好吃,都吃了二三十年了还嫌弃,以后别吃了吧。”   刘大叔的头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乔连连简直要笑坏了。   她没有劝和,也没有掺和,刘婶子跟刘大叔就是这种相处方式,他们虽然嘴上说的话不那么好听,但心底最爱的始终都是对方。   大约,这就是老夫老妻吧。   乔连连昂起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忍不住微微一笑。   一旁的顾绍心底也跟着莫名一软。   圆圆的饭桌上,所有人都心底澄明,感受着静谧安详的时刻。   直到,一道孩子的啼哭声打破了这种寂静。   乔连连第一个站起了身,“是歌儿。”   她转身就往老宅跑,顾绍比她更快,像风一样疾驰了出去。   等乔连连跑到地方的时候,顾绍已经抱住了顾歌在轻声哄她。   小姑娘闭着眼睛嚎啕大哭,白净的额头上出现了好大一块青紫,隐约还有血迹渗出。   乔连连的呼吸顿时一滞。   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接受她的小姑娘啊。   当初,顾歌那般瘦小,那般稚嫩,却还会懂事的靠近她,接受她,爱护她,把她当做亲娘,用生命去依赖她。   可现在,这个小姑娘受伤了。   她没照顾好小歌儿。   乔连连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中。   直到顾城点了油灯过来,看见了一地的凌乱,脱口而出,“娘,不是小歌儿睡着了发癔症,是家里来人了。”   只见原本宽敞整洁的房间像是被大风卷过一般,衣物被拉的凌乱不堪,所有的箱笼也尽数被打开翻找了一遍,就连几个放杂物的盒子也不能幸免,里头的东西全都摊开在了地上。   而且顾歌明明躺在罗汉床的最里头睡觉,便是再打滚也不可能滚落下床。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是被人推下来的。   乔连连的眼睛瞬间红了,她双手紧攥成拳,豁的抬起头。   即使身子已经在发抖,她还是想要追出去。   她要找到那个伤害歌儿的凶手。   可下一瞬,男人站了起来,把怀中停止啼哭的孩子塞了过来。   “看好她,等我回来。”简单交代一句,顾绍便快速的闪了出去。   乔连连有些发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站出来替她了。   明明以前都是她奋勇往前,都是她挡在几个孩子面前,都是她出面对付各种难缠角色,都是她为了赚钱绞尽脑汁。   即使所谓的夫婿回来了,她也没放在心上,只当多了张嘴吃饭。   可今时今日,在她气的浑身发抖的时候,他跑去追凶徒,还告诉她,等他回来。   这让乔连连心底升起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觉。   说不清楚,甚至说不出口,但呼吸略略有些困难,心脏上下起伏不定,像慌张又不似慌张。   “娘……”   直到顾歌沙哑的唤了她一声,乔连连才从这奇奇怪怪的情绪中走出来。   “在,娘在。”她轻抚小姑娘的脸蛋,“歌儿不怕,娘在,乖,不哭了。”   顾歌哼唧了两声,将脸埋在乔连连怀里,眼泪跟珍珠似的往下掉,“娘,歌儿怕,歌儿好怕。”   “不怕不怕,娘一直在,娘再也不会把歌儿单独留下了。”乔连连心底一阵后悔。   为什么要把顾歌单独留在房里睡觉,为什么不把她叫起来吃饭。   东西丢不丢都不是关键,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顾歌因此留下了什么心理疾病,乔连连不会原谅自己。   “乖,歌儿不怕,娘给歌儿唱小曲。”她轻轻地哼起了催眠曲。   怀中的小姑娘手指紧了紧,又逐渐放松,陷入沉眠。   却说顾绍。   他本就是行伍出身,行动力乃是关键,即使他在原地哄了小歌儿片刻,也还是追赶上了那在黑夜中仓皇行走的两人。   这两个身影,一高一矮,高的步伐敏捷,矮的却有些笨拙,不多会就被高的甩下一段路程。   “爹,等等我。”矮的有些害怕,高声喊了一句。   “别说话。”高的吓坏了,连忙低声呵斥,“你给我闭嘴,赶紧回家。”   “可是,你等等我啊,不要把我一个人落下。”矮的往前赶了几步,“爹,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么快,又没有人追我们。”   高的一怔,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对哦,又没有人追他,为什么要跑这么快。   “还不是怪你,突然把那小孩弄哭,把我吓了一跳。”高个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东西没翻到,还把人引来了,吓得你爹我跑的鞋都掉了一只。”   矮个特别委屈,“我这不是看那小孩醒了么,你让我看好她,我就看着她,结果她想叫,我一着急就把她推下去了。”   结果东西还没找到,人就引来了。   两人一看不对劲,立马翻墙逃跑了。   好在没人追上来,也应该没人知道是他们干的。   顾纬轻轻的吐了口气,又在顾壮壮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臭小子。”   夜色浸润,月光明亮。   爷俩刚转过弯,就看到前头站着一个笔直的人影。   似冷刃青锋,未出鞘,便已噙满杀意。   【作者题外话】:你们想不想看第四更→_→,晚上银票过3700我就咬咬牙上第四更怎么样(握着一章存稿瑟瑟发抖的作者) 第89章 痛打小偷   顾纬走得快,一眼就看见了人,心底顿时一惊。   顾壮壮还摸着后脑勺发牢骚,“爹你又打我,这次也不赖我,要不然我们下次再去……”   “闭嘴。”顾纬呵斥了他一声,又紧张的看向人影,“敢问哪位兄弟在此?可有事?”   笔直的人影转过身。   借着淡淡的月光,顾纬看到了他清秀的五官,紧抿的双唇,和冷漠的双眼。   原来是自家三弟。   顾纬长长的松了口气,“怎么是老三,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乔氏那个恶妇呢。”   在顾家人眼里,疯婆子乔氏可比顾绍可怕多了,她会扇巴掌抓头发,还会一脚把人踹飞。   真遇上她,顾纬觉得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至于遇到老三,那就没什么事了。   在顾家人心里,顾绍一直都是个听话憨厚老实的形象,不顶嘴不反驳,一直十分乖巧。   尤其是在老父为他没了命以后,他对两个哥哥几乎是言听计从。   除了休乔氏一事上。   “老三啊,你怎么在这里?”顾纬轻松地问,“大半夜不回家赏月呢?”   顾绍双目森冷的盯着他,薄唇轻启,“你先回答我,你为何出现在此?”   顾纬挠了挠头,漫不经心的道,“哦,带壮壮出来赏月。”   “赏月?”顾绍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你不在顾家附近赏月,来我新房周围赏月?”   顾纬脸上有点被戳破的尴尬,很但快就变成了不耐烦,“我就是想过来找你,但是看到你在忙又不想打扰你,行了吧。”   这老三怎么不懂事呢,都不想跟他说了还一直追问,没点眼色。   顾纬越想越烦,干脆拉着顾壮壮,准备绕过顾绍回家。   然而就在他与顾绍擦肩而过的一瞬,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按住他的臂膀,紧接着,顾纬就感觉自己凌空了起来。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从站着变成了躺着。   同时,后背传来刺骨的痛。   顾纬又气又急,扯着嗓子大喊,“顾绍,你疯了吗?我是你大哥,你居然这样对我,你有毛病吗?”   “大哥?欺我妻,伤我女的大哥?”顾绍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火,“你知不知道,我忍你忍的好辛苦,安安静静做我的好大哥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掺和进我的生活,为什么非要伤害那几个孩子!”   “他们,都是你碰不起的人!”   碰不起?难不成那几个小孩都是皇族的人啊。   顾纬刚想反驳,可嘴还没张开,就被一阵暴风骤雨的拳头砸到了脸上。   痛,极致的痛。   顾纬艰难的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以为这样可以少痛一点,却冷不防被人一脚踹在脊梁骨上,顿时下身一麻,差点尿了裤子。   “别打了,别打了。”顾壮壮还有些怔愣呢。   爹跟三叔聊得好好地,怎么忽然打起来了。   不对,这不是打起来了,这是三叔单方面的殴打。   顾壮壮害怕的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自己爹发出呼救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尚稚嫩的双手,又看了一眼身强体壮听说会武的三叔,咬咬牙,扭头跑了。   爹,你在这等着,我一定喊人来救你。   然而,顾壮壮没跑过三步,就被人拎住了后衣襟。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被提了起来,再扔下,再提起来,再扔下。   就像——一个大沙包。   顾壮壮同学一面哀嚎一面蜷缩起了身体。   另外一边,顾纬总算被解脱了出来,他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儿子,又看了一眼凶神恶煞就像从来没见过似的顾绍,手脚并用着就要从爬起来逃跑。   顾绍没回头就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双手举着顾壮壮猛一用力。   十几岁的男孩子就像武器一样,被他扔出去,砸到了顾纬,刚好父子两个哀嚎着滚到了一起。   “老三,你太狠了,我可是你哥,就算我去你家了一趟,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吧。”顾纬到现在算是明白了,老三这是知道实情了。   可知道了又如何,不就是去摸了点东西么,问题是还没摸到,至于下死手么。   “就是,我们可啥都没拿走,三叔你太狠了。”顾壮壮委屈的嚎啕大哭。   长这么大,还没人这样打过他们呢。   “东西不算什么,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到了我的底线,难道我上次的话就那么难记吗?”顾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父子两。   顾纬愣了下,三弟之前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如有下次,决不轻饶。   这可真是不轻饶了,把爷俩打的命都去了半条。   顾纬瘫在地上,伤心的抹泪,“至于吗?至于吗?我可是你亲哥哥,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亲兄弟的情份都不顾了吗?”   “你把我打成这样,你觉得咱娘能饶了你?”   “老三,你这次做错了,你彻彻底底的错了,你一定会吃到苦果的。”   顾纬说着,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扶起顾壮壮,爷俩尝试着往外走了一步。   顾绍没有再上来动手。   爷俩全都松了口气,看来老三也不过如此,一提到老太太就怂了。   “你给我等着。”   撂下一句狠话,爷俩一溜烟地跑了。   独留顾绍站在原地,仰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冷冷一笑。   真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第二天。   经历了一夜的兵荒马乱,几个孩子勉强都睡着了,乔连连自己也眯了一会。   等醒来的时候,顾绍已经回来了。   他看着没有收拾的内室,满意的点了点头。   乔连连心有灵犀,抬头望了他一眼,有些许询问意图。   男人点了点头,似在回应她。   那一刻,这个外表不过清秀的男人,在乔连连的眼底突然光华伟岸了起来。   他,居然真的为了孩子,对顾家做了如此的事情。   倒是让乔连连刮目相看。   “你……”乔连连刚想询问,外头就响起了鸡叫。   和鸡叫一并响起的,还有顾老太太的叫骂声,顾大嫂的哭泣声,以及顾纬高昂的控诉声。   果然还是来了呢。   乔连连没有丝毫畏惧,略一整理仪容,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今天,顾家人注定要栽!   【作者题外话】:胳膊拧不过大腿,看了好几次票,都没到,但是想了想还是更了吧,为了支持我的小可爱。   ps:你们知道,顾绍做了什么决定吗?猜对给你点赞哦。 第90章 报官   鸡鸣天亮。   正是庄户人家起床洗漱的时刻,如刘婶子等上了年纪的可能还在迷瞪。   结果平地一声嚎叫,顾家人骂骂咧咧哭哭啼啼的从村西头走到了村东头。   好家伙,这下子,整个顾家村都沸腾了。   已经醒了的伸着头来看热闹,没醒的被拍醒,睡眼朦胧的往外走。   有热闹不看王八蛋。   本来刚开始顾老太也就一家子过来,等走到新房门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大部队。   “顾绍,你个杀千刀的,你狠心绝情的狼崽子,那是你亲哥,你下这么重的手,你到底还是还是不是个人了。”顾老太站在新房门口,骂声一句比一句高亢。   “大家看看啊,这就是顾绍打的,看看我们当家的身上的伤,这哪里是亲兄弟,这分明就是深仇大恨啊。”顾大嫂也跟着哭哭啼啼,“还有我这儿,那么小的孩子他也下得去手,他配当叔叔吗?他还是个人吗?”   当事人顾纬和顾壮壮全都抬起头,露出青青紫紫的脸,满是伤痕的胳膊,还有伤痕累累的大腿。   的确很严重。   有些村民交换了下目光,心底便有些嘀咕。   还有些心直口快的已经帮忙骂上了——在庄户人眼里,无论做了什么,既然是亲兄弟,有血缘关系,就不能下这么狠的手。   更何况,顾老三一家都好好地,至于那么无情么。   乔连连出来的时候,就正好听见有人在说他们两口子狠心,说他们冷血。   她顿时就笑了。   一边笑,一边往外走。   碍于乔氏母老虎的名声传的太广,顾大嫂那次挨打又太记忆犹新,外头的顾家村村民全都闭上了嘴。   一时间倒是鸦雀无声。   乔连连将褶皱的衣袖捋平,又拂了一把耳后的秀发,才慢条斯理的看向众人,“这么早就来我家,可是想祝我家新房建成啊,那真的要谢谢大家了。”   村民没人敢说话。   唯独顾老太仗着自己年纪大,辈分高,乔连连不敢惹,扯着嗓子道,“就是你这贱人诱的我儿性情大变,以前绍儿多老实多听话,现在他居然连自己的亲哥哥亲侄子都打,一定是你这个女人教唆的。”   “娘你搞错了。”乔连连淡淡道,“我们可没打大哥大侄子。”   “你还敢狡辩?”顾老太气的差点蹦起来,“不是你们打的是谁打的?难不成老大眼瞎了,看错人了?”   “我们真没打大哥和大侄子。”乔连连强调了一下关键词,“昨日阿绍只打了两个贼人,那贼人来我们家偷东西,还伤了我小闺女,阿绍看不过出手将两个贼人打跑而已。”   “至于大哥和大侄子受伤,应该是巧合吧?”   万众瞩目之下,乔连连神态自如,语气轻柔,就连说的话也没有任何脏字辱字。   可顾老太太还是逐渐变了脸色。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明明之前舆论已经被顾家人掌控了,可她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面。   现在,顾家村村民心里都有点嘀咕。   甚至还有人轻声道,“恐怕不是巧合,就老顾家那些人,肯定是嫉妒眼红人家盖新房了,来找麻烦呢。”   顾老太太气的大叫一声,将那人的声音盖了下去。   “你胡说,就是你们两口子不地道将纬儿打成了这样,现在我命令你们赶紧去将纬儿送去医治,再赔偿些医药费,否则我跟你们没完。”老太太态度强硬的道。   乔连连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态度十分冷漠,“娘还能怎么没完?再偷一次我们家?”   “你不要胡说,谁偷你东西了,你有证据吗?你抓到人了吗?”顾老太太咆哮,“强行把哥哥侄子打一顿,还想再栽赃污蔑他们?老三家的,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顾家人也不傻,顾老太太也没老糊涂。   他们敢大喇喇的上门找麻烦,不就是笃定乔连连和顾绍没抓到证据吗。   只要顾纬和顾壮壮打死不承认,就说是顾老三找麻烦故意打人,他们就得低头道歉,就得赔偿医药费!   乔连连的眼睛眯了起来,心底有怒意在蔓延。   尤其是顾大嫂再次骂骂咧咧的喊了起来,嘈杂的声音听的人心中烦闷。   乔连连扭过头,非常用力的横了顾绍一眼。   顾绍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又有点内疚。   他叹了口气,将女人拉到自己身后,看向新房门口的众人。   “娘,人是我打的,但我打的是伤我小歌儿的凶徒,你与其在这里问我做了什么,不如问问大哥到底做了什么。”顾绍语气冷淡地道。   他甚少用这种语气跟顾老太太说话。   即使是被二次逼着休妻那次,他也只是稍微压低了下语气,并没有如此冷漠。   顾老太太先是一怔,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   “绍儿……”她颤颤巍巍的上前,想拉住顾绍的手。   但顾绍躲开了她。   “绍儿,你怎么这样跟娘讲话啊,你还是不是娘的乖儿啊。”顾老太太抹着泪问,“绍儿,你是不是不跟我亲了,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娘了。”   这要是搁以前,顾绍肯定立马否认,说娘就是娘。   但这一次,他没有讲话。   顾老太太更慌了。   心底那股即将要失去儿子的感觉愈发浓烈,强势了一辈子的老太太突然有点后悔,她为什么要闹腾这一顿。   也许私下里跟绍儿说说,他就知错了呢。   为什么要听了老大两口子的哭诉,选择用闹大这种方式来逼幺儿呢。   倘若绍儿真的因此跟自己离了心,她要怎么办?   顾老太太在心底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挽救似的道,“你是我生的,这辈子还能不认我?绍儿,要不然这次的事就算了吧,我不计较你把你大哥打伤了,你也不要对娘这么冷漠,好不好?”   然而,顾绍轻轻地摇了摇头。   “晚了,娘。”他说。   “什么晚了?”顾老太太不明所以。   但很快,一阵马车疾驰的声音回答了她。   顾老太太扭过头去,就看到马车停稳,上头下来了足足有七八个衙役。   “是你们报的官,对吗?”为首的衙役问。   【作者题外话】:本来想早点发的,结果一起床头晕眼花干呕,好家伙,迷瞪到了现在,一边写一边更。 第91章 顾家散   这个人乔连连不陌生,顾绍也不陌生。   他上前一步,拱手客气道,“原来是朱大哥,报官的是我长子,昨夜我家遭窃了。”   为首的衙役原本是挺着官腔的,在看见乔连连之后,他眉头一皱,立时收起笔直的腰板,堆起一脸的笑意,“原来是顾家郎君和顾夫人。”   马知县说了,这位夫人可非比寻常,需得好好招呼着。   第一次时他不知道,现在可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得罪了。   “原来是顾夫人家里遭窃了,那可得好好检查。”为首的衙役说完,回头看向身后的小衙役,语气又恢复了严肃,“去好好查查,务必查清楚顾夫人家里是怎么回事。”   小衙役领命进了新房。   剩下一堆人站在外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在这个时代,家族氛围浓郁,团结意识强烈,血缘关系更是看得无比重要。   一般有什么事,找一找族老,里正,多数讲讲和也就算了。   甚少有人去报官。   因为报官,就意味着事情闹大,意味着无法收拾。   一时间,很多人看向顾绍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偏顾绍毫无所觉,仍旧淡淡的立在新房门前,和朱衙役说着话。   约莫盏茶时间,小衙役检查了一番新房,又翻找了墙头的脚印,走了出来禀报,“老大,果真是人为偷窃,在墙头看到了两个人的脚印,应该是一名成年男子,和一名男童。”   成年男子和男童。   正好跟顾纬和顾壮壮对上。   一时间,许多不愿意相信乔连连话的人全都讶异了。   顾纬后退了两步,喃喃道,“这也不能证明什么,谁知道是哪来的窃贼,也许是李家村的呢。”   “老大,按着脚印我们一路走了过去,捡到了这个,与墙头上的脚印完全契合。”另有一个衙役捧着一只鞋走了过来。   顾纬面色大变,他昨日真的跑丢了一只鞋,因为情况紧急就没回去寻,想着今天仔细找找,谁知道却成为了关键的证据。   “就算捡到鞋又如何,谁家还没两双鞋了。”他还想嘴硬,“这鞋好些人都有。”   “鞋成双,只需去嫌疑对象家中寻上另一只,基本就可以定罪了。”朱衙役冷声道。   其实真相如何,明眼人早就看出来了,只是需要抓到切实的证据罢了。   顾纬最后一丝希望也算是没了。   他看了看顾绍,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几个衙役,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抓住他。”朱衙役立时大喊。   几个小衙役飞身跃起,顾纬还没跑两步就被按在了地上。   “还有一个脚印。”朱衙役把目光落在了顾壮壮身上。   “不,不,不是我想来的,是我爹让我来的,我们就是翻点东西。”小孩子吓坏了,连跑都不敢跑,更是直接把真相抖落了出来。   朱衙役没有留情,把爷俩全都押上,送往斜阳县。   “儿啊。”   “当家的。”   顾纬被押住的那一刻,顾老太太和顾大嫂就慌了,两个人想拉住顾纬,又不敢靠近衙役,只能远远地跟着,唤着。   然而等两人被押上了马车,越走越远的时候,婆媳两个也只能哭倒在路边。   人群中,有人不忍,有人叹息,有人无奈,还有人悄悄地走了过去。   “娘,起来吧。”顾统腿脚有些不便,勉强弯下腰想要把顾老太给扶起来。   “我不起,我的儿啊,就这么被带走了,老三你个狠心的瘪犊子,你不是人,你没有心。”顾老太太哭的死去活来。   顾二嫂冷冷的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就是,全都是顾老三害的,要不是他,我们家哪会这样,我儿啊,当家的啊。”顾大嫂嚎啕大哭,“为什么倒霉的不是他,为什么是我男人,是谁倒霉都行啊。”   听到这里,顾二嫂终于忍不住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成天怪天怪地,也不想想自己干了什么,天天看不得人家过好日子,天天想着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还用上了偷这种下作的手段,活该你们倒霉,活该你们被抓走。”   “别说了。”顾统为难的看了她一眼。   “说,我为什么不说?你当你这个大嫂是个好东西呢,当年我娘给我陪嫁的两根银簪子,她是不是偷走了一根?问她还不承认,说捡的,捡了就归自己了,她脸皮怎么这么厚呢。”顾二嫂不仅没有闭嘴,反而抬高了声音,“平日里大活小活哪样不是沾个手就走,其他的全扔给我。”   “怎么就你娇贵,就你碰不得凉水,俺们不是爹生娘养的,俺们不是人,俺们就能大冬天碰冷水就得刷碗刷锅做饭了。”   “一倒霉就觉得天大的委屈,也不想你们占便宜的时候,别人多委屈。”   “就你生了个儿子是宝贝,俺们家闺女就不是东西,俺们家闺女也不配吃好的,天天给男孩开小灶,女娃就得吃剩下的。”   “我呸,我还告诉你们了,从今往后这公中的活我是一点都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顾二嫂说完,脱下了胳膊上的套袖,直接摔在了地上,大步离去。   顾大嫂已经被骂的呆住了,这还是她那素来沉默寡言的二弟妹吗,这一个个都要像乔氏看齐吗,都要翻天了吗?   顾老太更是怔忪的瘫在地上,家里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这是要干什么呀!   “娘,起来吧。”顾统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坚持想把顾老太给扶起来。   谁知道顾老太反手推了他一把。   顾统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谁要你管,假好心,你媳妇那些话是不是你让说的,我就知道你们觉得我偏心,觉得我偏老大家,可老大家就一个孙子,是老顾家的根,我能不偏疼着点吗?”顾老太太愤怒的咆哮。   顾统一怔,眉头一点点的皱紧,最后又猛地松开。   “所以,娘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他凉笑一声,蹒跚着站了起来,“欺压我家,搅合三弟家,原来在你眼里都是理所应当的。”   “那我们算什么呢?”   “或许,娘一开始就不该把我和三弟生下来。”   他叹息一声,双手负在身后,一拐一瘸的离去了。 第92章 顾绍的难言之隐   顾家最终还是分了家。   或许这也是顾二嫂所求的,是她那一番话的真正目的。   顾老三分了家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她怎么就不能?   从前这个家分不了,是顾大嫂有夫婿儿子做依仗,是自己当家的不愿意分。   现在,顾大嫂没了依仗,顾统又彻底对顾家死了心。   分家自然水到渠成。   就连顾老太太的去处也不成问题——她要守着大儿媳,得替大儿子看好人,等着大儿出来。   至于其他的白眼狼,不要也罢。   顾老太太如是想道。   不过这些,都跟乔连连没什么关系,她才不操心别人的闲事儿。   新房里。   顾纬的罪名已经成立,娘几个终于可以拾掇杂乱无章的屋。   衣服箱笼都被翻乱了,洗洗再收起来。   杂物盒子清理一下,把没用的脏的烂的扔掉,好的放回去。   总的来说,家里损失不大。   乔连连心底暗自庆幸,她总是习惯把重要的的东西扔实验室里。   如地契和银钱,都在别人摸不到的地方呢。   “娘,就丢了点糕点,应该是顾壮壮那个不要脸的吃了。”顾鹊整理完最后一个角落,回来跟她娘禀告。   “一点吃食而已,丢就丢了。”乔连连摆了摆手,“不过咱这个墙头,还是不够高啊。”   她围着新房的院子转悠了一圈,忽的想起以前小时候看到的栽满玻璃碴的院子,那就是为了防止别人攀爬做的措施。   而今这里没有玻璃碴子,但可以拿尖锐的瓦片,或者瓷片也行。   说干就干。   乔连连找了两个不用的小坛子,往大青石上猛地一砸。   只听“嘭”的一声,完整的腌菜坛子就变成了一大堆的小碎片。   动静之大还吸引得刘婶子和刘大叔跑过来看,“小乔,你这是想干啥啊,好好的坛子摔了干嘛啊。”   “婶子,我打算给家里的墙加点防护。”乔连连小心翼翼的往外挑拣锋利的碎瓷。   “你小心点,别扎了你的手。”刘婶子又好笑又着急,“你啊,这种活就应该交给男人干知道吗?顾绍呢,让他干。”   乔连连摆了摆手,刚想说没事,指腹就碰出一个小血点。   刘婶子赶紧为她捏住伤口,嗔道,“女人的手娇嫩,适合干细活,男人的手粗糙,就该做粗活,你别做了,等顾绍来。”   乔连连抿抿嘴,其实她想说她可以,碰出一个小血点没什么,又不疼。   可刘婶子死活拦着不让,还叫了顾鹊,“鹊儿,你爹去哪里啦?”   “我也不知道。”顾鹊摊了摊手,“爹今天带了一壶酒走了。”   “带酒?”刘婶子沉思了一会,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顾老三不会去顾家了吧,都闹成这样了还敢过去,他就不怕他娘把他那张脸给挠花。”   别说,现在顾家人真的恨死顾绍了,一直认为是顾绍害的顾纬进了监牢。   却没想过,顾纬做了什么,又对可怜的小歌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没有没有,爹没去顾家。”顾鹊赶紧小声给自己爹辩解,“顾家在西边,我看爹往东去了。”   新房位置就在顾家村最东边,再往东那可就没人了。   只有大片的树林,和苍凉的坟地而已。   “娘,刘奶奶,我去找爹吧。”顾鹊咬了咬嘴唇道。   虽然她也不喜欢那片树林和坟地,但顾城不在,她就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不去,难不成要顾钟和顾歌去?   “傻孩子,不用你。”乔连连站起了身,“我去吧。”   她也很好奇,顾绍到底去做了什么,竟还带上了酒。   ……   顾家村最东的位置,是一座山。   所谓靠山吃山,顾家村的许多百姓都在里头打过猎,到现在乔连连的捕兽夹和铁箱还在里头呢。   只不过天气严寒,没再抓过什么猎物就是了。   顾绍行走在山脚下,手里抓着一壶酒,一呼吸便带出长长的雾气。   一直走到了山脚下,他看着层层叠叠的密林,深吸一口气,钻了进去。   这密林看着多,其实仅有最外一层。   只有进来过的人才知道,钻过最外层的林子,里头就是一片空旷的平地。   而平地之上,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土包。   或大或小。   或新或老。   这,便是顾家村世世代代祖辈埋骨之地,里头埋了无数的尸骨,葬了无数灵魂。   越往里的位置便尊贵,唯有德高望重的前辈,或者村长里正之人才能永久的憩息在那里。   顾绍叹了口气,走到了最外侧一个不起眼的坟前。   这坟不大,土也不像新翻的,但比之十数年的老坟又干净了许多,看起来约莫一年左右。   “阿绍,我来看你了。”   顾绍盘腿坐在坟前,拔掉酒塞子,先在坟前浇了半瓶,才自己饮了一口。   白酒下肚,原本略感寒冷的身躯瞬间被燃烧。   男人仰起头,双眼迷蒙,有隐隐约约的怀念之色。   “许久没来看你了,还好么?”他低低的道,“今日来是跟你致歉的,当初答应了你,要好好替你尽孝,爱护你的家人。”   “很抱歉没做到,我以为我可以,但当小歌儿被伤害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了。”   “你会理解我的对不对,你也曾保护过她,为了她与千军万马对阵,不会希望她被伤害的吧。”   顾绍的神情忽的有些落寞。   他伸出手,将剩下的白酒尽数浇在坟前,最后把酒壶轻轻放了下来。   “扮演了这么久的你,有时候想想还挺累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这样生活了二十几年。”   “你的大哥和侄子会受到惩罚,但其他的人只要好好地,我依然会让她们安稳生活。”   “阿绍,不要怪我。”   白酒在空气中挥发,粮食的香气逐渐弥漫周围。   顾绍轻轻一笑,“罢了,与你说这么多,其实也不过抚慰自己罢了,你听不到了,我知道。”   他洒脱了半辈子,到最后竟因为一个承诺别扭了那么久。   说出来,也是可笑。   可笑啊。   男人摇摇头,单手撑着,从地面一跃而起。   “阿绍,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正准备离去,却一眼看到了站在密林下的乔连连。   女人穿着鹅黄色的衣裙,面容姣好,嘴角带笑,目光深深地朝着他望了过来。   一瞬间,顾绍的心脏疯狂跳动。   【作者题外话】:就……也不知道说啥,今天应该可以3700了吧,(为昨天的自大羞红了脸),我去码第四更了…… 第93章 为难死老夫的感情戏   绵延的坟地前。   男人站起身,缓缓的走到女人跟前,彼此直视双目。   顾绍眼底的是探索,是惊疑不定。   乔连连眼里却是明亮,是一尘不染。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聚集,足足盯了对方有十来个呼吸,连眼睛都没眨。   “回家了,孩子们都在找你呢。”良久,乔连连轻声道。   “好。”顾绍点头。   两人相伴穿过密林,沿着山脚一路回到了新房。   顾绍不敢问她到底听到了多少,一路上有些沉默寡言。   倒是乔连连,将家里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不管怎么说,为了家里的孩子也要把这些瓷器覆在墙头上,就是过程有麻烦,还有割伤手的可能。”   “你割伤手了?”顾绍心底一惊,刚才的念头抛之脑后,连忙去捏乔连连的手。   乔连连往后一躲,他抓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我……是怕你伤得太重,看一看要不要就医。”男人挺直腰身,想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没事,小小伤口而已。”乔连连笑了笑。   顾绍长长的吐了口气,随即有些匪夷所思的笑了。   明明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搞得跟个毛头小伙子一般,这实在不像他。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恢复了淡定从容。   两个人就这样不快不慢的回了新房。   门口还是刚才有些许凌乱的样子,唯一的区别是多了几个探头探脑的孩子。   “娘。”一看见乔连连,几个小孩就扑了过来。   顾歌是跑得最慢的。   小姑娘额头上包了一圈纱布,小脸煞白,眼底还含了一圈若隐若现的泪,凄凄惨惨戚戚的跟在哥哥姐姐的后面,费力的迈着小短腿奔跑。   乔连连心底软的一塌糊涂,连忙弯下腰,将她抄进了怀中。   “娘,小歌儿睡醒又哭了,一直嚷着要找你。”顾鹊也心疼妹妹,抓着乔连连道。   顾钟没说话,抱着乔连连的腰身,在她身上蹭了蹭脸。   五个孩子里,俩小的最依赖后娘。   乔连连抱着顾歌,先是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又安抚的摸了摸小儿子和大闺女的头。   说白了就是,一人一下,不偏不倚。   “歌儿额头还疼不疼。”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低声问顾歌。   小姑娘捂着脑袋摇了摇头,“不疼了,娘给吹吹就更不疼了。”   “好,娘给小歌儿吹吹。”乔连连忍俊不禁,当真给她吹了一下。   小姑娘高兴的甩了甩头,好像真的不疼了似的,连双眸都明亮了许多。   无聊坐在屋里数灰尘的顾楼看见了这一幕,眼前一亮,“娘,我的脚也疼。”   乔连连横了胖儿子一眼,“自己吹。”   顾楼,“……呜呜呜,这一幕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顾绍站在新房大门口,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嘴角也不自觉挂起浓郁的笑意。   这时,乔连连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看向他,“就是门口那些瓦砾,挑点最锋利的放在墙檐上,不说是铜墙铁壁,但总也能阻挡一些宵小。”   虽然她没说要他帮忙,但眼底的确有一丝拜托的意思。   顾绍不知觉得昂起头,一股莫名的自豪感从心底涌了出来,他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言罢,便专心挑选最尖锐的瓦砾,再细心的塞进墙缝里,最后拿混合的泥土加固,防止瓦砾脱落。   等做完这一切,顾绍的掌心已满是细小的伤痕。   但他没有说,只默默地清洗了几遍大掌。   晚上,在新房的厨房里,乔连连第一次开火。   仍旧是顾鹊给她烧锅,娘俩倾力合作,炒了好几道新菜式,那香味飘的老远了,不光顾楼闻了嗷嗷乱叫,就连刘婶子都流口水。   几道菜上好了桌,顾鹊去把锅刷了,乔连连就站在院子里喊,“婶子,来看看这几道菜。”   在家了无生趣的嚼着老咸菜的刘婶子立马撂下手里的饼子,拿着筷子就冲了过来。   刘大叔也不比她慢,捧着个碗就往这跑。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实在是因为距离秒杀一切。   上一个呼吸乔连连刚喊完,房子里回音还在,下一个呼吸,刘大叔跟刘婶子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她。   乔连连忍俊不禁,“叔婶来啦,怎么还带着碗筷呢。”   “这不是太着急了,没来得及放下么。”刘婶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小乔啊,你没烧汤吧,婶子那煮了一锅粥,回头舀过来给孩子们喝啊。”   “好嘞,今天就在我家吃饭,喝婶子家的粥。”乔连连笑眯眯的应了。   刘婶子长松了口气,神情总算自然了许多。   烧锅汤能有多难,难的是这份心,乔连连只有收了汤,刘婶子才能安心吃这顿饭。   “孩子们,吃饭了。”乔连连又冲屋里喊了两声。   顾绍抱着顾楼,顾鹊牵着顾歌,顾城牵着顾钟,爷几个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   当初乔连连在买桌椅板凳的时候特意挑了个最大号的,就是不想再挤着吃饭。   像这样,又宽又大的八仙桌,一个面能坐三个人,九个人围成圈一点都不挤,多舒坦。   一顿饭吃的既舒服又满足。   饭毕,刘婶子还是不好意思,主动张罗着刷碗。   乔连连也没有强拦,把胖儿子送回他自己的小屋里陪两兄弟玩了一会,就开始哄小歌儿。   等半个时辰后,顾歌陷入了沉眠,她才从娘俩的屋走了出来。   天色已黑,刘婶子夫妇也已回了自己家。   顾城还在自己的屋里背书,偶尔能听到他沉着的声音传来。   胖小子和顾钟都已经睡着了,乔连连过去给他们掖了掖被角。   顾鹊还在捯饬自己的衣服,小姑娘爱美,除了摸摸新衣服也就没别的爱好了。   剩下,就是顾绍的房间了。   乔连连买了六张床,除却小歌儿跟她睡,其他人都是一人一间房,一人一张床。   顾绍自然也如此。   这个点了,也不知道他睡没睡。   乔连连指尖捏着一小瓶碘伏和棉签,看了一眼栽满利瓷的墙头,又瞄了一眼顾绍黑魆魆的窗户,沉思了好大会子,终于还是敲了敲门。   【作者题外话】:问:“请问乔连连女士第一次拜托顾绍先生帮忙时是怎么想的?“   乔:“哦,没怎么想,就是觉得不能让他吃白饭。”   顾,“……” 第94章 开窍的男人   敲门声一响,屋子里的人立时就给了回应,“怎么了?”   乔连连压低了声音问,“方便进去么?”   坐在床沿的男人一怔,抽出火折子点燃了油灯,才把门给打开。   灯光橙黄,又甚为朦胧。   乔连连仰起头,白皙姣好的面容竟被生生的映衬出一丝艳色。   有那么一瞬间,顾绍竟然觉得她比京城的大家闺秀还要美上几分。   这个念头一出来,男人的心间就开始颤。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抖,带着几分难受,几分酸涩,还有几分小小的悸动。   太过复杂的情绪,让自负聪颖的顾绍一时间都分辨不出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唯有这面色,似喜似悲,奇怪的紧。   好在这是夜里,油灯光弱,乔连连看不清楚,只觉得这男人呆愣的有点憨,便又问了一遍,“我能进来吗?”   “能,自然是能的。”顾绍醒过神,后退两步,让出空来。   才搬进来的新房,除却必备了吃饭睡觉的家具,其他的乔连连还没来得及添补,所以顾绍这屋里只有一张床。   乔连连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他床沿,“过来。”   “啊?”顾绍有点怔愣,同时又有些窃喜。   难道他这个憨憨媳妇开窍了?   男人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挑了个离乔连连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心底有些小小的期待。   乔连连正在用棉签蘸取碘伏,也没注意到他,只低声道,“过来一点。”   太远了不好消毒。   顾绍却是一怔,心脏开始疯狂跳动。   他慢慢的往前挪了挪身体,又挪了挪,再挪了挪。   正好紧贴着乔连连。   “你……”顾绍压低了声音,刚要讲话。   乔连连就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他只得依言照做。   男人的手白皙纤长,骨节匀称,皮细肉嫩,与乡间经常劳作的汉子有着天壤之别。   非要在上头找出一些不美观,大概就是虎口位置有些厚茧了。   乔连连一面为他消毒伤口,一面有些诧异的看了顾绍一眼。   真想不到,他长了一张顶多能称得上清秀的面容,却生了一双如此好看的手。   没有女人会讨厌手好看的男人。   乔连连也不例外。   只是到底身份有别,简单消毒后,她将碘伏棉签握回掌心,淡淡道,“好了。”   原来就只是这样啊。   顾绍虽然不太知道那药是什么,但手上传来了冰冰凉的触感,倒是让伤口的不适缓解了许多。   只是……有点失望是为什么。   “你早点休息。”乔连连站起身,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顾绍望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早点休息是做不到了,辗转难眠倒是还可以。   这天晚上,顾绍一直到半夜才睡着,带着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颤抖,做了一个缠绵的梦。   第二天一大早,乔连连起来就发现顾绍在晾晒被单。   “怎么了?难道是伤口又出血了?”她有些紧张的靠了过去。   这男人可是替她干活,要真伤的很重,她会有罪恶感。   “没有。”顾绍当即果断地道,“不要过来。”   除了休妻那日,乔连连还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没事,没有伤口,就是觉得被褥有些味道了,想晾晒晾晒。”顾绍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又赶忙转移话题,“不是什么大事,孩子们起了吗?”   乔连连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片刻后,点了点头,“还差两个小的没起,我这就去叫醒。”   施施然从他旁边走过。   顾绍总算是松了口气,又闭了闭眼。   也正是这一闭眼,没看到乔连连对着那床褥被单的轻轻一瞥后,眼神里的了然。   原来是孩子爹思春了。   就是不知道,思的哪家姑娘。   乔连连掀了掀嘴角,多少有几分老姐姐看热闹的心态。   ……   随着春节的临近,整个大虞王朝都热闹了起来。   顾城也放了假,开始勤勤恳恳准备开年后的童生试。   乔连连怕他太过刻苦,拉着他去县里置办过年的物什。   其他几个孩子自然也是要相随的,就连顾绍也跟着去了。   一家七口,浩浩荡荡。   牛大叔看着忍不住感叹,“小乔的日子越过越好了,真为你感到高兴。”   乔连连就笑,“大叔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的。”   新年听到吉利话,谁不高兴。   牛大叔直乐呵,笑了好大会子才道,“就是顾绍,这些日子可有做些什么营生?”   乡下汉子多以种田为主,可顾老太也没给他们分田,上哪里种?   还有的打个零工,做个长工短工,都是苦力活,但也能赚点钱补贴家用。   再厉害点就是手艺人了,哪怕做个泥瓦匠,做个木工匠,赚的都不少。   但这些,没一样是顾绍能做的。   乔连连叹了口气,本来想说“他没做什么营生”,可转念想到他那纤长如玉的双手,心头一颤,到嘴的话就变成了“阿绍也没什么特别擅长的,好在有一身武艺……“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得坐在车头的男人沉声道,“我打算过年开个武馆。”   乔连连和几个孩子一块扭头诧异的看了过去。   男人沉着道,“我也只有一身武艺了,想来想去不如开个武馆教人拳法,不论如何,总能补贴得了家用。”   这年头,会种地不如会一门手艺。   会武,也算得上一门手艺。   牛大叔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好,知道赚钱养家就行,男人就该赚钱养家,不能让女人奔波忙碌。”   顾绍紧跟着点头,“大叔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赚钱,好好养她们娘几个,不再让他们吃苦。”   其实这个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被建房耽搁了。   难得有人提及,顾绍也愿意顺势讲出来,告诉某个女人,他不是废物,也不是吃白饭的。   驴车上,乔连连抱着顾歌,突然感觉有一束光打在了自己身上。   她一扭头,就看见顾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男人表情奇怪,有点像……顾楼这小子难得干件贴心的事儿后,求表扬的神情。   乔连连一脸奇怪,不明白这男人怎么表情那么丰富,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一张扑克脸来着。   正好这时,顾歌轻声唤了她一句,“娘。”   乔连连顺势就低下了头,把男人的情绪抛之脑后。   顾绍有些失落的垂下头,长长地吐了口气。   【作者题外话】:抱歉,今天有点晚,出门了,阿门,先放两更,第三更紧尽快来 第95章 大反派的心机   牛大叔的驴车是去不了斜阳县的。   一家七口到了西阳镇,还得换辆马车去斜阳县。   顾绍作为家里顶门立户的男人,自告奋勇的去找马车和车夫。   顾城以“帮忙”的名义紧跟着他,等走稍远一些的地方才低声问,“爹,你真的想不开要去开劳什子武馆?”   也不怪顾城诧异。   他爹那么尊贵的身份,竟然要跑去教一些满地乱跑的小孩子学武?他能忍受得了?   明明他拍拍手就有人送钱来。   明明他家财万贯,一辈子都花不完那些钱。   “爹,你慎重啊。”顾城认真道。   顾绍瞟了大儿子一眼,语气轻描淡写,“当年你也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现在每天坐着驴车去私塾,把学过的东西再学一遍,感觉如何。”   顾城,“……”   都是父子,何必为难彼此。   爷俩默默地找了辆马车过来,让娘几个坐里边,爷俩守在外边靠门位置。   也就不到半个时辰,斜阳县就到了.   乔连连抱着顾歌下了车,顺着人潮往最热闹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好像所有的人都往一个地方汇聚,仿佛那里发生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   乔连连本人是不太好奇的,奈何她有几个好奇的孩子。   尤其是顾鹊,这小姑娘拽着乔连连的衣袖不撒手,执意道,“娘,我们过去看看吧,就看一眼,一眼。”   乔连连奈何不过她,带着全家人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到了县衙门口。   她才猛地想起来什么,看向顾鹊。   顾鹊回了她一个天真的笑容,但眼里却又有几分得意。   仿佛在说:看,娘,我带你来看好戏了。   乔连连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要不是这个笑容,她几乎就要忘了,顾鹊也是书后期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也是一个无比记仇又睚眦必报的大反派。   这段时间,与孩子们太亲近,总觉得自己五个孩子都是小天使,却忘了他们秉性里并不是柔弱善良的小白花。   乔连连有些沉默的站在县衙门口,周遭都是闹哄哄的百姓,全堆在一起看热闹。   有人不明所以,就问,“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都在县衙门口?”   有知道实情的回答,“前几天那个偷盗自家兄弟家的案子出判决了,听说要把那两个小偷游街示众呢。”   “偷盗而已,怎么还要游街示众这么严重。”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乔连连扭头一看,原来是碧松。   “听说是因为他兄弟媳妇是个恶妇,不依不饶,抓着不放。”又有人道,“明明可以私下里解决的事儿,非要闹到县衙里来,现在连带着姓顾的都跟着出名了,真是造孽啊。”   “这么说,那个恶妇也是顾家的媳妇咯。”碧松又问。   “对,顾绍的媳妇嘛。”有个顾家村的人回答道。   碧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那个恶妇,当初坏的丧尽天良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家亲人也不放过,这种女人要是让我看到,肯定一刀一个。”   他说“一刀一个”时,带着满满的杀气。   旁人以为他是说笑,只有略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真的动了杀心。   旁边的“恶妇”乔连连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碧松回过头,发现是她,顿时惊喜的叫了起来,“乔家娘子,原来是你,许久不见啊。”   乔连连似笑非笑,“前几天去四喜楼教粉蒸肉的时候,不是才见过嘛。”   当时碧松吃的满嘴流油,直夸粉蒸肉好吃来着。   “是吗,我怎么觉得好像隔了很久呢。”碧松憨笑着挠了挠头,“肯定是又想吃娘子做的美味了,对了娘子,下个月什么时候到?你准备好什么新的菜式了吗?”   乔连连扶额,这个人,怎么比韩兆还要着急呢。   她正措辞说话,县衙门口忽然传来动静,原来是顾玮和顾壮壮爷俩被押在囚车里被推了出来。   昔日,顾玮也算得上干净潇洒,源自于顾家人的基因确实不错。   可现在,几日的监牢之灾,让他瘦脱了形,眼圈乌黑,嘴唇干裂,整个人半死不活的。   顾壮壮倒是精神头还好,也许是因为年纪小,没心没肺。   “就是这两人,进去别人家中抢盗,还伤了一名小小婴孩,真乃穷凶极恶,罪加一等。”马知县站在县衙门口,用洪亮的声音道,“今日特将他们游街,以儆效尤,平我斜阳县偷盗之风!”   他这一番话说得极有风采,周遭百姓全都鼓起掌来。   连带着的,对顾玮父子俩的恶感也就加深了许多。   有的人掏出怀里的烂菜叶子扔了过去,砸到了顾玮父子俩的头上。   根据乔连连观察,没有人扔鸡蛋的,因为鸡蛋太贵了。   等囚车逐渐走远,群情激奋的百姓也逐渐远离,县衙前才恢复了平静。   乔连连长叹一口气,刚想离去,马知县就凑了过来,“敢问夫人,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她顿时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马知县以为她忘了,连忙道,“您忘啦,您写了一封信,让我好好重判这爷俩,千万别留情。”   因着那季公子的身份,他对这乔家娘子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当即就重判了这爷俩,还多赠了一个游街示众。   话说到这里,乔连连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瞄了一眼顾城。   小小少年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信是他执笔的。   她又看了一眼顾鹊。   始作俑者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老欺负娘,还撺掇爹休娘,明明娘是那么好……”   乔连连有些无奈的笑了。   是啊,她的这几个孩子都不是纯白善良的小天使,可他们心底炽热,明白是非,对好的人好,对坏的人坏。   这样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呢。   “我知道,谢谢你们。”乔连连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勉强将两个孩子圈进了怀里。   顾鹊和顾城低着头,在他们娘的怀里,也是相视一笑。   独有躲在角落的顾绍:你们,是不是忘了,那个,真正的功臣是谁啊。   【作者题外话】:到这里,顾绍的身份是不是呼之欲出了!!!! 第96章 碧松知道真相   这一家七口,乔连连抱着顾歌,旁边依偎着其他三个孩子。   就顾绍抱着顾楼,站在稍远的地方。   “爹,咱能不能离娘近一点。”顾楼纳闷的问。   “这也不远。”男人镇定的道。   “可是我想靠娘近一点。”顾楼抗议,为什么兄弟姐妹都能依偎在娘身边,只有他被爹抱那么远。   顾绍无奈,抱着胖小子往乔连连跟前挪了两步。   好在碧松这个狗东西的注意力一直在乔连连身上,“乔娘子,今日你比往常漂亮了。”   “真的吗?”乔连连摸了摸头上的银簪,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簪子是顾绍送的,当时乔连连就在想,这到底是男人对女人送簪子的那个意思,还是因为顾家发生的事对她致歉呢。   她拿捏不清楚,干脆就没戴,随手放在角落吃灰。   结果那天家里被盗后,收拾物什的时候叫顾鹊给翻到了,小姑娘那叫一个激动,嗷唠一嗓子蹦到她娘跟前,就问,“娘,这是爹送你的簪子不。”   乔连连点头。   小姑娘更激动了,“还好没丢,娘你咋不戴?”   “戴这个做什么,不小心丢了岂不是心疼。”乔连连淡淡道。   “不会的。”小姑娘似乎很高兴,拿着银簪在她发髻上比划,“这可是爹送的发簪,给娘戴哪里好呢。”   很快,她找到了一处地方,轻轻的簪了下去。   乔连连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戴过什么首饰呢,心底多少有些好奇,叫顾鹊搬了铜镜过来看,确实比不簪时多了几分风情。   顾鹊多机灵,一看到她娘这个表情就知道是满意的,当时就让她天天戴着不要拿下来。   今日来斜阳县,更是小姑娘亲手给她娘簪上的。   “好看,乔娘子这银簪十分漂亮,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娘子本人长得美。”碧松的马屁跟不要钱一样往外砸。   饶是乔连连这般淡定的人,都被他拍的不好意思了。   “碧松公子,要不今儿去四喜楼,我请你吃上一顿。”乔连连想起他方才的言论,心底升起一点恶趣味。   “那敢情好。”碧松立马就同意了。   请不请的不是关键,他的月银顿顿四喜楼都吃得起,但和这四喜楼的大师傅吃,那可就不一样了。   “娘子请。”碧松屁颠颠的带路,“娘子甚少来斜阳县,应该不知道斜阳县的四喜楼在哪里吧,我带你过去。”   乔连连微微颔首,带着几个孩子一并跟着走。   顾绍抱着顾楼走在最后头,心头多少有些烦闷。   这小子没事情做了吗,竟霸占着他夫人了。   偏他还不能过去宣示主权,只能默默地走在最后头。   “乔娘子这银簪是西阳镇买的还是斜阳县买的。”碧松一边走,一边跟乔连连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应该是在西阳镇买的。”乔连连推断了一下。   “西阳镇的簪子能有这种成色,那可不错了。”碧松说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那不靠谱的爷也买了个簪子,足有十两呢,想来应该是把西阳镇最好的簪都买走了,就是不知道送谁了。”   乔连连没听清楚,但礼貌性的没有追问。   一行人到了斜阳县。   韩兆也在,听说乔家娘子过来了,立马下楼来接待,“稀客啊稀客,是不是又来教新菜了。”   乔连连扶额,“不是才教了粉蒸肉么。”   “这临近年关,多做几个菜,多卖些钱,娘子也好分红啊。”韩兆意味深长的笑了。   都说生意人精明,韩兆也不例外。   虽然他最开始想的是“一个月教一个新菜”,但当看到粉蒸肉和香肠那么受欢迎,他就忍不住想,要是多教几个菜,四喜楼的生意是不是会更好。   乔连连也不傻,一眼便看透了他的心理。   罢了罢了,就如韩兆所说,临近年关,多分点红也是好的。   “正好我最近做了两道新菜,就跟大师傅分享一下吧。”乔连连把小闺女放在了软塌上,转身进了厨房。   如今正值严寒季节,这个时代又没有大棚技术,反季节的食物委实少得可怜。   偶有一点,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小青菜之类。   所以一般到了这个时候,酒楼都默认做荤菜,大鱼大肉的往上呈,鲜少有人做素菜。   今日乔连连反其道而行之,特意做了两个素为主的菜。   一道肉末豆腐。   先将嫩豆腐在淡盐水里简单焯水片刻,去其苦涩。   再将猪肉切碎末,在热油炒散炒开,洒偏重口的调味料,加水,煮开后滑入嫩豆腐。   盖锅盖焖煮片刻入味,打开,加入水淀粉使其浓稠,口感丰富。   至此出锅。   这道菜的秘诀在于嫩豆腐要在盐水里焯水去涩,又加入了少量肉末做点缀,等吃的时候,一勺子挖下去,有肉末有嫩豆腐,吸进嘴里都可以不嚼下咽,端的是老少咸宜的好菜品。   第二道菜主材料是这个季节最常见的土豆。   先把土豆切块蒸熟碾碎成,加入适量牛奶和盐搅匀,然后用勺子转成一个火山的形状。   辅料依然是用到的肉末,不过量偏多一些,要加入适量糖调味,炒熟炒透后再放点青红椒碎,略一翻炒便滴入水淀粉,待汤汁浓稠便可以出锅,浇在火山形状的土豆泥上。   这两道菜都用到了肉末,也都用水淀粉勾了芡。   做饭看起来有些相似,但肉末豆腐吃的是嫩滑口感,是麻辣鲜香。   火山土豆却是吃的一股咸甜合并的味儿,不能说单纯的咸口或者甜口,但这复杂的味道却让许多人魂牵梦萦,难以遗忘。   “好了。”   乔连连端着两盘菜出来的时候,不说碧松,连韩兆的眼睛都亮了。   等菜一上桌,两个人便迫不及待的品尝了起来。   “好吃,娘子的手艺真是好。”碧松一边吃一边对乔连连竖起大拇指,还有意无意的往她那靠,“如此手艺的小娘子,也不知道便宜了谁,要是我能有这般福分该多好。”   这话说得,顾绍额头青筋乱跳,终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碧松吓得一抬头,目光刚落在顾绍脸上,就凝住了。   这人五官陌生,但这脸型,这神态……怎么那么像他家失踪了好久的爷。   偏在这时,乔连连又笑道,“我的夫君是谁,碧松公子应该知道的啊。”   “是,是吗?”碧松一脸呆愣。   “是啊,顾绍嘛,我孩子的爹。”乔连连轻描淡写。   碧松猛地回头,可怜的孩子,前头的一个事儿还没消化完,紧接着又来了一个。   他看了看顾绍,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乔家娘子。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看到有小可爱抗议更得晚了,我的锅,出门了,存稿存稿,今晚努力,明天尽量早点更,笔芯 第97章 配方丢失   碧松最讨厌顾绍的媳妇,因为她坏的无可救药,虐待几个孩子,还对亲人不仁不义。   碧松最喜欢乔娘子,因为她总是笑吟吟的,脾气又好,人又温柔,最关键的是会做得一手美味。   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碧松觉得自己的大脑停止运转了。   他往后一仰,假装自己晕了过去。   顾绍给了顾城一个眼神。   大儿子心领神会,在碧松的人中上掐了一下。   也没用多少力,他就嗷的一声坐了起来。   “乔娘子……”碧松讪讪的笑,“刚才,在县衙门口……”   “我都听到了。”乔连连淡淡道。   碧松的呼吸又不顺畅了。   好在乔连连及时道,“无妨,一场误会罢了。”   碧松赶紧跟着点头,“对对对,都是误会,怪我让人家扰了视线,竟误会了乔娘子。”   还好他没冲动做出什么事,否则定会抱憾终生。   席间的氛围总算是融洽了许多,碧松这个厚脸皮的,也逐渐放开肚皮往里灌美食。   就是吃着吃着饭,他总忍不住瞟一眼顾绍,再瞟一眼顾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乔娘子的夫婿有什么想法。   酒足饭饱。   碧松还想凑近乔连连说些什么话。   顾绍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碧松下意识的缩回了身子,严肃,冷静,不能动。   乔连连看到了不禁奇道,“碧松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碧松强撑着笑,“就是……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大约也是认识娘子夫婿的。”   废话,可不是认识么,那可是当初一起行任务的过命交情。   所以在听到顾绍的媳妇那么恶劣时,他才想替兄弟行道,一刀砍了那恶妇。   结果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顾绍”,长得还跟他家爷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   碧松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是吗?你们也认识?”乔连连倒是一脸新奇,“阿绍他从前便是在大户人家当侍卫的,后来回家还被抓去服了大半年的兵役,险死逃生回来的。不知道碧松公子是在哪里认识我夫婿的。”   这女子,说的话看似简单,实际稍一咂摸就满是陷阱。   顾绍心底一惊,刚想对碧松使个颜色,就听得这憨憨笑着道,“那肯定是当侍卫的时候认识的。”   “哦,这样啊。”乔连连似笑非笑着点了点头,瞄了一眼自家夫婿。   顾绍身子一僵,强撑着回了她一个浅笑。   “既然你们那么熟稔,刚开始好几次都没认出来,也是挺有意思的。”乔连连舀了一勺肉末豆腐,一边慢条斯理地喂给小歌儿,一边淡淡道。   碧松脖子一梗,好在没傻透气,“只是……只是点头之交,不太熟悉,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这样也算自圆其说了。   乔连连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什么。   每个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利,她有,顾绍也有,碧松更有。   用完了饭,乔连连想起自己一家人来斜阳县的目的,就跟韩兆告辞。   韩兆刚看完了一场免费的大戏,饶有兴味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到了斜阳县四喜楼的门口。   乔连连正准备走,怀里的小闺女忽然举起手,指着西南的方向,小声道,“娘,羊胡须伯伯。”   在小歌儿的记忆里,只有一位羊胡须伯伯,那就是西阳镇四喜楼的胡掌柜。   但他隶属于西阳镇,如今正是逢年过节最忙碌的时候,来斜阳县干什么。   乔连连也望了过去,正好看到胡掌柜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张嘴就是大喊。   “东家,东家,出事儿了。”   等看见乔连连,又是眼前一亮,“乔娘子也在,那可真是太好了,早知道我就不让人去顾家村找你了。”   还需要特意去顾家村找她,看来发生的事儿不小啊。   乔连连望了一眼韩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凝重起神色。   “老胡,怎么了?”韩兆第一个出声询问。   “哎,东家,鲜粉配方被泄露了。”胡掌柜唉声叹气。   韩兆一惊,双目猛地睁大,好大会子,目眦欲裂,“怎么会泄露的,是谁干的,是谁。”   虽然四喜楼从前十几年也都做的不错,但有了鲜粉,生意才蹭蹭上窜,回头客屡增。   并且,韩兆一直坚定地认为,将来鲜粉将是四喜楼最大的杀手锏,也会是他把四喜楼开遍大虞王朝的资本。   如今鲜粉泄露了,他的梦想可不是要终结了。   也难怪他如此大的反应。   胡掌柜一边喘气一边摆手,“还好当初有了乔娘子的叮嘱,鲜粉的配方没有完全丢失,但也丢了一部分。”   鲜粉的配比是乔连连认为,最浓郁的提鲜配方。   但并不意味着少了某样东西就配不成鲜粉了。   鲜粉还是鲜粉,只是味道稍淡一些罢了。   就像是……兑了水的鸡精,虽然味儿淡了,但终究还是鸡精。   有心人拿到了配方,大不了多用些量,也能达到不错的提鲜效果。   “那可如何是好。”老辣如韩兆也有一瞬间的慌张。   鲜粉啊,未来四喜楼的资本,现如今被别人得了,还有可能是被敌对的酒楼拿走了,到时,四喜楼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倒是乔连连依旧镇定如常,没有任何言语。   有些时候,慌张能感染人,镇定也能。   韩兆深呼吸了几次,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乔连连,“乔娘子,你怎么看?”   乔连连斟酌了片刻,“反正都泄露了,不如都给他们吧。”   一瞬间,韩兆和胡掌柜的都瞪圆了眼睛。   “啥?那可不行。”   “绝对不可以。”   两个人异口同声,满脸拒绝。   这算什么,别人偷吃了你一口饭,干脆把家都送别人了?   没见过这么大方的!   乔连连看向两人,嘴角微微勾起,姣好的面庞上满是从容与自信,“只说把完整的配方透露给他们,可没说把正确的配方说出去。”   这话说得,胡掌柜还一头雾水,韩兆眼睛却亮了,目带赞许的看着乔连连。   这小娘子,的确聪颖的厉害啊。   【作者题外话】:今天就有小可爱要去上学啦,飞快的赶了一更,下周见哟你们 第98章 长公主   乔连连低下头,凑近胡掌柜耳边一阵低语。   “你得先找出来泄露配方的人,然后告诉他真正的秘方……再加入……加入,最后给云汐楼。”   胡掌柜的双眼逐渐清亮,到最后慢慢的点了点头,夸赞道,“乔娘子聪慧,这法子真是绝了,釜底抽薪啊。”   乔连连浅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突然一暗。   一个抱着胖儿子的男人挤在了她和胡掌柜中间,刚刚好挡住暖洋洋的太阳光。   乔连连有些不明所以。   胡掌柜却是过来人,明白得很,当下捋着胡须道,“哈哈哈,郎君莫急,老朽一把年纪了,都懂都懂。”   说完,后退了一步,跟乔连连拉开了距离。   乔连连这才明白过来,有些无奈的看了顾绍一眼。   这个男人……   顾绍假装看不懂,颠着怀里沉重的胖儿子,低声道,“楼儿想娘了,是不是。”   顾楼眨巴着眼,非常给力的点了点头,“对,楼儿想娘做的好吃的了。”   顾绍抽了抽嘴角。   算了,前几个字勉强是对上了。   顾绍转过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乔连连,表情仿佛在说:看吧,真的是儿子想你了。   偏胖子小子也眼巴巴的看过来。   这爷俩,眼珠子都不小,又黑溜溜的,被这样盯着,饶是心理素质超强的乔连连也有些头痛。   “好了。”她轻声道,“胡掌柜去处理鲜粉的事儿,一定要尽快尽早,但不要引人怀疑的把新配方布置下去。”   胡掌柜点头,他只是一时间被乱了方寸,等稍一冷静下来,他又是那个熟练地掌柜了。   “那我就先去了,东家。” 胡掌柜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韩兆双手负在身后,“这事儿非同小可,不如我也出面一下,让对方真正紧张,也好相信配方的真实性。”   乔连连没吱声。   韩兆何其老辣,他说话时其实已做好了决定,如今看似询问,不过是最后确定一下罢了。   果不其然的,韩兆在四喜楼门口绕了两圈之后,就对乔连连道,“乔娘子,我先去西阳镇了,有什么事会使人去顾家村找你。”   “好。”乔连连颔首,目送着他匆匆离去。   一时间,四喜楼门口又只剩下了一家七口。   哦对了,还有个碧松。   在乔连连说话的档口,他一直在顾绍身边绕来绕去,就是想看出个究竟,判断清楚这人到底是不是自家爷。   结果顾绍不仅丝毫不理会他,还抱着个小胖子挤到了乔连连跟前吃飞醋。   碧松大跌眼镜,忍不住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这绝对不是自家爷。   自家爷什么德行啊,京城那么多才名在外的貌美闺秀主动寻他,赠诗赠花赠帕子,爷从来都不带搭理的。   结果来到这偏僻乡野,竟对着一个长相普通,身姿平平,还带着几个孩子的农妇吃飞醋。   这要说出去,一众京城闺秀非得怀疑人生,吐血身亡。   可理性分析一下,这身姿,这脸型,这走路的动静,好像还真是他。   一时间,碧松纠结了。   乔连连扭过头来时候,碧松还没从纠结中出来,她轻声道,“碧松公子,接下来可还有去处?”   这话问的委婉,其实是在表达另一层意思:我们要去别的地方了,你没啥事就别跟着了吧。   偏碧松是个憨憨,还以为乔连连是真心询问,嘿嘿笑着道,“我没啥地方可以去,就跟着你们好了。”   乔连连,“……”   素来精明厉害的乔娘子头一次吃瘪,竟然是在一个憨憨手里。   她有些无奈的扁嘴,好在对碧松的感官还不错,她也就没管,自顾自的带着几个孩子逛街买东西,任由碧松亦步亦趋的跟着。   家里的生活器具都是之前添过的,如今还算新,没必要再买。   被褥床单倒是要添一些。   之前娘几个一直睡在一张床上,被褥顶天了两三套就够了。   现在家里分房睡了,一人一张床,对被褥的需求量也就高了,搬进新房那天,可是从刘婶子那借了好几床棉被来着。   乔连连在心底算了一下自家现在的财产。   拢共二百四十多两白银,买家具去了七十多两,建房子去了四十多两,如今手里还有一百来两。   要是接下来家里没什么进项,乔连连是真不敢乱花了。   但韩兆答应过她,这段时间四喜楼因为新菜多赚的钱,会分给她三成。   以乔连连的估算,应该不会低于二百两。   “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财大气粗的乔娘子大手一挥,“床褥被套全部买新的。”   几套被褥不算贵,就是合在一起体积有点大,别说顾城了,连顾绍都未必能全部拿稳,更何况他还要抱胖儿子,根本没手能空出来。   碧松这会突然变得特别有眼色,“乔娘子,东西太多了,我去帮你雇个马车来,”   他转身滴溜溜的跑了,速度之快让人怀疑是有狗在后面撵他。   乔连连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受刺激了?”   顾绍一脸镇定,“没事,就是他刚才主动跟我说,想跟我一起开武馆,我说你得表现一下我才考虑让你加入,他突然就机灵了起来。”   “真的是这样?”乔连连将信将疑,但整体上还是比较高兴的,“看碧松公子应该家财不菲,又是做侍卫的出身,有他帮忙,你这个武馆应该是稳了。”   顾绍抿了抿嘴,小声嘀咕,“不用他我也稳了。”   “什么?”乔连连没听清。   顾绍微笑,“没什么,主要是我随口提了一句,他就死活要加入,说跟我一起做生意赚些钱贴补家用。”   刚好牵着马车过来的碧松,眼珠子都快翻天上去了。   哎,爷,说话能不能讲点良心,他真的是自愿的吗?   明明是某个男人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用威胁的语气道,“跟我一起开武馆。”   那是男人不曾刻意改变的声调,熟悉的让碧松浑身一个机灵。   他没猜错,他真的没猜错!   可是,开武馆是个什么鬼?   爷,长公主要是知道,千辛万苦将您培养成材,结果您却想开个武馆度日,应该会气的暴毙而亡吧。 第99章 局中局   距离过年只有三日了。   整个斜阳县处处都透着浓郁的欢喜味儿——红底黑字的对联,红底金字的倒福,来往喜气洋洋的百姓,还有铺天盖地卖炮仗的小摊。   “娘,还买炮仗吗?”顾楼缩在他爹怀里,也不忘眼馋一挂挂的炮仗。   家里三个男孩子,老大顾城稳重,老四顾钟内秀,就胖小子顾楼最活泼,也最爱炮仗一类的玩意。   但谁让他腿伤了呢。   乔连连无情的否决了,“家里之前买的还有一串,年三十点了就行,不用再买了。”   小顾楼委屈巴巴的垂下头。   乔连连有点不忍,孩子平日里乖巧又可爱,除了爱吃,好像也没其他喜欢的了。   要不然买上一挂给他放放?   “娘,那边有卖炸糖糕和丸子的。”顾鹊突然出声。   小胖子立马抬起头,双眼冒光,“在哪儿?在哪儿?娘,咱们过去吧。”   乔连连语塞。   好吧,看来还是吃的诱惑力更大。   这炮仗还是能不买就不买吧。   一家七口外加一个碧松沿着斜阳县的集市慢慢行走,遇到合适的东西就买回来。   大到给顾城的书桌,小到过年必备的炸丸子和炸糖糕,全都没有放过。   到最后,再放马车就没地方坐人了。   “乔娘子……”碧松有心抱怨,一张嘴,就接收到了顾绍的眼神,立马改口道,“夫人。”   顾绍微微颔首。   碧松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夫人,可别买了,再买人都坐不下了。”   乔连连这才收了手,回望了一眼堆成小山的马车车厢,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好意思,“这年货也不宜囤太多,这些勉强也算够了吧。”   就这?勉强算够了?   碧松无语望天,又可怜的看了自家爷一眼。   倒是顾绍稀疏平常,浅笑着看向乔连连,“那现在回家吗?”   “回。”乔连连点头。   娘几个依次序坐进马车里,果然比较拥挤,谁让买的东西就占了半壁江山,人也只能稍微委屈一下了。   顾绍见状,把胖小子塞给顾城,自己干脆跟碧松一起坐在了车辕上。   冬季寒冷,马车跑起来速度又快,冷风拂面,当真是刺得人牙齿都打颤。   碧松委委屈屈的看了一眼顾绍,又委委屈屈的垂下头——人家也想坐进马车里啦。   一行人路过西阳镇的时候停了一下。   是顾城。   小小少年记得李老先生一个人独居的窘迫,特意跟他娘申请了一下,想买些年货赠予李老先生。   乔连连欣然同意。   尊师重道乃良好品德,再说家里也不是从前那般窘迫了,乔连连十分大方,买了好些老人可以用的物什。   等马车停在了巷子口,顾城就带着满满两大盒的年货送去了李老先生家里。   乔连连没过去。   一来怀里的小歌儿睡着了,不宜乱动。   二来也怕人多李老先生不好意思收。   娘几个在车里静静地等着,也没多大会,顾城就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了出来。   “娘,回家吧。”小少年踩着车辕登上马车,“老师收下了,还提醒我别忘了年后的童生试。”   乔连连颔首。   一家人调转了马车头,正准备往顾家村走,结果马儿不知缘何嘶鸣了一声。   车夫立马拽紧手里的缰绳,马儿抬了抬前蹄,差点踩到旁边的马车。   好在只差了一厘。   乔连连出了一身冷汗,怀里的小歌儿也受到惊吓,小声的哭了起来。   “歌儿不怕,没事的没事的。”乔连连柔声哄小闺女。   好容易顾歌停止了哭泣,她伸出头,就看见旁边的马车里跳出了个人,在那指手画脚,情绪高昂,话里话外都在斥责她们。   “你们这马儿差点踩到我们马车,怎么赶车的,会不会赶车啊,不会赶车别出来害人。”   正好乔连连这时露出脸,那人一看到她,顿时闭上了嘴,改露出了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四喜楼的乔娘子。”   乔连连定睛一瞧,呵,这不是那当初想五两银子收了她卤肉方子的小二么。   后来她不卖,还威胁过她来着。   没想到今儿又遇到了。   “怎么,拿不到卤肉方子,你被云汐楼除名了?”说起记仇,乔连连似乎也不比闺女顾鹊差。   那人脸色不太好看,冷哼道,“你傍上了四喜楼,也不见得就能一帆风顺。”   言罢,又回头对着马车里道,“掌柜的,她说我被云汐楼除名了,您来评评理。”   很快,马车帘子被掀开,云汐楼掌柜的探出头来。   对于这个人,乔连连也印象深刻的紧。   想当初,他雇凶杀人,逼得乔连连在大街上哭诉,才勉强用悠悠众口堵住了云汐楼的下一步动作。   看似赢得漂亮,实际上乔连连亏惨了——被人家强买强卖,还不能反击回去,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图的也只是对方放弃而已。   如今两人视线在空中一交汇,可谓是电闪雷鸣,霹雳中带着火花。   “乔家娘子,那个卖卤肉做鲜粉的小娘子。”云汐楼掌柜的对乔连连也是深恨。   方子不卖给自己也就算了,还卖给敌对的四喜楼。   雇凶不成,又让云汐楼在斜阳县损失了一大波口碑,害的他差点被东家问话。   最后就是前阵子云汐楼联和乔家父子进行的绑架案了,明明没抓到人,还要反被关进监牢,几个得力的伙计全部被判了刑。   这下云汐楼可谓是损失惨重。   云汐楼的掌柜也是发了狠,重金买通了四喜楼一个大师傅,将鲜粉配方购出了一部分。   本来云汐楼掌柜这就很满意了,结果刚才大师傅传来消息,说是四喜楼急眼了,要把几个知道配方的师傅全部除名。   这下子,几个师傅都生气了,要合伙凑出完整的配方卖给云汐楼。   虽说出的价格偏高,但为了这鲜粉的配方,一切都值了。   “是我,掌柜的好久不见。”乔连连一看到云汐楼掌柜的,脸色就耷拉了下来。   这恰恰证明了她知道鲜粉配方泄露的事儿。   云汐楼掌柜的差点笑破肚皮,忽然觉得以前的事儿都不算什么了。   只要拿到鲜粉配方,什么四喜楼,根本打不过云汐楼。   “乔娘子好久不见,不过老夫还有事情,就不陪娘子多聊了。”云汐楼掌柜的心情大好,也不仇恨乔连连了,反倒是笑眯眯的跟她挥了手。   乔连连没说话,示意自家车夫往顾家村里赶。   两辆马车经过短暂的交汇后越走越远。   往四喜楼方向走的那个里头充满了得意的笑。   往顾家村走的那个,却满是意味深长,和等着看好戏的笑容。   【作者题外话】:晚上不确定有没有四更,如果有我会尽快放出来~~~~and,今天七点就爬起来码字了,就是为了早点更,如果有感动到你们希望多多投银票,感谢!!! 第100章 出卖   四喜楼外。   原本几个店里得力的大师傅,全都揣了个小包袱,激愤的在和胡掌柜辩论。   其中,以周师傅为最。   他站在领头位置,情绪激昂,悲愤难耐,“我在四喜楼这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一个不知名的阴险小人,你就要连累我?让我离开四喜楼,胡望山,你到底是不是公报私仇。”   胡掌柜捋着羊胡须,一脸无奈,“我说了,要那个人自己主动站出来,四喜楼不可能留下出卖别人的小人。”   “那你找他啊,你把我们撵走算什么。”周师傅差点给气笑了。   “我这不是找不出来么。”胡掌柜一脸苦涩,“东家说了,既然找不出来是谁,不如全部撵走,你们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跟这种人共事被连累了。”   周师傅冷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不是好东西,东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卸磨杀驴,我看是四喜楼早就不想要我们了。”   “对,就是这样,你们肯定招募了新的师傅,是不是那个乔娘子。”有个黄姓的师傅大声道。   胡掌柜眼底光华一闪而过,面上却道,“黄师傅,你在胡说什么,乔娘子是我们的小东家,人家可不是来给咱当大厨的。”   “什么小东家。”黄师傅眼里都是鄙夷,“不过就是个攀上韩东家的小妇人罢了,表面看着是合作,是小东家,实际上是不是韩东家的禁脔,还不好说呢。”   说完,他自己哈哈一笑。   旁边几个人稍微迟钝点的人也都跟着哈哈笑了几声。   周师傅皱了皱眉头,没有接茬,只道,“你们四喜楼也是做绝了,便是辞退我们,也不能连个最后的月银都不给,你们是要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吗?”   “你们泄露了四喜楼的秘密配方,四喜楼不找你们赔钱就不错了。”胡掌柜苦口婆心,“周师傅你就别闹了,这些年在四喜楼赚的钱也够你生活了,没必要为了这点月银闹得太难看。”   钱始终掌握在最顶层的那堆人手里。   如周师傅这种打工的,说白了,领多少钱,能不能领到钱都在别人一念之间。   又何必闹的那么难堪呢。   “好,好,算你们四喜楼厉害。”周师傅气极反笑,“既然四喜楼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当心哪天遭报应。”   说完,他转身背着包袱往外走。   黄师傅紧随其后。   其他师傅也只慢了两三步。   一群人陆续着离开了。   云溪楼的掌柜坐在马车里品着茗,倾听着店里的争吵,一直面带微笑。   等周师傅一群人走了半条街,他才慢条斯理的赶过去,在小二的搀扶中跳下马车。   正正好拦在周师傅面前。   “诸位。”他清了清嗓子,温和道,“听闻你们都是被四喜楼解雇的大师傅?”   “怎么?”周师傅戒备的看了他一眼,“有事吗?”   云溪楼掌柜继续微笑,“我是云溪楼的掌柜,早就听闻四喜楼有几个大师傅手艺了得,平时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了方知不是胡乱夸赞,是确有其事啊。”   马屁谁不爱听,周师傅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云溪楼掌柜趁机又道,“今日钱某不才,在外头听到了两句不合时宜的争吵,才知道几位竟然被四喜楼给解雇了,顿时生了爱才之心,也不知道几位大师傅愿不愿意来我云溪楼掌厨,月银比四喜楼只高不低,绝无虚假。”   刚被解雇就有人来挖墙脚?   周师傅明显有些心动,但他也有职业操守,踌躇着道,“四喜楼与云溪楼素来不和,我们又曾是四喜楼的掌勺师傅,知道许许多多秘密菜式和配方……”   “大丈夫不拘泥小节,更何况是四喜楼不仁义在先的,师傅便是带着一身的手艺和配方投身云溪楼,也没人说三道四。”钱掌柜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在这里,我云溪楼保证,每收一道秘方,都掏一道秘方的钱,绝对不让师傅们吃亏。”   这话说的,周师傅真是想不心动都难。   但他还有些顾忌,看了周围几个同样被解雇的师傅,面带犹豫。   这时,之前说话的黄师傅凑了上来,“周哥,你也说过,那鲜配方咱们每个人都知道一点,倘若合在一起,那就是完整的配方,卖给谁都是一大笔的钱。既然如此,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云溪楼,既赚到了钱,还能谋个新的营生,岂不两全。”   这话周师傅的确说过,但那他那时说的是气话,是想让四喜楼别那么过分,不是真的想出卖四喜楼。   韩东家往日对他们还不错,这次也是因为太震怒鲜粉的事儿才牵连了他们。   最关键的是,周师傅不愿意做亏心的事儿。   马车前,钱掌柜看着周师傅目露难色,眼有纠结,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欣慰的笑了。   是的,他心底也有较量。   前脚四喜楼配方暴露了一部分,后脚就有得到所有配方的可能,是个有脑袋的人都得提防一下,更何况钱掌柜这种精明的生意人。   方才他那种种言论,表面看是在劝周师傅投诚,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番试探。   现在,周师傅过了他的试探。   钱掌柜对这真正的鲜粉配方也愈发的势在必得。   他给了黄师傅一个眼神。   黄师傅立马拉着周师傅,在旁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子,最后道,“四喜楼不给咱们月银,倘若云溪楼拿几百两银子把这鲜粉配方买了,也就变相的相当于给咱们月银了。”   “周哥,你别忘了,你那大闺女就要出嫁了,你不得给孩子置办点像样的嫁妆?还有你那小儿子,要上私塾,每个月都得不少学费吧。”   周师傅的表情一变再变,思虑良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接下来,以周师傅为主,黄师傅为辅,几个师傅联手,将鲜粉的配方默写了出来。   这是完整版的配方,比之前得到的一部分可强多了。   钱掌柜如获至宝,丢下三百两银子,就激动地要回云溪楼。   “钱掌柜,我们兄弟几个的月银怎么商量。”周师傅在钱掌柜上车前喊了一声。   钱掌柜身子微一顿,好大会子才道,“现在云溪楼也不是特别需求大师傅,要不,几位师傅另谋高就?”   周师傅等人顿时面色大变。   这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啊。   偏他们对钱掌柜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乘坐马车离去。   良久之后,周师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第101章 皇长孙   云溪楼拿到了四喜楼做菜好吃的秘方!   这消息也就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席卷了整个西阳镇,让镇子上的老饕客都有些沸腾。   紧接着,四喜楼东家韩兆急匆匆的赶来,更映衬了这一说法。   一时间,大家情绪纷纷。   有人叹气,“这下子,四喜楼刚刚比云溪楼取得的优势,又要没了。”   “听说那云溪楼是用不正当的方法取的方子呢。”有人感慨。   “不正当又如何,反正是得到了,四喜楼只能吃瘪。”有人不以为意。   四喜楼里。   除却黄师傅之外的所有大师傅都坐在这里,看着正上方的韩兆,神情轻松   “这次的事还是要感谢你们的配合,尤其是周师傅,这回云溪楼能入瓮,你的一番表演功不可没。”韩兆笑着道。   周师傅摆了摆手,“还是东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老黄是内奸,才顺利的布了这个局。”   “乔娘子将配方分成了许多分,每人只掌握了其中一部分,这其中,谁掌握的多,谁掌握的少,谁掌握的和谁掌握的重叠了多少,可都清清楚楚。”韩兆冷笑,“云溪楼在我四喜楼安插眼线,我四喜楼自然也能在他那里留个眼睛,只要稍一留心打听,知道那鲜粉大概的用量,便能推测出是谁泄露了秘方。”   原来他们每个人并不是均匀掌握了配方。   有的人掌握的配比少,有的人掌握的配比多,甚至有的人掌握的可能是完全用不到的配比。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虽然大家对四喜楼都没有异心,但这一刻还是被东家的智慧给震惊了。   那一刻,包括周师傅在内的所有人,从此以后都不敢再生有一丝别的想法。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东家却在此时对一个小娘子佩服不已。   这鲜粉保密的方式是她教的。   这鲜粉配方泄露之后,如何拯救的方式也是她给的。   如此一个巾帼女子,竟然委屈在一个偏僻乡村给人家当后娘。   韩兆惋惜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顾家村。   乔连连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几个孩子吓了一跳,赶紧围了过来。   顾城问,“娘你怎么了,莫不是伤寒了?”   顾鹊面带忧色,“最近天气冷,娘可别生病了,过年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毕竟,大夫也要过年去。   乔连连摸了摸两个大孩子的头,轻声道,“放心吧,我没事。”   虽说她看起来身材纤细,但要赚钱,要照顾五个孩子,她怎么可能弱不禁风。   哪怕每天只忙碌吃喝拉撒,这一大家子也够她脚不沾地了。   严格来说,乔连连的身体很好,跟村里许许多多干活的妇人一样,体格健壮。   但家里人好像都不太信。   尤其是顾绍。   这男人从前总是木讷讷的看着她干活,现在不知道开了什么窍,竟然学会抢活了。   刷碗,他来。   虽然摔了好几个,但男人强行解释:碎碎平安。   洗衣服,他来。   虽然搓破了好几个地方,但男人强行解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乔连连的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   到了做饭的环节,她死活都不肯让顾绍再接手了。   “家里那么多张嘴,你要是做出一锅猪食那还了得,饿着孩子怎么办。”乔连连把男人一脚踹出了厨房,带着大闺女忙碌。   顾绍站在院子里,摸了摸鼻子,一脸的无奈。   碧松作为强行跟过来的“武馆合伙人”,蹲在一旁嘿嘿笑着看热闹,“没想到爷还有这样献殷勤的时候。”   顾绍冷冷的瞥了一眼过去。   碧松又赶紧收起表情,一脸的苦大仇深,“夫人怎么能对爷这样,太过分了!”   顾绍再次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女人,眼角眉梢俱是浮现一丝温柔。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女子做饭时的样子,是这样专注而温柔,带着几分母性的光辉,吸引得人挪不开眼。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女人做饭时这么吸引人。”碧松也在旁边看得如痴如醉,“我从小没有娘,也没有媳妇,还是头一次看女人做饭呢。”   所以呢?   顾绍猛地回过头,额头青筋乱跳。   下一瞬,如痴如醉的小侍卫就被踹飞了出去。   “爷,我错了。”碧松哀嚎,但还是阻挡不了声音越来越远。   正做饭的乔连连听到动静,有些诧异的抬起头。   然而窗子里只有顾绍沉稳的面庞。   乔连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心底一松,冲他一笑便继续做饭了。   “娘,你冲爹笑了。”顾鹊一边往锅底塞木棍,一边小心翼翼的道。   乔连连一怔,“笑怎么了?我不经常冲你们笑么。”   “那不一样。”顾鹊托着腮帮,“你冲我笑,冲大哥小弟小歌儿都笑,也冲刘婶子笑,就是没对爹笑过。”   是那种真正开怀的笑容。   娘不喜欢爹,是几个孩子一致的认知。   谁让爹一上来就要休妻,还纵着顾家人欺负他们娘几个。   但好像又不怪爹,毕竟他也是太过关心几个孩子。   而娘从前,的确……对他们兄弟姐妹很恶劣。   顾鹊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她娘温柔的侧脸。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身材也是那个身材,可感觉就是不一样,好像换了个芯子似的。   顾鹊心底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顾城说得对,你是想要现在的娘还是想要以前的娘?   那顾鹊肯定毫不犹豫:就要现在的娘。   是了,那她还怀疑什么,乔连连就是她娘,现在是,以后也是。   永远都是。   当天,碧松没有走,留在了乔连连家,跟顾绍挤一个屋。   顾绍的表情很不好,“我只是让你跟我一起开个武馆,不是让你赖我家不走了。”   碧松嘿嘿一笑,“爷,这大过年的,绛椿回了京城,你也不能让我一个人过年吧。”   顾绍没理他,转了个身。   碧松爷跟着转过身叭叭叭,“爷,你什么时候回京城,真的不回去了吗?太子爷那边的事你不管了?还有长公主……”   “闭嘴。”顾绍冷漠。   碧松一下子蔫了,躲在旮旯里一脸委屈。   顾绍长叹了口气,“你仔细想想,阿城。”   阿城?顾城?   碧松打了个机灵,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个在一年前死于大火中的……皇长孙?   【作者题外话】:三更要下午啦小可爱们,本来上早上赶出来的,结果没出来,郁闷,干脆放一个你们心心念念的大料出来,嗯……满意否? 第102章 云汐楼之灾   消息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碧松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是顶着俩乌黑的眼圈来吃早饭的。   乔连连煮了胖小子最喜欢的面片,还加了肉末和虾皮提味儿,考虑到多了一口人,又特意多扯了半瓢的面。   结果还是不够吃。   碧松一边秃噜面片,一边对自家夫人比了比大拇指,“好吃,真的好吃,不愧是夫人的手艺,当初那卤羊腿就惊艳了我,今天吃到夫人的面片,才发现不光卤羊腿好吃,是夫人做的所有东西都好吃,太心灵手巧了。”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这么浓烈的马屁。   就算他吃了足有四碗的面片,险些让其他人不够吃,乔连连也还是没好意思数落他什么。   “没吃饱的来吃糕点。”她去厨房端了些炸糖糕和丸子。   炸糖糕是甜的,用开水烫成松软的面团,里头包上些白糖,扔进油锅里炸的金黄酥脆,捞出来吃的时候要小心,因为里头的糖都化成了糖浆,很烫。   炸丸子是咸的,大萝卜加煮熟的米粒和成较为浓稠的面,似粘手不粘手的状态,拿勺子舀成小团子扔进锅里,等金黄了就是熟了可以捞出来。   这两样都是斜阳县过年必备的特色美食,昨日乔连连在集市上看见就多买了些回来。   一般人买回家,东西就凉了,吃也能吃,但是不会太好吃。   但乔连连有法子,在油锅里稍微煎了一下,让两样炸食恢复了本身的热度和酥脆,吃起来就和刚出锅差不多。   糕点一上桌,就受到了大家的强烈欢迎。   就连顾城这么素的性子都吃了两块糖糕。   碧松瞟了他好几眼,在心底嘀咕,“当年皇长孙最嗜甜,曾有欲拍马屁者寻遍京城,只为献上最美味的甜食。”   可现在,顾城只吃了两块糖糕,就停下了手。   要知道糖糕小巧,不过半个巴掌大小,普通小孩吃上五六个都不成问题。   摊上顾楼这种小吃货,两个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可顾城并没有对这些甜食表现出多么额外的兴趣,也许他吃那两个也只是为了给他后娘的面子。   碧松的心底愈发的嘀咕。   昨天晚上爷说话只说一半,让他似懂非懂又朦朦胧胧,有心多问两句,结果爷一翻身睡去了。   到现在他都一头雾水。   这时,顾城放下了碗筷,沉声道,“娘,我吃饱了,去看书了。”   “好。”乔连连颔首,不忘叮嘱大儿子,“不要一直盯着书看,半个时辰出来休息一会,别坏了眼睛。”   顾城很听话的点了点头,钻进了乔连连特意为他开辟的书房。   碧松看着,忍不住好奇问道,“夫人,皇……顾城他可有考秀才?”   “秀才?”乔连连回忆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学业证明划分,摇了摇头,“小城还没过童生试呢,开了年我就送他去考试。”   童生是漫长求学路的第一个关口。   过了童生才能考秀才,考了秀才才能做进士,中了进士,那基本就光宗耀祖了。   顾城开了年才十岁,没过童生正常。   但皇长孙七岁时便已出口成章,字迹洒脱,写出的文章连老进士都啧啧称奇。   太子对他无比疼爱,连帝王都将他捧在掌心。   如此娇宠出来的孩子,不说自大骄傲,但总也有几分自信张扬。   再看看顾城,沉默冷静,脊梁是笔直的,但整个人十分沉闷,一天下来说不上三句话,其中两句都是对乔连连说的。   碧松真的无法把这两个人连在一起。   而且,皇长孙当年不是……夭折了么。   据说皇长孙下葬时,普天同悲,帝王更是三日不上朝,只为祭奠乖孙。   现在,说他还活着,还活在这种穷僻的角落。   碧松怎么都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   “碧松公子。”   耳畔忽然传来乔连连的声音,碧松赶紧回头,“夫人怎么了?”   乔连连目露谨慎的望着他,“不知道我儿身上可有什么奇怪之处,碧松公子一直紧盯着他不放?倘若有何不妥,不如跟我这个当娘的说说。”   碧松嘴角抽了抽,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他赶忙补救,“不是不是,是我看到顾城的背影,想起了我一个表弟,哎,当年关系也是极好的,可惜我家发大水,乡亲们妻离子散,就再也没见过他。”   乔连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不太相信碧松的话,但想一想碧松跟顾城应该毫无过节,那刚才碧松奇怪的眼神,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   “那你们坐着歇一会,我去收拾下东西。”乔连连站起了身。   顾鹊自告奋勇,“娘我来帮你。”   娘俩携着手一并去了厨房。   碧松的目光又落在了顾鹊的身上,一脸的若有所思。   吃过了早饭,乔连连全家就进入了自由活动模式。   顾城带着顾钟看书,顾鹊带着顾楼晒暖,顾绍抱着小歌儿给她讲故事。   至于乔连连,一直在房间里鼓捣东西。   顾鹊好奇心重,跑过去问,后娘却只说,“明日你就知道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这云汐楼拿到了鲜粉配方,的确是迫不及待就使人去做了,但钱掌柜疑心重,做出来没大量的用,而是先让大师傅烧了几盘菜尝了尝。   跟四喜楼吃的味儿好似有点不太一样,但也带着一股特殊的鲜香味儿,引人食欲大增。   钱掌柜大喜,只当那不太一样是源于做菜方式的不同,急吼吼的吩咐人大量制作鲜粉,并一袋一袋的送去斜阳县其他云汐楼分号。   等第二天,所有的云汐楼全都用上了鲜粉。   托之前那道消息的福,许多人好奇这云汐楼是不是真的得了四喜楼做菜好吃的秘诀,全都上门探个究竟。   如此一来,云汐楼迎来送往,竟是比往日客增了数成。   钱掌柜的嘴都要笑歪了,捋着羊胡须直晃脑袋,就差把“得意”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中午一波食客退去,云汐楼数钱数到手软。   很快便至晚席。   因为中午的味道的确出色,晚上云汐楼来了更多的客人,再加上是春节期间,都是拖家带口的,云汐楼一度客爆,所有的桌子都满了。   就这样,还有客人源源不断的来定,差点将酒席定到了明年元宵。   钱掌柜站在柜子后,看着一大堆的定金直乐呵。   直到——中午的那批食客忽然都找了过来。   “钱掌柜,出事了,出事了!!!!” 第103章 推卸责任   云汐楼的小伙计一边跑一边冲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掌柜的,出事儿了。”   “出什么事了?”钱掌柜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即便是出了事儿,你也不能这样咋咋呼呼的跑过来。”   这是酒楼大堂,来来往往都是客人,小伙计这样一咋呼不打紧,好多人都看了过来,目露惊奇。   钱掌柜少不得要安抚一下大家,“莫要慌乱,小伙计少不更事,打扰大家了,请继续用饭。”   言罢,还要狠狠的瞪上小伙计两眼。   小伙计抹着头上的汗,一脸的委屈,“掌柜的,事情真的很紧急……”   “紧急你也不能大声嚷嚷,你得小声告诉我,这样嚷嚷着跑过来,影响到了酒楼生意怎么办。”钱掌柜压着声音低吼。   小伙计有点被吓到了,不敢再声张,转而凑到钱掌柜跟前,小声的嘀咕了两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钱掌柜人到中年,耳朵有点小背。   伙计稍稍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   “什么?”钱掌柜还是没听清。   伙计急了,抬高声音道,“中午来吃饭的客人又回来找了,好些人头上吐下泻的,还有起了疹子的,掌柜的,你快去看看吧。”   钱掌柜这下可听清了,正准备为自己的耳朵还能使感到高兴,下一瞬,消化了伙计话里的内容,僵在原地。   “中午的客人……上吐下泻?”他瞪圆了眼睛,“有没有找大夫?确定是出里咱楼里的饭导致的吗?”   “都请了大夫,而且这上吐下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伙计都快急哭了,“您赶紧出去看看吧。”   话说到这里,钱掌柜不敢再耽搁,连忙跑到云汐楼外。   正好看到十几个客人被自己的家人或扶着,或揽着,虚弱的站在外头。   一看见钱掌柜,就有人嚷嚷了起来,“掌柜的,我们当家的在你家酒楼里吃出毛病了,你还不赶紧过来看看。”   其他人也跟着嚷嚷,“是啊,一回到家就出了问题,当时还以为是吃多了,结果看了大夫说是食物中毒了,钱掌柜不如跟我们解释一下,这在你云汐楼吃个饭,怎么还中毒了呢。”   如果说一个人被证明中毒了,还疑心自己是不是乱吃了什么导致的。   结果这里一大堆人,十几二十个客人都中毒了,又刚好都是在云汐楼吃过饭的。   冤有头债有主。   这下子云汐楼是死活洗不清楚了。   钱掌柜一个头两个大,但好在做掌柜几十年的素养还在,他赶紧摆手让小伙计去请个大夫来,同时安慰诸多客人。   然而,更让他头大的还在后面:这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七八个人,受害人的队伍又扩大了。   好在伙计很快请来了大夫。   挨个一把脉,好家伙,还真是食物中毒,好在不致命,只会让人上吐下泻,或者起疹子。   “掌柜的,你给个说法,我们可都是吃了你家的饭才中毒的。”第一个说话的人气势汹汹。   钱掌柜眉心一阵乱跳,他看了看灯火辉煌的云汐楼,又瞟了一眼堆满金银的柜台,心头乱颤——这要是赔偿出去,今日赚的钱可都打了水漂。   不行,不能承认。   在心底短暂的计算过之后,钱掌柜冷下脸,“陈大夫,请问可以诊出到底是吃了什么中毒的吗?”   这……这怎么诊断?   陈大夫摇了摇头,“需要知道吃过什么,才能推算出因为何物中毒。”   “哦,那就是了。”钱掌柜冷笑了起来,“我云汐楼今天中午至少接待了上百位客人,怎么大家都没事,就你们有事。难道你们一天之内只吃了云汐楼的东西?”   这话说的,谁也不可能只吃云汐楼一家的东西,早晚少不得要吃点自己家的饭。   可那么多人站在这里,全都是吃了云汐楼饭菜的人中毒,要说跟云汐楼毫无干系,也太扯了。   有的人当即明白了过来,钱掌柜这是打算推脱了。   “你这是不想承认吗,云汐楼这么大的酒楼,居然不敢作敢当?”有人愤怒道,“这种破旧楼,还想跟四喜楼比,我呸!”   钱掌柜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他一甩袖子,大声道,“我这云汐楼每日客人何止一百,今日更是宾客爆棚,说有三四百人都好不夸张,怎么就你们几个中毒了,其他人怎么没事,我看不如你们检查一下,出了四喜楼到底又吃过什么东西,别人什么脏水都往云汐楼泼,别忘了我云汐楼也不是泥捏的!”   二十来个食客气的面容青紫,两手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一天到晚吃的东西太杂乱,谁也没办法去一一排查。   可要说跟云汐楼毫无感谢,他们也绝对不相信,更不愿意离去!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那个小伙计又疯狂的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掌柜的,出事了,出事了!”   钱掌柜的脸色一青。   他真是怕了这句话了。   “又出了什么事啊,你能不能小点声,看不到我在处理事情吗?”他扭过头,对着小伙计就是一阵狂风骤雨。   小伙计一脸委屈,眼底含泪,“掌柜的,这次真的小声不了了,云汐楼里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钱掌柜心底一抖,有种不祥的预感浮现,他赶紧阻止小伙计,“等等,回酒楼再说。”   可为时已晚,小伙计闭着眼睛大声道,“云汐楼里又有客人上吐下泻了,还有两个晕倒的,掌柜的,你快去看看吧。”   钱掌柜身子一顿,仿若遭到雷劈,整个人前后哆嗦着摇摆了片刻,然后倒了下去。   小伙计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钱掌柜,又拉住了背着药箱的陈大夫,“大夫,快来给我们掌柜的看看啊。”   陈大夫有些为难,左右看了两眼,最终在钱掌柜的人中上猛地一掐。   钱掌柜“嗷”一声睁开了眼。   小伙计欣喜若狂,“掌柜的你可算醒了,快快快,楼里还有客人等着找你呢。”   钱掌柜含上一口老血,恨恨的盯了小伙计两眼,无奈从地上爬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三更一起发哟 第104章 泼脏水   云汐楼外有几十个食客还没处理完。   楼里又出现了相同症状的客人。   这下子,云汐楼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以后很难摘掉这顶“饭菜不安全”的帽子了。   把钱掌柜给急的,嘴角都要起燎泡了,可依旧毫无办法。   “掌柜的,你想个办法啊,刚才用饭的客人都不敢吃了,全都在大堂里等着云汐楼给说法呢。”小伙计着急的来回乱转。   钱掌柜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去找东家,去找东家来。”   有人立时快马加鞭去了斜阳县,但来回也要至少半个时辰。   大堂里,人生沸腾,声讨云汐楼给个说法的话语越来越多。   钱掌柜有心找个地方躲一躲,结果很快被找到。   一个在西阳镇颇有几分势力的男子,一把薅住钱掌柜的脖颈,“掌柜的,我可是这云汐楼的老客户了,怎么出了事儿你就知道躲呢?解决不行吗?非要寒了大家的心?”   钱掌柜吓得舌头都要打结了,“食材已经完全排除过了,都是新鲜的,往日里也都是这样做的饭菜,不可能突然出问题啊。”   等等。   不一样。   这其中有个新加入的东西——鲜粉!   钱掌柜猛地站直身体,声音颤抖,“快,快,去把鲜粉拿出来,让陈大夫检查!”   有小伙计飞快的舀了一碗的鲜粉过来。   陈大夫还没走,捻起一点鲜粉尝了尝,又摇了摇头,“不行,这都磨成粉了,很难尝出来到底有什么。”   “拿方子,把原方子里的食材全都拿过来。”钱掌柜激动的声音都尖锐了。   小伙计飞快的把没做完的食材拿出来,平铺在桌子上,让陈大夫观看。   虾米,猪骨棒,海带……   大部分东西都是提鲜的好物,也没什么致人食物中毒的啊。   陈大夫皱着眉头继续挑挑拣拣,当他看到食材里居然有木耳和田螺的时候,眉头一松,高兴道,“找到了,是它俩。”   “田螺和木耳?”钱掌柜一头雾水,“这两样东西怎么了?”   陈大夫摸了摸胡须,“这两样单独吃都没问题,但是一起吃就会致人食物中毒,尤其是大量食用,毒性颇大。”   “之前在云汐楼吃过饭的客人应该只是食用了微量,所以大部分人没事,小部分肠胃本就不好的人则遭了殃。”   说着话,陈大夫瞟了两眼大堂内云汐楼做的菜,又叹了口气。   冬季少素多荤,其中又以猪肉为主,可谓是桌桌都有以猪肉为主食材的菜。   然,田螺与猪肉相克,多食还会过敏起疹子,再加上一个木耳混出食物中毒,这上吐下泻基本就稳了。   说起来,都不是大事儿,大部分身体素质好的人可能拉一回就扛过去了。   但如今正值春节,来往客人多,且还有老人孩子,都是身子素质偏弱的人,吃了这些东西,不出毛病才怪。   陈大夫总结了一会,大概意思就是:你倒霉,云汐楼倒霉。   钱掌柜却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悔恨交加道,“上当了,上当了,这一定是四喜楼的阴谋,一定是。”   周围人都有些奇。   事到如今,为了给云汐楼洗清嫌疑,也为了祸水东移,钱掌柜也只能说了实话,“这鲜粉的确是我从四喜楼大师傅的手里买来的,当时我还在想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儿,四喜楼能舍得卖鲜粉方子,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想好要害我们,他们是故意的,是四喜楼害你们食物中毒的!”   这话都是实话,只是没说怎么买的,也没说怎么卸磨杀驴的罢了。   “四喜楼……”周围就有人念叨起来了。   “对,就是四喜楼,他们故意泄露了错误的配方,为的就是让大家食物中毒,让云汐楼声誉跌到谷底,这全都是他们搞的鬼。”钱掌柜大吼。   眼瞅着一切脏水污水都要泼了过来。   韩东家带着胡掌柜的出现了。   “老钱啊,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我们四喜楼闲着没事把保密的配方卖出去?留着自己赚钱不好吗?”胡掌柜笑眯眯的道,“有些人呐,不要总想着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至少我们四喜楼就没出现过这种问题,对吧。”   有人轻轻点头。   钱掌柜的面色煞白,但还是强撑着道,“肯定就是你们捣的鬼,我云汐楼之前从没出现过问题,一用这鲜粉就开始出问题了,不是你们捣鬼,还能是什么。”   “你们用不正常手段得到的鲜粉,我们怎么知道掺了什么。”韩兆冷笑,“四喜楼为了保密鲜粉,每个人记住的配方都不同,必须要知道全方的人再重新配比,最终才是真正的鲜粉,你以为收买一个两个人就能知道鲜粉的真正配方了?”   “再说了,这方子是真是假还不好说,你就先往我们四喜楼身上泼脏水?钱掌柜怕不是急昏了头。”胡掌柜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时至今日,大家也看明白了,这是两个酒楼在争夺某样配方。   四喜楼是配方持有者,生意日渐上涨。   云汐楼眼红,就不择手段的找到了配方,结果这配方有问题,吃的许多人上吐下泻,食物中毒了。   说起来,应该怪云汐楼,但也有人不免怨怼四喜楼。   韩兆看到了这一切,目光一转,冷着脸道,“我们四喜楼损失也挺大的,好好地配方流失了,现在还要被人泼上一头污水。要是这么说,哪天你们自己炒菜炒糊了,是不是也要找一下卖菜的菜农,说人家卖给你们的菜不好,容易糊锅?”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韩兆冷着脸,语气又严肃,很快笑声又消失了。   连带着,对四喜楼怨怼的目光也逐渐消失。   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乔连连暗暗地点了点头,韩兆能把四喜楼做到如此地步,果然是有几把刷子的。   “现在,事情是云汐楼的事儿,我们四喜楼决不插手,但也不能容忍任何人往我们头上泼污水。”韩兆字字有力,“倘若有人非要质疑泼污水,那我们就县衙见!”   这是要跟云汐楼杠上了啊。   钱掌柜的又气又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期盼云汐楼的东家赶紧过来。 第105章 乔连连卖药   然而这都半个时辰了,就是不见人来。   钱掌柜急的快要尿裤子了。   一旁的小伙计怯怯的道,“如果真的是鲜粉出了问题,东家还能过来吗?”   钱掌柜身子一僵。   是了,鲜粉是所有云汐楼一起在用的,西阳镇能出问题,其他地方的肯定也出问题了。   东家他……肯定忙的抽不过身啊。   这下子,钱掌柜是真的要哭了。   偏还有客人等得不耐烦了,在那嚷嚷,“到底还来不来人了,还给不给说法了,难道就让这些病人干等着?”   上吐下泻虽不致命,却格外麻烦。   吐的还好说,拿个盆就罢了。   泻的却是……天知道这会,云汐楼的茅坑到底排了多长的队伍。   韩兆带着胡掌柜,走之前好心提醒了钱掌柜一句,“我要是你,就赶紧赔偿了,免得人越积越多,真坏了酒楼声誉,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这话是真的。   钱掌柜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他瞟了一眼柜台位置,想着今天刚收入的金银,痛心疾首的摇头,“发,发,赔偿,食物中毒的赔偿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那可不少了,许多人来吃一桌好饭还用不上五两,如今一人赔偿五两,算得上大方。   那些没中毒,但是饭也吃不下的人,则是把饭钱都退了,又额外一人补了二两银子,总算是平复了悠悠众口。   至于云汐楼到底亏损多少银钱,大概也只有他们知道了。   乔连连暗暗一笑,随着韩兆一起退出了人群。   “乔娘子,今日戏也看完了,夜色深邃,我让老胡送你们回去吧。”韩兆道。   “暂时还不走。”乔连连摆了摆手,瞄了一眼顾鹊。   低着头的大闺女不情不愿的走了出来。   乔连连轻轻咳嗽了两声,“快,鹊儿。”   顾鹊这才抬起头,扁着嘴吆喝,“治食物中毒,上吐下泻的特效药,吃了就管用,十文钱一包,不贵啊不贵啊。”   周遭都是拉到站不起来人,一听可以解毒,眼睛立马亮了,“真能解毒吗?”   “当然能,吃下一刻钟就管用,不管用退钱。”乔连连神秘的笑道。   一刻钟也不久,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十文钱很便宜,当即就有人从顾鹊手中买了一包。   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有人来买。   乔连连忙活了一整天,几百包尽数卖了个干净。   到手净赚四两银子。   顾鹊也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最后吆喝的轻快又利落,连词都比乔连连拟好的多了几句,俨然一个精明的小商人。   韩兆在旁边看着,瞠目结舌。   好大会子,他才问道,“你这药,真的管用?”   “当然管用。”乔连连非常自信,“田螺跟木耳相克中毒,食莲子即可解毒,药到病除,明天睡一觉他们就能好了。”   “所以那纸包里……”韩兆嘴角抽了抽,事情应该不会和他想的一样吧。   “纸包里就是两颗莲子。”乔连连俏皮一笑。   韩兆差点摔在了地上。   两颗莲子卖人家十文钱,谁家药房这样干了,怕不是被人砸成粉末。   偏乔连连毫无不在意,“韩东家别怕,我当然不可能直接卖两颗莲子,那都是我碾碎成粉末,再捏成药丸形状的。”   韩兆吐了口气。   这样还好,至少不是莲子的形状,不会一眼就被看穿。   不过……本质上好像还是两颗莲子啊。   韩兆扭过头,表情有些扭曲。   乔连连却已经哈哈大笑着,拉起大闺女的手,漫步远去。   在不远处灯火闪烁的地方,有一辆马车,还有或站或坐的爷几个。   在那里,静静地等待她们归来。   ……   白日里,乔连连就猜到今天云汐楼差不多要出事儿,特意做了点解毒的药,来赚点小钱。   到了晚上,胡掌柜送来消息,说热闹开始了。   乔连连便打算带着大闺女去看热闹,快去快回,也就一个时辰。   可顾绍死活不同意,正好碧松租的马车还没还回去,他干脆架着马车,带着一家七口来了西阳镇。   前头就是闹哄哄的云汐楼,的确如胡掌柜所说,很热闹。   顾鹊性子活跃,又掐尖好强,拉着乔连连就想往前钻。   可顾绍和顾城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主,三个小的更是早就趴在车里迷瞪着了,所以一家人分成了两批。   乔连连带着大闺女跟在韩兆身后进去看热闹。   顾绍带着其他几个孩子在外面等待。   顺便,还看到了顾鹊卖力吆喝的场景。   爷几个都有点沉默。   但看着娘俩幸福的手拉手走过来,又不自觉浮起微笑。   “卖完了?”顾绍轻声问,把垫脚放在了车辕下面。   乔连连先踩着垫脚上去,又把大闺女给拉了上来。   娘俩一并坐进去,刚好看到顾歌揉眼睛,就把小歌儿扯进了怀里。   “卖完了。”乔连连一边搓小歌儿软嫩的小脸蛋,一边道,“卖了四两银子。”   “娘,这四两银子得有我的一半。”顾鹊噘着嘴道,“为了给娘卖东西,我的脸可都丢尽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吆喝着卖东西,简直用光了她半辈子的勇气。   “可我看你后面挺高兴的。”顾绍突然道。   顾鹊有些语塞,“我……我收到钱了当然高兴。”   “真没想到,我们鹊儿还有做生意的本事。”顾绍勾了勾嘴角,又道,“卖东西快,数钱也利落,鹊儿这是跟谁偷学的本事。”   “我没跟谁偷学。”顾鹊高兴地咧开嘴笑,“都是看娘怎么做的,慢慢就学会了。”   “所以……你还是跟你娘学的了?”顾绍眼底已漾起了笑意。   顾鹊还不知道自家老爹给自己挖了个坑,仍旧高兴道,“是啊,当初娘卖卤肉卖馄饨,我可都跟着看呢,时间一长肯定学会了。”   “你跟你娘学会了卖东西,又用学到的东西去赚了这四两银子,所以这钱还是你娘赚的,哪有你的一半。”顾绍语调幽幽。   顾鹊坐在马车里,感受着连续不断地颠簸,脑袋有一瞬间的当机。   爹好像说的挺有道理的。   但是……吆喝也的确是她吆喝的,东西也的确是她卖的啊。   为啥就没有她的功劳了。   大姑娘傻眼了,拉着她爹的衣袖不肯撒手,“爹你坑我,我还是不是你闺女,你为什么坑我,爹你这是偏心眼。”   顾绍被拽的东摇西晃,忍不住大笑出声。   夜色黢黑,长路漫漫,马车看似孤独的在路上行走。   但传出的笑声又充分昭显了,里头的人并不孤独。   相反,也许他们很幸福。   【作者题外话】:碧松:你们考虑到独自一个人留守在家的我了吗?   ps:今天更的晚了点,但是三更连发,希望你们看的高兴,记得给姐姐投票票嗷,么么哒。 第106章 过年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年三十正式拉开了序幕。   家家户户开始贴春联,扫旮旯,极尽所能的去迎接下一个年头。   乔连连提前买好了福字和春联,又用淀粉水熬了一锅浓稠的米浆。   顾绍非常自觉的接过,带着几个男孩子往墙上,大门上刷米浆,贴春联。   乔连连就负责做饭,顾鹊给她刷锅烧火。   大年三十嘛,吃的总是要丰盛一些。   家里又不是之前短缺的状态,想吃什么都吃得起。   最关键的是,摊上了一个大方还会吃的娘。   普通人家过年,一盘饺子也就罢了,乔连连做了整整五种口味的饺子。   有猪肉荠菜馅的,芹菜牛肉馅的,猪肉大葱馅儿的,三鲜素馅的,还有一个猪肉玉米馅儿的。   不仅如此,她还配了足足四碟小凉菜。   一盘猪皮冻,就是拿猪皮洗干净刮去猪油切碎熬煮出胶原蛋白,再放在外头冷上一夜让其凝固成型,第二天吃的时候切成块放点酱油醋和小葱碎就很美味了。   一盘卤羊腿,这是从四喜楼拿的,甜辣口的羊肉撕碎放在盘子里,什么都不放,只微微加热,就香的人口水直流。   一盘酱菜,主料是萝卜,但因为经过发酵以及各种香料腌制,早已脱胎换骨。乔连连又把它切成条,拿芝麻油拌了一下,香味更加丰富有层次。   一盘清蒸金针菇,把金针菇洗净撕片平铺在盘子里,加点葱姜大火蒸上盏茶时间,出锅浇上提前配好的料汁,简简单单好吃又好做。   碧松蹲守在厨房外头,光看着这些菜的制作就已经口水横流。   等乔连连终于樱口微张,喊了声“吃饭了”,他便立时弹起来,一跃进了厨房,殷勤的将碗尽数端到了正厅。   他手大不怕烫,速度又快走的又稳,外头贴春联的爷几个才回来,饭菜就已经摆好了。   “夫人,来来来坐。”他热情地招呼众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主,别人是客。   乔连连抿嘴一笑,“碧松公子,你可别叫我什么夫人了,叫我连连或者小乔就行。”   “这怎么好意思呢。”碧松瞄了一眼顾绍,见他没有任何表情,才又嬉笑着道,“那你也别叫我公子了,怪别扭的,叫我碧松就行了。”   “好。”乔连连一口应了。   一家人外加一个碧松尽数落了坐。   顾绍道,“我去放个鞭炮。”   在顾家村这里,年三十和初一吃饭之前都要放串鞭炮,这是当地的习俗。   碧松赶紧站了起来,“我来我来。”   鞭炮是早就挂好的,他只需要掏出火折子点燃引线就好了。   这鞭炮声,在自己家听别人家放,也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可真到了自己家门口,就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等到碧松一出去,乔连连和顾绍就十分默契,一人一个小的,将手捂在了他们的耳朵上。   好巧不巧,这会刘婶子家也放鞭炮。   那两串炮声聚在一起,炸的人心底发慌。   乔连连等炮声一停就去看顾歌,生怕她吓坏了。   谁知道小姑娘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十分新奇的盯着外头,大有也要去放一把的架势。   乔连连哭笑不得,一块猪肉玉米馅儿的饺子塞过去,小姑娘才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安静吃饭。   过年是孩子们的欢乐时光,也是成人走门串户的好时机。   乔连连人生地不熟的,不爱出门,也就跟刘婶子家互相送了点吃食,拜了个年。   倒是顾绍,明明是土生土长的顾家村人,却只去探望了一下顾老太和姑婆,便没再出门了。   倒是从李家村回来,他拎了不少东西。   乔连连过去看了一下,多是些自家蒸的馒头,窝窝,以及一些炸丸子糖糕之类的物什。   她忽的生了调笑的心,“怎么?你那表妹特意给你的?”   顾绍闷闷的看了她一眼。   到底给谁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明明李春花千叮咛万嘱咐,这些都是给嫂子吃的,还说不够吃再去拿,哪里提到过他了?   不过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永远都不说,打死都不说。   到了晚上,一家人开始包饺子。   馅料都是早就调好的,面也活好了,就是没事做守岁,干脆全家参与包饺子。   几个笨手笨脚的孩子蹭了一脸面,结果捏出个长条状的饺子也就罢了,就连顾绍顾城都对付不了这软软的小面皮,捏了几个连额头都出汗了。   倒是碧松,心灵手巧,跟着乔连连学了几遍,竟然捏的还算过关。   难怪有人说,这爱吃美食的人,做起美食来也通常像模像样。   夜色黢黑,乔连连包好了最后一个饺子,找个地方好生存放起来,又拿几块饺子皮把刀口,铲子口等等全部封上。   “娘,你这是做什么。”顾鹊作为贴心大棉袄,义无反顾的跟在乔连连身边忙碌,瞧见这一幕她忍不住发问。   “过年前三天不允许动刀动铲。”乔连连笑眯眯的道,“这样封起来,等到初四才能再用呢。”   “啊,那我们这几天吃什么。”顾鹊感到新奇,同时又十分惊诧。   “吃饺子啊。”乔连连忍不住揉了一把大闺女的头,“你放心,吃的东西我早就备好了。”   冬季寒冷,东西耐放,她早就做好一大堆吃食放起来了。   顾鹊这才放下心来,陪她娘一起忙碌。   外头,顾绍找了跟又粗又长的木棍,挡在了大门口。   俗称挡财神,生怕财神从家里跑出去了。   等做完这一切,就是点着灯烛,安安静静的等待十二点到来了。   也许是忙碌完的放松,也许是在潜心等待新年的到来。   这蛮长却又短暂的半个时辰里,谁都没有说话,每个人的目光里或闪着晶莹,或充满回忆。   唯一毫无心绪的,大概只有年纪最小的三个孩子了。   十二点,新年到。   家家户户都放起了鞭炮,声震如雷,既送往,又迎新。   突然,外头不知谁家放起了烟花。   漂亮的烟火在天空炸开,绽放出最美的一瞬。   乔连连,顾绍,还有几个孩子全都仰起头观看,露出微笑。   斜阳县,韩兆带着韩暮,同样仰头观看着天空。   西阳镇,胡掌柜也捋着胡须欣赏这美丽的花火。   远在万里之遥,红砖绿瓦堆砌的阁楼中,一个不到三十岁,面白无须,一身浅黄的男子,也仰起头,看向天空绚烂的火树银花。   【作者题外话】:一更,不知道说啥,不如给大家拜个早年? 第107章 发钱了   过了年,乔连连又开始忙碌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顾城要考童生试了。   有什么比学业更重要的东西吗?   没有。   但四喜楼那边也不能撒手不管,乔连连把顾绍留下看孩子,自己一个人带着两道好菜送了过去。   胡掌柜现在把乔娘子奉为了仙女,一看见她就笑出满脸的褶子,“娘子来啦,东家在屋头等着呢,年头的分红下来了。”   乔连连笑着点头,给胡掌柜拜了个晚年,便进了包房。   韩兆正在里头清点账目,见她进来了,把一包银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乔连连也不客气,接过来一数,好家伙,足足四百两银子。   比她预计的二百两竟多了个翻倍出来。   “你那几道菜确实受欢迎,云汐楼又垮了,虽然一时半会倒闭不了,但想跟我四喜楼争锋却已是不能。”韩兆一边拨动算盘,一边淡淡道,“我对比了一下四喜楼去年同月的银钱账目,多出来的银子分你三成,这便是那三成,倘若你觉得存疑,便来同我一起核算账目。”   一个月,仅仅是靠那几道菜的利润中的三成,就拿到了四百两银子,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账目问题,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乔连连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她把银子放进了随身的竹筐里。   没办法,乔连连也想揣兜里,但这可是几十斤重的银子,真的揣不动。   “你待会还是把钱存一下吧。”韩兆掀了掀眼皮,“一个女人家带这么多银子,不安全。”   安不安全另说,重倒是真的。   乔连连点头,正准备告辞离去,韩暮突然闯了进来。   过了个年,这些孩子仿佛商量好似的,齐齐蹿了个头。   顾城自不必说,以前不过到乔连连肩膀的位置,现在都到耳朵根了。   韩暮更高,已经快到乔连连眼珠子位置了。   “乔娘子,顾城是不是要去考童生试了。”他一进来就抓着乔连连问,愣是没给他爹一个眼神。   乔连连瞟了一眼韩兆阴沉的老脸,忍俊不禁,“是啊,过了十五就去了,得上安阳郡考呢。”   从顾家村到西阳镇就得半个时辰,从西阳镇到斜阳县还得半个时辰。   从斜阳县到安阳郡更是得足足三个时辰。   这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光走路就得用四个时辰,可见安阳郡路途遥远,以及这个年代的代步工具有多慢吞吞。   韩暮还是没看他爹的老脸,自顾自的摆弄了下衣襟,耍帅道,“其实,先生说我也可以考童生试了,不如我们到时候一起吧。”   “是吗?”乔连连心底存疑,她可没听到李老先生这么说过。   “当然是的,我可比顾城还要大上一岁,更早求学两年,他都会的东西我没道理不会。”韩暮最看不得乔连连存疑的表情,差点从地上蹦起来。   乔连连抿了抿嘴,没说话,转而看向了韩兆。   这可是人家的孩子,她说了不能算。   韩暮这才意识到他爹也在,顿时面色一变,跳脱的表情换成了苦大仇深,“爹,爹您……爹新年好。”   韩兆阴沉着脸,“我新年不好。”   养了十几年的大儿子对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小娘子都比跟自己亲,他新年能好才怪。   韩暮更惧怕了,缩着脖子往乔连连的背后挪了挪,解释道,“爹我就是想考童生了,考完童生才能考秀才来着,您不是一直想让我光宗耀祖么,我正在努力。”   韩兆瞥了自家儿子一眼,“你想去安阳郡考试,韩家自会派人送你过去的。”   虽然乔连连也不是从前一穷二白的时候了,但跟韩家还是不能比。   韩暮身为斜阳县韩家的大宝贝孙子,不让自家人送去考试,居然想跟着乔娘子一起去。   韩兆想不通他的脑回路。   “爹,你不懂,阿城他学问比较好,我跟着他能学到东西。”韩暮振振有词,“况且,我觉得乔娘子一定会照顾好阿城的,我跟着也能沾点光。”   前面说了一大堆都是铺垫,其实他就是想跟着顾城蹭饭。   韩兆的嘴角抽了抽,十分无奈。   “再议。”他沉声道。   韩暮一脸的不甘愿,眼瞅着就要哭出声来了。   乔连连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那个,韩东家,我家里还有孩子,就先回去了。”   韩兆点了点头,放下算盘,把乔连连送到了门口的位置。   韩暮不情愿的跟着,还想跟他爹再好好唠一唠。   结果,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正好挡在了几人跟前。   那人衣着狼狈,状若疯癫,双目圆睁,嘶吼着道,“韩兆,你背信弃义,你是小人,你算计我,你还我好好地生活,你跟云汐楼的人一样不是东西,你们这群恶人。”   乔连连吓了一跳,后退了好几步。   “是你?”韩兆眉头紧皱,“怎么?云汐楼也不要你了,竟然跑我这四喜楼撒泼来了。”   这人正是之前撺掇周师傅卖配方的黄师傅。   韩兆早就调查出来,黄师傅才是真正泄露配方的人,后来为了给云汐楼一个教训,他特意利用黄师傅传给了云汐楼“完整的鲜粉配方”,结果害云汐楼在新年之际栽了一个大跟头。   声誉坏了,赔偿了许多的银子不说,还得罪了之前所有的客人。   云汐楼现在能开门,全靠背后站着安阳郡知府和太子妃,光凭人情拉客,勉强支撑下去罢了。   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才子佳人俱爱的文雅酒楼了。   韩兆心情大好,对黄师傅的处罚也就轻了许多——仅仅是扣除当月银钱,将他撵出去罢了。   黄师傅只能去找云汐楼,毕竟当初钱掌柜的可是承诺了他,要雇他当云汐楼的大师傅。   谁知道云汐楼不仅翻脸不认人,还记恨上了他,不仅又打又骂找人欺侮,还发话让斜阳县所有的酒楼都不许雇黄师傅。   如此这般几日,黄师傅终于受不了了,闯到了四喜楼跟前。   “你们两家联起手来害我,你们就是看不得我好,你们坏事做尽要断子绝孙,你们不得好死。”他口不择言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韩兆无动于衷,“来人,将他撵走。”   一个对自己东家不忠诚的人,还想吃好果子。   做梦呢!   很快就有人将黄师傅撵着离去。   他十分不甘愿的扭打着,嘶吼着,最后目光落在了乔连连的身上,眼底闪过浓郁的恨意。   【作者题外话】:二更 第108章 乔连连遇险   乔连连并没有注意这些。   她跟韩兆说了声便离去了,接下来要存银子,还要买点菜回去,大儿子要考试了,得吃好点。   韩暮有些不甘心的在后面大喊,“乔娘子,你到时候一定要带着我啊。”   然后就被韩兆扭着耳朵带回去了。   乔连连背着竹筐,大步往西阳镇唯一的钱庄上走去。   存钱当然是不可能存钱的。   白花花的银子放别人手里多不安全,还是得握自己身边才放心。   比如,扔进只有自己知道的实验室里。   但是四百两的白银要说就突然不见了,谁也不信,所以乔连连去钱庄绕了一圈,就躲到僻静的小巷子里,拎起小竹筐。   一念闪过,四百两白银,并着之前家里剩下的一百两,就全都安静呆在了实验室里。   乔连连闭上了眼睛,心念转动,意外发现她竟然可以观察到实验室里的全貌了。   以前她只能来回拿东西,即使很熟悉这实验室,但凭着记忆的熟悉,和亲眼看到的真实感是不一样的。   看这现代化的设计,带着包装的面包,永远盛满热水的玻璃杯,关闭状态的显微镜,没拆包装的针管,以及洁白干净的席梦思床。   乔连连叹了口气,她已经多久没接触过现代的东西了?   在这个地方生活久了,要不是还有个实验室,她真的要以为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大虞王朝人了。   她的思绪继续在实验室里翻看,竟然找到了最开始囤在里面的一些米和面,那会她带着顾歌,买了太多东西不好往家带,索性放实验室里。   谁知道家里孩子太聪明了,乔连连怕露出马脚,就一直没往外拿过。   渐渐地,也就遗漏在了里面。   乔连连心头忽然跳出来一个想法。   她一直都知道,实验室里原本的东西在拿出来使用,一段时间后会自动补充,那她后面放进去的呢?会不会也自动补充?   如果是这样,那她放进去的银子……   怀揣着一丝兴奋,乔连连把几斤米面拿出来,扔到了竹筐里。   然后看一眼实验室。   并没有出现新的米面。   乔连连有些怅然,看来只有实验室原本的东西才会自动补充。   她背起米和面,慢慢的往外走。   刚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了一阵吵嚷声,“我亲眼看着那个女人来钱庄附近了,对,就是她,鲜粉就是她做的,那个有毒的鲜粉也肯定是她,除了她没人会做。”   “找,只要把这个女人给找到,云汐楼就饶过你了。”有人道。   “好,好,替我谢谢东家,谢谢东家啊。”第一个人感激涕零。   乔连连心底一顿,反手脱下竹筐当武器,后背紧贴墙壁,戒备的望着前方。   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几个人就持着棍棒走了进来。   他们目光都放在巷子中央,谁也没想到乔连连紧贴着边缘,还就在巷子口,看到她时全都愣了一下。   乔连连趁着机会,一竹篮砸过去,米面摔了一地。   她也不心疼,一把抓起米面在空中一扬,漫天顿时飞舞起白色的粉末,毫无防备的人全都被迫眯上了眼睛。   乔连连捏着从实验室里取出的眼罩,戴上,步履匆匆的往外走。   “拦住她,这个女人要跑。”突然,有人大喝。   乔连连皱起眉头,没想到这几个人还真有几分能耐,居然没完全被迷了眼。   “哪里跑。”有人大喝着冲了过来。   乔连连猛的回过头。   戴着防水防尘镜的脸骤然出现,将勉强睁着眼往前跑的人吓了一跳,脚步略一迟疑。   就是这片刻,乔连连转身就往外跑,刚好跑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她以袖掩面,取下防尘镜,又迅疾的丢在空间里,才开始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说是人来人往,只是相较于刚才杳无踪迹的偏僻巷子而言。   实际上这条街的人并不多,来往也就三五个人。   乔连连也没指望有人能帮自己,她只是想引人目光,吓退几个登徒子罢了。   谁知道这一次,她竟然失算了。   只见钱庄门口站着的三五个人,一看见她狼狈不堪的出来,竟然没有任何迟疑,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乔连连,“……”   就算你刚存了钱,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罢了罢了,人不救己己自救。   乔连连奋力往前跑,同时取出了两根麻醉针,一手一个,以备不时之需。   结果刚跑到街道口,眼瞅着就能跑去人来人往的集上了,两个人似笑非笑着堵在了乔连连的跟前。   “呵,这位小娘子,好久不见啊。”那人咧着嘴笑,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乔连连被迫停住步伐,眉头微拧。   “看来小娘子是不记得咱们了,不过没关系,接下来咱有的是时间让娘子回忆回忆。”另一个人脸上堆起猥琐的笑容。   俩人一块抬起脚,对着乔连连逼近。   与此同时,后面顶着一头面粉的“白人”也追了过来。   前有狼后有虎。   乔连连反倒是镇定了下来,她把麻醉针换成了短枪,右手紧扣扳机,藏在了袖中。   这到底是两批人,还是一批人?   她心思飞快的转动,余光瞟到街口位置的两个人眼底有些诧异,心底顿时有了计较。   “别过来。”她侧着身子,既不对左也不对右,反而对着一侧的墙壁位置大喊,“你想欺负我也不看看我是不是一个人,我可不是单枪匹马过来的。”   这话一出,顶着面粉的人和另外两个人全都愣住了。   “你想抓我,也不看看我小弟同不同意。”乔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让两方人能看清彼此,“看看,我可是带了人的。”   双方更忌惮了,都后退了几步。   乔连连瞄着两个人身侧的空位,脚下暗暗准备着,想要一鼓作气窜出去。   便在此时,有个面粉人指着乔连连嘶吼出声,“她是骗子,捉住她。”   两个人也醒悟了过来,看着乔连连身上的面粉,气道,“竟然骗俺们,捉住她!”   双方一起拥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乔连连纵身往巷口一跃——没跃过去。   她被一个大汉单手拽住了衣袖,猛地一扯。   可恶的衣服,质量太好了,居然没撕裂,而是把她扯了回去。   前方就是汹涌的人潮,后方却是黑暗深渊。   乔连连一脸不甘的往后倒去。   在即将落地的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顾绍坚毅的侧脸,在巷子口一闪而过。   “阿……绍……”   【作者题外话】:姐妹们,存文不要太久啊,太久会降追读率,降追读率就没有推荐了,没有推荐了文就死了,呜呜呜呜呜,会被砍的!!!存个两天记得回来看看!!!!   ps:按住一段句子就可以发段评了哈,遇到好玩的梗想说话的你们可以试试。   最后,感谢所有给银票的小伙伴,爱你们biubiubiubiub 第109章 小旖旎   打从乔连连今天出门,顾绍的心就一直乱跳。   在屋子里将小歌儿哄睡,他就想着出去迎一迎乔连连。   “碧松。”他叫来小侍卫,“你在家好好看着几个孩子,我去去就回。”   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先是坐驴车去了四喜楼,得知乔连连刚走,应该是去钱庄存钱了,便又去了趟钱庄。   但是并没有找到人。   顾绍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还是怎样,但心跳如雷就是没有缓和过。   长街人群拥挤,他自巷口穿过,衣抉飘飞,恍惚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但屏气凝神的时候,又只剩这世间的喧闹浮华。   顾绍停下了脚步,心底空落落的,像是缺失了什么一块。   直到听见一声闷闷的响动。   “嘭”。   乔连连最终还是扣动了扳机,目标正对那拽她衣服的人。   那是一个力气很大的胖子,原本正沾沾自喜,终于抓住了这个滑不溜秋的女人,结果下一瞬,肚皮上就开出了一个血花。   疼吗,肯定是疼的,但更多的是茫然。   这个女人是怎么伤到他的?   胖子带着迷惘倒了下去,双手自然而然的松开。   乔连连一脚踹开身前的人,正准备扣动第二下扳机,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个脸型十分优越,但双眼极其普通的脸,但好在没有特别大的硬伤,总的来说能称得上清秀。   但也只是清秀而已了。   以前看多了乔连连没发现,现在乍一看过去,竟然觉得他的两只眼放在脸上是如此的别扭。   就像是……鹅蛋上硬装了俩芝麻。   倘若换双眼睛,也许这张脸就不仅仅是清秀可描述的了。·   “果然是你。”男人不知道乔连连的思绪早就飘到了奇怪的地方,一看见她便目露惊喜。   然而当看到她被五六个人围着的时候,眼底又露出了一丝煞气。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从巷口冲了过来。   乔连连心底一惊,下意识的将短枪甩进了实验室里。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疾冲而来,单手扶住她肩膀,身子轻轻一斜,也没看见怎么动作,就踹飞了两个人。   剩下几个人吓了一跳,持着手中的棍棒就冲了过去。   倏料他们这手刚抬起,还没落下,几个人就像遭受了狂风暴雨似的,尽数被踹飞,撞在墙壁上,再摔在地上。   方才还拥挤吵嚷的巷子,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两个人站着了。   “你没事吧。”顾绍有些紧张的询问,两只手在她肩上扶来扶去。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从他双掌里挣脱,“没事,多谢。”   除了五个孩子,她并不喜欢与其他人有肢体接触。   顾绍的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几个想偷偷逃跑的人,三两步走了过去,一脚将其踩趴,“是谁指使你们来伤人的?”   那人嗷嗷大叫着,毫不犹豫将人给供了出来,“是黄师傅,他找到我们说看见害云汐楼的罪魁祸首了,让我们来报仇。”   黄师傅……   乔连连神情肃然,在一堆白头白脸的人中找到了他,“原来是你,自己出卖东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却要将一切归咎在我身上,倘若你一开始心志坚定不被诱惑,又哪来如今的结局。”   黄师傅趴在地上不说话。   顾绍的脚力太狠,仅仅是一下他就觉得自己五脏内附都移了位,痛到只想大口喘息。   好大会子,他才挣扎着道,“你是四喜楼的小东家,你不缺钱了,你傍上了韩东家,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了,可我还要生活,我也想更好,为什么要拒绝那么多钱。”   乔连连冷笑一声。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靠正当途径换来的,从来没想过出卖别人,你心思不正却还振振有词,看来落到这种下场是必然。”   “你,你想怎样?”黄师傅的声音忽然微弱了下来,“好歹也算认识一场,你能不能……能不能高抬贵手。”   乔连连没有看他。   与恶人为善,就是伤害好人。   虽然就算没有顾绍相救,她也能摆脱这群人,但那势必会暴露她最大的秘密,说不得还会引出新的危险。   乔连连不喜欢这样的可能,她侧头看向顾绍,“你能不能去报官?”   西阳镇没有县衙,但时不时地有捕快巡视,这个点正好是他们巡视的时间段。   顾绍不太放心,“应当你去报官,留我在这里看着。”   “不,就你去。”乔连连异常坚持。   她是个脾气很好的女人,甚少这么坚持一件事情。   顾绍看着她的侧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微微翘起的嘴唇,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那一声奇怪的声响,胖子肚皮上诡异的伤口,还有她明明没有武功,却每次化险为夷的能力。   从前顾绍想探知,现在却只想维护住她所有的秘密。   乔连连笔挺的站着,一直到顾绍走远了,才从实验室里掏出硅胶手套和镊子,把胖子伤口里的金属头给镊了出来。   胖子早就痛的昏迷过去了,乔连连又刻意遮挡着,总算没被人瞧见。   很快,顾绍叫来了巡逻的捕快。   捕快将一众人等尽数抬走送去了斜阳县县衙。   “我们也回去吧。”乔连连背着竹筐,里头早就空空如也,米面全都洒在了小巷子里。   好在没多少钱,倒也不会心疼。   乔连连转身想走,顾绍看着她一头一脸的白面粉,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叫住了她,“等一等。”   乔连连愣了一下。   顾绍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纯白无绣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在乔连连额上,眼上,嘴唇上略过,将白面粉尽数擦拭干净。   梦里缠绵的女子就在眼前,尽管形容狼狈,但她神情清澈,眼底没有一丝慌张,干净的让顾绍心脏乱跳。   比之前找不到人时跳的还要猛烈。   有好几次,顾绍一低头就可以看到她的眼睫,嗅到她的秀发,一如那天晚上梦中的场景。   思绪的飘飞让顾绍的脸有些红,然而还不等他的这层红浸润肌肤,乔连连就抬起了头,“擦完了吗?这样应该不会吓到孩子们了吧。” 第110章 童生试   顾绍的心顿了一下。   方才所有的旖旎脸红顿时飘散在空气中。   他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低声道,“好了。”   乔连连立马就跟着点头,“那我们赶紧回去,别让几个孩子在家里着急。”   她翻身要背上竹篮。   顾绍眼疾手快的在她之前拿起了竹篮,非常自然的背在了身上。   乔连连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好大会子才收回,快步走向牛大叔的驴车。   刚好驴车还有两个空位。   乔连连坐了上去,顾绍就紧贴在她旁边。   浓烈的男子气息扑鼻而来,乔连连悄悄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婿。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避开普通的双眼,只能看见男子优越的侧脸,挺翘的鼻梁,还有薄而润的嘴唇。   乔连连自认不是个花痴,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赞叹,这个男人的脸就败在了那双眼睛上。   倘若换成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又或者是清隽的丹凤眼,一定会美的惊为天人吧。   其实,就算这样也不难看。   乔连连的思绪忽然又跳回到他拿着帕子认真为她擦拭的时候,那会她就察觉到了一点异样,有陌生的旖旎在两人身体周围浮起。   乔连连不喜欢这种旖旎,更认定了自己不可能喜欢这种憨憨,才故意打破了这种旖旎氛围。   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要不是为了五个孩子,也许早就和离了。   乔连连闭上眼,在心底念叨了几句,总算是把一点点刚帽芽的,奇怪地情绪给压了下去。   一路回到了顾家村。   几个孩子都站在门口等待,连小顾楼都撑着伤腿坐在了门口的木墩子上。   一看见乔连连,他高兴的连连欢呼,“娘回来了娘回来了。”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姐妹扑向了娘的怀里。   只有顾城一个人还稳重的站在原地。   小顾楼十分感动,“大哥,还是你最好,站在这里陪我。”   顾城轻轻地瞥了一眼弟弟,脚步轻抬,缓缓的走到了乔连连身侧。   顾楼,“……呜哇,你们欺负我。”   乔连连挨个在孩子门头上摸了一把,最后走到小顾楼跟前,吃力的把胖儿子抱了起来,“好了小楼不哭了。”   顾楼这才圈住后娘的脖颈,对着兄弟姐妹们得意地一笑。   看吧,娘只是摸了你们的头,却抱了我。   娘最疼的还是我。   他自以为这些动作没人看到,却不曾想乔连连和顾绍全都清楚地收进了眼底。   “你这小子。”乔连连笑骂着在顾楼屁股上拍了一下。   小东西,都是一家人,还用心眼争宠,真是没法说。   一家人回了屋。   乔连连和顾绍谁都没提今天遇到的事情。   日子还是照旧过着,转眼就到了元宵。   顾城要去考童生试了。   乔连连提前一天把要用到的衣服,吃食,笔墨纸砚全都收拾好了。   当天晚上,她还不许顾城点灯夜读,让他好好休息。   顾城皆是点头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娘俩精神饱满的站在新房门口,外头是早就租好的一辆马车,里面装满了昨天拾掇的东西。   “娘,为什么是你陪着大哥去。”顾鹊委屈哒哒的,“让爹陪着去不行吗?”   “娘,歌儿舍不得娘。”顾歌趴在乔连连怀里,小声吭叽。   乔连连真是听的心都软了。   但她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出门在外风险多,童生试又很重要,倘若有个万一,城儿又的被耽误两年。”   “家里有刘婶子帮忙照应着,我也算放心。”   “至于你……”乔连连把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身上,“这几日只要哄着歌儿睡觉就行,她平日里很乖,就是得哄着才能睡着。”   顾绍嘴角微抽,这个女人是有多放心不过他,虽然他不会做饭也不会刷碗,但照看几个孩子一段时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更何况,还有碧松呢么。   所以他当即颔首,“你放心,有我们呢。”   我们?   蹭吃蹭喝了十几日却仍然不肯离去的碧松突然打了个寒颤,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好顾绍扭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碧松从前做护卫时,也是看过孩子的呢,你放心,他一定会做到很好。”   末了,又露出了一个带着威胁的眼神,“碧松公子,你说是不是?”   碧松打了个寒颤,默默地在心底哭嚎。   难怪他蹭吃蹭喝蹭住了十几天都没人撵他,原来爷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真是……心黑啊。   让他一个功夫高强的侍卫看孩子,爷你咋想的?   乔连连却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娘俩坐进了车里,外头有个一并雇来的车夫,敲了一下鞭子,马车便徐徐的离开。   顾鹊,顾楼,顾钟,顾歌四个孩子全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离去。   她们很想叫住娘,也很想跟着一起过去,但是娘说的没错,大哥的童生试更重要。   所以几个孩子全都隐忍住了情绪。   便是最小的顾歌也只是泪水在眼圈里打转,等马车走远了,才抱住顾绍,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小声哽咽着出声。   这是娘几个友好相处一来时间最长的分离。   以前顶天了是离开半天就回来了,可这次一去,至少得半月。   乔连连说不担忧是不可能的,但比起家里的几个孩子,她最担心的还是顾城。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书里的大反派就是在刚过十岁的时候遇到了原女主,当时顾城正在后娘的手里生活的水深火热,原女主出现给予了他温暖和爱,让顾城一见倾心,从此再不能忘。   当时两人还互相许诺了以后,满是情深义重。   谁知道几年后,原女主就爱上了原男主,爱的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天崩地裂,死去活来。   可怜大反派顾城,一直念着落魄时的那一丝温暖,再加上原女主一直不肯将话说清楚,含含糊糊,两边拉扯。   这感情逐渐成了执念,他开始费尽心思的拆散原女主和男主。   到最后,甚至发狂成魔,不惜血洗整个大虞王朝,也要原女主留在他身边。   如今,虽然故事的走向和从前不一样了。   后娘也不是那个后娘了。   但乔连连就是不放心,她心底就是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倘若她这次不跟着来,顾城必出大事儿。   为了大儿子的身心健康。   为了大虞王朝百姓能安居乐业。   乔连连义无反顾的决定,要跟着儿子一起去安阳郡,考童生试!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来 第111章 拒考   马车途经西阳镇,拐去了四喜楼。   韩暮已经抱着两个大箱笼在门口等着了。   看见他们的马车过来,他兴奋地就要往前冲,却被韩兆一把拽住。   “这次放你跟乔娘子一起去考童生试,你答应了什么可别忘了。”他目光深沉,“要是做不到,以后就不许提任何意见。”   韩暮扁了扁嘴,“不就是五年之内考上秀才,十年之内考中进士么,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韩兆缓缓的点头,这才松开了儿子的手。   韩暮兴奋地,一溜烟的窜上了马车,盘腿坐在了顾城的对面。   乔连连有些无奈的笑,下车跟韩兆打了个招呼,“韩东家。”   韩兆瞟了一眼车厢,见车帘放了下来,才略略凑近乔连连,低声道,“那几个贼人都处置了,有两个才从大牢里出来的,应该是你上次送进去的人。”   乔连连颔首,“多谢韩东家了。”   韩兆摇摇头,“贼人是处置了,但云汐楼还是云汐楼。”   意思是,马知县动不了云汐楼,能处置的也就是些小虾米罢了。   乔连连的脸色沉了下来。   只手遮天,王权压人。   偏偏她又毫无办法。   “现在云汐楼已经知道了鲜粉是你做的,想来会针对你,就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韩兆眉头紧皱,“我这次让韩暮跟你一起,也是想着让韩家的护卫多保护保护你。”   至于跟韩暮做的劳什子交易,纯粹是为了督促这小子努力进步罢了。   乔连连有些感动,“韩东家,何必把韩暮也拉进来,他还小,倘若是……”   倘若是遇到了危险,也许韩暮就要跟她一起去了。   “乔娘子可不能这样说。”韩兆赶紧阻拦她的话头,“首先我韩家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其次这也算是给韩暮的一个教训,免得他总是跳脱没个正型。当然最重要的是,乔娘子你对四喜楼也很重要。”   而且,他并不觉得乔娘子是个没用的人。   据他所知,乔娘子遇险至少四次,却回回安然无恙,连个伤口都没有。   要说她没点本事,韩兆一万个不相信。   最后,就是他的私心了。   韩兆总觉得顾城不像是短命之人,相反,他眉心有光,更像是会站在某种不可言述位置上的人。   “今日,韩某便也大胆赌一把。”韩兆对乔连连拱了拱手,“韩暮就拜托乔娘子了,韩某在这里等你们归来!”   乔连连定定的望着这个既大胆又狡诈的商人,缓缓的颔首,“一定。”   天色不早了,她抬脚要回到马车里。   胡掌柜抱着个大食盒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乔娘子,乔娘子,四喜楼的菜,带着路上吃。”   乔连连冲他一笑,接了食盒,放进车厢里。   马儿继续行驶,身后还有两辆韩家的车,里头放着韩暮的箱笼和六个精壮的护卫。   韩兆和钱掌柜的站在四喜楼门口,静静地望着他们远去。   韩暮果然是个跳脱的,一路上下嘴皮子就没停过,不是拉着顾城问东问西,就是找乔连连聊南聊北。   好容易他嘴皮子停下了,居然说的是,“我饿了。”   乔连连无奈叫停了车夫,把胡掌柜给的食盒打开,摆在了马车自带的小桌上。   大虞王朝的人饮食都清淡,如四喜楼这种酒楼做的饭菜也不过就是盐味放重一些,味道更鲜香些罢了。   后来乔连连教了几道麻辣鲜香的菜式,楼里的大师傅跟开了窍似的,接连改了好几道辣味儿菜,居然极受欢迎。   胡掌柜显然是深知韩暮口味的,六道菜里有四道都是麻辣鲜香口的。   还有一道甜口的茄汁大虾,一道清淡的炒小蘑菇。   食盒里也有碗筷,正正好三幅。   乔连连并两个孩子一起简单吃了点,就继续上路了。   韩暮吃饱了,又想嘚啵嘚,顾城直接一个问题塞了过去,“八股文你都背会了吗,听说这次童生试要考。”   韩暮打了个激灵,果然不再言语,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八股文内容。   马车徐徐走了一个半时辰,总算是到了安阳郡。   此时,已至正午。   乔连连带着两个孩子下了马车,排队交钱进程。   一个人一两银子,没钱的人不配进郡城。   刚开始乔连连对这个规定尚有些不忿,转念想想,这大概就是柏油路上的收费站了。   交就交吧。   这是乔连连第一次踏进安阳郡。   第一感觉就是宏伟,壮观,非斜阳县能比。   至于西阳镇,更是要拍马难及。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皆是高大的城墙,雕龙刻凤的建筑,屹立成排的庭院。   来往路人有半数身着华服,头簪金银饰物,一看便知颇有身价。   两路商铺林总,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这便是郡城,相当于省会的存在。   韩暮自觉比这两个人见识都多,一下马车便开始到处介绍,偶尔遇到震撼的,还炫耀似的道,“没见过吧……这可是飞凤阁,据说里头的姑娘特别漂亮,卖艺不卖身,好多人都爱去……”   “这是大酒楼,比四喜楼要厉害多了,听说是大官在这里开的……”   “这是成衣铺子,里头的衣裳都是最时兴的款式,京城的姑娘们都穿这样的衣服……”   他滔滔不绝,以为能凭借对安阳郡的一丝熟悉引来两人的赞叹。   谁知顾城面无表情,好似没看见这满城的繁华。   乔连连倒是有表情,然而好像是在说:就这?就这?   韩暮顿时觉得心脏遭受到了暴击,耷拉下脑袋一言不发。   乔连连忍不住笑了。   刚才那表情是她故意的,其实安阳郡的繁华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正如古人的智慧不比现代人的少一样。   “走,我们先去报名。”   乔连连带着两个小孩,由经验老道的车夫带着,一路走到了童生试报名处。   在这里,报名也要一两银子。   乔连连一阵肉痛,但还是掏出了二两银子,给两个孩子报了名。   韩暮很是顺利的拿到了童生试的对牌。   然而当“顾城”这个名字时出现时,那人一顿,将笔撂下了。   “这个人,不能考童生试。”   【作者题外话】:三更奉上,有些读者的疑问,我也在内容里解释啦,爱你们。 第112章 幕后黑手   乔连连的表情立马变了,“为什么不能考?”   她眼神犀利,仿若含刺。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侧过了脸,“说了不能考就是不能考。”   “童生试只有年龄区分,可没听说过还有其他要求,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讲出来,我儿到底哪里不能考这童生试了。”乔连连怒喝。   来时韩兆就提醒过她,接下来恐怕会有点难。   乔连连还以为是拙劣的绑架暗杀之类,谁知道居然是在这考试上做手脚。   倘若顾城不能考童生试,以后也就不能考秀才,不能中进士,科举这条路算是完了。   对方还真会釜底抽薪。   此时,周遭来往都是报名童生试的,乔连连这一喝,算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召来了。   “你,你胡乱说些什么。”那人有些急了,“说了不许考就是不许考,他没资格。”   “没资格总要说清楚哪里没资格。”乔连连毫不退让,“但凡你说出哪里有问题,我们就不考,要是你说不出来,就把对牌老实给了!”   她脊梁笔直,气势恢宏,虽是个女人,却也早已把对面碾压。   周遭有好几个人忍不住喝彩了一声。   那人见状,眉宇间露出为难之色。   乔连连乘胜追击,“我们千里迢迢来安阳郡赴考,光马车就坐了大半天,你却没有任何理由就将我们拒考,难不成是欺负我们平头百姓?是欺压我们背后无人?还是说,在这安阳郡,没有王法了?”   王法一出,谁与争锋。   乔连连拿出了如此沉重而危险的两个字,将那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有,自是没有,谁也没有欺负你。”   “那你就给我们报名。”她把一两银子拍在了桌上。   那人死死的盯了她两眼。   乔连连毫不畏惧的望了回去。   “好,好,给。”那人吐了口气,终是败下阵来,记上了顾城的名字,又给了一副对牌。   乔连连接过这来之不易的对牌,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韩暮来的时候很跳脱,但刚才的变故让他有些沉默。   顾城本来就沉默,这下更沉默了。   乔连连知道这两个孩子都聪明,她叹了口气,“拿个对牌就如此艰难,后面考试指不定还有磨难。”   “娘别担心,阅卷时名字都是糊起来的,只要能考试,后面他们就是想为难我们,也不能。”顾城却十分平静。   不是因为笃定考试的公平公正性,而是他知道,有个人肯定会来。   “那就好。”乔连连长松一口气,“那我们去订客栈吧。”   从顾家村到安阳郡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至少一天,这试又得考上五场,还是隔一天一场,这足有十几日的时光,吃住都得在安阳郡。   按说这童生试的县试应该是在斜阳县举行。   但谁让斜阳县太过落后,考生人数也不够,索性并到了安阳郡,和安阳郡的考生一起县试。   只是苦了那些离家远的人,少不得要在客栈委屈一段时间了。   “乔娘子莫担心。”谁知韩暮十分骄傲的摆摆手,“我爹给了我钥匙,我们韩家在安阳郡还是有点资产的。”   他回头看向一个韩家的护卫。   韩家护卫点了点头,在前头引着,将他们带去了一个胡同里。   往前数三家,就是韩兆在安阳郡置办的房产。   一个不大的二进院子,刚好有三个房间,用具被褥都很齐全,就是很久没进人了得晒一晒。   乔连连让两个小孩在院子里看书,她进去把被褥抱出来晾晒,又简单擦拭了桌椅柜,最后还去厨房拾掇了一下。   等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黑了。   家里除了两个小的,还有六个护卫要吃饭。   这一路奔波着实累,乔连连就偷了个懒,让侍卫去外头买了些吃食,娘几个将就吃了点便歇下了。   第二天仍旧是童生试报名时间。   到了第三天,考试才正式开始。   乔连连休息了过来,一大早就给两个孩子准备好了柔软的小点心,装水的水囊等等。   童生试虽然没有考进士时艰难,但也得在里头大半天,中午饿了也只能自己对付两口,没人提供伙食。   乔连连怕两个考生吃不好,特意做了即使冷了也不会难吃的糕点。   然后把两个学子送到了贡院门口。   安阳郡所处较偏,离京城颇远,虽然郡城发展的极好,但周边几个县却不太繁华,连带着县试都得并过来。   一时间,贡院倒也算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挤。   乔连连把两个包袱分别给了两个孩子,又在大儿子头上摸了一把,“放轻松,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咱做生意也够生活了。”   科举固然能有更好的未来,但如果不是那块料也不必强求。   左右怎么过,都是一辈子。   顾城微微颔首,目光深深地忘了他娘一眼,和韩暮一并进了贡院。   乔连连就站在外头,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都消失了,才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   日日照顾几个孩子习惯了,陡然间得了属于自己的空闲,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做些什么。   想了想,她干脆在安阳郡闲逛了起来。   韩家的几个护卫想跟着她,被她婉拒了,“几位大哥就在贡院附近找个茶馆歇着吧,等韩暮和顾城出来,我一个人去逛逛。”   “可是夫人,你的安危……”有个护卫略有些迟疑。   “你放心,这郡城里人来人往,还能有人杀了我不成。”乔连连浅笑着摆手。   几个护卫这才找个地方坐下来,放她一个人离去。   乔连连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贡院之后,有两个人指着她的背影指指点点了起来。   “就是这个娘们,可凶了,上头交代了不给叫顾城的对牌,但她非逼着我给了。”说话的人语带委屈,赫然是当初填写报名表的人。   “不怕,考了又如何,五场考试呢,有的是机会。”另一个人嘿嘿的笑,“你别担心,知府大人家的小公子说要亲自出马呢。”   一个得罪了知府大人犹不自知的女人,倒霉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一时间,两个人全都笑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一更,今天有点晚了,因为一点那会困的头脑发痛,思绪一点都不集中,勉强眯了一会才爬起来继续肝,呜呜呜,感谢持续投票的小可爱,就是你们存文别存太久啊,真的很伤成绩啊。 第113章 顾城弃考   乔连连在大街上闲逛了一会后,只身去了安阳郡的菜市场。   目前四喜楼用的鲜粉已经不错了,但在乔连连心里还差了一点。   当初没能配好,完全是因为斜阳县物资不够丰富,如今难得来个大点的郡城,乔连连开始疯狂寻找提鲜的食材。   鲍鱼干,瑶柱干,昆布干,虾米干。   但凡是安阳郡有的,能提鲜的干货,乔连连全都买了回来。   将东西放在小院里,再准备了下晚上吃饭的食材,就到了考试散场的时间。   乔连连掐着点过去迎接俩孩子。   顾城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韩暮尚算从容,还高兴地跟乔连连打招呼。   等到了第二天,韩暮的表情就有些凝重了。   第三天,沉重。   第四天出来的时候,甚至有些不大高兴。   乔连连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去外头买些安阳郡的特色吃食,勉强哄着他吃下去。   到了第五天的考试,外头的考生人数锐减,至少比第一天少了一半。   乔连连不明所以。   顾城淡淡道,“前几日没考好,今日便没了考的必要。”   乔连连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韩暮身上,担心他也要退却。   谁知这素来跳脱的孩子竟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来安慰她,“乔娘子放心,我可是答应了我爹的,就算再难也一定会坚持到底。”   乔连连点了点头,第一次对这些大户人家的孩子有了认知。   原来他们的心智真的要比普通孩子要更坚强。   “去考吧,我把东西收拾好,今天考完就连夜回家。”她把两个包袱分别递给俩孩子。   韩暮伸手接过。   轮到顾城的时候,他一伸手,却接了个空。   等到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只脚斜刺里伸了出来,将藏蓝色的包袱踹到了空中。   不仅如此,那脚就这么伸着,猛地一斜,竟然对着顾城踹了过来。   顾城眉头一皱,气沉丹田,身子半仰着往后一闪,同时伸手接过了掉落的蓝色包袱。   他虽考试,却也不曾荒废过功夫,不说多高手,但还手之力还是有的。   当下,他也猛地还了一腿过去。   那人和他结结实实的碰了一下,后退了一步。   顾城因为年纪小,力气不够大,吃了点暗亏,后退了三步。   乔连连赶紧扶住了大儿子,又挡在了他的跟前,横眉怒喝,“是谁,这可是贡院,你在这里欺负考试的考生,可是把安阳郡知府放在眼里!”   一般来说,这话一出,对方都要稍微忌惮一二。   谁知道这次,对方不仅没有忌惮,反而哄笑了起来。   乔连连冷下了眉眼。   刚好韩家的几个护卫也都到了,她拍了拍顾城的肩,“去考试,这里交给我们。”   顾城眉头拧在一起。   他很担心后娘,他不想放后娘一个人面对未知的危险。   但乔连连眼神坚决,他也只能紧紧抓住手里的藏蓝色包袱,步履艰难的往贡院里走。   结果还没走两步,又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考试是别想了,这贡院的门,你进不去。”那人衣着华贵,年纪也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说起话来有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揍感。   乔连连的眼睛眯了起来,思绪飞快的旋转。   这一定是云汐楼那边的报复,先是不给对牌,再就是在考试第五天进行阻挠。   要知道,这县试,第一天和最后一天是最重要的,一旦错过其中一个,就很难考出好成绩,甚至可能因此考不过。   真是狠毒的心思,但乔连连决不能让他们如愿。   “韩暮先进去。”她给了韩暮一个眼色。   韩暮捏着包袱不愿意走,“我跟顾兄一起来的,要考当然一起考,再说了,我韩暮也不是怕事儿的人。”   乔连连十分无奈,又看了一眼顾城,“待会先进贡院。”   这些人手再长,也深不到贡院里。   顾城抿着嘴没说话。   那华服少年却张狂的笑了起来,“还想进贡院,有我在这里守着,你们谁都别想进。”   他目光落在乔连连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除非……你愿意陪我一晚上。”   这人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乔连连还把他当孩子,却不料他张口就是这种话,顿时脸色一黑。   “小小年纪竟不学好。”她一声呵斥,便冲上前,用尽力气推了一把华服少年。   大概是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力气还这么大,华服少年被推的一个踉跄。   “少爷。”刚开始踢包袱的人大叫了一声,对着乔连连就扑了过去。   韩家几个护卫见状,两个飞身上前帮乔连连,两个推着两个少年往贡院里走。   考试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贡院的门但凡一关上,除非考试结束是不会再开启的。   “不能,不能让他们进去。”华服少年指着正缓缓合并的贡院门大叫。   当即就有四五个人对着顾城飞扑过去。   乔连连急了,即使她已经被两个人给按住了肩膀,但这一刻她爆发了巨大的潜能,猛地扑过去掐住了华服少年的脖颈,将他扼的面容涨红,说不出话来。   原本去阻拦顾城和韩暮的人都害怕了,放弃他们,飞身扑过来救人。   此时,贡院的大门已经被关的只剩一个人大小了。   说时迟那时快,韩暮被推了进去。   而推他的人,正是顾城。   下一刻,大门紧闭,还上了门栓。   “顾兄。”韩暮急了,在里头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   乔连连艰难的抬起头,正看见大儿子扔掉包袱,拼命的冲了过来。   她的心理滋味复杂。   刚才所有的拼命,都是为了让大儿子不要耽误考试。   然而这孩子自己放弃了,比起考试,他更在乎的是后娘的安危。   乔连连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欣慰,反正事已至此,再纠结考不考试已经晚了,救命才是关键。   她一脚踹飞了一个人,又拿华服公子在自己身前挡着,同时大吼一声,“不许过来,否则我就掐死他。”   这华服公子大约是个很重要的人,她的手一扣上他的脖颈,周遭七八个打手全都忌惮的站在原地。   “放开他,否则你会后悔的。”有个人大喊。   乔连连眉头一皱,没有理会,把顾城拉到自己身后,冷声道,“我儿考试已经被耽搁,再后悔又能如何。”   华服公子虽然被掐着脖子,声音依旧张狂,“你们放心,她不敢碰我,她要是敢碰我,我爹不会放过她的。”   爹?   乔连连眉头一皱,正思考着,忽听一声大喊。   “知府大人到!” 第114章 神兵天降   乔连连听到了,第一反应是:果然是他们!   第二反应是:有些糟糕。   在安阳郡,这里的知府几乎可以只手遮天,她一个普通平民,恐难斗过。   但瞟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大儿子,乔连连又无所畏惧了起来。   为母则刚,便是如此。   她抓紧华服公子,看着一辆轿子落了地,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爹啊。”华服少年一看到中年男子就哭的惊天动地,“爹快救我,这个女人要杀了我,她要害我。”   乔连连磨牙,“明明是你堵着不让我儿考试。”   “我就是在门口随便一说而已,可没真的动手,可你呢,看把我脖子勒的。”华服公子刚开始是真被乔连连的狠劲儿吓了一跳,他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长得好看的村妇,谁知道下手又准又狠,力气还大,差点把他勒死。   等瞧见了他爹,所有的惧怕就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掩盖不住的张狂。   “池儿?”安阳郡知府早就知道贡院门口有冲突,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被扣住脖颈的,竟然是自己最宝贝的儿子,他顿时大惊失色,“你这恶妇,放开我池儿。”   都到了这个时候,再放开这唯一的人质,乔连连那就真的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过硬碰硬也不是办法。   乔连连瞄了一眼顾城。   娘俩仿佛心有灵犀,乔连连继续扣紧华服公子的脖颈,顾城则大声道,“启禀大人,草民要伸冤。”   所谓倒打一耙,不外如是。   明明是这娘俩扣着他儿子,结果现在还要伸冤。   知府大人都要气笑了,偏周围人多,他也不能肆意妄为,只能冷声道,“何人伸冤,伸何冤?”   “草民顾城伸冤,草民今日第五日县试,却被此人逼得不能进贡院,此人还扬言就是不许草民考试,请问草民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之事,需要遭到如此惩罚?草民准备了那么久,可就是为了这一场考试。”顾城年龄虽小,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自带一股气势。   而且他说的确有道理。   童生试分三轮,县试,府试,院试,都是在一年内完成。   如果错过这一年,下次考试就得等得三年后了。   三年啊,看似不多,但这只是童生试,后头秀才进士还不知道要耽误多久。   也许这三年一耽误,就是一辈子。   当即,许多人望着华服公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知府大人瞟了一眼顾城,心底有些嘀咕,这少年也不过十岁左右,怎地说话如此条理清晰,还知道调动周围人的情绪。   不可小觑啊,不可小觑。   他收敛起神色,转而沉声道,“池儿,你可有阻挠这位学子入贡院?”   竟是讲话语权交给了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嘴角一翘,冷笑道,“回禀父亲,儿没有,儿只是途径贡院想要看看这莘莘学子罢了,哪里会故意捣乱,毕竟这考出来的童生也是为咱们安阳郡争光的,儿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儿。”   竟是颠倒了黑白。   不过还好乔连连早有准备,大声道,“休要信口雌黄,你差了十几个人欲欺侮我儿,大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现在那些人还没走呢。”   她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十几个打手。   华服公子脸色一暗,倒是忘了这一茬,不过也没关系,他给那十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十几个人立马摆出了路人姿态,还有的干脆吹起了口哨,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乔连连抿了抿嘴,看了一眼韩家的护卫,想让他们出来作证。   谁知道这华服公子又叫嚷了起来,“就是你这恶妇欺侮的我,现在还想倒打一耙,难道当这满大街的百姓是死的吗?不信你问问大家,都看到你欺负我了。”   这话说的,真是把周围人当成了傻子么。   乔连连抿了抿嘴,正准备说话,忽有一个壮年男子站了出来,道,“就是这妇人欺侮了小公子,草民看见了。”   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乔连连又惊又怒,眼神刺过去,几欲杀人。   偏在这时,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道,“草民也看见了。”   再多的昧良心之人没了,但也足够了。   知府大人满意的捋着胡须,“你这妇人,欺侮人也就罢了,竟还倒打一耙,实属可恶,不过这里终究是贡院门口,不宜叨扰太久,还是得带回府衙审问才是。”   说着,便有人上来,要将乔连连和顾城钳制走。   “你们血口喷人,睁着眼说瞎话。”乔连连大喝,双手下意识的用力,将华服公子扣的面颊发红,差点晕过去。   这里是安阳郡,从报名被为难的那一刻起,乔连连就千小心万提防,生怕被云汐楼背后的人阴了。   就连贡院跟前起冲突,也是在人来人往时,乔连连才敢还手,图的就是人多嘴杂,便是知府大人也不能随便欺人。   结果她没想到,安阳郡的百姓为了讨好知府,竟然睁着眼说瞎话。   而知府大人,也真敢如此就坡下驴,问罪于她。   一时间,乔连连又惊又怒,同时有一丝丝的后悔。   她一个人倒是无所畏惧,可她还有五个孩子,顾城要真的因此受到了什么伤害,她宁肯从来没让顾城上过私塾,宁肯他从没踏进过安阳郡。   倒是顾城,一直十分平静。   对乔连连来说,这是因为鲜粉惹上的麻烦。   但对顾城来说,他知道,这是他出身带来的,永远避不开的风波。   “知府大人,您真的要是非不分,将我们扣押吗?”他静静地问。   “什么叫是非不分,你们在安阳郡随意欺侮人,本就犯了罪名,扣押理所应当。”知府大人冷声道,“来人,将他们押走。”   一堆衙役谨慎的走了过来。   乔连连一手扣着华服公子的脖颈,另一手握紧短枪,只等着对方暴起,便用这人质,带着顾城离开。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人伤害她的孩子。   “上。”知府倒是十分平静,他笃定乔连连不敢伤害华服公子,“将这恶妇拿下。”   十几个衙役得了令,持着利刃逼近。   眼见着就要将娘俩围成一个圈。   突的,一道清淡的声音响起,“赵大人,好久不见,何事如此大动干戈,不如说给本王听一听。” 第115章 清平郡王   随着一道清而淡雅的声音,一道紫色的人影缓缓踱了过来。   知府大人原本不以为意,然而当听到“本王”这个词以后,他面色猛的一肃,盯着来人清闲的步伐,好大会子才挤出一句,“原来是清平郡王,听说前阵子郡王意外受伤,如今可是养好了?”   来人微微一笑,“让赵大人担心了,本王身子骨好得很,太子长兄知道,太子妃嫂嫂应该也清楚。”   知府大人的表情就有些凝固。   清平郡王,长公主之子,当今帝王的亲外甥,位高权重自不必说。   最关键他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大,情份无双。   五年前他曾代替太子与邻国交战,并取得了大胜,从而引得了太子和帝王的双重倚重,虽然名号只是个郡王,但却比那些没有实权的王爷强上不知多少倍。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与太子妃有些不对付,想想就让人头痛。   偏他身份在这里,赵知府再不愿意也得弯腰请安,“郡王安康便好,下官不知郡王突至安阳郡,未能远迎,还望郡王莫怪。”   “本王也只是随便走走罢了。”清平郡王双手负在身后,有意无意的往乔连连跟前走了两步,然后发现新大陆似的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启禀郡王,不过是一个恶妇在贡院门口闹事罢了,下官这就将她处置了,以免扰了郡王雅兴。”赵知府连忙道。   可清平郡王已经走到了乔连连跟前。   冬季寒冷,大家都穿着加棉的袄子,身材少不了显得臃肿,唯独眼前这个男人,穿着略显单薄,肩是肩,腰是腰,身材线条无比清晰。   再往上挪,看到脸时,乔连连眯了眯眼。   这个郡王,有一张很眼熟的脸型,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他长得如此好看,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情,鼻梁高挺,按说该是个多情脸,但偏薄的嘴唇中和了那份多情,再加上眼中的淡漠,让他整体看起来较为清冷,气质也更出众。   乔连连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如果真的见过,她不会忘记。   “恶妇?”清平郡王略略扬起嘴角,瞟了一眼顾城。   顾城立马上前,躬身喊冤,“冤枉啊王爷,这人上来便欺侮于我,不许我进贡院考试,要我名落孙山,娘她也只是心急罢了,倘若不反抗一二,也许我们母子就要被人当场活活打死。”   都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赵知府面前,他尚是委婉喊冤,到了清平郡王面前,他却是直接把事情直白交代了,语气甚至有几分夸张。   乔连连瞟了一眼自家大儿子,真没想到,大反派心眼还挺多。   “果真如此?”清平郡王脸色凝重了些许。   赵知府的额头有汗水沁了出来,“这自是不能,到现在为止,下官的幺儿可都还被那恶妇扣在手中呢。”   “可你的人还围住了人家母子呢。”清平郡王冷淡道,“倘若必须要毫无反抗之力的才是弱者,那本王此行恐怕只能看到两具尸体了。”   这话有些严重,竟是直指赵知府滥用刑法。   赵知府额头的汗簌簌下落,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清平郡王根本不是途经此地,他就是奔着这里来的。   他是来救这对母子?   不像。   在赵知府看来,清平郡王更像是针对太子妃,难道他知道了当初受伤是……   清平郡王却没有管赵知府翻涌的思绪,他径直走到乔连连面前,冷呵了一声,“退下。”   十数个衙役立马撤回手中兵刃,后退到了赵知府身后。   乔连连长松了口气,也松开了华服公子。   场面形势瞬息万变,刚才还任人宰割的母子忽然间来了个大撑腰的,还是一般人惹不起的那种。   华服公子一脸呆滞,满心不甘,却也只能咬着牙,恨恨的回到了赵知府的身后。   “一对无辜弱小的母子,也能成为赵知府的眼中钉,赵知府这些时日很是空闲啊。”清平郡王猛的回身,摇着手中折扇道,“也不知道,本王到底要不要禀告一声皇上,这安阳郡的现状。”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偏偏赵知府还就吃这威胁,他低垂着头颅,盖住眼底的愤怒的狰狞,低声道,“郡王言重了,下官平日里忙碌的紧,都怪幺儿无状,胡乱生事,才让王爷见笑。”   竟是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华服公子满脸不忿,好在没傻到家,被赵知府瞪了一眼后,老实的垂下了头。   “小儿无知,倒也合理。”清平郡王嘴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赵大人可知?”   赵知府的额头青筋跳动。   本以为后退一步,双方皆大欢喜,谁知道清平郡王竟如此不依不饶,逼着他处置自己儿子。   赵知府咬着牙龈,好大会子才道,“王爷言之有理,来人,将赵池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有衙役小心的过来,想要押住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惊呆了,一把推开几个衙役,冲着赵知府嚷嚷,“爹,为什么要打我,明明是你让我过来为难他们的,现在要打我是什么意思,我要找娘,我要告诉娘。”   这话说的,赵知府差点气晕过去,他指着自己的熊孩子,大吼,“拉下去。”   这下衙役们不敢迟疑,一拥而上将赵池拉了下去。   赵知府擦了把额头的汗,谨慎的看向清平郡王,却发现他正似笑非笑的瞧了过来,眼底还有一丝丝的讥讽之色。   赵知府心底一咯噔,几乎确认了清平郡王是在跟太子妃不对付,心顿时高高地提了起来。   至于那真正处于漩涡中心的娘俩,早已被所有人忘在脑后。   乔连连拉着顾城,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人群后。   闹剧至此,贡院的大门已经关闭,再敲也不会有人开。   乔连连仰望着这高又大的木门,眼底露出一丝惆怅。   倒是顾城十分镇定,“娘,只是缺了一门考试而已,无妨。”   “话是这么说,万一就差这一门落了榜,还要等三年呐。”乔连连叹了口气,娘俩寻了个稍远一些的茶肆坐着。   等韩暮一出来,娘几个就坐着马车往斜阳县赶。 第116章 归家   马车里。   明明缺考一门的是顾城,结果一脸难过的却是韩暮。   这个跳脱的孩子,来的时候嘴巴一直没停下来过,回去的时候却始终沉默不语,还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顾城的脸色。   顾城被他瞧的头皮发麻,实在忍不住了,道,“你莫要担心,我可以笃定,县试一定能过。”   “真的?”韩暮一脸惊讶,“先不说你缺考了一门,就说那咱得罪了安阳郡的知府,倘若他做点手脚……”   到时候,顾城就算是成绩不错,也可能过不去。   “没关系,不是有个郡王过来主持公道了么。”乔连连这会想开了,“再说了,考不过就考不过,天下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路。当初想让他考科举,只是想着多个本事多条路,至于真的要做什么,还要看他的喜欢。”   这是乔连连内心真实的想法。   她作为一个母亲,能做的仅仅是给孩子们铺出各种路,让他们拥有选择的权利。   最后想要走哪条路,还是要靠自己的选择。   乔连连揉了揉大儿子的头,顾城回赠了她一个浅浅的笑,母子俩身上有着浅淡的温馨在流动。   韩暮坐在一旁,心底五味杂陈。   他想到了老父亲对自己的期望,想到了十年内必中秀才的誓言,嘴里一阵发苦。   他也好想要这样开明的娘。   可是他没有。   马车一路疾驰着往斜阳县走。   到了韩家,把韩暮放下,娘俩就开始往顾家村赶。   半下午时韩暮考试结束,四个时辰的路途,紧赶慢赶,回到家时天还是黑了。   但新房的灯火灿烂,门口还有隐约的声响。   好像是顾楼这个小子,“娘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吃碧松叔叔做的饭了。”   “那就吃刘婶子做的。”这好像是碧松的声音。   “刘奶奶做的也不好吃。”顾歌吭叽吭叽,“还是娘做的饭最好吃。”   乔连连和顾楼下了马车,站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没有动作,顾城也没说话。   可里头的顾歌却忽然蹦了起来,“娘,娘。”   “这小丫头瞎叫什么呢,你娘还在安阳郡呢。”碧松没有正形的调笑。   顾歌不理他,迈着小短腿跑到了大门的位置,想把大门打开。   可她身高不够,怎么垫脚都够不到门栓。   “娘,娘。”小丫头着急的都快哭了。   偏碧松没个正型,依旧在那赖着不动弹。   最后是在屋里臭美的顾鹊走了过来,替小歌儿把门打开了。   夜色如墨。   烛光闪烁。   大门缓缓朝两侧打开,一对母子笔直的身影倒影入眼帘。   里头的人全都惊呆了。   顾楼用胖乎乎的小手捂住了嘴,两只眼睛瞪的圆溜溜,一脸的不敢置信。   顾鹊也是双目圆睁,她只是不想小歌儿哭才开了个门,谁能想到,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就在外面。   还是顾歌反应灵敏,尽管腿是全家最短的,但她还是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思念,用上了她三年来最快的速度,直奔乔连连身侧。   “娘。”   小姑娘一把抱住她娘的腿,细细的喊上一声,泪水便流了出来。   乔连连的心又软又酸,她弯下腰,把小姑娘抱进怀里,用力的啜了两下她的脸蛋。   “娘真的回来啦。”顾鹊惊呼一声,也狂奔了过来。   屋里已经睡下的顾钟被惊醒,翻身下床,连鞋都没穿,直奔大门外,然后站住了。   有些人看到思念已久的人是扑过来。   有的人却是怔怔的站在不远处,想过来,不敢过来。   “钟儿,想娘了不。”乔连连凑了过去。   顾钟抿了抿嘴,这个内秀的孩子,不爱说话,也不擅长表达思念。   但他泛红的眼圈证明了,娘不在的日子,他有多想她。   “傻孩子。”乔连连抱了抱他。   六岁的小伙子伸手圈住了后娘的脖颈,在她耳边落下了轻轻的一个吻。   “娘,娘,还有我,我也要亲亲,亲亲。”   每次到了顾楼,画风就有点走样。   乔连连看向撅起大嘴唇子的胖儿子,哭笑不得,在他头上用力搓了几下,直将他搓的头发都乱掉了,才凑上前,亲了他脸一下。   胖儿子好养活,当即就满足的笑了起来。   乔连连把怀里哭到睡着的顾歌放回去,又给小顾钟穿上了鞋子,这才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顾绍去哪里了?”   碧松原本歪坐着没个正型,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他……他有点事儿。”   “让他在家里照顾孩子,他却不在。”乔连连眉头微拧,“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   “他……才出去没多久。”碧松擦了擦汗,“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很快是多快?”乔连连继续问。   碧松回答不出来了,在心底哀嚎:爷你快回来吧,快回来吧,我招架不住夫人啊。   然而外头漆黑一片,并没有任何响动。   一刹那,碧松忽然体会到了几个孩子盼娘的情绪。   好在乔连连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看向几个孩子,“晚上吃饭了吗?”   顾鹊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娘不会是快马加鞭从安阳郡回来的吧。”   乔连连点了点头。   岂止几个孩子思念她,她也想孩子们想的紧。   能早点回来,自是早点回来的。   “那娘肯定没吃饭吧,我去做点饭。”顾鹊十分懂事。   “还是我来吧。”乔连连浅笑,虽然今日风波不少,坐了一路马车也累,但看到几个孩子她一瞬间就充盈了体力,感觉不到累了。   “那我给娘帮忙。”   娘俩在厨房忙碌了一阵子,端着几个小菜,几个软饼出来了。   刚才还懒散坐着的人全都迅速的依偎了过来。   碧松跑得尤其快,抱着小胖子就往屋里跑。   “终于不用吃我做的饭了,真好……”他一边嚼一边呜呜咽咽。   乔连连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这几日全是你做饭,顾绍一直没在家啊?”   碧松的脖子一瞬间梗住了。   怎么还处处都是陷阱呢,能不能让人随便发发牢骚了,吓得人家都不敢说话了。   好在不过片刻,大门就被敲响。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碧松,我回来了,开门。” 第117章 开武馆   谢天谢地,额米豆腐,给老天爷磕头。   没人能懂碧松那一刻的感激涕零。   他放下碗筷,怀揣着跟顾歌一样的心情,飞奔到大门跟前,一把拉下门栓。   外头站着一个宽肩窄腰的男子,肩上扛着一个麻袋,正笔直的站在门口。   碧松:呜呜呜爷你终于回来了。   他作势要扑上去,想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激动。   结果下一瞬,男人猛地一闪身,碧松精准无误的扑到了大木门上。   好在没张嘴,否则肯定掉几颗牙。   “你……你们回来了。”顾绍看见乔连连,先是一怔,转而满脸惊喜,“城儿考的怎么样?”   乔连连拿着筷子没有说话。   这男人从头到脚,从表情到动作都看不出一丝破绽,仿佛他真的是刚刚离家,又刚刚归来一般。   可有时候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表现的太如常,反倒是让乔连连起了疑心。   “挺好的,就是最后出了点意外,第五天没能考成。”她淡淡的道。   顾绍一脸诧异的走了过来,将背上的麻袋撂下,“没考成可咋办,县试还能过吗?”   “没事爹。”顾城似乎不愿意多说,“十日之后就知道结果了。”   顾绍也就没多问,看向乔连连,邀功似的道,“这几日,我物色了个合适的铺面,已经下了定金,只等着择日开业,还有这麻袋里,是路上打的一只羊。”   夜色浓郁,灯光微弱。   乔连连侧过头,跳动的油灯刚好挡住了男人的五官,露出来精致流畅的脸型。   她惊的筷子一抖,掉在了桌上。   顾绍一愣,帮她把筷子捡起来,轻声问道,“怎么了?”   乔连连再定睛一瞧,发现脸型的确有些相似,但眼睛大不相同。   顾绍是顾绍,清平郡王是清平郡王。   也许方才,是她看差了。   “没事,饿了吧,坐下吃饭。”乔连连轻声道。   顾绍高兴地应了一声,径直坐在了碧松原先的位置上。   剩下可怜的碧松委屈巴巴的坐去了另一侧。   ……   顾绍说,这几日他物色了铺面,还交了定金。   起初乔连连还不信,可几日后,武馆就噼里啪啦的开了起来,她不得不相信这个男人心底,还是有几分成算的。   西阳镇集市上的一个带院的铺面里,乔连连一家,还有碧松,全都站在这里。   顾绍把告示贴在了门外,又放了一串鞭炮,武馆就算是正式开业了。   因为选址极好,还是吸引了很多人过来询问。   就连李老先生也过来露了个面,不过他呼吸道尚未好完全,只送上贺礼便离去了。   韩暮也来了,他带来了韩兆的贺礼,还跃跃欲试的想第一个报名。   “乔娘子,你看我,体格壮硕,天赋异禀,就只差一点功夫技巧了。”他两只胳膊像麻花似的乱扭,在乔连连跟前动来动去。   活像一只抽筋的猴子。   乔连连忍着笑点头,“你去跟你顾叔说。”   顾绍,顾叔。   韩暮有些不情愿的走到顾绍跟前,低声道,“顾叔,我想报名武馆。”   顾绍瞟了一眼这个据说对他媳妇有点想法的小子,面无表情,“一个月二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韩暮差点蹦起来,“我们上私塾半年也才三两银子,你这怎么比私塾还贵。”   “私塾教文,背背书写写字,我们这里教的可是功夫,实打实的要付出体力,到时你们要受伤了,武馆还得帮你们医治,里里外外哪里不是钱。”顾绍淡淡道。   韩暮心说,就是斜阳县的武馆没你这里贵吧。   可转念看到顾城和乔连连,他又咬着牙龈道,“二两就二两,我先付半年的。”   他回过头,便立马有个韩家的书童上前,递了十两银子。   碧松美滋滋的接过,这可是他投入了好几十两银子回的第一笔款项,有着历史性的意义。   然而他刚在纸上写好韩暮的名字,这锭银子还没捂热乎。   顾绍就伸出了手。   男人的手白皙修长,掌心微微朝上,露出干净清晰的掌纹线。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手,毋庸置疑。   搁往常碧松肯定满心都是夸赞,然而现在,他只想哭。   “给我。”顾绍只说了俩字。   碧松咬咬牙,再咬咬牙,非常不舍的把十两银子递了出去。   白皙好看的五指将银锭轻裹,紧接着平移到了乔连连跟前,再缓缓的摊开。   十两银子。   乔连连已经不是从前那么渴望银钱了,但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依旧不算小的数目,如果精打细算,够全家活半年的了。   现在,这十两银子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了她的面前。   乔连连抬起头,刚好看到顾绍眼底的光芒。   男人微抬下巴,对她示意了一下。   乔连连有些纠结的伸出手,拿起了十两银子。   “这是家用。”顾绍声音低沉的道,“以后我赚的钱,都给你。”   乔连连的心弦微动了一下。   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是低低的一句“赚的钱都给你”,如此质朴,却如此的动人心扉。   虽然乔连连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撑着这个家,习惯了为了几个孩子辛苦付出,也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然而当有人真的站在她的身后,对她说“有我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第一次,她正视起这个相貌只算得上清秀的男人,对他缓缓的颔了颔首。   这是一种肯定。   顾绍忍不住高高的扬起嘴角,扬起,扬起,再扬起。   笑的像个二傻子。   乔连连面颊一红,转身道,“武馆的事儿我们也帮不上忙,鹊儿,买菜回家了。”   “好嘞,娘。”顾鹊立马蹦跶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小歌儿。   一家七口分了工。   男娃娃跟着顾绍拾掇武馆,女娃娃跟着乔连连买菜。   等到了晌午饭点,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回家做饭。   正开新房大门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哭声。   乔连连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家是闹鬼了,可抬头看了看天,大太阳高高挂,便是有鬼也不敢出来吧。   好在顾钟耳朵灵敏,指着旁边道,“刘奶奶家。”   乔连连顿时一怔。   【作者题外话】:三更~~~~票来~~~ 第118章 刘家有难   刘婶子脾气性格都是上佳,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鲜少发怒。   如这般伤心哭泣,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乔连连有点担心这个慈祥的老人,她把大门打开,让几个小的先回家,自己转身敲了敲刘婶子的门。   这一敲,里头的哭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有个妇人过来开了门。   乔连连过年给刘婶子拜年的时候见过,知道这是刘家的二媳妇,她浅笑着寒暄了声,“二嫂在啊,我过来看看婶子。”   刘二嫂的眼圈有些发红,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冲乔连连点点头,把她放了进来。   乔连连一进屋,就看到刘婶子在抱着刘大叔在哭,旁边刘二哥双手抱着头,双目呆滞,神情绝望。   他正在低声喃喃,“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是我不仔细,是我不该,是我害了这一大家子。”   倏的,他抬起头,目露赤红,“娘,孙氏和孩子就交给您了,儿要跟那奸商拼了命,儿拼着不要这条命,也要把公道给讨回来!”   刘大叔和孙氏赶紧将他拦了下来。   乔连连在门口站着,少不了也要阻挡一下。   “刘二哥,有什么事先冷静冷静,你要真没了,嫂子跟孩子的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她一边阻拦,一边极力劝阻。   刘二哥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发狂,最后是刘大叔狠心将他一凳子拍晕,屋内才算安静了下来。   乔连连长松一口气,凑到刘婶子跟前,拿了张帕子给她。   刘婶子摇了摇头,哭的涕泪两行。   “婶子,光哭是没有办法的呀,得说出来发生什么事,找到原因再去解决才行啊。”乔连连循循善诱,“有些时候你们没办法,不代表别人没办法呀。”   刘婶子哭声一顿。   是了,小乔是个聪明又厉害的,她一定知道怎么解决。   刘婶子抓住乔连连的手,像溺水之人抓住一颗救命稻草,“小乔啊,是这样的……”   刘家有两子。   长子在斜阳县给人家当掌柜的,日子滋润,却不常回家,比如今年就没回来,娶了个老婆也是斜阳县里的,有点上门女婿那味儿。   次子干活地点不稳定,多数是在斜阳县下的几个镇子里活动,给几个店家送菜送肉送酒,赚点辛苦钱,平时就在西阳镇上住,偶尔会回顾家村看望一下刘婶子夫妇。   前几日,次子给云汐楼送了一批肉,本来交接时好好地,谁知道隔天云汐楼的管事来找,说刘二哥给送的肉有问题,吃的楼里人上吐下泻,现在不仅不给结清运费,还要刘二哥赔偿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啊,多少百姓一辈子都赚不来这么多钱   刘二哥虽然凭着自己的辛勤攒了些许家底,但真拿出来,连四分之一都不够,更何况,他还要养家,还要生活,总不能真把钱给出去。   但云汐楼家大业大,刘二哥奈何不了,回家沮丧了两日,竟想出跟人同归于尽的混招。   刘婶子抹着眼泪道,“小乔你别担心,婶子不找你借钱,婶子知道你也不容易,就是想问问你,能有啥解决办法不?”   乔连连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怎么又是云汐楼,这个酒楼明明已经摇摇欲坠了,却还能折腾出许多的幺蛾子。   “小乔啊,你要是为难就算了,不关你的事,你不用淌这个浑水。”刘婶子见乔连连不语,连忙拍着她的手道,“你的日子过的也艰难,婶子知道。”   乔连连叹了口气,露出一丝微笑,安抚道,“婶子别担心,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   刘婶子一家顿时都望了过来,眼露期盼。   乔连连深吸了一口气,沉着道,“云汐楼家大业大,不至于坑骗你这二百两银子,想来应该是酒楼里管理出了问题,有人在趁机捞钱,不足为惧。”   “可是……可是那人威胁我们,要是不给钱,就将我们告上县衙,还要坏了我家生意的名声,让以后再也没人敢要我们送的东西。”刘二嫂哭泣道,“刘斌他也是没了办法,才想着同归于尽的。”   乔连连低垂下头,手指在木门上无意识的轻叩着,思绪转的飞快。   “你能确定那批肉运到的时候,质量没有问题吗?”她轻声询问。   刘二嫂坚定地点了点头,“确实没问题。”   “是那个酒楼的管事要告你们,还是云汐楼要告你们?”乔连连又问。   “是云汐楼的管事说,云汐楼要告我们。”刘大嫂又哭了起来,“而且我们去打听过了,当天云汐楼的饭菜真的出了点问题,肉肯定是坏的没跑了,否则我们也不会百口莫辩。”   事已至此,乔连连算是把事情都捋明白了。   她双手背在身后,思绪如雷电闪烁,最后定格在关键点上,“这个管事才是关键,刘二嫂,你让刘二哥拿三十两银子,去找个与他在云汐楼内不对付的管事,将他做的坏事尽数罗列出来……”   她仔细交代了一番,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清楚。   刘二嫂已经逐渐明白,但还是心疼那三十两银子,“全家里里外外也就三十几两银子了,为了那混球,全家又得节衣缩食。”   但是不给又不行,毕竟云汐楼的肉真出了问题,要想解决事情只能釜底抽薪——证明云汐楼自己内部的人有问题。   内部乱了起来,外头的小虾米估计也就顾不上了。   刘婶子还在旁边抹泪。   乔连连叹了口气,假装从袖子里掏东西,其实是把空间里的银子给拿出来了三十两。   “这段时间婶子一直对我照顾有加,盖房的时候也是住在了婶子这里,给婶子大叔添了不少麻烦,这三十两……”乔连连话还没有说完。   刘婶子赶忙站了起来,叱责她道,“小乔你在干什么,婶子知道你赚钱也不容易,家里还有五个孩子要养,这银子你收起来,婶子家里又不是没钱了。”   刘二嫂也有些惊愕。   这可是三十两银子,隔壁这个女人居然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她大方,还是说她憨憨。   “婶子……”乔连连还想劝刘婶子两句。   谁知道这个素来和善好说话的老太太异常坚决,“婶子和你叔还活着,还有家底,你二哥二嫂也年轻,有的是机会赚钱,你把钱收回去,还没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   乔连连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老太太乐观和善,为人有底线,在大是大非面前异常坚持。   遇见她,是乔连连的缘法,也是乔连连的福气。 第119章 出主意   刘婶子说的没错,家里还没到绝境,就不至于借钱。   但要乔连连袖手旁观,她也做不到。   “这样吧,过两天我给刘二哥介绍个新活,到时多赚点钱,再把这三十两银钱拿回来。”乔连连沉声道。   刘婶子拍了拍她的手,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是你的帮忙,婶子愿意接受,多谢小乔了。”   “婶子还跟我客气。”乔连连就笑,“看婶子这眼睛肿的,中午恐怕是做不了饭了,不如跟我去吃。”   “哎,也行,好久没吃小乔做的饭了,这嘴里想得慌。”刘婶子笑了起来。   一旁的刘二嫂一直听婆婆念叨,隔壁有个做饭特别厉害的乔娘子,也早就好奇到不行,见状主动道,“那我去帮忙吧。”   乔连连笑着点头,回了新房。   顾鹊烧火,刘二嫂切菜,乔连连炒菜。   没多大会,刘婶子还提着个猪头过来,说是添菜,实际上是不好意思白吃乔连连家的东西。   乔连连见状,把猪头煮熟加卤,做了道卤猪头。   猪耳朵清水煮熟,凉拌了一盘菜。   加上娘几个在西阳镇买的菜,林林总总做了十余道。   顾绍带着碧松等人回来的时候,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辣味道。   他顿时眼前一亮,“看来你娘又做好吃的了。”   “又有口福了。”碧松说话的时候都仿佛带了口水声。   顾城虽然没说话,但眼角眉梢皆是往上挑了挑,显然也很期待后娘做的饭。   至于最后头的韩暮就不用说了,“还好我厚着脸皮跟过来了,顾叔,你收了我十两银子的学费,可得管我饭吃。”   四个男人快步进了正厅,刚好看到刘二嫂在摆放炒好的饭菜。   “你是……”碧松有些讶异的询问。   刘二嫂赶紧道,“我是隔壁的二儿媳,来帮忙做饭的。”   “原来是二嫂。”顾绍点了点头,便钻去了厨房。   其他人也赶紧回了各自的房间。   虽说庄户人家没什么男女避嫌的说法,但毕竟是不太熟悉的人,还是躲着点好。   等所有菜都上了桌,乔连连大喊“开饭了”的时候,全家人才从各自的屋里出来,蜂拥至正厅。   刘婶子和刘大叔扶着有点晕乎的刘二哥也过来了。   这下子,十几口子人,要不是乔连连买的桌子极大,还真坐不下。   吃饭途中,免不了说起刘二哥遇到的问题。   碧松忍不住义愤填膺,“明明是这管事的自己吃了回扣,拿坏肉替换了坏肉,凭什么要刘二哥付账。”   “对,这种人就应该抓去打一顿,还要为了他损失三十两银子,岂不是亏死。”韩暮也跟着嚷嚷。   这俩都是有后台的,性格无所忌惮,也不用考虑后果,做起事情来只图自己爽快。   顾绍考虑的就多了,“真跟对方鱼死网破,对刘二哥也没什么好处,生意坏了,以后别人家也不敢要他送东西,连连的办法已经是损失最小,同时最能报仇雪恨的了。”   连连。   他叫她连连。   乔连连的眼有一瞬间的瞪圆,她什么时候跟这个男人这么亲密了。   偏这里人多,她也不好反驳,只能笑笑作罢。   “还是顾老三说的有道理。”刘婶子也点了点头,“这事儿遇见了算咱倒霉,接下来努努力,把钱再赚回来就行。”   说话间,饭桌上的气氛越来越好。   一桌人都吃的开心又满足。   唯独刘二哥,心里惦记着三十两银子的事儿,什么都只碰了两口,没有多吃。   吃完饭,刘婶子和刘二嫂主动收拾了碗筷去刷。   乔连连想帮忙,被刘婶子一记眼神给瞪了回来。   她想了想,干脆走到刘二哥跟前,轻声道,“刘二哥,你要是信我,就去收鱼,要长期合作的那种。”   “收鱼?”刘斌有点怔愣,“收鱼干什么?鱼不好存活,容易死,死了的鱼就没人吃了,我一般都尽量避开鱼,光倒腾点肉菜。”   “鱼不好存放,但是利润高。”乔连连就笑,“我教你一个方法,你让嫂子准备一桶水,时不时往里浇上一点,要慢慢的细细的浇进去,能保证鱼存活的时间。”   这相当于手动供氧。   “可是……这鱼卖给谁啊。”刘斌还是不明白,“我没做过鱼的生意,还真不知道哪家要鱼。”   “给四喜楼。”乔连连瞟了一眼韩暮。   韩暮立马狗腿子似的站了起来,“我跟我爹说,让店里多做两道鱼的菜,到时候你来一车鱼,四喜楼都给你买了。”   说完,他谄媚的看向乔连连,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乔连连忍俊不禁,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就这样也用不了多少鱼啊……”刘斌还是有些迟疑。   乔连连正色看向他,“刘二哥放心去收,别的不说,光斜阳县就有四五个四喜楼,难道还吃不下你的鱼?”   是啊,四喜楼也是大酒楼,整个斜阳县有四五家分店呢,不比云汐楼少。   虽然刘斌觉得,几车鱼他们也未必吃得下,但既然乔家小妹给了一条路,总比没有强。   当即,他拾掇了精神,先去了趟云汐楼,按照乔连连交代的寻了一名坏管事的老对手,又恭敬奉上了三十两银子。   等从云汐楼出来,他就开始去找渔民,打算收个两车的鱼。   “当家的,你真相信那个小乔啊。”刘二嫂心底有些嘀咕,“这鱼也不便宜,万一死了,或者没人要,咱不是亏了。”   “咱娘咋说的,疑人不信,信人不疑,这个小乔看起来真有几分本事,咱就信她一次,倘若亏了,就当咱傻。倘若没亏,那可就是新的生意。”刘斌感叹,“更何苦,她可是抬手就要给咱三十两银子的人,能坑了咱?”   刘二嫂彻底没话了,陪着夫婿找到渔民,跟人家讨价还价,谈长期合作。   隔天,乔连连去了一趟四喜楼。   距离过年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上次教的几道菜在四喜楼卖的还不错。   今儿一看到她,胡掌柜就笑眯眯的凑了过来,“乔娘子又有什么新菜式啦。”   “让后厨给我上几条鱼。”乔连连把怀里的坛子放到了一边,“还有,再多剥点蒜,要新鲜的。”   【作者题外话】:猜猜要做啥了 第120章 县试结果   既然决议帮刘二哥一把,乔连连就不得不从脑海中搜刮了一圈有关于鱼的菜式。   清蒸鱼,红烧鱼,自是不用提,都是四喜楼的老菜式了。   乔连连要做的,是有别于当前老菜式的鱼。   想了大半天,她决定先做一个蒜爆鱼。   先把鲤鱼清理干净鱼腥线和肠粘膜等腥味来源,再划上几道,放葱姜入锅大火清蒸到熟透,但不能太久,以免鱼肉口感过老。   这期间,拿白糖米醋调和盐出酸甜口,再放入浓郁的鲜粉和酱油,香油麻油都来点,调了一份非常浓郁的蘸料。   等鱼肉熟透,把切成碎末的蒜摆放在鱼身上。   另起锅烧油,油热放入干辣椒和花椒,炒至香味出来,最好辣椒有点微微变色,舀起锅底热油,泼在蒜末上。   浓香的热油接触到蒜末,激起层次更加丰富的香味,再快速倒入调好的料汁。   一道蒜爆鱼就算出锅了。   乔连连把鱼捧出厨房的时候,那股干辣椒和蒜香味直引得周遭人咽口水,胡掌柜更是摇着头道,“原来鱼除了清蒸红烧还有这种做法,香,是真的香。”   等吃到了一口鲜嫩又滋味十足的鱼肉,他更是赞不绝口,直言这道菜将取代卤味在四喜楼的地位。   “乔娘子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啊,没想到这油泼蒜除了拌黄瓜,也能用在鱼身上,真是巧思,巧思啊。”他哈哈大笑。   乔连连浅浅一笑,“胡掌柜先别高兴,再找个大师傅给我,帮忙片鱼。”   “片鱼?可是做鱼片,这个周师傅会。”胡掌柜立马差人把周师傅给叫了过来。   四喜楼能在斜阳县开四五家分店,也不可能只靠一道四喜丸子。   如氽鱼片,鱼片粥,都是周师傅的拿手好活。   “乔娘子要鱼片?要什么鱼片,有刺还是无刺,只管讲。”自打上次看到乔连连如何修理云汐楼的,周师傅对这个看起来无比纤瘦的小娘子那是五体投地。   现在,整个四喜楼,除了东家韩兆,就乔连连最让他敬佩。   “要黑鱼。”乔连连道,“头尾分离,中间去骨,保证无刺。”   这都是手艺活,乔连连会炒菜做饭,这手艺活却算不上精湛,切鱼的时候还划伤过手。   所谓术业有专攻,她干脆把手艺活交给手艺人。   周师傅是个厉害的,一听就明白了,抓了个黑鱼在旁边处理。   乔连连就在一旁打开她之前打来的小坛子,一股子酸味儿扑面而来。   周师傅一边处理鱼,一边忍不住问,“乔娘子,这是啥,怎么这么酸。”   “这是酸菜。”乔连连浅笑,“是拿大白菜腌制的,年前我就想着做这道菜了,可巧这几日酸菜好了,就拿来试试。”   说着,她掏出两颗已经变色的白菜,将其切成段。   等周师傅把鱼片好了,她拿蛋清淀粉和黄酒腌制一会,这里有个诀窍,为了保证鱼肉滑嫩又不散乱,需要在腌制的时候搅拌上劲儿。   接下来就比较简单,把葱姜蒜和酸菜放进油锅里翻炒出香味,加高汤,放入鱼头鱼尾大火翻滚出白色的汤汁。   约莫盏茶时间,汤汁的味儿炖出来了,就用笊篱把所有的菜全捞出来放在盆底,只留一锅煮沸的汤水,放入鱼片。   鱼片薄又嫩,只需要煮上片刻,再停火闷一小会,泛白就是熟透了。   将鱼片捞出,置放在酸菜上,最后浇入奶白的汤汁,最上面撒上小葱花碎,酸菜鱼就算是做完了。   相传酸菜鱼起源于重庆江津的江村渔船。当时渔夫将捕获的大鱼卖钱,而将卖剩的小鱼与江边的农家换酸菜吃,渔夫将酸菜和鲜鱼一锅煮汤,想不到这汤的味道还真有些鲜美,于是一些鸡毛小店便将其移植,供应南往北来的食客。   如今乔连连完整复刻了出来,虽说与世纪大厨相比还有差距,但对没吃过的人来说,也已是人间美味。   蒜爆鱼,蒜香汁浓,鱼肉鲜嫩,令人吃了一口还想吃,欲罢不能。   酸菜鱼却是另一种口感,没有酸味,只有浓郁的酸味儿,配合着薄如蝉翼的鱼片,味鲜且不腻,会吃的人连汤汁都不剩下。   胡掌柜就是其中典型。   他和周师傅,并店里其他几个大师傅,将两盘鱼吃得干干净净,连酸菜和蒜末都吃完了。   末了,胡掌柜一拍筷子,“从今日开始,四喜楼开始上这两道菜。”   乔连连趁机道,“胡掌柜的,我有个邻居便是送鱼的,保证鱼鲜肉紧实,你看看?”   现如今,乔连连也算是四喜楼的小东家了,这点面子肯定还是有的。   胡掌柜爽利的点头,“好,日后四喜楼的鱼就从他那买了。”   乔连连满意的回了顾家村。   刘二哥正在门口蹲着,一看见她便立时激动的站了起来,“乔家妹子,你说的法子没错,没错啊。”   乔连连有些讶异。   刘二哥也没迟疑在,径直把事情讲了一遍。   原来,前两天刘斌按照乔连连所说的,去找了个人,递了三十两银子,和一些证据。   那人本来就看坏管事不顺眼,当即把坏管事的一些事儿给抖落了出来,还指出“前几天云汐楼客人跑肚,就是坏管事故意用烂肉换了好肉,赚了中间差价”。   虽说云汐楼摇摇欲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钱掌柜又是个脾气暴躁的,当即让人彻查了一番。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云汐楼的管事们各个都有了私心,能捞钱的捞钱,能做手脚的做手脚,整个云汐楼风雨飘摇,如大厦将倾。   钱掌柜一怒之下开了三四个管事的,可开完了,没人管事了,云汐楼竟是开不下去了。   “西阳镇的云汐楼已经关门了,钱掌柜也回家养老了,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刘斌在那里感叹。   乔连连却没有意外。   趋吉避凶乃人之本能,云汐楼的人本来也没多少凝聚力,这一出了事儿,心不散才怪。   就算是没坏管事引这个头,云汐楼关门也是迟早的事儿。   “那要恭喜刘二哥了,四喜楼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以后你直接跟钱掌柜交接送鱼就行了。”乔连连与刘斌寒暄了两句,便准备回家了。   忽然,远处传来了极大的动静,紧随着的,还有个人一边骑马一边大喊,“顾家顾城……顾家顾城……”   乔连连眉心一蹙。   【作者题外话】:猜猜阿城同学考了什么结果。   ps:这段时间一直有人评论42章的内容,我回头看了一下,确实是写的有些争议,于是修改了一下。有感兴趣的可以回头看看,大概就懂我原本想表达的意思了。 第121章 顾楼之哀   “顾家顾城,顾家顾城。”   那人骑着马儿狂呼,直奔新房跟前,也不看乔连连,就开始砰砰砰敲门。   顾鹊刚把门栓拿下来,那人就大喊,“顾城在家吗,顾城在家吗?”   顾鹊面无表情的擦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看了一眼门口的乔连连。   那人才意识到正主在外头,赶紧笑着凑了过去,“您是顾城的姐姐吧,真是恭喜贺喜了,县试的成绩出来了。”   “可是考过了?”乔连连十分惊喜,“对了,我不是顾城的姐姐,我是顾城的娘。”   送消息的人笑容突然就僵了一下。   这么年轻的娘,还真是头一次见。   他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乔连连。   乔连连展开一看,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县试案首”。   案首!   顾城竟然考了县试的案首,虽然只是漫漫科举路的第一步,但能拿到第一的成绩,依然是可喜可贺。   乔连连激动的简直要蹦起来了。   有一种,老母亲终于把儿子养大的感觉。   “多谢多谢。”乔连连激动归激动,但没忘了规矩,从怀里掏出了二两碎银子,递给了送消息的人。   这叫赏喜钱,必须要给的。   那人高兴的接过钱离去了,留乔连连捧着卷纸在原地傻乐呵。   “恭喜乔小妹了,你这大儿子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刘二哥发自内心的恭贺了一句。   等到了下午,顾城回到家,就发现所有人都笑眯眯的等着他。   “大哥,行啊你,考的不错。”顾鹊挤眉弄眼,有几分恭喜,也有几分嘲笑。   毕竟当年才学那般出色的人,考一个小小县试的案首,仿佛不难。   “城儿,你拿了第一。”乔连连才是这个家里最高兴的。   她既不知道他的过往,也不知道他的隐藏,她只是高兴顾城缺了一门还能考成案首,想来府试和院试都应该不在话下了。   “城儿,不错啊。”顾绍拍了拍大儿子的肩上,眼角眉梢皆有些意味深长。   考个县试案首不难,难的是继续考下去。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   一路走下去,免不了要回京城,要面对那些人,要面对那些不堪的过去。   顾城能应下求学路,能去考试,便证明了他已经准备好回去了。   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   顾城回了顾绍一个浅笑,“爹放心,儿心里都有数。”   回或者不回,怎么回,回哪里。   他永远不曾忘记。   屋里,乔连连一边摆放碗筷,一边下意识地往外看了一眼,正看见爷俩奇怪的互动。   尤其是顾城,身形一刹那仿佛拔高了几米,虽还是个孩童,但眉宇间满是清冷的淡漠。   “城儿。”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顾城猛地抬起头,生冷的淡漠褪去,转而换成了少年的浅笑,“娘,怎么了。”   “吃饭了。”乔连连心底略略松了一口气。   刚才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一个阴沉的大反派,而不是她乖巧的大儿子。   好在顾城很快点头应了,乖巧一如从前,“娘,就来。”   一家几口趁着天没黑吃了晚饭。   小胖子顾楼本来是家里最能吃的人,但他今日不知怎么了,一直坐立不安,来回扭动。   顾绍瞪了他一眼,“椅子上长钉子了?”   “爹,我的腿痒痒。”小胖子委屈哒哒,“都痒了好几天了,前几天还能忍,今天痒的受不了。”   乔连连放下碗筷,笑得嘴合不拢,“看来今天家里要有两件好事了。”   “娘,娘,什么好事。”小顾歌捏着一块肉,奶里奶气的问。   “唔,你三哥的腿,应是长好了。”乔连连道。   其实算一算时间,这石膏板早就能拆了,只是乔连连担心这孩子年纪小,又好动,拆完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腿,万一再伤了会落下后遗症。   想想,索性让他好到尽头再给拆。   观小顾楼的状态,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   入夜,天色已经黑透了。   乔连连给家里点了十来盏油灯,虽然还是比不上白昼,但也强了不少。   本来晚上不是最好的时候,无奈小顾楼痒的厉害,一直坐立不安,乔连连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先是把一层层的纱布揭下来,然后把坚硬的石膏小心翼翼的剪碎,取下来,最后就是清理擦拭伤口了。   乔连连怕伤口好不完全,还特意给小胖子轻轻按了两下,结果没有一点不适,只有微微的肉酸,是太久没有用这只腿导致的肌肉退化,日后多走走就好了。   “行了,楼儿这腿总算是好了,以后还是要注意,可不要再伤到了,断过的腿更容易断裂。”乔连连压着内心的喜悦,郑重叮嘱小胖子。   小胖子憨憨的点了点头,一蹦三尺高,“哦豁,我能跑了,我能跑了。”   天知道,对一个活泼爱动的人来说,两三个月不让动弹是多么狠的刑法。   “你慢点。”乔连连笑着嗔他,“现在还不能太用力的跑,先缓个几日。”   “我知道,我知道。”顾楼像小旋风一样在院子里扑腾。   乔连连小心翼翼的收拾一地狼藉。   石膏碎和用过的纱布,还有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什。   乔连连已经十分谨慎,尽量让不该出现的东西不要出现,但事关小胖子的后半辈子,她不敢有任何差错。   所以剪石膏的时候,还是用了石膏剪。   这是一个不锈钢剪,大头圆圆,里面是细密的锯齿,看起来很是奇怪。   顾绍从它出现的一刹那就盯着看,眼底有一丝好奇,也有一丝探究。   乔连连心底莫名发慌,趁着人不注意反手就收进了实验室,又非常迅疾麻利的把石膏碎扫进了簸箕里。   却没看到,男人在石膏剪突然消失后,愈发惊奇的双眼。   院子里。   顾楼还在欣喜的东奔西跑,一会绕到顾歌跟前,一会又跑到顾鹊跟前,最后还来顾钟跟前嘚瑟了两下。   顾城看着他,凉凉道,“娘,小楼腿恢复的不错,我看也可以和小钟一起送去上学了。”   上……上学?   顾楼还在奔腾的身影顿时僵在了原地。 第122章 急救   不管两个小的愿不愿意,学是上定了。   一大早,乔连连和顾绍就一起把三个儿子送到了李老先生处。   顾城说,李老先生虽教了四五个孩子,但只有他是病后收的,其他均是病前就交了束脩的学生。   换句话讲,就是李老先生还收不收家里这两个小的,还是个问题。   乔连连抿着嘴不说话。   顾楼倒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恨不得李老先生立马婉拒他。   乔连连瞟了一眼胖小子,微微一笑,敲响了李老先生的门。   也不知道她跟李老先生说了什么,没过多大会,老夫人就捋着胡须道,“那这两个孩子我就收下了。”   顾楼瞪圆了大眼珠子,看了看他娘,又看了看他哥,再看了看他弟弟。   委屈的垂下了头。   人家不想看书了啦。   将三个孩子丢在私塾里,乔连连一身轻松的走了出来。   顾歌和顾鹊都在家呆着,顾绍站在她后侧,望着她光滑的发髻,突然问了一句,“你的簪子呢?”   “啊?”乔连连回过头,有一瞬间的茫然,“你是说那根银簪?”   顾绍拧着眉点了点头。   “过年戴戴也就罢了,现在都快三月份了,自然是收起来。”乔连连不以为意,拐到集市上挑选着新鲜的菜。   眼瞅着开春了,要有新鲜的菜式上来了,也是时候给几个孩子改善改善口味了。   她思绪正飘飞着,冷不防前头传来一阵哄嚷,一辆驴车横冲直撞了过来。   “让一让,让一让。”   乔连连吓了一跳,正怔愣间,身后的男人猛地揽过她腰身,轻轻一退,正好避过前头汹涌的人潮。   他的手指细腻修长,带着超乎寻常的热度,像一块烙铁似的,一瞬间就灼烫了乔连连的肌肤。   她猛地推开顾绍,正想说话,那辆横冲直撞的驴车突然勒停。   听动静,好像是发生了冲撞。   旁边就有人十分不满道,“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还跑那么快,现在撞人了吧,出事了吧,活该。”   乔连连也这么觉得,她正准备拉着顾绍走。   前方忽然传来了女子惊天动地的哭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我娘生病了,我想带她去看大夫,能不能让我们先看了大夫再说。”   乔连连和顾绍对视了一眼,彼此眼底都有惊讶升起。   这……这不是李春花的声音么。   打从过年时她送了几次吃食后,两家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乔连连也打算认了这门亲戚,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又没了消息。   乔连连要操心大儿子县试的事儿,也就没去打听。   谁知道再次听到李春华的声音,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走,去看看。”   两口子一瞬间下了决断。   驴车没撞到人,就是撞了一个凸出来的摊位,一桌的土豆散落满地,被过路人拾走了点,踩碎了点,就算李春花努力帮忙捡,也不过捡回了一小半。   现在,摊主拉着李春花正在索赔,说啥也不愿意让她先走。   “大哥,我真的很急,钱我现在身上没有,等回头给你送来行吗?”李春花忍着泪道。   “谁相信你的鬼话,万一你不回来了我找谁,赔钱,不赔钱不能走。”摊主没有讲任何情面。   与此同时,驴车的大棉被里还传出了轻微的哼声,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人在哼哼。   李春花更着急了,拼命撕扯着摊主想逃离,却怎么都逃不开。   直到,一直纤细的手伸了过来,上面放着几十个铜板。   “这些钱,买你这些土豆够了吧。”乔连连轻声道。   摊主一愣,松开了李春花,将几十枚铜板尽数抓到了手中,“够了,够了。”   土豆不值钱,更何况开春发芽的土豆,能有人买就不错了。   现在遇到了冤大头,十几斤土豆卖了五十几个铜板,赚大发了。   “连连……”李春花有些呆滞,但更多的还是感动,“你怎么在这里,这些钱我回头还给你……”   “别说有的没的了,里头的人是姑婆吗?”乔连连皱眉问。   “是,我娘她从昨天晚上就不舒服,今天早上刚起来就晕倒了,我喊了同村的驴车送来的。”李春花擦着眼泪道。   乔连连看了顾绍一眼。   顾绍没有任何迟疑,将驴车的肩带背好,径直便往镇子上唯一的医馆里冲。   乔连连和李春花紧随其后,扶着驴车的两侧,以保证躺着的人不会被颠簸下来。   很快到了医馆。   看诊的是个年迈的老大夫,瞧见这阵势就眉头一皱,等奄奄一息的姑婆被抬了出来,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大夫快给我娘看看,到底怎么了。”李春花急促的道。   老大夫伸出三根手指,在姑婆的脉搏上按了一会,又翻了翻姑婆的眼皮,叹了口气,“没救了。”   李春花怔立当场。   片刻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就没救了?怎么可能没救了?我娘昨天还跟我讲话呢,今天怎么就没救了。”她不敢置信的大嚷。   这么多年了,母女相依为命,姑婆人好又和善,聪明又剔透,虽说将闺女养的有些小偏执,但整体上母女俩生活十分和谐愉快。   而李春花的那点偏执,也不过是来源于对缺失的父爱的敬仰罢了。   如今,有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李春花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她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娘……”   乔连连实在于心不忍,一把拉开李春花,蹲在了姑婆跟前。   首先,探鼻息。   一旁的老大夫摇头叹息,“鼻息已经很微弱了,也就一个时辰的事儿吧。”   乔连连又翻了翻姑婆的眼皮,随后跨坐在了姑婆的身上,两只手翻转,匀速而有力的按压姑婆的胸腔中央。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十下,二十下,三十下。   姑婆还是没有动静。   老大夫显然也不是什么心狠之人,在旁边叹着气道,“没救了,眼睛都充血了,还是别折腾了。”   乔连连没放弃,仍旧反复做着这个动作。   约莫盏茶时间,她数到二百下的时候,姑婆忽然猛烈的喘息了一下,眼睫也开始颤抖。   【作者题外话】:不太专业,百度着写的,轻拍 第123章 东芝堂   一旁的老大夫吓得手里的茶盏都摔了。   连顾绍的眼睛都瞪圆了。   乔连连却顾不得这些,仍旧上下一起操作,替姑婆按摩胸口,捋顺血液循环。   直到姑婆“唉哟”一声睁开了眼,她才停下动作,看了一眼李春花。   李春花从姑婆喘息的时候就脑袋当即了,这会更是完全傻掉了。   顾绍只得上前,将姑婆扶着坐好,又为她盖上了棉被。   “暂时没事了,不过姑婆是脑供血不足,估计早上起的有些急了,所以就撅了过去。”乔连连淡淡道。   这病说大不大,好好养着一般没事。   说小也不小,一下子上不来人就没了。   轻微时还好,如姑婆这种严重到接近脑血栓的,可能还会瘫痪。   姑婆是个好人,虽然没有跟刘婶子这般处出来的亲情,但乔连连也愿意帮她一帮。   “那可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啊。”李春花缓过神来,“我不让娘干活,她还去,是不是以后不干活就行了。”   “还要吃药。”乔连连道,“以后尽量不要下蹲,也不要猛地站起来,平日里行动要舒缓一些,要少盐少脂,多吃点活血化瘀的东西。”   “我都记住了,吃药,吃什么药?吃哪些药物?”李春花从地上爬起来,把目光放在了老大夫的身上,“大夫,你开药,多少钱我都买。”   老大夫有些目瞪口呆,看了一眼乔连连,无奈道,“有好几个这样送来的人,最后都死了,老夫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药物,或许你应该问一问这个姑娘。”   一旁的顾绍抿了抿嘴,什么姑娘,明明是夫人。   可……也不怪旁人误会。   乔连连穿着简单的夹棉袄子,发是简单的少女发髻,身段也纤细窈窕,任谁说她成过亲了,都不会有人相信。   “我……”乔连连也有些语塞。   她倒是有药,可这药能拿出来吗?   偏这时,李春花泪眼汪汪的看了过来,姑婆也扭过头,冲她微微一笑。   乔连连的心就忍不住了。   她背过身,将一瓶通血栓的药拿出来,抠破,再用小瓷瓶装好。   “一天两次,一次两粒。”她低声道。   将姑婆送回了李家村,顾绍还没缓过神。   昨日看乔连连给顾楼拆石膏板他就已经很意外了,不过拆不比包,难度并没有太高,顾绍也只当时家里这个女人偷懒,不想把孩子送去医馆了而已。   谁知道,她竟是真会治病的。   而且,是镇子上大夫都治不了的病。   犹记得两人送姑婆回家的时候,那大夫拽住她袖子不让走,还一直念叨,“姑娘医术新奇,不如若跟我一起行医,治病救人,为民造福啊。”   顾绍的脸都要黑了,强行把人抢过来,又护在怀里,才从医馆得以走脱的。   夫人优秀是一件好事,但倘若太优秀了,就会让人有些许的苦恼。   比如李春花,她原本就极喜欢乔连连了,今日的事情一出,她更是恨不得把乔连连供起来。   将姑婆放回床上躺好,她就拿了铜钱还给乔连连,另附赠了家里所有能拿的物什。   菜,肉,果子。   李家过得也不富裕,全靠姑婆种点地,李春花给人打点零工赚钱。   过年时家里买的东西,相当于她们一年内最好的牙祭,乔连连说什么不愿意收,只拿回了五十文钱。   李春花眼圈发红,咬着下唇,将乔连连目送离开了李家村。   从前顾绍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但最近他是真咂摸出味儿来了。   “我这表妹,对你好似十分不错。”他淡淡的道。   乔连连奇怪的瞟了他一眼,“我记得你这表妹以前看上的是你啊。”   顾绍噎了一下,满腹的话转来转去,最后变成了,“那都是以前了。”   “那表哥表妹的情谊总还在。”乔连连道。   说出口,她才意识到不对。   倘若两人是朋友,这话就是调侃,是开玩笑。   可两人是夫妻,又曾有过浅浅的小旖旎,说这些话就合适。   因为,像吃醋。   乔连连有些懊恼的咬住下唇,没注意到旁边的男人的眼神已经从醋味儿变成了惊喜。   “连连。”顾绍小心翼翼的问,“你是在……在……”   那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乔连连就赶紧打断了他,“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   顾绍表情一顿,小声的“哦”了句。   至于那一句轻而自然的一句“连连”,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西阳镇的老大夫,在天黑以后,颤巍巍的收拾了东西,回了斜阳县的“东芝堂”。   他是店里的老伙计了,因为年纪大,忙碌不来县里的店,干脆自告奋勇,去西阳镇开了个小分店,平日里帮人治治小病,看个痢疾什么的。   遇到治不了的,就让病人上斜阳县去看看。   完全没救的,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结果就遇上了一桩,没救还能硬救回来的医学奇迹。   赶巧,今儿东家在,老大夫往那一坐,就把白日里的事儿絮叨着讲了出来。   东家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白衣胜雪,刚开始只是随便听听。   到听到后头,他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那女子年纪不大,却能治疗这等子没救的病,可知师承何方?”东家问。   老大夫摇了摇头,“那女子已经嫁人,旁边是她夫婿,只听说是李家村附近的,不知师承何方。”   顿了顿,又道,“姑娘年纪到底不大,手法却极熟练,难道是……李老先生的遗徒?”   “李时珍先生在太医院就职不到一年便离去,倘若能收个徒弟,倒也是大虞王朝的福气。”东家轻声道。   可大家都知道不可能。   根据史料记载,李时珍老先生醉心于草药编纂,不是行走在五湖四海观览万物,就是行走在去五湖四海观览万物的路上,哪有功夫收一个徒弟。   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嫁了人,土生土长在西阳镇的,年纪不大的小妇人。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就此放弃。   男人抚了抚如雪的长袖,沉吟了片刻道,“朱伯,明日你便着人去打听一下,我这有几个疑难患者,倘若她真能治得了,就算不是李老先生的遗徒,我东芝堂也一定要重金将她聘了。”   “京城那里,可还有几个贵人等着救命呢。”   【作者题外话】:男配:名字你们来,或者去评论区点赞,截止到明天更新,谁的赞多用谁的,可飘逸一些。 第124章 小胖子的快乐   当天晚上,新房里的气氛有点诡异。   乔连连好似在躲避顾绍,说话也不看他眼睛,私下里接触也很少。   跟避嫌似的。   不过几个孩子都没注意到爹娘的不正常。   因为顾楼这个小子,一回家就委屈的哭了。   同样都是六岁的年纪,也同样是新生入学,李老先生有心试试两个学生的底,就出了几个简单的诗句。   李老先生:“白日依山尽。”   顾钟:“黄河入海流。”   顾楼,“黑日有水流。”   ……   李老先生再出:“举头望明月。”   顾钟:“低头思故乡。”   顾楼:“明月似圆饼。”   ……   同样都是孩子,差距咋那么大呢?   李老先生年纪本来就不小了,平日里教学也尽量是平声细语,结果却还是让胖小子给差点气过去。   他抖索着手,指着小胖子道,“回家好好看书,唐诗三百首每天至少背两篇。”   于是乎,一回到家的小顾楼就开始抱着书啃。   啃着啃着,他就哭了。   “这些字好难,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单个我都认识,合起来我就不明白。”小胖子委屈含泪,“大哥,你教教我啊。”   顾城难得面色一黑,没有说话。   这半年他的确有教过两个弟弟认字背书,但也仅限于教了就走,并没有考验过成果。   谁知道,同样一起教育的两个孩子,成果差异如此之大。   看顾钟。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背诗流畅,吐字清晰,附带摇头晃脑,姿态十分标准。   一看就是当秀才的好苗子。   “你好好学。”顾城也没有别的话说,“就算以后考不上秀才,总也好过大字不识,一句诗都对不上。”   顾楼委屈的扁嘴,看了看乔连连,想诉说自己满腔的悲伤。   然而乔连连在躲顾绍,根本没注意到他。   顾楼再看二姐,结果顾鹊在臭美今天后娘给她买的新发绳,根本没注意到胖弟弟。   至于小歌儿?   这家伙就知道吃。   顾楼悲伤而绝望的倒在了床上。   过这种日子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日子要一直过下去。   黑暗何时被驱走,光明会不会来到。   小顾楼不知道。   他每天都悲伤的跟着哥哥弟弟去上学,再每天悲伤的从私塾里回来,连着人都无精打采了许多。   乔连连躲了顾绍几日,总算是自然了许多,也才注意到胖儿子的情绪。   “怎么了这是,小胖子。”等到一天放学,乔连连弯腰,将又吃胖了些许的顾楼给抱了起来。   都说悲伤会变成食欲,这几天顾楼有多悲伤,食欲就有多健康。   比从前还要能吃好几倍。   乔连连以前能轻松把他抱起来,现在抱一会竟然觉得胳膊有点酸。   或许,胖儿子该减肥了。   “娘,我不想去上私塾。”顾楼特别委屈,“先生说我太笨了,让我每天就背诗,可我就是不会背,先生就让我继续背,背不出来就继续背……”   于是陷入了一种死循环。   乔连连微微皱眉。   李老先生的学识算得上极好的了,否则韩暮也不可能放弃斜阳县的私塾,就为了跟他上学。   但要论起教育,李老先生的思想必然是无比古板的。   倘若孩子不会背诗,换个学就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只是这话乔连连没法说,她只能摸了摸胖儿子圆润的小脑袋,安慰道,“要不然就不上了,不会背诗也没关系,只要认字就行了嘛。”   家里几个娃都挺聪明的,顾城自是不必说,其他几个孩子跟着顾城学了点,也都把字人的七七八八了。   就连年纪最小的顾歌,都能认几个大字了。   乔连连接受过现代教育,对学习较为认可,但那是建立在孩子们愿意并且喜欢的情况下,如果不喜欢,甚至像顾楼这样感觉是折磨,那不如不学。   “真的啊娘。”顾楼一听这话,两只眼睛立马放了光芒,“那我明天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乔连连刚想点头,就听得顾绍沉声道,“那怎么行。”   娘俩一起回头,正好看到驴车停下,顾绍和碧松一块从车上跳下来。   “今天招生怎么样。”乔连连跟牛大叔打了个招呼,就把目光挪了过去。   顾绍尚未说话,碧松就挠着头凑了过来,“挺好,一天收了俩。”   乔连连没说话。   这招生数量看起来少,但在西阳镇,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毕竟现在重文轻武,有点闲钱的人家都只想让孩子上私塾走科举,哪有几个让孩子去学武的。   “招生不必心急,等以后名声打起来了,自然会有人来报名。”她安慰强颜欢笑的俩人。   碧松挠了挠头没说话。   顾绍咳嗽了一声,将话题转了回来,“之前你说让小楼不去上学,这事儿还是不要了。”   本来挺乐呵的小胖子立马抬起头,圆碌碌的大眼里满是绝望。   随后,他发出了凄厉的质问,“为什么,爹。”   顾绍摸了摸鼻子,“……束脩都交了,不学浪费。”   乔连连翻了个白眼,“不学就不学,孩子快乐才最重要。”   顾楼立马破涕为笑,钻进了后娘怀里,搂着她脖颈不放松。   “娘最好了,楼儿最爱娘了,娘啵啵。”   小胖子撅起嘴,给乔连连来了个湿漉漉的吻。   顾绍在一旁看直了眼睛,恨不得自己跟小胖子换个位置。   碧松忍不住掩着嘴笑,他还没见过爷这幅样子呢。   “哎,好了好了好了。”乔连连被亲的一脸口水,仿佛洗了一张脸似的,她赶紧制止小胖子,“走了,回家吃饭了。”   乔连连抱着胖儿子,顾绍碧松紧跟其后,正要进新房。   刘二哥架着一辆驴车过来了,看见乔连连他便是眼前一亮,大呼,“乔家妹子,乔家妹子。”   乔连连把胖儿子交给顾绍,扭过头去,“原来是刘二哥,最近生意怎么样?”   “生意特别兴隆。”刘斌从驴车上跳下来,情绪特别激动,“多亏了乔家妹子的帮忙,我跟四喜楼牵上了线,现在每天都要送四五车鱼过去,就这样还不够呢。”   蒜爆鱼跟酸菜鱼在四喜楼卖火了天,连带着其他酒楼饭馆的鱼都跟着好卖了许多,乔连连这一举也算是帮了一把渔民们。   “那可真是恭喜二哥了。”乔连连发自内心的恭贺。   刘斌笑着笑着,嘴角笑容突然淡了下去,“乔小妹,说个你不知道的事儿,这几天,一直有人来打听你……” 第125章 京城来人   乔连连眉头一拧。   她这些日子不怎么出门,是真不知道这些事儿。   顾绍比她更关心,皱着眉头问,“是谁打听的?可都有问些什么?”   “就是问小乔妹妹是哪里人,年龄多大,什么时候嫁到顾家村的,还打听了一下以前是不是去哪里学过手艺。”刘斌老老实实回答。   “那你怎么说的?”顾绍又问,语气有些急迫。   刘斌了解他疼媳妇的心,连忙道,“放心,我一问三不知。”   顾绍这才点点头,轻轻吐了口气。   “可是……”刘斌欲言又止,“我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我当时看到他问了好些顾家村的叔伯。”   那些人跟乔连连又没什么交情,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不得还要添油加醋多说两句。   顾绍一想到那副场景,脸色就黑了。   “知不知道是谁问的。”乔连连最好奇的是这个。   “这个知道。”刘斌立马道,“是西阳镇的老大夫。”   是他……   乔连连和顾绍一怔,对视了一眼,又迅速扭了回去。   “是他啊,没事。”乔连连叹了口气,“没什么,多谢刘二哥费心了。”   刘斌还有些好奇,但看乔连连不愿意说,也就没有多问,径直回了家。   乔连连抱着小顾楼先进了新房。   顾绍跟碧松站在外头,没有动弹。   “爷,不就是一个老大夫么,没什么事的。”碧松安慰自家爷,“为何看起来这么担心,难道我们还保护不了夫人么。”   顾绍阴着脸没有说话,看了一眼碧松,突然转了话题,“你见到绛椿了吗?”   碧松楞了一下。   两个人同为顾绍的贴身侍卫,一起练武,一起保护主子,都是非比寻常的关系。   年前绛椿回了京城,叮嘱他一个人在这里等爷。   结果他误打误撞遇到了爷,自然就跟着不撒手了,虽然代价是要跑去开劳什子武馆,但只要爷高兴,怎么都行。   如今过完年都快俩月了,绛椿肯定回来了,也见到了碧松。   算一算,也就是七八日前吧。   “爷……你,你怎么知道?”碧松小心地问,这事儿他正打算跟爷提及,问问爷要不要也把绛椿叫来帮忙呢。   “我看到家里的京城特产了。”顾绍眉头皱的愈发紧凑,“你有没有跟绛椿说顾家的事。”   碧松沉默了一下。   好大会子才小心翼翼的道,“……说,说了。”   如此非比寻常的关系,又都对爷忠心耿耿,碧松以为,他们什么都可以讲。   然而看着顾绍凝重的面色,碧松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   “罢了罢了。”   深思良久,顾绍昂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既然绛椿已经知道了,就叫他过来武馆帮忙吧。”   碧松眉头一展,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好啊爷,我明日就将他叫来。”   顾绍望着这个有些单纯的小侍卫,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当初特意瞒着两个侍卫,乔装打扮入了顾家,就是因为察觉到绛椿可能与长公主有所联系。   后来只要了碧松,却避开了绛椿,也是不想消息泄露到京城。   结果误打误撞还是叫绛椿知道了。   想必京城那边也会知晓。   顾绍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他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水来将挡,兵来土掩。   他的娘子,他来护着。   新房里。   大家照旧如常,没有因为今日的事情而有所不愉快。   乔连连还是照旧做了丰富的晚餐。   一家人吃的很是高兴,尤其小胖子,心底的宽泛让他食量倍增,平日两个馒头,今儿竟然足足吃了三个。   要知道,他才六岁。   乔连连将剩下的白面馒头抱走,不让他吃第四个,同时看向顾绍,“这样胖下去也不是办法。”   小孩子肥嘟嘟的可爱,但太胖了就是疾病,会影响自身身体健康。   顾绍放下碗筷,“要不,跟我去武馆吧。”   不能从文,那就从武。   乔连连想的却是,“从不从武的另说,但这身肉确实是要减下来。”   她捏了捏小胖子肥嘟嘟的肉脸,“楼儿怎么看。”   顾楼正在啃大鸡腿,哪顾得上这些,随口道,“都行都行。”   乔连连嘴角勾起阴谋得逞的笑。   第二天,小胖子就被他爹拎去了武馆。   虽然嗷嗷大叫,不太想去,但乔连连一句“昨天你可答应了”,还是堵住了小胖子的嘴。   顾家几个孩子也许各有缺点,但他们都非常讲道理。   自己答应的事儿,含泪也要做完。   接下来的几日,小胖子每天都咬牙切齿着跟顾绍练武,时间长了,竟慢慢的投入到了其中。   这有些人啊,天生习文,比如顾钟,李老先生教的诗词,不过一遍他就记住了,比顾城学的还要快。   有些人呢,天生西武,比如顾楼,一套简单的拳法几天就能记住,还能慢慢地琢磨出新的招式。   很久很久以后,当顾楼成为一个征战杀伐的大将军时,他忍不住感慨,“还是我娘有眼光,没逼着我学文,否则终其一生,我都应该在跟科举较劲,却毫无所成。”   ……   京城。   巍峨辉煌的公主府。   一名衣着华贵,妆点峨眉的中年女子缓缓睁开双眼。   在她面前,跪着一个老妪,正缓缓拆开小拇指粗细的宣纸,将内容一一阅读出来,“……爷与乔氏恩爱同出,开了武馆,日日辛苦赚钱,乔氏从商,做的一手好菜……”   内容倒是不褒不贬,说的都是实情。   可中年女子还是单手握拳,目露寒光,面带不满。   好大会子,她轻声道,“我的儿子,自小文武双全,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风流公子,爱慕他的女儿家从朱雀门排到玄武门。”   “现在,他竟然甘心做一名农夫,掩去身份,与一名农妇恩爱无双。”   “张妈妈,你说,这让我如何甘心?”   老妪立时恭敬道,“长公主莫担心,爷也许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尝尝这乡间野味呢。”   “那也不能。”中年女子猛地睁眼,目中精光毕露,“去把老二家的长子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老妪不敢停留,躬身离去。   很快,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匆匆而来,“伯娘有事请吩咐,云墨必定躬身力行,一往无前。”   中年女子以指尖抵住眉心,淡淡道,“我要你去一趟安阳郡……届时……” 第126章 护短   远方发生的事,无人知晓。   乔连连现在每日都忙碌的紧。   胖小子练武免不了东伤一点西伤一点,她心疼但又不能制止,只能每日都拿了红花油给胖小子搓青紫。   还有大儿顾城。   二月份的县试仿佛还在眼前,四月份的院试就已迫在眉睫。   小歌儿不知是不是在长个子,每天都嚷嚷着腿疼,有时夜里还会痛的哭泣醒来。   乔连连心疼小闺女,日日煲了骨头汤喂她,还偷偷给她吃了钙片。   勉强算是起了点效果。   只是这小姑娘愈发的黏乔连连,便是乔连连去西阳镇送新菜式,她都不愿撒开后娘的手。   乔连连只好抱着闺女去四喜楼。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狂热,酸菜鱼和蒜爆鱼的热度总算褪去了些。   乔连连又教了个糖醋鱼,和松鼠桂鱼。   结果再次引爆斜阳县新的一轮吃鱼热,现在刘斌已经从每日供上三五车鱼,变成了每日十车鱼都不够。   西阳镇的渔民已经捞不够了,他干脆把业务发展到了斜阳县,而今已经是县里相当有名省的收鱼老板了。   现如今,别说是三十两,三百两估计攒攒也能凑出来。   可把刘婶子高兴的,日日拉着乔连连的手,说她是刘家的贵人。   不仅如此,那素来甚少归家的刘老大也带着媳妇回来了。   虽说这态度还是有点倨傲,但刘婶子还是感动的涕泪横飞。   乔连连对这些不置可否,只是略一对比之后,发现刘二嫂的为人确实不错。   两个人相处还算密切,虽达不到闺蜜程度,却隐隐有了好朋友的姿态。   “小乔,这是你二哥今天捞鱼时候收的一点螃蟹,娘说你会吃,留着给你吃吧。”刘二嫂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深知没有乔连连就没有现在的刘家,所以一有了好东西,自己都不留,尽数送到新房。   乔连连正抱着顾歌乱晃,见状有些惊讶。   斜阳县有河,却没有海,平日里鱼不罕见,但虾蟹可都是稀罕物,说是卖个天价也不为过。   尤其是,量还不少,足有一兜。   “二嫂,还是让二哥拿去卖钱吧,这东西可贵。”乔连连推拒。   刘二嫂却只笑,放下鱼兜就走了,“你二哥说了,这河里的东西,但凡是能捞到的,只要你说一声,都给你送来。”   然后回了刘家,动作没有任何迟疑。   乔连连无奈而又欣慰的笑了。   朴实的人大多如此,行为直接不遮掩,却又让人忍不住感动。   但无论如何,帮刘家那次,是帮对了。   至少她不后悔。   “小歌儿,娘给你蒸螃蟹吃,好不好啊。”乔连连哄怀里的小闺女。   “螃蟹吃了腿就不疼了吗?‘小歌儿泪眼汪汪的抬起头。   乔连连思附了一下,螃蟹是挺有营养的,“对,吃点就不疼了。”   “那娘去做吧,歌儿在这里等娘。”小姑娘在后娘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就乖巧而主动的坐回了长椅上。   乔连连提着鱼兜,先用猪毛刷把螃蟹壳清洗干净,再倒着放进蒸锅里,每个螃蟹盖上点姜片葱结,大火开蒸。   顾鹊在旁边打下手,兼烧火。   现如今,做了那么久的饭,乔连连也已经学会烧这种土地锅了,甚至烧的还不错,会控制火候大小。   但顾鹊不许,每次乔连连做饭她都自发地去烧锅。   大闺女原话是:娘已经把做饭包揽了,我再不烧个火,那不成废物了。   不愧是顾家的孩子,觉悟相当高。   螃蟹蒸好了,乔连连给刘婶子家里送去了一大盘,又带着俩女孩吃了点。   随后,她就把东西送去了西阳镇。   顾歌现在寸步不离后娘,顾鹊一个人留在家里也没意思,娘仨干脆一起出门了。   到了西阳镇武馆,顾鹊上去拍门。   一个陌生脸的男人打开了门。   乔连连先是一怔,转而想起来了,笑道,“你就是绛椿吧,碧松跟我说过很多次你。”   绛椿没有讲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乔连连,像是要将她看透。   乔连连不喜欢这种感觉,笑容冷淡下来,拎着食盒进了武馆。   碧松正在特训几个孩子,冷着脸的样子还颇有几分威仪。   只是一瞧见乔连连,再瞧见她手里的食盒,他嗷一声扑了过来,身上再无半分威仪。   乔连连忍着笑意扶住脑壳。   如果不是碧松年纪不大,她都要怀疑,顾楼是不是他的儿子了。   “夫人,今天吃什么。”碧松围着食盒流口水。   乔连连还没说话,绛椿响起了一声质疑,“夫人?”   “是啊,夫人,爷的夫人。”碧松认真道。   俩人兄弟十几年,算得上心有灵犀,碧松知道绛椿什么意思,连连对他使眼色。   可绛椿还是僵着脸道,“爷的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这位是顾夫人,却不一定是夫人。”   “你……”碧松气结,“这不都差不多嘛。”   绛椿知道碧松缺心眼,没再说话。   乔连连却咂摸出了一点异常,她看了一眼绛椿,不咸不淡道,“阿绍呢?”   “爷去斜阳县东芝堂啦。”碧松道,“那人打听你竟然打听到武馆来了,爷特别生气,决定去东芝堂跟他们理论理论。”   说得好听是理论,说难听点就是警告对方,不要再胡乱打听。   做夫妻这些日子,乔连连不说完全了解透彻顾绍,但也将他的性格摸了个七八成。   这家伙对自己人极为护短,倘若不认可就便罢,一旦认可便犹如老母鸡护崽,不容许别人伤害一丝一毫。   乔连连心底涌上丝丝缕缕的情绪,说不上是甜蜜还是惆怅。   她把食盒丢给碧松,转身就出去找了马车,直奔斜阳县。   顾鹊和顾歌都跟着她,娘仨依偎在车厢里,不大会两个孩子就有些犯困了。   乔连连把小的搂怀里,又让大的靠在她的肩上,撑着两个孩子睡了一路。   慢慢的,乔连连也有些犯困,头一点一点的。   突然。   马儿长声嘶鸣,车厢似乎受到猛烈的撞击,车夫紧张的急呼,似乎在快速勒停马车。   乔连连猛的惊醒,怀里的孩子却还是险些脱怀而出。   “娘。”还在睡梦中的顾歌哇的就哭了。   【作者题外话】:选:罗一鸣,江怀谨,江白隐,三选一,东芝堂东家名字,你们支持哪个就评论,没人评论我就点公鸡了。   ps:读者评论有人不太喜欢,踩一脚我可以理解,我征名评也有人踩几脚,啥意思,啥意思啊。 第127章 答应出诊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会不会走路。”马车夫生气的大吼。   “对不住,对不住。”外头有人连连致歉。   “你说两句对不住就完了,要是刚才我没勒住马就出事了你知不知道。”马车夫异常气愤。   客人在车上,要真出了事儿,车行要赔钱,他也会被解雇。   “真的对不住,都是我的错,对不住了。”外头的人脾气倒是好,一直在致歉。   车厢里,乔连连总算是把顾歌给安抚好了。   她把顾歌交给顾鹊,探出去头,“出什么事了?”   车夫回过头,有些讨好的道,“夫人,刚才差点撞到一个人,我勒停了马车,结果撞到了一旁的墙上。”   乔连连瞄了一眼墙壁,的确有撞击的痕迹。   但好在墙没倒,马车也没散架。   她淡淡道,“就这样吧,先把我送到东芝堂。”   车夫这才收起表情,横了一眼外头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好在夫人脾气好,不跟你计较,快些让开。”   “夫人?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有人敢自称夫人?”劲装男子身后忽然有人嘀咕了两声。   乔连连抬眼望去,就看到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十分不屑的拿眼睛瞥人。   “小蛮。”劲装男子回头瞥了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就低头老实了。   “这位夫人,非常对不住,是在下教人无方。”劲装男子倒是十分落落大方,“在下季云墨,倘若夫人觉得身子有何不妥,可去安阳郡季府寻我,在下必将赔偿夫人。”   季?   乔连连觉得这个姓有些耳熟,但她一时间想不起来什么,只得笑了笑,“季公子有礼,赔偿就不必了。”   斜阳县地方小,经济落后,连马车也都质朴到极点。   在京城,连大户人家的丫鬟都不爱坐这种样式的。   可这一刻,在这偏窄的路口,质朴的马车里,一个打扮非常不起眼的妇人微微一笑,居然让季云墨有那么一刻的怔愣。   倒不是她多么美,而是她自然的态度,随和的神情,让周围质朴的一切仿佛升华。   连带着,马车也没那么难看了。   季云墨立在狭窄的巷子口,站立如松,静静地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看来这斜阳县,还是有点意思的。”   那叫做小蛮的姑娘扁了扁嘴,“二爷,你跟一个乡下小妇人有什么可讲的,当心污了你的嘴。”   季云墨回头轻瞥了她一眼,淡声道,“不骄不躁,不急不慌,神态自然,说她是京城的大家闺秀我都信。”   “可她穿着那么落后的衣服,京城都淘汰好几年的款式,也没有任何首饰,明明就是个乡下小妇人,穷乡僻壤长大的,有什么资格跟京城的闺秀比。”小蛮小声嘀咕。   季云墨没有再理会她,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往前走,“我们此行,是来找大哥的,你要是不喜这荒郊野外便回去,正好跟你家主子好好禀报一二,免得她总是惦记我大哥,惦记出相思病来。”   小蛮气结,但又怕季云墨真的把自己抛下,赶紧一溜烟的跟上了。   “西阳镇,顾家村……”季云墨一边念叨着,一边远去。   却说乔连连。   她在东芝堂门前下了车,又付了马车夫车费,只字不提刚才的意外。   马车夫感激涕零的离去。   乔连连一手抱着小闺女,一手牵着大闺女,走进了东芝堂。   里头,两个同样宽肩窄腰的男人正在对话。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反倒是有种相互的欣赏。   这两个男人,一个挺拔若松,一个清淡如风,说起话来有种相似的云淡风轻。   “江老板似乎很欣赏我家夫人。”顾绍淡淡道,“不过这欣赏的方法有些不太尽如人意。”   “顾老板也知道是欣赏。”江白隐轻笑,“倘若心有恶意,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顾绍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可江老板的欣赏已经影响到了我家人的生活,鄙人在这里希望江老板能收敛一二,不要再到处打听我夫人的过去。”   江白隐低头拈了一杯茶,浅浅啜上两口,悠然道,“有才之士人竞争,顾夫人生了一双妙手巧心,在下不过是想为她发扬光大罢了。”   至于探查过去,也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   “顾某夫人并不想发扬光大。”顾绍弹了弹衣袖,语气清淡听不出情绪,“有些时候,藏拙也是一种好的生活方式,江老板是君子,君子应该不强人所难吧。”   江白隐的笑容有些凝滞。   好大会子,他轻声道,“生而为人,既享天赋,又何苦浪费。”   这就是两种观点的碰撞了。   一个认为,优秀的人既然拥有了天赋,就该为这天下,为同胞有所付出。   一方则认为,天赋和优秀都是个人的,付出与否应该取决于这个人是否愿意。   这两个同样气势不寻常的男人各持一方,谁都说服不了谁。   但终究,乔连连是顾绍的夫人。   良久后,江白隐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江某也不做勉强之人,只希望顾夫人有朝一日想将这天赋使用出来,江某的东芝堂将永远欢迎顾夫人。”   刚巧乔连连抱着孩子踏进东芝堂。   顾绍站起身,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微微低头,目中有柔情一闪而过,“你怎么来了?”   乔连连抿抿嘴,“我不太放心。”   顾绍有些惊喜,总是对他百般避让的小娘子竟然担心他了,这是不是好的现象。   “没事了,我已经同江老板说清楚了。”他柔声道,“日后,再不会有人去窥探你了。”   窥探你的过往,窥探你的秘密。   乔连连的心脏微抖,有一种这个男人知道点什么的错觉,但仔细一摸索,又没了。   “娘。”小歌儿在旁边喊了一句。   乔连连回过神,对顾绍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吧。”   一家人正准备走。   有个小伙计捧着东西从门口进来,正好撞到了顾绍。   黄绿色的长条小颗粒撒了一地。   乔连连垂下头,原本平静的面容忽地满是惊喜。   她蹲下身,将东西扒拉进掌心里,神情有些激动。   好大会子,她猛地转身,对江白隐认真道,“我可以答应你出诊看人,但你要把这个东西送给我,有多少要多少。”   【作者题外话】:大半夜放一更,你们猜猜连连捡到了啥好东西,嗯~~~~~名字还ok吗 第128章 孜然   一个小小的黄色颗粒,竟然让决心藏拙的顾夫人决定出诊。   这东西到底有多大的魔力?   两个男人都想不明白。   但总的来说,江白隐是最高兴的那个,“难得顾夫人愿意为大虞王朝的医学贡献力量,江某不胜感激,这安息茴香尽数送你了。”   “安息茴香?你们把这个称之为安息茴香?”乔连连惊讶的笑了。   她早前一直在寻找孜然,想做出好吃的羊肉,可怎么都没找到。   谁能想到,它现在不叫孜然,叫安息茴香。   “没错,李时珍老先生的书里记载,安息茴香味辛,性温,可健胃,理气、兴奋、强壮,有催乳、消疝气之功,可供药用。”江白隐侃侃而谈。   末了,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顾夫人应该知道,这些都是本草纲目里的东西。”   本草纲目?   这熟悉的名字一出,乔连连忍不住一怔,思绪回到了刚回到乔家时,埋头啃书的场景。   落到江白隐的眼里,就是这女子果然跟李时珍老先生有关系。   他有些激动,但强行掩盖住了。   “原来是我找错了方向。”乔连连一声叹息,捧着一小把的孜然,仿若稀世珍宝。   江白隐眉宇间有好奇流出,这女子是要用安息茴香治病救人吗?亦或者有其他妙用。   “顾夫人,江某斗胆问一下,你要这安息茴香,是有何妙用?”   乔连连这会已经平复了情绪,她把安息茴香小心翼翼的用纱布包裹起来,笑着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竟然还卖关子。   江白隐微微一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一下出诊的事了。”   既然已经许诺,乔连连当然不会食言,她找个椅子坐了下来,直接道,“第一,我可以帮忙看病,但不一定万无一失。”   这是自然,要是什么病症都能救得了,那就不是人类而是神仙了。   江白隐没有反驳,反而微微颔首,心底更加肯定这位顾夫人肯定是有几分本事。   “第二,我不能随叫随到,只治疑难杂症。”乔连连又道,“我也不贪心,只要疑难杂症的诊金,多与少都无所谓,给我就行。”   这也没问题,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谁会让神医去医治伤寒痢疾呢。   江白隐再次点了点头。   “其他的没了。”乔连连的心思都牵挂在了安息茴香上,并没有太多要求。   倒是顾绍上前一步,淡淡道,“一个月最多接三个疑难杂症。”   乔连连要兼顾四喜楼的生意,几个孩子还特别依赖她,本就忙碌不堪,哪有功夫日日出诊。   顾绍可不希望自己的夫人有一天累病了,倒下了。   “这……”江白隐面色有些艰难。   “如果你不同意,那三个也没有了。”顾绍气定神闲的道。   江白隐嘴角一抽,十分无奈的点了头,“好,那就依你。”   不然再说下去,可能到手的大夫就要飞了。   顾绍满意的点头,一手接过吱吱呀呀的小闺女,一手揽住乔连连的肩,“夫人,我们回去吧。”   乔连连一愣,下意识的想挣开。   但周围人多眼杂,她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顾绍的嘴角弧度愈发上扬。   一家四口转过身,正准备离开东芝堂。   乔连连忽然扭过头说了句,“如果是危急病人,一个时辰内可能是最佳的救治时间,超过了可能就无力回天了。”   江白隐眉头微蹙,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老大夫捋着胡子,答道,“从斜阳县到西阳镇要半个时辰,从西阳镇到顾家村也要半个时辰。”   倘若有人得了疾病,送到斜阳县,再到西阳镇,再等乔连连赶过来,人怕是就没了。   江白隐一怔,好大会子,一拍桌子,“走,将东芝堂主堂迁到西阳镇。”   乔连连叮嘱那句话,只是想告诉江白隐救人要迅疾。   她是没想过,江白隐竟然能把东芝堂主堂迁到西阳镇这个小地方。   现在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一包的孜然颗粒。   一回到家里,她就开始着手挑拣,把坏的烂的全都扔出去,剩下好的清洗一遍,晾晒干净。   接下来就是烘干翻炒了,难度不大主要注意别糊锅就行。   等翻炒到出香味,熟透了,再捞出晾凉。   这期间,乔连连把家里的墩窝子搬出来擦洗晾干。   待得孜然凉透,扔进墩窝子里,拿捣杆一下下的将干孜然捣碎。   因为是手工制作,没办法捣成粉末,但乔连连要的就是这种半粉末半小颗粒,这样的孜然粉吃起来才香,味道才足。   孜然料重香浓,乔连连才捣到一半,家里就已经满是孜然的味道了。   顾歌和顾鹊全都从屋里跑了出来,围在旁边看她捣孜然。   “娘,这个能做什么啊。”顾歌歪着头问。   “娘,这个好吃吗?”顾鹊则考虑的更多,“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个加进鲜粉里去。”   乔连连放下捣杆,一边把捣碎的孜然用勺子挖出来,盛放在油纸包里,一边道,“这个味儿太重,不能加入鲜粉了。”   “那娘要干什么?”顾鹊一脸茫然。   乔连连神秘的笑了,“你等着,一会就知道了。”   把孜然粉包好放在一边,隔天,乔连连背起竹筐上了山。   现如今,春风已至,冬眠的动物们也都苏醒了,就连家里的小白鹅都已经长成了大白鹅。   乔连连记起放在山上的夹子和箱笼,决定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一路走过来,蛇虫鼠蚁是避免不了的。   好在乔连连早就调配好了雄黄粉,一边走一边洒,总算是没亲眼跟长虫来个面对面。   到了山腰位置,树木郁葱,地面枯叶腐烂,露出潮湿的地面,一踩一个脚印。   乔连连皱着眉头拿长棍掀开陷阱上的烂叶子,一眼就看见里头躺着头奄奄一息的山羊。   这山羊体格不大,年龄尚小,掉进陷阱里应该有一阵子了,如今就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了。   她要是再晚来两天,应该就只能看到一个死羊了。   倒还算幸运。   乔连连高兴的把羊勾出来,放进竹筐里,勉勉强强背着下了山。   走到山脚的时候,乔连连忽然想起,她把雄黄粉都洒在山腰上了,那这蛇虫鼠蚁的到底是去山间呢,还是来山下呢?   应该不会吧。   本地人常年上山打猎,对付这些东西都是手到擒来的,如刘大叔那都是单手可以抓蛇的存在。   乔连连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她背好竹筐里的羊,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也就在她离开约莫半天的功夫,一对男女正好走了过来。 第129章 被蛇咬了   “公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村,要在这山脚绕来绕去。”   女扮男装的丫鬟小蛮疑惑地问。   季云墨皱了皱眉,“长公主让我们不要露出踪迹,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探听。”   “那也不用来这种地方啊,穷山辟水的,多恶心人啊。”小蛮噘着嘴道。   季云墨不想理她。   确切说,他根本就不想带这个小丫鬟来。   可她的主子千磨万磨,甚至不惜拿生命来威胁。   季云墨没了办法,才松口带这小丫头过来的。   “公子,我们还是走吧,这破山看着好恶心啊。”小蛮还在那里嘟嘟囔囔。   季云墨烦了,背着双手就往外走。   小蛮高高兴兴的转身,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个滑溜溜柔软软的东西,她低头一看,眼珠子立马瞪圆了。   “啊……”   她放声尖叫了起来。   原本那滑溜溜柔软软的东西被踩了一下还没啥反应,结果她这一叫,那东西受惊跳起来,顺便还在她腿上咬了一口。   季云墨听到尖叫回身过来的时候,毒蛇已经逃之夭夭。   小蛮扯着嗓门道,“公子,公子,我的腿有点疼,我被咬了,我被蛇咬了。”   “山脚下为什么会有毒蛇。”季云墨虽然不待见小蛮,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消逝,他赶紧弯腰打横抱起来小蛮,匆匆往外赶。   “我也,我也不知道。”小蛮面色逐渐苍白,“公子,不疼了,我不疼了。”   无毒蛇多疼,有毒蛇多不疼。   季云墨的面色沉了下来,他轻声道,“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最近的大夫。”   小蛮虚弱的笑了笑,“来不及了公子,小蛮能跟你出来见见世面,已经很高兴了,就是小蛮以后回不去照顾主子了,麻烦公子替小蛮说一声,小蛮下辈子再伺候她。”   “胡说些什么。”季云墨叱她,“你会得救的,我听说东芝堂的大夫很是厉害,你等着,我送你去。”   两个人找了辆马车,快速的朝着西阳镇的方向驶去。   ……   乔连连却不知这里的闹剧。   她背着那头奄奄一息的小羊崽就回了家。   磨刀,杀羊,剥皮,剁骨。   几个孩子都已经看习惯了,纤瘦细弱的后娘看起来像个娇软的小娘子,实际上打人杀羊全都会,动作还十分的利落。   “娘,这小羊崽要怎么吃啊。”顾歌软软的问。   她拖着小腮帮,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盯着乔连连,一刻都不放松。   乔连连去舀水,她的小眼神也跟着去舀水。   乔连连在切菜,她的小眼神也跟着黏在了彩板附近   除了杀羊的时候……   姐姐顾鹊不许她看,每次都要捂住她的眼睛。   其实顾歌想说,她并不怕杀羊呢,如果可以,她也要跟娘一样,动作利落,手起刀落,把羊给杀了。   至于吃羊,那就更高兴啦。   “怎么,小歌儿馋了?”乔连连笑眯眯的回头。   鉴于这羊崽不大,她没有留,而是全都处理了出来。   羊腿切成小丁,拿葱姜蒜腌上一会。   羊排没切,就这么整扇的腌上了。   “歌儿馋,只要是娘做的东西,歌儿永远都馋。”顾歌甜甜的道。   “小歌儿真乖,嘴巴越来越甜了。”乔连连用干净的那只手在小闺女头上揉了两下,感受着小奶娃柔软的发丝和头皮,她浅笑道,“等一等就给歌儿烤羊肉吃。”   “烤羊肉?”顾鹊凑了过来,“娘,需要烧锅么,我来。”   “这次不用烧锅,鹊儿找几个棍子来。”乔连连支配大闺女,“再弄点石头块,再弄点细柳枝。”   这石头是用来放炭火的,粗木棍是拿来支架子的。   在大闺女忙碌的身影,和小闺女加油的眼神下,乔连连很快就把一个烧烤小架子给支棱了起来。   一边两根粗木交叉架着,再用铁丝捆上,不能用麻绳,否则会点燃。   中间架起两根干净的铁管,中间要隔出一定的距离。   底部则铺上一层较整齐的石头,尽量用光滑的一面。   也就小半个时辰,乔连连就把烧烤架给做了出来。   顾鹊已经在烧土锅了,里头烘着几块大木头,等木头火苗烧完,全部碳化的时候拿出来,就是木炭了。   把木炭放在石头上,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顾鹊赶紧往后缩了缩脖子,生怕燎到了自己的秀发。   “娘,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烤了啊。”她问。   乔连连点头,把羊排先放在了架子上烤着,然后处理细柳枝。   这里是没有木签子卖的,乔连连就只能把柳枝剪成相似的长度,再清洗干净,最后放在水里浸泡一会。   这样,是为了待会烤的时候柳枝不要被点燃。   “娘,出香味儿了。”盯着羊排的顾鹊忍不住大喊。   乔连连嫣然一笑,上前,掏出油纸包里的孜然粉,淡淡道,“这算什么香味儿啊,你闻闻这个。”   她单手抖动,粉末混杂着颗粒的孜然随风而动,逐一洒落在了滋滋冒油的羊排上。   一股奇怪又让人欲罢不能的香气飘了起来,混合着纯粹的肉香,略微的膻腥味,一瞬间让人欲罢不能。   顾歌年纪小还不太懂,顾鹊的眼神却是猛地亮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香……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忍不住流口水。   乔连连把羊排翻了个个儿,让烧焦的那一面朝上,不太熟的一面继续烤,同时撒了点细细的盐。   然后就回去串肉串了。   约莫盏茶时间后,羊排的另外一面也烤出焦香味儿了,乔连连又重新撒了一遍孜然粉,还上了点细碎的小辣椒末。   羊肉的香味在几重料的刺激下猛地绽放出来,羊排上肥油被烤化,滋滋啦啦的油落到了木炭上,让木炭燃烧的更旺。   瘦肉被油脂浸润,瘦而不柴,较劲十足,外头一层浅褐色的焦糊,更增添了舌尖的触感,也让香味达到了另一个层次。   顾鹊吃完了她娘给割的一小块,舌头都要掉了,恨不得再吃上两块。   “别馋了,马上就到饭点了,到时候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乔连连一边翻肉串一边笑着道。   翻羊肉串是个技术活,要把肉呈扇形排布,这样撒料均匀,又得一掌可握,来回翻烤而不乱。   乔连连刚开始还有点生涩,后头就越翻越熟练,俨然一副掌厨大师傅的模样。   顾绍回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   “哇,有好吃的。”碧松抢在前头窜了过来,蹲在羊排跟前就不愿意动弹了。   顾楼也不次于他,小嘴大张,隐约一看还有哈喇子在里头。   “别急,都尝尝,好吃的话以后还有。”乔连连笑着把羊排分了,又一人分了几串羊肉。   “好吃,好,好吃。”碧松差点把舌头吞下去,“这是什么料,怎么这么香,我们在野外行走也不是没吃过烤的肉,怎么就没有这么好吃的呢,夫人快告诉我,你这是放了什么。”   乔连连但笑不语。   倒是顾绍了然的挑眉,这恐怕就是让乔连连无比惊喜的那个黄色小颗粒了吧。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着香喷喷的晚饭。   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是顾夫人吗,是顾夫人吗,我是东芝堂的,有个病人被毒蛇咬了,你快来啊。”   【作者题外话】:三更,这几天没吆喝居然还有很多人给投票,感动哭了,谢谢!   故事节奏我打算加快一点了,让顾城回京城啦,肿么样呀。 第130章 双骑   东芝堂小伙计一边跑一边喊。   刚好碧松进来没挂门栓,那人一头扎进了院子里,然后就懵了。   这满院子的烧烤气息,这又香又膻的羊肉味,混着另一种奇特的香料,叫人只肖得吸上一口气,魂就跟着飘走了。   小伙计也是,怔怔站在原地,好大会子都回不过神。   直到碧松咬着流油的肉串,含糊不清的问,“你干什么的?”   小伙计才猛地惊醒,急道,“顾夫人吗,我是东芝堂的,有个病人被毒蛇咬了,危在旦夕,江老板让我来叫你。”   被毒蛇咬了。   在这个时代是很严重的事情,一般除非处理得当,否则基本就没命了。   乔连连不敢耽误,简单擦了一下嘴就要往外跑。   顾歌有些不舍的大喊,“娘。”   乔连连匆匆道,“等着,娘很快回来。”   小伙计还在留恋这满屋子的羊肉味,被乔连连拽了一把才也急匆匆的往外赶。   “娘说过,治病救人一个时辰内为最佳,可从西阳镇到这里都要半个时辰了。”顾鹊握着油滋滋的肉串小声嘀咕。   这是乔连连第一个认真看诊的病人,倘若没有救回来,她应该会很难过吧。   毕竟她是那样善良的人,虽然看起来冷酷凶狠,但只有了解她的人才知道,这个姑娘坚硬的外表下藏了多柔软的内心。   饭桌前,顾绍长长的叹了口气。   顾城心有灵犀的看了过去,“爹,你也要去?”   顾绍微微颔首,也不迟疑,擦干净双手就走了出去。   小伙计和乔连连已经上了马车准备走。   顾绍走到马儿跟前,沉声道,“马车太慢了,有马鞍吗?”   “马鞍?”小伙计一愣一愣的,好大会子才挠着头道,“车里头好像有一幅,我们东家会骑马。”   “取出来。”顾绍道。   小伙计就立马把马鞍拿了出来。   顾绍把马车身上的缰绳解了下来,又快速的装上了马鞍。   然后,他翻身上马,右手轻勒马缰,微微俯身,伸出左手看向乔连连,“来。”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具有迷人的杀伤力。   乔连连一瞬间晃了眼,总觉得坐在马上对她伸手的人不是那个沉默的夫婿顾绍,而是一个光芒万丈的天子骄子。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   一瞬间,灼热的大掌握住她纤细的五指,再微一用力,她就坐在了马背上。   男人的双臂自然环绕过来,将她搂在怀中。   这么亲密的姿势倒是头一次,乔连连有些不适应。   然而不等她说什么,马儿突然动了起来,乔连连一瞬间怂了,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至于什么亲密的姿势,已经不重要了。   顾绍感受到怀中人的僵硬,知道她从没骑过马是怕了,柔声安抚她,“莫慌,自然点,两只腿夹住马肚子就行了。”   乔连连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跟着他所说的去做,总算是逐渐舒缓了下来。   男人在她耳后轻轻一笑,“别紧张,有我在。”   话落,马儿猛地加速,扑面的风变得有些许伶俐,连耳朵边上都呼啸了起来。   刚开始乔连连有些畏惧,等身体逐渐适应了这种速度,她突然有种畅快的感觉。   倘若不是周围有人,身后还有个男人,她真的想尖叫两声。   快马加鞭,快意恩仇。   武侠小说里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找到了。   不过很快,马儿就停了下来。   男人翻身下马,并再次对她伸出手,“下来吧。”   乔连连不敢置信,“这么快就到了?”   从顾家村到西阳镇,也就盏茶时间就到了,这怎么可能,平时坐驴车要半个时辰,坐马车也要小半个时辰的。   “要不怎么会有快马加鞭这个词。”顾绍浅笑着道。   乔连连这才就着他的手跳下了马儿。   她以为自己身手足够利落,但真正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还是双腿软了一瞬。   男人眼疾手快的抱住她,“怎么样?”   乔连连立马稳住了身形,摆了摆手,“没事,第一次骑马有点腿软。”   顾绍还有些不放心,想扶着她往里走。   然而,当瞧见东芝堂里的一男一女后,他眉头一皱,松开了乔连连。   “怎么了?”乔连连一怔。   两人这些日子以来总有些若有似无的亲密,再加上一路上的接触,乔连连居然没那么抗拒他了。   甚至在他主动松手后,她还有些许的不适应。   “没事,里头好像是个女病人,我不宜进去,还是在外头等你。”顾绍沉声道。   乔连连压住内心那股淡淡的不适应,点了点头,进了东芝堂。   江白隐正在为女病人吸毒血。   看见乔连连来了,他一边漱口一边道,“送来时间过长,毒血清理不干净了,病人描述不清楚毒蛇长相,我也只能先尽所能清理毒血,再为她熬了一副解毒的药。”   “只不过,好像没什么用。”说到后头,江白隐的声音有些低沉。   在大虞王朝,被毒蛇咬基本很难救治好,只能全靠被咬者自己身体素质。   倘若身体好,也许能避免死去,但总免不了留下各种后遗症。   至于身子不好的,也就只能化作一赔黄土。   他清楚,但心里总避免不了一丝哀伤。   这大约就是医者仁心吧。   “解毒的药喝了吗?”乔连连问。   “还没熬好。”江白隐沉声道。   这就是中医的弊端了,熬药慢,解药也慢,讲究个细水长流,舒缓医治。   可被蛇咬了的人,哪有这么长的时间等待。   “不用喝了。”乔连连头也不抬,“先描述下到底是是什么蛇咬的,要具体模样。”   小蛮这会已经神志不清了,哪里还能回答这个。   一旁的季云墨只能道,“花纹多身子短,看着像是短尾蝮。”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这个女大夫,居然是他颇为欣赏的那位夫人。   他不禁眼前一亮。   乔连连却没有看到这些,她迅疾的在实验室里摸到了短尾蝮的血清,又拿出了注射器,冷静道,“其他人避让。”   江白隐没有任何迟疑,背着手就出去了。   季云墨也想走,但却被小蛮一把拉住了袖子。 第131章 顾绍的计谋   “公子,公子不要走,小蛮一个人……怕。”她无力的哼唧。   季云墨有些为难的看向乔连连。   “不走也行,随便你们。”乔连连才不在意这些,抬手就解小蛮的腰带。   季云墨惊悚的瞪大眼,“你……你要做什么?”   他与小蛮男女授受不亲,怎能看小蛮宽衣解带。   “想让我救人就赶紧出去,你多耽误一会,她就多一分死亡的可能性。”乔连连停下动作,淡淡的道。   季云墨再不敢耽误,强硬掰开小蛮的五指,逃窜似的奔了出去。   剩下乔连连一个人,解开了她衣裳,将她翻了个面,在背部寻了合适的位置,把血清缓缓的注射了进去。   小蛮虽然已经半昏迷状态了,但还是疼的哼出了声。   等乔连连把针头拔出来,她更是小声的啜泣了起来。   乔连连面无表情的为小蛮穿好衣裳,系好了腰带。   “应当无虞了。”她把针管收起来,淡淡道。   几乎就在她话音才落,江白隐就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仔细将小蛮观察了几遍,还为她把了脉。   “病人的脉象有些微好转,开始沉着有力了。”他道,“你做了什么?顾夫人,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一个针孔,你要能看出来才怪。   乔连连心底嘀咕,面上却道,“我给她服用了特殊药物,已经尽可能将蛇毒影响降到了最低,但要说毫无影响应该也不可能,其他的后续观察吧。”   刚好季云墨也走了进来。   乔连连叮嘱他,“接下来几日病人要好好休养,不要乱走动,伤到的那只腿最好抬起来休息,不吃易发之物,饮食需清淡。”   季云墨一瞬不眨的盯着她,缓缓点头,“夫人,又见面了。”   乔连连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点眼熟。   “我们在巷子里见过,当时有点小小的冲突,好在夫人大人有大量将此事揭过,当时季某倒是没想到,夫人竟然是一个大夫。”季云墨目光灼灼的盯着乔连连。   第一次见面就感觉此女不凡,令人刮目相看。   刚才她如此平淡的治疗了小蛮,更让季云墨心底升腾起对她的好感。   他要收回之前的话——并不是她不比大家闺秀差,而是大家闺秀也比不上她。   一个神医女大夫,那可是任何大家闺秀都比不上的。   东芝堂外,一个僻静的小茶馆处,顾绍一边饮茶,一边冷冷的盯着季云墨。   是他。   他居然来西阳镇了。   顾绍不用问就能知道,一定是有人派遣他来的。   看来绛椿果然不够忠心。   如果是从前,顾绍一定会出面堵截,再让季云墨快些离去。   但现在,看到乔连连要为他们医治,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顾绍的心中形成。   过几日就是顾城院试的日子了,太子妃那边少不了要给下些绊子,既然长公主伸了手过来,不如就趁机帮帮忙好了。   利用了自己老娘的顾绍没有任何愧疚,反倒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倒是季云墨看乔连连的眼神,让他有那么一丝的不悦。   如果不是为了顾全大局,顾绍几乎要忍不住冲出来,彰显自己的所有权。   好在乔连连也没让他失望。   “原来是你们。”刚刚打完了血清的乔大夫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因此对季云墨另眼相看。   “夫人,很感谢你救了小蛮,季某无以为报,倘若夫人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告诉季某,在下必当倾尽全力。”季云墨的双眼闪闪发光。   “不必了,给诊金就行了。”乔连连道,“付钱治病,交易关系,不必在意。”   如此淡漠,如此毫不留情。   小茶馆里的顾绍差点笑出声。   “可是……”季云墨还想再说点什么。   江白隐挤了过来,“这位公子,诊金五十两。”   五十两,在西阳镇这种地方可谓是天价了。   已经转醒过来的小蛮惊叫一声,“哪来的奸商,看诊居然要五十两银子,你以为你们是宫里的太医吗?”   就是宫里的太医也没有要五十两银子的。   不是他们便宜,而是能让他们出诊的,都不用给钱。   但这些小蛮是不会说的。   “五十两嫌贵?”江白隐瞥了她一眼,“知道你被什么咬了吗?短尾蝮蛇,凡十个被咬的,九个没了命,剩下一个也是嘴歪眼斜成了残疾,生活不能自理,如废人一样。”   他的形容让小蛮打了个寒颤,嘴唇上下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五十两还贵吗?我们顾夫人可是救了你们一条命,难道一条命不值五十两银子?”江白隐又道。   他身着白衣,飘然若雪,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但说起话来可谓是咄咄逼人,一句连着一句,直把小蛮说的恨不得自己昏死过去。   “值,当然值了。”季云墨却毫不在意,大手一挥,五十两银子掷了过去。   江白隐单手接住,当即就给了乔连连。   竟是一点点成都不抽。   别说季云墨讶异,连乔连连都有些惊诧,“全都是我的?”   “夫人让在下见证了何为妙手,在下已经不胜感激,怎么还能留夫人的诊金。”江白隐十分大气,“以后但凡是你单独一人治疗的病人,诊金都只是你一个人的,东芝堂分文不取。”   这个规定很妙。   乔连连十分高兴,她握着一大锭沉重的银子,嘴角满意的勾起。   “不过……”江白隐忽的话题一转,清淡若风的脸上有一丝小小的央求,“夫人能不能告诉我,这蛇毒究竟是怎么解的?”   对一个大夫来说,高级的解毒治病方式,是他们一辈子都追求的东西。   可乔连连没办法告诉他,这涉及到她最大的秘密。   “是用一种血清。”她只简单道,“拿针导进皮肤中,可以最大程度的吸收解毒,不过这种血清有针对性,所以要知道是什么毒蛇,才能对症下药。”   “那,我能见见吗?”江白隐眼底都是渴望。   乔连连一怔。   好大会子,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江白隐有些遗憾,但他很快道,“既然这是夫人的秘密,那江某也不好过于探听,只希望如果有一天夫人愿意将这些秘密展露出来,江某能做第一个观览的人。”   言罢,他挺直腰身,又恢复成了那个清淡如风的明朗男子。 第132章 教新菜   “这位公子,病人的蛇毒已经得到缓解,诊金也已经结清,还请回吧。”他看向季云墨,“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东芝堂,我们在斜阳县和安阳郡都设有分店。”   季云墨还在目光灼灼的望向乔连连。   无奈乔连连一直淡漠以对,他也只能遗憾的垂下头,“麻烦两位大夫了。”   季云墨带着小蛮走了。   顾绍这才现身,站到了乔连连身畔。   “顾兄。”江白隐有些诧异,“依着顾兄脾气,顾夫人出现的时候,顾兄应当伴在身旁才是。”   怎么会像这样,姗姗来迟呢。   顾绍抬手揽住乔连连肩膀,浅笑着道,“有个女病人在此,免不了要避险一二,万一夫人吃醋了,可不太好。”   “原来如此。”江白隐露出了然的笑。   身畔两个男人都在笑,可乔连连却笑不出来。   她很想一胳膊肘捣过去,质问顾绍一声:谁吃醋了。   奈何外人跟前,她还是强忍住了,只是不动声色的从顾绍怀里挣脱了出来,“天色不早了,小伙计还在顾家村呢,我们得回去了。”   “辛苦顾夫人了。”江白隐拱了拱手,目送着两口子离去。   依旧是顾绍抱着乔连连的方式,只是相较于来时的僵硬,回去时两人都自然了许多。   乔连连也学会了昂着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感受着快马驰骋的快感。   很快,到了顾家村。   孤零零的马车还停在新房门口,小伙计却不见了。   乔连连轻轻跃下马背,还没走进去,就听得里头哼哼唧唧的,偶尔还伴随着两声惨叫。   她眉头一皱,赶紧冲了进去,就看到碧松躺在竹椅上,肚子圆溜溜的,像要炸了似的。   小伙计在他跟前,皱着眉头轻捋他肚皮。   “碧松叔叔,都说了让你不要吃这么多,结果肚胀了吧。”顾鹊在一旁扁着嘴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吃娘做的东西,至于这么不知饥饱么。”   绛椿也跟着来了,虽然不喜欢这个夫人,但不得不承认她的手艺确实极好,就连他这种自制力极强的人都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更何况碧松这种性子。   只是,看着碧松居然吃到了需要人帮忙捋肚皮的地步,绛椿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丢人。   和不好意思。   尤其是看到乔连连来了之后,这种丢人感达到了顶峰。   他连忙侧过头去。   乔连连没注意到这些,她径直走到了碧松跟前,看着他圆溜溜的肚皮,又看了一眼同样吭哧吭哧的顾楼,长叹了口气。   大胃吃货也有翻车的一天。   “不用揉了。”她看向面色不太好的东芝堂小伙计,拿出了两钱碎银子,“辛苦小哥了,马儿我们已经骑了回来,你可以回东芝堂复命了。”   小伙计顿时如获大赦,接过银钱,感天谢地的走了。   剩下碧松在那哀嚎,“夫人啊,我真的撑得慌,我感觉肚皮快要爆了,太难受了啊。”   “谁让你吃那么多的。”乔连连瞪了他一眼,从实验室里掏出一板健胃消食片,抠出来丢给他们。   这不是实验室里原本的药,是她随手买了丢在里头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碧松摸了三五个就往嘴里塞。   顾楼年纪小,只能吃两片。   不过也总比不吃强。   当天晚上,顾楼和碧松都老实了许多,也不抢羊肉了,连饭都不肯吃,只喝点汤算完。   乔连连也没工夫管他们。   顾城要院试了,身为县试案首的他得到了很多人的瞩目,都盼着他能在院试中再斩佳绩。   有些时候瞩目多了,也会变成一种压力。   乔连连为了缓解大儿子的压力,才想着法的给他做好吃的。   结果这小子十年如一日顶着张扑克脸,叫乔连连也吃不透他内心的想法,只能尽心尽力的陪着他,帮他收拾打包好东西,带去安阳郡。   四月,院试前一日。   乔连连把东西尽数放进租来的马车里,又拿上这几日整顿出来的,整整一罐子的孜然粉,一起去了四喜楼。   韩暮今日也要去院试,他早就说好了要搭乔娘子的顺风车。   乔连连自是答应。   不过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还不是接韩暮,而是那个让碧松和顾楼差点戒了羊肉的罪魁祸首——烤羊肉串。   马车停在了四喜楼跟前。   乔连连还没掀开帘子,胡掌柜就凑了过来,“乔娘子来了,欢迎欢迎。”   几道鱼的新鲜做法直接引爆了斜阳县的吃鱼热,四喜楼作为其中榜首酒楼,自然是吃了不少甜头。   连带着身为掌柜的胡掌柜都多领了好些分红。   从前他还想着调回斜阳县主店,现在绝口不提这事儿。   他算是看明白了,乔娘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有乔娘子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他的肉吃。   连带着每次见到乔连连,他都喜笑颜开,一张老脸硬是挤成了菊花。   “胡掌柜。”   乔连连淡淡的应了一声,抱着一罐子孜然下了马车。   胡掌柜眼前一亮,以他对乔娘子的了解,她每次进四喜楼带的东西都不赖。   他赶紧伸手接了过来,喜滋滋道,“乔娘子今日是不是要教新的菜式,是不是又是酸甜口的鱼,你不知道这糖醋鱼在四喜楼多火,几乎每桌必点。”   乔连连淡笑,“不是,今天做的一道烤的菜,韩东家在吗。”   “在,在。”胡掌柜赶紧道,“就在老地方,乔娘子自己过去吧。”   “不了,我先去一趟厨房。”乔连连道,“给我切个羊腿来。”   胡掌柜忙不迭的应了,叫了周师傅过来给乔连连打下手。   周师傅是店里最高规格的大师傅,一般只负责做四喜丸子这种高级菜式。   一般都是别人给他打下手,从来没有他给别人打下手的。   可乔连连做鱼的心思太巧妙了,做出来的鱼又太美味,教他的时候还尽心尽力。   渐渐地,周师傅几乎要以乔连连的弟子自称了。   如今看到她也不见外,直接恭敬的凑了过来,“乔娘子,今日要做什么菜啊。”   “烤肉串。”   乔连连和周师傅两个人动作利落,外加四喜楼几个小二哥帮忙,也不过就小半个时辰,羊肉的香味就飘的满店就是。   “老胡,店里又出什么好吃的了,快给我们送上来。”   有老客就在外面大叫。   【作者题外话】:投票,冲鸭~~~~~~有小伙伴问更新时间,最近都是中午,不过我争取多攒两章节,十点左右更。 第133章 大手笔   “哎,就来就来。”胡掌柜不想得罪老客,当即笑着道,“我们四喜楼的大师傅研究了一种烤着吃的菜,回头给大家尝一尝啊。”   他说着,进了厨房,望着乔连连手心里的肉串,眼底浮出一丝不舍。   很显然,他也想不想分这些肉串,但香味太过浓郁,三里之外恨不得都能闻见,真是想藏私都不能。   乔连连翻洒着孜然,忍不住翘起嘴角,“可以了,起锅。”   胡掌柜端了几个盘子过来。   乔连连一个盘子里放了四五个肉串,末了,还剩下十几根。   “我这就去送。”胡掌柜高兴的搓搓手,一溜烟跑去给几个老顾客送去尝鲜,又给韩东家送了一份。   剩下的就是胡掌柜和周师傅的。   两个人躲在厨房里,一边吃一边嘀咕,顺便还对乔连连竖起了大拇指。   “这菜好,这菜肯定比鱼还要火爆。”胡掌柜断言。   “岂止比鱼还火爆,简直能超越四喜丸子了。”周师傅言辞更甚。   乔连连一边擦手一边笑,“这可不是一道菜。”   胡掌柜一怔,“这不是一道菜是什么。”   “这是……一种产业。”乔连连神神秘秘。   胡掌柜还想再问,乔连连已经上楼去了韩兆的包房。   一开门,里头也是一股子孜然羊肉味儿。   素来成熟稳重的韩东家在里头吃的面色发红,红木柳的签子来回拽动,肉吃完了还要再嗦一口木签。   看见乔连连来了,他慌忙丢下红木柳签子,一本正经的咳嗽了两声,“怎么没敲门。”   乔连连一脸无辜,“我敲了,没人理会就进来了。”   韩兆脸色一红,他肯定是吃的太高兴,忘形了,竟连敲门声都没听到。   “这烤串的味道如何。”乔连连浅笑着问。   “好,极好,这香料是什么?我竟从来没见过,配上羊肉竟如此香。”韩兆抹了抹嘴,开始进入奸商状态,“这个菜式倘若一推广,想必会引领新的一波热潮,到时候羊肉恐又会脱销,不行,我得先去多定几头羊。”   “这些都不必着急。”乔连连站起身,走到了窗口,指着四喜楼门前的一片空地,问道,“这一片地是谁的?”   “都是四喜楼的。”韩兆也走了过来,“当初买地的时候,为了保证周围没有竞争,我几乎把半条街都买了下来。”   看看,这就是财大气粗。   乔连连眼底有向往一闪而过,“韩东家大方。”   “咳咳。”韩兆咳嗽了两声,“主要是因为西阳镇当时经济落后,半条街委实不贵,放斜阳县我可就没那本事了。”   “韩东家有眼光。”乔连连指着一片空地加半条街道,“这羊肉串我不打算当做一盘菜呈上。”   “那你是……?”韩兆眉头一挑,眼底有了些许兴味。   他知道,乔家这个娘子不光做菜的法子多,想法也是不少的。   至少,当初卖鲜粉,以及拿用鲜粉换干股这两种手段,是多少普通女子永远也不敢想,不敢做的。   “这肉串材料简单,制作也不麻烦,就连香料,只要有心人去寻,也一定可以找到。”乔连连缓缓道,“与其我们卖上一阵子,就让别人分去一杯羹,倒不如换一种方式,将客人牢牢地留在这里。”   “你是想,开一个专门卖羊肉串的店?”韩兆为她这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   “差不多,很接近,但不是。”乔连连直白道。   “我说了,肉串制作方式简单,也就意味着客人可以参与制作过程,我们可以定制一些小烤炉……”   乔连连慢慢的,将前世烧烤店的模式给韩兆徐徐展开。   这是现代一种很常见的经营模式,但在这个时代却多少有些石破天惊——服务行业,贵在服务。   让客人去自己动手自己吃?   怕是有些异想天开。   韩兆眉头紧皱,有些许的不赞同,但心底总有个声音叫嚣,告诉他,可以尝试,可以尝试。   万一真的成功了,四喜楼说不得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最重要的是,他斜阳县韩家,不再是只能被京城韩家鄙夷的分支了。   内心天人交战了足足有盏茶时间,韩兆猛地抬起头,看向静默不语的乔连连,“干了!”   韩兆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做就做。   当即,他就让乔连连画了个小烧烤盒,又找了人去定制。   紧接着,就是开始培养烤肉串的熟手。   乔娘子说了,这肉串需得烤个半数呈上去,让客人动手烤个一会会便能吃,不能真的送生肉,到时烤个半天,客人等得不耐烦。   不过这些,都不是乔连连要管的了。   她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带着这两个孩子,还有六个护卫,去安阳郡考院试。   和之前一样,韩暮顾城坐在一起,韩暮负责叽叽喳喳,顾城负责泼冷水。   就这样一路到了安阳郡。   韩暮拿着钥匙,领着大家去了韩家的别院。   当天好生歇上一日,第二天就是院试了。   院试和县试差不多,都在贡院里考,内容也不会难上太多,乔连连对自家儿子信心足的很。   开玩笑,县试案首,就算成为不了院试案首,通过也是稳稳地。   待过了院试,顾城就是正经的童生了,虽然没有任何待遇,但十岁的童生,任谁都不敢小觑。   谁知道几年后,他会不会成为秀才,考上进士,当个大官。   一想到那个场景,乔连连就忍不住乐呵。   贡院门口,她拍了拍两个小男子汉的肩膀,“加油,好好考试。”   顾城点了点头,正准备带着包袱进贡院,一个老熟人出现了。   赵池,安阳郡郡守幺儿。   上次因为无故伤人,在清平郡王的威慑下,安阳郡郡守将他狠心重大了三十大板。   听说前阵子才能下床。   没想到又见到了。   乔连连眉头一肃,心底一阵厌烦,到底有完没完!   “上次一时疏漏,只让你考了四天,结果竟拿了个案首,算你小子有本事。”赵池撸着袖子,吊儿郎当的道,“还害得我被打了三十大板,今儿可没这么容易,我也不打你也不闹你,我就是不让你进去,我看你怎么地!” 第134章 欺人太甚   说着,他竟挪了个凳子坐在了贡院门口。   旁的考生能进去,独独顾城不许进。   乔连连气的脸都绿了,恨不得当场砍杀了这个臭小子。   但考虑到顾城,她又强忍了下来,准备智取。   第一招:声东击西。   她假装要往东突击,让顾城从西边趁机进去,只要进了贡院就不怕什么,里头巍峨森严,就是安阳郡守都不敢在里头撒野。   可赵池带的人太多,东边守两个,西边守两个,竟是将个大门堵的严丝合缝,连其他考生的进场速度都放慢了许多。   这些人不敢责怪郡守之子,就只能将怨怼的眼光瞪向顾城。   第一招,失败。   乔连连皱着眉头,再接再厉。   第二招:瞒天过海。   乔连连让一个身材矮小的护卫穿上顾城的衣服,让顾城换上一身较为隐蔽的装备,一起往里走。   护卫谨小慎微,顾城大大咧咧。   如此强烈的对比,果然吸引了赵池的注意力,他带人堵在了假顾城的跟前。   真顾城趁机往里走,却被一个相熟的人给识破了身份,“哎,那个县试案首。”   此语一出,赵池猛地顿住脚步,飞扑到顾城跟前,将他的前路尽数堵死。   “差点就上了你们的当,还挺狡猾。”赵池冷笑,“可惜啊,棋差一招。”   乔连连没说话,目光看向那叫破顾城身份的人,恨不得用眼刀将其杀了。   那人看出不对劲,也不敢说话,低着头溜进了贡院里。   此时,剩下进考场的时间已经不足盏茶。   乔连连的额头沁出汗水。   她自实验室里拿出一个常用的短管,里头放着六颗子弹。   赵池算一个,那几个厉害的侍卫都算上,还差两颗。   乔连连兀自在心底算着,眸中的光芒越来越冷。   躲在远处的顾绍捏了一把汗。   认识这么久了,他大概也明白了自己夫人的脾气。   小事情都不当一回事,轻描淡写着就过去了。   真遇到了大事,触犯到了她的底线,那就是不死不休。   顾绍不禁有些蹙眉,季云墨这个家伙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出现。   倘若他再不来,顾绍就自己出现了。   也许是人真的不禁念叨,就在顾绍整理了下衣襟准备救场的时候,季云墨公子姗姗来迟。   他身着墨绿色长衫,身后跟着个不情不愿的丫鬟小蛮。   “公子,你信那个纸条上的内容作甚,指不定是别人诓你的,这般急匆匆跑来,被骗了可如何是好。”小蛮一边紧跟着季云墨,一边念叨个不停。   季云墨懒得理会她,仍旧急匆匆的往前走。   正好撞见乔连连冷着脸,满身杀意的将顾城护在身后,要跟赵池拼个你死我活。   他不禁眼前一亮,急吼吼的冲到了乔连连跟前,“神医夫人,原来你在这里。”   乔连连的身体一顿,扣动扳机的食指悄悄缩了回去。   赵池也看了过来。   “何人敢在这里喧闹。”他十分不愉的大吼,“是不是贡院的考生,不是赶紧滚,不要在这里耽误考生考试。”   倒是一副正气凌然的口气。   乔连连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说话,一旁的顾城忽然淡淡道,“难道我不是贡院的考生吗?你为什么不让我进贡院?”   “你不是明知故问嘛。”赵池嚣张的笑了笑,“我今儿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让你进贡院,你要真进了贡院,那就是我无能了。”   言罢,他仰头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狗腿子都跟着起哄的笑,听起来嚣张至极。   季云墨抬起头,目光渐冷,紧盯着赵池不放。   “看什么看,不让你赶紧滚了么,还留在这里作甚。”赵池还在大放厥词。   季云墨没说话。   贵公子的教养让他无法跟这种带着流氓气息的人对话,但小蛮却忍不了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哪里来的狗在这里汪汪乱吠,知不知道你跟前的人是谁,就知道瞎喊瞎叫,你爹娘就给你了这么丁点的教养?狗屁不如的东西,在这里跟谁嚣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屁。”   坦白讲,小蛮这个姑娘并不讨人喜欢。   但这一刻,她身上仿佛有光芒绽出。   乔连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赵池却是气坏了,指着小蛮,连手臂都在发抖,“你你你……你敢骂我?还骂我爹?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你是不是想死了!”   “你爹是谁啊,你爹还能是王爷吗?”小蛮才不怕这些穷乡僻壤地方的人。   她家主子的来头拿出来能吓趴这群土鳖。   “你……你……给我打她,打死她。”赵池彻底急了,“不,把她抓来,小爷要让她生不如死。”   几个狗腿子顿时应声而上。   此时,贡院的门已经在缓缓关闭。   乔连连一把抓住大儿子和韩暮,两只手一前一后将他们推了进去。   “好好考试。”   她只来得及叮嘱四个字。   顾城回过头,一双黝黑如墨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有思念,也有担忧。   但他知道,季云墨在,爹也在,娘一定会没事的。   “嘭”的一声。   贡院大门彻底关闭,所有的考生都进了考场,开始改变他们命运的童生试。   赵池这才发现顾城不见了,他顿时气急,对小蛮也就更恼恨了,尖声道,“去,把她给我抓来,抓来。”   五六个狗腿子冲上来要按住小蛮。   小蛮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季云墨身后,“公子救我。”   季云墨冷着脸没说话,一脚一个,将五六个狗腿子尽数踹飞到了墙上。   末了,弹了一下衣袖,淡淡道,“不过如此。”   赵池气的头脑发昏。   这是第二次有人敢打他的人,还下手如此毫不留情,将他这个安阳郡守小公子的脸按在地上踩。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要将我爹叫来,将你们尽数捉进大牢里,让你们吃一辈子牢饭。”他气愤的大吼。   也就在这个时候,安阳郡守的轿子姗姗来迟。   挺着肚腩的安阳郡守一下马车,赵池就冲了过去,指着季云墨道,“爹,有人打我的人,他的丫鬟还骂我,爹,把他们都扔大牢里,每天抽盐水鞭子,泼辣椒水。”   乔连连在旁边听得一阵恶寒。   这安阳郡守家的小公子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如此心肠狠毒,可见平时被宠惯成了什么样子。   这种人,以后长大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为祸一方的事情。 第135章 真相   安阳郡守也意识到了自己幺儿的话不合适,他瞟了赵池一眼,咳嗽了两声道,“事情还是要秉公处理,池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是秉公处理,话头却让自己儿子先启,岂不是黑白全由赵池论了。   乔连连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果不其然的,赵池一张嘴,黑白尽数颠倒,将他说成了偶然路过贡院,却被乔连连季云墨等人欺负的小可怜。   安阳郡守捋了捋胡须,一本正经道,“果真如此?那这群人当真可恶,需得秉公处理,来人,带去府衙。”   有衙役持着利刃凑了过来。   赵池在旁边露出了得意地笑,他看向乔连连,又瞥了小蛮和季云墨一眼,就差笑出声了。   在安阳郡这个地界上,他爹就是土皇帝,他就是小皇子。   这些不长眼的敢欺负他,一定会有好果子吃。   倒是安阳郡守谨慎的左右看了两眼。   上次清平郡王横插一手,让他不得已杖责了幺儿三十大板。   现如今,清平郡王应该不在吧。   安阳郡守左右观察了好几遍,确定没有清平郡王的影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双目直直的盯向乔连连。   顾城进贡院已成定局,依着他的本事,就算三日的考试只考了一日,成为童生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阻止不了了。   但顾城的娘可还在外头。   这个女人,才是导致云汐楼摇摇欲坠,断了自家很大一条财源的罪魁祸首。   一定要将她捉拿进大牢!   安阳郡守双目森冷的紧盯着乔连连,看着衙役逐渐将这三人包围,他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直到,一个令牌的忽然出现。   刚开始安阳郡守没看清楚,只当是那个墨绿色长衫的男子想要求饶。   倒是有个衙役眼神不错,瞧了两眼之后,双腿一软,猛地跪在了地上。   “大虎,怎么了?”安阳郡守不明所以,大喝一声,“快些起来。”   堂堂衙役跪在地上,丢不丢人。   那叫大虎的衙役抖索着想站直,却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的往回爬。   他爬到安阳郡守跟前,单手抓住安阳郡守的官服衣摆,颤抖着道,“大人……大人,这个人不能碰啊。”   “废物。”安阳郡守气的皱起眉头,抬脚将这衙役踹飞,“有什么不能碰的,难道又是一个郡王不成?”   不是郡王,比郡王来头还大。   但这话大虎不敢说,他低下头,敬畏的伏在了地上。   安阳郡守不耐的越过他,上前两步,目光落在了那纯金铸造的令牌上。   只见上面清晰雕刻着四个大字:长公主令!   大虞王朝的公主很多,但能被称之为长公主的,只有帝王的姐妹才行。   而被称之为长公主,还能拥有纯金令牌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帝王的亲姐姐——无双长公主了。   无双长公主颇得帝宠,夫家也是极得势的名门望族,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儿子,是清平郡王。   安阳郡守两眼一翻,几乎要晕死过去。   又是清平郡王,又是他!   为什么就是越不过去这个坎了,为什么又跟清平郡王扯上关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好大会子,安阳郡守才平静了下来,冲季云墨大喝。   “季云墨。”穿着墨绿色长衫的公子静静道。   季家,无双长公主的夫家。   “你与清平郡王是何干系。”安阳郡守又问。   “堂兄弟。”季云墨将令牌收了回去。   安阳郡守的嘴角抽了抽,基本已经判定季云墨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了,他恨恨的瞪了一眼赵池,微微俯身,恭敬道,“原来是季公子,怎么来安阳郡了,不知道长公主和季大人可安好。”   “伯父和伯母都很好,让大人费心了。”季云墨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安阳郡守假装没看到,半垂着头道,“季公子远道而来,未能远迎,实在失礼,老夫在郡守府里设个宴,还请公子赏脸,前去赴宴。”   季云墨没有说话,瞟了一眼小蛮。   小蛮心领神会,跳了出来,冷哼着道,“现在公子长公子短了,刚才不还胡编乱造,大放厥词,要把我们投入大牢,要沾了盐水抽鞭子,要泼辣椒水么。”   安阳郡守的额头滑下一滴汗。   “稚子不懂事,狂放厥词,还请季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跟他一个小孩计较。”   竟是把一切都推脱到了年龄身上。   小蛮才不吃他这套,冷笑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难道你的儿子比王子还要矜贵?”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上次清平郡王也说了这句话,换来了赵池的三十大板,让他足足躺了一个月才下床。   现在又出现了这句话,赵池背后一凉,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哎,他想跑,他要跑。”小蛮眼尖,指着他大叫,“郡守大人,逃犯该如何处置啊。”   安阳郡守心彻底凉了,他扭头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又看了一眼不依不饶的小蛮,咬牙道,“王子犯法的确与民同罪,来人,将赵池投入大牢。”   至于蘸盐水抽鞭子,泼辣椒水,他是真舍不得。   小蛮还想逼迫他把这两样实施了,被季云墨看了一眼,低下了头。   强龙不压地头蛇,该出的气已经出了,就没必要继续了。   万一把对方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谁都不好受。   “季公子,这里请吧。”安阳郡守见小蛮终于闭上了嘴,长吐了口气,对着郡守府比手势。   季云墨没有立即就走,而是看向乔连连,目光十分柔和,“神医夫人,你也去么?”   乔连连也没想到季云墨的来头这么大。   不过再大的来头,与她有何干系。   “不了。”她摇了摇头,指着贡院道,“我儿子在里面考试呢,我得等他出来。”   季云墨眼底有些黯然。   他为了她,不惜把长公主的令牌都拿了出来,她却还是那么冷淡。   “神医夫人……”季云墨清了清嗓子,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瞟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男人从街角路口走了过来,停在了神医夫人身畔。   “你是?”季云墨有些疑惑。   “我是你口中这位神医夫人的夫婿。”顾绍微微一笑。   季云墨眼底的神色愈发复杂。   偏这时,顾绍又道,“对了,我的名字叫——顾绍。”   斜阳县西阳镇顾家村的,顾绍。   季云墨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放大。   【作者题外话】:问: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的出来自爆身份?   顾:为了看热闹。   问:说实话。   顾:好吧我吃醋了,别人不能靠我老婆太近! 第136章 命   季云墨僵硬的望着顾绍,眼底满是震惊,又不敢置信。   他说他是顾绍。   那他岂不就是……堂哥?   一直以来,在季家人心里贵气无双,清隽风流的堂哥,竟然穿着农夫的衣服,面部还做了遮掩,倘若不是他自己承认,便是长公主来了,都不见得能认出来。   “你……”季云墨几乎要失了声音,也失了态。   顾绍却十分镇定,单手揽在乔连连的肩膀上,神态云淡风轻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满足。   天知道刚才看着季云墨对乔连连笑的时候,他有多难受,多抓心挠肝。   所以等着事情一结束,他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不惜自爆身份,也要表达清楚乔连连的归属——这是我娘子。   “对,是我。”看到季云墨失态,他还不怕事儿大的又补了一句。   季云墨总算是捡回了自己的声带,“你是顾绍,那她是……”   “没错,这是我的夫人。”顾绍嘴角微微勾起。   季云墨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公子。”小蛮紧张地扶住他,却被他反手挥开。   他口口声声叫着的神医夫人,是顾绍的夫人?   来安阳郡时长公主的叮嘱仿佛还在耳边:你一定要把云舒带回来,再叫那肖想他的妇人吃上些教训,季家的公子,是别人能想的么?   季云墨内心十分堵塞。   一方面,他稀罕乔连连的一手医术,又欣赏她的为人,虽不至于达到喜欢的程度,但好感是不少的。   另一方面,她却是堂哥的夫人,还是长公主点名要教训的人,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一时间,他的内心天人交战,两两厮杀,几乎要将他思绪搅碎。   小蛮站在季云墨身后,疑惑地看着素来镇定的公子面色大变,不禁担忧的发问,“公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季云墨不说话。   好大会子,他才压着声音道,“我没事。”   “季公子不舒服就去休息。”顾绍淡淡道,“莫要在这里苦撑。”   季云墨满口都是黄连味儿,“堂……顾兄,离家已久,是否归家。”   翻译:长公主问你,离开那么久了,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顾绍镇定自若,“该归去时自归去,何必惦念。”   翻译: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不用你们操心。   季云墨的面色不太好看,但基于对这个堂哥的尊重,他还是选择低下了头。   “你们在说回去的时间吗?”一旁不明所以的乔连连有些诧异,“我们自然是要等两个孩子考完试再回去。”   言罢,她瞄了两眼顾绍,奇道,“倒是你,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你不应该在家里照顾几个孩子吗?”   顾绍摸了摸鼻子。   同时暗暗地摆了摆手。   接收到讯息的季云墨看向已经有些焦急的安阳郡守,长叹一声,带着小蛮去了郡守府。   剩下顾绍小声地跟乔连连解释。   “你是说,你发现城儿忘了带东西,特意送过来的?”乔连连有些不太相信,“我可每次都检查仔细,就怕城儿遗漏了物什,怎么可能。”   “漏了,真的漏了,城儿有个用习惯的毛笔没拿,我怕他用别的毛笔写不习惯,所以特意送过来的。”顾绍一脸认真的从怀里掏出跟毛笔。   乔连连拿过来仔细看了两眼,这是她买给大儿子的第一根笔,因为当时手头拮据,质量算不得太好,后来家里赚钱了,她又买了几根更好的。   原以为大儿早已将最初那根质量普通的笔丢掉,却没想到他一直用着,还成了习惯的笔。   乔连连鼻尖有点泛酸,也就没再跟顾绍计较来不来安阳郡城的事儿。   等到两个孩子从贡院里出来,乔连连就赢了上去,抱着大儿子,在他额头上啵了一下。   顾城刚开始有些怔愣,等瞄见他爹和他爹手里的那根毛笔瞬间就领悟了,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   倒是韩暮在旁边满脸艳羡,眼巴巴的看着乔连连,试图往前凑,“乔娘子要不也亲我一下……”   剩下的话没说完。   因为顾城伸出了一只脚,可怜的小韩暮只顾着看乔娘子没注意脚下,直接绊倒了,摔在了地上。   乔连连一惊,还没来得及弯腰,韩家的几个侍卫一拥而上,把她挤到了一边,“少爷,你没事吧。”   韩暮委屈的爬了起来。   乔连连已经被顾城不动声色的拉到了稍远的路口位置,他拍了拍屁股,奋力追赶了上去。   “今天考试怎么样?”乔连连问两个孩子,“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么?”   顾城很好养活,“娘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韩暮倒是想提两个菜名呢,被顾城一眼飘过来,他委屈的闭上了嘴。   “那就随便做两个吧。”乔连连兴致勃勃的去了菜市场。   趁着她挑菜的功夫,爷俩展开了对话。   “京城那边的人解决了?”顾城低声问。   “解决了。”顾绍嘴角微勾,“至少他不会再伤害连连。”   都是季家的人,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顾绍对季云墨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倘若他一开始奉命过来时遇到乔连连,指不定会做出些威胁恐吓之事,但乔连连救了他的人,又让他起了颇多的好感,还让他见识到了惊人的医术。   这种种叠加起来,季云墨便是内心再复杂,也不敢再伤害乔连连。   顾城却皱了皱眉头,“仅仅是不会伤害吗?”   而且,如果还有其他人怎么办,他娘是不是还会受到伤害。   顾绍沉默了片刻,“这些东西你不应该问我。”   京城的人,性子如何,心肠又如何,顾城更明白,也更体会过其中艰险。   也许他们不应该把乔连连卷进这种漩涡里。   但要把她放开,让她自由自在的在这乡间生活,他们又都不舍。   乔连连是命,这辈子都舍弃不了。   “我的娘,我会护着。”良久,顾城丢下一句话。   顾绍瞥了他一眼,“我的娘子,我也会护着。”   言外之意,不要你。   一个男人,一个小男人,对视片刻,扭开头,都哼了一声,带着对彼此的不服气。   一旁的韩暮挠了挠头,他怎么听不懂啊,这爷俩在打什么哑谜。 第137章 乔连连脸红   好在没过多大会乔连连就买了菜回来了。   晚上果然煮了一桌好饭。   里头有两道顾城爱吃的,一道顾绍爱吃的,连韩暮爱吃的都有。   当真是尽心尽力的做到了平衡,谁也没偏心。   吃过晚饭,顾绍心疼媳妇,主动提出要刷碗。   乔连连想起他那次打了几个盘子的壮举,心有余悸的拒绝了。   顾绍不依,非要刷洗,不想她受累。   这时,一个吃饱喝足的韩家侍卫凑了过来,“还是我刷吧,我在家就经常刷碗,绝对不给乔娘子碰烂一个碗。”   正是那身材矮小,和乔连连配合玩了两招三十六计的侍卫。   乔连连这些时日与侍卫们也算相熟,当即道,“那就麻烦钱大哥了。”   侍卫摆了摆手,“我们天天蹭乔娘子的手艺,是我们麻烦乔娘子了呢。”   另一个侍卫正好路过窗口,笑着道,“四喜楼有多少人想吃那神秘大师傅亲手做的饭啊,他们都吃不到,我们兄弟却吃到了,这可是天大的口福。”   “就是,乔娘子是不知道,家主一说要陪小少爷去考试,多少侍卫踊跃,还好小少爷仗义,依旧让我们六个跟着了。”钱侍卫一边洗碗一边回头笑。   乔连连不知中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掩着嘴笑了。   顾绍扭过头,宠溺的望向她。   刚好乔连连看了过来,冷不防望进他的双眼,顿时怔愣在了原地。   从前乔连连评价过顾绍的长相,是那种脸型还不错,但五官有些瑕疵的人,比如一双眼睛就不够大不够完美。   但这一刻,微弱的月光下,饱食后平淡温馨的时刻,乔连连一扭头,看到他波光粼粼的眸子,一瞬间竟然觉得,其实他的眼睛也不难看。   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好看。   乔连连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脸红,还好有夜色遮挡,她抿抿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低下了头。   谁知顾绍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乔连连心虚,鬼使神差的率先喝问。   “唔,没笑什么。”顾绍才不会告诉她,自己因为练了武功,一双眼睛可以夜视,早就看到了她泛红的脸颊。   “没笑什么就别乱笑。”乔连连瞪了他一眼,虽然笃定他看不到,但心虚感还是越来越重。   连带着,脸也就愈发的红。   外头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永远云淡风轻的乔家娘子会有这样脸红心虚,却又故意逞强的时刻。   她的面容姣好,只是平素表情过少,此刻强作镇定的神色,还有脸颊上的通通红是那么可爱,那么让人,忍不住想吻上去。   顾绍压抑住内心的渴望,只趁着月光微弱,伸出手,在她脸颊周围轻晃了一下。   谁知乔连连心虚过了头,往后错了下身子。   这下子,泛红的脸蛋直接扎进了某个伸开的大掌里。   乍一看过去,就像是顾绍在抚摸乔连连的脸。   实际上,顾绍真的摸了两下。   反正都在大掌里了,不摸两下才是傻子呢。   顾绍理直气壮的rua了两下那泛红的脸蛋,精致小巧的下巴,末了,才缩回了大掌,将其背在身后。   “你,摸够了没有。”乔连连压着声音问。   顾绍一脸无辜,“我没有摸啊,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是,撞上来一瞬,可你完全能拿开手,而不是趁机捏了两下她的脸。   乔连连没想到这男人脸皮那么厚,顿时气结,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两下。   顾绍吃痛,倒吸一口凉气。   “还说没摸,你不仅摸了,还捏了。”乔连连气愤的道。   顾绍抿了抿嘴没说话。   乔连连以为男人知错了,又恼道,“再说了,你为什么要把手伸过来,你不伸出来不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顾绍还是没说话。   乔连连更气了,正准备继续在他大腿上拧一下。   顾绍忽然单手捏住她的五指,将她纤长的手圈在自己滚烫的掌心里,然后咳嗽了两声道,“钱大哥刷完碗了啊,真的麻烦你了。”   正躲在角落听热闹的钱侍卫遗憾的走了出来,“刷完了,已经放好了,顾公子,乔娘子,我就先出去了啊。”   顾绍“嗯”了一声,“钱大哥早点休息。”   钱侍卫心虚一笑,走到了二道门的位置,忍不住回头道,“其实你们是两口子,打情骂俏的都是正常,正常,俺们理解。”   言罢,跨出二道门,还细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留乔连连坐在屋檐下,目瞪口呆,连被顾绍握住的手都忘了抽出来了。   顾绍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鼻子,“连连……你不要在意,这几个侍卫嘴巴都挺严的,应该不会瞎说。”   瞎说?瞎说什么?   从理论上来讲,他们本来就是夫妻,真的打情骂俏也没人管。   “你……”乔连连有心反驳顾绍一句,但想了想,这样说了,岂不是承认他们两个真的是夫妻了。   这可真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乔连连彻底气结,脸也不红了,气也不喘了,猛地站起身,在顾绍的靴子上猛踩两脚。   “不要瞎说话。”留下五个字,她飘然而去。   留顾绍一个人,五官几乎要痛变了形。   但内心,却是无比的高兴。   一直以来,乔连连都用淡漠的样子对着他。   无论他做过什么,好的坏的不好的,她都是那副神情。   看似云淡风轻的包容,其实就是骨子里的不以为意。   好在,经过了顾绍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开始有所缓和。   她开始瞪他,开始肆意,开始嬉笑怒骂,暴露真实的情绪。   这是不是证明,这个女人心里,也开始逐渐有了他的位置呢。   当天晚上,顾绍是笑着睡着的。   第二天醒来时,嘴角也是一直咧着。   顾城还以为他爹受刺激了,关心道,“爹,要不你先回去吧。”   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了。   顾绍瞪了一眼大儿子,“为父要在这里等你们考完。”   你娘还没撵我呢,你撵我作甚。   顾城撇了撇嘴,“家里弟弟妹妹没人看着,多不放心啊。”   “碧松和绛椿在呢。”顾绍凉凉道,“还有刘婶子帮着忙,且放一万个心,倒是你这里更重要。”   爷俩的眸光在空中交汇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连连总觉得自己看到了隐约的火花。 第138章 下狠手   郡守府。   金碧辉煌的正厅里,一张豪华大圆桌上,备着数十道山珍海味,飞禽走兽。   郡守坐在主位,季云墨坐在客位。   彼此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当然,主要是郡守大人在讲,季云墨只负责浅笑,点头,或者摇头。   落进安阳郡守的眼里,只当是季云墨对他还有几分不满,于是愈发的恭敬谦卑,使劲浑身解数讨好季云墨。   然而实际上,季云墨只是内心太过震惊复杂,到现在还有些恍惚罢了。   “……不知季公子此行到底是为何,跟老夫说一说,老夫心里也好有个底。”安阳郡守笑着问。   季云墨没有出声,思绪还有些纷乱。   他身后的小蛮赶紧推搡了他一下,又压低声音道,“公子,郡守大人问你来安阳郡干嘛呢。”   季云墨回过神,嘴角微微上扬,又恢复成了京城贵公子的从容,“方才有些愣神,叫郡守大人瞧笑了。”   言罢又道,“不过是来安阳郡散散心罢了。”   这话说的,谁家贵公子没事来安阳郡这种小地方来散心。   安阳郡守死活不信,仍旧试探着道,“可是跟那顾家妇人有关?我瞧着季公子似对她另眼相待,还护了好几次,莫不是……她的亲戚?”   如此倒也可以解释,那妇人为何屡屡有人相护,屡屡化险为夷,连云汐楼都敢下绊子。   季云墨内心有些复杂。   如果他现在点头说是,安阳郡守以后就不敢欺侮乔连连,算是保了乔连连的平安。   可问题是,他是来针对乔连连的,不是来保护乔连连的。   这,不是他该做的事。   那他应该摇头,全盘否认一切。   那样安阳郡守应该不会放过乔连连,甚至会因为少了对季家的忌惮,而对她愈发的凶残。   也许,她会出事。   那样一个气质无双,清丽脱俗的神医夫人,倘若伤了残了,甚至消失在这世间,他会遗憾。   想到这,季云墨心底一紧,有了答案。   只是,还不等他张口,小蛮突然站了出来,道,“那怎么可能,谁跟她有亲戚关系了,那等子乡间野妇,也配跟我们公子称亲道戚?”   安阳郡守了然的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我们今日过来,不过是被一张纸条框了罢了,那上面说贡院门口出事了,让我们过去看看,不去后悔。”小蛮又补了一句。   安阳郡守笑得愈发开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那他就放心了。   季云墨冷不防小蛮如此僭越,他皱着眉头道,“小蛮,郡守大人在同我讲话,何时轮到你站出来了。”   小蛮颇不服气,“公子可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季云墨想起长公主富贵的面庞,想起怀里那纯金的长公主令,一时间蹙起了眉头。   安阳郡守现在心情好得很,连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是季公子的福气,其他人想要还没有呢,来公子喝酒,喝酒。”   豪华的大圆桌上又开始了觥筹交错。   季云墨不再走神,但心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这酒,也就越喝越多。   慢慢的,他喝多了,被小蛮扶着送回了客房休息。   安阳郡守也已醉眼朦胧,被管家扶着才没有摔倒。   “老爷,您要去哪个姨娘院里。”管家小声问。   安阳郡守睁开眼,确定季云墨已经走远,猛地站直身体,腿也不软了,醉眼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凝重和狠意,“你去找些人……这几日贡院就不必去了,但是在院试结束之后,你要……”   如此交代一翻,管家应声离去。   安阳郡守站在金碧辉煌的正厅前,双手负在身后,良久,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   ……   县试是考五天,隔天一考。   院试却只需要考三天。   算上间隔的日子,乔连连在安阳郡只呆了七八天就回去了。   为了不白来一趟,她走街窜巷,没有一天空闲着,总算是找到了卖海鲜的地方。   安阳郡地势偏僻,离海岸线颇远,能运送过来的都不是啥活海鲜,全是处理好的冻货。   饶是如此,乔连连也挺高兴,花大钱买了些,又让对方快马加鞭给送到斜阳县西阳镇上。   为了能回去就制作,乔连连特意选在了院试结束的日子。   海鲜车在前头跑,载人的马车在后头跟着。   “乔娘子,你买那些腥臭腥臭的东西作甚。”韩暮没见过海鲜,不免有些嫌弃。   倒是顾城十分自若,“看着腥臭,吃起来却必有一番滋味。”   “切,说的跟你吃过似的。”韩暮翻了个白眼。   顾城没说话。   他真的吃过,而且吃过新鲜的,活的,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好了,等回去我就给你们做了尝尝,这腥臭腥臭的东西只要处理好了,可都美味着嘞。”乔连连得意地道。   顾绍坐在一侧,看着她的笑容,神情也不自觉飞扬。   马车正走着,忽然,前方传来了动静,马车被逐渐勒停。   车夫是老熟人了,乔连连也就没掀车帘,隔着门问道,“怎么了?可是又剐蹭到了人?”   “不,不是的夫人。”车夫咬紧牙关,战战兢兢道,“不是剐蹭。”   “那是什么?”乔连连奇了,抬手撩开帘子。   然后,她就看到了,马车前站着的,黑衣蒙面,手持利刃,眼含杀气的一群人。   杀手。   不自觉的,她脑中就冒出了这俩字。   “你们,你们是何人。”马车夫吓坏了,却还是强撑着道,“快些让开,否则我们就……就报官了。”   话落,这群人就不见了。   车夫还以为是把他们吓跑了,等回过头,才发现他们都在马车上。   马车夫吓得屁股尿流,手脚并用着滚下了马车,并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杀手们也不管他,仍旧神情冷慕,持着利刃,直刺乔连连面容。   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和普通的护卫衙役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取乔连连性命。   顾绍意识到了这一点,反身挡在了乔连连跟前,并与几名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乔连连也不甘示弱,拿着车上的东西挥舞,保护两个孩子。   可终究是人多对付人少,再加上两个孩子的存在,让顾绍有些束手束脚。   不知在何时,一柄锋利的长剑悄无声息的刺向了乔连连的后背。   顾绍目眦欲裂,想过去却被两柄长剑挡住了去路。   他心底发了狠,不顾长剑划伤肌肤,硬生生冲到了乔连连的背后。   “噗嗤”。 第139章 重伤   “噗嗤”一声,是利刃刺入血肉的动响。   乔连连的眼睛瞬间红了。   原先她觉得人太多,一直不敢将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人前,手里的短枪也是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亮出来。   但这一刻,看到顾绍鲜血的一刹那,她心底大悲,食指猛然扣动扳机,对准黑衣人。   一枪。   倒下。   两枪。   倒下。   乔连连一连扣动了六下,刚刚好把子弹用空。   刚才还占据了绝对上风的黑衣人全部倒下,胸口位置一个大大的血窟窿,周遭是四溅的鲜血,和因为后坐力震飞的物什。   周围所有人都迷茫的看着乔连连,其中以黑衣人最为茫然。   明明他们就要将这些人砍杀了,明明一切就要完结了,是什么东西突然跳出来,杀伤力如此巨大,几近一招毙命。   便是有苟延残喘的,也不过半刻钟就断了声响。   六个黑衣人,全都化作了尸体,无一例外。   韩暮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倒是乔连连和顾城十分平静。   乔连连是知情者自不畏惧,顾城则是第二次见到这种场景了。   他深知娘也有自己的秘密,但他从不曾过问。   “死……死人了。”车夫从草丛里刚爬起来,就看到这一幕,又厥过去。   乔连连没顾得上理他,冷声道,“城儿,过来帮忙。”   将短管扔进实验室里,她和顾城一起费力的将顾绍给扶了起来。   刚才情急,有三把刀在他身上划出血痕,一把刀将他胸口捅了个窟窿。   巨痛之下,顾绍已经晕了过去。   乔连连掏出消毒工具,动作利落的撕开顾绍的衣裳,为他消毒上药,又拿纱布紧紧地包扎了起来,力求止血。   做好这一切,她脱下棉袄,盖在了男子暴露在空气里的胸膛上。   “娘。”顾城皱眉,“你怎么办?”   乔连连抿了抿嘴,“我没事,把车夫叫起来,准备回家。”   她走到尸体面前,拿出橡胶手套和镊子,将他们身体里的子弹给取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套脱下来,飞快的跳上了马车,对刚刚苏醒还在哆哆嗦嗦的车夫大喝,“快走。”   车夫心底那叫一个慌乱,两只手连缰绳都拉不稳。   不过马车好歹是行驶了起来,乔连连长途了一口气,吩咐道,“走的尽量平稳点,孩子爹受伤了。”   “啊……”车夫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慌里,“夫人,刚才是神仙突然来了吗,为什么那些人都死了?”   他厥了过去,刚好没看到最关键的时刻。   乔连连顺势就道,“是啊,有大侠路过帮忙,不然我们早就死了。”   车夫吓得双手合十,连连道,“谢天谢地,谢谢大侠,感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南海观音……”   拜的还挺杂。   乔连连没理会他,转而看向韩暮。   这孩子才是真正目睹全程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惊吓,这会他一直低着头沉默,没有之前的活泼,也不见一丝笑脸。   顾城也有些担心。   不过他不是担心韩暮,而是担心韩暮把娘的秘密漏了出去。   “你……”他头一次主动凑近韩暮,低声询问,“你没事吧。”   韩暮抬起头,呆呆地看向他,摇了摇头。   乔连连倒是真的担心这孩子,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小暮是不是吓坏了?不怕啊,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温柔,像亲娘一样令人舒缓心扉。   韩暮紧咬下唇,内心天人交战。   好大会子,他猛地抬起头,目录渴望的盯着乔连连,压低声音道,“乔娘子,你刚才用的什么招数这么厉害,我也想学,你教教我好不好。”   乔连连摸他头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良久,啼笑皆非。   这孩子,说他心大吧,他居然还知道压低声音,别让车夫听见了。   说他谨慎吧,他竟然对那种杀伤性武器起了兴趣,还想学会。   真是……无法言说。   “刚才的事纯属偶然。”乔连连缓缓措辞道,“以后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真的很厉害啊。”韩暮满脸激动,“我就想那样,一挥手坏人全部毙命,我要是有这样的能力,我就把得罪我的人统统……”   他胡乱地比划着手势。   乔连连抽了抽嘴角,瞟了一眼顾城。   顾城心领神会,接嘴道,“然后你就会被抓紧监牢里,此生不能再和大家见面。”   韩暮挥舞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故伤人,终究会受到惩罚。”顾城缓缓道。   “可是,我想杀的都是坏人,他们欺负人,欺负我们家……”韩暮咬牙切齿。   “从你们家的角度看他们是坏人,也许从别的角度看,他并不坏呢。”顾城淡漠道,“是非与否自有官府定论,你若不服可写状纸告官,不能想着用暴力解决一切,因为它终将给予你更恶劣的后果。”   顾城冷淡的声音,如一道冰水,沁入韩暮的心间,润燥了他激动的内心,抚平了他毛躁的情绪。   好大会子,他才叹了口气,垂下头,“乔娘子,顾兄,是我激动了。”   乔连连轻吐了口气,安抚他道,“若你想解决掉麻烦,就只有努力变得更强,等到身份地位一切都有了,也许不用你出手,那些欺负你和你家的人,就已经纷纷道歉求和了。”   韩暮若有所思的点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看起来风光无限的韩东家,看来也有难言之隐啊。   乔连连垂下眼睫,开始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顾绍的身上。   车夫胆子挺小,但赶车技术确实不错。   现在车速均匀,走的也都是相对平坦的地方,虽然对顾绍有些许影响,但已经算比较小的了。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这鲜血一直往外涌,并且顾绍的体温还在不停的下降。   乔连连已经把所有能给他盖的东西都盖上了,但他还是一直无意识的发抖。   没办法,她只能遮遮掩掩的掏出一个热水袋,再灌上热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放进顾绍的怀里。   “乔娘子,你刚才是不是拿什么东西了。”韩暮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问道。   “没有,你眼花了。”顾城镇定道。   韩暮还想再问什么,被顾城三言两语引着,思绪飘去了别的方向。 第140章 绛椿翻脸   马车匀速而又平缓的在天黑时分将乔连连送回了顾家村。   韩暮担心顾绍的情况,也跟了过来。   经过了顾城一路的引导,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活泼,一下马车就直奔新房,拍着大门嚷嚷,“来人啊,碧松叔叔快出来,顾叔出事了。”   顾绍出事了!   这话一传到耳朵里,本来悠哉悠哉躺着的碧松猛地跳了起来,和绛椿一起,直奔新房大门,拉下了门栓。   “爷出事儿啦?”碧松有点不敢相信,爷那么好的身手,又只是去趟郡城,怎么就能出事儿了呢。   “爷在哪里,严重吗,可救治了?”绛椿比他冷静点,但明显也乱了方寸,两只手死死掐住韩暮,连旁边停着的马车都没看到。   “就,就在车里……”韩暮艰难道。   两个侍卫顿时松开他,直奔马车前。   绛椿手快,一把撩开帘子,就看见穿着单薄的乔连连,在给顾绍擦汗。   他们的爷,那个神采奕奕,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摇着折扇的风流公子,此刻蜷缩着躺在简陋的小马车里,面无血色,眉头紧皱,额上全是冷汗。   和他当初九死环生时一模一样。   碧松哇的一声就哭了,一边哭一边道,“爷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是谁伤了你,是谁。”   绛椿却狠狠的瞪着乔连连,怒喝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为了救你,爷才受伤的?”   乔连连抿着嘴没说话。   顾绍的确是为她挡那一刀,才躺在这里的,她没办法否认。   “是你,果然是你。”绛椿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你不知天高地厚,惹了太子妃,迟早要遭人收拾的,爷不放心你,一直跟着你保护你,结果你一点都不领情就算了,还让他伤成这样,他要是真出了事,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乔连连依旧是一言不发。   倒是顾城听不下去了,冷喝道,“再说这些有用吗,与其责怪这个责怪那个,倒不如快些将爹送去休息。”   这倒是真的。   绛椿扭过头,和碧松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将顾绍送回了房间里。   乔连连穿着单薄的衣衫也跟了过来,眼看着顾绍的伤口又迸开,她连忙上前按住他胸口,又往顾绍嘴里喂了个药。   “你这女人,放开爷。”绛椿却极不放心她,喝道,“不需要你救治,我会去为爷请大夫。”   乔连连把这当成了狗吠,头也不回,照旧为顾绍的伤口敷金疮药。   “我说了,让你放开爷,你这个女人把爷害到了这种地步还不够吗?你还要将他害的更惨一些吗?为了你,爷连家都回不了,母子无法团聚,你……”绛椿越说越激动,抬手就要去掀乔连连。   还好碧松有些理智,赶紧拦住了他,“绛椿你干什么,这是夫人。”   “我呸,她配当我们的夫人?她是什么劳什子夫人,谁承认她了?”绛椿冷笑,“这种身份的人,给爷提鞋都不配,她怎么可能成为我们的夫人。”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碧松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配不配,爷说了算。”   “爷现在昏迷着,我要带爷走。”绛椿忽然道,“我要带爷回去。”   乔连连和碧松全都惊讶的抬起头。   “绛椿,你冷静点,别说爷受着伤不能轻易挪动,就是真的要走,也需要爷同意,你不能替他擅自做主。”碧松规劝道,“你应该知道,咱们越矩是有怎样的惩罚。”   爷是个好主子,平易近人,条条框框也不严重。   但他只要列出来的线,就是绝对不能碰的。   曾经有个侍卫被宠惯的有些野了,试探着碰了一下爷的底线,从此碧松就再也没见过他。   所以碧松是真心实意劝绛椿的,两个人十几年的兄弟了,他不希望绛椿走错路。   “我……我这不是越矩。”绛椿顿了一下,“我这是,听从吩咐,有人吩咐我,让我将爷带回去。”   “是长……老夫人?”碧松有些惊讶。   绛椿点了点头,“那是爷的母亲,不会伤害爷,我也只能听从。”   一旁的乔连连听得有些糊涂。   顾老太太要见顾绍?   不就在一个村里,过来见就是,何必搞得像飞越千山万里一样。   难道,顾绍外头还有娘,他不是顾老太太亲生的?   “可是……”碧松还是有些迟疑,“可是爷应是不想回去的,否则,老夫人干嘛要你带走爷。”   “这不重要。”绛椿斩钉截铁道,“爷只是一时被这女人迷惑了,等回去了,冷静了,自然就会平静下来。”   说着,他一把拂开乔连连,就要搬动顾绍。   “你干什么,他身上有伤口,来回搬动会导致伤口崩裂,失血过多而亡。”乔连连气急,“放下他。”   绛椿耳充闻不问,两只手刚兜住顾绍的肩膀,就看见面色苍白的男人睁开了双眼。   他的面色很苍白,他的嘴唇毫无血色,但眼神依旧锐利,像含了刀子一样。   绛椿心底一顿,两只手下意识的松开了顾绍。   “爷,你可算醒了。”碧松喜极而泣,哽咽道,“你再不醒,就要被绛椿搬走了。”   到时,他到底是帮乔娘子留人。   还是帮绛椿抢人啊。   顾绍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神阴冷的盯着绛椿,那眼神,那眸色,叫乔连连都觉得有点陌生。   好像那个老实憨厚的顾绍一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看不懂的男人。   “爷……”绛椿也十分忐忑,“我不是想把你带走,我是想换个地方让你养伤,找更好的大夫为你医治。”   顾绍冷漠的看着他,好大会子才轻声道,“你换的大夫会医治蛇毒吗?”   蛇毒?   绛椿有些茫然,“蛇毒是不可医治的啊,不是听说十咬九死,还剩一个后遗症么。”   “我的夫人可以治好蛇毒,是整个安阳郡都再找不出来的好大夫,东芝堂为了她把主堂迁到了西阳镇,你还想为我找什么大夫去?”顾绍又问。   绛椿一怔,他不知道这些,也没人告诉过他。   这个女人,竟然是安阳郡最好的大夫?   那他,还有什么搬走爷的理由。   “我……我……”绛椿呐呐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第141章 善后   “绛椿,你让我很是失望。”   顾绍长叹了口气,“她让你带我走,你就带我走,什么时候你的主子竟成了她?”   绛椿心底一抖,跪在了地上。   “如果你觉得她才是你的主子,那你就回去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顾绍闭上了眼睛。   他语调虽轻,但却重俞千斤。   绛椿顿时怕了,伏在地上道,“爷,绛椿知道错了,绛椿再也不敢了,绛椿只是……不希望爷在这穷乡僻壤之处一直留着,您是人中龙凤,合该光芒四散啊。”   顾绍没有理会他,仍旧闭着双目。   绛椿颤抖着抬起头,望了一眼碧松,有些不明所以。   碧松叹了口气,“平时你事事都比我强,比我厉害,怎么这事儿就看不懂呢,爷是主子,他说去哪就去哪儿,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不成我们要替爷操心人生?你也说了他是人中龙凤,难道他还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此话一出,绛椿顿悟。   一直以来,他都操心着爷的生活,担心爷的光芒暗淡。   却忘了,爷的人生该自己做主,成为风流公子也好,做草莽农夫也罢,只要爷选择了,那就是爷的生活。   身为侍卫的只需跟随,哪里有置喙爷生活的权利。   算来,的确是他越矩了。   说句难听的,爷是独立的个体,就算是无双长公主也没资格束缚爷,操纵爷的人生。   枉他自认聪明,到头来还没有碧松想的透彻。   绛椿一脸悔悟,对着顾绍磕了一个响头,“爷,绛椿知错,愿受任何刑法,只希望爷不要丢下绛椿,再给绛椿一次机会。”   “爷,绛椿也是关心则乱,希望爷能宽大处理。”碧松也跟着求情。   乔连连站在一旁,算是慢慢看出个门道。   说什么合伙人,其实碧松和绛椿一直都是顾绍的跟班。   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   乔连连心底有一瞬间的不忿,然而想到自己的实验室,想到短管枪和一手的医术,她又皱了皱眉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顾绍当然也有自我保留的权利。   罢了罢了。   她就权当不知道吧。   床榻之上,顾绍依旧闭着眼不说话。   绛椿就一直砰砰砰磕头,声音从清脆逐渐到沉闷,额上更是血肉模糊。   碧松看着,泪水又在眼眶打圈,眼看着要掉落下来。   乔连连终是心软了,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吧。”   顾绍一直在等这句话,他睁开眼,沉声道,“死罪可逃,活罪难免。”   “但请爷吩咐。”绛椿铿锵道,“属下一定在所不辞。”   “去给季云墨写一封信,将这里的事情告知与他,再把其他不该出现的东西清理了。”顾绍沉声吩咐,“我不希望有衙役找过来。”   最重要的是,不要有衙役找到乔连连身上。   这个女人虽然迷雾重重,但顾绍依旧是发了疯的想保护她,护她安好。   “好,属下这就去。”绛椿麻溜的爬起来,就往外冲。   碧松有些担忧他头上的伤口。   乔连连把消毒水和金疮药塞到了他手里,“去吧,给他包扎一下。”   碧松冲她感激一笑,大步追了过去。   房间空荡了下来。   嘈杂的声响一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尴尬的宁静。   乔连连捋了一下耳畔的秀发,上前看了看顾绍的伤口,“还行,已经止住血了,你还冷不冷?冷的话,我再去给你加一床被子。”   她转身要走,却被男人一把拽住了手。   “不冷。”顾绍扬了扬毫无血色的嘴唇,“我怀里有个东西,好烫。”   “那是热水袋。”乔连连道,“热水是有时效的,等会不烫了让鹊儿给你换点热水。”   外头扒着窗户看热闹的顾鹊赶紧去厨房把锅里的水烧开,再拿火温着,以保证随时能用。   至于其他人,继续扒着看。   “原来这个东西叫热水袋啊。”顾绍长叹了口气,“当初,我疑惑了很久。”   “疑惑,什么疑惑?”乔连连没明白。   顾绍笑了笑,天知道他刚才摸到那软软材质的东西时有多激动,找了那么久,他总算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原来,就是她。   如果世上真有命运可言,那顾绍相信一切就是冥冥注定。   就像书里那个男人本该在那一场受伤中死掉,结果却被乔连连一时心软给救了。   蝴蝶的翅膀多震动了一下,风吹起不一样的气旋,故事就改写了过程,和结局。   当然,现在的乔连连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她摸了摸男人的体温,确认没有降太多,才轻声道,“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顾绍微微颔首,嘴角含笑。   “那你……是不是可以松开我了。”乔连连抽了下五指,没抽动。   这个男人不是受伤了吗,怎么手劲儿还这么大。   “好。”顾绍又点头,但手还是没有松开。   难得如此温馨从容的时刻,他不想这么快结束。   谁知外头忽然响起一声“噗”的偷笑,乔连连扭过头,看到自家五个孩子加韩暮六个,排排站在窗外,顿时脸红的如同火烧。   “放开。”她这次下了大力气,猛地抽出了手,扭头就跑。   顾绍抽了抽嘴角,瞪了一眼几个孩子。   就知道坏事儿!   “爹,待会多吃点饭,手上才有力气。”顾城一本正经道。   “就是,最好能坐起来,把娘抱住才行。”顾鹊有点大胆。   “还要偷亲一口。”得,顾楼都撅起小嘴了。   “……是三哥笑的。”顾钟性子内敛,说不出来流氓话,只能把顾楼举报了。   “对,是三哥。”坐在韩暮哥哥肩头的顾歌认真的点头。   “哎,要是拉着乔娘子的人是我就好了。”这是韩暮的话。   然后他就被五双眼睛瞪住了。   韩暮吓得舌头一抖,抱着小顾歌就往外跑。   顾楼和顾鹊不依不饶,追着在他后头问,“你在瞎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当我们后爹,好啊,我们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们后爹……”   顾绍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很痛,但心却是温馨着的。   尤其是听着外头孩子们的打打闹闹,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碰撞,虽嘈杂却含着动人的烟火气息。   这就是生活吧,他想。   【作者题外话】:有读者对小蛮如此嚣张很不满意,本来以为今天可以把解释写出来,没想到得明天的剧情了,我尽量早点发,哈哈哈,为啥小蛮可以嚣张,因为她主子给力啊,她不是季云墨的丫鬟。 第142章 小蛮   安阳郡守府。   季云墨接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了。   他头痛欲裂的自床榻上睁开眼,勉强坐起身,闭上眼睛唤了声,“来人。”   小蛮顿了好大会子,才从外头不急不缓的走进来,“公子,你可算醒了,郡守大人差人来问你好多次了。”   “不小心睡得有点久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季云墨揉了揉太阳穴。   “回公子,已经午时了。”小蛮似有些迟疑,又有些挣扎,好大会子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个信封,吞吐道,“今天早上,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绛椿寄的,她知道绛椿,是那人的贴身侍卫。   她这次来,就是奉命来找那人的。   所以刚才,她几乎就要忍不住撕开信封看一看了。   结果季云墨却醒了。   小蛮无不遗憾的把信封交了出去。   季云墨接了过来,刚开始也没当回事,一边翻一边淡淡道,“给我来点醒酒汤。”   小蛮应声离去。   他继续翻看,翻到后面眉头渐紧,当看到结尾时,面色已然黑成了碳。   很快,小蛮捧了一碗醒酒汤来,还叽叽喳喳道,“郡守大人也喝多了呢,厨房早就准备好了醒酒汤,公子快来喝一碗。”   她含着笑把醒酒汤送到季云墨的面前,以为自己能收获一个褒奖的笑。   然而下一瞬,一只巴掌骤然在她眼前放大,紧接着醒酒汤被拍飞,落在地上发出“咔嚓”的声响。   小蛮吓了一跳,尖叫着后退,并用双手捂着头部,大喊,“公子,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   季云墨没说话,仍旧黑着脸往前一步,重重的掴在了小蛮的脸上。   学武之人的一巴掌,何其重。   小蛮大叫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嘴角有猩红的血迹流下。   但季云墨没觉得解气,仍旧上前了两步,再次高高的扬起了手。   “季云墨。”小蛮急了,竟直呼其名,“你给我住手。”   挨了这一巴掌,她已经嘴角流血,两耳嗡鸣了。   要是再来一巴掌,她的耳朵八成是要废了。   “你竟敢直呼我名。”季云墨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目露奇异看着小蛮,仿佛才认识这个侍女一般。   “我……我……”小蛮心底有些害怕,但还是强硬道,“我尊你一声公子,那是给季家面子,但不意味着你可以随意动我。”   季云墨阴沉着脸没有讲话,只是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小蛮见状底气足了些,又道,“你别忘了,我是谁派来的,做什么的。我的主子可是郡主,有名号有分地的郡主,我是她最倚重的贴身侍女,你要是胆敢伤了我,郡主她会怎么看?”   算起来,季云墨并没有功名在身,也没什么官位,倘若不是冠了季家这个姓,再加上长公主的青睐,季云墨这三个字在京城还真的排不上号。   打从一开始,小蛮对季云墨就有隐隐的轻视,虽然公子公子叫的甜,但她从没仔细伺候过季云墨,也没对他的行为上过心,更别提把他真心当主子了。   这些季云墨都清楚,但真的被说出来,他的内心还是无比难受,面上更是火辣辣的烧,仿佛被人狠狠的掴上百遍似的。   他心底生恼,抬起头来。   正好看见小蛮在得意的冷笑,似乎为制服了他而感到高兴。   季云墨顿时满腔怒火,怎么都难以抑制,“你不过只是一个侍女,现在又不是京城,我便是打死你又如何。”   说着,他上前了两步。   小蛮吓得蜷缩成一团,大叫道,“郡主可是亲手将我托付给你的,倘若你打伤打死了我,郡主一定饶不了你,届时一定将你大卸八块,郡主的脾气你应该清楚。”   季云墨的手便蹲在了半空中。   那个女人,他的确招惹不起   小蛮长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爬起来。   这时,一阵风吹来,正好拂过信封,哗啦啦的纸张从床头被卷起,落在了地上。   季云墨一眼扫过去,正看到到最后一张,关于顾绍病情的描述,他顿时眉头一展,冷笑一声,无所顾忌的一脚踹在了小蛮的身上。   “季云墨。”小蛮尖叫,“你真的动手打我,你就不怕郡主报复你,你……”   “责怪我?”季云墨冷笑了起来,“因为你昨天那番愚蠢的话,堂兄被人重伤,你猜郡主知道了,是责怪你,还是先责怪我?”   那人……那人重伤了?   小蛮惊的说不出来话,心底一阵阵的惧怕。   郡主对那人情深义重,倘若她知道是自己害的那人受重伤,必定不会轻饶自己。   “公子,公子。”思量清楚前后,小蛮手脚并用爬到季云墨跟前,哀求道,“求公子为我保密,求公子为小蛮保密,只要公子答应,小蛮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然而季云墨只是冷冷的望着她,半晌,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转身离去。   以彼之道换击彼身。   刚才还是护身符,现在就可能成为要命点。   小蛮一个人绝望的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良久,露出了悲恸的哭声。   很快,两封信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一封是绛椿写的,将京城的事情如实告知了一番。   一封是季云墨写的,把小蛮背后挑拨离间,以及自己的失职也尽数讲了一遍。   末了,两个人纷纷请罪,为顾绍的重伤卧床致歉。   但,这又有何用?   长公主听完信,气的不顾刚做的蔻丹,一巴掌拍在了金丝楠木桌上,震掉了两块红宝石。   “竟然让舒儿受了伤。”她怒喝,“这些人都是怎么做事的,都是废物么。”   “长公主息怒。”一旁的妈妈赶紧道,“郡王自有神佛保佑,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他总是在外面,总是不愿意回来,难道这个公主府里有什么他避讳的物什?还是我这个娘,及不上外头的女人么?”长公主单手扶住额头,语气突然轻了下来,“看来,我要去一趟皇宫了。”   “长公主是打算求助皇上……”一旁的妈妈惊讶了。   “是。”长公主慢慢的站起身,富贵的身形拖着迤逦长裙,明明美艳不可方物,却又透露着难以形容的萧瑟与孤单。   也许这世上,只有皇兄可以帮她了。 第143章 撒娇的男人   顾绍的伤势的确很重,虽然他本人不止一次受过这种伤,也都艰难的熬了过来,但乔连连还是有些担心,悄悄地给他打了消炎针,每日更是变着法的做些清淡美食,给他补身子。   顾家每天都和和乐乐的,外面的事情仿佛被遗忘了似的。   直到——   胡掌柜急吼吼的找上门来。   “乔娘子,乔娘子,你不能把我们遗忘了啊。”他站在门口,异常焦急,“这几日,我跟东家在四喜楼等了又等,等了又等。我们都知道你男人受伤了要照顾,但是你这几天一直不露面,那东西我们快保存不了了啊。”   那东西?   哪东西?   乔连连有些怔愣,把手里的小馄饨交给顾鹊,让她给她爹喂饭。   自己则擦擦手走到了胡掌柜跟前,“我有点迷糊,胡掌柜,是什么东西啊?”   好家伙,这女人果然是忘了。   胡掌柜一拍大腿,急眼了,“你从安阳郡买回来的那些东西啊!”   ……   好像还真是。   乔连连无奈的笑了,这几日她的心神都牵挂在顾绍的伤上,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说起来,忘了问胡掌柜了,羊肉串卖的怎么样?”   “好,特别好。”胡掌柜又激动了,这次是高兴的激动,“就按照你说的法子,本来有人将信将疑,我请了几个亲朋好友过来吃,其他人闻着香味就凑了过来,结果越凑越多,越凑越多,半条街的座椅都不够用的。”   “现在,咱四喜楼跟前那半条街是烟火旺盛,来往都是人,连带着四喜楼的生意都增加了不少。”胡掌柜说着说着,语气突然低落了些,“不过这生意太好总是遭人眼红,这不,西阳镇就已经有好几家开始卖肉串的了,虽然不如咱的好吃,但人家便宜啊,总还是拉拢走不少客人。”   这个局面乔连连早有预料。   哪有人真正的做到一家垄断的呢,但凡是受欢迎的东西,总有人想方设法的去模仿去钻研,即使做不到一模一样,也总有人去捧场。   这就是人性。   “别怕,他们拉走的只是一小部分舍不得吃四喜楼肉串的人罢了,就算他们不拉拢,这群人也不会来捧我们的场,所以无所谓。”乔连连安慰胡掌柜,“现在当务之急,是推出新的产品。”   再好的东西也会腻,再香的羊肉串也不能天天吃。   要想彻底笼络一帮吃货的心,只有源源不断的推陈出新,让他们知道,跟着这家店,永远都能吃到新鲜的美味。   “对对对,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胡掌柜道,“你让人送来的东西都是冰镇的,但是当天晚上冰就化了,我就另找了些冰镇上了,可是这几日,冰化了又镇,镇了又化,乔娘子你再不来把那些臭臭的东西处理了,我们四喜楼的冰可就要被掏空了。”   一般大酒楼冬日都会存储些冰,以便夏天镇东西。   现在全都用在了她那些腥腥臭臭的海鲜上,还不知道能不能吃,是不是坏掉了。   也难怪胡掌柜急了。   乔连连颇为不好意思,“胡掌柜,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那些东西给处理了。”   “哎,哎,不着急。”到了这个时候,胡掌柜反而平静,“我在外头等你,有马车。”   说着不着急,其实还是想带她一起走。   乔连连扶着额笑,进了顾绍的房间,发现小馄饨还在,而且快凉了。   “怎么回事?”她看了一眼顾鹊。   顾鹊一脸委屈,“爹不让我喂。”   真不是她不孝顺。   乔连连把目光放在了平躺着的男人,“怎么,你想吃凉的小馄饨?”   顾绍嘴角抽了抽,“不是。”   谁愿意吃凉的小馄饨啊,肯定还是热的好吃。   只是……习惯了她日日喂饭,突然换成了大闺女,他就别扭的不想吃了。   乔连连早看透了这男人的小九九,她轻轻端起满满一碗小馄饨,淡淡道,“那就是吃腻歪我做的饭了,看来以后得让碧松给你做饭了。”   “不,不是的。”顾绍赶紧道,“不是,是我想你喂……”   这么矫情的话,让一个大男人说出来,还挺难为情的。   顾绍的脸有些红。   偏大闺女还在旁边捂着嘴笑,把顾绍燥的不行,只恨自己不能动,否则一定背过身去,不然钻进被窝里也好。   乔连连本来也想笑,看他的燥成这样,心下有些不忍,干脆端着碗出去了。   “连连,我吃,你别扔,我真的吃。”顾绍急了,忍不住大喊。   乔连连忍着笑,把馄饨倒回锅里,另盛了一碗热乎的送了过去。   “给。”她拿勺子舀起一颗馄饨。   男人张嘴,呲溜就吸进了嘴里。   拿鲜粉调过得猪肉,搅的瓷实有嚼劲,轻轻一咬,汁水爆破,透着满满的鲜香。   轻薄又柔软的馄饨皮经过熬煮,嫩的入口即化。   两种口感结合在一起,吃在嘴里就是满满的幸福感。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是她做的。   一碗馄饨,盏茶时间就吃完了。   乔连连用帕子为顾绍擦了擦嘴角,低声道,“我要去一趟四喜楼,鹊儿在家好好照顾你爹。”   顾鹊脆声声的应了。   顾绍抿了抿嘴,他虽然很不想乔连连离开,但这是乔连连的生意,是她所热爱的事情。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阻挠。   乔连连换了身衣服,坐着胡掌柜的马车去了四喜楼。   烧烤的生意的确红火,不是饭点也来往都有人。   根据胡掌柜所说,一到晚上,这生意更是爆满,处处都坐满了人,有的还挤不开,需要排队等待。   看来大晚上吃烧烤是人类一致的选择啊。   乔连连浅笑着跳下马车,韩兆正站在门口张望,一见她来了,立马大步迎接了过来。   他是个圆滑的声音人,虽然脚步出卖了他内心的焦急,但面上还是做的很圆润,“乔娘子,不知道顾公子伤势如何?前些日子我让韩暮带过去的补品可收到?”   乔连连盈盈一笑,“多谢韩东家关心,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目前就是躺着养伤就行了。”   “那就好。”韩兆笑着转移了话题,“你让人送来的腥腥臭臭的东西我都看了,是不是海鲜?” 第144章 烤鱼和烤鱿鱼   四喜楼虽然只是在斜阳县分部,连安阳郡都没能进去。   但也已然超越了太多太多人。   韩兆身为四喜楼的东家,自然也算得上见多识广,认识海鲜不奇怪。   “韩东家可吃过美味的海鲜?”乔连连问。   “吃自是吃过的,只是谈不上美味,就比平常河鲜多了腥味,其他没尝出来。”韩兆如实道。   乔连连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意外。   但凡不是居住在海边的人,很难接受海鲜的腥味。   这个时代麻辣口还不流行,很多人做饭都只是清淡的蒸煮,海鲜的腥味处理不了,自然更让人难以接受。   也就是出于对乔连连的信任,韩兆才捏着鼻子把一堆海鲜冰镇了起来。   要是换个人,估计他就给扔出去了。   “乔娘子,你打算怎么做这海鲜?”韩兆眼底有些许期待,“自从楼里知道你买了这些物什,大家都等着尝尝成品呢。”   “这么信任我。”乔连连有些讶异。   “那是,你现在可是四喜楼最神秘的大师傅,多少人想把你挖走,就连安阳郡的大酒楼都找过我,想把你带走。”韩兆一本正经,“不过我替你婉拒了,乔娘子在我这里是二东家,到别人那里就是打工的,我想你应该也不会走。”   这是他的底气,也是他敢把这话说出来的原因。   不得不说,韩兆是个聪明且通透的人。   “那是自然。”乔连连投桃报李,少不得也要给他一颗定心丸,“韩老板放心,这四喜楼以后我还想开遍大虞王朝呢,让全国人民都能吃到我做的菜式。”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迟早有一日,大虞王朝遍布四喜楼!”韩兆激动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这是他毕生的夙愿,曾经以为永远完成不了。   但是乔连连带给了他希望,韩兆莫名其妙的就坚信,不远的将来,这件事一定会实现。   “我说两位东家。”   这边,两个人正聊的激昂。   另一边,等了大半天等不到人,跑出来发现两个东家又聊起来的胡掌柜,一脸绝望的大喊,“你们别聊了,赶紧的吧,冰又化了。”   韩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就来了,老胡你看你急得,大不了再拿点冰镇上嘛。”   “还镇?夏天做酥珞的冰都快用完了,真不能用了。”胡掌柜急吼吼的道。   乔连连忍俊不禁,“就来了,就来了。”   她跟韩兆一前一后的进了厨房。   用来镇海鲜的冰块的确已经化的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丝丝凉意,海鲜们也都已经从冷硬状态变得柔软,正是最好用的状态。   乔连连洗干净手,抓了两个处理好的鱿鱼过来,先串红柳木上,再在两边划上几道,拿黄酒去了去腥味,就开始放在锅里煎。   随后,她示意周师傅过来看锅,自己去调了酱料。   酱油两勺,鲜粉两勺,孜然粉两勺,糖一点,芝麻油两勺,甜面酱两勺,白芝麻一勺,辣椒粉一勺,混合均匀。   此时,鱿鱼差不多也熟了。   乔连连拿猪毛刷蘸取搅匀的酱料,在鱿鱼上细细的刷了一层。   翻过面再刷一层。   等酱香味逐渐出来,最后洒点小葱花,小青椒碎,一个烤鱿鱼就出锅了。   “尝尝。”   乔连连对望眼欲穿的胡掌柜和韩兆道。   韩兆也不客气,径直捏住红柳木,将喷香的鱿鱼送进了嘴里。   鱿鱼肉质弹压,因为是煎制,保留了很多水分,口感上很嫩。   酱料浓郁透着微甜,将海鲜本身的腥味遮掉了十之八九,再放上葱花青椒碎,将那最后的一丝都遮掩掉了。   现在吃进嘴里,只觉得香,嫩,弹牙,咸甜适中,酱味浓郁,稍一撕扯,鱿鱼撕裂开来,裹进舌尖。   韩兆吃的很快,也就几口的功夫,一个烤鱿鱼就没了。   他有些遗憾的擦拭掉嘴角的酱料,周围人太多,没办法嗦红柳木了,有点浪费。   “好吃吗?”乔连连问。   “好,好吃。”韩兆还没说话,一旁吃的脸都花了胡掌柜忍不住抢词,“太好吃了,这海鲜不仅没了一丝腥臭味,还又香又嫩,吃了一口想吃两口,吃完一根还想再来一根。”   乔连连掩嘴而笑。   这是真的,但凡是爱吃烤鱿鱼的,哪有一根就算完的,起码买个好几个吃过瘾才算罢休。   “这酱料啊,是我自己常用的料,但不是一成不变的,周师傅没事可以自己来跳,只要好吃就是好酱料。”乔连连道,“用这料,还能做烤鱼。”   “烤鱼?怎么烤?”周师傅有些怔愣。   “用,铁碗。”乔连连拿起了一条海鱼,洗干净又在鱼背上划了几道,问道,“有铁碗吗?”   “有,有。”周师傅颠颠的送来了一打铁碗。   乔连连取了个大些的,将海鱼放置其中,洒上些葱姜蒜黄酒扔到一旁腌制。   烤鱼不同于烤鱿鱼,虽然一字之差,但做法差距就大了。   正宗的烤鱼要先把腌过的鱼放在明火上烤,烤的肉有些泛黄了,半熟不生的状态,就算是烤好了。   接着切些洋葱木耳藕片之类的配菜,不拘泥是什么,只要能吃就行。   大火开油,放入香叶等辅料,先炸出香味,扔掉,再放一把冰糖,一把辣椒,一块牛油,炒出甜辣油,最后加些许水,放入配料。   这个时候,鱼已经烤的差不多了,平铺进大铁碗里。   为了防粘,底部要放点生的蔬菜,中间放鱼,表面淋上刚刚炒制的配菜。   然后就能把大碗放到烤羊肉串的铁盒子上了,让碳把接近沸腾的汤汁烧开,鱼肉在里面吸满了汁水,逐渐熟透,入味。   也就盏茶时间,烤鱼就可以下锅了。   这还不算完,为了更加完善滋味,乔连连又拿干辣椒和干花椒洒在鱼身上,拿热油这么猛地一泼。   她放下热锅和勺,擦了擦手,“尝尝吧。”   韩兆迫不及待的拿筷子伸了进去。   海鱼肉嫩,轻轻一夹,就露出雪白的鱼肉,再往下一按,红彤彤的油汤汁裹住雪白的鱼肉,一股鲜香麻辣的气息扑面而来。   待放进嘴里,麻辣就在舌尖,软嫩却又划入口腔,海鱼的腥不见半分,剩下的只有好吃好吃好吃!   【作者题外话】:今日三更奉上,感谢你们的票票和评论,有小可爱不太懂我说的那个蝴蝶的翅膀是什么意思,我解释一下啊:原著里,顾绍还是来找几个孩子了,但他重伤死了,所以后面的故事没有出场,顾城也成为了大反派。但是乔连连穿越了,还救了顾绍,所以他回来了,几个孩子有爹了,故事也彻底改变啦。 第145章 表妹要嫁人   韩兆闭上双眼,感受着软嫩的鱼肉在舌尖翻涌,鲜香麻辣的滋味在口腔里一瞬间爆炸,久久不散。   好大会子,他才不舍的让鱼肉顺着食道滑进胃里。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烤鱼已经只剩半条了。   胡掌柜可比他吃得快多了,一口接着一口,也没怎么咀嚼,就吞咽下了肚。   “你吃这么快?”韩兆有点匪夷所思。   “鱼又不用怎么嚼,多吃两口才是真的。”胡掌柜道。   只是说归这么说,吃到鱼腹部位,他还是放下了筷子,把最好的地方留给东家享用。   没有胆子的人是没办法成功的。   光有胆子没有眼色的人也不行。   胡掌柜刚好就是那一批有胆子,但又有几分眼色的人,可以跟拉近跟东家的关系,但又懂得适可而止。   这不,韩兆的脸上就挂满了笑容,不仅没有嫌弃他先吃,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老胡给我送到房间里去。”   好吃的还得一个人单独吃,这样嗦光鱼刺都没人知道。   “好嘞,东家。”胡掌柜立时应了。   端起盘子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做饭的乔连连,赶忙道,“乔娘子,劳烦你把这两道鱼教会周师傅他们,争取今天晚上就把这鱼给上了。”   乔连连自然是应了。   四喜楼的大师傅都聪明的紧,其实刚才一遍已经会的差不多了,如今就是有点个人不解了,一个个都抢着想问问。   乔连连挨个回答了,确保大家都理解了烤的精髓,又活学活用到了其他菜式的身上,才离开了四喜楼。   她定的那些海鲜不算多,以四喜楼的热销程度,估计一天就没了。   但这不是她要操心的事,以韩兆的能耐,想来弄点海鲜不算什么。   现在,她要操心的是别的事儿。   顾绍现在重伤不能动弹。   家里的活计又落在了乔连连一个人的身上,不免有些乏累。   要不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呢。   以前顾绍不在,家里没钱,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咬牙也能撑下来。   后来顾绍回来了,帮着带孩子,哄孩子,提菜,送东西,虽说干的都是些杂活,但无形中还是替乔连连减了不少负担。   如今他一倒下,乔连连竟然觉得有点受不了。   她抿抿嘴,长吐一口气,活动了下筋骨,才背着竹筐上了集市。   家里的菜不多了,要买点。   要给顾绍补身子,再来点猪棒骨。   买着买着,竹筐渐沉,乔连连觉得沉,正准备换个抱的方式缓解一下。   谁知竹筐刚脱下来,就被人托住了。   乔连连回过头,发现是李春花。   顾绍重伤这几日,李春花也来送过东西,不过没留多久就走了。   乔连连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有些诧异的打招呼,“春花怎么在这里?是来买菜吗?”   李春花没说话,抿了抿嘴,把她的竹筐背在了身上。   “这可使不得。”乔连连赶紧摆手,“你也要买东西,到时不就没地方放了。”   “我不买。”李春花低着头道,“我是来找你的。”   乔连连更诧异了。   “连连,我娘给我说了个亲。”李春花自顾自的往前走了两步,“我要嫁人了。”   “这是好事儿啊。”乔连连也只能跟着往前走。   李春花年纪不小了,过了这个年都要二十了,很多人这个年龄都好几个孩子了,她却还是孑然一身。   一来,是她脾气火爆,别人纵然想嘀咕,也不敢当面指责,只敢背后暗戳戳说上两句。   二来,也是姑婆脾气好,惯着她,不逼她。   从某种角度来说,李春花这么晚成婚对她是有好处的。   君不见,多少十五六岁的少女怀孕生子,结果却一尸两命的。   古代生育率低,医疗水平低下固然是一部分,但这早婚早育带来的风险也是不少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乔连连逐渐了解到李春花本性不坏,只是缺乏父爱,对保护她的人拥有另样的情节,因此对她能嫁人这件事,乔连连是报以真诚的祝福。   李春花很沉默,一直跟着乔连连走。   乔连连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等到竹筐里都放不下了,她才道,“是彭东远,他上门提亲来了。”   彭东远?   这名字仿佛听过,乔连连皱着眉头深思了一下,突然记起这是那日小巷子里的事儿,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不是那个……那个……”   犹记得乔连连跟李春花关系破冰,还是因为这个叫彭东远的人欺负李春花,乔连连救下了她,从此娇俏表妹就成了嫂子的贴身小跟班。   当时乔连连还问过李春花,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嫁给了彭东远。   李春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谁知道过了个年,她就同意了?   这什么情况!   “是他。”李春花倒是很平静,“我年纪大了,没人要我,只有他孜孜不倦的提亲,前几天他给我跪下了,说一定会对我好,我娘就劝我应了吧,我就应了。”   “这是你一辈子的事儿,能说应就应了?”乔连连心底有些不舒服。   “不然又怎么办,总不能叫我给人家去当后娘,做妾侍。”李春花苦笑,“要是早两年我说不定还能挑拣挑拣,现在……能嫁出去就不错了。”   虽然乔连连很想跟她灌输独立女性那套思想,但时代不合适,想想她还是忍住了,只低声道,“你一定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李春花没有说话。   两个人坐牛车回了顾家村,李春花把竹筐给乔连连放在门口,又冲她摆了摆手,“十天之后摆喜酒,记得来啊。”   乔连连喟叹一口气,看着这个曾经鲜活肆意如小辣椒一般的女人,在视线里逐渐消失不见。   屋里的顾鹊听到动静,已经跑过来打开了门。   看乔连连情绪不高,她讶异的问,“娘,咋了?四喜楼那边出事儿了?”   “瞎说,没事。”乔连连叹了口气,走到顾绍屋前,把李春花的事儿简单说了两句。   顾绍对除了乔连连和五个孩子以外的人和事都不太感兴趣,并没有发表评论。   倒是乔连连说到背不动竹筐的时候,他突然提议,“要不,买个丫鬟吧。” 第146章 买丫鬟   买个丫鬟。   如此轻描淡写的事儿就从顾绍嘴里说了出来。   乔连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在她的个人意识里,没有买卖人口这个选项。   “你是说雇个人吧。”她道,“没事,就这点小活,不至于找个保姆。”   “不是雇人,是买丫鬟。”顾绍认真道,“买人分活契死契,活契有十年二十年,死契就是一辈子,一般来说普通长工是活契,贴身的人都是死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忠诚。”   他是那么贴心,知道她不懂,如数家珍一般跟她讲解。   乔连连叹了口气。   在这个买卖人口合法的时代,顾绍的提议也许是对的,至少能有个人帮她看孩子,帮她分担一下家务。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买,等回头我韩东家问问吧,他家有丫鬟护卫。”乔连连一边处理猪棒骨,一边淡淡道。   谁知顾绍不同意,沉静道,“碧松跟很多牙婆关系都不错,让他来帮你找更合适。”   远在西阳镇武馆里兢兢业业教人功夫的碧松打了个喷嚏。   顾楼正扎着马步偷懒,冷不丁吓了一跳,“碧松叔叔,你怕不是得了风寒。”   “呸呸呸,小屁孩瞎说话,这都马上要入夏了,我怎么可能会得风寒。”碧松赶紧往地上唾了两口唾沫,“瞎说话。”   “那可不一定,我娘说了,风寒不仅有冷的,还有热的,你可小心点,别传染给爹了。”顾楼一本正经的把胳膊往下放了放。   偷点懒,太累了。   碧松心大,一般看不见他偷懒。   可问题是,还有个更严厉的师傅啊。   绛椿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严厉道,“三公子,胳膊。”   小顾楼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委屈,不情不愿的抬起了胳膊。   现如今,家里五个孩子。   顾城带着顾钟学文,顾楼学武,顾鹊在家跟着她娘照顾她爹。   顾歌嘛,谁会希望一个奶孩子做什么。   她现在每天趴在顾绍的窗前,跟不能动弹的爹说说话,就已经是最大的功劳了。   晚上,等碧松回来吃晚饭的时候,顾绍就把找牙婆买丫鬟的事儿说了。   碧松脑子转的有点慢,闻言放下手里的软软糯糯的大棒骨就叫道,“爷,你病的是身体不是脑子啊,我什么时候认识牙婆了,我……”   话没说完,被顾绍瞪了一眼。   小侍卫有些蔫了,垂下头,委屈的啃了一口大棒骨上的筋。   上午乔连连买的猪棒骨,一个砍成两瓣之后仍进锅里熬煮了一下午,等晚上回来的时候,骨汤鲜美,骨头酥了,骨节上的筋肉也软嫩到不像话。   口轻的人直接吃,口重的沾一沾孜然酱料,滑嫩的口感让人赞不绝口。   绛椿算是家里最稳重的了,虽然也在吃,但吃的斯文淡定,还有工夫瞪一眼碧松,“爷说你记得你就记得。”   碧松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对,是的,我好像还真认识一个牙婆,专门卖丫鬟的。”   “你去找牙婆挑个丫鬟,要性子敦厚做事利落的,最重要的是忠心。”顾绍轻声叮嘱。   正在旁边搅着骨汤的乔连连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眼角,“还是我去挑选吧,碧松恐怕选不到我中意的。”   这话说的。   碧松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求助似的望向顾绍。   “怎么,不行啊?”乔连连皮笑肉不笑,舀了一勺骨汤送到了顾绍的嘴边。   男人微微低头,饮下稍烫的骨汤,维持微笑,“可以,当然可以。”   乔连连这才满意一笑,将碗里的汤又吹凉了少许,才继续喂给男人。   等到了晚上,乔连连睡了。   碧松和绛椿蹲在顾绍跟前,抓耳挠腮,“爷,你不能这么坑我吧,我哪里认识什么牙婆?别说是这安阳郡的了,就算是京城的牙婆我也不认识,你要是问我认不认识哪家酒楼的老板,倒还可能。”   顾绍冷冷的一眼瞥了过来。   碧松赶紧住了嘴,眼巴巴的看着自家主子,仿佛这样就能让对方放过自己似的。   “你还真是。”绛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那么笨,爷根本不是让你去找牙婆。”   “那是干嘛?难不成让我去给夫人买个丫鬟?”碧松憨憨呆呆的,“行倒是行,就怕我选的夫人看不中。”   “你真是榆木脑袋。”绛椿翻了个白眼。   没错,翻白眼是会传染的。   自从乔连连开始翻白眼,顾鹊学会了,顾歌学会了,连绛椿都学会了。   虽说平时不太用,但关键时候拿出来翻一翻,还是挺爽的。   “那你说,到底怎么办。”碧松有些不服气。   “爷根本不是想给夫人买丫鬟,是想让你调个人来保护夫人,但要以丫鬟的身份,不要让夫人察觉到什么。”绛椿无奈道,“你怎么就转不过来呢。”   虽然碧松更忠心,但有一说一,他真的没绛椿聪明。   顾绍长长的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绛椿的说法。   碧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爷还跟我打哑谜,直接吩咐我就是,我这就去提个厉害的女侍卫来。”   “厉害不是关键,关键是忠心,还要不能让夫人发现。”绛椿提点。   碧松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的确不够聪明,但做事认真心细,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不错的优点。   最关键的是,比起绛椿,乔连连更信任碧松。   这是无可取代的关键点,也是顾绍让碧松去做这件事的原因。   “你先去京城提人吧。”顾绍淡淡道,“我累了,想休息。”   两个侍卫全都静默无声的退了出去。   碧松自顾自的去挑人了,绛椿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经过了上次的事,爷终究还是对他有了芥蒂,不过还好,没撵走他,倒也不算太坏。   以后,总有机会向爷表忠心。   ……   第二天,乔连连记住了买丫鬟的事儿,给顾绍喂饭的时就提起了这件事。   “不着急。”谁知道顾绍道,“过几天再去,这事儿不急一时。”   “就现在你病着,才需要人手,等你好了就不用人了。”乔连连道,“我看还是早点去买吧。”   她站起来要走,顾绍有些急了,拽住了她的衣摆。   乔连连疑惑地回过头,顾绍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好的牙婆都得慢慢联系,挑选出来的丫鬟才能靠谱,你还是等碧松的消息吧。”   他自以为表情无懈可击,可乔连连的表情还是逐渐疑惑,到最后,变成了满脸的似笑非笑。   “连连,你……笑什么?”顾绍有些心虚的问。 第147章 吃婚宴   乔连连笑,不是因为丫鬟不丫鬟的。   而是为了那只拽住她衣摆的手。   天知道,这几日顾绍有多娇气,动不动嚷着疼,吃了大半个月的药依旧是不能动弹,一直躺在床上要喂。   刚开始乔连连还担心,总怀疑哪个药失效了,没道理之前还能抬胳膊,现在只能扭脖子了。   结果,今天就看到了抓住自己的手。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顾绍纤长细腻的五指上,眼底有一瞬间的欣赏,但很快又变成了似笑非笑。   顾绍像被灼烫了似的缩回手。   结果这不缩不打紧,一缩算是彻底暴露他还能动弹这件事了。   “好你个顾绍。”乔连连眉头都要竖起来了,“天天要我喂饭,原来都是装的,你就乐意看我干活,就乐意看我喂你饭是不是。”   顾绍委屈兮兮的想解释,但念头一转,乔连连估计也听不进去,就改成了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我怕我好了,你就不给我喂饭了。”   把乔连连差点气笑。   “你……”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心叱责这男人一两句,可他确实受伤了,还是为了救她。   可要是就这么放过他,乔连连自己也不乐意。   想了想,她干脆转过身,对家里两个闺女大声宣布,“你爹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不用喂饭了,让他自己吃,也不用给肉了,吃点青菜就行了。”   大闺女惊愕的抬起头没说话。   顾歌眨巴着眼睛道,“爹爹身子终于好了,那娘是不是可以喂歌儿吃饭了。”   “好,以后娘只喂小歌儿一个人吃饭。”乔连连把小闺女抱进怀里。   臭男人就知道骗人,哪里有孩子可爱。   “噢,太好了。”顾歌特别高兴,“前几天爹爹和姐姐还不许我告诉娘,现在爹爹终于好了,娘不用喂爹爹吃饭了。”   小姑娘说话有点颠倒,但乔连连还是听明白了。   她顿时扭过头,一双眼睛直逼顾鹊。   好你个大闺女,竟然联合你爹忽悠我。   顾鹊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还想为自己挽救一二,“娘,别听小歌儿瞎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是爹逼我的,他不让我说。”   乔连连心头正气,干脆道,“今天的晚饭,你和你爹一样吃青菜。”   “青菜?”顾歌一听,小手急急忙忙的抓住乔连连,“娘,歌儿不想吃青菜,歌儿想吃肉肉。”   “有,做肉肉给歌儿吃,青菜只给爹爹和大姐吃,好不好?”乔连连哄小闺女。   一旁的顾鹊赶紧给小妹了一个眼神,让她别答应。   可没想到,乔连连话音才落,顾歌就脆生生的应了,“好啊娘。”   把顾鹊气的,接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白疼这小东西了,关键时刻靠不住。   当天晚上,乔连连做了道烤鱼,麻辣鲜香的味道直冲鼻腔。   还炖了道四喜楼的招牌菜:黄豆猪脚。   黄豆炖的面面的,猪脚极其酥烂,轻轻一扯就皮肉分离,吃到嘴里香而不腻,略一翻嚼唇齿声香。   当然,还有一盘正宗小青菜。   真的是,连个香菇片都没放,纯炒青菜。   虽然说味道也不赖,但和烤鱼以及黄豆猪脚比起来,显然又逊色太多。   “给,这是你们爷俩的饭。”乔连连把青菜塞给顾鹊,“你去喂你爹吧。”   “娘,我知道错了。”顾鹊可怜巴巴的,“都是爹威逼利诱我的,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和爹一起欺瞒娘,娘,我想吃猪脚……”   顾城见妹妹太可怜,也忍不住出声帮忙,“娘,爹犯的错,还是让爹一个人承担吧。”   已经从床上起来,正可怜巴巴坐在角落的顾绍横了一眼大儿子。   咋,妹妹是亲的,爹就不要了?   顾城咳嗽了两声,垂下了头。   “娘……”顾鹊还在抱着乔连连的手臂撒娇,“鹊儿知道错了,鹊儿再也不敢了,以后鹊儿要是再敢瞒着娘事情,就让鹊儿不得好……”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被乔连连捂住了嘴。   “不许瞎说。”她瞪了一眼大闺女,“小屁孩,赶紧吃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顾鹊这才笑嘻嘻的捏起一块猪脚。   碧松和顾楼已经在旁边啃了好几块了,得亏她娘大方,菜都是一盆一盆的往外端,否则这会真没吃的了。   至于她爹,真的管不上咯。   得罪娘,没有好吃哒。   得罪爹……好像也没啥后果嘛。   ……   十日的功夫过得很快。   顾绍的伤口好了大半,顾城又要开始准备府试,碧松也说找丫鬟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一切都好像很好。   乔连连为了参加这场婚嫁,特意去市场上买了身衣裳。   顾鹊身为爱美的大闺女,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选了身鹅黄的小裙子。   几个小子不在家,就不参加了。   顾绍对这种农家喜宴没什么参加的兴致,可他为了将功补过,还是义无反顾的道,“我来背着歌儿,夫人就负责美丽。”   乔连连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春花虽然父亲早逝,但在李家村还是有族人的,为了庆祝这个大龄剩女终于嫁了出去,李家人卯足了劲办这场婚宴。   喜糖,喜酒,都是买的上好的。   连做筵席的大师傅都请的十里八村最好的。   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但在村户人家里算头一份了。   乔连连去的时候,喜气已经在李家村蔓延了起来,姑婆家的小院子处处贴满红纸,李春花穿着一身红彤彤的喜服站在院子里指挥。   有本家人劝她:春花,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就坐在闺房里负责娇羞就行了,咱这么多叔叔伯伯的,还能不能让你放心。   “我就是不放心。”谁知李春花十分硬气,“我没有爹,自己站出来指挥怎么了。”   那人碰了个硬钉子,灰溜溜的走了。   乔连连站在门口忍不住感叹,倘若换个时代,李春花就是个独立自主的新时代女性,人生轨迹也会完全不一样。   这个时代太残酷,女性想要独立付出的代价太多太多。   这样对比起来,后世的女人倒还算幸福。   “连连,你来了。”李春花也看到了乔连连,飞快的跑过来拉住她的手,“你能来就好,我还担心你不会来呢。”   然后跟两个孩子打了个招呼。   至于背着孩子的顾绍,仿佛已经被忽略了。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春花对于女主是怎样的存在,估计有小伙伴已经猜到了,仰天大笑。   今天卡的剧情不太好,明天你们记得来看啊,不要屯文啦,再屯我就要被编辑阉了。 第148章 酒席趣事(涨个姿势)   乔连连跟着她进了院子里。   姑婆正佝偻着腰身同人讲话,瞧见她来了,高兴的上前两步,“连连来了,绍儿也来了,坐坐,你们坐。”   乔连连依言坐了下来。   农村的喜宴都是自己家搭的棚子,下面是租来的桌子,来客围坐在一起,唠的不亦乐乎。   吉时,新郎倌出现在大门,随着一阵霹雳啪啦的炮响,有李家的族兄背起李春花,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新娘出嫁不回头,幸福永生俱携手。”   有人扬声大喊,紧接着有唢呐响起,方才还嘈杂的院子一瞬间浮起了喜宴的氛围。   倒也算神奇。   “新郎倌接新娘嘞。”   打扮格外精神的彭东远喜笑颜开的接住李春花,扭头就要往外跑。   还是李家的族人拉住了他,“还没拜别母亲呢。”   “哎,哎,我忘了。”彭东远憨憨的笑了,背着李春花拜别了姑婆。   姑婆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但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泪。   “我说嫂子,彭家小伙对你家闺女好着嘞,跟宝贝似的,以后春花肯定掉福窝窝里了。”有个李家的婶子道。   姑婆擦了擦泪,“只要春花过得好就行了。”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夸赞,不外乎是说彭东远好,李春花捡到了。   唯独有个婶子,阴阳怪气道,“狗追兔子,追到手之前也是撵着不放的,等兔子停下来了,不还是该吃吃,该扔扔。”   周围顿时静默了一瞬。   好几个李家的嫂子婶子开始指责那婶子,说她讲的话不吉利。   唯独乔连连叹了口气。   有些事儿……还真的说不准。   但这些话她不能说,也没地方说,只能抱着顾歌,想喂她一些喜宴上的饭菜。   不过终究是她天真了。   李家族人为了庆祝李春花嫁出去,这次做的筵席非常不错,足有四八八规格。   也就是四道凉菜,八道炒菜,八道炖菜。   末了,还有一碗蛋花汤。   虽然其中有一半都是素的,羊肉炖豆腐也是豆腐远超羊肉,但在庄户人家眼里,也是难得的腥味了。   这不,乔连连还没伸出筷子,那一碗的羊肉炖豆腐就被哄抢一空,只剩下浅褐色的汤汁和两块孤零零的豆腐。   她咬咬牙,想着实在不行夹一块豆腐算了,结果一双筷子狡黠的绕过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块豆腐一并夹住,直接塞进了嘴里。   好家伙,现在一碗羊肉豆腐,真的只剩汤了。   乔连连傻眼了。   顾绍也愣住了。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啊。   庄户人家难得吃到荤腥,除却过年期间,也就喜宴上能吃点了,早就习惯了争先夺后,你一筷子我一勺子,有脾气急的还有可能打起筷子架。   当然也有更厉害的,弄了个油纸,吃一口打包一口,到末了人没吃多少,东西全装油纸包里了。   乔连连看着,真是一点胃口都没了。   顾鹊更是托着个腮,扪心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参加这种喜宴。   在家里吃娘做的烤鱼不好么?   就这?   真对不起自己新买的鹅黄小裙。   顾鹊耷拉着脑袋,凑到乔连连跟前,小声道,“娘,我想走了。”   乔连连也想走,但周遭都是客人,姑婆又殷勤的望着她,叫她有些不太忍心。   此时,筵席上随着大荤大肉的上来,争抢已到了白热化。   只见一双双筷子杀进杀出,快的只剩残影,仿佛练了什么出神入化的功夫。   有的人见插不进去筷子了,干脆灵机一动,用手掰走了一块。   剩下人一瞧,好家伙,那我也掰。   于是一只鸡,一个肘子,就这么又只剩下了汤汁。   乔连连眼角乱抽,确定自己留下来只能给孩子们喝汤了,终是硬着头皮看向姑婆,“姑婆,歌儿有点不舒服,我先带孩子回去了。”   “啊,不吃了啊,还有好几道菜呢。”姑婆依依不舍,“春花说找你还有事儿呢,你不等她回来啦。”   等她回来,他们一家四口估计就要饿死了。   乔连连深吸一口气,轻轻掐了一下顾歌。   小顾歌懵懵的抬起头“啊”了一声。   乔连连顺势抱住小闺女的头,担忧道,“歌儿,又疼了?哎,这头疼的毛病也不知道怎么落下的,姑婆啊,春花有事儿的话等过两天我来找她,现在歌儿身体不舒服,我得带她回去看看。”   姑婆见她们是真的有事儿,叹了口气,“那我去送送你们。”   乔连连忙道,“姑婆不用了,客人太多了,您留着招呼客人,我们自己走就行了。”   姑婆拗不过她,只能看着他们一家四口走远。   酒席上有人看着这对夫妇身姿不凡,穿着又讲究,忍不住凑过来问,“大嫂子,这两个人是谁啊。”   “是我大哥家的幺儿。”姑婆笑了,眼底满是自豪,“我这小侄子是个出息的,侄媳妇也厉害,日子过得可好了……和和美美……”   “是吗,那你大哥家的其他儿子呢?”有人又问了。   姑婆的笑容一僵。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顾家的人了,也就过年时让春花去送了点吃食,听说顾老太太现在身子不大好,大儿媳性子泼辣,没少磋磨她。   现在顾老太太唯一活着的指望,大约就是等顾纬从狱中归来了。   今儿李春花成亲,也给顾家送了信儿。   但顾家并没有来人。   想来,他们生活也揭不开锅了吧。   姑婆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上汤了,大家喝汤啊。”   周围的婶子顾不上八卦,一股脑的冲上去抢汤了。   酒席已经到了尾声,刚才吃饭时争先恐后的人,现在打包菜品也是争先恐后。   明明一道菜还有人在伸筷子,下一刻就被端走,倒进了自家的小铁盆里。   顾鹊在一旁看的咂舌,“这太可怕了,娘,我再也不想参加这种喜宴了。”   天知道,京城的喜宴那可都是人人讲究,有些菜式如肘子基本都是无人问津,因为吃了会影响形象,弄脏妆容。   “不参加了,死活不参加了。”乔连连也吃不消。   她一手抱着小闺女,一手牵起大闺女,“走,咱们回家烤鱼吃去。”   “走咯。”顾鹊和顾歌同时笑了起来。   顾绍走在最后,尽管身上依旧有着伤痛,但看着三个女子在小路上肆意的奔跑笑闹,他竟神奇的觉得不痛了。   【作者题外话】:这个,场景虽然被作者略略夸张了下,但如果有幸参加过的人,大概就明白了哈哈哈 第149章 买马车   从李家村回来,乔连连娘仨绝口不提吃酒席的事儿。   晚上,还做了丰盛的晚饭。   如顾城顾钟都是沉默的性子,不问还好。   碧松这个等级的缺心眼就厉害了,一边啃着烤鱼,一边还不忘询问,“乔娘子中午吃了什么好吃的,那喜宴什么样,是不是口味很棒,菜式丰富?”   乔连连的表情一滞,没有说话。   顾绍咳嗽了一声,瞥了碧松一眼。   碧松咧咧嘴,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虽然心底有些嘀咕,但还是老实的低下了头。   只是,好奇心是不能那么容易杀死的。   等到了晚上,大家都各自回了房间睡了。   碧松悄悄地溜到了顾绍的房里,仔细的询问了一遍,当得知婶子大娘们抢饭时的勇猛,他竟然还有些崇拜,“我要是有这等本事就好了。”   从十几个人嘴里抢下来吃的,这种成就感,一般人体会不到。   顾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她来了吗?”   没说是谁,但碧松立时就明白了。   “来了来了,已经混进牙婆手下了,明日就能去选了。”他拍着胸脯,“爷,你还信不过我?”   顾绍没说话,给了他一个眼神:信不过。   碧松痛苦的搓住心脏,“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你最忠心耿耿的小侍卫啊,咱们十几年的情分,你怎么能信不过我,怎么……”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因为忠心耿耿的小侍卫被一脚飞出了门外,门还在他跟前被关上。   站在外头的绛椿熟练地接住碧松,将他放了下来,“你又跑去跟爷抽风。”   碧松笑嘻嘻的,“活络一下气氛嘛。”   别人家侍卫都一本正经,严肃的要死,那也太闷太无聊了。   做侍卫就得像他这样,既能为主子办事儿,也能讨主子欢心。   嗯,他真是最厉害的小侍卫。   碧松心满意足的挺着胸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顾绍主动找了乔连连。   “买丫鬟?”乔连连掀起锅盖,搅了搅锅里煮着的皮蛋肉粥,“今天?”   “是啊。”顾绍含笑,“早买你也能早轻松。”   “可是你现在能动了,我也不想买丫鬟了。”乔连连把锅盖放回去,语气轻描淡写。   顾绍嘴角抽了抽。   这怎么行,他千里迢迢把人调过来,又让人乔装打扮委委屈屈的假装流浪儿混进了牙婆的手下,只差乔连连去挑选了,哪能就这样功亏一篑。   再者,她身边没个人,他是真的不放心。   “还是去买个吧,现在是几个孩子都身体康健,万一哪天病了一个两个的,你便是再生一双手也不够用。”他决定从几个孩子身上入手,“以前还有刘婶子能帮你看一看,现在刘二哥回来了,生意也忙,刘婶子要看小孙子,也没空帮你,对吧。”   果然,乔连连搅粥的动作慢了下来。   好大会子,她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用过了早饭,一家七口并两个侍卫一同去了西阳镇。   因为人多,他们一家就承包了牛大叔驴车的大半位置,旁边还有几个早起赶集的婶子。   乔连连顾绍还有几个孩子坐习惯了到不觉得什么,碧松心大也不以为意,绛椿却觉得异常憋屈。   他家的爷,就算安心当个农夫,也不能这样当啊。   当即,他低声道,“爷,咱是不是也该买个马车了。”   这样无论去哪里都方便一些,也不用跟这些村妇挤坐在一起了。   顾绍征询着看向乔连连。   绛椿又是一阵憋闷,好家伙,他家爷什么时候成妻管炎了,买个马车都得征得女人同意。   不过想想这段时间乔连连的能力,他的憋闷又迅速的消下去了。   虽然绛椿不想承认,但撇去有色眼光,乔连连的确是个聪明又能干的女人。   如果换个性别,也许将她会有所大为也不一定。   刚好这时乔连连点了点头,赞同道,“也是该买了,你去挑一个吧。”   绛椿彻底没话讲了。   他家爷愿意事事都听乔连连的,看起来很气人,但乔连连十分识大体,该做的事情从来不拘泥,不该做的也坚决不行,没干过什么愚蠢气人的事儿。   所以听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行人到了西阳镇。   顾绍动作很快,去了一家马商选了一个中等规格的马车,外表看起来颇为朴素,内里却有乾坤,属于那种藏拙的设计。   加上一匹稍好的混了汗血品种的马儿,足足四十两银子。   乔连连往外掏钱的时候,有那么一丝丝的肉痛。   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村户人家宁愿来来回回坐驴车也不买马车了。   一头驴顶天了五两银子,一头马儿却要至少十五两,再加上纯木的马车,四十两银子真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起的。   还有草料也不同,驴吃食较杂,也不挑,好养活。   马儿却娇贵,吃食上更是精贵,据马商的人介绍,这一匹马每个月光吃草就要吃掉一两银子的。   两相比较下,也难怪驴车很是盛行了。   要不是在四喜楼入了股份,乔连连绝对不会舍得买马车的。   不过马车的舒适和平稳是驴车难以企及的,尤其是顾绍选的这辆马车,做工精致,走起来平稳,内里更是放了数层软垫。   人坐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有轻微的晃动,如果睡着更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非要比拟一下的话,驴车应该就是三轮拖拉机,咔哒咔哒跑得慢还动响贼大,但胜在便宜。   马车就是小轿车,平稳安详,除了贵。   “以后我们上学就可以坐马车了吗?”小顾楼爱不释手的摸着马鬃,眼里都是兴奋。   碧松把他拽了过去,“想啥呢,这是夫人的马车。”   看不到里面那好几层的厚垫子么,一看就是女人坐的。   谁家男人坐那么厚的垫子!   “啊,我们不坐啊。”顾楼有点委屈,但还是道,“那给娘坐吧,娘每天那么累,要坐的好点。”   这小子,直直愣愣的,但心底是真的孝顺。   乔连连摸了摸他的头,“快去上学吧。”   顾城已经带着顾钟去了李老先生的私塾,顾楼也要跟着碧松和绛椿去武馆。   剩下他们一家四口,要去牙婆那选丫鬟了。 第150章 强行带走   西阳镇太小了,也没几个有钱人。   换句话说,就算是真住着几个有钱人,也都是早就备好丫鬟的。   牙婆们统一认为,这个小地方不会有人需要丫鬟护卫,顶天了招个短工,不是什么有市场的地方。   为了把一个牙婆吸引到西阳镇,碧松可是煞费苦心。   再加上女侍卫的里应外合,总算是有两个牙婆来了趟西阳镇。   不过也只是停留一天而已。   乔连连抓的就是今天的功夫,带着两个孩子进了个小院。   两个打扮的脂粉气息极浓的中年女子正站在院子里训斥站成一排的小姑娘们。   乔连连进来的时候,因为打扮不甚富贵,两个牙婆都没理会她。   顾绍只好单手握拳,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总算有个牙婆给了点动静,但语气还是懒洋洋的,“来选丫鬟吗?”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是。”   这个字一出,代表是真主顾。   两个牙婆瞬间就精神了,一股脑的冲到了乔连连跟前,争先恐后道,“夫人想要几个丫鬟啊,要长得好看还是一般的,要伶俐的还是要憨厚的,我这里都有。”   乔连连不动声色,“我先看看。”   院子里拢共十来个丫头,穿着统一的衣裳,乖巧地站成排,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   她绕着转了一圈,大约看出来了。   能进牙婆眼里的,基本就没有多丑的,再不济也是清秀长相,更有几个甚是漂亮,眉宇间带着几分妖妖娆娆。   乍一看起来,倒有几分姨娘的味道。   乔连连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这时,有个牙婆瞄到了气度不凡的顾绍,顿时眼前一亮。   当牙婆这些年,大户人家故意乔装打扮来选丫鬟的也不是没有。   顾绍和乔连连刚开始看着普通,等仔细一打量就发现这两个人走路稳重,身姿笔直,形容不卑不亢,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或许普通村户人家看不出这里区别,但牙婆是谁啊,经常跟大户人家打交道的人,一眼就看出来猫腻。   当即,那牙婆就拉住另一个牙婆,两个人叽里咕噜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想法。   结果却惊人的一致。   这一定是一对老爷夫人乔装打扮过来选丫鬟的。   “是不是要推荐些老实憨厚的?”后头那个牙婆问,“人家可是带着夫婿来的。”   “要选老实憨厚的,还要乔装打扮?”先头的牙婆不赞同,“我看啊,是来偷摸选妾侍的。”   再不济,也得是个通房。   “这,不太可能吧。”后头的牙婆有些纠结。   “可不可能,一试就知道了。”先头的牙婆有些大胆。   乔连连还在观察几个丫鬟,她笑了一声,走过去道,“夫人有没有想好要什么样的?”   不等乔连连回答又拉出来几个姿容妖娆的姑娘,“夫人,看看这几个可行?”   乔连连仔细端详了两眼。   确实漂亮,五官眉眼仿若含着春水,身材也纤弱,看起来就让人有种保护欲。   她扭过头,刚想询问一下顾绍的意见,就看见男人的脸黑了。   “不要。”他冷硬的道。   牙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要这样的。”顾绍又随手指了几个丫鬟,都是身板壮实,模样顶天了清秀,一看就能干活的那种。   乔连连虽然表情不变,但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顾绍在旁边长松了口气。   还好他机灵,差点让俩老牙婆给坑了。   “那,夫人选选。”牙婆勉强撑着笑。   看来不是找通房妾侍的,不过能卖出去丫鬟就是好的。   几个被拉出来的丫鬟全都低着头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乔连连指了几个人,“你们站出来一下。”   刚巧大部分都是顾绍方才指过的人,而且具备肩宽膀大腰圆的体格特征,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   “我现在要问一些问题,你们会做饭吗?”乔连连问。   六个丫鬟里头,有五个点头,一个摇头。   很快,摇头的回去了。   乔连连问第二个问题,“会干农活吗?”   很好,又剔下去一个了,只剩四个了。   “最后一个问题,谁会照顾小孩?”   话说到这里,牙婆和丫鬟们都明白了,这是个普通人家找的丫鬟,八成要干很多的活计,不是那种大户人家只需要端端茶穿穿衣裳的娇丫鬟。   当即,又有三个人退了回去。   也许她们会照顾小孩,但她们不愿意照顾,不愿意被乔连连买走。   剩下两个丫鬟。   一个是这批人里长相最普通的,神情似乎还有点憨,但嘴角始终带笑,有种不卑不亢之感。   另一个长相中等,但脊梁挺直,一直抿着嘴,神情似乎有些倔强。   “现在,把你们会的都说一下吧。”乔连连开始进行最后的筛选。   憨厚那个上前一步,低声道,“奴婢会照顾孩子,会下地,会做饭,不算特别美味但一定能吃得下去,但奴婢有个缺点就是吃的多,除此之外没了。”   是个实诚的。   乔连连看向另一个。   “奴婢不太会做饭,但奴婢可以学,下地照顾孩子都会,奴婢的爹开过武馆,还会一点拳脚功夫,别的不说,一定会好好保护夫人的安全。”   比较起来似乎也不错。   一时间,乔连连有些纠结,目光在两个人中间穿插游移不定。   最后,她看向顾绍,“你说选哪个?”   顾绍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乔连连太聪明了,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有没有怀疑过什么,更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试探。   万一他说了选这个,结果乔连连偏要了那个呢?   但倘若是提前防备了,结果乔连连就没怀疑过他,径直要了他选的那个烟雾弹可怎么办。   想来想去,顾绍竟一时间拿捏不定了主意。   倒是顾鹊在旁边嘀咕了一句,“要不两个都买了吧。”   他眉头一展,点了点头道,“既然夫人都挺喜欢,那就两个都买了吧。”   “我们家怎么可能用得上两个丫鬟。”乔连连有些迟疑。   然而这两个丫鬟都挺不错,脊梁挺直,虽卖身为奴,却没有谄媚,没有丢掉为人的尊严。   一刹那,乔连连做了决定,“都买了。”   顾绍长吐了口气。   还好,还好。   两个人,一个十两银子,当场按手印,定身契,又去官府过了明路。   至此,家里算是再新添了两张嘴。   乔连连让憨厚的那个抱住顾歌,倔强的那个拎着竹筐,开始去选购接下来所需要的食材。   顾绍跟在最后,一桩大事的解决让他心情舒畅,嘴角含笑。   自然,警觉性也就降低了。   等到他有所察觉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躲在他身后,只等他一回头便洒了把粉末。   顾绍双眼圆睁,倒了下去。   两个人没有任何耽搁,假装扶起他,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作者题外话】:本来想来个菜谱,但是一时间不知道对哪个下手~~~~~~~哈哈哈,你们要先开个头,比如想看哪个的,等以后每天章节结尾,我都给你们写个方子 第151章 寻人   彼时,乔连连正带着两个丫鬟在前头走路。   她一边选菜,一边漫不经心的询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憨厚的那个一愣,没说话。   倔强的那个道,“奴婢本名二丫,但卖人为婢后就不能再用了,请夫人赐名。”   买个丫鬟,连人家爹生父母养的名字都得改了。   乔连连忍不住叹息。   可二丫这个名字也的确有点不太得行。   她沉思了下,“倘若你有用惯了的名字,就用你惯了的那个,没有的话,我就给你取个新的。”   憨厚的赶紧道,“奴婢有,奴婢以前的主子叫奴婢琴知。”   “琴知。”乔连连反复念了两遍,嫣然一笑,“这名字极好,便不用改了。”   琴知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也不想改掉自己用了许多年的名字,还好新主子明白事理,这让她心底升腾起浓郁的好感,连带着抱小顾歌的动作都轻柔了许多。   “奴婢不喜之前的名字,还是请主子赐名。”倔强脸的却很坚持。   乔连连思索了片刻,“她叫琴知,你便叫雅知吧,算是全了你们一同被买的缘分。”   雅知当即垂下头,“多谢夫人赐名。”   琴知在旁边憨憨的笑着,无意识的回头,却没有看到顾绍,当即她皱起眉头,“公子呢?”   乔连连一怔,突然意识到已经好大会子没听到顾绍的声音了。   从前,他喜欢走在最后不假,但总是时不时地叫上她两句。   乔连连知道他是在强调自己在这个家的存在感,刚开始有些好笑,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可现在,他已经好久没叫她了。   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席卷了乔连连,她放下手里挑拣了大半天的小青菜,转身往回找。   “阿绍?”   “阿绍?”   她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   犹记得顾绍耳力极好,有时候站在村口喊一声,他在新房里都能听见。   可现在,丝毫没有任何回应。   乔连连的恐慌愈发强烈,她总觉得顾绍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甚至可能不在西阳镇了。   但她又安慰自己,“也许是周围太嘈杂了,也许是他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呢。”   “娘。”顾鹊抓住她的手,“我们分头去找吧,我带琴知,你带雅知,我们在街口位置汇合。”   “好。”乔连连一口应了下来,同时也逐渐冷静。   刚才的恐慌太陌生,她一时间不适应,竟然连分头去找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了。   还好有个能干的大闺女在旁边。   “我去东。”乔连连转身就走。   雅知立即跟在她的身后,顾鹊带着琴知和顾歌去了相反的位置。   几个女人一边走一边喊,“阿绍,阿绍。”   可这条长街来来回回饶了好几次,还是没有顾绍的影子。   街口位置。   乔连连眉头紧皱,“他一定出事了,是谁把他带走了。”   “不会的,爹那么厉害,谁能悄无声息的把他带走。”顾鹊立时反驳。   就算有人能强行制服顾绍,但也绝对无法做到悄无声息的将人带走。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个难度太高了。   “安阳郡守,还有太子妃,还有……”乔连连的思绪有些乱,她将这阵子得罪的人数了个遍。   顾鹊嘴巴张了张,有心说绝不可能,但怕乔连连追问,又不敢说。   倒是有个人,将她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这不可能。”   众人回头,就看见江白隐穿着一袭白衣,缓慢的走了过来。   “江老板。”乔连连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你很久了,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大街上来回走,想来是遇到了困难。”江白隐缓缓道,“你一个人解决不了,不知道去找人帮忙吗?”   乔连连静默无声的低下了头。   江白隐是个很温和的人,说话温和做事温和,倒是头一次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   但他说得对,是她太过于逞强,总想着一个人解决任何事,从而忘记去寻求帮助。   “江老板,我能不能请你帮我找一找顾绍。”她抬起头,目露恳求,“刚才他突然就不见了,我带着人来回找了好几遍也没看见他,我疑心他可能已经不在附近了,我们之前得罪过安阳郡守,我在想是不是……”   “不是。”   江白隐和之前一样斩钉截铁,“你不知道吗,安阳郡守因为贪污,已经削官为民了,又因他坏事做绝,在安阳郡人人喊打,早就流浪到不知哪里去了。”   乔连连一脸怔忪。   这个她真的不知道。   “至于你说太子妃我不清楚,但倘若你早就得罪了她,而她却迟迟没动手,也没道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动手。”江白隐淡淡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找找吧。”   东芝堂就在附近,里头有七八个小伙计,都被安排着出去找了一圈。   乔连连把两个孩子放在东芝堂,自己也带着雅知琴知出去找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天黑,也还是没看到一点踪迹。   东芝堂的小伙计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乔连连去四喜楼订了一桌席面犒劳他们,才带着人离开。   江白隐在门口送她,“别太担心,顾兄身手不错,应当无虞。”   乔连连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没事,他以前不在,我带着几个孩子也能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江白隐沉默了一下。   他不是这个意思,可乔连连却这么理解了,说明她心底反而最在意的是这个。   但江白隐没办法安慰她什么,只能捏着手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乔连连胡乱的点头,带着两个孩子进了马车。   然后,她后知后觉的记起,车是顾绍买的,赶车通常也是顾绍或碧松的活。   现在他们都不在,谁来赶车?   乔连连的鼻尖有些酸涩,她低声道,“要不然我去租个车夫吧。”   “不用了夫人,我会赶车。”琴知虽然长相憨厚,眼神却很灵活,当下拿过马鞭,坐在车辕上,轻轻一抽,马儿就缓缓动了起来。   乔连连望着顾绍消失的那条大街,从清晰到模糊,再到看不见,双眼终于被一层水雾笼罩。 第152章 没有顾绍的第一顿饭   夜色黢黑。   碧松等人回到家,第一次没有亮灯热饭,心里都有点嘀咕。   好在刘婶子家里做了饭,还给送了过来。   碧松把饭盖好,又勉强烧了一锅汤,就眼巴巴的站在门口,等着爷夫人回来好吃饭。   结果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五月底的天气,入夏,冷倒是不冷,就是蚊子有点厉害。   碧松无聊,开始把拍死的蚊子放在掌心,并一个一个的计数。   等数计到六十三的时候,终于响起了马蹄声。   他惊喜的扔掉一堆蚊子的尸体,径直扑了过去,“夫人,爷,你们可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赶紧来吃饭快点。”   然而车帘掀开,下车的人只有乔连连,顾鹊,顾歌,还有两个脸生的姑娘。   没有顾绍。   碧松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反复揉了三四下,还是没有。   “爷……爷呢?”他呆傻傻的问。   乔连连低着头没说话。   顾歌扁了扁嘴,强忍了大半天情绪的小姑娘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爹……爹不见了。”   其实下午那会她就知道爹不见了,也知道娘在找爹。   姐姐安抚她,叫她不要哭闹,不要给娘增加负担,所以她一直忍着不哭。   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娘找了爹好久,好久都找不到,爹不见了,碧松叔叔,爹爹不见了,爹爹还会回来吗,歌儿又要没有爹了吗?”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问,声音惊动了周遭好多人。   顾城扔掉手里的笔杆,带着两个弟弟就跑了出来。   刘婶子也抱着小孙子冲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阿绍怎么了?”刘婶子急急的问。   乔连连抿了抿嘴,声音有些沙哑,“阿绍他……今天忽然不见了。”   “那么大个活人,怎么能不见了?”刘婶子声音越来越高,语气越来越急,“是不是他去什么地方忘了告诉你了,还是出远门了?又或者迷路了?”   但这些,都不可能。   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顾绍有多在意乔连连和几个孩子。   有乔连连和几个孩子的地方,他几乎寸步不离。   之前刘婶子还半是善意半是捉弄的嘲笑过他,说他离不开媳妇。   当时顾绍十分斩钉截铁道,“婶子说对了,我是真的离不开她。”   刘婶子就在旁边满意的哈哈大笑。   这样一个人,说出远门不告诉家里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至于迷路,也不可能迷这么久。   唯一的解释就是,顾绍真的遭遇不测了。   一时间,刘婶子也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乔连连。   她是亲眼看着一个破败的茅草老屋变成如今的新房的。   也是亲眼看着乔连连如何艰难的带着孩子们走到现在,好容易有个顾绍保护她们娘几个,怎么日子才没幸福多久,就要没了呢。   新房门口。   乔连连勉强平复了心情,淡淡道,“婶子别担心,说不定阿绍真的有急事,等他忙完就回来了。”   “是是是,肯定会回来的。”刘婶子目露同情,“小乔啊,这几日你要是有什么难的就找婶子,你二哥二嫂也在,肯定会帮你的。”   “好。”乔连连点头应了,“几个孩子还没吃饭,婶子吃过了没?”   “吃过了,哎……”刘婶子知道乔连连这是不想再提及了,当即十分有颜色的道,“你在外头也饿了一天了,赶紧回去吃饭吧,婶子家里还有几个馍馍,回头给你送来。”   “好。”乔连连应着,把还在抽噎的小顾歌抱起,进了新房。   几个孩子,碧松,俩丫鬟也都尽数跟了进去。   刘婶子注意到了有俩生脸女娃,但她只当这是乔连连的亲戚,并没有想到丫鬟之类的,抱着小孙子回了自己家。   新房里。   圆桌还是那个圆桌,围在周围的人却少了一张熟悉的脸。   乔连连拿起尚热乎的馍递给几个孩子,让他们吃饭,自己却没有多少胃口。   “娘,你也吃点吧。”顾城掰了半个馍给她。   乔连连捏在掌心,笑了笑,“你吃,娘不饿。”   说完,又看向吃货碧松,“你也别耷拉着脸了,赶紧吃饭。”   “我……我吃不下。”碧松弱弱的道。   他也不明白,爷为什么忽然要走,到底去了哪里,是遇到了危险还是怎样。   不管是哪样,他心里都堵得慌,也担忧得慌。   哪里还吃得下饭。   乔连连没逼他,因为自己也吃不下。   她站起身,“我去给你们盛汤。”   碧松眼哀愁的垂下头,没说话。   一旁的绛椿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用胳膊肘捣了捣他,“赶紧吃点吧,不吃就凉了。”   “爷现在无影踪,我哪里吃得下。”碧松回头怒斥绛椿,“你为什么还能吃得下,你不担心爷吗?”   绛椿撕了一块馍馍塞进嘴里,咽下去才道,“不担心。”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枉费爷对你这么好,早知道你如此白眼狼,当初我就不该为你求情。”碧松气坏了。   “你怎么就不能动脑子多想想,能悄无声息把爷带走的人,还能是谁。”绛椿压着声音怒喝。   碧松一下子就冷静了。   对啊,能悄无声息把爷带走的,全天下也就数得着的那几个人。   这其中,有三个已经退隐,还有两个在皇宫里。   也就是说……   碧松和绛椿对视一眼,绛椿点了点头,对他的猜测进行肯定。   碧松一下子松了口气。   虽然心底还有些怨怼,但多少不慌了。   只要爷平安,怎么都行。   这人一放松,饥饿感就袭来了,碧松单手抓起一个馒头,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顾城瞟了他和绛椿一眼,眉头微蹙,但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讲。   用罢了饭,琴知和雅知自觉的洗涮碗筷。   乔连连也总算逮着机会把两人介绍给了几个孩子,“这是娘新买的两个丫鬟,以后就负责照顾你们,帮着做点杂活。”   顾城和顾鹊没说话,顾楼咂咂嘴也没只剩,顾歌哭困了早已睡着。   唯独顾钟突然站了起来,轻声道,“娘,她们来照顾我们,你要去哪里?”   乔连连这才发现,这个最内秀的儿子眼底闪烁的恐慌。   她的心忍不住一滞。 第153章 欺上门来   顾家五个孩子。   顾城和顾鹊都相对懂事成熟,对顾绍的离开仿佛都有几分猜测,所以稳坐不慌。   顾楼是个小吃货,虽然吃着东西也会扁嘴,但吃香了又忘了。   也就一个小顾歌会用嚎啕大哭来表达自己的恐慌,委屈,和害怕。   顾钟因为太过沉默内秀的性格,成功的让乔连连忽略了他的情绪。   直到这一刻,因为乔连连的话,他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一双眼里盛满了畏惧和恐慌,才让乔连连重视起这个儿子。   “钟儿不怕,娘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她上前两步,将瘦瘦小小的小儿子抱进怀里。   顾钟也伸出纤细的手腕,紧紧地勒住后娘的脖颈。   像是在相依为命。   顾城忍不住侧过头,鼻尖微酸。   其实他心底也有几分责怪顾绍的,为什么忽然离去。   但仔细想想,爹那般疼爱他们,又那般喜爱后娘,他一定不会主动离去的。   就像绛椿所说,一定是有人用特殊的方式把爹带走了。   难道,他们以后又要过没有爹的日子了么?   顾城长长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乔连连一直没放弃寻找顾绍。   虽然她每日表面云淡风轻的,偶尔还会跟邻居笑着打个招呼,但熟悉的亲近的人都知道,她的笑容少了许多。   与此同时,村里各种谣言四起。   说的最多的,无外乎是乔连连克服,把顾绍克死了。   还有一则,是说顾绍受不了妻管严,跟别的女人私奔了。   话传到乔连连耳朵里,她不过淡淡一笑,不屑一顾。   羡慕,嫉妒,是亘古永存在人类心底的情绪。   之前有顾绍在,乔连连赚大钱,盖新房,虽然有人眼红,但到底只能按捺住。   可现在,顾绍不在了,就剩乔连连一个女人家,守着这些钱财,守着偌大的新房,便有人看不过眼,将嫉妒释放了出来。   可他们似乎忘了,最开始的时候,顾绍不在的时候,是乔连连一个人打拼下来的所有。   如今,男人不在,生活还要继续。   好在有了两个丫鬟帮忙,还有两个侍卫支撑着武馆,日子不算艰难。   多数人的嚼舌根只敢在背后。   只有一个人,敢冲进新房,将唾沫星子喷在了乔连连的脸上。   “我儿子呢,我儿子去哪里了。”许久未见的顾老太太头发白了,人也老了不止三五岁,穿着破旧不堪,有点像是村口破庙里的那个老疯子。   乔连连有点奇怪自己在这个时候,思绪还能飘到奇怪的地方。   “你个克夫的贱人,是你害了我儿一次又一次,自从娶你进门来,我儿总是出事儿。”顾老太见乔连连没回应,以为她是心虚了,声音愈发的高亢,“你现在还有脸住他盖的房子,你不赶紧滚,回你的乔家村去。”   乔连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难怪顾老太会突然窜出来呢,原来是想趁着顾绍不在,将她和几个孩子赶走,霸占她家的一切啊。   这种行为有点眼熟。   乔连连眯着眼睛想了想,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仿佛就是这个场景。   破旧的老宅,孤苦伶仃的娘几个。   顾老太这是想故技重施,再来一次啊。   可惜的是,乔连连已经不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原主。   “娘,您来错地方了,盖这个房子的钱是我赚的,可不是您儿子赚的。”乔连连不咸不淡的道。   因为底牌太厚,所以连情绪都懒得激动。   “胡说,没有我儿,你能住得起大房子,穿得起新衣裳?”顾老太状若癫狂的大吼。   天知道她走进来,看到乔连连身上的细棉布裙子,屋里大大小小的床柜桌椅,嫉妒的有多发狂。   这些都是她儿子赚来的东西,以前她享受不着,现在绍儿人都没了,亲娘老子过来沾点光,不过分吧。   “我说了这些钱是我赚的,再说了,就算是顾绍赚的,与你也无关,我们已经分家了。”乔连连忽然有些不耐。   顾老太一直嚷嚷着要顾绍孝顺,但实际上,她根本就不疼爱顾绍。   否则,不可能在得知顾绍失踪后,第一反应不是哀嚎哭泣,而是过来霸占他留下的家产。   真是为顾绍悲哀。   “分家怎么了,我是他亲娘,理所应当拿走他的东西,倒是你这小贱人,屡次克死我儿,还不赶紧滚。”顾老太没看懂乔连连的不耐,仍旧嚣张的大喊。   乔连连望着她贪婪地神色,忍不住一声叹息。   都到了什么关头了,老太太还是和从前一样拎不清楚,也分不轻优劣。   “难道你还以为,我和从前一样?”乔连连轻拍了两下手。   琴知和雅知就站了出来。   她们身材都高挑,又壮实,两个人往顾老太跟前一站,更衬的顾老太矮小畏缩。   “你们……你们是哪里来的。”顾老太十分惊诧。   “这是我们家的丫鬟。”乔连连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雅知,琴知,把这个老太太丢出去,我不想看见她。”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一左一右的架起顾老太太,直接扔到了门外。   顺便,还薅出了个鬼鬼祟祟的顾大嫂。   琴知勇猛,直接抬手给了两大嘴巴子。   顾大嫂捂着嘴哽咽,却又不敢嚎啕出声,只能踉跄着搀扶住顾老太,不甘心的离去。   偏在此时,乔连连笑盈盈的走到大门口,亲自挂上了新房的门栓,好似全然不将一切放在心上。   周遭有小心偷窥的邻居,看到这一幕顿时缩了缩头,原先传播流言的嘴也默默地闭上了。   虽然乔连连没了顾绍,但她依旧是那个不好惹的乔娘子。   只是,在他们看不到的背后,门栓落下的一刹那,乔连连笑容陡然失去。   “夫人……”琴知看见了,忍不住颤巍巍的叫了一声。   乔连连没说话,面无表情的进了顾绍的屋子,坐在了顾绍的床沿。   有句话叫做,等到失去以后才懂得最珍惜。   乔连连也才明白,原来等到失去顾绍,她才知道顾绍在她心底的分量。   很重,很重。   如果这个男人有知,希望他能早日回来。   这个家,有人在等他。   乔连连无声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身材修长笔直的男人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作者题外话】:中秋快乐,国庆快乐,凌晨更文,以表诚意!记得票票砸来! 第154章 母子较量   雕梁画栋的建筑里,穿着锦绣纱织的侍女拎着茶盏,在细润的鹅卵石道路上前行。   两旁是造型奇特的假山,里头不知放了什么物什,竟然有潺潺的细流在滑动,仿若自成一个小世界。   再往后就是成片成片的海棠花,开放的如火如荼,美不胜收。   突然,一道细细的声音传来,“爷醒了。”   几个侍女登时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往屋里赶去。   刚好看到身材修长笔直的男子从床上坐起来,撩开纱帐。   “爷,你可算醒了。”领头的侍女冲上前,情绪激动,“长公主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男人眨了眨眼,有些迷惘的看了一眼周围。   当目光落在一堆穿着细软纱织的侍女身上,他登时清明了,思附片刻,叫出一个名字,“……玉簪?”   “是我,爷。”玉簪情绪有些激动,“这大半年,您在外面还好吗?”   顾绍抿着嘴没说话。   玉簪是无双长公主院子里的一等侍女,曾经长公主想要把她给顾绍暖床,当时顾绍已经应了,只是因为外出办事耽误了。   如今骤然再见,玉簪是满脸激动,双目含情。   顾绍却只剩尴尬,连发火都忘记了。   他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娘找我,那我就先过去了。”   男人急匆匆的起身离去,即使穿着粗布麻衫,依旧掩盖不住他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身。   玉簪迷恋的望着他的背影,神色如痴如醉。   旁边有小侍女恭维她,“恭喜玉簪姐姐,贺喜玉簪姐姐,不枉你拒绝了那么多人的提亲,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爷一回来,你就是头一份的姨娘啊,将来要是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去你的,瞎说什么。”玉簪横了小侍女一眼,但眼底的娇羞怎么都盖不住,“只要能留在爷身边,就足够了。”   那般天子骄子,哪怕无名无分常伴其左右,也已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   她一向很知足的。   ……   却说顾绍。   一出了那海棠院,他的面色就沉了下来。   待进了长公主的院子,已经沉如霜。   “郡王回来了。”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张妈妈瞧见他,惊喜道,“这些时日……是瘦了啊。”   张妈妈也是顾绍小时候照顾过他的,顾绍不好置之不理,只点了点头,“张妈妈。”   “哎,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知道公主多担心你。”张妈妈打起了珠帘。   顾绍弯腰,一进去就看到长公主斜坐在贵妃榻上,神情平静的闭着眼睛假寐。   “娘。”他微微低头,“您找我?”   长公主这才慢慢睁开双眼,扫了一下顾绍的脸,她就皱起眉头,“脸上弄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快点洗掉。”   顾绍皱了皱眉,“洗掉了还要再弄回去,还是不洗了。”   “弄回去?”长公主“唰”的坐了起来,厉声喝道,“怎么,难道你还想回去不成?”   顾绍立时直了脊梁,面容平静,语气铿锵,“当然要回去,娘使人将我强行掳来,有没有想过我的家人会有多恐慌。”   “你的家人?”长公主怒极而笑,“我才是你的家人,这里才是你的家,你别忘了,你终究是姓季!”   顾绍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自小就这样,看似很平静不反驳,实际上想做什么,打算做什么,早就考虑的一清二楚。   长公主的话,他根本就没打算听。   “你……”长公主怒不可遏,“你真是没救了,那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让你留在那小破地方不想回来,连京城的事情都顾不上两个?”   顾绍还是沉默着,唯有双目能窥见他的坚定——他是一定要回那个小镇的。   长公主气的连连急喘,张妈妈在外头听见了,赶紧跑过来为她捋胸口,又劝顾绍,“爷何必跟长公主较劲,长公主是爷的亲娘,只能为爷好,不可能对爷坏的。”   顾绍抿了抿嘴,“我知道娘是为我好,但娘在为我好的时候,能不能问一问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不一定是好的,我为你安排的才是最好的。”长公主厉声喝道。   她从来都是这样,专权,制霸,不讲道理。   顾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难道娘还以为他是小时候的他吗?   不,他已经学会了反抗,学会了沉默,也学会了远离。   因着孝道,他不去反驳。   但该做什么,也从来不任人摆布。   “季云舒!”长公主见他又要离去,顿时大喝,“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那女子?”   顾绍的步伐立时就顿住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不担心几个孩子,唯独怕乔连连受到伤害。   因为只有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依无靠。   “我就知道,你在意那个女子。”长公主冷笑了一声,抬手制止张妈妈的动作,闭上双眼,“你要是想她好好地活着,就老老实实给我呆着京城,用你季云舒的身份做你该做的事情。”   顾绍双手紧握成拳,“倘若我不呢。”   “我能让人将你悄无声息的掳来,自然也能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长公主绝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戏谑,“听说你们还没圆房,也许我不会让她死,而是让她去跟别人成亲生子,却连自己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找不到。”   这对顾绍来说,比杀了乔连连还让他揪心。   都说最毒妇人心,往常他总是嗤之以鼻,但这一刻,他的亲生母亲,无双长公主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顾绍双拳紧握,几乎要将牙龈咬碎。   长公主却是格外悠闲,“你若是不怕这两种场景出现,便回那小地方,我倒要看看,是你能将她护的周全,还是我的人更厉害。”   顾绍垂下头,额头有青筋跳动,神情暴怒似乎要将眼前的所有都撕碎。   但很快,他平息下了表情,毫无感情的道,“娘说的,只要我用季云舒的身份生活,那你便不动她分毫?”   “娘可敢以长公主的身份起誓?”他略带几分轻蔑的道。   长公主哪里受得了这挑衅,当即一拍桌子,“当然!”   顾绍嘴角微勾,露出得逞的笑。 第155章 王夫人   京城发生的事,乔连连不知道。   但乔连连这里发生的事,京城就未必不知道了。   顾绍。   哦不,季云舒坐在明亮的窗几前,将手中长长的信封浏览完,含笑折叠了起来。   这是碧松写给他的。   关于乔连连和几个孩子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详细到连每餐饭吃了什么都写了出来。   是碧松碎碎念的习惯没错了。   以前季云舒不喜欢碧松这么碎嘴的性子,总觉得罗里吧嗦像个女人。   现在突然觉得,倒也不错。   碧松说,这几日乔连连已经开始不寻他了,因为江白隐的人打听到了,是两个人把他抬走了,当时的顾绍已经不省人事。   换句话说,大家都默认顾绍出了不测,再也不会回来了。   碧松说,乔连连这几天有点瘦,但还是很忙碌,因为顾城要府试了,但几个孩子都不愿意与乔连连分开,乔娘子有点发愁,几个孩子要怎么办。   碧松还说,有人上门欺负她孤儿寡母,两个侍卫都不在,乔连连就让两个丫鬟把他们打了出去。现在整个顾家村可真是一个人都不敢招惹乔连连了,再加上刘婶子和刘二哥的帮忙撑腰,乔连连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西阳镇,东芝堂。   前阵子顾绍失踪,江白隐出人又出力,终是探听到了顾绍的消息。   虽说是噩耗,但也总比不知道的强。   乔连连投桃报李,许诺多为东芝堂出诊两次。   今日她给四喜楼送完新菜谱,便来了东芝堂。   江白隐正在为人看诊,她没让伙计打扰,安静的坐在了一旁。   一旁有个面生的小伙计拉着她唠嗑。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晓,江白隐是京城江家的嫡子,本该继承家业,蒙荫做个官职,但他醉心医术不爱朝堂,不顾家族反对,只身创办了东芝堂,这些年一直在不同城池辗转,开一个东芝堂便离去。   到斜阳县,已经是他开的是第十三家分店了。   伙计说,江白隐本该在店铺稳定下来就走的,但不知为何他选择停留在了这里,也开始日日接诊。   不过他接诊也有要求,一日只接一人。   今日来的,据说是个大人物,循着江白隐从京城一路追到了西阳镇,就为让他治病。   说起这些,店里小伙计那是满面红光,口喷白沫,面带骄傲,恨不得对自己东家五体投地。   然而乔连连只是浅浅的笑,并没有露出崇拜的表情。   小伙计有些不服气,正待多说上两句,内室的窗帘掀动了。   江白隐目露凝重的走了出来,似是想吩咐些什么,当看见乔连连后,他眼前一亮,“顾夫人,你也在,不如过来搭把手,瞧瞧怎么回事。”   乔连连顺势站了起来,进了内室。   江白隐为了以示尊敬,还特意让乔连连先进。   外头新来的小伙计看的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个女人有什么特殊的,还是一个老伙计过来,把乔连连将一个被毒蛇咬伤之人给救回来的事儿说了出来,新来的小伙计才恍然大悟。   感情这个女人,可能比东家还厉害呢。   内室。   乔连连一进去,就看到个覆着面纱的女子,因为看不清楚真容,只能勉强估摸出来她年龄在三十到四十之间,衣着华贵,精致典雅,的确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那女子看到乔连连也是有些怔愣,眉头微蹙,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出声质问,只是看向了江白隐。   “王……王夫人。”江白隐淡淡一笑,“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东芝堂的大夫,顾夫人,这位是我的故交,王夫人。”   乔连连微微颔首。   那王夫人也点了点头。   “王夫人最近胸口位置发疼,甚至有些胀痛,我为她把脉只能感知她身体有些炎症上火,但开了消炎的药还是不管用,最近正一筹莫展。”江白隐眉头微皱,“倘若再不好,我可能要下些古法中的猛药,但古法终究是古法,对身子伤害颇大,我不敢轻易尝试。”   胸口?   胀痛?   乔连连抿了抿嘴,心底有了隐约的想法,但这话不好说出口,她只能隐晦道,“江老板,你能不能先出去。”   “啊?”江白隐一怔。   让他出去?难道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帮这位王夫人瞧上一瞧,但需要江老板避让一下。”乔连连眨了眨眼。   江白隐怔怔的望着她,心底突然有莫名的东西一窜而过,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下抱拳道,“那江某就去外头,王夫人且放心,顾夫人是信得过的人。”   话落,他慢慢的退出了内室。   想了想不放心,又亲自守在了内室的门口,并禁止伙计们张望。   内室里,王夫人对乔连连还有些戒备,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乔连连见状只好主动道,“还请王夫人将外衫解开,我好替你检查一下胸口。”   王夫人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身子,满脸写着拒绝。   “我怀疑是夫人的胸发生了病变,如果夫人不让我检查,我难以确认。”乔连连也没有强行动手,慢条斯理道,“病变这种东西可大可小,小了自行就痊愈,大了可能将来即使切掉一个胸也救不回来,甚至危及性命。”   她说话的样子太过于正经和认真,王夫人没办法不去相信。   沉吟片刻,她终究还是动手解了自己的衣衫。   乔连连也没客气,上前捏了两下,问道,“痛吗?”   “痛。”王夫人的确是大富大贵之家出身,便是额头都了冷汗,依旧稳坐如山。   “平时乳头有溢出液体吗?”乔连连又问。   这个话题有些羞耻,王夫人害羞的垂下头,小声道,“有。”   “以后少生点气,该发泄就发泄,还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乔连连淡淡道。   王夫人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面纱微动,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她这病是乳腺增生,这个年纪的女子最常见的病症,一般多是生闷气憋出来的。   所谓退一步卵巢囊肿,忍一时乳腺增生。   有时候过度压抑自己,真的没什么好事儿。   不过好在王夫人的病不严重,只是吃了隐私之位的亏。   乔连连甚至没有拿出实验室的药,仅仅口述给了江白隐,并让他去继续开消炎的中药。   只是还要多搭一些调节内分泌的药物才能起效。 第156章 去府城   江白隐这会已经明白王夫人得的什么病症了,他不动声色,大笔一挥,开了两幅方子。   乔连连又交代王夫人,多喝些用橘白脉络晒干泡的水,平时多走动走动,不要老在榻上坐着。   王夫人这会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这个女大夫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形容平淡,三言两语就说到了点子上。   最关键的是,她的性别实在是太关键了,看些羞人的女子病症,简直不要太方便。   一时间,王夫人心底有些意动。   但她按捺住了,只朝乔连连道了谢,拿了方子离去。   待她走远,江白隐才迫不及待的问乔连连,“可是乳房症状?”   乔连连微微颔首。   江白隐两手一拍,十分激动,“顾夫人,你是上天赐给我的。”   这话说的,在场人俱是一怔。   江白隐连忙解释,“我是男子,看女子病症多有不便,曾有好几位夫人羞于看人,明明有病却只能离去。大虞王朝的医女终究是太少了啊,你的出现就像是上天降下来的曙光,顾夫人,请你以后务必要多来东芝堂。”   他太激动,甚至想要去握乔连连的手。   只是大掌伸出一半,才意识到乔连连是个刚失了夫婿的寡妇,顿时如灼烫似的将双手背回身后,淡淡一笑。   “江老板待我不薄,我自投桃报李。”乔连连颔首,“只是接下来我可能要去趟兰州府,我儿要考府试,来回可能要一阵子。”   从顾家村到西阳镇,再到斜阳县,再到安阳郡,再到兰州府。   一个比一个大,一个也比一个远。   算上考试时间,来回时间,乔连连预估自己这一趟起码要去两个月。   跟之前的半个月比起来,算得上十分久了。   “兰州府?”江白隐却是眉头一挑,“我在兰州府也有间东芝堂,夫人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相伴你去兰州府。”   “你也去?”乔连连微微蹙眉。   江白隐心底一个咯噔,生怕她误会什么,赶紧道,“夫人千万莫要多想,我只是在兰州府也有一个东芝堂,那边物资更丰富,夫人可放心坐诊。”   说完,又补了一句,“那边的诊金只会高,不会低。”   乔连连抬眉看了他一眼。   好吧,她确实因为最后一句话心动的。   兰州府是比安阳郡还要大的城池,掌控着数个郡城,数十个县城,数百个镇子,物价想必很贵。   乔连连要带着几个孩子在那边吃喝一两个月,想想就肉痛。   有钱不赚是傻蛋。   “行。”她爽快的应了,“大概三日后,我们就出发了。”   “好,那我这就收拾行囊,与夫人一同启程。”江白隐说不出的内心舒坦。   乔连连没有在东芝堂多待,告辞离去。   江白隐和往常一样,站在门口望着她远去。   但心里,又多了些许莫名的滋味。   ……   这次顾城的府试之行要两个月。   顾绍又不在了,刘婶子也忙,让碧松和绛椿照看几个孩子两个月,乔连连不放心。   所以略一合计,她打算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去兰州府。   顾楼得知这个消息高兴极了,差点要蹦起来,“我终于不用每天练武了,我终于自由了。”   碧松友好而亲切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楼儿,想啥呢,我们也会跟着你的。”   “什么?你们不开武馆啦?”小顾楼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这是爹留下的武馆,你们不打算开了?要随着我们去兰州府?”   留下……   这两个词扎痛了乔连连的眼,她猛地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顾鹊赶紧捣了一下蠢弟弟顾楼。   “干嘛。”小顾楼不明所以。   “别乱说话,碧松叔叔那是不放心咱们娘几个,特意护送咱们呢。”顾鹊没好气,“至于你的练武,不能停下来,好好练啊。”   “啊……”小顾楼发出了一声惨叫。   太悲伤了,难得出一趟远门,还要被监督着练武,真是不想面对。   乔连连长吐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抬起头摸了摸胖儿子的头,又看向碧松,“武馆你们继续开着吧,这也算是他留下的唯一东西了,关了总觉得不太好。”   碧松一怔,和绛椿对视了一眼。   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爷说,要随时随地保护在夫人身边,要将夫人哄骗去京城……   可现在夫人都不愿意带着他们去府城,要怎么哄骗夫人,要怎么吹耳边风。   碧松急得快哭了。   还是绛椿冷静,低声道,“夫人可还记得之前爷为什么受伤?”   乔连连一滞。   谁能想到,顾绍受伤卧床后的那段日子,竟成了两个人最后温馨的时光。   倘若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也许她就应该装傻多喂他几天的饭菜。   乔连连的眼里又蒙上了一层雾,她怕周遭人看出来,连忙使劲的眨了两下,把雾水眨成了清凉的湿意。   “夫人,那郡守虽说已经落马,但难保没有残余势力,如果他真的恨毒了咱们,再暗暗地对你们下手可怎么办?”绛椿缓缓道,“你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便是再有两个丫鬟,也毫无还手之力啊。”   最重要的是,孩子太多了,她护得了一个,护不了两个。   倘若哪个孩子因为她的粗心大意出现伤亡,乔连连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那个场景,她打了个冷战。   “夫人,武馆还是会在的,只要我们有朝一日回来,还会有开的机会。”绛椿意味深长。   有朝一日,这个词用的很好。   可惜乔连连没听出来,她匆忙抹去脑海中不好的画面,沉吟道,“关就关了,学生的学费暂时退了,你们随我一起去兰州府吧。”   碧松和绛椿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全家人都陷入了忙碌之中,武馆的学费要退,家里的东西要拾掇,还有几个孩子的东西要带着,乔连连是忙的脚不沾地。   终于到了离去的这天,碧松又雇了辆马车,加上家里的这一辆,拢共两辆马车,载着十个人,一堆箱笼,浩浩荡荡的准备出发。   刘婶子等人都站在门口,为乔连连娘几个送行。   就在这当口,远处忽然踉踉跄跄跑来了一个人,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倒在了马车跟前。   “连连……救我……”   【作者题外话】:有存稿真爽,美滋滋,大家看得开心啊。 第157章 家暴   如此惨烈的动静吓到了所有的人。   乔连连猛地掀开车帘,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人。   李春花。   前阵子顾绍出事儿,李春花只露面了一趟就匆匆离去,当时乔连连还说她胳膊上怎么有奇怪的青紫,但没来得及问。   或许也是没心情管别人的事儿吧。   但此刻,看着奄奄一息的李春花躺在马车前,乔连连是发自内心的后悔。   倘若她当初能多看一眼李春花,多给予她一点关心问候,是不是她就会讲实话,也就能避免如今的惨状了。   “春花。”乔连连跳下马车,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样了?”   刘婶子等人也围了过来,看着李春花凌乱不堪的衣裳和头发,还有青青紫紫的嘴角,目露不忍,“这姑娘恐怕是……遇了糟蹋。”   乔连连看了一眼琴知。   琴知立马上前,把李春花抱了起来。   雅知则去打开门锁,又主动的去整理了一个床褥。   等琴知把李春花放下,乔连连就关上门,为她检查伤口。   刘婶子说的没错,李春花真的是遭到了用强,但这不是关键,关键的是她腹内还有了小生命,在经历过一阵狂风暴雨之后,这个小生命隐隐有滑胎的迹象。   乔连连不敢耽搁,连忙给她打了保胎针,又为撕裂的伤口做了消毒包扎,最后给她口服了些孕妇可用的消炎药物。   “夫人,咱们还走吗?”碧松有些郁闷的凑了过来。   “不走了。”乔连连叹了口气。   李春花对她不错,姑婆人也好,最关键的,她们是顾绍为数不多的真正的亲人。   还好当初考虑到路程遥远,特意提前了三五日上路,如今就算耽搁两日,也耽搁得起。   傍晚,李春花悠悠转醒。   乔连连早就熬好了清淡的粥放在床头,见她醒了,把她扶起来,拿枕头垫上腰,就喂她吃饭。   李春花张嘴想要说话,被她制止了。   “别说,先吃完,吃完再说。”乔连连认真道。   李春花一向听她的话,当即强行忍住眼泪,一口一口的往下吞咽清粥。   很快一碗见了底。   乔连连放下空碗,用帕子为她擦了擦嘴角,才道,“说吧,怎么回事。”   李春花“哇”的就哭了,“彭东远他打我。”   “我知道,我是问你,他打你多久了。”乔连连的拳头握了起来。   “新婚前几日算得上甜蜜,可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喝酒,我嫌弃他喝的醉醺醺回家跟烂泥似的,跟他吵架,有一天吵急眼了,他推了我一把,从那以后就开始不可收拾。”李春花哽咽着道,“刚开始我还跟他打,后来他威胁我,说我还手就去打我娘,我只能忍着。”   “你还真是蠢,他打你,你就跟他和离,居然还忍着挨打,是不是脑子不好。”乔连连气的七窍生烟。   打人会生瘾的。   一个人在殴打中获取了快感,以后就会屡屡动手,根本克制不了。   这件事情里,彭东远固然可恶,但李春花的隐忍也是促成结果的一大要素。   “我……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没忍住,跟他对打了一番。”李春花泣不成声,“可是连连,我错了,我不该动手的,他今日对我用了强,还打了我娘,彭东远就是个畜牲,他跟我说,和我成亲以后,才发现我不过如此……”   乔连连没有意外。   一个人如果可以执着的追逐另一个人数年,甚至十数年,从好的一面看,可以称之为是有韧性,有坚持。   从恶劣的一面看,这个人太执着,甚至已经形成了执念。   假如被追逐的人一时心软答应了,追逐的人执念解了,就未必能继续珍视被追逐的人。   说白了,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彭东远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那日巷子里的事儿就能看出来,他只是把李春花当成了执念,并非真心爱她呵护她。   倘若真的爱她,岂会对她动手?   倘若真的呵护她,又怎么会不尊重她的选择?   可惜的是,李春花没有明白,还选择了嫁给彭东远。   如今,婚姻已成,错误已铸,李春花终究是用一身的伤,换来了半生的明悟。   “你现在止损还来得及。”乔连连冷静道,“律法支持和离,只要你愿意。”   就怕的是,女人认为自己嫁了这个男人,就该一心一意的跟着他。   别人费再多的口水也没用。   好在李春花是个拎得清的,她含着泪道,“和离,必须和离,不管李家村的族人怎么劝我,都要和离。”   其实彭东远最开始动手时,她就想过和离了,但李家村的婶子大娘总劝她忍忍,谁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就好了。   当时她信了,也想跟彭东远好好过日子。   结果却换来了这一身的伤。   这次,她谁的话都不听,就要和离!   “那就好,这几日你别回去了,在这里修养一下。”乔连连道,“你若是担心姑婆,我让人把姑婆也接来。”   李春花分外感激,“谢谢你连连,当我被打的时候,我就感觉,只有你才能救我,还好你在,还好你没走。”   “对了……”乔连连站起身,忽然有些迟疑,“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想了一下,你应该有知情权。”   李春花抬起头,惊愕的看着她。   “你……怀孕了。”乔连连有点担心她会不想和离。   果不其然的,李春花怔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平摊的小腹,神情有些恍惚。   “我,我怀孕了?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李春花神经质的笑了两声,“在我决定和离的时候,居然怀孕了?”   “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打掉。”乔连连道。   李春花没说话。   她呆愣了片刻,低声道,“连连,你让我好好想想。”   这本来就是个艰难的决定,乔连连没有逼迫她,转身拿起空碗,带上了门。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   几个孩子吃过饭也都睡了,只有碧松绛椿琴知雅知在外头了。   乔连连把空碗交给雅知,交代碧松和绛椿去李家村把姑婆给接来,她总担心彭东远发起疯来做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但没想到,还是晚了。 第158章 报复   姑婆死了。   彭东远发疯寻找李春花的时候,姑婆没法交代,选择了上吊。   碧松和绛椿到的时候,尸身已经凉了。   李家村的人把姑婆的尸体放了下来,找了个席子,暂时放在了屋子里。   乔连连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春花。   她腹内胎儿已经有不稳的迹象,倘若再听了这个消息,会不会直接刺激的流产?   可姑婆只有这一个直系亲属,李春花不出面,姑婆尸身难以落葬。   乔连连有些头痛。   出发在即,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真的有点怀疑自己没算黄历。   就这么一犹豫,到了第二天。   李春花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走到乔连连跟前,沉声道,“我决定打掉这个孩子。”   乔连连抿着嘴,低声道,“春花,姑婆出事儿了。”   “嗯?”第一遍李春花没听清。   “姑婆上吊了。”乔连连只能说了第二遍。   李春花还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怔怔的望着她。   片刻后,身子一软。   绛椿就在旁边,反手接住了李春花,皱着眉头道,“这女子也太弱了些,动不动就晕倒。”   乔连连没顾得上理他,径直按住了李春花的人中,连掐三下。   李春花悠悠转醒,睁开双眼,茫然的望着周围,最后定格再乔连连脸上,“连连,我娘,没了?”   乔连连不忍的点了点头。   李春花嘴唇抖了抖,片刻后,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是我娘,都怪我,我要是不跑出来,娘是不是就不会上吊了,是我给她丢人了,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乔连连知道她现在听不进去话,但还是喝道,“李春花,你冷静点,这跟你没有关系,这是姑婆自己的选择。”   “怎么没有关系,我要是跟彭东远好好地过着,娘就不会上吊,娘就不会死了啊。”李春花哭的涕泪满面,身子发软。   绛椿本来是想松开她的,结果她差点坐在地上,吓得耿直侍卫两只手拖着李春花的身子,再不敢轻易动弹。   “等你被打死了,你觉得姑婆一个人会独活吗?”乔连连冷声发问。   李春花的哭声停了一瞬。   “姑婆的死我很遗憾,但她的心愿你可别忘了,她一直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我知道你悲伤难过,但人要往前看,春花,你得带着姑婆的希望,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活着。   李春花陷入了怔忪之中,哭也不哭了,闹也不闹了。   绛椿把她放到了椅子上,大气也不敢出的往外走。   遇到了看热闹的碧松,嗑着瓜子道,“这小娘子手感怎么样?”   绛椿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   其实……身材还挺好。   可惜是个农户女子,嫁过人,还怀了孕。   可惜了。   ……   乔连连以为,李春花需要很久才能缓和过来。   她已经着人购买了一口上等的棺材,又威逼利诱着李家村的人帮忙给姑婆置办了一场简陋的葬礼,只等着停灵三日便可以下葬。   按理说该停灵七日,但一则天气热了,七日尸体必然腐烂,出现异味。   二来,乔连连也等不了那么久,顾城的院试在即,耽搁不起。   结果第二天,李春花就主动找到了她。   “连连,我不想让娘白死。”   “你想怎么做?”乔连连认真的问。   大家亲戚一场,不为别的,就看在顾绍的面子上,只要她能帮的都一定会帮。   “我……我想……”李春花咬咬下唇,语气充满了恨意,“我想让逼死我娘的人后悔,我想报仇,我想让他生不如死。”   往常的李春花,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泼辣的姑娘。   她牙尖嘴利,脾气执拗,认准了一个人不回头,也有点小任性,但总体来说,骨子里还是一个较为单纯的人。   但现在,乔连连看着低头轻抚小腹的李春花,仿佛看到一颗纯白的灵魂在逐渐沾染上夜的幽深。   “好。”她一口应了下来。   杀人诛心,对付彭东远这种垃圾,活着的确比死了更痛苦。   乔连连微微垫脚,凑到李春花耳畔,嘀嘀咕咕了片刻。   李春花慢慢点头,良久后,眼底露出一丝阴冷。   第三天是姑婆的下葬日。   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出席了葬礼。   谁能想到,这个小院里,两个月前才办了一场其乐融融的婚礼,转眼,又举办了一场葬礼。   那个开明温和的姑婆,永久的闭上了双眼。   李家村里许多跟姑婆交好的人都默默地擦泪,李春花更是哭的泣不成声,身子几乎瘫软在地上。   乔连连一边扶着她,一边暗暗地注意着大门口的位置。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就在几个壮汉抬起姑婆的棺,准备送到地里的时候,大门骤然被人踹开,彭东远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外头。   院子里的人全都吓了一跳,有个李家村的族叔上前一步问道,“彭家小子,你这是怎么了?”   彭东远没有说话,只是恨恨的走到了李春花跟前,将和离书扔给了她。   “滚,贱妇,滚出我彭家。”   李家村的人全都愣住了。   那族叔皱着眉头道,“春花母亲将逝,你现在就给和离书,彭家小子做事情太过分了呀。”   彭东远头也不回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这不就是你要的么,找了两个人将我打了一顿,又威胁我写和离书,现在我写了,你个表子赶紧滚出我彭家。”   李春花没说话,默默的捡起了和离书,放在了怀里。   彭东远厌恶地看着她,扭头看到门外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时,又露出了一脸的柔情。   到这个时候,众人再看不懂他有新欢,那就是傻子了。   “好你个彭东远,先是逼死春花娘,又将春花休弃,你是想作甚?欺负我们李家没人了是吗?”李家村好些男人都忍不住怒骂出声。   彭东远却大大咧咧一笑,单手拦住徐徐走来的窈窕美人,“李春花不守妇道,我休了她本属理所应当……”   剩下的话再没能说出来。   因为那纤细窈窕的美人忽然单手执起一把匕首,对准他第三条腿的位置,狠狠的刺了下去。   其稳准狠,吓得在场男人全都出了一身冷汗。 第159章 女装大佬   “啊……”   彭东远惨叫着,捂住裤裆位置,倒在了地上。   “贱人,你这贱人为何害我,昨日还说倾慕于我,非我不嫁,今日却挥刀相向,你这贱妇。”他破口大骂。   纤细窈窕的美人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衣裳扒拉了,又去掉了腮红和口脂,最后把发型一改,赫然是个颇为清秀的男人。   哪里有什么纤细窈窕的美人。   彭东远愣愣的望着他,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感从心底升起。   原来那主动靠近他,撺掇他休妻,说仰慕于他的,竟然是个男人。   真是……太气人了。   “你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地。”他发狂似的大喊。   清秀的男人没理他,转而走到乔连连跟前,轻声道,“夫人,碧松的任务完成了。”   乔连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旁的碧松就已经忸忸怩怩的躲去了角落里。   天知道夫人提出让他打扮成女子去勾搭彭东远的时候,他有多不乐意。   明明琴知和雅知更合适不是么。   后来夫人说了详细计策,碧松才知道,勾搭彭东远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一刀。   既要对男人身体部位的熟悉,也要稳准狠的刀法。   能符合这两样的只能是男人。   绛春身材高大,怎么都装扮不来女子,所以这女装大佬的机会,只能落在了碧松的头上。   好在,他完成的很出色。   乔连连居高临下的走到彭东远跟前,绕着他走了两圈,“看这出血量,你应该一辈子都不能人道了。”   彭东远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会去找最好的大夫,我一定会治好的,一定会。”他犹自嘴硬。   “治不治得好你最清楚,你的某样东西,已经离开了你的身体。”乔连连冷淡道。   倘若换在现代,动用最先进的医疗技术说不得能救一下。   但在这个朝代,乔连连不出手,他就只能成为一名彻头彻尾的“太监”。   “不,不可能的,不会的,你这贱人和那男人联合起来手害我,我要报官,我要告你们。”彭东远歇斯底里的大喊。   “谁伤了你?谁害你了?”乔连连惊讶的直起腰身,看了一眼周围人,“大家有看到我动手了吗?”   李家村的人俱是摇了摇头。   乔连连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能来参加姑婆葬礼的,那可都是李家的亲人,自然也就向着李春花居多。   前头彭东远的张狂已经惹怒了他们,如今眼看着贱人遭了天谴,他们才不可能站出来帮忙作证。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动手的碧松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李家村。   没有人证,没有物证,连凶手都抓不到。   彭东远所谓的告官,不过是一场空嚷嚷罢了。   “真可惜,听说你还没有子嗣,又是彭家唯一的子孙,想来你们彭家是要断子绝孙咯。”乔连连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彭东远登时一脸绝望的瘫软在了地上。   乔连连不管他,对着几个李家村的壮汉喝道,“来人,将姑婆送去往生!”   被打断的葬礼在凄凉的唢呐声中重新续接了起来。   姑婆被送到了地里,用黄土一掩,自此在世间了无了姓名。   李春花含着泪添土,有好几次险些晕厥过去,最后又靠着惊人的毅力挺了下来。   洒好最后一培土,再将其拍成坚实的圆形,一群人才折返回了李春花家。   此时,彭家的人已经到来,正扶着彭东远嘘寒问暖。   还有人气的原地咒骂,恨不得将乔连连和李春花原地撕成两半。   寂静的小院里,两拨人撞见了。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彭东远的娘一看见乔连连就尖叫着扑了过去,还好琴知站了出来,三两下将她推回了原位。   “你这贱人,你为何害我儿,你让我彭家断子绝孙,我与你拼了。”彭东远的娘拍着腿咒骂,只恨自己没多长几条手臂,不能撕了这俩贱人。   乔连连和李春花均没有任何回应。   “我可怜的东儿,我的小孙孙,我们彭家的根儿啊。”她却是越哭越起劲,恨不得将扁桃体都喷出去。   乔连连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神秘一笑,“谁说你们彭家断子绝孙了,春花肚子里,可就有一个孩子。”   彭家人顿时都愣了。   彭东远和彭东远的娘尤为激动,一双眼睛盯着李春花的腹部,仿佛要将其灼穿。   好巧不巧的,李春花干呕了一声。   两人顿时无比激动,彭东远的娘连一身是血的亲儿子都顾不上了,热情的凑到李春花跟前,一脸的关心体贴,“春花啊,你身子怎么样?什么时候来的葵水?可有不适?”   李春花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乔连连单手抵在了她的背后,仿佛赐予了她力量。   李春花用舌尖抵着上颌,好大会子才道,“是,我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的天。”彭东远的娘大叫一声,双手合十,两眼都是泪,“谢天谢地,老天有眼,我们彭家又有后了,春花,那和离书你还给我,回家来吧,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彭东远躺在地上,虽满脸不甘,但眼底也有几分热切,“回来吧,春花。”   明明之前还是恨不得生死相向的仇人,结果因为一个孩子,突然就变了张脸。   李春花望着这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还想歇斯底里的骂这群人一顿。   但想到乔连连的计划,她还是按捺住了情绪。   “好啊。”李春花轻声道,“不过我还有点东西落在了连连家里,想先去拿回来,你们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好,好。”彭家人一口应了。   李春花当即携着乔连连的手上了马车,里头是早就坐进去的五个孩子,还有赶车的碧松,以及好些行礼包袱。   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去拿一趟东西,更像是搬家一样。   彭东远的娘有些不安的上前两步,“春花啊,要不你就别去了吧,我让你堂弟帮忙拿回来,你先下来,跟我回家。”   她冲李春花摆手。   然而李春花只是掀开帘子冷笑,“你让我回去就回去,你想要这个孩子我就得生?别做大梦了,明日我就藏红花将这孩子打了,你们彭家不配有后!”   她话音刚落,碧松就敲了下马屁股。   马车骤然狂奔,朝着安阳郡的方向驶去,追赶着才启程没多久的绛春等人。   至于彭家人的尖叫,哭泣,无助,哀求,都已经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再不必听闻。   【作者题外话】:存稿告罄,接下来就是府城和名称的事情了,。啊啊啊啊,表妹不能白瞎了,我决定带走她,让她成为女主的得力助手,至于这个孩子到底留不留,你们决定!!希望留的可以建议名字,希望打掉的,直接表明态度就行,爱你们哟。 第160章 租房   坚硬的泥土路上,一辆马车呼啸着奔驰而过,溅起浓浓的尘烟,让两旁走路的人吃了满嘴的灰。   “碧松,慢点吧。”乔连连淡淡道。   现在已经离开李家村颇远,彭家人追不上来了,不必再如此快速,免得人身子吃不消。   “连连,你不用顾虑我。”李春花道,“这孩子我不打算留着,不仅如此,我还要将它打下来,送给彭家的人。”   “我要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子孙化作一滩脓血,是怎样的感受。”   李春华的语调平静,声音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厉。   碧松在外头听着打了个寒颤,暗道,这世上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不仅仅是顾虑你。”乔连连浅笑,“我也是怕影响了两边走路的人。”   遥想当初,她被牛大叔从牛车上赶下来,只能抱着顾歌再返回城里找车的时候,就吃过这样的亏。   一大块浓烟雾奔过来,要是能有个躲的地方还好,没有躲的地方,可不是只能吃上一嘴一头的灰。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道理乔连连还是懂得。   “至于这孩子……”她沉吟了片刻,“你若是不想留,就不留。”   李春花郑重的点了点头。   等到了西阳镇,绛春已经带着一大堆行礼在等他们了。   两批人汇合后,乔连连去了趟四喜楼。   这段时间,烤系列的菜几乎风靡了整个安阳郡,继乔连连给的原配方后,四喜楼的大师傅个个绞尽脑汁创出新菜,其中免不了有奇怪的东西混入,但大致来说口感都算不错。   尤其是周师傅自创的一个咸香口酱汁,销量颇为不错,韩兆也非常会做人,给予了适当奖励。   这下子,大家伙创作的热情被激发得更加淋漓尽致。   就目前而言,四喜楼不缺新菜了。   但乔连连是个恪守诺言的人,当初说好了每个月教三道新菜,那就得教。   可以多,但绝不能少。   这次乔连连要去府城两个月,少不得要教上六七道菜。   好在,难不倒她。   也就一个时辰,乔连连就一身轻松的从四喜楼里出来了。   在她身后,跟着韩兆韩暮父子两个。   韩暮一脸兴奋,韩兆却满脸严肃。   “你不要以为去了府城就能天高任鸟飞,最多半个月,我就会去府城了。”韩兆教育自家儿子。   韩暮有些惊愕,“你不在斜阳县看着四喜楼,去府城干什么。”   “当然是去开分店。”韩兆十分骄傲,“吃鱼热本就给四喜楼扬起了一定的名气,烧烤更是让生意火了好些倍,这几个月我已经调动好了足够的银钱,只等着提出来就去府城开一家四喜楼,将烧烤也带给府城的人尝一尝。”   言罢,他又看向乔连连,“乔娘子也拿分红入了股,安阳郡的四喜楼,利润我与她一人一半。”   从前,韩兆是大东家,乔连连勉强够能称个小东家,用教的新菜分走一些微薄的利润。   后来,四喜楼的新菜越来越多,老菜几乎无人问津,自然乔连连的分红也越来越多。   可乔连连沉得住气,一直没来提过那些分红,等到韩兆按捺不住想要去府城开分店的时候,她趁势提出用分红加技术入一半的股份。   如此一来,她就成了与韩兆平起平坐的大东家。   倘若换成别人,韩兆必然是要生怒的,认为对方诚心算计自己,想要吞并四喜楼。   可跟乔连连合作了这些日子,他也是逐渐看明白了,这女人是个有能力的,四喜楼有她这样一个东家,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起码,靠韩兆自己,是没办法短时间将四喜楼开到兰州府城这种地方的。   “那半个月之后,我在府城等韩东家。”乔连连冲韩兆颔首,“时间不多了,我们先上路了。”   一行人又加上了个韩暮,日夜兼程往兰州府赶路。   足足十天十夜,才赶到了地方。   算一算日子,明日就要府试了。   乔连连不敢耽搁,径直找上牙侩,要租个院子。   牙侩,和牙婆类似。   只是牙婆倒腾女子,以卖丫鬟为主。   牙侩却是卖车房马,以倒腾东西为主。   府城之大,好几个郡城都比不了,其雕梁画栋,彩姿绘墙也令人耳目一新。   与此同时,物价也翻了好几倍。   在西阳镇,租个三进的小院只需要五两银子,到斜阳县没有八两下不来,安阳郡更夸张,至少十五两。   结果到了兰州府,一个三进的小院,一个月就得要五十两银子。   两个月那可就是一百两了,能在斜阳西买个三进的院子了。   乔连连想吐血而亡。   这也太贵了,物价翻了不止一倍。   她咬着牙龈问,“这太贵了,能不能便宜点?”   牙侩态度一瞬间拉了下来,“夫人,不是咱不给你便宜,实在是房源紧俏,明日就是府试了,咱都知道府试时间长,几乎所有的考生都租了房子,要不是您要的三进是大院,我还真给你找不到了,就这还是最后一个了呢,您要是不要,我就给别人了。”   乔连连沉着脸没有讲话,思绪有些挣扎。   牙侩以为她是付不起,用指甲缝剔着牙往外走,“没钱就别想租什么三进的院子了,住个小屋打地铺不就行了,有的人还流浪街头呢,没钱就过没钱的日子,可别装大爷。”   这话听的乔连连不乐意了。   她倒不是掏不出这一百两,只是觉得价格高的有些离谱,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不过,这牙侩说话不好听,但却没说错。   明日就是府试了,租房肯定紧俏,不能让顾城临考前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而且,李春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等待解决。   罢了罢了,贵就贵,还是租了吧。   乔连连豁地抬起头,正准备叫住牙侩,一旁的碧松忽然大叫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我在这里好像有个院子。”   在场人均是猛地回头。   碧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反复看了几眼,确定后才道,“没错,是个四进的院子。”   一旁的绛春翻了个白眼。   碧松哪里会有兰州府的房产,分明是某位爷算到乔连连会用到,特意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结果碧松这货给忘了,紧要关头才想起来。   还好没耽误了,否则他就等着吃罚吧。 第161章 府试   “真想不到,碧松竟然也有这么大一处房产。”乔连连却异常惊喜,接过地契来回翻看了好几下,才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租你的房吧。”   “夫人这话严重了,住两个月而已,说不得我还要感谢夫人帮我把院子打扫干净呢。”碧松笑嘻嘻的。   开玩笑,拿爷的房子租给夫人,再收夫人的租金,他真是嫌命长了。   “那也不能白住啊。”乔连连有些迟疑。   “不是白住,劳烦夫人帮忙清理下,这房子年久失修,收拾起来可麻烦了呢。”碧松连连摆手,到最后已然有些央求,“夫人可别再提这租金的事儿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乔连连眯了眯眼,好大会子才点了点头。   一行人离开这三进的小院,前往碧松的四进小院。   外头的牙侩看见他们,还以为是回心转意了,冷傲的迎了上来。   结果一行人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四进小院。   到了地方,乔连连才发现,哪有什么年久失修,这院子宽敞明亮,装修风雅,处处透着一股低调的富贵。   非要找点瑕疵,就是真的很久没住人了,整个院子里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人气,灰尘也有点重。   乔连连看了一眼日头,还高高的挂在头顶,空气中有点灼热,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当即撸起袖子,从箱笼里拿出几块布,又点了好几个人手出来,“帮忙打扫一下。”   都说人多力量大,虽然四进的院子足有八间房,但还是很快被整理了出来。   乔连连安排了一下住宿问题。   以前只带韩暮与顾城,娘仨一人一间房也住的开,现在人多,住的就得好好布置一番。   韩暮与顾城是考生,重点优待,一人一间。   韩家的几个护卫住一间,乔连连带着闺女们住一间,俩小儿子住一间,李春花一间,碧松和绛春一人一间。   八间房,分的清清楚楚。   当天晚上,简单用了点吃食,一群人就休息了。   只有乔连连还在忙碌。   明日的府试极重要,是童生跨作秀才的重要门槛,考试时间也从大半天变成了一整天,考生鸡鸣时进场,入夜才能回,中间要在贡院待上六七个时辰。   这还只是前头几天的考试,等到了最后两场考试,要在里头呆上三天整。   这三天,吃喝拉撒俱在里头,可见考官除了较量童生们的文章,显然也在考验身体素质,生活本领等综合能力。   乔连连不担心两个孩子会坚持不下来,但如果能让他们呆的更舒服点,何乐不为。   尤其是随着天气炎热,总有考生中暑被横着抬出贡院,又或者热的无心考试,白白浪费了一两年的时光。   首先,干粮是要备上的,这样才能放一天不馊。   其次,还要准备清凉解暑的东西,防止孩子中暑。   这样林林总总忙碌下来,等东西罗列好,天色已经黑透了。   乔连连闭上眼,才歇息了两个时辰,就到了鸡鸣时间。   顾城素来不让人操心,早早地起床穿好了衣裳,甚至还有时间去叫韩暮起床。   乔连连把昨天晚上分好的包裹分别递给两个考生。   “娘昨天晚上又没好好休息吧。”顾城望着后娘大大的眼袋,眼里一闪而过心疼,“不必这么操心的,就让我们和其他人一样就行了,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   说完,还回头问了同伴一句,“你说对吧韩暮。”   韩暮尚困的头一点一点,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挺起胸膛,“对。”   乔连连忍不住在大儿子头上摸了一下,叮嘱道,“吃的喝的我都给你放好了,倘若觉得燥热不舒服,我还给你放了一瓶药,往额上涂上两下就舒服了。”   顾城无奈的点头,“娘你回去睡吧,贡院就在不远处,我们两自己过去就行了。”   乔连连不愿意,说什么也要看着两个孩子进了贡院,才打着哈欠回了院里,闷头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到江白隐找上门来,她才苏醒过来,简单拾掇了一下,带着惺忪的睡眼见了客。   “说好一起去府城,结果都出发了,你让人通知我先来,我足足等了你五日,才算见到你人。”江白隐有些好笑。   见惯了顾夫人精明强势又淡漠的样子,倒是头一次看到了她惺忪中透着惫懒的样子,他觉得有点新奇,又有点心疼。   这女人肯定忙坏了。   “这个真的对不住,临时出了点意外。”乔连连歉意的笑了笑,“不过好在孩子们都已经去考试了,我也抽出空来了,江老板要是有病人,我这就可以过去东芝堂。”   江白隐没说话。   东芝堂的确是来了病人,他也的确是找乔连连过去坐诊的。   但看到她眼底的黑青,看到她有些苍白的嘴唇,他忽然就不想让她过去了。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再看诊。”江白隐站了起来。   乔连连有些惊愕,“我没关系的,不会影响看诊的。”   “不是影响不影响,是你太累了,先好好休息。”江白隐的语气不容反驳,“事情我先你推了,明日辰时你到东芝堂即可。”   说完,不等乔连连反驳,他就站起身,飞速的离开了。   到了这会,乔连连再不懂他的苦心就是傻子了。   “多谢。”她望着江白隐的背影默默地道了声谢。   简单用了点午饭,乔连连又陷入了补眠中。   这一次足足到天黑她才醒来。   两个孩子都已经结束考试回到了家里。   没了安阳郡的糟心的针对,顾城和韩暮顺利地进入了贡院,发下试题就开始着手考试。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围人吃的都是干饼子,干馍馍头,顾城却掏出来个还温热的大包子,咬一口,搅了香油的肉馅顿时弥漫了半个考场。   下午时分,好几个人都热的受不了,顾城摸到了一个奇怪的瓶子,质感从没见过,他尝试着拧了一下,结果真的拧开了,里头是冰凉的绿豆汤。   喝一口,沁人心脾,燥热感顿时不见,剩下的只有神清气爽。   顾城落笔如有神助,龙蛇飞舞,天还没黑就把所有的卷题都答了出来。   等考完从贡院里出来,周遭的人都些蔫吧,唯独顾城韩暮两个从容淡定。   这一切,都是乔连连的功劳。 第162章 二选一   “乔娘子太厉害了。”韩暮对着乔连连竖起大拇指,“带的干粮好吃,还有冰冰凉凉的绿豆水,就是不知道那杯子哪里买的,要是能拿来卖就好了。”   乔连连忍住笑。   韩暮不愧是商人的嫡子,开口闭口就是生意,才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如此敏锐,看来韩兆后继有人了。   “这杯子不能拿来卖。”乔连连柔声道,“那是我在西域商人手里买到的,只有两个,你们拿着用,将来装热水或者冷水都可以保温一定的时间。”   其实也就是不锈钢保温杯,只是在这个时代太罕见了。   她得叮嘱一下两个孩子,“这东西太过稀缺,我也是机缘巧合才遇到,你们只需自己使用即可,不能告知他人。”   韩暮和顾城对视一眼,一块点了点头。   到现在他们再不知道乔连连身上迷雾重重,那就是傻蛋了。   不过两个小孩都想得十分明白:再迷雾重重又如何,这女人掏心掏肺的对他们,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回报她,而不是怀疑她。   人,要学会知恩。   第二天是不考试的,乔连连就没忙碌,好好休息了一夜,于第二天辰时抵达了东芝堂。   江白隐已经着一袭白衣坐在店里了,见她走来,露出几分笑意,“今天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嘛。”   精神奕奕,形容饱满,嘴唇嫣红。   这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应该有的特征。   “叫江老板见笑了。”乔连连浅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有些匆忙了。”   “事情不大,先来见见我们的病人吧。”江白隐掀了内室的帘子。   乔连连顺着就走了进去。   还是和之前一样隐秘的见面方式,但里头的妇人没有戴面纱,看见乔连连之后,还冲她笑了笑。   刚开始乔连连没反应过来,目光撇到妇人富贵中透着优雅的穿着,才恍然大悟。   是王夫人。   “乔大夫来了。”她一看到乔连连就直摆手,“快来,快过来。”   乔连连依言坐下。   “你这女大夫还真有两把刷子,我回家吃了那些药物,果然舒缓了许多。我又按照你说的,特意减免了生气,有什么事尽量想开点,如今已然大好不疼了。”王夫人语气轻快,形容活泼,“我今日来,便是特意感谢你的。”   乔连连微微一笑,“夫人不必在意,治病收钱,王夫人已经给过诊金了,不必特意感谢。”   “话是这么说,你帮我解了一个大难题,我也不能不表示一下。”王夫人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了两样东西,“我左手上是一张银票,右手上是一张拜帖。”   “银票呢,价值一千两,拜帖你可以去京城找我帮你一件事,任何忙只要我能做到。”王夫人目光犀利的盯着乔连连,“你可以选其中一样。”   “一定要选吗?”乔连连语气甚是平淡。   王夫人点了点头。   乔连连看了一眼江白隐,他目光落在拜帖上,显然是在暗示乔连连,这东西的价值。   王夫人衣着华贵,说起话来优雅稳重,又是京城人士,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   那么这拜帖的价值就不是区区一千两可以体现的。   江白隐从私心里讲,希望乔连连拿张拜帖。   可那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抬起纤纤素手,没有丝毫犹豫的,把银票拿走了。   “那就多谢王夫人的一千两了,为感谢你,接下来三年内夫人的病症我都免费治了,不收诊金。”乔连连把银票放进怀里,一本正经的道。   她初来乍到府城,正嫌弃物价贵到惊人,难得有个送钱的,她自然不会拒绝。   但要,也不白要。   接下来三年的免费治疗,就当是王夫人提前预支诊金了。   江白隐和王夫人都有些怔愣。   江白隐是为乔连连惋惜,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王夫人刚开始怔愣,一会却又缓缓地笑了。   “好,好个乔大夫。”她叹息着摇头。   方才,表面看是她给予了乔连连东西,实际上并没有白给——乔连连已经用三年免诊金还了回来。   这个女大夫,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沉稳大气,叫王夫人心底真是难以不起好感。   “我们这一来一往,竟是没答谢到你,这样,我给你多介绍几个病人吧。”王夫人发自内心的道。   乔连连自不会拒绝,“这一两个月我应该都在府城,夫人要看病来府城就行。”   说完,她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既然夫人没有病症要看,那我就回去了,日头不早了,得给几个孩子做饭了。”   “乔大夫已经成家了?”王夫人极惊愕。   “嗯。”乔连连站起身,冲两人告辞。   江白隐把她送到了门口。   “你知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极度惋惜,“也许以后王夫人能帮助你许多。”   “现在就挺多的。”乔连连认真道,“她多介绍几个病人,我就能多赚几个钱了。”   江白隐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个女人,怎么就掉钱眼里,只认钱了呢。   在这个王朝,权势比钱重要多了。   君不见,多少人花钱买官,为的就是个地位。   把乔连连送上马车,江白隐就开始往回走。   只是越走,他越咂摸出了不对劲。   刚才一番交锋,看似乔连连吃了大亏,实则她赢得了更多与贵夫人交集的机会,而且王夫人对她好感骤增,以后估计会钦点她为专用女医。   如此一来,她所获得的,可比一枚用完就报废拜帖有价值的多。   倒是他浅见了。   江白隐顿下脚步,神情怔忪,好半晌才仰天大笑,“好你个乔连连,好你个乔连连。”   正在回家的乔连连不知这一幕,只闷头打了两个喷嚏。   负责赶车的碧松就问,“夫人你没事吧。”   乔连连摆摆手,让他赶紧回了四进小院里。   李春花还在家里等着,今日说好了,要为她把胎落了。   乔连连早就备好了藏红花和清宫的药物,只等着赶回去就实施手术。   四进院离东芝堂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乔连连从车上跳下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李春花站在阳光下,抬起头,轻抚小腹的动作。   也许是阳光洒落,也许是温度太热,一刹那,乔连连仿佛看见了浓郁的母性光辉。   她的心底突然一滞。   【作者题外话】:昨天没肝完,所以今天早上发了,有点迟,阿米豆腐。   关于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大家评论都挺均匀,天平摇摆不定,搞得我都不知到要不要打掉了…………嘤嘤嘤,好难抉择啊。   (ps“我们连连要进京了,我开始为她找靠山了你们看出来了吗) 第163章 劝进京   乔连连没生过孩子,不能体会十月怀胎的心情。   但她养育了几个小萝卜头,看着他们从豆芽菜长成了胖多肉,她的内心充实又自豪。   倘若有人告诉她,要将小多肉们统统拔掉,也许乔连连会疯。   俗话说,拥有着的人才最怕失去,乔连连深以为然。   “夫人,怎么不走了。”碧松停好马车,看她站在门前不动,小声的问了一句。   刚好惊动了仰着头的李春花,女人看向乔连连,露出了浅浅的笑,“连连,你回来了。”   乔连连走到她跟前,目光有些怜悯,“春花,你要是想留下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虽然李春花会稍微累一些,但至少能养育的起这孩子。   “留下?”李春花眼底有泪花浮起。   她显然也是动过这个念头的,也对这个孩子有过不舍,但她终究不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少女。   大上几岁,却能明悟太多的事情。   比如,养着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有多艰难。   比如,她会爱这个孩子,也会恨这个孩子。   李春花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显得从容镇定,“连连,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跟着我,他也不会幸福,倒不如早些投个好人家。”   “倘若我们母子真的有缘,将来依旧会再见。”   一碗藏红花,一颗打胎药,一滩脓血,一条命。   李春花虚弱的躺在了房间里,虽然不能动弹,但神情却祥和了许多。   “连连,我想……”她话没有说完。   乔连连却瞬间明悟,“这摊脓血,我会使人送回李家村。”   加上冰块,快马加鞭,也就几日功夫。   李春花顿时满意的闭上眼,昏昏睡去。   六日后,本就静默的彭家爆发了凄厉的哭声,其中以彭东远最为甚,捧着一滩脓血,哭的疯疯癫癫,“我儿,我儿,我彭家的后啊。”   外人只当他得了报应,指指点点着嘲笑。   天道轮回,不外如是。   ……   孩子们的府试还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三日考一次,一次考几天,有点小小的磨人。   好在顾城和韩暮都是镇定的,不考的日子就在四进院里认真读书学习。   倒是乔连连有点忙。   王夫人说给她介绍病人,当真介绍了两个过来。   乔连连都认真的诊治了。   这几位夫人皆是非富即贵,穿着华丽,一看就身份非凡。   患的也不是什么大病,都是些女子家的羞耻隐私,对着男大夫死活说不出口,但换成女大夫就好解决多了,不过半月症状就得到了缓解。   几位夫人都对乔连连甚为满意,王夫人最甚,在乔连连妙手治好了第三个夫人后,她终于忍不住抛出了橄榄枝,“乔娘子若是乐意,不如考虑跟我去京城,虽不能保你荣华富贵,但绝对让你财源广进。”   王夫人是京城人士,这次是为了治病特意来找江白隐的,她本人有家有室,不可能永远停留在兰州府。   此时,她的症状已经转好,不日便要回京城去了。   在临走前,她希望能带走乔连连,也为京城带去一个妙手医女。   王夫人说这句话时,其实是自信满满的。   她自己身份非凡,乔连连又渴望金钱,实在没道理拒绝。   然而片刻后,只听得乔连连道,“夫人,我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王夫人有些惊愕。   难道她金口许诺出的东西,还抵不上乔连连在这里的资产吗?   “因为我的孩子都在这里,我的家,我的房子,都在这里。”乔连连一脸认真,“还有我逝去的夫婿,也在这里。”   她要是走了,倘若有一天顾绍回来了,该去哪里找她和孩子们。   王夫人已经通过江白隐知道了乔连连大致的经历,也明白她是情深义重的好女人,当即惋惜道,“我理解你,希望你有一天想通了,愿意来京城,便来找我,江大夫知道我在哪里。”   这是王夫人的善意,也是口头许诺的拜名帖,就算现在不用,将来也许会用到。   乔连连笑着点头应了,又给几个夫人简单看了看,便离开了。   碧松还在外头充当着马夫,见乔连连回来,为她掀开车帘,殷勤道,“夫人,这次问诊如何?”   乔连连随口道,“几位夫人的病症都不算难,吃些小药就能好了。”   “夫人真是厉害。”碧松忍不住道,“不仅会做饭,还会看病,还好大家知道的不全面,否则肯定要疯抢夫人了。”   这马屁拍的,乔连连失笑,无奈道,“刚才倒是有个夫人邀我去京城呢,不过被我给婉拒了。”   车辕上的碧松心抖了一下。   爷让他把夫人拐回京城,他还没敢提起来,夫人就已经拒绝过别人了。   而且还拒绝的那么斩钉截铁。   碧松觉得自己任务要失败了。   出于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他还是咬着牙问了一句,“夫人为什么不愿意去京城?”   “为什么要去京城?”乔连连反问。   她不是讨厌京城,她是真的认为没有去的必要。   碧松斟酌了片刻,决定从乔连连最疼爱的几个孩子入手,“顾城县试拿了案首,院试也是前三的好成绩,如今的府试应该也是板上钉钉的过,届时他就是个秀才了,迟早要进入京城考进士,难不成夫人要放他自己一个人去?”   这话说的,乔连连有一瞬间的晃神。   在她的记忆里,顾城一直都是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即使心思阴沉腹黑冷漠,但本质上依然是个胆小的,柔软亲人的孩子。   谁知道他会县试院试一路开起绿灯,才上学不到一年就成为了童生,还来了府试。   只要这次的考试过了,顾城可能会成为兰州府最年轻的秀才。   如此前途不可限量的孩子,自然是迟早要进入京城,去考进士,去争夺加官进爵的机会。   乔连连扪心自问,她能放心让顾城一个人去进京赶考吗?   不能。   她一定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大儿子,既防止他跟原女主相遇,也是因为舍不得一家人分散。   碧松在一旁观察着乔连连的表情,当看到她眼底的恍惚时,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第164章 进京   “所以夫人,这京城迟早是要去的,躲也躲不开。”碧松为自己的机灵沾沾自喜。   乔连连从晃神中走出来,淡淡一笑,“就算要去京城,也得几年之后了,城儿年纪小,不必这么着急考进士,先在秀才稳一稳再说。”   碧松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夫人听完他说的话应该立马知错,并提出快马加鞭赶去京城才对。   还几年之后,夫人要真是几年之后再去京城,爷怕是要熬死。   同时,也会折磨死自己。   为了自己不被折磨死,碧松咬紧牙关,思绪来回翻腾。   突然,他急中生智,“夫人,兰州府到底只是个小地方,教育有限,有可能耽误顾城的学习,倘若能进国学接受教育,说不得他在科举的路途上能走的更远。”   这话没瑕疵。   城市越大,师资力量也就越浓厚。   与之相反,越是偏远地区,好的老师也就越稀少。   如李老先生,当年也不过就是个落榜的进士,在京城比比皆是,来到斜阳镇却能引得颇有家底的韩暮来求学,足见这种等级的人在小地方有多稀少。   乔连连可以让顾城去安阳郡上学,甚至能来兰州府求学。   但跟京城的国学比起来,好像一切又都被比下去了。   没有一个母亲能容忍自己的孩子比别人差,乔连连也不例外,如果说之前她真的认为没必要去京城,但这一刻,她动摇了。   不光顾城,还有顾钟,这个更天才的孩子,倘若能去京城接受教育,也不知道将来能达到怎样的地步。   顾楼要是能有个更专业的武学老师,会不会练的更好。   顾鹊会买到更漂亮的衣服,顾歌也会出落得更亭亭玉立,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乔连连自己什么都不图,但她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孩子们。   “也许,我不应该拒绝王夫人。”她忍不住喃喃。   夫人心动了,夫人终于心动了。   碧松努力稳住自己颤抖的手,沉静道,“便是没有她,只靠夫人的能力,去了京城也可以活的好好地,更何况有那位夫人抛出的橄榄枝在,夫人只要去了京城,必然少不了拂照。”   话里话外,前前后后,总之就是在劝乔连连进京。   仿佛京城是他家。   乔连连回过神来,奇怪的瞥了碧松一眼,“你为什么总想让我去京城。”   碧松“啊”了一声,心头一紧,佯装道,“什么?我没有啊,夫人可不要瞎讲,我对京城没什么想法,就是顾城这么厉害,早晚得去国学,毕竟是那么优秀的夫人养出来的孩子。”   遇事拍马屁,拆穿也没事。   这是碧松信奉的人生格言,向来出不了错。   然而这次他遇到了乔连连。   “早晚都得去,也不是现在去,城儿年纪毕竟小,等过个四五年再说。”她懒懒的往后一仰,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如果看到她表情,就能明白她是在逗人。   可碧松看不到,顿时急出了汗,但又不敢讲话,只能压着自己,睁着委屈巴巴的小眼睛,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回到了四进的院里。   李春花还在屋里坐小月,琴知给她炖了蛋汤正送过去,看到碧松委屈到快哭了的表情,她多嘴问了一句,“松哥,你咋了?”   碧松紧紧咬住下唇,跟小媳妇似的道,“没事……”   这副表情,还没事,骗谁呐。   琴知把蛋汤交给雅知,自己凑到了跟前,压低声音道,“到底出啥事了,你跟我说,妹儿帮你出气。”   碧松瞥了一眼支起耳朵的雅知,委屈巴巴的道,“我想劝夫人去京城,那边有利于顾城上学,将来考进士也得在那,不如早些安家,可夫人说,得四五年之后才去。”   四五年之后,爷的头发都等白了。   “啥,四五年?”琴知也一脸惊讶。   碧松就更委屈了,“你说过不过分,夫人居然要四五年之后才去京城,四五年啊……”   琴知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哭嚎,“夫人没说四五年啊,只说等大少爷成绩出来了就去京城看看,能不能入国学。”   考……考完了就去?   夫人不是这么说的啊?   碧松呆呆的回过头,一旁的雅知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   他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夫人涮了。   真是……   虽然过分但还是十分开心。   当天晚上,顾城和韩暮考试完回来,就知道了乔连连打算进京的消息。   顾城还好,只是略一激动,就掩盖住了。   韩暮却是直接哀嚎了起来,“乔娘子,兰州府不好么,你为什么要去京城,为什么要去啊。”   他家在兰州府,他老子在兰州府,他家生意在兰州府。   他可以跟着乔连连去考试,因为始终都要回家,但他没有办法跟着乔连连去京城,韩兆一定不会放人。   所以韩暮内心那个绝望啊,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乔娘子抛弃了,整个人都气馁了。   乔连连也有些不舍这个特别能嚷嚷的淘气包,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要着急,韩东家已经把四喜楼开到了兰州府,相信很快就能开到京城了,我过去看看也是先探探路,倘若国学真的很好,你也可以你让韩东家带你过来。”   “可乔娘子,我舍不得你啊。”韩暮哀嚎着要去抱乔连连的腰。   一旁的顾城眼疾手快插在了两个人中间。   韩暮结结实实的把好兄弟顾城抱了个满怀。   可怜小韩暮还不清楚,兀自在顾城的肩上蹭了两下,露出满足的笑意,“总算是抱到乔娘子了。”   顾城低低的咳嗽了两声。   韩暮受惊睁眼,惨叫出声,“为什么是你。”   “离我娘远点。”顾城瞥了他一眼。   韩暮本就比顾城高了半头,如今大半年过去了,俩人齐齐窜了半个头,现在的韩暮几乎要跟乔连连一样高了,怎么能去抱乔连连。   就算不一样高,顾城也坚决不会让他抱到后娘。   坚决不!   乔连连在一旁看着这兄弟俩的互动,强忍着笑意,“你们好好看书,我去做饭了。”   来府城已有月余,孩子们的考试到了尾声,四喜楼的新店已经开业,就连东芝堂都没有特殊的病人要诊治了。   七月底,天气最灼热的时刻,顾城的成绩出来了,稳中秀才,且成绩高居榜单前十,是这一批生员里年纪最小,最前途无量的。   乔连连没有给他被人追捧的机会,带上刚出月子的李春花,以及家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十数个人,启程出发,前往京城。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一会 第165章 抵达   临走前,乔连连与韩兆和江白隐都认真的谈了一次话。   韩兆对她先去京城一事十分支持,甚至想立即调动资金让乔连连去京城开个四喜楼,完成他多年的夙愿。   然而乔连连拒绝了。   初来乍到,她尚且不一定能在京城安稳生活,何来本事开个四喜楼。   不过提前做好准备倒也没错,谁知道将来能不能开起来呢。   同韩兆不同,江白隐却十分不支持她去京城。   “国学固然优秀,兰州府也能找到极好的私塾,如果是为了这个去京城,实在是没有必要。”他苦口婆心,“天子脚下是非多,那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乔连连笑了笑。   她不是个摇摆的人,有些决定一旦下了,有些思想一旦起了,不撞南墙她是不会回头的。   比如养几个孩子。   比如去京城。   江白隐见她如此坚决,倒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有点委屈的道,“我随着你从斜阳县到西阳镇,再到兰州府,结果你现在要去京城。”   而他,最不想回的地方,便是京城。   “江老板不必随我,你是潇洒自由的人,而我是五个孩子的娘,身份不一样注定了走的路也不一样。”乔连连浅笑着许诺,“不过你放心,只要京城有东芝堂,我就会去给东芝堂坐诊。”   江白隐定定的望着她,好大会子,遗憾的摇了摇头。   乔连连以为他是遗憾不能再和自己共事。   等到进京的那天,她才发现,这个白衣飘飘的男人居然带着行李骑着马,跟在了她的身畔。   “江白隐,你不是说不想进京吗?”乔连连掀着帘子问。   “我是不想进,可你想,而我只想与你一起。”江白隐压着声音认真道。   乔连连一怔,这话怎么听着有些暧昧。   不过想想,江白隐与顾绍相互欣赏,自己如今又新寡,他应当不是故意的。   乔连连冲他一笑,放下帘子,坐回了车内。   七月的天气十分灼热,一路走来,免不了汗湿夹背。   几个孩子中顾楼有点小胖,更是热的不行。   乔连连心疼归孩子,便一直为他打扇,但仍旧解不了燥热之苦。   “娘,我们要不然别去京城了吧。”小胖子一边擦汗,一边嚷嚷。   乔连连把浸了水的帕子拧干,为他擦拭身体散热,“这次去,是看看你哥哥能不能上国学,要是能上就留在京城。”   要是不能,自然就得回兰州府。   顾鹊和顾城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讲话。   打从乔连连提出要进京的时候,这兄妹俩就异常沉默,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顾城还好,顾鹊心底却有隐隐的激动。   离开那个地方快两年了,终于又要回去了么?   顾鹊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一方面,她渴望回去,回到那个可恶的女人面前,把自己失去的,她抢走的,全部夺回来。   可另一方面,她又贪图和后娘平静安逸的生活,因为她跟顾城都清楚,一旦入了京,见到了熟人,所有的平静都将化为乌有。   “娘,还是热,热死了。”顾楼还在嚷嚷。   乔连连没了办法,叫碧松勒停了马车,喊道,“你带小楼去洗个澡,去去热气。”   说完,又把顾歌和顾钟抱下了马车,找了个阴凉地让他们透透气。   “城儿,鹊儿,你们也下来凉快凉快。”乔连连喊。   顾鹊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弹。   顾城同样是神情凝重。   兄妹俩从得知乔连连想进京,到现在只来得及交谈了一次。   当时顾城的态度是不反对,顾鹊的态度是不支持。   现在机会难得,兄妹两个不约而同的压低声音,交谈了起来。   “哥,你说,咱回京要找他吗?”顾鹊问。   这个他虽然没明指,但顾城心里明白。   “不找。”顾城的语气十分冷淡,“我不过是个秀才,无权无势,找他作甚。”   “可是……”顾鹊有些迟疑,“咱们只要进京了,他迟早会找上门来。”   听爹说,他已经找他们很久很久了,一直不曾死过心。   “他找任他找,与我们何干,我们现在是娘的孩子。”顾城一脸严肃。   顾鹊沉默片刻,也点了点头。   是的,他们的娘,现在叫乔连连。   “顾城,顾鹊,你俩不热吗?”外头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兄妹俩脸上迅速挂起笑容,高高的应了一声,“就来。”   然后跳下了马车。   乔连连已经找了个树荫,抱着两个孩子在乘凉了。   顾城和顾鹊刚偎过去,她就递了一杯冰水过来,“喝点,别贪多,小心拉肚子,咱们路上不方便,真拉肚子了可能出恭都找不到地方。”   和所有的亲娘一样,疼爱孩子,又避免不了几分絮叨。   可顾城一点都不讨厌她的絮叨。   如果可以,他想听一辈子。   ……   一行人七月底出发,走走停停,经过了七八个郡城,三四个府城,走了快俩月,才算是到了京城。   九月中旬,天气已经凉快许多。   没了汗流浃背,几个孩子都很精神,尤其三个小的,纷纷撩起帘子往外探头。   就连李春花都忍不住一直往外瞥。   她自小生在李家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斜阳县,到兰州府后看到满城的雕梁画栋便已惊艳无比,如今再看到巍峨壮观的京城,她更是心潮澎湃,一点都不后悔跟着乔连连走。   进城费依旧是一人一两银子,倒没有因为在天子脚下而变得昂贵。   乔连连让碧松交了,一行人打着马车进了京城。   江白隐有事情先行离去了。   碧松七拐八拐进了一个极繁华的街道,乔连连坐在车内就听得外头叫卖声不绝于耳,吃的喝的用的极齐全,比她所见到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要繁华。   不愧是京城。   走着走着,碧松又拐去了不知哪里,方才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厚重和宁静感。   就像是到了某个森严的地方似的。   很快,碧松停了马车。   乔连连打开帘子,就看见一对石雕的狮子,漆红的大门,以及泛着金光的牌匾。   上面的字体有些潦草,但乔连连还是用半蒙的方法猜了出来,“长公主府……”   她顿时一惊,“碧松,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碧松一呆,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车里带的不是爷,是爷的夫人。   他拍了拍自己的猪脑子,手忙脚乱的拽起缰绳,就要赶车离开。   说来也巧,素来紧闭的长公主府大门忽然大开,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地走了出来。   【作者题外话】:最后还是打掉了啊,我觉得大家说的对,一个敢爱敢恨的小辣椒是不会留自己仇人的孩子的,咩哈哈哈,希望留下的小伙伴不要打我啊。 第166章 相见   那人身材颀长,宽肩窄腰,步伐宽阔,脊梁笔挺。   虽然衣着十分陌生,但背影却是如此的熟悉。   乔连连一瞬间激动了起来。   她怀里抱着的顾歌更是忍不住大呼出声,“爹。”   爹!   其他几个孩子俱是一怔,齐刷刷的扭头过去。   碧松也是瞪圆了眼睛,看着那宽腰窄背的男人僵硬着,缓缓的转过了身。   一张好看但陌生的脸。   一身他们绝对买不起的华服。   虽已过了炎热的夏季,但他依然左手执扇,轻轻摇打,一副风流不羁的公子模样。   不是顾绍。   乔连连也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一个悬着的石头落入了万丈深渊,绝望而难过,又像是一个人在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竟还存着若有若无的几丝期盼。   顾绍已经出事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回来,又怎么可能会在京城呢。   乔连连垂下头,双目有些湿润。   他在的时候,也没觉得多重要。   他走了,才发现心底空落落的。   这大概就是,后知后觉吧。   “爹。”顾歌还在固执的大喊。   小顾楼和顾钟听见了,也跟着喊,“爹。”   几个孩子一起喊爹,还是挺壮观的。   季云舒怔愣在长公主府门前,心底情绪翻滚,似水口被堵塞,想要清理宣泄,又怕伤到了河堤。   “大哥。”身后传来了另一道声音,拽回了他的理智。   季云墨从长公主府里走出来,就发现堂兄怔愣在原地,神情异样的激动,不禁心底好气,到底是谁能让素来淡定的兄长情绪波动成这样。   他顺着季云舒的目光望去,正好看见乔连连清丽的面孔。   这回,季云墨也愣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大步走到马车跟前,语气有些激动,“神医夫人,你怎么来了?你在这京城有住的地方吗?你是来做什么的?”   一连三个问题砸了过去。   乔连连整理了一下思绪,也认出了季云墨,“是你?季家的公子,我是来带着孩子考国学的,刚刚进京,家里人不懂事,把车赶到了这个地方,我们这就走。”   当时在安阳郡就听说季家了不得,原来是跟长公主府沾亲带故,那可真是了不得。   乔连连忙呼唤碧松,“快些走,去找牙侩,天要黑了,我们得去租房。”   季云墨忙摆手,瞟了一眼还在门口僵硬的季云舒,心底已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神医夫人是顾绍的夫人,虽然顾绍已经“死了”,堂兄也回来了,但想起长公主的暴怒,堂兄当时的眼神,季云墨可以肯定,堂兄对神医夫人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如今堂兄碍于身份不得靠近,但他季云墨可以啊。   为了卖堂兄一个面子,也为了神医夫人那手医术,季云墨不得不帮。   “神医夫人初来乍到恐怕不清楚,在其他地方租房虽贵却能找到,在京城便是有钱也难租房。”季云墨道,“更何况天色已晚,也就大半个时辰京城就要天黑了,到时连个牙侩都找不到,夫人少不了要带几个孩子去住客栈了。”   客栈人员流动,鱼龙混杂,贵且不安全。   乔连连是不想带几个孩子住的,闻言不禁有些着急。   季云墨赶紧道,“夫人别担心,我手里尚有几个空宅院,倘若夫人愿意,随时可以去住。”   “你的宅子?”乔连连抿了抿嘴,“好,那我就租你的宅子了。”   “租?”季云墨楞了一下,他是想免费提供的,没想过索取租金啊。   “对,季公子说个价就行。”乔连连瞄了一眼天色,“我们不用太大,一个小院子足矣。”   主要是在兰州府一个三进的院子租金就要五十两了,在京城里会有多贵,乔连连不敢想象。   季云墨能在这个时候租给她一个宅子,算是一份情谊,只要他给的价格不太过分,乔连连都决定咬咬牙答应下来。   会有多贵呢?   一百两?还是二百两。   谁知季云墨在看了一眼季云舒以后,说了个她死活想不到的价格,“十两。”   “十两?”乔连连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京城的物价如此之低廉?亦或者是季公子特意为我便宜了?”   十两在京城租房,是不可能的事儿。   季云墨倒也没有装腔作势,爽朗笑着道,“是特意给神医夫人便宜的,一则院子地处偏远,二则神医夫人毕竟是救了我侍女一条命的人。”   虽然还不如不救。   “原来如此。”乔连连恍然大悟着点了点头,“只是,也不该如此便宜,公子适当给个个价格吧,十两银子的院子我住着心底难安。”   这会子,季云舒已经调整好心态走了过来。   季云墨又看了一眼堂兄,改口了,“那就三十两吧,左右是个二进的小院子,位置还偏僻,再高要不上了。”   这价格算是便宜,但又没便宜的过了分。   乔连连这才放心的点头,冲季云墨感激地道谢。   只是道着道着谢,目光又忍不住在季云舒脸上瞟了一圈。   恰好男人也灼热的看了过来,浓郁而复杂的眼神吓了乔连连一跳,她急忙收回目光,看向季云墨,“请问季公子可方便带我们去院子,顺便将房租租契一并交接了,孩子们长途跋涉有些累了。”   如顾歌顾钟,刚开始还有几分精气神叫爹,后来季云舒不回应,他们自己又疲惫,这会已经趴在乔连连怀里沉沉睡去。   “好,我这就去。”季云墨吹了个口哨。   当即有人送了一匹骏马过来。   他翻身上马,询问似地看向季云舒,“堂兄要不要也一起,叫人送一匹马儿来。”   季云舒嘴角微翘,看了一眼碧松,微微摇头。   他是很想和她走在一起,送她回休息的地方,问她这些日子累不累,有没有吃苦。   但现在不行。   季云墨无官身,在安阳郡尚能引动安阳郡守的重视,在京城却如石子落入大海,激不起半分涟漪。   他却有官身,又有一个长公主的母亲,一旦送了乔连连,就会使她们母子落入被动,引来有心人的针对。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宽阔的路径上,碧松赶车马车,季云墨骑着马儿,一路缓缓朝着季家别院走了过去。   乔连连也最后看了季云舒一眼,打下了帘子。   她想,她已经记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第167章 争租   清平郡王。   那个据说和太子妃不对付,与安阳郡守起了冲突的郡王。   乔连连和顾城也是因为他才得以机会脱身。   虽说这等子大人物肯定记不起来还救过他们娘俩,但乔连连心底是有些感激的。   只不过,大约这感激要藏在心底一辈子了。   从长公主府到别院的路没有走很久,也就两盏茶时间就到了,可见地势还是不错的。   季云墨带他们走到院子跟前,推开了漆红的大门,里头是一个风雅不失别致的小院。   很美,但的确不大。   乔连连松了口气,将九十两银子和一封租契递给了季云墨,“季公子,这里是三个月的租金,这是租契,如果季公子觉得没问题,我们就按手印吧。”   季云墨接过来草草看了两眼,就按了红手印。   租契一式两份,一人一份,仔细保存。   至此,乔连连母子在京城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她望着这风雅的小院,长长的松了口气。   季云墨非常识相,“神医夫人旅途劳顿想来应该疲惫不堪,我就不在这里耽误夫人休息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就在东头巷子左转第一户的季家里,与你相距不远。”   “多谢季公子。”乔连连诚心实意的道谢。   季云墨摆摆手,翻身上马离去。   这小院风雅别致不止表面,最关键的是建筑齐全,连地暖都有,加上地势奇特,冬暖夏凉,是京城有名的抢手别院,不知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购得。   结果就被他家堂兄这么悄悄地,以三十两租金的价格租了出去。   要是被京城其他的人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吐血呢。   季云墨一边感慨一边离开了别院,刚一出巷子,就看到了个颀长的身影,静静的立在拐角处。   “大哥。”他翻身下马。   季云舒扭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季云墨嘴角抽了抽,将还没捂热乎的九十两银子和租契交了出去。   堂堂清平郡王,每年封地银俸就不知几千两,再加上各种生意的进项和皇上的奖赏,一年保底一万两净入账。   可这一刻,他居然极其郑重的将九十两银子揣进怀里,又盯着那租契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后扬起嘴角,“是阿城这小子写的。”   数月不见,他笔迹愈发稳重,带着几分苍遒有力,开始有了成年人的风骨。   这个孩子,长大了啊。   季云舒微微一笑,仰起头,看着逐渐转黑的天色,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和微弱闪烁的星光,眸中有思念一闪而过。   这星空,与记忆中的某一天,好像好像。   风雅别致的小院里,乔连连仰着头,思绪同样凝固在了过去的某一个时刻。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顾绍普通的五官也有些好看。   虽然可以更好看,好看到像那个清平郡王似的,将五官的优点展示的淋漓尽致。   只是要乔连连选,她还是更宁愿选顾绍,而不是好看的清平郡王。   “娘。”顾城不知何时坐了过来,“在想什么?”   “在想……今天的星星可真少啊。”乔连连摸了摸大儿子的头。   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她突然发现,顾城长得如此精致好看,一点都不似顾绍。   反倒是……更像清平郡王。   她微微睁大了双眼。   “今天是月底,又阴天,月亮都遮掉了一半,星星自然也稀少。”顾城轻声道。   乔连连没说话,内心思绪翻涌。   “娘,弟弟妹妹都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顾城长叹了口气。   京城,他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再不是那个众人拥护的皇长孙,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秀才。   虽然不免有些落差感,但瞧一瞧旁边歪头看月亮的女人,顾城又觉得没什么了。   人生有得必有失,犹记得小时候母妃总爱念叨这句话。   后来顾城真的失去了亲生的母亲。   但没关系,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于是他收获了一个后娘。   一个像亲生母亲一样爱他的后娘。   “你也早点休息。”乔连连回过头,一双眼睛清亮仿佛能看透人心,“城儿,不管怎么样,娘永远都是你娘。”   顾城心底一跳,几乎要以为乔连连看透了什么。   然而仔细一看,后娘的眼神又变成了从容中透着温和,仿佛他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还不睡?”乔连连率先站起了身。   顾城紧随其后。   风雅的小院陷入了彻底的宁静。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乔连连就开始忙碌。   首先小院是要彻底打扫的,其次她观察了一下,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唯独没有做饭的用具。   乔连连没办法,只能一大早起来就去京城集市上挑选了一波。   什么锅铲勺子,木筷瓷碗,全都购置了一遍。   东西之多,要不是多了琴知和雅知两个丫鬟,她可能都拿不了。   买好了东西,让雅知送回去,乔连连又带着琴知,一路打听着去了东芝堂。   昨日江白隐急匆匆的离去,到现在都没出现,乔连连不免有些担忧。   等到了东芝堂门口,正好看见一脸焦急的江白隐。   “你去哪里了。”一看见乔连连,江白隐就大步走了过来,“我以为你们会去牙侩处租房,可之后我翻找了四五个京城的牙侩,都说没有见过你。”   当时江白隐心底都是悔意。   乔连连在这京城人生地不熟,倘若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   早知道,他就不回家去拿地契了。   “我没找牙侩。”乔连连却不知江白隐内心的情绪,只爽朗笑道,“有个朋友,把他的院子租给我了。”   “朋友?”江白隐眉头一挑,心微微一提,又同时松了口气。   提起来是因为,他一直以为乔连连在京城只有自己一个人熟人,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要保护她的准备,结果却根本用不到。   松了一口气则是因为,还好她安然无恙。   “你的哪个朋友这么好心租给你院子,这京城租房可不比其他地方。”江白隐有些试探的问。   乔连连浅笑,“你也认识,就是那被蛇咬了病人的主子,他是京城季家的公子,还真是要多谢他,不然昨晚我们娘几个可能给就要去住客栈了。”   季家的公子……   江白隐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你还是不要住在他那了,我这里有个别院,你带着孩子们住过去吧。” 第168章 郡王的心机   江白隐是京城江家的嫡子,据说也是非富即贵的身份,有个京城的地契并不意外。   让人意外的是,他昨天急匆匆的离去,原来只是为了取这个。   乔连连抿了抿嘴,斟酌道,“我已经交了租金,再租一处显然不太划算,要不然,等我这边到期了,再去租你的。”   江白隐顿时哭笑不得,“你是我东芝堂的妙手大夫,又是我江白隐的私交好友,难道住我一个别院,还要交租金?”   “公是公,私是私。”乔连连一本正经道,“我是你的大夫没错,但你也给了我诊金,彼此两不相欠,至于朋友就更不能成为蹭住的理由了,江老板还是将地契好好收起来吧。”   朋友。   这两个字让江白隐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没错,他们最多,也只能做个朋友了。   虽然内心有些不舒服,堵塞,甚至酸楚,但江白隐还是强行扯出一个笑意,“没关系,倘若你在那边住的厌烦了,便随时来我这里,这别院为你留着。”   乔连连没敢点头。   这份好,好的太过了,她不敢接。   “江老板,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给孩子们做饭。”乔连连礼貌的告辞离去。   江白隐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地往前了两步,但又停了下来。   他以为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却不知这一幕尽数落到了一双眼睛里。   中午时分,东芝堂门口发生的事就飞到了季云舒的手里。   一向云淡风轻的男人眼底藏了几分愠怒。   他才离开几日,就有人惦记起了他的夫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如果可以,他真是恨不得立马用顾绍的身份出现。   可惜不能。   但有些事,也等不了了。   ……   国学,顾名思义,国家开创的学校,乃整个王朝最高规格的学府,坐落在京城除却皇城之外最中心的位置。   建筑巍峨,地界珍惜,就连里头的老师也来头极大,多数都是举人,据说有几个还是曾经的状元榜眼探花之流。   而这所学府里出来的学子也没让人失望过。   既有名扬王朝的大诗人王世贞,也有英勇无双的清平郡王,就连少年神童皇长孙,也是国学里出来的。   更不提大虞王朝里大大小小的官员,足足有一半都是国学子弟。   如此学府,吸引了无数学子,心怀期望,想要进入其中深造,以期有个光明的未来。   但国学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首先要有秀才的身份打底,其次还要有身份之人推荐,最后过了入学考,才能入进士班,为将来考进士做准备。   秀才身份顾城是有了,入学考乔连连也自信儿子肯定能过。   唯独这有身份之人推荐,可难倒了她。   在这偌大的京城,她只认识两个人。   一个季云墨,一个江白隐。   季云墨不过是点头之交,人家还便宜租了她房子,不太好麻烦。   至于江白隐,乔连连总觉得他最近有些怪异,就更不敢找他了。   想来想去,竟是谁都不合适。   乔连连心头犹豫。   听说,普通地方秀才考进士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也就是一百个秀才能有一个成为进士,但国学考进士有足足百分之三十的机会。   为了这百分之三十,为了顾城的未来,乔连连咬咬牙找了季云墨。   “不知道季公子能不能写一封推荐信,我儿想入国学。”乔连连有些不好意思。   十月初是国学招生的日子,今天已经九月最后一天了,她也是没了办法。   季云墨倒是很好说话,“我愿意为夫人写上一封信,只是我虽为季家公子,但到底没有官位,写了不一定管用,反倒是成为累赘。”   这话说的昧良心了,他就算再没有官位,他也是季家的公子,随便一封推荐信,就能将顾城送进国学。   甚至免考都有可能,毕竟顾城的三试成绩都极为优秀。   但他必须这么说,因为有个人威胁他。   季云墨脸上挂起苦笑。   落到乔连连眼里,就是感觉自己为难了对方,她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倘若季公子难为,那就罢了,也许是我儿与国学无缘分。”   她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季云墨赶紧叫住她,“夫人莫急,我是帮不上了,但有个人说不得可以帮上忙。”   乔连连的双眼猛的一亮,回过身来,急急道,“季公子但说。”   “我的确无官身,但我有个堂兄,他的信封可比我管用多了,只肖他写上一封推荐信,贵公子稳稳地能进入国学。”季云墨道,“那个人你也见过,就是那日与我一起出现在长公主府的男子。”   是他,清平郡王。   这等子身份去推荐一个秀才入国学,竟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   乔连连有些恍惚,还有些不敢置信。   “……神医夫人,神医夫人。”季云墨叫了她好几声。   乔连连才回过神,“何事?”   “你若是愿意,我就让堂兄帮你写一封推荐信。”季云墨道。   “可人家是郡王,会为了我儿伸手帮忙?”乔连连心底有些不安,“还是算了吧,麻烦季公子我已经很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我会更不好意思。”   季云墨嘴角抽了抽。   堂兄还真是了解这女人,连她会怎么拒绝都描述得一丝不差。   还好,堂兄教给了他应对之法。   “你放心,不是白白帮忙的。”季云墨道,“我知道神医夫人医术非凡,我堂兄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身子骨看起来强健,实际上有许多的隐患,夫人倘若愿意,可为我堂兄诊治一二?”   “至于那一封信,就当做诊金了。”   虽然从实际情况上讲,清平郡王的推荐信,较为一封难求。   但乔连连对自己的医术也有绝对的自信。   拿医术换推荐信,倒也不是不可以。   乔连连看向季云墨,缓缓点了点头。   “那好,我这就带你过去。”季云墨站起了身,“郡王府离我这不远,神医夫人跟我来。”   他骑马,并差人给乔连连打马车,竟是不给一点喘息时间就要去看诊。   乔连连惊讶万分。   然而不等她回过神,马车已经在清平郡王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作者题外话】:今天好晚,希望大家轻拍,明天争取早点嗷呜呜呜。   感谢大家的票票~~~就是最近涨的好慢,难道是开学了,陷入沉思 第169章 二见   京城虽大,但真正的富贵圈子几乎都围绕在皇城周圈。   比如国学,比如长公主府,又比如清平王府。   乔连连下了马车,看着这精雕细琢的层台累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遥远感。   钱好赚,权难得。   多少人散尽家财只为了换取权利,因为有钱未必有权,有权却会有钱。   清平郡王无疑就是京城富有权利的这一批人,遥想当初他三言两语制服了安阳郡守,让安阳郡守不得不惩治了自己儿子,便能略窥一二。   如今,走在清平王府的鹅卵石小径上,乔连连不免有些感觉不切实际。   当年高高在上的郡王,如今就要和自己有所交集了?   这是她所明确知晓的,身份最高的人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拿封推荐信,看个诊而已,说难听点就是一场交易,他身份再高,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乔连连有些翻腾的情绪彻底平静了下来,她跟在季云墨身后,神情淡定,步伐清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家闺秀在散步,而不是一个农村小寡妇来给高高在上的郡王看病。   一路到了清平郡王所居住的院子。   也是这个时候,乔连连才知晓,原来有钱人家根本不住一进二进的院子,人家直接住一个大宅子,宅子里分几个小院子,还有池塘花园,占地足足十数亩。   清平郡王府里也有四五个院子,他所居住的是风水最好,采光最足,最大,也是最中心的一个院子。   进去的时候乔连连特意观察了下,院子上头还有名字,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字“梦回小筑”。   “梦回小筑,这名字倒是带着几分梦幻。”她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季云墨乃学武之人,耳力极好,当下笑着道,“这名字是最近新改的,也许是堂兄心里一直念着什么人,只能在梦中见到了。”   这话说的,好似这清平郡王乃长情之人,乔连连心底倒是对他升腾了些许的好感。   两个人又绕过了一条种满海棠的小路,总算是抵达了梦回小筑的正屋。   季云墨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里头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进。”   季云墨单手推开门,让乔连连先行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看起来没那么富丽堂皇的小院。   也许是一路走过来看到了太多惊讶,太过富贵的东西,乍一看到这屋子里的书画笔墨,风雅的摆设,乔连连心底忍不住对这清平郡王又增了点好感。   穿过外室,掀开帘子进了内室,又越过一个屏风,乔连连终于看到了清平郡王。   他侧躺在一张小榻上,衣着完整,发髻不乱,微微闭着双眼,似乎在小寐。   听到动静,他略略睁了半只眼,语调慵懒地道,“云墨,何事。”   “大哥。”季云墨施以一礼。   季云舒是长兄,也是郡王,承得起他一礼。   乔连连也跟着微微弯腰,只是她不太懂这些贵族之间的礼仪规矩,这礼行的不免有些不伦不类。   其实本来她是不想行礼的,可一想到自家大儿子的推荐信,又硬着头皮行了下去。   不对就不对吧,总比没有强,至少她知礼了。   榻上季云舒嘴角微动,差点就要勾起来了。   好你个乔娘子,终于也有你不会的东西了。   可转念一想到他家夫人的脾气,这几乎就要勾起来的嘴角,最终还是生生的压了下去。   “不必客气。”他压着声音淡淡道,“云墨所来何事?”   “是这样的大哥,这位夫人妙手神医,听说大哥身子骨有伤患,特意提出来要为大哥诊治一二,不过也有个小忙想请大哥拂照一二。”季云墨说的一本正经。   季云舒也听的一本正经。   尽管他们谁都知道,也都明白这前后左右。   唯一情绪激动的,大概只有乔连连了。   “哦,原来如此。”季云舒微微一笑,原就好看的眉眼愈发绽放光华。   所谓美人一笑,也就不过如此。   乔连连有些晃然,直到季云舒的低笑声响起,才追回自己的神智。   “神医夫人是不是看呆了,倒也不怪你,我大哥乃是这京城里最是英俊的男子,甚至可以扩大到大虞王朝,有多少女子为清平郡王的一笑失了魂魄,自此百花不入眼。”季云墨在一旁恰到好处的吹嘘。   这要是搁平时,乔连连肯定觉得他吹牛逼。   但现在亲眼看到了清平郡王的笑颜,她竟然觉得这是真事儿。   便是她这种见惯了帅哥美女的人,都能被他的展颜晃晕了眼,放在这个朝代,还不知能引来多少女子的芳心暗许。   男颜祸水啊。   “好了云墨。”季云墨还待吹嘘,清平郡王打断了他的话音,“这事我应了。”   应了什么?   应了给推荐信?   大儿子进入国学有望了?   乔连连猛地抬起头,嘴角上扬,大大的眼睛里光华绽放,虽不及清平郡王容颜惊艳,但也算得上面容姣好,天生丽质了。   季云墨在旁边看的有些失神。   他是男人,季云舒再好看,他也不会失神,但乔连连笑起来时眼神里的光,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就好像——只要这个女人一笑,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帮她。   “咳咳。”   清平郡王突然咳嗽了两声。   季云墨扭过头,就看见自家堂兄抛来一个醋意十足的眼神,他顿时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   “郡王爷真的应了?”乔连连尚有些不敢置信。   堂堂有封地有身份的郡王爷,竟然这么好说话?   “应了。”季云墨道,“夫人还不赶紧谢谢王爷。”   乔连连手忙脚乱,感觉自己应该行个大礼,但又做不来五体投地,想行个小礼,却又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礼仪标准是什么。   无奈之下,她只能弯腰俯身,“多谢王爷。”   季云舒本来强行压下去的嘴角再次猛地上翘了起来。   好在乔连连还垂着头没看见。   于是他干脆笑得更肆无忌惮了起来。   季云墨在旁边看傻了眼,他家堂兄不是冰山美男,偶尔也会露出笑容,但多是温和的一笑,哪有像现在似的,笑得如此开怀,连眼角眉梢都跟着飞舞。   看到自己夫人出糗,咋那么高兴呢。 第170章 诊病   笑了许久,季云舒总算是恢复了表情。   他看向依旧垂着头的乔连连,语调平淡,“应了归应了,但我也不是毫无要求的。”   乔连连一怔,但转瞬就明悟了。   人家清平郡王本来就没义务帮她,有要求才正常。   “王爷请说。”乔连连轻声道,“但凡是民妇能做到的,一定力所能及。”   换句话讲,做不到的你也别逼我。   季云舒嘴角微抖,强忍着道,“我是战场留下来的老毛病了,身子骨一直不大好,你要一直做我的大夫,为我诊病,直到我彻底康复。”   一直。   乔连连敏锐地注意到了关键词,她眉头微蹙。   原以为只是用一次诊治交换了推荐信,没想到居然还要持续诊治,一直到他康复。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乔连连有点不乐意了。   季云墨却在一旁有些激动的道,“夫人还不赶紧谢谢王爷。”   她纳闷的看了过去。   季云墨赶紧压着声音道,“你以为郡王的大夫是人人想做就能做的么,你做了清平郡王的私人大夫,日后有人胆敢欺负你,便是与清平郡王作对,这是多么大的靠山,难道你就不想要?”   靠山?   乔连连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他们孤儿寡妇的,在这偌大的京城里生活确实会不容易。   俗话说,天子脚下官员多,可能出门随便就能碰上个五品官,倘若不小心起了冲突,便极麻烦。   但如果多了个清平郡王当靠山呢。   打狗还得看主人。   清平郡王虽只是个郡王,却是个有封地有名号的实权郡王,再加上一个长公主的母亲,与皇室亲密的关系,让他在京城地位超然。   连带着,他的大夫自然无人敢碰。   乔连连捋通了这前后关系,瞬间明白了季云墨话里的意思。   “多谢王爷。”她又行了一个礼。   虽然还是不伦不类,但看习惯了竟然感觉还不错。   这次季云舒真的忍住了,没笑。   “谢自是不必了,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答应了为我诊病,便不能食言。”他淡淡道。   乔连连颔首,“那是自然。”   一个唾沫一个坑,说出来的话要是没有办法做到,那就不要说。   当然,很久以后的乔连连还真的后悔了,后悔的头疼欲裂。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起码到现在为止,她都是满心认真地要为清平郡王诊治的。   风姿卓越的清平郡王看了她一眼,躺平身子,伸出了右手。   这便是要诊治的意思。   乔连连立即上前,两只手快速利落,不过片刻功夫,就解开了清平郡王的腰带。   外头站着的季云墨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应该上前制止,还是应该快些退出去,免得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榻上,季云舒也有一瞬间的发懵,眼瞅着乔连连就要解到胸口的位置,他连忙按住了女子纤细的手,“你这是作何。”   “为王爷检查身体。”乔连连道。   既然是战场上留下来的隐患,必然是身体不同地方有伤痛,严重的可能还有筋骨错位等毛病,自然得好好查看。   季云舒沉默了片刻。   他只知道乔连连会治病,但不知道她是这样治病的。   难道说,她每为一个人治病,便要这样检查一个人的身体?   季云舒觉得舌根有点发酸,他抿抿嘴,试图驱散这种感觉,却不料愈发浓郁。   好大会子,他才艰难道,“难道不应该是把脉么?”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   这个时代的确是以把脉为主,但她并不是传统的中医,虽对脉象涉猎过一二,但顶天了也就能把出个喜脉,其他的并不了解。   更何况是战场留下的身躯病痛隐患,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难以全靠把脉检查出所有病症。   但这话乔连连没法说,只能一本正经的道,“把脉看不出隐患,想要彻底找出所有小毛病,只有一寸寸的检查。”   她右手尚搭在清平郡王的衣襟上,只肖他一点头,便将衣襟拽开,为他检查隐患。   季云舒的心底砰砰狂跳,既有几分酸意,也有几分惊慌。   这胸口的刀伤如此明显,一旦被乔连连发现,便解释不清了。   他只能委婉道,“我身上并无不适,倒是四肢有些难受,尤其是臂膀。”   乔连连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身为一个医术传人,治病救人时根本不在意年龄与性别,在他们眼里,只有一种人,那就是病人。   只是如今清平郡王既然介意,那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乔连连松开季云舒的腰带,转而撩起他的袖子,在臂膀上一寸一寸的检查了起来。   偶尔遇到些觉得异常的位置,还会轻轻地按一下,问道,“王爷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每次清平郡王都是摇头。   待乔连连为他检查完了两条胳膊两条腿,依旧是毫无不舒服。   “王爷四肢颇为康健。”乔连连站起了身,“观王爷面色红润,呼吸平和,躯干应当也无妨,想来是无事的。”   一旁的季云墨有些头痛的按了按太阳穴,用眼神瞟清平郡王。   堂兄,你要是想留住神医夫人,也要假装一下哪里不舒服吧。   这处处康健,怎么能留得住人。   “其实我身子一向不错。”季云舒无视了季云墨疯狂的暗示,缓缓道,“就是有时候会经常做梦,梦醒心悸心慌,胸口盗汗,甚至惊慌失措,请问顾夫人,我这是怎么回事。”   乔连连沉吟了片刻,眉头蹙了起来。   按说这是受到了刺激的症状,可一般人会面色苍白,眼神闪躲,没精神头。   反观清平郡王,神情平淡,面色红润,嘴角带笑,丝毫不像受了刺激,倒像是遇见什么喜事一般。   这可为难到了乔连连。   这也没ct,不能拍个片子,大部分症状只能靠眼睛诊断,倘若一不小心就可能误诊。   出于保守心态,乔连连给清平郡王开了点镇定的药。   “因为症状不清楚,这药不一定管用,王爷还可以再遣人去一趟东芝堂,找江老板开一副清脑静神的中药。”乔连连又道。   原本季云舒是嘴角含笑的,听到这话笑容缓缓收起,脸色也冷了下来。 第171章 疑点丛丛   乔连连不明所以,但还是退后了两步,跟这个看起来有点危险的郡王拉开距离。   “其实如果王爷不想吃药,也可以后续观察一下。”她斟酌道。   季云舒淡淡道,“还是开药吧。”   乔连连就假装从袖子里掏出一板子镇定的药片,抠出来放进玉瓶里,放在了桌子上。   以前,这样暗度陈仓还需要背着人,再不济也要背过身。   现在,她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在袖子里进行了。   熟练到外人一点看不出来端倪。   但如果很熟悉的人会知道,她的袖子其实根本没装过什么东西,连个帕子都没有。   那这些药到底哪来的呢?   季云舒的眸色微深,嘴角复又勾起笑意。   “东芝堂的药方可以让江老板开,这方面民妇不如他。”乔连连又补了一句。   季云舒又不高兴了。   他强忍着心底酸酸涩涩的感觉,低声问道,“你与东芝堂的江老板关系很好?”   这已经属于私人问题了,其实乔连连可以不回答的。   但考虑到以后可能要抱郡王的大腿,她还是认真道,“是朋友,也是合作伙伴,我帮他坐诊,他给我诊金。”   “就这样?”季云舒才不相信。   要是朋友,江白隐会拿个别院让她住,还分文租金不收?   “当然。”乔连连不明所以,略一顿后又想,莫不是清平郡王怕自己三心二意乱攀高枝,后续不给他治病了?   便又忙不迭的下了保证,“民妇新寡,还有五个孩子,早就没了其他的想法,郡王莫要担心,民妇会一心一意为郡王诊病,其他的,也就是盼着几个孩子成材了。”   新寡两个词刺痛了季云舒的眼。   他呼吸有些沉重,“那倒也不一定,顾夫人尚年轻,将来的事儿谁能知道。”   乔连连微微一笑没有接。   这些话不是能跟一个郡王讨论的,乔连连只要他相信自己就行。   其他的都不重要。   季云舒也不敢继续往下讲,忙不迭的转移了话题。   可乔连连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她有心离去,又想要今日拿到那封推荐信,便站直了身体道,“民妇已经为王爷诊断了身体,日后王爷有任何不适也可以召见民女,现在是不是可以把推荐信给民女了?”   季云舒忍不住抿嘴一笑。   他还想试试乔连连到底能忍多久呢,没想到才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忍不了了。   季云舒不敢再逗自家夫人,微微颔首,“这推荐信写起来要些时间,顾夫人若是无聊可自行方便,阿墨跟我来。”   清平郡王并季云墨大步离开了内室,去了前头的书房。   乔连连一个人站在内室不免有些无聊,干脆站在院子里绕了一圈。   梦回小筑方圆占地面积挺大,但里里外外一个伺候的都没有,倒是有些奇怪。   乔连连抿着嘴,在成排的海棠树下面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问题。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季云墨一直叫她“神医夫人”,从没叫过她“顾夫人”。   那清平郡王是从哪里得知,她夫家姓顾,外人叫她“顾夫人”的呢?   【作者题外话】: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草稿箱的稿子忘了发了,造孽 第172章 发现端倪   一封推荐信其实写起来很简单。   季云墨以为,堂兄把自己叫过来,是有别的事情要吩咐。   他亦步亦趋,精神抖擞,时刻准备着听命。   然而直到男人把介绍信写好,吹干笔墨,又装进信封,打道回去的时候,依旧是什么都没说。   “大哥。”他忍不住道,“你把我叫来,所为何事?”   季云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能有什么事,纯粹是不想放他和夫人一起呆着而已。   不过这话说出去略微有损郡王的威严,所以略一咳嗽后,他轻声道,“因为身份问题,有些时候我无法照拂到他们母子,免不了要劳烦二弟你了。”   季云墨点了点头。   看来他猜得没错,堂兄果然对神医夫人感情很深,为了她不惜找他帮忙照顾。   季云墨感慨的同时内心油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自豪感。   他拍了拍胸脯,铿锵道,“大哥你放心,神医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在这京城,我一定尽所能护她周全。”   为什么是尽所能,而不是一定会呢。   因为这里是京城,即使他是季家公子,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卖他面子。   比如长公主,比如安乐郡主。   季云墨这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也是提醒季云舒,这京城到底有多危险。   ……   去写了一趟推荐信回来,两个男人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乔连连见状也就不好询问,拿了信封便从清平王府退了出去。   季云墨把她送回了别院。   几个孩子都在等她,一听到马车声音便齐齐的涌了出来。   初来乍到,陌生的地方,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都还没适应过来,加上乔连连又不见了,胆小如顾歌已经哭了起来。   顾钟也怯怯的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倒是顾楼这个小胖子,居然一本正经的揽着妹妹哄她开心。   虽然并不管用。   乔连连一下马车,顾歌就哭着扑了上来,“娘。”   带着颤音的小奶声,真是叫的人心都化了。   乔连连一把抄住小闺女的胳肢窝,将她抱进怀里,“小歌儿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睡醒做噩梦了。”   “歌儿没有做噩梦,歌儿以为娘走了。”顾歌抽抽噎噎的,“娘你去哪里了?”   乔连连摸了摸她的头。   是她太心急顾城的入学事宜了,一大早就跑去找季云墨,当时几个孩子都还在睡着,她就没想吵他们。   谁能知道,孩子们睡醒看不到她会是如此反应。   顾歌啼哭不止,就连大姑娘顾鹊都有些惶然,抱着乔连连的腰好久都不撒手。   季云墨在旁边看的饶有兴致,“神医夫人的几个孩子倒是粘人。”   乔连连微微一笑,“主要是胆子有点小,让季公子见笑了。”   “无妨无妨。”季云墨摆了摆手,目光落在一声不吭的顾城脸上,眼底有迷茫一闪而过。   这个孩子,长的有些眼熟。   但要问具体和谁像,季云墨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顾城冷冷的瞥了一眼过来。   明明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身量不足,单薄纤细,但就有种莫名的威仪,连季云墨都被他慑住了一瞬。   等这股震慑感过去,顾城已经垂下了头。   季云墨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郑重的看了两眼顾城,忽然意识到堂兄去顾家村,绝对不是喜欢神医夫人这么简单。   一定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的事儿。   此时,乔连连已经把小闺女哄的破涕为笑,大闺女也露出了往日的活泼伶俐。   连两个小子都活泛了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些有的没的话。   乔连连把目光落在最为平静的顾城身上,浅笑着道,“城儿,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季家的公子,他带我去见了清平郡王,郡王答应为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可以入国学了。”   顾城点了点头没说话。   清平郡王能答应,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答应帮忙才奇怪呢。   “城儿,明天就去国学考试了,你快去准备。”乔连连把推荐信递给他,又忙不迭地催他,“去看书。”   虽然国学早就考过,甚至上过几年,但顾城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过推荐信,回房间继续看书。   只要娘开心,他怎么都行。   别院门口,几个孩子还在围着乔连连叽叽喳喳。   季云墨见状,告辞离去。   乔连连也就赶紧抱着几个孩子回去做饭了。   这段时间,奔波劳顿,吃的多是干粮,勉强裹个腹还行,美味是怎么都谈不上的。   前两天倒是落了脚,可一来器皿不全,二来太累,一直没怎么正经做饭。   今天家里什么东西都全乎了,乔连连又开始为孩子们做饭了。   李春花出了小月子,给她打下手。   乔连连摸了块琴知买的五花肉,切成拇指大小的块,扔进冷水里烧开焯水,煮出血沫后捞出洗净。   五花肉选的是肥瘦五五开的,乔连连怕两个闺女嫌腻,又特意把肉煎到出油才捞出来。   这会香味已经出来了。   李春花一边干着从顾鹊手里抢来的烧锅火,一边好奇地探头。   只见乔连连动作利落的把锅重新刷洗干净,加入油,又撒了一把冰糖开始炒了起来。   “连连,你这是干啥,要做拔丝五花肉吗?”李春花问。   四喜楼前阵子推出了拔丝系列的菜品,大受人欢迎,李春花知道,那是乔连连教的。   “不是。”乔连连摇头,“火小一点,再小一点。”   李春花是多年干活的老手了,比顾鹊还要熟练,很快把火候调到了乔连连要的地步。   炒冰糖要小火,太大会糊,糊了糖就变苦。   同时还要注意不能炒过,一般焦糖色就可以了。   把煎出油的五花肉扔进焦糖里,来回翻炒了几下,乔连连加了一碗热水。   为什么是热水,因为冷水会让糖凝固,也会让肉质变紧致,不利于后续炖烂。   之后就比较简单了,放入一些常见的大料,酱油糖盐等等。   红烧肉有好几个版本。   北方偏咸一点,糖仅作提鲜。   南方更爱甜口,糖的量要远大于盐。   乔连连家几个孩子都爱吃甜口,所以放了较多的糖,大火烧开转中火,炖透炖烂再转大火,收至汤汁浓稠即可出锅。 第173章 原女主   刚出锅的红烧肉,热乎乎的,带着一股甜香的气息,肉质酥软。   肥的地方入口即溶,瘦的地方又有几分嚼感,吃起来一点都不腻人。   等嚼到皮的位置,又多了几分弹牙感,和之前的两种感觉混在一起,直叫人吃的满口生香,一块接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几个孩子都特别喜欢这个菜,抢着往嘴里塞。   好在乔连连做菜一向是量大管饱,再加上还有其他几个小菜辅助,吃的大家都心满意足,肚皮溜圆。   用完饭,琴知和雅知自发的去收拾碗筷洗涮。   两个丫鬟都很喜欢现在的主人家,没架子,会做一手好饭,最关键的是没把他们当畜生看,不仅让他们上桌吃饭,平时有好吃好喝的也会分他们一份。   俨然把两个丫鬟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   她们无以为报,只能更加用心的干活,照顾小主子,以此回报主人家的好。   当天,乔连连为了弥补几个孩子受伤的心灵,顿顿都做了他们爱吃的饭。   直把几个孩子吃的直喊满足。   晚上,乔连连带着两个闺女一起睡,小歌儿愈发的黏她,抱着她不撒手,一直到睡着后很久,乔连连才小心翼翼的从小闺女双手下抽出脖子。   “娘。”顾鹊还没睡,“你是要去哥哥那了吗?”   明日就要国学考,娘肯定不放心。   “我去看看城儿睡了没。”乔连连摸了摸大闺女的脸,“越是要到紧要关头,越不能紧张,知道吗鹊儿,良好的休息,饱满的精神,才是面对困难最好的武器。”   顾鹊似懂非懂的点头,将后娘的话印在了心里。   很久很久以后,当顾鹊遇到了人生中的难堪,几乎要崩溃时,脑中忽地升腾起后娘教的这句话,一瞬间明悟冷静,救了自己一条命。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乔连连安抚了大闺女,便去了趟顾城的房间。   果不其然的有烛光闪烁。   她敲了敲门,推开进去,顾城还在挑灯夜读,听见动静他回过头,“娘,你来了。”   “怎么还不休息。”乔连连熟稔的为他整理了床铺。   顾城放下拿反了的书,不动声色,“最后看看,这就睡。”   “考试这种东西,靠的是平时的积累,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反而会影响休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睡觉,明天用最饱满的精神迎接考试。”乔连连把枕头放好,直起了腰身,“城儿,别担心,就算考不过也没关系,大不了就回兰州府,不上国学你也一定能考上举人。”   乔连连对自己大儿子那是相当自信。   顾城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原本有些凝重的心也逐渐轻松了下来。   为什么要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呢,为什么要为了不被人认出来而掩藏身份成绩呢。   他就是他,能让娘骄傲的儿子。   不管有人认出来也好,认不出来也罢,他都会走自己的路,行自己的事。   至于那些人……当初就应该知道,他迟早会回来的。   顾城垂下长睫,遮住了眼底浓郁的仇恨,以免吓到乔连连。   “听话,早点睡。”后娘还在督促他。   顾城只好乖巧的躺在了床上。   乔连连又为他掖了掖被角,才放心的离去。   国学入学考相较于童生试要简单点,只需要考一整天。   乔连连一大早烙了肉馅饼,发了一夜的面松软又好咬,便是放到冷了也不难吃,最适合带进考场里。   十月份的天气,不冷也不热,所以乔连连只装了点温水给大儿子。   和往常考试一样,乔连连把顾城送到国学院门前,再把包袱交给他,目送他进入考场。   只是京城和别处有些不一样。   比如,马车不能进入集市,也不能速度过快,更不能和走路的人抢行,一旦被发现是要被抓去坐牢的。   倒有点后世限速的味儿了。   乔连连一边叮嘱碧松控制好速度,一边暗暗庆幸自己早起了许久,不至于让顾城晚了入学考。   不过到国学院的时候,时间也不多了。   顾城从马上上跳下来,对着乔连连摆了摆手,“娘,你们回去吧。”   乔连连点头。   顾城抓紧身上的小蓝包袱,正欲转身,耳边忽然响起两道惊呼。   一道是后娘的,“城儿小心。”   一道是个年轻女孩的,“哎呀,哎呀呀呀。”   顾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疾驰着朝自己奔过来,他条件反射的避让了一下,于是一道粉色的身影擦着他的身体,扑在了地上。   “哎呀,好痛啊。”   粉色身影娇呼,捂着自己的双手,哽咽出声,“真的太坏了,你为什么要躲开,为什么,好疼啊。”   顾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眼前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裙裳,面容娇嫩可爱,此刻正跌坐在地上,看着白嫩双掌上擦出的血丝,哭的两眼泪。   顾城不爱理会这种小姑娘,尤其是京城的小姑娘,因为娇滴滴的不好招惹,是个麻烦。   但想了想,她摔伤的确有自己的责任,顾城还是问了句,“你没事吧。”   结果不问不打紧,一问小姑娘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你为什么害我摔了,你明明可以不躲的,你知不知道好疼啊,疼死我了。”   哭着哭着,她突然又擦了一把泪,“算了,跟你也没关系,我疼就我疼,你……你走吧。”   倒是和那些麻烦精不太一样。   顾城本来想直接走,被她这么一说反而不好走了,只能低声道,“要不我赔偿你钱,你去东芝堂找人包扎一下吧。”   小姑娘扁着嘴,小脸粉嫩可爱,“你是国学院的考生吧,赶紧去考试,快别耽误,我不用你赔偿,快去。”   说着,看顾城没有动弹,她还手脚并用的推着顾城往里走。   直看着他进了国学院,小姑娘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好啦,总算我没耽误你考试,再见了。”   她蹦蹦跳跳着离去。   留顾城望着她的背影出神了好大会子,才转过头进了国学院。   而这一幕,都落在了乔连连的眼里。   碧松翘着二郎腿戏谑,“夫人,大少爷这是遇到桃花开了啊。”   乔连连没回应他,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一个被她遗忘很久的人。   那个害惨了顾城的原女主。 第174章 守株待兔   在原著里,后娘对顾城很恶劣,导致顾城心怀仇恨,性子沉默冷凝。   一次意外,原女主遇到了顾城,给予了他一些关怀和温暖,让顾城对她留下了极大的好感。   原女主当时对顾城也颇为喜欢,两个人甚至隐隐约定了将来。   这也是顾城能在恶毒后娘手里硬撑着活下来的重大原因。   多年以后,顾城一路厮杀到了一种高度,也终于杀了后娘报仇,想要寻原女主的时候,却杀出来一个原男主。   原女主两方纠结,一面惦记着与顾城的约定,一面却又被爽朗自信的原男主吸引,并且天秤逐渐倾向原男主。   可怜顾城唯一的一点温暖还要被强行夺走,结果由爱生恨,心理扭曲变态,进而成为书里最大的反派。   当然,结局肯定少不了大团圆。   大反派顾城惨死,原男主和原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乔连连印象最深刻的是顾城死的时候,原女主刚好得知怀了身孕,她只来得及伤感了片刻,就被小生命到来的喜悦冲散,快乐地给原男主送去消息。   至于那个很多年以前,在绝望中被她拉了一下,又被她狠狠推下无望深渊的男人,早就成为了记忆中的一把尘土,轻轻一扬,消失不见。   看书的时候,乔连连只感觉这个大反派顾城有那么一定点的可怜。   他贪恋最初的一点温暖,又在原女主纠结的过程中深爱与她,结果原女主却爱上了原男主,让他一生都陷入了不幸。   如今当大反派成为了她儿子,成为了她乖巧孝顺,拿命都要护着的崽,乔连连突然特别生气。   恨不得要打死原男主原女主的气。   尤其是碧松那一句调侃,更是让她怒发冲冠,表情虽未变,瞳孔里却已窜出实质性的火苗。   赶车的小侍卫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问,“夫人,你……你怎么了?”   乔连连冷着脸道,“碧松,你之前在京城呆过,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吧。”   夫人问这个干什么?   碧松打了个机灵,但还是老实道,“有。”   “那你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个姑娘是谁家的闺女,怎么忽然出现在国学院门口。”乔连连道。   碧松长出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不是他家爷露馅了就好。   他赶着车把乔连连送回了别院,就鬼鬼祟祟的去了一趟郡王府,把今天早上的事情说了一下。   末了,碧松问,“爷,你说夫人是真的想打听那姑娘是谁家的闺女,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试探我们呢?”   季云舒放下手中文书,瞄了他一眼,“连连关心几个孩子,想来那小姑娘真有不妥,你去查一下吧。”   碧松立时低着头离去。   也就一个午饭的时间,他就把消息送到了乔连连的手里。   那小姑娘乃是一个小伯爷的嫡女,自小娇生惯养,但脾气很好,是全家宠爱的小宝贝。   今天她偷偷翻墙溜出来玩,结果却别人推了一小,本想着顾城能接她一把,没想到他闪身一躲,小姑娘就负伤了。   回到家,肯定免不了一顿斥责,但小姑娘绝口不提顾城,硬是将所有事情都抗了下来。   话说到这里,连碧松都觉得这小姑娘不错。   虽说身份低了点,当不了顾城的正妻,但做个侧妃却也是极好的。   唯独乔连连皱着眉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按照原书剧情,半年前原女主就该遇到顾城了,而且是在兰州府安阳郡里,而不是在京城国学院前。   她扭过头,郑重道,“碧松,你去帮我查一查,半年前,这小姑娘是不是去了一趟安阳郡。”   碧松点头离去。   个把时辰后,他回来道,“我找在伯府里当差的兄弟问了,半年前伯府全家的确去了一趟安阳郡,说是探亲访友。”   真的去了。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乔连连从中作梗,故意寸步不离大儿子,也许当时他们真的就会遇到。   但因为乔连连的到来,一切都改变了。   顾城不再是那个冷凝缺爱的大反派,原女主也没能在安阳郡遇见他。   看似相交的两条线逐渐走成了平衡。   这是乔连连的刻意为之,她曾经以为自己真的扭转了天机,避免了顾城成为大反派的命运。   但今天,国学院前的一幕让她明白,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作者才是操控书中人物命运的天神。   而她,异世而来的魂魄,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原剧情。   这一下午,乔连连的精神都异常沮丧。   无论顾鹊顾歌,还有俩小儿子怎么哄她逗她,她都高兴不起来。   最后小歌儿没办法,扯着不算清晰的口齿吱吱呀呀的唱歌给后娘听。   唱的正是乔连连哄她睡觉时哼的“外婆的澎湖湾”。   乔连连这才勉强露出了一丝微笑。   她单手抱起小闺女,又摸了摸小儿子的头,柔声道,“娘没事。”   她只是,太担心这几个孩子的命运了。   如果顾城注定要成为大反派,那她的其他几个孩子呢?是不是也要如书中那般面目狰狞,不论是非。   最后个个惨死,成为原男主女主之间的垫脚石。   她的小歌儿如此可爱,才三四岁的年纪,就注定了以后的命运?   乔连连不甘心的抱住怀里冰雪粉嫩的小孩。   直到顾城考完试回来,家里的气压都还是很低。   他很是担心的问,“娘怎么了。”   乔连连没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先告诉我,你觉得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   顾城一愣,没有说话,反而抿了抿嘴,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一个冰山大儿子,居然露出了笑容。   乔连连心底哇凉哇凉的,恨不得离开就把大儿子脑里的粉红涟漪敲碎,再掰着他耳朵告诉他,那个女人不能喜欢。   可这样做,只会让顾城反感,甚至还会觉得后娘不好,从而愈发亲近原女主。   一时间,乔连连抱着顾歌在院子里绕了起来。   顾城看得满头雾水,只能把目光投向了碧松和绛春两人。   碧松也不敢说,只含糊不清道,“夫人担心你得罪了今日的小姑娘,特意让我去打听了下。”   “那打听出来什么了吗?”顾城问。   “啊,那小姑娘和咱们挺有缘的呢,外祖家在安阳郡,听说今年过年还特意去安阳郡住上些时日。”碧松的八卦劲儿又涌了上来,“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那时候就见过……”   今年过年还特意去安阳郡住上些时日!   乔连连在院中听到了这句话,顿时一怔,一个可怕的假设在脑海中形成。   不,不会吧。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连连想到了什么!!!阿门! 第175章 考上   原女主外祖家在安阳郡,要是年年都回去探亲倒也过得去。   但她并没有,而是在顾城会出现在安阳郡的时候回去探亲。   如果没有乔连连的紧紧跟随,也许他们就会相遇。   一如今日在国学院门口。   那么巧合!   乔连连身为一个异世魂魄,对这些能提前预判的心机都太清楚了。   如果原女主和她一样,清楚地知道某些东西,是有目的地接近顾城,那一切就太可怕了。   乔连连越想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已然沉重灰白。   “娘。”顾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地告诉我们。”   乔连连抖了抖嘴。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直接跟大儿子摊牌讲开就算了。   但又怕吓到这个孩子。   “也没什么。”她勉强一笑,“我就是……就是……就是觉得今晨你遇到的那个女孩不太好。”   “不太好?”顾城一怔,“有何不太好的?”   乔连连说不出来,又觉得顾城是在维护原女主,顿时心烦意乱的垂下头。   这样的后娘很少见,让人瞧着心底有点堵得慌。   顾城定定的望着后娘,突然道,“既然娘觉得不好,那以后遇到她避着走就是。”   这话说的,乔连连猛地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置信,“真的?”   “自然是真的。”顾城微笑,“娘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一个感觉还不错的小姑娘而已,跟后娘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   乔连连愣愣的看着大儿子。   这可是本书的原女主,也是大儿子此生最大的一个烂桃花,就这么被自己掐死在了摇篮里。   有点不敢置信。   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乔连连从来都不怀疑顾城会骗她,因为书里的大反派哪哪都不好,唯独说出口的话是掷地有声,绝无反悔之可能。   他说不喜欢便不会靠近。   他说不靠近便不会给予好脸色。   原女主没办法再接近她乖巧孝顺的大儿砸了!   当天晚上,乔连连高兴的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直吃的家里人欢呼出声。   大快朵颐,欢呼不断。   接下来几日,顾城就在家里呆着等考试结果,再没出过门。   乔连连也静下心来在家陪几个孩子,除了中间去了趟东芝堂问诊了一个女性病人,便再也没出过门。   转眼十天过去,国学终于放榜了。   国学院门口,一整张墙上贴满了宣纸,底下站着一堆又一堆的考生,全都昂着头在那数自己的名字。   有看到自己的,便高兴的又哭又笑,还有的干脆大吼了起来。   至于那来回找了三四遍还是没看到自己的,就只能沮丧的低头离开。   出于对顾城的重视,这一次来看放榜,全家人都来了。   乔连连抱着顾歌,顾鹊领着顾楼和顾钟,顾城垫后。   “娘,好多人啊。”顾歌揉着眼睛道,“大哥考试的时候也是这么多人吗?”   乔连连柔声道,”那是自然,今日你看到的所有学子,都是考完试才来查看榜单的。”   “原来人这么多,得亏今天放榜的时间晚,不像考试那么早,我们能陪大哥过来。”顾楼在一旁傻呵呵的笑。   乔连连无语了一瞬间。   傻儿子,别说出来啊,好好地感动给你造没了。   顾城倒是不以为意,拍了拍顾楼的肩膀,“上去看看。”   榜单前那么多人,他不太喜欢,乔连连要抱着顾歌,顾鹊是个女娃,顾钟又生性内敛羞涩。   算来算去,只有个子憨憨高高,又有蛮力气的顾楼上去了。   “好嘞。”胖小子十分听话,袖子一撸就冲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练武的缘故,明明他才六七岁的年纪,身高跟旁边八九岁的孩子比也不差。   再加上力气颇大,在人群里左碰右挡,竟很快就厮杀到了榜前。   只可惜榜单太大,人也太多,顾楼看了好大会子也没找到自家哥哥的名字。   乔连连就在后面唤他,“楼儿,从前头看。”   顾城成绩那么好,不可能垫后,从前头看准没错。   顾楼听话的又钻到了前头,果不其然的在第一张榜单末尾看到了顾城的名字,竟是高排三十四名。   “娘,娘,三十四名。”顾楼高兴的冲了过来,引来了许多学子羡慕嫉妒的目光。   乔连连欣慰的拍了拍大儿子的肩,“小子,有点本事啊。”   顾城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   能考进国学固然需要几分真本事,但更多的还是要了解出卷老师的喜好。   许多从五湖四海来的学子,就是吃了不了解出卷老师的亏,便是答的再好,讨不了出卷老师的喜好,便有可能落榜。   而他,刚好认识那个出卷老师罢了。   “好孩子,今晚再做些好的给你补补,过几日就要去国学上课了,还需得提前准备写东西呢。”乔连连高兴的道。   顾城正想说不用准备了,身后忽地传来一道讶异的女声,“是你?你考上国学了?好生厉害啊。”   娘几个一起回头,就看见顾城考国学那日遇见的小姑娘,正笑嘻嘻的站在不远处,一脸崇拜的望着顾城,“你真的太厉害了。”   乔连连的脸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真是阴魂不散!   偏那小姑娘注意力都在顾城身上,见他没有说话,主动上前一步道,“你好,我叫余嫣儿,是忠义伯府的,前几日的事情非常对不住,你叫什么名字?”   顾城没吱声。   如果没有后娘那番话,他大约是不介意告诉余嫣儿自己名字的。   但现在不行。   尤其是看到后娘阴沉的面色,顾城更是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跟余嫣儿拉开了距离。   “哎,你怎么不理我?”余嫣儿活泼又大胆,往前凑了两步,“莫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是搁普通人,早被她说的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好在她对面的是顾城,是执着无情的大反派,闻言不仅没有回答她,反而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   娘说的没错,这小姑娘,的确是不太好。   正经的大家闺秀,哪有这般追问一个男人名字的。 第176章 两个皇长孙   国学院门前。   余嫣儿歪着头,笑盈盈看着顾城,等着他回答名字。   她年纪不大,十岁出头,长得玉雪可爱,穿着打扮亦是不俗,旁边许多人看的都有些移不开眼睛。   偏顾城不看她,还侧过头冷漠的直视远方。   余嫣儿皱了皱眉头。   这不科学,明明十天之前他还对着她露出了一丝和善,怎么现在淡漠到了这种地步。   “喂。”她不甘心的又喊了一声,“你怎么不理会我啊,你就是这样对待女孩子的吗?”   顾城回过头,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又挪开了目光,“素不相识,不便回答。”   “你……”余嫣儿气结,“我们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怎么就成了素不相识。”   她有些怀疑的喃喃自语,“难道你不记得我是谁了?我是那个不小心撞到你的人啊。”   顾城皱了皱眉,“这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余嫣儿瞪圆了眼睛。   当然是娘更重要。   这话顾城没说,他抿了抿嘴,淡淡道,“你我不过第二面,实在不合适告知名讳,还请姑娘见谅。”   嘴里说着见谅,脸上却全都是淡漠。   明明是他自己不愿意说名字!   余嫣儿气的半死,却又拉不下来脸继续在这里,只能一跺脚,气哼哼的转身离去。   顾城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实际上也不太擅长应付这等性子的小姑娘,只能拉着脸冷漠以对,希望她自己能识相离去。   谁知道余嫣儿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就自己看。”她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挤到榜单下头,昂着头得意道,“三十四名是吧,我来看看,叫……顾城。”   她回过头,狡黠的眨着眼睛,“我知道你了,你叫顾城,我叫余嫣儿,你记住啊。”   说完,似乎是怕顾城再说什么,她双手负在身后,像一只小蝴蝶似的跑了。   留顾城眉头微蹙,担忧的瞟了一眼乔连连。   后娘的脸色果然依旧很差。   乔连连没想到这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心机,聪明活泼大胆,同时又有着令人喜欢的分寸感。   坦白讲,如果自己不是提前预知了结局,也许真的会喜欢这个原女主。   只可惜。   “城儿,这姑娘胆子委实太大,还是少接触的好。”乔连连开口,决定先下手为强,给大儿子进行洗脑。   “对,我也不喜欢她,凭什么要知道大哥的名字,又凭什么要大哥知道她的名字。”顾鹊也十分不爽。   顾城啼笑皆非,只好郑重道,“娘,鹊儿,你们放心,我定然不会接触她。”   有了这层保证,娘俩全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城考进了国学院,又得了三四十名的好成绩,肯定免不了一顿庆祝。   娘几个一边往别院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晚上应该吃点什么。   也就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小厮震惊的望着顾城,仿佛见到了鬼一般,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鞋跟,摔了个狗吃屎   但他没时间关注这些,两眼仍旧紧盯着顾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路狂奔着离去。   东宫。   大气中透着雅致的院子里,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端坐在案几前,单手执笔,挥墨弄毫。   小厮连滚带爬的冲到少年跟前,因为太着急,又摔了个屁股蹲。   少年皱了皱眉头,“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就是让你去看个国学院的榜单,怎么搞得跟见了鬼似的。”   小厮大喘了一口气,“皇长孙,比见鬼了还要可怕呢。”   “怎么,你见了美艳女鬼了?把你惊成这样?”少年仍旧毫不在意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小厮都快急哭了,“我的爷,你快别忙了,你知道我看见谁了吗,我看见了……他……他!!”   “谁啊到底是。”少年有些烦了,把手中的笔杆一扔,“到底是谁,能让你这副见了鬼的样子。”   “是……是皇长孙。”小厮咽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早该死去的人。   皇长孙?   那不就是自己么?   少年不以为意,又捡起了毛笔,蘸了浓浓的一笔墨水。   转瞬,想起一个曾压在自己头顶,直到现在都让自己无法抬头的人,他又怔愣在当场。   吸满了浓墨的笔尖兜不住沉重的墨水,缓缓的落下了一滴浓郁的墨汁,正好滴在快要完成的画上。   整幅画全毁,但少年毫不在意。   皇长孙,虞非城。   他同父异母的嫡亲兄长,明明只比他大半岁,却处处优秀,为人称赞。   就连皇爷爷都最是疼爱他,甚至一度想过要将皇位越过太子直接传给皇长孙。   好在原太子妃不知发了什么疯,病入膏肓时在自己寝殿放了一把火,不仅烧了半个东宫,还把皇长孙在内的几个嫡亲孩子全都烧死了。   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当年这事的的确确的发生过。   此后,皇长孙的位置空了出来,他这个万年老二,自然就成了新的皇长孙。   快两年了,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称呼,也把自己当做了这个王朝真正的继承人。   现在,有人告诉他,见到了本该死去的人!   少年心烦意乱,再次扔掉了手中的毛笔,逼近小厮,“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爷,您不是一时兴起去考了个国学嘛,我替您去看名次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不过他好像不叫虞非城,他叫顾城。”小厮忙不迭的道,“我是听忠义伯府家的嫡女说的,也亲眼看见了他,模样是没错的,但其他的就对不上了。”   曾经的皇长孙,那可是七岁就考进了国学,成为了大虞王朝历史上最小的国学院学子。   没道理现在他还要再重考一次国学院。   “对了,他还叫一个女人娘,好像还有弟弟妹妹,当时人太多,奴没听清楚。”小厮又补充了一句。   少年阴沉着脸,两眼不停转动。   好大会子,他吩咐道,“明日出宫,我倒要会一会这个顾城,到底是不是我那嫡亲的神童兄长。”   “皇长孙。”小厮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如果他不是呢?只是凑巧长得像呢。”   “不是最好。”少年阴沉一笑,“如果是……那边只能让他永远回不来了。”   没有人能跟他抢皇长孙的位置。   虞非城也不行! 第177章 找上门来   为了奖励顾城考上了国学。   也为了夸赞他的贴心懂事,乔连连晚上又布置了一桌子的菜。   烤羊腿,烤鲈鱼,红烧肉,糖醋排骨,粉蒸肉,辣子鸡。   满满一桌子的硬菜。   别说顾楼和碧松这种小吃货,就连琴知和雅知都吃的满嘴流油,满足又快乐。   第二天,乔连连带顾城上街去选购上学需要的物什。   “娘,真的没什么要买的。”顾城十分无奈,“笔墨纸砚都有,衣服学院会发,一切照旧就行。”   “那怎么行,我儿考上了国学院,和从前不一样了,用的一应物什自然要更好的。”乔连连停在了一家文房四宝店跟前,进去摸了一根看起来不错的笔,“多少钱?”   小二瞥了两眼她们的衣着,淡淡道,“二十两。”   就这么一根毛笔,二十两?   乔连连差点没捧住这二十两银子。   一旁的顾城抿了抿嘴,他早就预料到这个场景,京城的东西哪有多便宜的,再加上乔连连来的店铺一看就高档,价高也就不奇怪了。   “这……”乔连连心底有点接受不了,但又觉得这笔不错,尝试着道,“可否能便宜些?”   店小二不咸不淡的道,“本店东西明码标价,概不讲情,姑娘要是介意,可以去东街,那边五两银子就能买一套文房四宝。”   京城分东街西街,西街是平民百姓买东西的地方,物价大概相当于安阳郡。   东街就是这里,价稍贵,东西有值钱也有不值钱,需要自我分辨。   坦白讲,这根毛笔是真的不错,笔身流畅,笔尖聚锋,比起二两银子一根的,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   但也值不了二十两啊。   乔连连内心还是无法接受,她放下毛笔,拽着顾城出了店铺。   店小二望着他们的背影,扬起鼻孔哼了一声,把毛笔收了起来。   “娘,东街的东西就是贵,不过再贵的笔也没有一个会写的手重要。”顾城认真道,“我们走吧,娘之前买的毛笔就很好,我很喜欢。”   乔连连抿着嘴不愿意讲话。   不能给儿子买最好的笔,她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   好巧不巧,余嫣儿又蹦跳着出现了。   “你们也来买文房四宝?”她笑盈盈的盯着顾城,“这家的东西有些不值,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不错的铺子,价格适中,东西也好。”   乔连连的心更堵了。   好在大儿子还算贴心,“不用了,我手头用着的就挺好。”   余嫣儿的笑容有些耷拉,“你这人,怎么总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萍水相逢即是缘,难道做个朋友都不行吗?”   顾城看也不看她,“不必了。”   冷冰冰的三个字,把余嫣儿所有的话都打回了腹中。   她再次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顾城瞄了一眼乔连连。   后娘长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了不少,心底的大石头算是有了下落的痕迹。   “走,这里买不起,咱们去别的地方。”她揽住大儿子的肩,娘俩一起往外走。   还没走上两步,一个毛笔从前而降。   乔连连定睛一瞧,竟然是刚才他们母子两看的那个,怎么落在了这里,难道是被人扔了出来?   她弯腰想捡,被顾城紧紧地拉住。   紧接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就走了出来,“怎么,想捡我的毛笔据为己用?”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愿意给小爷我擦擦脚上的灰,小爷就把这毛笔送给你们了,你看如何?”   【作者题外话】:这两天可能会有点晚,有点小事情,处理完了就恢复早更!阿门、 第178章 原男主   顾家长子,名曰顾城,年方十二,貌端庄,形优雅,乃十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便是到了人才济济的京城,也不曾逊色。   乔连连一度以为,这本书里再不会有比顾城容貌出色的儿郎。   直到她看见了这个徐徐走出的少年。   他和顾城差不多的年纪,穿着一身华服,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有些许傲慢,眉宇间却又充斥了满满的正气,和说出的话极不相符。   就好像,一个正义凌然的大侠,说着小流氓似的话语,叫人听着极度不舒服。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   京城多官员,随便碰上哪个就非富即贵,她不想惹上麻烦,拉着顾城转身就走。   虞非昇一愣,这女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不回话就想走。   他忙不迭的带人阻拦在乔连连面前,“等一等。”   乔连连不想停下。   但华服少年带来的人几乎把整个路口堵住,她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停下来,戒备的将顾城推到自己身后。   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   “本……我说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华服少年有些生气的蹙起眉。   乔连连冷淡道,“你是在跟谁说话,我们不知道。”   “你……”虞非昇更气闷了。   他原是打算好的,像个盲流子似的跳出来,吓唬这二人一番,再试探出顾城是否那个人。   结果乔连连这一番操作,将他的计划全部打乱。   现在他只想对着这个女人发一顿火,“这里明明就只有你们,我不跟你们说话,难不成跟别人说话?”   乔连连假装讶异的四处看了看,“咦,刚才不还有个忠义伯府的嫡女在这里么,怎么忽然不见了,难道是被吓跑了?”   危难当头,对不起了,原女主。   虞非昇这会子已经被乔连连的睁着眼说瞎话气的直翻白眼。   倘若不是多年的教养和身份的禁锢,也许他要冲到这女人跟前,将她狗血淋头的骂上一顿。   “你,你这女子好生大胆。”激愤之下,他大喝,“妄图捡我毛笔,现在又翻脸不认人,真乃小人是也。”   乔连连这会也看明白了,这小小少年根本就是专门来找她麻烦的。   可问题是她从来没得罪过谁,又怎么会被人报复?   乔连连抿了抿嘴,正准备说话。   余嫣儿不知从哪里又蹦了出来。   她仍旧是玉雪可爱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活泼,“你们怎么还没走?咦,这是怎么了?”   虞非昇激动的情绪因为她的出现缓和了一瞬。   没有人会讨厌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他也不例外。   “余姑娘回来了。”乔连连眉头一挑,仿佛想起了什么情节。   好像原男主和原女主就是在类似的情况下认识的,原男主在欺侮大反派顾城,原女主跳了出来,活泼可爱中透着温柔小意,一瞬间吸引了原男主,并为此放过大反派顾城。   “是啊,我买完毛笔,听见你们这里有动静,就过来啦。”余嫣儿笑地甜甜的,突然看向虞非昇,“咦,这位是?”   乔连连随口接了句,“哦,就是这位公子不知道在喊谁,一直在这里大嚷大叫,还堵住了路,我和儿子也很不解呢。”   虞非昇又差点闭过气去。   明明是她全程无视他,把他所有的暴跳如雷都当耳旁风,现在还说什么不解,当真是气的人牙痒痒。   “是吗?”余嫣儿一脸好奇,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定格在虞非昇的脸上,笑盈盈地道,“想来是发生了什么误会吧,这位公子应该也不是故意堵住路的,是也不是?”   虞非昇闭着的气仿佛被疏通了。   他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从一开始,虞非昇的目地就只是探查清楚顾城的身份。   结果身份没探查到,他还跟个老女人纠缠了半天。   真是失败!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一切误会就解开啦。”余嫣儿又笑着蹦跳到了乔连连跟前,“顾夫人,顾公子,你们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竟是出手帮了乔连连一把。   这要是没回想起原书剧情,乔连连还真会有点感动。   “好,多谢余姑娘了。”她深吸一口气,拉起大儿子的手就往外走。   走到拐角的时候,她一闪身,拉着顾城停了下来。   至始至终,顾城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虞非昇出现的时候他没有说话。   虞非昇暴跳如雷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话。   现在,乔连连拉着他躲起来,他也没有讲话。   母子两个就这么静静地偷听起了墙角。   在他们离开之后,巷子里头有一瞬间地寂静,但很快就被打破了。   只听得余嫣儿笑着道,“这位公子好生眼熟,嫣儿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皇长孙身份尊贵,经常出席各种皇宫宴会,偶尔也会去肱骨大臣家眷举办的花宴坐一坐,有人能认出来他不奇怪。   虞非昇微微一笑,对这个直言不讳的小姑娘升腾起了一丝好感,“我叫虞非昇。”   大虞王朝,姓虞。   余嫣儿瞪圆了眼睛,嘴唇微张。   虽然两个人的性是同音,但说出去却截然不同。   余姓普通,整个王朝不知有多少个姓余的人。   虞却是国姓,但凡姓虞的人,多多少少都沾了点皇室血脉。   这要是个普通小姑娘,听到虞非昇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应该谦卑下来,恭敬的行礼。   余嫣儿却是震惊完之后,歪着头道,“你是个身份尊贵的人。”   是肯定的语气。   虞非昇没有反驳,饶有兴趣的扬起嘴角。   “不过那又如何。”余嫣儿又道,“身份只是身份,人活在世上,身份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你尊贵也好,普通也罢,都首先是你自己。”   这话说的不太清晰,饶是虞非昇自认聪明,也不免有些迷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低声问。   余嫣儿露齿一笑,“什么意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叫余嫣儿,记住啦。”   话落,不等虞非昇反应过来,她再次双手负在身后,花蝴蝶似的飘走了。   徒留虞非昇呆立在原地,咂摸着她的话,好久好久,眼底闪烁起满满的兴致。   好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作者题外话】:今天真的超级晚了,要死,坐了一天的车,累懵逼了,不知道能不能三更,尽量 第179章 兄弟   乔连连在余嫣儿走出来之前,拉着顾城离去了。   大儿子的手冰凉彻骨,她暖了很久才有隐隐的回温迹象。   乔连连有些心疼他,“城儿,那位余姑娘……”   “娘你不必担忧。”顾城哑着嗓子道,“我承认刚开始的确对她起了一丝好感,但现在早就消散不见。”   至于他冰凉的手,不是因为余嫣儿。   而是因为虞非昇。   谁能想到,时隔两年,兄弟两个再次相见,竟是如此场景。   顾城还记得以前的时光。   那会,他的母亲是太子妃,虞非昇的母亲是太子侧妃,彼此之间多有不睦,连带着他们两兄弟都不得不彼此敌视。   但实际上,他们也有玩的很开心的时候。   比如,彼此的丫鬟妈妈都不随在身侧的时候。   比如,互相交换喜欢的宫外小玩意的时候。   比如,用膳时把彼此喜欢的食物调换一下,到对方的面前。   有了这些暗搓搓的小动作,兄弟俩虽然表面联系不多,但实际上关系尚可。   至少顾城一直拿他当弟弟。   可是两年前,随着一场大火,一切都改变了。   皇长孙虞非城同其弟妹一起葬身火海,太子妃一脉全灭,太子侧妃扶正,二孙成功晋为皇长孙。   这两年,顾城吃尽苦头,虞非昇享尽荣光。   说不难过是假的,可顾城一直认为这跟虞非昇没有关系,他只是个孩子,所有的恶事都是那些人做的,他是无辜的。   可刚才的那一幕,击碎了顾城的幻想。   原来虞非昇什么都知道,他甚至想用故意刁难的方式辨认出来顾城是否虞非城。   那些所谓的兄弟情也许是真的,但根本敌不过权利和金钱的诱惑。   弟弟,不再是弟弟了。   顾城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像是要把前半生的悲伤全部吐出去。   乔连连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还是安慰的摸了摸大儿子的头。   娘俩一起回了别院。   家里人都等在院子里,顾钟在摇头晃脑的看书,顾楼在汗如雨下的练武。   顾鹊在绣帕子,顾歌在吐泡泡。   听见有人进门的动静,四个孩子齐齐的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喊,“娘,哥哥。”   顾城忍不住微微一笑,紧绷的心舒缓了下来。   虽然没了同母异父的弟弟,但他还有更亲的家人。   “娘。”顾楼收起马扎,蹦蹦跳跳跑到了乔连连跟前,“给哥哥买了什么文房四宝,贵吗?”   乔连连有心逗逗胖儿子,“贵,可贵了,一根毛笔二十两银子呢。”   “啥?二十两?”顾楼瞪圆了眼睛,“那可太贵了,二十两能买好多肉,好多羊腿呢。”   “是啊,咱家钱不多了,娘都快买不起了。”乔连连叹了口气,“想来想去,只能少吃点肉,省下钱来给哥哥买毛笔了,楼儿说好不好?”   少,少吃肉?   是不是代表每天的糖醋排骨红烧肉烤羊腿就没了?   顾楼扁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乔连连,仿佛下一刻就要嚎啕大哭。   然而他吸了又吸鼻子,最后还是道,“娘说得对,哥哥要上国学,毛笔比较重要,楼儿愿意少吃一点肉。”   然后又补了一句,“少吃一点饭也行,但是不能少于两碗,不然楼儿会饿。”   乔连连和顾城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这个傻儿子,真是又笨又可爱。   顾楼尚不知道后娘是故意逗自己的,这会已经托着腮忧郁的望向了天。   “哎,好吃的肉肉,接下来要跟你们诀别一些日子了,希望你们不要太想我。”小胖子喃喃自语着,走到顾钟跟前,摸了摸四弟的肩膀,“可怜的四弟,又要瘦了。”   乔连连已经快笑到飙泪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呢。   突然被点到的顾钟从书籍里抬起头,无语的看了一眼憨吃笨喝的三哥,“你能不能少吃点肉,多读点书。”   顾楼不太明白,“吃肉跟读书有什么关系。”   “吃肉会变傻,读书会变聪明。”顾钟一本正经的道。   他是个内秀的性子,有点偏阴沉,平时不太爱讲话,但凡说话,总是直戳人的心脏。   便是乔连连,都不小心被这小子戳过几次。   可唯独顾楼,就是不怕他。   不是因为顾楼厉害聪明,而是因为——他听不懂弯弯绕绕的话。   “四弟,你又说傻话了,吃肉跟读书没有关系。”小胖子一本正经的教弟弟,“如果真的要有关系,那就是读书的人吃肉少,你看你,再看大哥,加起来都没我吃的肉多。”   顾钟寂静了一瞬,继续把头埋进了书籍里。   不是他过于勤奋刻苦,而是实在跟这个三哥沟通不了。   算了,那就,不沟通了。   当天晚上,顾楼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吃上一顿素食。   结果乔连连又捧上了一锅酸菜鱼,外加糖醋里脊,红烧鸡腿,等肉菜。   把小胖子给惊喜的,吃了个肚歪,躺在椅子上直哼哼。   最后是乔连连给他煮了消食茶,又给他轻轻按摩小肚子,才勉强睡了过去。   顾城含笑看着这一幕,白日里冰凉的手掌又逐渐恢复了温度。   能拥有和睦的一家人,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虽然他失去了一些东西,但他获得的也不少。   只不过虞非昇性子多疑,这次没探得到真相,必然还有下次。   顾城有心求助清平郡王,转念一想,该来的始终都会来,又平静了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外如是。   ……   顾城顺利考上了国学,放榜不过三五日,就有人送来了学服,并通知了开学时间。   乔连连最终还是带顾城买了新的笔墨纸砚,不过不是那么贵的,而是东街里质量较好的,十两银子一套。   顾城很满意,乔连连很内疚。   开学日,她一大早起床,蒸了两笼小包子,又亲自把大儿子送到了国学院门口。   正值人来人往的时辰,许多新考上国学院的学子都穿着崭新的学服,喜气洋洋的迈进国学院的门槛。   只有顾城一个人,平静的近乎淡漠。   乔连连拍了拍大儿子的肩,正准备让他进去,虞非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同样穿着学服的少年狡黠地盯了顾城两眼,忽然一改跋扈的态度,伸展双臂,朝着顾城扑了过来。   并大喊道,“大哥,大哥,是你回来了吗?”   【作者题外话】:三更还有,马上 第180章 刁难   这一招有点出乎顾城意料。   毕竟虞非昇摆明了是不希望有人回来跟自己抢皇长孙之位的。   可如今,他不顾一切的奔了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唤着兄长,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有认出来虞非昇身份的人就嘀咕了起来。   能让皇长孙叫大哥的人,还能是谁?   难道是……   周围有议论的声音响起,顾城抿着嘴,淡漠的脸上没一丝表情。   也就乔连连熟悉他,从他眼底探出了一丝厌烦。   大儿子不喜欢眼前这个少年,也不喜欢别人叫他大哥。   乔连连判定了这个消息,连忙挡在了顾城的跟前。   虞非昇张牙舞爪的拥抱被一个女人的手强行砥住。   他用力想要上前,却根本撼不动女人的力气,强行挣扎,也只像一头被按住了壳儿的乌龟。   刚才那群议论顾城的人,现在已经开始嘲笑他了。   虞非昇的心头不痛快,脸色也耷拉了下来。   他收回臂膀,恨恨的后退了两步,目光森凉的瞟了乔连连一眼。   乔连连无所畏惧,同样冷漠的瞟了回去。   “好,好,你这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与我,今日若是不与你好看,我便不姓这虞!”虞非昇暴跳如雷。   昨日被乔连连下面子是在巷子里,没人瞧见也就罢了。   今日却是众目睽睽之下,多少学子盯着呢,他要是再不追究,这皇长孙的帽子怕也是戴不稳了!   “来人,将这女子押着送去给京兆尹。”他一甩手,大声吩咐。   立时便有几个人对着乔连连围了上来。   乔连连眉头微皱,“这里是国学院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你要强掳民妇吗?”   “何来强掳,明明是你侮辱皇长孙在先。”有个声线细细的男人站了出来,“皇长孙是你能阻拦的吗?皇长孙的躯体是你能碰的吗?大胆民妇不知错,还在这里质疑皇长孙,活该乱棍打死。”   皇长孙?   这个人是皇长孙?   乔连连心底惊了一瞬,突然相信了,京城遍地是贵人的说法。   谁能想到,只是买个毛笔,都能遇到皇长孙。   这京城还真是个是非之地。   “怎么,怕了吧。”虞非昇看到乔连连的表情,得意地笑了。   乔连连抿着嘴没有说话,内心天人交战要不要服软,倘若连累到几个孩子们该怎么办。   好在此时,季云墨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钻了出来,气喘吁吁的道,“皇长孙且慢。”   季家的公子,虞非昇还是要给些面子的,“怎么?”   “皇长孙莫要生气,这位夫人乃我的一名朋友,平日里多是粗鲁无状,怕是不小心惊扰了皇长孙,我替她致歉,皇长孙可否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个妇人一般计较。”季云墨诚恳的道。   天知道,他听到有人禀报神医夫人和皇长孙起了冲突的时候有多担心。   谢天谢地,他总算在事情恶劣之前冲了过来。   如今,就希望皇长孙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跟乔连连计较了。   虞非昇神色不定,没有说话。   如果是在平时,给季家公子卖个面子倒不难,可这次他不想放过乔连连这个屡屡怀他事情的女人。   好大会子,他冷声道,“恐怕不能如季公子所愿了。”   季云墨一声苦笑。   他早知道自己这季家公子的名号在京城不是绝对好使,也不能次次维护住乔连连。   但谁能想到,这神医夫人第一个招惹到的,便是皇长孙这般的人物。   现在,他是真的没辙了。   眼瞅着几个人就要逼近乔连连,将她按押着送进京兆府。   那站在角落里的男人终是不得不站了出来,“住手!”   【作者题外话】:今天这么晚,真的很抱歉啊!!!! 第181章 顾城的心思   “住手。”   一般说这话的,必定是来英雄救美的人。   起初乔连连以为季云墨是那个英雄,后来清平郡王走了出来,万籁俱寂,乔连连才明白,原来他才是那个最终boss。   “表叔。”皇长孙刚开始不以为意,等瞧见是清平郡王,登时一愣。   “皇长孙。”清平郡王静静地望着他,“何故在此发火?”   虽然已经看完了全程,但该装不知道的还是要装一下。   “表叔……”皇长孙先是有些嗫嚅,转瞬又撒起娇来,“是有个女子冲撞了我,表叔可要帮我出出气啊。”   清平郡王与太子乃表兄弟关系,平日里颇为亲近,皇长孙与清平郡王撒撒娇倒也正常。   顾城眼睛有些酸涩。   以前,都是他冲清平郡王撒娇,虞非昇只敢远远地看着。   现在,他成为了皇长孙,倒得了从前没有的勇气。   “皇长孙。”清平郡王并没有因为这一声撒娇有所软化,“真的是这女子冲撞了你吗?”   他语气有些沉重,眼里有些许责备的意味。   虞非昇心底一顿,难道是表叔看到了之前发生的事?   可他再厉害,也不能知道昨天的事情啊。   “是……是。”虞非昇顿了顿,添油加醋道,“她蔑视我的身份,对我言出不逊,我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尊严,才出手教训与她。”   “要是叫她白白欺侮了我,岂不是堕了我们虞家的名声。”   话说的理直气壮,只可惜遇到了知道内情的人。   季云舒定定的望着虞非昇,叹了口气,“身为皇长孙,除却拥有皇家威严,为人正直更是关键,不口出妄言,不污蔑栽赃,不轻视他人,你到底做到了几个。”   口出妄言。   污蔑栽赃。   轻视他人。   清平郡王每说一个词,虞非昇就低一下头。   身为皇长孙,三样全犯,他的确不是个合格的虞家人。   虞非昇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   季云舒也长松了一口气。   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错还要强行认为自己是对的,死活不改,并坚持到底。   那样,皇长孙就真的没救了。   大虞王朝也将危矣。   “表叔,我知道错了。”虞非昇歉疚的道,“我只是……我只是想试探试探这人罢了。”   他指了指顾城。   季云舒瞥了一眼始终冷静站在角落的少年,没有说话。   犹记得顾城进京之前,他反复询问了少年,是否愿意做回虞非城,是否愿意重新竞争皇长孙的位置。   少年始终摇头。   最初,是皇家给予了他太多伤害,让他被迫逃离,且心生记恨。   最后,却是他不愿意再索回那个姓,也不想做回皇长孙,更不想再接触皇家的任何。   虽然他比虞非昇更适合接手这天下。   可他不愿意,季云舒也不想逼他。   那么虞非昇就只能接起这沉重的担子。   在这紧要关头,季云舒站出来,既是想保乔连连,也是想看一看大虞王朝的未来之主,是否正直沉稳。   至于顾城的身份……   他冷淡道,“没什么可试探的,他只是个普通的路人罢了。”   既然顾城想隐藏身份,那他就帮着隐了吧。   “可他长成这副模样……”虞非昇有些急了。   怎么表叔查都不查就判定了顾城只是个普通路人,倘若他真的是那个人回来了呢?   “模样乃父母赐予,难不成这天下就没有相似长相的人了?”季云舒沉声道,“不要总是疑神疑鬼,好好上你的国学才是正道,身为皇长孙,你应该做的还有很多事!生为皇家人,身为皇家孙,应当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   虞非昇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嘴唇嗫嚅。   他瞟了一眼顾城,又瞟了一眼顾鹊等人,眼底有不甘心的光一闪而过。   太像了,连身后那个年轻的姑娘都那么眼熟。   天下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恰在此时,顾鹊和顾城也都看了过来,正看到他眼底的不甘和执拗。   顾鹊忍不住拽了拽长兄的袖子,“大哥,你真的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吗?”   顾城没有说话。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斩钉截铁的摇头,说不。   但这一刻,听到季云舒的这一番话,看到虞非昇对乔连连的刁难,他的斩钉截铁忽然动摇了。   虞非昇何故如此嚣张跋扈,动辄要对乔连连要打要杀。   无非就是因为他皇长孙的身份。   而他,屡屡看着后娘受难,看着她被欺侮,却不能伸以援手。   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秀才。   即使他有才学,能隐忍,一路官运亨通,成为了肱骨大臣,可那又如何。   顾城太清楚了,在皇家人面前,肱骨大臣也无足轻重。   真正掌握权力的,只有站在最高位置的那几个人。   或者说,那一个人。   “大哥,我不想看娘被欺负,不想看虞非昇在那嘚瑟,他凭什么啊,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你不要的……”顾鹊仍在旁边絮叨。   顾城回过头,看了一眼乔连连。   后娘一直静静地站着,身躯笔直,不卑不亢,似乎在倾听清平郡王对虞非昇的教导。   顾城一看她,她立马有所感应,回过头,对大儿子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   仿佛在说:只要娘在,就不会让你受伤害怕。   顾城的心再次疯狂抖动了起来。   一个曾经被彻底摒弃的念头,缓缓地飘回心头。   他扬起头,无比沉静的看向虞非昇,眼底有傲然,还有几分挑衅。   虞非昇顿时炸了,“你看我作甚?表叔,你看这人,他挑衅我。”   清平郡王一顿,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顾城昂着头,原本故意缩着的肩全部撑开,虽纤细偏瘦,但仍有股尊贵的威严。   说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谁信?   “我看你又如何。”顾城冷声道,“眼睛长在我身上,难道还不许我看你?”   虞非昇顿时一噎,恼怒道,”大胆刁民!竟如此胡搅蛮缠,表叔你看!“   顾城却不理他,转而看向清平郡王,“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没有多余的话,也没表达什么,但季云舒已经听懂。   他怔怔的望着顾城,眼底有那么一瞬,晶莹闪动。   太子妃嫂嫂泉下有知,应当无比欣慰吧。 第182章 认爹   国学院门前。   清平郡王有些激动的拍了拍顾城的肩,又看了一眼虞非昇,眉头微蹙。   顾城能想通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对虞非昇来说,多少有些残忍。   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你现在不要着急,便是回来,也得需要一个好的时机。”季云舒目露深意。   顾城微微颔首。   这些他都晓得,只是从前不愿意罢了。   倘若不是为了后娘,不是为了给弟弟妹妹们更好的生活,也许他连科举都不愿考。   “等我消息吧。”季云舒将双手负在身后,转而看向虞非昇。   他还在气愤顾城方才的冒犯之举,见季云舒看过来,连忙道,“表叔,这刁民对我如此无礼,的确是没把皇家放在眼里,这次我真的不能放过他,否则我虞家面子往哪搁。”   季云舒没说话。   严格来说,虞非昇也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才十一二岁的他,已经学会扯虎皮了,也知道以柔克刚,并非一味刚强。   只可惜,珠玉在前,他终究只能黯淡无光。   “此人乃我远亲,皇长孙给本王一个面子,还是不要跟他计较了。”季云舒淡淡道。   虞非昇原本高涨的情绪戛然而止。   他愣愣的看着季云舒,又瞟了两眼顾城,心脏疯狂的跳动了起来。   明明刚才还只是“普通的路人”,现在就变成了“远亲”,表叔还说了那么多让人似懂非懂的话。   虞非昇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即使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心里也已经大概知晓了。   是他,是他。   只有是他,表叔才会如此维护。   只有是他,才能解释得清楚这所有的一切。   虞非昇的血液迅速的冷了下来,他要回来了,有人要跟他抢东西了。   “今日的事,就此作罢吧,国学院已经快要闭门,进去听课吧。”季云舒没有波澜起伏的道。   虞非昇艰难的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顾城,转身离去。   不管谁要回来,他目前仍旧是大虞王朝的皇长孙,他有身为皇长孙的傲骨,不能轻易放下。   一场闹剧也算就此落幕。   乔连连看了一眼顾城,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嘀咕。   她一直都知道,大儿子是原书最大的反派,也是个极有能力有城府的人,凭借着对原女主的感情,硬是一路位极人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她之前不是把顾城的桃花给掐死了么?   顾城不是不喜欢余嫣儿了么?   怎么刚才,她瞧着大儿子,隐隐约约露出了书后期大反派的气质。   难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乔连连怎么也不会想到,余嫣儿是从顾城的生活里被铲除了,但她这个娘,却永久的驻足进了大反派的心底。   有些时候,为了一些人,为了一些感情,选择发生了变化,故事也就被改写。   顾城还是那个大反派,还是会跟原男主对立。   只是对立的理由,从争抢原女主,变成了守护娘亲。   “娘,我去上学了。”顾城抓紧手里的小包袱,含笑看向后娘。   乔连连微微颔首,带着几个孩子目送他进了国学院。   清平郡王还没走,她转过身,认真的对着郡王道谢,“多谢王爷伸手相助。”   季云舒没说话。   几日没见,他甚是想念她,只可惜众目睽睽,他无法将目光黏在她身上。   不仅如此,他还要轻咳一声,淡淡道,“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乔连连点了点头,拎起小闺女和小儿子的手,“那我们就先走了。”   她转身欲走,顾歌却死活不愿动弹,就连顾钟的步伐都有些凝滞。   “爹,爹,爹。”小姑娘冲着季云舒大喊,“爹爹。”   乔连连一滞,季云舒一呆,两个人同时愣在了当场。   “爹,爹,歌儿想你。”顾歌却不明白这些,仍旧扯着嗓子大喊,还挣脱了乔连连的手,对着季云舒冲了过去。   堂堂清平郡王,衣冠楚楚,仆从成群,高贵不可亵渎。   然后这一刻,他下意识的半蹲下身,两只手一抄,将小姑娘抱紧了怀里。   动作之熟练,惹人诧异。   “爹,你去哪里了,歌儿和娘都好想你。”顾歌抓着季云舒的臂膀,眼泪都要出来了。   以前记忆里没有爹爹,她不知道爹爹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可以吃。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爹爹,习惯了爹爹哄着入睡,习惯了爹爹的笨手笨脚,忽然有一天爹爹不见了,顾歌却已经忘不掉他了。   三四岁的小姑娘,抱着当朝实权郡王的脖颈,瞬间哭的像个泪人。   乔连连从怔愣中醒过来,就开始不安,想要接过小闺女,却被季云舒摆摆手拒绝了。   “好了,乖,不哭了。”他笨拙的给小姑娘擦去眼泪,“你爹爹也许不是不见了,只是去远方了,很快就会回来。”   “不,不是的,爹爹就在这里。”顾歌抓住他的脖颈不撒手。   季云舒心底无奈又心疼。   他没想到小孩子的触觉如此灵敏,不看脸也能把他认出来。   又担心乔连连因此想多,连忙看过去,却发现她垂着头,双眼有些潮湿,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让郡王见笑了。”乔连连低头擦拭了下眼角,“孩子小小年纪就没了爹,这段时间没有哭闹,我以为她是接受了,没想到竟将郡王错认,还望郡王莫怪。”   季云舒压着心底的情绪,低声道,“无妨,小事而已。”   言罢,他又低下头,认真的哄了顾歌两声。   小姑娘哭了一会,抽噎着睡去。   乔连连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回怀中,又冲季云舒道了谢,娘几个一并回了别院。   季云舒双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的望着他们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动弹。   直到看不见这娘几个的背影,他才长叹一口气,喃喃道,“我不该站出来的,这京城耳目众多,我只肖一站出来,便会有人注意到他们母子。”   “可那种情境之下,我又无法不站出来。”   一向杀伐果断的清平郡王,在这一刻,难得的有些迷惘。   季云墨安慰他,“大哥莫要担心,只要你在,总能保护他们娘几个的。”   季云舒苦笑一声。   他在,是可以保护。   但倘若有那么一会,他不在呢?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 第183章 吃醋   京城鱼龙混杂,耳目众多,一般发生什么事情,很快就会被送到各家各户的管事人耳中。   今日在国学院门口发生的事也不例外。   也就半个时辰,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些人的目光多数都放在皇长孙与清平郡王的身上,少数人注意到了顾城。   只有那么一小撮少的不能再少的人,留意到了乔连连。   “你说云舒哥哥对一个女人笑了?”安阳郡主紧盯着送消息的小厮,“还抱了她的孩子?”   “是,郡王对那女人态度极好,还把那女人的孩子给哄睡了。”小厮恭敬道。   安阳郡主咬了咬牙龈,眼底有一丝嫉意流露。   凭什么,云舒哥哥对她都颇为冷淡,怎么却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流露善意。   “快,我要知道那女子跟云舒哥哥什么关系。”她紧紧地捏着拳头道。   小厮点了点头,哈着腰往外跑。   待跑到了院子跟前,有人跟他打招呼,“小旺哥,又来给郡主送消息啊。”   小厮停下步伐,定睛一瞧,原来是那个因为害了清平郡王受伤,从贴身丫鬟贬成洒扫丫鬟的小蛮啊。   贴身丫鬟是一等,干活少工资高,最关键的是和主子离得近,能说的上点话,一般最受一众丫鬟小厮的尊敬。   洒扫丫鬟是最低等,干活多工资少,根本靠不近主子的身边,没什么话语权,一般很少有人愿意理会她们。   小旺愿意理会小蛮,也是因为当年小蛮成为贴身丫鬟时拂照过她,如今卖她一个面子,停下了脚步,“是啊,郡王爷对一个女人笑了,郡主可生气了,让我去调查清楚俩人关系呢。”   小蛮睁圆了眼睛,”郡王爷还能对别人笑?“   跟在郡主身边多年,看着郡主在郡王爷的身上一次次的碰壁,小蛮一直以为郡王爷这辈子都会对女人不假辞色了。   她甚至还猜测过,清平郡王可能喜欢的根本就不是女人。   “那可不,还把那女人的孩子哄睡了呢。”小旺简单说了两句,转身就要往外冲,“不说了,我还得帮郡主调查那女子跟郡王爷的关系呢。”   小蛮定定地站在原地,抿着嘴没说话。   孩子?   一个有孩子的女人?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又没抓到。   好大会子,有人在远处喊她,“小蛮,浇花了,快点。”   她一边应着,一边走了过去。   洒扫浇花的活比起当初贴身丫鬟的活计重很多,她不喜欢,也不适应,总想着早早回到郡主的身边,可却没有机会。   一个带孩子的女人……   小蛮苦苦思索了好大会子,终于想起顾家村,想起自己落难的一趟出行,有思绪窜了出来,她一下子紧紧地抓住了关键。   当初郡王爷在顾家村坚决不回来,好像就是为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   如今,难道是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来京城了?   是她?   小蛮越想越兴奋,一把扔掉手里的洒扫水壶,就冲进了郡主的闺房。   “郡主,郡主,我有事情要禀报,我知道那女人是谁,我知道她跟郡王爷什么关系,我全都知道。”   【作者题外话】:三更,我看到有个读者的疑惑了,在文里也简单解释了一下,但不知道你们看懂了么,这里也说一下。   顾城的确是被迫离开京城的放弃皇长孙位置的,但是后来清平郡王愿意帮他,可轮到他不愿意回去了。   原书里,他是遇到原女主,一路位极人臣,成为大反派的,但也只是争风吃醋跟原男主抢夺,并没有承认自己原本的身份。所以女主还是不知道大儿子身份的。(写太多我有点记忆模糊,但我好似隐约提过,女主并没有看全本啊,难道是我记错了?) 第184章 顾钟   季家别院里。   乔连连小心翼翼的把小闺女放在了床榻之上,又为她掖好床褥,这才放心的走了出来。   顾家兄妹尽数站在外头,表情都有些沉重。   虽然乔连连没有被送进京兆府,但刚才发生的事还是让几个孩子心有余悸。   京城的确不是安阳郡所能比拟。   这座城池里,处处是贵人,个个不能惹。   没有身份的平民,注定只能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做人。   乔连连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抿着嘴,揉了揉几个孩子的头,安慰他们,“别怕,天子脚下需重王法,我们只要不犯错,谨守本分,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顾城微微抬头,神色郑重,没有说话,但却在心底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护得后娘安全无虞。   “好了,别想这些了。”乔连连笑道,“还是先想想,城儿已经上了国学,钟儿和楼儿可怎么办啊。”   家里三个男娃,老大算是前途有望,两个小的却还没有着落。   “不如我来推荐个吧。”有声音自门口传来。   乔连连娘几个一起回头,就看见江白隐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过来。   “江老板。”乔连连微微一笑,“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江家的事宜忙完了?“   顾城考国学的这几日,乔连连去了东芝堂好几次,都没有见到江白隐。   她跟东芝堂小伙计打听了一嘴,才知道江家人知道江白隐回来了,将他召了回去。   虽说江白隐不愿意接手家族生意,但毕竟也是江家的子孙,长辈召见没道理躲避,也只能回去。   结果这一去,就足足近十日没露过脸。   “别说了。”江白隐露出一丝苦笑,“这几日我在江家过的……真是,生不如死。”   乔连连刚开始有些莫名,上下打量了江白隐两眼,忽然露出了了然的笑。   是了,江白隐已经二十四五岁了,虽然在现代是个很年轻的年纪,但在这个朝代,却是可以做十岁孩子的爹了。   江家的长辈应该也是为了他的婚事着急。   催婚一事,哪个时代都避免不了。   “江家的长辈也是为了你好。”乔连连出于好意规劝了两句,“有时候不妨听一听,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江白隐的笑容瞬间隐去。   他目光认真的盯着乔连连,“你知道我的长辈在劝我什么?”   乔连连一愣,“难道不是催婚,让你早点成家?”   江白隐的表情更严肃了些。   乔连连说的其实没有错,江家的长辈的确是叫他回去成家,甚至还安排了官员嫡女和他见面,倘若觉得满意便要换庚帖了。   以前江白隐也不是没遇见过这样的逼迫,他多数都是笑着敷衍了过去。   但这次,想到乔连连云淡风轻的笑,他忽然心头烦躁,罕见的跟江家长辈顶起了嘴。   为此惹怒了江家家主,将他足足关在家中七八日才放出来。   江白隐一得了空就跑来了季家别院,结果刚见面就遭到了她的调侃。   虽然明知道乔连连没恶意,但他还是胸闷气短了起来。   “你根本就不懂。”江白隐闷闷的说了一句话。   乔连连愈发的惊愕。   她,她不懂什么了?   “你真的不懂。”江白隐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等睁开眼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不过没关系,不懂是可以等的。”   “江老板,你是遇到什么医术难题了吗?”乔连连不明所以。   江白隐微微一笑,“没事,我是说,我知道有家不错的私塾,或许可以让几个孩子去那里上学。”   乔连连顿时眼前一亮,也不计较江白隐之前的话了,思绪完全放在了私塾上面。   家里还有两个臭小子。   顾楼不擅文,反倒擅武,跟着碧松和绛春倒也没落下什么。   顾钟却是没人教导的,虽然这孩子天资聪颖,每天靠着顾城回家教的一点已然熟读四书五经,但顾城终究精力有限。   乔连连也不想大儿子如此累。   “是哪家私塾,夫子可有才学?入学可有要求?”她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可见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几个孩子。   江白隐倒也耐心,温声道,“国学院是给秀才以上的学子上的,但为了挑选生源,培养优秀孩童,还另外设置了一个小学院,专门给十岁以下的孩子教学,京城人都将它称之为小国学。”   虽然小国学不能直升入国学院,但能进小国学上学的孩子,未来也基本也坏不了。   “至于入学要求,倒也简单,只需作一首诗即可。“江白隐道,”每年小国学的夫子都会以不同题材命名要求写诗,但凡写出来的能达标,就可以入小国学。“   看起来不难,但实际又很难,因为评判诗句完全是根据个人喜好来定,好和坏完全一念之间。   倘若是考中了倒还不错,倘若考不中,不知道会不会打击孩子的信心。   也许还不如去普通的私塾,至少可以百分百入学。   乔连连看了一眼顾钟,有些拿捏不定主意。   谁知道,这一刻,素来沉默寡言的四小子突然握紧拳头,抬起头大声道,“娘,我要去。”   乔连连顿时一怔,瞪圆了眼睛。   “娘,我要去,我要好好学习,要当大官,要保护娘,再不让娘被人欺负。”他咬着下唇,白皙的脸蛋不知是愤怒还是羞耻,涨的通红。   乔连连呆呆的看着他,嘴唇微动,鼻尖酸涩。   好大会子,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的孩子们,怎么会那么乖巧,那么孝顺,那么让人心疼呢。   好大会子,她弯腰抱住四小子,哽咽着道,”好孩子,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娘还是希望你为了自己,不管是学文学武,做官还是闲云野鹤,首先要过自己喜欢的生活,知道吗?“   一个人活在世上几十年不容易,所做的一切都该是为了自己欢喜。   而不是为了其他的任何人。   乔连连希望她的几个孩子都能为自己而活。   但小顾钟显然不明白,他只是涨红着脸,抱着乔连连的脖颈,重复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绝对不会。 第185章 乔连连的泪   有儿如此,娘复何求。   乔连连最大的成功不是她的厨艺,也不是她的医术,而是她拥有五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孩子。   也许他们不是完美的性格,不是光正的伟人,但他们的心里永远都惦记着她。   便足矣。   顾钟执意要去小国学,乔连连也奈何不了他,便索性带着他去报了个名。   十月中旬小国学开始考试,距今也就三日了。   乔连连让顾钟好好补习,三日之后带他去考试。   然后,她去了一趟清平郡王府。   当然不是她自己主动来的,而是郡王府里来了人,说郡王身子不适,请她过来看看。   乔连连其实是不信的。   明明前两日才在国学院门口见到,当时清平郡王壮的像头牛,说了好长一段话都脸不红气不喘的,假如他有毛病,乔连连愿意把自己的拳头吞进嘴里。   可当初要推荐信的时候说好了,她要时刻照顾着清平郡王的身子,便是没病,去探个平安脉也是好的。   一路行至清平郡王府。   还是那个清净优雅的小院,还是那间风雅的房。   乔连连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平静祥和的声音,“进。”   她推开门,小步往里走。   这次清平郡王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站在屏风后在看什么东西。   乔连连从门口进来,正好看到他映在屏风上的身影,不由得一怔。   男人身材很好,肩膀宽宽,腰身窄窄,上身与下身比例极佳,又因为习武透着一股英姿勃发的气息,从背后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英武中透着野性。   是那种很好看,但很少人拥有的身形。   乔连连只见两个人有这样的背影。   一个是清平郡王,另一个就是顾绍。   顾绍。   好久没提起这个名字了。   随着她进了京城,开始在东芝堂问诊,陪着大儿考国学,这一桩桩的事情经历过来,她已经很少再会梦到顾绍了。   乔连连一度以为,这个名字不会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但现在,看着清平郡王的背影,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男人。   想他没那么完美的五官,想他有些固执的性格,想他笨手笨脚的买簪子讨好她,想他无言却深情的目光。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之间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回忆。   乔连连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但此刻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怔立在了原地。   屏风后的清平郡王放下笔,心头有些纳闷。   乔连连进门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响动,原以为她会走过来,谁知道外头忽然没了动静。   他忍不住主动走了出去,正好看到乔连连缓缓滑落的泪。   这个倔强好强的女人,除却看到几个孩子受伤心疼,竟然也会流泪?   季云舒的心头受到了震撼。   一种难以言说的滋味弥漫进了心头,促使着他抬起双手,用指尖轻轻为女子拭掉了眼角的晶莹。   肌肤相触的一刹那,两个人都颤了一瞬。   乔连连猛地抬起头,从惆怅的思绪中跳出来,她的戒备回归,后退了两步,低头道,“见过清平郡王。”   季云舒抿了抿嘴。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泪水的温度,让他觉得莫名灼热,无处安放。   “不必多礼。”男人低声道。   乔连连抬起头,眼角还有一丝红意,但表情已经恢复了自然。   季云舒望了她两眼,若有所指的问,“顾夫人有心事?”   “没有,不过是想起亡夫罢了。”乔连连淡淡道,“听人说王爷身子不大好,让我过来看看,王爷可否描述一下症状?”   她想岔开话题。   但季云舒就是不如她愿,仍旧固执的问道,“顾夫人真的不是在思念亡夫?”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是的,民妇与亡夫感情深厚,他又才去没多久,民妇自是日日梦他想他,只可惜他永远回不来了。”   季云舒的心头一抖,好大会子才道,“有些人亡了就是亡了,便是永远陷在回忆里,也无甚用处。”   “我不,我就是记着他,永远记着他,不会忘记。”乔连连的倔劲儿也上来了,不顾什么尊卑,冷漠道,“王爷差人叫我来是诊病的,不是关心我亡夫的,倘若王爷不需要诊病,我就回去了。”   言罢,她转身欲走。   季云舒下意识的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顾夫人莫要生气,是我唐突了。”   堂堂王爷,一个民妇对他发脾气,他不计较也就罢了,居然还表达了歉意。   乔连连这会理智也回笼了,扯回袖子,对季云舒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让王爷见笑了,是民妇失控了。”   季云舒笑了笑,“顾夫人与夫婿夫妻情深,令人羡慕,是本王唐突了,顾夫人还是为本王诊病吧。”   他不敢再说下去,怕惹得乔连连生气,也怕控制不住自己。   谁能想到,那个对顾绍始终漠然的女子,居然会在他离去后如此情深似海。   尤其是亲眼看到了她的泪,季云舒只觉得心仿佛被抓紧,让他心痛又难以呼吸。   如果不是与大公主下了赌约,他几乎要忍不住告知自己的身份,再告知当初所有的计划,一切的一切。   可他不能。   “我今日来依旧是有些心慌心悸,噩梦连连,东芝堂开的药我服了一阵子,不太有用……”季云舒缓缓的描述。   乔连连翻了翻他的眼皮,又为他把了脉,实在是找不到症结所在,只能开了些安眠的药给他,又说了些注意事项。   半个时辰后,她从清平郡王府里出来,步伐轻快地回了别院。   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打从她进府里就一直潜伏在王府附近,等她走了,那人跳出来在周围绕了一圈,找这个说说话,找那个聊聊天,半个时辰后才抬起脚离去,直奔安平郡主府。   “郡主,奴亲眼看见了,那女子又进了郡王府,半个时辰之后才出来。”   “奴还找人打听了,有个侍女说看到郡王为她擦泪了,看来情份不一般。”   高堂座椅之上,一身华服的女子握掌成拳,咬牙切齿。   好大会子才道,“好一个乔连连,呵,呵。”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 第186章 小国学为难   三日的时间转眼就过。   一大早,顾城穿好学服去国学院。   乔连连带着四小子去小国学,竟奇异的顺路。   娘仨坐着马车,半路顾城下马车,剩乔连连带顾钟,直奔小国学门口。   国学院是秀才举人等人才济济的地方,建造的也宏大巍峨,但凡有人站过去就能感到满满的森严。   小国学相比之就逊色许多了,建筑稍显破旧,整体风格也更偏秀气些。   不过这也阻挡不了大家考小国学的热情。   乔连连一路走过来,就看见许多急匆匆奔来的马车,等到了地方人就更多了,放眼望去,都是些五六七八岁的孩子,由家中长辈带着,望眼欲穿地站在小国学门前。   顾钟今年六岁,在里头不是最低也不是最高的,但因为模样秀气的过了份,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四小子虽然生性内敛,但却不瑟缩,一直沉默着任由大家打量。   倒是乔连连不爽,有意无意的想挡住小儿子。   好在没多久,国学院的大门就开了。   乔连连拉着顾钟的手走了进去,按照报名日给的纸张找了位置坐下。   又过了一会,有个羊胡须的老头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乔连连的错觉,总感到羊胡须老头略有深意的瞟了他们母子一眼。   很快,他清了清嗓子,“大家静一静,今日是小国学的入学试,相信大家都有所耳闻,小国学的入学方式十分简单,只要作上一首诗,过关即可。”   “如果不过关,那就只能对各位说遗憾了。”   他摆了摆手,很快就有人送来了笔墨纸砚。   一人一份,虽然不是很好的质量,但也算对得起报名时交的二两银子了。   顾钟熟练地执起毛笔,忝了忝笔尖。   羊胡须老头摇头晃脑的道,“昨日月圆似盘,就以月亮为题作上一首诗吧。”   倒不是个很难的题材。   顾钟只思考了片刻就写了一首诗。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寥寥数语描述了一个月夜,虽没有押韵角,但却不失为一首别致动人的诗句。   乔连连看的眼前一亮,对小儿子的期许忽然高了起来。   或许这小子,真的比顾城还要有这方面的天赋。   其他能来考试的孩子天赋也不低,很快就写完了一首又一首的诗句。   羊胡须老头逐个拿起来看,当走到顾钟跟前的时候,他先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抓起纸张,将诗句反复读上两边,眼露欣喜,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然而当目光落在顾钟和乔连连身上时,他的目光又僵硬了下来。   “夫子,这诗如何。”乔连连信心十足的问。   她不会作诗,但却看过唐诗三百首,能感觉得到小儿子的诗句水平绝对不低。   她几乎可以肯定,小儿可以进小国学了。   然而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羊胡须老头摇了摇头。   乔连连的血液凝滞了一瞬,“夫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诗……不是特别好。”羊胡须老头艰难道,“不可以……进小国学。” 第187章 瑞王妃   没人知道羊胡须老头心底的艰难。   起先只是有人叮嘱他,不得收一个叫顾钟的小孩。   老头无所谓的应了,不过就是拒个人而已,小国学一年没拒过一千个孩子,至少也拒过八百个。   不差一个叫顾钟的。   可谁能想到,这孩子能有如此才学。   这首月夜拿出来,便是他这种多年的老夫子也要忍不住赞上一句。   搁平时,简直就要把小顾钟当神通供起来了。   可现在,他要把这孩子拒之门外。   对爱才之人来说,这委实是一种心如刀绞的选择。   “不能?”乔连连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儿作诗如此优秀,你却告诉我不能进小国学?”   虽然来的时候就有预感,这种全凭个人喜好的入学方式恐会不公平,但乔连连没能想到,会不公平到这种地步。   顾钟的诗词优秀肉眼都可分辨,不能说在场的孩子都不如他,但能比肩他的绝不超过两三个人。   如此孩童,都能被刷下去,那小国学想要什么样的学子?   “这……”羊胡须老头痛心疾首,“这孩子的确不能进小国学,真的不能,你们放弃吧。“   话说到这里,乔连连也算看明白了,这是有人针对。   她勃然大怒,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这羊胡须老头的脸上,再将这虚伪的小国学给砸个干净。   “娘。”小顾钟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   乔连连的理智瞬间回笼,但情绪依旧难以抚平。   来到京城已有月余,生活里处处憋闷,处处受人制擎,一来是乔连连的确身份平凡,二来是她自己不想招惹是非。   她想给几个孩子安静的生活,不想招惹什么麻烦。   可她不招惹麻烦,麻烦却处处寻上来,叫她难以安静的生活。   “是谁不许顾钟入学。”乔连连突然发问。   羊胡须老头下意识的道,“郡主。”   “哪个郡主?”她又问。   羊胡须老头瞬间回笼,连忙道,“什么什么郡主,你只需要知道你这孩子不能入学就行了,赶紧走吧。”   说完,又怕这孩子埋没了,多了一句嘴,“换个普通的私塾也没关系,这孩子迟早成大器。”   就这诗词天赋,想成为俗人都难。   羊胡须老头怎么都没想到,他只是好心随口说了一句话,却让自己逃过了一劫。   乔连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两眼,一言不发的带着顾钟离去。   马车上,娘俩都有些沉默。   顾钟虽然年纪小,但刚才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他小声道,“娘,不上小国学也没关系的,普通私塾我也会好好学的。”   乔连连抱了抱他。   “傻孩子,娘一定会让你上小国学的。”后娘眯起了眼睛。   回到别院,乔连连把顾钟放下,就直奔东芝堂。   江白隐正在为检查药柜,见她来了,有些惊喜,“今日不是问诊时间,你怎么来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我想见王夫人。”   “王夫人?”江白隐有些愕然,好大会子才缓过神来,“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为什么要找王夫人?我能不能帮你?”   一连三个问题砸过来,他的关心溢于言表。   乔连连心头一抖,连忙侧过头,“不用了,我就是想找王夫人罢了。”   这是一种无声地婉拒。   江白隐明白了过来,心头有些发闷,但还是强撑着道,“王夫人回了京城便没再联系过我,但我知道她的住址,你若是想找她,只管去这里。”   他提笔写了一个地方。   乔连连不熟悉京城,江白隐有心带她过去,又怕她不自在,索性叫了个东芝堂的小伙计,驱着马车将她送了过去。   瑞王府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乔连连仰起头,看着镶金的牌匾,心底难以言状的震撼。   虽然早知王夫人身份非凡,但她还是没想到,王夫人竟然是瑞王妃。   如此高的身份,难怪拥有这般气度。   乔连连收拾了一下仪容,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年轻的小哥探出头来,“找谁?”   “我找瑞王妃。”乔连连淡淡地道。   小哥一愣,“你有拜帖吗?”   乔连连眉头一皱,她的确没有拜帖,不过好在江白隐料到了这一幕,早就让她将东芝堂的标记给带来了,此刻她朝着小伙计一亮,“我是东芝堂的,来为瑞王妃看诊。”   小哥顿时眼前一亮,“来来来,跟我来。”   他引着乔连连往里走,一路上絮叨不止。   乔连连这才知道,瑞王妃原本去安阳郡看病,已经痊愈的八九不离十了。   结果一回京就又病了,而且来势汹汹,如今已经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小哥是瑞王妃娘家的陪嫁家奴子,对瑞王妃忠心耿耿,也是乔连连能进瑞王府的原因。   换了别的人,即便是她亮出了东芝堂的标志,也未必能进瑞王府。   这话说的,乔连连心底开始有些嘀咕,来找瑞王妃帮忙是不是个正确的行为。   但不管怎样,来都来了,再走也不合适。   乔连连跟着小哥一路到了瑞王妃的院子。   也许是因为主人久病,偌大的院子没什么人气,反倒是有种莫名地凄凉。   乔连连一进去就皱起了眉头。   不是因为院子里的人太少,而是这里有一股莫名的幽香,骤一闻挺香喷喷,闻多了就觉得有些腻歪,但慢慢的又会有些适应,甚至觉得好闻。   味道反常必有鬼,乔连连默默地记在了心里,跟进了内院。   瑞王妃的贴身丫鬟正百无聊赖的数着叶子,瞧见小哥进来了也没动弹,只懒懒的应了一声,“柱子哥来啦。”   至于乔连连,直接被无视了过去。   那叫柱子的小哥厌烦的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吱声,直接带着乔连连进了内室。   贴身丫鬟不闻也不问,仍旧在那数叶子。   乔连连左右看了两眼,没发现之前在安阳郡见过的那个伶俐的丫鬟,心底愈发的嘀咕了起来。   “王妃就在这里了。”柱子叹了口气,“树倒猢狲散,王妃病了,王妃身边的丫鬟多数都不上心了,也就一个秋菊姐姐拿命保护王妃,可前阵子还是被王爷处置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 第188章 互救   乔连连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瑞王府里必有诡异,但她不便询问,只能道,“我来给王妃看诊吧。”   幽静的内室里,瑞王妃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原本饱满的身躯已经干涸了下去,像一个干瘪的茄子,孤独又凄凉。   仿佛是听到了动静,她有些费力的睁开双眼,看到乔连连,她似乎有些激动,张了几次嘴,最后却又闭合了上。   柱子道,“王妃半月前还能讲话,突然不知怎地就发不了声了,也是从那时开始,王府里的人愈发的不听话了。”   一个没法动弹也不能讲话的主子,是不具备威慑力的。   “这段时间,也没人来探望王妃吗?”乔连连还是不敢相信。   那么一个尊贵的妇人,居然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柱子情绪低落,”原还是有人来看的,但是王爷总替王妃拒绝,慢慢的就鲜有人来了。“   原来是瑞王爷从中作梗。   乔连连的目光一瞬间肃然,她虽不精通尔虞我诈,但也知道夫妻之间男人绝情起来有多狠。   再联系一下瑞王妃气到生了乳腺炎这种病,就能明白事情的大概了。   想必是瑞王爷有了新欢,王妃心生不甘,甚至伸手阻挠过,结果把自己气病了。   好不容易,在乔连连的诊治之下,王妃几近痊愈,结果一回京城却病的更厉害了。   这其中,到底是新欢的从中作梗,还是瑞王爷的手笔,有待商榷。   但瑞王妃的病症,却绝非重病那么简单。   “柱子小哥,你先行出去,我为王妃诊病。”乔连连道,“请你在外头呆着,无论谁进来都挡着。”   她要为瑞王妃做个全身的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   柱子刚开始有些不放心,但想想王妃好像也没什么让人图谋的了,他一咬牙,走了出去。   乔连连打开空间,从中掏出几样小器具用了起来。   做全身检查的仪器她都有,可惜太大了,挪不出来。   就是挪出来,这屋子也没地方摆放。   要是能带瑞王妃进实验室就好了。   乔连连发誓,她只是随便想一想罢了,结果下一瞬,她和瑞王妃就处在了实验室里。   洁白的墙壁,现代化的机械,还有一应俱全的检查仪器。   乔连连惊呆了。   在古老的时代太久,她几乎已经快要忘记现代建筑是什么感觉了。   再回到实验室,竟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哼……”瑞王妃此刻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发出哼叫。   乔连连赶紧把她扶上了手术台,拿几样大型仪器为她诊断了一番。   确实没什么大病,不过是几样毒素在身体里作祟罢了。   乔连连拿出一管二巯基丙磺酸钠,配上消炎的药剂,用点滴注射进了瑞王妃的身体里。   中医治病讲究细水长流,需一点点治疗。   西医却是快手下猛药,针对性治疗。   点滴才注射完,瑞王妃就隐隐有了清醒的迹象。   乔连连又赶紧喂她喝了几口提神的药水,并为她疏通按摩了下四肢。   约莫半个时辰后,昏沉睡了有小半月的瑞王妃悠悠转醒。   乔连连在她苏醒的那一刻,带着她离开了实验室,回到了王府内院。   “我……我这是……”瑞王妃张嘴,才说几个字,眼泪就落了下来,“我这是……能说话了?”   乔连连微笑,“王妃只是被人用两种药物刺激的嗓子失了功能,解了其中一种毒,自然就能说话了。”   “谁,是谁害我?”瑞王妃情绪激动,但到底身体虚弱,才说了两句话就又喘了起来。   乔连连忙为她顺气,“王妃别着急,你现在身体虚弱,还得将养上几日,才能大好。”   瑞王妃是个聪明人,立马平复了情绪,只定定的望着乔连连,“你跟我讲讲,是怎么过来的。”   乔连连抿了抿嘴,没有任何遮掩,将自己想为自己儿子求个上小国学资格的动机讲了出来,至于救人,其实只是阴差阳错,并非特意如此。   等她说完,内室一片寂静。   瑞王妃静静地望着她,嘴角扬起微笑。   乔连连有机会撒谎,说她是为了救瑞王妃特意前来,以此博得瑞王妃更多的感激。   但她没有,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反倒是让瑞王妃对她好感更甚。   这果然是个能靠得住的姑娘。   “你放心。”瑞王妃长喘了一口气,“我虽久病,但这点能耐还是有的,你让柱子去写一封信,用上我的私印。”   小国学的事情好解决。   瑞王府里的事情才是大事。   “那个老东西,我与他多年夫妻,他却为了一个女人想要我半死不活。”瑞王妃眼神逐渐阴冷,“这次是我着了道,但凡我能好起来,事情必然不算完。”   她也是有娘家的人,只是病的太突然,没有任何痕迹可寻,所以娘家人都被蒙蔽了。   “王妃放心,只要按时吃药,您一定会大好的。”乔连连把扣出来的解毒消炎药找个瓶子装起来,放到了瑞王妃床头,“只要身体好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解决。”   瑞王妃心领神会,平躺回去,闭上了眼。   乔连连则去把柱子喊了进来。   所谓破船还有三千钉,瑞王妃虽然“病了”大半个月,但毕竟还是瑞王府的主人,心腹也总有几个,小国学的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隔天,小国学开学,乔连连把小顾钟送了过去。   羊胡须老头站在门口迎接学生,看到她们母子惊了好久,后退几步,跟见了鬼似的。   乔连连心底升起一丝戏谑,拉着儿子跟他打招呼,“夫子,好巧。”   羊胡须老头抖着嘴唇,“你……你们怎么来了?”   “小国学收了我儿,我们自然要来上学了。”乔连连浅笑。   羊胡须老头看了一眼顾钟,又看了一眼她,长叹了口气,“能来……自然是好的,但你们不该来的。”   乔连连眉头微拧,郑重道,“夫子,有什么话请直说。”   老夫子瞄了一眼她背后的位置,压低声音道,“有人不想让你舒坦,你何必执拗惹她,若是惹急了,倒霉的只还会是你自己。”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 第189章 引蛇出洞   这话说的,乔连连的笑容一瞬间失去。   谁都不喜欢被人在暗地里盯着,更何况还涉及到几个孩子。   但一味的躲避也不是办法,更不是乔连连的性子。   “夫人,我也是为你好,你别跟那人对着干,讨不了好的。”羊胡须夫子还在旁边絮絮叨叨。   乔连连忽然就不讨厌这个人了,“夫子,我儿年纪小,就拜托夫子照顾了。”   她把小顾钟推了过去。   才六七岁的小男孩,秀气的跟个女孩似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灵气怎么都藏不住。   羊胡须夫子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单手搭在顾钟的肩上,好大会子才咬着牙道,“以后这个孩子在小国学里,我不会让他出任何事。”   但出了国学院,他也就爱莫能助了。   乔连连对着羊胡须夫子盈盈一拜,“这样就够了,顾钟就交给夫子了,我先行离去。”   顾钟眼巴巴的望了过来,十分不舍。   但他要上学,要考官,要保护后娘,就不能一直黏在后娘身边。   顾钟对乔连连摆摆手,跟在夫子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进了小国学。   乔连连伫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坐进马车,开始往回走。   原先她无所觉,现在有了羊胡须夫子那一眼,她特意留意了下,才发现果然有人在跟踪她。   乔连连心底生惊,但她强行忍住了,回了别院。   碧松和绛春正在教胖小子习武,三个人全都一身汗,气喘吁吁的练着拳。   乔连连一进来就急匆匆的道,”碧松,绛春,有人在跟踪我。“   胖小子没听懂,在那发呆。   碧松却是猛地跳了起来,“谁,谁?可有伤害夫人?”   爷可以交代了他们两保护好夫人的,倘若夫人真被人伤害了,他俩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知道是谁,但我打算将她揪出来。”乔连连道。   碧松惊愕,“夫人打算怎么揪?”   乔连连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无非是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她话音才落,碧松就蹦了起来,“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连绛春这么淡漠的性子都跟着摇头,“哪里能让夫人充当猎物,万一伤着了如何是好。”   “可不将她揪出来,狠狠敲打一顿,那人要是起意伤害了几个孩子怎么办。”乔连连摇头。   与其等别人伺机而动,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可是……”碧松还在倔强。   乔连连却已经做了决定,“有你们两个在,我不怕有事,下午我要出去买菜,你们两个悄悄跟着我,以防不测。”   她有种预感,那人阻拦顾钟进小国学不成,一定气急败坏要对她下手了。   碧松还待劝上两句,乔连连已经背上竹筐出了别院。   他没办法,只能跟绛春对视了一眼。   “你去找爷,我去跟着夫人。”   “好。”   川流不息的菜市场,乔连连背着竹筐,选了好些蔬菜肉类。   交付完铜板,她正准备离开,忽然被什么吸引似的,一路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   这种巷子极窄,两边都是高墙,尽头也是一坐墙壁,属于死胡同。   一般进来的人,很难再出去。   奉命跟在乔连连身后的人目光微动,彼此对视了一眼。   他们之前接到的任务是,跟踪这个女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把她所有想做的事情破坏掉,逼得她离开京城。   但是他们失败了。   主子气急败坏,连要杀了这女人的话都说了出来。   杀倒不至于,但是捉回去给主子出气却是可以的。   两个猫着腰的人对视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对着乔连连逼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三更。老规矩,解释下小可爱们的疑惑,为啥刚开始不如前文爽了,因为乔连连的确是没啥背景,又有几个孩子做软肋,所以进京后有些束手束脚,但我们是爽文!!不是宫斗!!所以稍稍压抑一下,马上又开始嗨皮了,大家不要担心,作者已经找回神智了!!! 第190章 巷子刺杀   清平郡王府中。   季云舒正在处理庶务,郡王不是好当的,天子的信赖也不是好拿的,大虞王朝有相当一部分的庶务承担在季云舒的肩上。   这也是长公主一直叫他回京的缘故。   今日,有南方水灾事宜要处理,有北方旱灾缓解方案要提出,季云舒忙的连饭都吃不上。   绛椿到的时候,季云舒正在书写折子。   “爷,爷,快来,夫人要出事了。”素来沉稳的侍卫急急吼吼着冲进来,惊得季云舒一笔浓墨险些滴在奏折上。   等听清楚内容,他把笔杆一丢,什么奏折不奏折的,全都抛之脑后。   “出什么事了。”季云舒当机立断的问。   绛椿摆了摆手,“先走着吧,一边走一边说,不然要出事情了。”   主仆二人,带外四五个侍卫全都翻身上马往外走。   路上,绛椿把大概的事情讲了一下。   当听到乔连连现在可能遇到危险时,季云舒眉头一皱,两手紧拽缰绳,大喝了一声,“驾。”   竟是当街纵马疾驰了起来。   要知道,在大虞王朝这可是犯法的,清平郡王素来廉洁,恪守国法,这倒是头一次知法犯法。   绛椿一边暗自心惊,一边也纵马跟了上去。   同行的侍卫对视了一眼,也跟着纵马疾驰。   一行四五个人像逃命般前行,一边走一边看,生怕疏忽了哪个角落。   却说狭窄的巷子里。   乔连连打从身后两个人靠近的时候就起了警惕,她不知道绛椿和碧松是否跟在身后,为了安全着想,干脆把短枪捏在了掌心,一边走一边做好扣动扳机的准备。   很快,巷子走到了头。   乔连连装出讶异的模样,喃喃自语了两句,“原来竟是个死胡同,看来我走错了。”   她一转身,正好和两个蒙面的灰衣男子撞了个脸对脸。   三个人都怔了一瞬。   乔连连是没想到这大白天还真有人跟傻子似的蒙面。   灰衣男子是没想到乔连连居然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回头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还是乔连连先反应了过来,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你们也走错路了啊,这条是死路,还是赶紧回头吧。”   灰衣人就没见过心理素质这么好的姑娘。   俩人对视一眼,决定先下手为强,对着乔连连扑了过去。   虽然这姑娘心理素质很好,长得也好看,但他们不能怜香惜玉,反而得速战速决,免得引起旁人的注意。   四只手齐刷刷的探过来,一个抓肩,一个抓手。   乔连连表情不变,闪身一退,躲了个干干净净。   两个灰衣人又是一愣。   在他们看来,自己兄弟两个虽不是绝世高手,但也是普通人中的好手,抓个小姑娘简直易如反掌。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乔连连可不是个普通的姑娘。   “你们这是做什么?”乔连连一脸诧异,“你们想抓我?是谁让你们来抓我的?”   灰衣人板着脸没有讲话。   乔连连也没指望他们能回答,前头那些话,都只是铺垫罢了,“到底是谁让你们来抓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犯了大虞王朝的律法,只要我抓到你们,再去告你们背后的主子,一告一个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虞王朝对非法禁锢他人自由这项罪名罚的可是很重。   所以她拿这个出来,想吓唬这两个人一下。   谁知道灰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就你也想告我们主子?大虞王朝是有这个律法没错,但有些人,却是不受律法管控的。”   整个王朝,能有谁不受律法掌控?   乔连连眉头皱了起来,她想到了一类人——皇族。   封建帝王制的唯一弊端,就是皇族的能力被抬的太高,虽有个王子犯法庶民同罪的俗语在,但倘若高分位的人有心包庇,谁又能真的去惩罚王子。   乔连连想不明白,她什么时候得罪了皇家的人。   难道是皇长孙?   可清平郡王已经出面,皇长孙便是有气也应该撒了出来,更何况皇长孙主要的目标一直都是顾城,还不至于为难到她的小儿子。   难道还得罪了别的人?   乔连连陷入了沉思。   她对面的灰衣人却满脸不耐的道,“别想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还是束手就擒跟我走吧。”   “跟你走?”乔连连拉回思绪,“跟你去哪里?”   这话说的,还能去哪里,当然是扔出京城了。   灰衣人冷漠道,“你不应该留在这京城里,这里不属于你,你不配站在这片土地上。”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   她现在基本已经肯定来人针对的是她,也不知道她啥时候得罪了这么高身份的人。   “别跟她说这些了,赶紧把她弄走才是关键。”另一个灰衣人突然道。   两个人顿时动了起来。   经过了刚才两次交锋,他们已经大概知道乔连连身手颇为灵活,所以放弃了正面抓去,改成两面夹攻。   这样乔连连就算再厉害,除非从头顶上飞出去,否则怎么都逃脱不开。   事实上,乔连连的确逃不开。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将她扣住,躲在高墙后的碧松终是忍不住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乔连连的肩,又足尖一点,蹦了出来。   正好逃过两个人的锁扣。   灰衣人抓了个空,险些将自己人给锁扣起来。   等他们站稳,碧松已经拉着乔连连后退了几步,站在了稍远一些的地方了。   “原来还有帮手,难怪如此镇定。”灰衣人怪笑了两声,“不过还是逃不了,多个人陪葬罢了。”   另一个灰衣人扭动了下关节,冷声道,“一人一个。”   两个人分别对着乔连连和碧松扑了过来。   经过了刚才的事,灰衣人已经不敢掉以轻心,分别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招招狠戾逼人。   碧松倒是不怕,应对的较为轻松。   乔连连就有些艰难了,她是用惯了热武器的人,身手充其量算得上灵活,但并不够灵敏。   而且随着时间愈长,她难免落了下风。   碧松心底着急,想要过去帮忙,却总被另一个黑衣人牵制住。   眼看着乔连连就要被抓住,碧松在心底痛骂绛椿的时候,巷子里终于来了人。   【作者题外话】:对不起,今天又很晚才更,因为审核时间漫长,所以写一更放一更,小伙伴们等不了的就明天看叭,剧情绝对刺激(拍胸脯)。这是给你们等待的补偿,嘤嘤嘤 第191章 乔连连的心机   “哪里来的宵小。”   随着一声大喝,绛椿带着几个侍卫冲了过来,跟两个灰衣人搅打在了一起。   碧松和乔连连得了空隙,立时后退几步,到安全的角落里喘息。   “谢天谢地,绛椿这个狗东西终于来了。”碧松眼泪都要出来了。   天知道他看见夫人差点被抓的时候有多恐慌,早知道就不让绛椿去通知爷了,有他们两个在,总能保夫人安全无虞。   好在来的还算及时。   眼看着两个灰衣人被摁到了角落里,还手之力渐弱,碧松回过头,朝巷子口探望了两眼。   “碧松在看谁?”乔连连敏锐的问。   碧松霎时有些心虚,“没,没看谁。”   “真的吗?”乔连连却不信。   碧松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期待谁来,而且绛椿为何之前不在,现在才来。   他身后跟着的侍卫又是哪里来的?   乔连连狐疑的打量了两眼绛椿身后的侍卫,脑中忽地闪现出国学院门前的场景。   那时皇长孙要将她拉去京兆府,是清平郡王站出来阻挠了皇长孙,顺手将她救了下来。   那时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侍卫,似乎便穿着类似的衣裳。   乔连连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思想:难道这次,又是清平郡王站出来救了她?   等等,为什么是又?   乔连连仰起头,进京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串联在了脑海里。   她需要推荐信,季云墨带她去求清平郡王,顺利拿到了推荐信。   她被皇长孙刁难,清平郡王站出来,看似顺手帮忙,但她也的确免去了牢狱之灾。   今日,她又被两个灰衣人欺侮,也是绛椿带着清平郡王府的侍卫帮她挡住了人。   再扯远一点,在安阳郡,他都站出来保护过她一次。   怎么哪里都有他?   怎么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倘若不是亲自鉴认过,他真是高高在上的清平郡王,乔连连几乎要以为他是顾绍了。   那个憨憨的,永远在用笨拙的方式保护她们母子的男人。   说起来,两个人五官虽有不同,但脸型却有不少相似之处。   就连身形都跟一个模子出来似的。   要不是顾绍的确是土生土长的顾家村人,乔连连几乎要以为他们是两兄弟了。   就连小歌儿都认错了呢。   ……   巷子里还有刀枪剑戟碰撞的声音,乔连连却仿若置身寒冰极地,整个人既冰冷,又孤独。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没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清平郡王也不例外。   也没有孩子会无缘无故的认一个人当爹,除非他真的是她熟悉的人。   顾绍打从出事到现在,虽然大部分的人都默认他死了,乔连连成了小寡妇,但实际上并没有人见过顾绍的尸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也许顾绍没死呢?   也许……他只是换了个身份继续在这世上活着呢?   乔连连的思绪就此卡住。   她不敢往下想,甚至不敢再想任何有关的事。   她浑身冰凌,指尖微微颤抖,面容苍白憔悴,整个人仿佛失去了血色。   “夫人,夫人。”碧松吓坏了,在旁边轻轻摇她,“你怎么了夫人,你别吓唬我。”   乔连连没有说话。   如果顾绍真的没死,如果他真的是顾绍,为什么不来找她,为什么不来见几个孩子。   他可以不要她,但怎么能不要几个孩子。   还有小歌儿,那般嚎啕大哭着抱他,他怎么能狠下心来不理会。   乔连连以为自己能保持平常心,可眨了眨眼,却又泪珠滚落了下来。   “夫人。”碧松惊叫一声,这下彻底不敢晃乔连连了,只能盼着爷赶紧出来。   谁的女人谁来哄。   他是真的,束手无策啊。   巷子外,季云舒双手负在身后,面色看不出任何,唯独紧紧握起的两只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情绪也不平静。   乔连连遇险,他一抵达便恨不得立时跳出来。   可是绛椿的一句话让他冷静了下来,“爷露面的次数太多了,万一引起夫人的怀疑可如何是好。”   她登门求助,他可顺势帮忙。   她在外遇险,他却只能站在一旁。   倘若太过殷勤,势必引起她怀疑。   更何况,幕后黑手尚未清楚,他也的确不宜贸贸然露面,便索性停留在了巷子口。   既能远远地看着她,知晓她安危,又能堵着不让人进巷子。   巷子里,乔连连垂着头,思绪几番翻涌,到最后终于平静。   她瞟了一眼碧松,突然问道,“清平郡王跟你很熟吗?”   碧松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等点完才意识到不对,赶紧道,“不算太熟悉,只能说见过,见过而已。”   乔连连却已经不信了,冷眼斜睨道,“不要妄图骗我了。”   碧松心底一惊,连忙摇头,“夫人,我真的跟清平郡王不熟悉,我一个小小的侍卫哪里有机会认识清平郡王这等子身份的人,夫人可莫要冤枉我。”   “那你怎么还不走?”乔连连话锋忽然一转。   碧松惊呆了,“夫人你撵我走?”   “你是顾绍的兄弟,他死了,你不应该走吗?为什么要一直跟在我身后,还撺掇我进京?”乔连连这会头脑清晰,把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打从进京开始一切就不正常了,碧松,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她逼问一句,便往前一句。   碧松吓得连连后退,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退到了灰衣人处。   绛椿几乎要钳制住了两个灰衣人,冷不防碧松和乔连连走了过来,他急忙大喝,“快闪开。”   碧松如梦初醒,飞快的一闪。   说时迟那时快,左边那个灰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利刃,对着乔连连的胸口便扎了过去。   主子说过,能活着撵走便撵走,不能的话,死了也无妨。   他们这次是逃不了了,但任务得完成。   闪着白光的匕首,呼啸着冲了过来。   乔连连原本单手扣住了扳机,只需轻轻一动,这灰衣人便能失力倒在地上。   但她瞟了一眼巷子口的位置,心一狠牙一咬,反手把短枪收了起来。   下一瞬,利刃冲破她的衣裳,刺进了她的心口。   “噗呲”一声,格外清晰。 第192章 是你吗阿绍   乔连连受伤了。   意识到这件事,季云舒再也没法安心的站在巷子外。   他足尖轻点,用尽了平生最快的力气,像闪电一般窜了过来。   灰衣人得了手,正仰天大笑。   季云舒反手一掌拍在他胸口,灰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倒在了地上。   他跟乔连连几乎是一前一后倒下的。   但乔连连有碧松做肉垫,有季云舒单手搂着。   灰衣人却只能“嘭”的摔在了地上,震的另一个灰衣人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动弹。   “连连。”   乔连连倒下的时候,神智依然清醒,她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线,带着几分惊慌失措,几分情深若墨,只需得一张口,便用情海将她淹没。   从前,她只在顾绍的嘴里听过。   那时她记恨他无脑休妻,记得他对顾家人的纵容,心底总埋着几分怨恨,并用漠视宣泄着情绪。   乔连连不是不知道顾绍对她有感情,但她总是忽视,总是不承认。   后来顾绍没了,她才意识到自己也很在乎他。   在乎那份浓烈却笨拙的情感。   可惜,再没办法跟他讲述。   乔连连遗憾了很久,终于再听到了一次那饱含深情地“连连”二字。   她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伤,激动还是失落。   复杂的情绪占据了她的脑海,让她忘记了说话这个功能,只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季云舒。   看着他的脸,他的五官,他焦急的眉眼,他关心的神色,还有久违的呼唤。   “连连,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都怪我,怪我没能及时把他们捉住。”季云舒心痛的难以呼吸,两只手打横将乔连连抱了起来,“你不要怕,我这就送你去医馆,你会没事的。”   说完,他就转身往巷子外奔。   乔连连胸口中了一刀,因为没有拔刀,暂时还没太多鲜血喷涌,但也已经将她胸口湿透。   季云舒怕她再痛,走路尽量保持平稳,两只脚跑的飞快,胳膊却僵了似的一动不动。   “爷,爷,这两个灰衣人怎么处理。”绛椿在后头大声询问。   碧松踹了他一脚,“爷哪有功夫处理灰衣人,先把他们抓起来,要活的。”   倘若这两人只是试图抓夫人但是没抓到,那爷估计也就杀了他们泄愤。   可现在夫人受伤了,死活未知,以爷的性子,必定是要将这两个人严加拷问,揪出幕后主使的。   绛椿也暗道自己傻了,命令几个侍卫将两个灰衣人捉住严加看管。   随后,他与碧松一道跟在季云舒身后,前往医馆。   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乔连连逐渐找回遗落的神智。   她一边暗暗庆幸自己在匕首刺过来时挪了**体,避开了关键位置。   一边骂自己没出息,竟然拿这种事情试探男人。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后悔也来不及。   尤其是看到季云舒如此焦急的神色,乔连连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歪头靠在他的臂弯里,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襟,低低的问道,“阿绍,是你,对不对?”   回答我。   是你,对不对? 第193章 承认身份   乔连连问完话,季云舒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乔连连也不逼他,就这么静静地仰着头,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一直到了医馆,季云舒都没有说话。   东芝堂里。   江白隐正在配药,忽然看到清平郡王急冲冲的抱着个女子冲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等看清楚被抱着的女子是谁,他瞬间不淡定了,将手中的药草一扔,便奔了过去,“这是怎么了?是谁伤了连连?”   季云舒压着情绪道,“先为她拔刀吧,血越流越多了。”   江白隐忙点头,使人拿来了一应器皿,又为乔连连解开了伤口位置。   灰衣人这一刀刺的有些狠戾,乔连连已经努力避开了关键位置,不至于流血而亡,无力回天。   但灰衣人力气太大,刀刃几乎全没入她的身体。   现在有个最大的难题,就是怎么拔刀。   伤口太深,贸然拔刀,会造成喷血,流失血液太多,人就会失血而亡。   至于不拔刀,显然是不现实的。   “乔连连。”江白隐研究了片刻,苦笑了起来,“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他从医十数年来,也不是没见过伤口严重的人。   可那些人都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让他放手无所顾忌的去治疗,便是治不好也不会追究他责任。   落到乔连连头上,这些可能就都没了。   他只能救活乔连连,没有别的选择。   也正因为此,江白隐的心理负担特别重,还没开始拔刀,双手已隐隐开始颤抖。   乔连连半睁着双眼,这会已经没太多力气了,但还是强笑着道,“江老板,放手来吧,我没事的。”   “可是……”江白隐欲言又止。   乔连连费力的举了举手,把掌心的强力止血药拿了出来,“放心拔刀,拔完撒上药,强行压住伤口,一定会没事,相信我。”   以前她给人看病,都是把现代化的外包装去掉,换成玉瓶或者瓷瓶。   现在她没了力气,只能把原包装的玻璃瓶装拿出来。   江白隐和季云舒看在眼里。   他们皆是有眼光之人,看到这从未见过的奇特褐色玻璃瓶,一时间眼底都闪过光华。   乔娘子果然是秘密重重的人呢。   “好。”江白隐深吸了几口气,终是从乔连连手上接过了玻璃瓶。   等待他开包装的时间,乔连连把目光挪向了季云舒。   男人满眼关心,表情却格外克制,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阿绍。”乔连连开口,声音嘶哑,“我们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真相么?”   她的语气仿佛已经肯定了什么,而不是尚在猜测。   季云舒心底一震,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叫季云舒。”   “我姓季,乃季家长子,母亲是无双公主,我倒是有个侍卫叫顾绍。”他咬着牙龈,“不知你要找的人,可是我那侍卫?”   乔连连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原来,只是他的侍卫吗?   她犹自不信,问道,“那你能帮我把你的侍卫叫来吗?我想见见他,是不是我的夫婿。”   季云舒不敢看她的眼,“他在两年前便意外身故。”   两年前……   算一算,好像就是顾城他们回到顾家村的时候。   一切巧合的惊人。   乔连连垂下眼睫,低声道,“江老板,拔刀吧。”   江白隐咬着牙龈,拿帕子平铺了一层止血伤药,双手握住短短的刀柄,猛地一用力。   艳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旁边两个男人一脸。   他们却谁都顾不得擦脸,一个拿着止血伤药猛地覆在伤口上,并两只掌用力按住避免再喷鲜血。   另一个压住出血的动脉口,尽量避免血液流失过多。   至始至终,乔连连都是清醒的,伤口上的疼痛让她面色苍白,但思绪却愈发理智了起来。   “阿绍。”她的语气断断续续,“我不行了,在走之前,我想见你一面,想告诉你一些事,以前没来得及告诉你,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像是临别赠言,又像是满心遗憾。   季云舒牙关紧咬,“不要说话了,乔连连,你不会有事的。”   “阿绍,真的遗憾……”乔连连的语气越来越低,“其实我骗人了,这药粉没什么作用……再见了,顾绍。”   她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便闭上了眼。   好像睡着了一般。   季云舒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把乔连连的头抱了起来。   女子的脸还带着温度,但他不敢拿手去探她的鼻息。   他害怕得到那个最让人恐惧的结果。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个鲜活灵动的姑娘,看不到她坚毅的表情,看不到她带着孩子们做生意时认真的精神头,看不到她遇到困难时的无所畏惧,看不到她从容含笑的双眼,看不到她所有喜怒哀乐的表情。   “连连啊。”季云舒肝肠寸断,“是我,是我,我是顾绍,是我啊,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我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了。”   他后悔了,为什么不早些和她相认,为什么只留了三个人保护她,为什么要让她来京城,为什么要把她卷进不安的生活。   季云舒曾经以为,这京城里对乔连连威胁最大的是长公主,所以他设计和长公主打了个赌。   他不透露身份,长公主便不得打扰乔连连的生活。   现在,长公主的确没伤害到乔连连,可却有其他的人伤害到了她。   也许那罪魁祸首固然可恶,但最该谴责的是他不是吗。   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都是他的错,他该死,他太笨,他才是罪人。   “连连……”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一刻,季云舒的脸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他单手抚摸乔连连的脸,像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你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怎么都好。”   只要你醒来,怎么都好。   乔连连在心底叹了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   女子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大眼灵动,长睫微颤,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死掉的样子。   季云舒一下子僵在了当场。 第194章 连连生气了   这一刻,季云舒的内心很复杂。   高兴是占了大头的,毕竟乔连连没有死。   但忧虑也紧随而至,因为乔连连听到了他所有的话。   季云舒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乔连连。   一旁的江白隐幽幽叹了口气,内心同样复杂。   季云舒不懂医术,他却是明明白白看到喷涌的鲜血被止住,乔连连根本不可能有生命危险。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女人在演戏,在逼季云舒。   所以他不担心乔连连的生命安危,他只是有些惋惜,为什么好好地一对夫妻,却要以命相逼才能相认。   “连连。”季云舒深吸了几口气,才抬起头,看向乔连连,“你……你没事吧。”   乔连连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季云舒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忙不迭的解释,“你莫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是不得已才不与你相认,我母亲她十分强势,我怕为你带来伤害。”   还有就是,他要保护顾城,不能让人察觉出几个孩子的身份。   乔连连依旧没有表情,双眼失神,瞳孔散漫,思绪漫天飞舞,就是不肯落在眼前人的脸上。   季云舒长长的叹了口气。   乔连连这是在怪他。   其实他也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与她们母子相认,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她们,为什么计划出了纰漏。   “连连……”季云舒还待说些什么。   乔连连忽然道,“送我回家吧。”   却是对着江白隐说的话。   “你现在伤口刚止住血,不宜乱动。”江白隐皱眉道,“还是在东芝堂好好歇着吧。”   “不行,我现在就得回去。”乔连连瞄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城儿和钟儿要放学了,歌儿也该睡醒了,见不到我她们会哭的。”   尤其是顾歌这个小哭包,没了爹爹以后格外依赖她这个娘,一会看不见就是哭。   小孩子哭起来也没个节制,上起头来能哭肿眼睛。   到时候心疼的还是乔连连。   而且,她也确实不想留在这里了。   江白隐见她坚决,只能命人抬了个软轿,尽量舒服的将她送了上去。   这期间,季云舒想帮忙把乔连连抱上去。   可乔连连却对江白隐伸出了双手。   意思很明显,只接受江白隐的抱。   江老板受宠若惊,却也知道乔连连是置气,叹息着将她送进了软轿。   抬轿的是两个壮汉,正要抬脚离去。   乔连连忽而淡淡道,“江老板,你那别院还租吗?倘若租的话,过几日我带孩子搬过去。”   竟是连季家的别院都不愿意住了。   随后,软轿就缓缓离去。   季云舒握紧拳头,站在东芝堂门前,心头懊恼又郁闷。   碧松和绛春怯怯地凑了过来,“爷,夫人没事吧。”   他们俩早就到了,也知道夫人明白了所有的事,只是一直不敢露头罢了。   爷如此身份还被夫人冷待,他俩还不知道要吃怎样的挂落。   “爷,我们还回去吗?”绛春也迷茫了。   一开始,他不喜欢乔氏这个女人,后来跟着她久了,发现了她身上的闪光点,竟也觉得她不错。   后来爷假死离去这事儿,绛春觉得,是爷做的不地道。   “回去,当然要回去。”季云舒深吸了一口气,“你俩先回去保护夫人,叫戈也过来。”   两个侍卫应声离去,路上通知了一声戈也。   很快,一个陌生脸的侍卫落在了东芝堂门前。   “爷,你找我?”   季云舒双拳紧握,“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到底是谁伤了连连?”   戈也眼底有惊奇一闪而过。   相较于碧松和绛春这种明面上的侍卫,他是清平郡王培养出来的暗地里的侍卫,俗称暗卫,一般只有很重要的刺杀或者调查,才用得到他出手。   像这次为了一个女人调动他的事儿,还是头一次。   不过爷既然吩咐了,戈也便只能认真去调查。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点东西。   “是安乐郡主,原先爷一直伪装的很好,并没有让人看出来对夫人的端倪,就国学院那次,五小姐哭着扑进您的怀里,引来了安阳郡主的注意。”戈也缓缓道,“倘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安乐郡主还不至于吃一个寡妇的醋,是她身边有个叫小蛮的丫鬟见过您,知道您还有个身份叫顾绍,就跟安乐郡主详说了一遍。”   这下子,季云舒那些努力遮掩的东西,便就此被揭开。   安乐郡主怒不可遏,既气愤乔连连能得了季云舒的喜欢,又恼季云舒为了保护她竟然如此煞费苦心,心底生了嫉恨,便想要将她撵出京城。   阻挠顾钟入小国学只是第一步,谁知道乔连连却设法破了局,这下次引来了安乐郡主的勃然大怒。   这个娇滴滴的郡主到直接说道,“只要能让她不出现在京城,死活不论。”   可见恨乔连连恨到了何种地步。   “小蛮?”季云舒闭眼思考了片刻,“是不是那个曾经跟着季云墨去安阳郡的丫鬟?”   “正是她,因为害的爷身受重伤,她回京就从一等丫鬟贬成了洒扫丫鬟,如今告密有功,又回到了一等丫鬟的份位。”戈也眼底有不屑流露。   这种丫鬟,跟墙头草似的,什么对自己有利就做什么,得起宠来风光无限,失宠的时候又卑微到尘埃里。   真是可怜又可恨。   “原来是她,是她害的连连受伤。”季云舒眼神阴冷,“还有安乐,她的手伸的太长了。戈也,我有事情交代你。”   “爷只管吩咐。”戈也低头抱拳,心底竟隐隐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季云舒交代了一番。   末了,就在戈也以为结束的时候,季云舒忽然又道,“你再调几个暗卫过去保护他们母子。”   戈也惊愕不已,“大虞王朝的暗卫总共就百十个,郡王你手下只有十个人,一旦调动,宫里的人就会知晓,到时候公子小姐们的身份,岂不是掩藏不住了?”   那季云舒这段时间的苦苦隐忍,又是为了什么?   “我难道不知晓这些?”季云舒嘴角扬起苦笑,“我现在想明白了,与其怕暴露这个暴露那个,不如直接放手保护他们,只要我还在这京城一日,便不会让他们再受到伤害。”   至于顾城兄妹的身份。   也许,到了不用继续掩藏的时候了。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先放俩。 第195章 郡王吃瘪   所谓暗卫,就是暗地里培养出来的,不要命的侍卫。   首先,人选就很难寻找。   其次,培养起来也十分艰难。   所谓不要命的侍卫,就是要他们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下成长,彼此厮杀,最后顽强活下来的那个,才有资格成为最终的暗卫。   从选人到培养成功,起码要十几年的时光。   大虞王朝成立也不过数十年,勉强培养了百十来个的暗卫。   这其中,帝王执掌了六十个,太子执掌了二十个,无双长公主执掌了十个,清平郡王执掌了十个。   戈也就是清平郡王手下领头的那个,平日里的任务多是探听朝中重臣的秘事,又或者悄无声息的去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像跑去保护女人和孩子这种事儿,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不过爷既然吩咐了,戈也就只能听从。   他带着四个兄弟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了别院附近。   乔连连刚好被送回别院,江白隐把她抱下了软轿,送到了榻上。   虽然一路小心谨慎,但伤口还是被晃动出了不少血。   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自己娘被打横抱着进来,一个个吓得扑了过来。   等靠近发现伤口上居然有血,年纪小的如顾歌都要被吓哭了。   好在顾鹊年龄大了,隐隐有了长姐风范,一把抱住顾歌,将她哄着带去了旁的房间。   江白隐为乔连连重新换了药和绷带,又叮嘱她,“接下来不能吃凉的辣的不利于伤口愈合的。”   乔连连苦笑,“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江白隐看着她,“知道归知道,我怕你不高兴作践自己身体。”   为什么不高兴?   当然是为了顾绍,确切说是为了季云舒。   没有人可以在被当傻子似的骗了几个月,能云淡风轻的原谅。   乔连连也不例外。   “你好好修养身体吧。”江白隐为乔连连掖好被子,“我会定时来给你换药,这些日子就不要乱动了。”   乔连连颔首,看了一眼床沿的胖儿子,“楼儿,送一送江叔叔。”   已经七岁的顾楼懂事地点点头,站起身,把江白隐送到了外头。   “江叔叔,娘是出了什么事。”小顾楼走着路还不忘跟江白隐打听。   小小年纪倒是有了点成人的模样。   江白隐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就是被坏人伤害了,不过她没有危险。”   顾楼长松一口气,停下脚步,目送着江白隐远去。   好大会子,小家伙才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碧松和绛春,目露失望,“碧松叔叔,绛春叔叔,你们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娘。”   碧松惭愧的低下了头,绛春却盯着他的背后,目露惊异之色。   小顾楼不解的回头,正看到季云舒大步的走了过来。   他认识这个人,是一个身份很大很高的官,他还保护过自家娘几个,顾楼对他很有好感,正准备展颜一笑。   忽然听到这个身份很高很大的官激动道,“楼儿,爹回来了。”   爹?   顾楼疑惑的望着他,满脸都是迷惘。   “楼儿,我是爹啊,你忘了么。”季云舒从背后掏出个羊腿。   他前两天命人去安阳郡把四喜楼的大师傅带来了一位,原是怕几个孩子馋,谁知道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楼儿,想吃吗,想吃爹就给你。”他极尽所能的诱惑着家里最贪吃的儿子。   谁知道小胖子定定的看了他片刻,忽然大声道,“你骗人,你不是我爹。”   季云舒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第196章 闭门羹   “你才不是我爹,大骗子。”顾楼大喊,转身晃晃悠悠的就往别院里冲。   季云舒连忙跟在后面撵。   谁知小胖子习武这半年来,身手利落了不止一星半点,跑起来那叫一个飞快。   再加上两个人之间有点距离,等季云舒一路跟过去,将要踏入别院的一刹那,小胖子竟然率先钻了进去。   不仅如此,他还反手关上了别院的门。   厚木头制作的大门“嘭”的关在脸跟前,差一点砸到季云舒高挺的鼻梁。   男人有些无奈的停下脚步,后怕的摸了摸脸。   旁边有压抑的低笑声响起,季云舒横了一眼过去,那低笑声又消失不见。   好吧,是有点丢人。   不过顾不上了,先进去跟连连致个歉才是真的。   季云舒站在门口,大掌用力的拍门,伴随着阵阵呼唤,“连连,连连你开门啊。”   没人理他。   换个娃喊,“鹊儿,鹊儿,给爹开门。”   还是没人理他。   只能选择最后一个了,“歌儿,小歌儿,爹来看你了。”   寂静的别院里终于有了动静。   是一个小姑娘稀里哗啦的哭声,“爹回来了,爹回来了,歌儿的爹爹回来了。”   季云舒听得又是心酸又是激动,不枉他如此疼爱这个孩子,到了关键时候,只有小歌儿愿意认她。   “小歌儿,你乱喊什么。”顾鹊十分不满,扬着声音道,“我们的爹爹早就没了,你忘了?”   顾歌抽噎着喊,“可是爹爹刚才唤我了,爹爹在喊小歌儿。”   “那是你听错了,是骗子在骗人呢。”顾鹊苦口婆心,“别哭了,当心被大灰狼骗出去吃掉。”   小女孩的抽噎声一瞬间停止了。   好大会子,她才委委屈屈的道,“歌儿想爹爹,爹爹为什么还不回来,倘若爹爹能回来见歌儿一眼,歌儿愿意被大灰狼吃掉。”   门外的季云舒的心顿时又苦又涩,像吃了黄连,抿着嘴张不开。   碧松和绛春恰到时候的走到他身后,低声道,“爷刚走的那段日子,五小姐一直在哭,每天晚上都会哭着醒来,夫人也是如此,娘俩有时候干脆抱在一起哭……”   季云舒垂下头,眼眶已然微红。   他回京是迫不得已,但之后一直不回去却是他的不该。   连连生气不理他是应该的。   孩子们不认他也是应该的。   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连连,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但请你让我看看你,你的伤很重,我要为你请御医来诊治,你让我见你一见好不好,就一面……”男人在外头苦苦哀求。   乔连连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看似睡着了,但双睫的颤抖证明了她一直在倾听。   “娘。”顾鹊听了一会,实在是心有不忍,“爹也知错了,也是迫于无奈,要不就让他进来吧,老实在外头,让人笑话。”   小姑娘刚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也生气,但时间一长,对爹的思念盖过了愤怒,她开始从娘那头,倒向了爹那头。   乔连连慢慢睁开双眼,瞟了顾鹊一眼。   小姑娘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道,“我……我不是为爹说话,我是听说,爹也是有苦衷的。”   乔连连又闭上了眼,没有说话。   就在顾鹊以为娘真的打算铁石心肠的时候,忽然听到娘低声道,“快到了俩小子放学的时候了吧。”   顾鹊聪慧灵透,顿时眼前一亮,明白了。   她娘要面子,不肯就此原谅爹,但也知道让爹一直在外头哀求不合适,所以打算借着顾城和顾钟放学的机会把爹放进来。   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现在嘛,就当是对爹的惩罚了,让他在外头喊着吧。   顾鹊心满意足的去哄小歌儿睡觉了,现在娘受了伤,她就是家里的老大姐,上能照顾弟妹,下能烧火做饭。   好吧,其实用不到她烧火做饭。   家里有琴知雅知两个丫鬟,还有春花姑姑,实际上用不到她做什么。   刚才的那些,都只是她给自己脸上贴的金罢了。   别院里,随着顾歌的睡着,平静了下来。   别院外,季云舒一直拍门,已经引来了周围邻居的不满,他索性坐在了台阶上,打算沉下心来好好地等待。   碧松和绛春有些不忍,“爷,要不你先回去吧,等夫人消消气再过来。”   堂堂一介郡王坐在别人家门口赖着不走,好像挺丢人的。   长公主知道了,不生气才怪。   “我不走。”季云舒却异常执着。   他心底总有一股感觉,现在要是走了,就真的失去乔连连了。   “我娘那边,绛春你去盯着,一旦发现异常立马通知我。”季云舒吩咐,“戈也,安乐那边也该动手了。”   绛春领命离去,戈也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季云舒,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不能看接下来的热闹,真挺遗憾的。   不过安乐那边应该也有乐子瞧吧。   所有人闷着头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季云舒就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暗地里这里还有四个暗卫,但明里只剩碧松一个人陪着他了。   “爷,你说这是图啥。”小侍卫叹了口气,“早点跟夫人相认了多好。”   “是我太过于束手束脚了,让她也过得不痛快。”季云舒苦笑,“要是早知怎么隐瞒都会让她受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隐瞒,还能让她们母子过的肆意些。”   这个道理,他现在才明白。   可惜有点晚。   碧松咂咂嘴,安慰自家爷,“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吧,爷总想着尽力将一切做到完美,结果却还不如平常心对待。”   所谓用力过猛,不外如是。   一时间,别院外又寂静了下来。   季云舒耷拉着头,一言不发。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的到来,总算是打破了这份寂静。   季云舒抬起头,正看到顾城抱着顾钟,兄弟俩从马车上跳下来,又给了马车夫一人十文钱的车费。   有点像在顾家村时,坐牛大叔的驴车,一人需给一文钱的场景。   季云舒想起那段日子,眼底浮现起光芒。   他猛地站起身,冲到两个儿子跟前,先是抱了抱顾城,又弯腰抱起小顾钟,摸了摸他的头,“小子,爹回来了,高兴吗?” 第197章 小顾钟要砍爹   小顾钟眨了眨眼,没说话,但眼圈迅疾地红了。   季云舒内心那叫一个欣慰,“好孩子,钟儿真是个乖孩子。”   不像顾楼这个家伙,是个小白眼狼。   “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顾城有些疑惑。   明明前几日还叫他注意安全,提防虞非昇,隐藏身份的。   “虞非昇猜到你的身份了,但他没敢跟别人讲,我一直叫人观察留意他,这两日他忽然频繁出入太子妃的寝殿,想来应该把怀疑讲了出来。”季云舒眉头微皱,“我估摸着也就这两日,就会有人持续来试探你的身份。”   顾城冷笑一声,“试探便试探,我现在叫顾城,爹娘身份一应俱全,他们便是怀疑又如何。”   总不能将他抓起来严刑拷打,逼着他承认身份。   “他们能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季云舒道,“即使你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虞非城,他们也会除掉这个可能。”   之前他不敢接近顾城,就是怕引起别人怀疑,伤害到了这孩子。   如今一旦有人怀疑上了,顾城的身份暴露,反而是对他的另一种保护。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想虞非昇做皇长孙的。   “我知道了。”顾城抿了抿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得活着,为了所有爱他的,以及他爱的人。   他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好,活地建康,活地漂亮。   季云舒微微颔首,以表赞同,“好孩子,我们一直在外头站着也不是个法,进屋吧。”   说完,他作势要进,却又走的极缓慢,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一块沉重的青石板。   顾城疑惑地看了他两眼,伸手敲了敲门。   很快,李春花过来打开了门,“城儿,钟儿回来了啊。”   顾城点了点头,瞟了一眼季云舒,有点疑惑。   爹都承认自己的身份了,怎么春花姑姑还是不认识他的态度。   “快进屋吧。”李春花侧开了身子,连瞄都不瞄季云舒一眼。   顾城摸了摸鼻子进了院。   顾钟蹬了两下脚,也想跳下去自己走。   谁知道季云舒死活抱住了他,像抱婴儿似的托着小儿子的屁股,小心翼翼的往院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看李春花的脸色。   谢天谢地,李春花根本就当他不存在。   季云舒抱紧怀里一脸懵逼的小儿子,一脚迈进了小院里,就开始狂奔。   进来了,他终于进来了。   素来稳重的清平郡王身上出现了一种叫作狂喜的情绪。   跟在最后的碧松简直没眼看,爷,你要不要高兴地跳起来算了。   可怜小顾钟,就这么被他爹搂在怀里,来回颠簸,好不容易逮了个空,艰难道,“爹,能不能让我自己走。”   季云舒这才反应过来,把小儿子放下来,牵住他手。   爷俩一起进了乔连连的屋。   顾城已经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始末,这会正阴沉着脸站在屋里不说话。   顾钟还不知道,一路小跑着扑到了乔连连的跟前,欣喜道,“娘,我今日考了第一名,夫子夸我了。”   乔连连勉强睁开双眼,欣慰的笑道,“好孩子。”   顾钟这才发现娘的脸色不对劲,他呆了一呆,又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表情突然惶恐,“娘,娘,你是怎么了。”   乔连连喟叹了一口气。   家里五个孩子,脾气各不相同。   顾城性格最谨慎,一进来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三言两语就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站在角落里一直冷着脸沉思。   顾鹊大大咧咧却透着狡猾,替爹说话都拐弯抹角,生怕惹了娘不开心。   顾楼憨吃笨喝却十分固执,说爹不在了就不在了,回来也不认他,现在更是躲在一旁生闷气呢。   顾钟聪慧且心思敏感,只闻到了血腥味,却以为乔连连要死了,将自己硬生生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顾歌,大约是最乖巧最贴心的小棉袄了,但依旧能看出来性子里有些悲伤春秋,动不动哭了两行泪,是家里的小哭包。   “钟儿别担心。”乔连连安慰这个心思敏感的小儿子,“娘没事,死不了,只是受伤了而已。”   顾钟双唇抖了抖,这才从失去娘的恐惧中逃脱出来。   他伸出双手,仅仅抓住乔连连的五指,低声道,“是谁伤害了娘?是谁?”   和顾城问的话如出一辙。   乔连连抿了抿嘴,看向刚刚走进来的季云舒,没有说话。   顾钟却以为爹才是凶手,顿时挣扎不已。   他扬起头,目露复杂的盯着季云舒,像是在抉择,到底要不要伤害爹给娘报仇。   季云舒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小顾钟的头,“不是我做的,不过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娘几个。”   顾钟这才轻轻地吐了口气。   真好,不用砍爹了。   “那到底是谁做的?”顾城压着声音开口。   他愿意争夺皇长孙的位置,愿意暴露身份,为的就是保娘和弟妹们平安。   可现在,他的娘躺在床上,几乎去了半条命。   顾城的心里充满了愤恨,他绝对不会放过伤害娘的凶手。   “这件事不用你插手了。”季云舒道,“城儿,你只需要安心做你自己的事就好,报仇的事情交给我。”   安乐郡主其母也是长公主,虽不如无双长公主有实权,但在帝王跟前也是说得上话的。   顾城贸贸然得罪安乐,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不行。”顾城忽然低吼,“你说你保护娘,可她现在躺在了床上,我不信你说的话了,我要亲自为娘复仇。”   亲自对付那胆敢伤害娘的混蛋。   “城儿,你冷静。”季云舒沉声道,“能在这京城里将你娘伤成了这样,你以为凭着秀才的身份,能动得了她?”   顾城现在只是顾城,不是当年那个荣光无限的皇长孙。   他一无身份,二无势力,有什么本事对付得了别人。   顾城咬了咬牙,深深地看了一眼乔连连,“早晚有一天,我会保娘平安,让所有人都再伤害不了她。”   说完,他转身离去。   季云舒欣慰的看着他的背影,余光瞄到顾钟也握紧了拳头,双眼微眯,显然也是将那伤害娘的人给记在了心上。   他摸了摸小儿子的头,让琴知将他送回了自己的小屋,好生看书。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他和乔连连。   季云舒深吸了一口气。 第198章 刺杀长公主   安乐郡主府。   乔连连身受重伤的消息一传来,小旺就忙不迭的送进郡主府。   “让一让,让一让。”他推开有些拥挤的丫鬟,像海上归来的渔夫,带着满载而归的气势,一路冲到了郡主的屋里。   小蛮正穿着一身绫罗绸缎,乖巧柔顺的为安乐郡主奉茶。   “郡主,郡主,消息来啦。”小旺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伏身大喊。   他声音有点大,吓了安乐郡主一跳,两手一抖,茶盏就摔在了地上。   “郡主小心。”小蛮忠心耿耿的挡在了安乐郡主的身前,拼着双手被烫伤的危险,总算护住了郡主的裙子。   没有沾染一丝茶汤。   “吓死人了。”安乐郡主不满的推开小蛮,“小旺,你怎么回事,这么大声音,是我耳朵聋了吗?”   “奴有错,奴不该如此大声,但奴实在是心底高兴。”小旺心知跟郡主掰扯这些没用,直接把她最想听的话讲了出来,“奴是来跟郡主禀报,那乔家娘子受了重伤,听说血流了一地,不知道能否保住性命呢。”   “真的?”郡主果然不计较之前的事,惊喜的站起身,“太好了,让这贱妇勾引云舒哥哥,她活该。”   “但是……”小旺的面色有点苦,“但是,清平郡王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根据我那兄弟亲眼目睹,是清平郡王亲手把乔氏送去医馆的。”   所以,安乐郡主这一番辛苦,是把这女人直接推到了清平郡王的怀里?   安乐郡主有点呆傻,怔愣在原地,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内心无比复杂。   伏在地上的小蛮看了两眼自己红肿的手,又瞄了一眼安乐郡主,眼底闪过一丝阴冷,“郡主,何须担心这么多,只要那女子死了,王爷便是再记挂也没用。”   一个死了的人,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安乐郡主恍然大悟,赞赏的看了小蛮两眼,“没错,再派两个灰奴出去,务必要将那女子杀了。”   灰奴虽不比暗卫,但也是比较忠心耿耿的高手了,一般人家都会养着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是。”小旺应了一声,缓缓地退离出了屋。   走到没有人的位置,他长叹了口气,“都说最毒妇人心,害了人家半条命不算,还要将人家杀了,唉。”   本来,他还对出卖安乐郡主跟小蛮有点内疚,但现在,看到了这两人的狠毒无情,彼此利用,他突然不内疚了。   “郡主,奴也是不容易,奴有妻有子实在是没办法……”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去了通知了灰奴。   “安乐郡主吩咐,叫你们去刺了无双长公主。”他道。   几个灰衣人都惊讶不已,“安乐郡主何时与长公主结了仇恨?”   “这你们就不用管了,只肖完成任务即可,郡主说了,一定要让长公主受伤,千万不要杀死。”小旺认真交代。   有个灰衣人顿悟,“怕不是郡主想趁着长公主受伤去显示孝心?”   小旺笑而不语。   灰衣人以为知道了真相,忙不迭的应了,收拾了下东西便直奔长公主府。   小旺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了奇怪的笑。 第199章 明悟   季家别院。   乔连连躺在床上,侧着头,双目失神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云舒站在床沿,嘴巴张了好几次,又都慢慢的闭了回去。   良久,他终于鼓起勇气道,“连连,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这话问的,外头偷听的顾鹊差点一头栽地上。   怎么能这样问呢,娘一定会噎死他的。   果不其然,乔连连淡淡道,“清平郡王想多了,民妇不敢。”   一下子将两个人的差距拉开。   季云舒嘴里都是黄连的苦味儿,“连连,是我不该瞒你,我知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乔连连不说话。   男人又道,“你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讲话好不好。”   乔连连闭上了双眼,“民妇要休息了,郡王还请离去。”   竟是连听他讲话都不愿意了。   季云舒内心复杂难明。   最初他连别院都进不了的时候,一心想着进了院子就好,进了院子,见到连连,他就能致歉,就能取得她的原谅。   现在他院子也进了,人也见了,可乔连连的冷漠和拒人于千里之外人,又让他迷茫了。   男人瞄了一眼仿佛陷入熟睡的女人,垂头丧气的出了房间。   正好和扒着窗棂的顾鹊跟李春花撞了个正着。   “爹,你的嘴可真笨。”顾鹊一点没有被撞破偷窥的尴尬,反而理直气壮的道,“哪有这么讲话的,不是上来就给人机会噎死你么。”   季云舒长叹了口气,英俊伟岸的面容上满是沮丧和苦涩,但并不因此损坏他的英俊,反而让人忍不住对他升起同情。   李春花摇了摇头。   她这些时日已经逐渐治愈了心伤,也开始慢慢跟着乔连连学做饭,找到了自我。   现在的她虽然不能独当一面做个大厨,但普通饭菜已经难不倒她了。   也正因为此,看见这个自己喜欢过,最后又躲避过的表哥,李春花也没那么讨厌他了。   “或许,连连不是想听你怎么说,而是想看你怎么做。”她幽幽的道,“有些伤害已经造成,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了。”   乔连连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否则不会被顾绍所温暖,并时刻将他记挂在心上。   现在的情况,倒是和当初有些相似。   但又有些不同。   比如最初的乔连连对顾绍完全是模式,是冷淡相处,权当没这个人。   而现在的乔连连是敌视,是厌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起来好像现在更严重,但实际上,没有爱哪来的恨,没有喜欢哪来的拒绝,说白了,乔连连心底是有季云舒的,所以才分外的敌视他,抗拒他,拒他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认知,叫季云舒心底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涩。   他认真的看向李春花跟大闺女,“我知道怎么做了。”   保护一个人,爱惜一个人,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说再多,都不如做一次。   他要为连连复仇。   长公主府。   富贵无双的长公主正躺在床榻上被伺候着磨指甲。   明明已经四十来岁,但她通体肤白似玉,人又略有些丰腴的富态,乍一看过去只余满眼的美艳,没有多余的老态,竟是个极有韵味的大美人。   此刻,她伸着双手,五指上俱是鲜艳的丹蔻,镶着名贵无暇的圆珠,将她本就纤长的五指衬托的愈发美丽。   “公主这次的丹蔻做的好看。”张妈妈在旁边笑着恭维,“这圆珠又大又好,镶在手指甲上,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无双长公主骄傲一笑,“那自然,这可是皇兄特意赐我的贡品,全是圆润无暇的南珠,后宫的那群女人个个都盼着索到一盒,好做上两串南珠项链。”   张妈妈眨了眨眼,没敢说话。   后宫的女人盼来盼去,也只敢索到一盒做南珠项链。   可无双长公主却有好几匣子,不做簪子,不做珠串,竟拿来做这丹蔻上的镶嵌,浑然不怕掉了又或者丢失。   反正她有许多。   到底是帝王宠爱的姐妹,又有个得力争气的好儿子,无双长公主在大虞王朝的地位总是超然的。   说起来……倒是好几日没看到郡王了。   张妈妈小心翼翼的问,“这些时日倒是没瞧见郡王来公主府。”   无双长公主冷哼一声,“提这孽子作甚,为了个小地方的农妇跟本宫要死要活,没出息的紧。”   要不是半辈子只生了这一个儿子,她简直想把他换了。   太不像她无双长公主的亲子了。   “郡王是遗传了公主的重情重义。”张妈妈这时候也只敢说好话了。   无双长公主冷哼一声,“他哪里是重情重义,分明就是脑袋一根筋,不好使,本宫怎么生了这种笨东西。”   亲妈骂儿子,再难听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但别人骂一句,那就不行。   张妈妈往常能附言长公主,这会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堆起满脸的笑,然后奉上一盏茶。   无双长公主顺手接过,喝上两口,正准备继续吐槽亲儿子。   忽然,一阵喧闹声响起。   紧接着,两个灰色的身影冲了过来,一卷剑花,直冲她门面。   无双长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尖叫,“来人,来人,救本宫,救本宫!”   张妈妈浑身颤抖,但还是勇敢的挡在了无双长公主的面前。   眼瞅着这剑花就要袭到脸上,空中忽然扭出两个黑色的身影。   这两道身影微微一动,也没看清楚做了什么,两个灰衣人就失去了动弹能力,倒在了地上个。   后头还有两个灰衣人,见状大惊失色着后退,结果冷不防身后又出现两个黑衣人,将他们一招制服,放倒在地。   自此,危险算是解除了。   无双长公主虚脱的倒在榻上,对空中摆了摆手。   四个黑衣人尽数闪身离去,只知他们在周围,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   这,才是真正的暗卫。   至于那些所谓的家奴侍卫,现在才听到动静拎着长剑扑了过来,却只看到四个昏迷不醒的灰衣人,再不见其他。   “让长公主受惊了。”为首的侍卫跪在地上,神色惊慌,“属下来了,公主可有大碍?”   无双长公主面色阴冷,“要是靠你们这群东西,本宫早就死无全尸了。” 第200章 长公主的计谋   侍卫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们在关键时候没有用,平时打个杂却是需要的。   无双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四个刺客抓去好生审问,本宫倒要看看,许多年了,到底是谁,竟有胆子对本宫下手。”   话落,她嘴角勾起一抹狞笑,眼底也流露出阴冷的气息。   一旁的张妈妈悄悄打了个寒颤。   无双长公主看着富贵逼人,平和雍容,但唯独了解她的才能知道,她骨子里的性子有多狰狞狠戾。   毕竟是陪着帝王从血雨里杀出来的人,怎可能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至于长公主的手段到底有多狠。   那大约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懂了。   无双长公主府里的侍卫抵御刺客不行,调查事情还是很快的,也就半天的功夫,就从几个灰奴口里套出了真话,并一大早禀报给了长公主。   “安乐?”无双长公主皱了皱眉头,“她缘何使人来刺我?”   安乐郡主恋慕表哥清平郡王,京城人多数都知道,这丫头更是对她这个姨母多有巴结,就差捧臭脚了。   怎么现在胆子大到这种地步,竟对她行起了刺杀?   无双长公主觉得这多少有点不符合逻辑。   “也许是郡王总是不给郡主回应,她生了恼恨?”张妈妈猜测。   无双长公主皱眉,“那要刺也应该刺舒儿,不该是我。”   张妈妈顿了一下,也回答不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跪在地上的领头侍卫嘀咕了一句,“那灰衣人说,安乐郡主交代他们只能刺伤郡主,不能刺死郡主。”   无双长公主身子一震,双目圆睁,一脸不敢置信。   张妈妈握了握双手,小心谨慎的道,“莫不是……郡主想长公主受伤,以便自己过来奉献孝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安乐郡主的心也太歹毒了。   无双长公主皱着眉头,眼底神色已愈发阴冷。   张妈妈不敢再说下去了,她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隐藏起来。   领头侍卫也有些畏惧。   因为他们知道,长公主要发火了。   “好一个安乐,好一个安乐。”无双长公主怒极反笑,“来人,明日办个赏花宴,将几个郡主公主都请过来,本宫要好好的跟她们说个笑话。”   张妈妈不敢反抗,领头应喏,退离了房间。   无双长公主在大虞王朝的号令能力有多强?   看她发布个赏花宴,有多少人来就知道了。   以往京城中贵女夫人办赏花宴,那都要提前一个月通知人,下帖子,就是为了方便大家凑时间,好聚过来。   就这样,还有许多人到不了。   可无双长公主办赏花宴,当即办当即通知,这京城的贵女夫人也能来个大半。   至于那剩下不来的,不是因为她们不想来,而是因为她们不够资格来。   雅致的赏花宴,悦耳的清平小调,配上清冽的花酒,就是无双长公主府里赏花宴的主调了。   比较那些大肆铺办的人家,的确单调了点。   但因为主办人是长公主,没人敢说个不字,大家还都纷纷恭维。   “阿姐,今日怎地想办赏花宴了,是想攒个局给舒儿挑个妻子?”纯嘉长公主掩嘴轻笑。   她是无双长公主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安乐郡主的亲生母亲,虽有个封号,却没有实际的封地,平日里靠着极力恭维无双长公主,才勉强在其他长公主里冒出个头。   无双长公主没理会她,仍旧在那懒懒的笑。   纯嘉长公主吃了口憋,笑容顿了一瞬,但很快又维持了起来,“阿姐莫不是累了,让妹妹来给阿姐捶捶肩。”   她自然的从张妈妈手里接过美人锤,在无双长公主的肩上锤了起来。   旁边其他的贵女夫人瞧见了,免不了有些不屑。   安乐郡主更是尴尬,拉了拉她娘的胳膊,让她献殷勤不要搞得这么明显。   纯嘉长公主却不理会她们。   只有体会到了权势的滋味,才能狠下心为权势低伏做小。   她如今只是给自己姐姐捶个背而已,有什么丢人的,那些无权无势还要嘲笑她的人,才是真的丢人。   纯嘉长公主心安理得的在那做起了侍女该做的事。   往常无双长公主也会给她一个面子,让她锤上一会便拉着她歇息。   可今日,无双长公主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没有喊停,反而跟其他人讲起了话,一副无视了纯嘉长公主的模样。   纯嘉长公主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的人,刚开始拿个美人锤像模像样的,时间一长手就酸的不行,锤的也不到位了。   无双长公主收了脸上的笑,猛地站起身,发难道,“纯嘉,你是想锤死本宫吗?用力没轻没重的,还不如个丫鬟。”   纯嘉长公主一脸难堪,拿着个美人锤不知如何是好。   安乐郡主见状,赶紧上前为亲娘解围。   “姨母。”她仗着无双长公主对自己颇为和善,撒着娇上前,“娘她应是累了,不如让安乐来给姨母捶肩吧,安乐的手艺可好了呢。”   说着,她从纯嘉长公主手里接过美人锤。   无双长公主瞥了她一眼,没有阻挠。   安乐郡主便趁机上前,有模有样的为她捶背。   乍一感觉起来,倒真的不错,力度恰到好处,速度也不急不缓。   可惜了,无双长公主今日就不是为了这捶背。   她眯上眼,感受着身后匀速的美人锤,忽地睁开眼,厉声喝道,“安乐,你这是作甚?”   安乐郡主吓得手一抖,美人锤掉在了地上。   “姨母……姨母可是有何不妥?”她抖着声音问。   无双长公主双眼一眯,神色冷然,“你要是不想为本宫捶背,便不必献殷勤,既然上来了,又何必暗地里下些重手,将本宫往死里捶打,莫不是你对本宫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这样才能解恨?”   此话一出,周围人哗然。   安乐郡主竟然暗地里给无双长公主下阴手?   她是不要命了,还是不想在京城里混了?   “姨母,安乐没有。”安乐郡主吓坏了,顺势跪在了地上,“安乐一直在规规矩矩给姨母捶背,安乐什么都没有做啊。”   无双长公主没有说话。   她旁边的张妈妈站出来斥责,“你没有做,难不成是长公主污蔑你?污蔑你图什么?” 第201章 安乐惩罚   这话说的没错,无双长公主好像没什么可污蔑安乐郡主的地方,更没有必要污蔑她。   那就是,安乐郡主真的对长公主有所不满,所以暗地里下了阴手?   只可惜,让无双长公主察觉出来了,现在,正对着这对母女发难。   理清楚了这条线,周遭许多公主郡主,都对纯嘉长公主母女拉远了些许距离。   当然,也不乏有聪明人看出了这里头的不简单。   纯嘉长公主母女是靠着无双长公主才能在京城里如鱼得水的。   她们便是再失心疯,也不敢得罪无双长公主,更别提是如此拙劣的下阴手了。   如此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无双长公主主导的这一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大家根本不在意这些,大家唯一接收到的讯息是:以后无双长公主不亲近纯嘉长公主母女了。   换句话说,纯嘉长公主母女的靠山,没了。   “姨母。”安乐郡主也想明白了这些,顿时慌了神,“安乐不敢,安乐没有,求姨母明鉴啊。”   她不明白,今日里姨母是怎么了,先对着母亲发难,现在又对自己发难。   好像,在针对自己母女一般。   难道是母亲何时得罪了姨母?   “你没有,难道是本宫撒谎了?”无双长公主却不管她怎么想,言语尖锐仿若银针,不将人扎死不罢休。   安乐郡主一怔,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无解,无解。   平日里她们母女就多靠着无双长公主的青睐才能在贵女夫人圈子里施展优越。   如今无双长公主这一连番的发难,让周遭的贵女夫人们的眼神都变了几变。   安乐郡主知道,以后她虽然还是郡主,母亲还是长公主,但却没有往日的无往不利,更没有往日的众星捧月了。   而她,与云舒哥哥,也只能渐行渐远了。   纯嘉长公主母女蔫了下去。   但赏花宴还在继续举行,她们纵是如坐针毡,也不敢先行离去。   无双长公主换了个熟手丫鬟捶背,神情优雅,面目从容。   直到赏花宴散席,她还是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只有在目光瞥到安乐郡主母女背影的时候,才会闪过一丝凌厉。   沾她光的人还敢算计她,当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   无双长公主昂起头,在张妈妈的帮扶下,悠哉悠哉的回了内室。   其余夫人也尽数回了自己府上。   等人走光了,只剩残羹剩饭的花宴上出现了一个身影,正是许久不曾来过长公主府的季云舒。   他望着无双长公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笑。   他娘就是他娘,出手永远都稳准狠且直掐命脉,虽然看似没大动干戈,但实际上却砍断了安乐郡主最大的依仗。   以后,有的是人对安乐郡主踩上一脚,这对曾经的天之骄女来说,是最难受最苦涩的。   “爷,结局可满意否?”戈也不知道何时闪身出现,一脸骄傲的问。   季云舒没太多表情,“安乐的苦果在后头,现在,还有个丫鬟。”   他可没记错,一切缘由都是因为那个丫鬟认出了乔连连。   “那丫鬟啊,简单的很。”戈也打了个响指,转瞬消失不见。 第202章 小蛮结局   无双长公主府外。   纯嘉长公主双手紧紧地掐着帕子,目露狠戾,声音压抑,“不过就是皇帝的亲姐妹罢了,有什么可嘚瑟的,投胎命好而已。屡次三番的欺负我,欺负我儿,她虞轻灵要是没了帝宠,在这京城里算个屁。”   “屁都不是。”   安乐郡主神情恍惚,“姨母怎么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在外头赶车的小旺趁机探头进来,“郡主,奴好像听说了,前天有人对长公主行刺来着。”   “行刺?”安乐郡主一脸惊讶,“在京城,还有人敢对无双长公主行刺?”   那不是不要命的行为嘛。   “可不是。”小旺一脸认真地点头,“我寻人打听了,说是四个灰衣服的,也不知道哪家人那么傻,竟然行刺长公主。”   四个,灰衣服的?   安乐郡主瞳孔骤然放大,她记得自己派出去的,好像就是四个灰奴。   到现在,两天了,他们都没回来。   “小旺,你快去调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安乐郡主下了吩咐。   小旺点头应是,去外头转了一圈。   吃吃糖葫芦,喝一碗高茉茶,悠闲的紧。   他一点都不怕灰衣人将事情抖落出去,因为听到他那番话的人,都已经死了。   很快,小旺“调查清楚”,将事情禀报了上去,“回郡主的,死的四个人,的确都是府里的灰奴。”   安乐郡主正在饮茶,听到这话吓得双手一抖,茶盏直接跌落在地,摔成十数瓣。   完了,完了。   虽然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纰漏,但她的人实打实的刺杀了无双长公主。   要是真的刺成功了也就罢了。   如今失败了,还叫无双长公主知道了真相,也难怪她如此对待自己母女。   安乐郡主心里有苦有涩,既恼灰奴没用,刺杀都能刺错人。   又恨无双长公主不调查清楚,自己根本就没想刺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灰奴刺错了人,但她的确是无心的啊。   更何况,无双长公主又没出事,凭什么责怪她。   安乐郡主越想越不是滋味,猛地站起身,怒道,“没用的东西,刺个人都能刺错,刺还刺不死,真是太没用了,养他们何用!”   这话说的,小蛮和小旺同时低下了头,不敢接茬。   安乐郡主深吸一口气,“这下姨母厌了我,往后这京城的赏花宴帖子,怕是要少一大半了。“   如果无双长公主仅仅是不喜欢她,那她依然可以做自己高贵的安乐郡主,顶多没那么众星拱月。   可现在的状况是,无双长公主厌了她,那京城的贵女夫人们可就算彻底将她抛弃在圈子外了。   这对安乐郡主来说,无异于去了她半条命。   “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她无助的在内室里走来走去,整个人既可怜又暴躁。   小旺和小蛮同时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这个紧要关头,赶紧退出房间才是正道。   小蛮对小旺眨了眨眼,希望他能主动提出离开,自己也要顺势跟着走。   小旺点了点头,一副看懂了的表情。   小蛮微微一笑,还没把心头提着的那口气吐出去,就听得小旺大声道,“说起来,要不是小蛮姐姐提议去杀了那乔氏,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这种时候,把罪过怪在她身上,无异于要她承受安乐郡主的怒火。   小蛮如遭雷击,但很快反应过来,跪在地上求饶,“奴也是为了郡主着想啊,奴知错了,但事情是小旺去通知的呀。”   可惜已经晚了。   安乐郡主暴躁狂怒如母狮,一脚踢在她的身上,“要你多嘴,贱婢,要你多嘴,都怪你多那一句嘴,都怪你瞎出主意。”   小蛮被打的满地乱滚,捂着头惨叫,嘴里不停求饶。   安乐郡主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仍旧在那一脚一脚的踹过去。   小旺在一旁看着,打了个寒颤,暗暗庆幸自己先下手为强,免去了皮肉之苦。   安乐郡主足足打了小蛮近半盏茶时间,才停了下来。   就在小旺以为她发泄完全的时候,忽然听得她冷声道,“来人,将小蛮逐出郡主府。”   竟是放弃了这个丫鬟。   小旺愕然。   躺在地上的小蛮一怔,绝望大哭了起来。   挨郡主的打看起来很惨,但其实没多疼,忍忍就过去了。   可被逐出郡主府,那就是失去了庇护所,如她一般的丫鬟,甚少有好的结果。   “郡主不要赶奴走,奴对郡主忠心耿耿,为郡主可以舍了性命,望郡主留奴下来,奴打扫也行,只要留下奴。”小蛮凄厉的大哭。   安乐郡主却转身离去。   很快,就有人上前,将小蛮强行拖着扔出府外。   小旺看着,唇齿生寒,也生出了离意。   安乐郡主府外。   季望舒带着戈也绛春,静静地等待着。   约莫盏茶时间,就有人打开大门,将一个丫鬟高高的抛了出来。   丫鬟摔在地上,疼的打了个滚,就蜷缩起身躯,一动不动了。   端的是可怜。   季望舒摇摇头,带着一暗卫一侍卫缓缓地走了出去。   绛春上前一把将丫鬟翻了过来,果然是小蛮没错,“爷是怎么知道,这丫鬟一定会被赶出郡主府的。”   “安乐表面温和,实际性子暴戾,一言不合便爱发火,小蛮这丫头曾惹怒了她一次,勉强留在了府里。这是第二次,安乐一定不会留下这个丫鬟的。”季望舒淡淡道。   说起来,他与安乐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彼此性子可谓相当了解。   不管安乐表面装得多娴静温和,他永远都忘不了她发狂时的暴躁,赤红的双眼,和蛮横不讲理的性子。   也正因为此,不管安乐多喜欢他,季望舒都不会为她心动分毫。   “那这小丫鬟该怎么处置。”绛春问。   刚巧这会小蛮吃力的仰起头,一眼便看到季云舒淡笑着道,“当然是……带给连连。”   这几日,他一直压着思念,不曾去季家别院,就是怕乔连连不高兴。   如今终于逮到了罪魁祸首,当然要带去别院,给连连发泄发泄。   也许夫人一高兴,就不会对他避而不见了呢。   季望舒嘴角扬起期盼的笑。 第203章 知道顾城身世   季家别院。   小蛮被绛春扛着,像破麻袋似的扔到了地上。   顾家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站着,一个个双手负在身后,双目紧盯着小蛮,像是要把她吃掉。   “就是她害得娘受了伤?”顾城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贱婢,多嘴,该是钳了舌头。”顾鹊冷着脸道。   顾楼捋了捋袖子,“我要替娘搧她嘴巴子。”   顾钟没说话,掂了掂手里的利刃,似乎在比量从哪儿下手。   就连最小的顾歌都握紧了拳头,奶声奶气的道,“打死这个人,给娘报仇。”   季云舒哭笑不得,“你们娘呢?我把人带来,是给你们娘看的。”   而不是让几个小崽子在这里发泄情绪。   “娘去东芝堂换药了。”顾城一本正经。   “娘睡着了。”顾鹊同时喊出另一句话。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   “娘睡着了。”顾城描补。   谁知道顾鹊又喊出来另一句,“娘去东芝堂换药了。”   这下尴尬了,兄妹俩又对视一眼,一块闭上了嘴。   得,还是别说话了。   越描越黑。   季云舒叹了口气,他大约明白了,乔连连的气肯定还没消呢。   “既然这样,这个丫鬟就由我处置了吧。”他的声音十分低落。   顾鹊眼底有一丝不忍,“爹,娘没去东芝堂,也没睡着,在屋里呢。”   就是,就是不想见你。   乔连连伤势本来就不是极重,又用了上好的药粉,再加上本身体质也极好,才三四日的功夫,就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就在季望舒来之前,娘几个还坐在院子里说话呢。   结果季望舒一到,乔连连就躺下了,还交代几个孩子,别说她在。   倏料大闺女心软,没多大会就把娘给卖了。   季望舒沉吟片刻,瞟了一眼小蛮,沉声道,“不许杀人,其他的随你们闹腾。”   然后走到了乔连连的门外。   几日不见,他内心的思念似乎愈发的狂烈。   就像是开了堤的闸口,水流一旦奔腾起来,只会狂野,不会平息。   “连连。”季望舒压低了声音喊,“我想跟你说说话,行吗?”   屋子里没有任何回应。   “连连,我知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的保护你们母子,好吗?”季望舒又问。   屋子里还是没什么声音。   季望舒咬咬牙,只能放出了大招,“你记不记得那天城儿被皇长孙为难,你想不想知道这其中缘由,我可以告诉你,还有城儿最近可能会有危险,我们……”   他话没说完,屋门“吱呀”被拉开。   乔连连满脸严肃,“进来。”   季望舒心满意足的走了进去。   事关孩子,乔连连没办法不去在意。   她这几日总做一些不太好的梦,比如顾城受伤,顾鹊被人陷害,顾楼被人打残,顾钟被人杀死,顾歌沦落风尘。   几次醒来,乔连连都满头大汗,心底全是惊惧。   后来她努力回忆了下,原书里五个大反派的结局,好像都挺凄惨的。   难道她做的梦,便是几个孩子真正的结局?   乔连连悲愤异常,却束手无策。   如今季望舒这几句话算是戳到了她内心的担忧,让她放下自尊面子,主动跟这个男人询问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季望舒沉吟片刻,将顾城的身世交代了出来。   据暗卫禀报,太子妃已经开始动作了,顾城的身份即将不是秘密,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   “什么?皇长孙?”乔连连震惊的站起身,“那岂不是两个皇长孙?”   从前的皇长孙顾城虽没身份,却有良好的口碑,帝王的宠爱。   现任皇长孙虞非昇,有强力的母家和当下的身份。   顾城一旦恢复原身份,两人势必有一场腥风血雨的竞争。   之前皇长孙这么针对他们,倒也可以理解了。   “是,现在太子妃要动手除掉城儿了,你们不能留在季家别院里了。”季云舒认真道。   “那我们去哪里?”乔连连心底有一丝不安。   倘若是一个人,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想要伤害她的儿子,她都能杀了对方以保护儿子。   可现在,要伤害顾城的是皇室,是拥有呼风唤雨权利的太子妃。   她该如何保护她的孩子?   “去王府。”季云舒认真道,“连连,你别怕,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   虽然心底仍旧生这个男人的气,但这一刻,乔连连的心真的有一丝慰藉。   “太子妃并非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我们也并非弱小的蚂蚁,只要筹谋得当,就是太子妃也伤害不了城儿。”男人诚恳道。   乔连连定定的望着他,心底忽然拨开云雾见青天。   没错,她又不是这个时代里一个普通的农妇,又不是只会烧饭炒菜。   她手里,可是有不少大杀器。   大反派儿子既然注定了身份不平凡,那她这个当娘的也就只能拼劲全力帮他,助他得偿所愿。   乔连连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慢悠悠的拉开门往外走。   季云舒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扶住她臂膀。   乔连连瞟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男人嘴角微勾,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已然狂喜。   连连不生气了,哈哈哈哈。   只可惜,这份高兴没持续多久。   当季云舒扶着乔连连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小蛮的惨状,两口子全都瞪圆了眼睛。   却说季云舒刚刚走后,小蛮被绛春扔在地上,正疼的浑身酸软,没什么力气。   顾城动了动脖子,“听到爹的话了没,不许搞出人命。”   其他的,随意发挥。   能成为一本书里的大反派,这几个孩子从来都不是天真无害的性格。   确切地说,他们本性里都有几分顽劣和狠戾。   只是被乔连连用爱温暖后,这些顽劣和狠戾都被暂时的遮掩住了。   但这一刻,在小蛮的面前,他们尽数的释放了自我。   顾楼一马当先,蹲个马扎,左右开弓,几十个耳光将小蛮打的嘴角流血,眼花耳鸣。   顾鹊别出心裁,在小蛮的脚上挠痒痒,却又让人堵住她的嘴,让她想笑不能笑,只能眼泪汪汪的打滚。   顾钟较阴狠,拿刀在她脸上身上滑出数十道不知名但却绝对会流疤的血痕。   顾歌被哥哥顾城抱在怀里,没让她看这凄厉的一幕。   但小姑娘十分明白,“三哥,打的狠一点,再狠一点,给娘报仇。”   乔连连和季云舒来时刚好听到这一句。   两个人同时汗颜。   【作者题外话】:今天又有点晚了,三更稍后。造孽啊,怎么突然早不起来了,我明天试试下午发!!! 第204章 搬家   “城儿。”乔连连柔柔的唤了一声。   几个孩子一听这声音,立马收起表情,恢复了往日的纯良乖巧。   小胖子顾楼把发疼的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揉了揉,“娘,你怎么起床啦,是不是又要吃饭了,有没有好吃的。”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全家就属你最胖。”顾鹊没好气,右手一松,悄悄扔掉了几根羽毛。   “娘,钟儿饿了。”顾钟最淡定,把匕首往身后一藏,对乔连连怯怯的道。   就连顾城也道,“说起来是有几日没吃到娘做的饭了,有点想得慌。”   小可爱顾歌咬着手疯狂点头。   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小蛮看到这一幕,差点晕死过去。   明明刚才还是几个小恶魔,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小天使?   是她瞎了吗。   乔连连轻轻咳嗽了两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好在她已经接受了自己这几个孩子本质上都不是纯良小天使这个设定。   “这个人……”她指了指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丫鬟。   季云舒赶紧道,“是那个害你受伤的丫鬟。”   见乔连连目露不解,他又道,“也是你救过的,那个中了蛇毒的人,当年跟在季云墨身后的。”   乔连连这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又变成了复杂。   原来是她。   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小丫鬟,有几分机灵还有几分泼辣,虽不是绝美但自带几分灵气。   怎么现在变成了这种模样。   凄惨,狼狈,毫无人形。   虽然说下手的是另有他人,但能变成这副模样,小蛮也是应了那句自讨苦吃。   “罢了罢了。”乔连连叹了口气,“不要再折腾了,赶紧将她送走吧。”   毁了容,又被主人家驱逐了出来,身上无钱也无证明,小蛮这辈子也算是完了。   乔连连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并不喜欢随意的收割一条人命。   但季云舒却不这么想。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只有死人才能以绝后患。   但这些话不能跟乔连连说,他只能看了一眼绛春。   绛春心领神会,弯腰将小蛮背走,带到一个乱葬岗前,两只手将她脖颈用力一错。   至此,小蛮殒命。   季家别院里。   乔连连虽然能缓慢走动,但到底是胸口上多了个窟窿的人,只能慢走或者躺着,并不能干活。   好在家里还有个李春花,在乔连连的口述下,勉强做出了一大桌的饭菜。   不及乔连连亲手所做之鲜美,但也算不错了。   季云舒穿着一身棉裳,质朴一如做顾绍时,也不拘什么身份,跟大家围坐在一起。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饭。   绛春和碧松习以为常。   守在外头的戈也等暗卫却险些眼珠子都掉在地上。   堂堂清平郡王,跟丫鬟侍卫坐在一起吃饭,还吃的如此高兴,席间高谈阔论,质朴的犹如一个农夫。   无双长公主要是见到了,大约要气的瞬间晕过去吧。   乔连连不知这些暗卫心中腹诽,等饭过五味酒过三巡,她把筷子一放,郑重宣布了一件事,“咱们要搬家了。” 第205章 春花姑姑   “搬去哪里?娘?”顾鹊疑惑地大叫,“咱们在这里住的不是挺好么。”   乔连连抿了抿嘴,看了一眼顾城,“搬郡王府里。”   顾城眼前一亮,但没有讲话。   倒是顾鹊一脸惊喜,“娘终于原谅爹了,太好了,我们一家人要团聚了。”   天知道午夜梦回多少次,顾鹊都想回到那段全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   荣华富贵也好,畅快复仇也罢,都及不上一家人整整齐齐来的快乐。   乔连连抿抿嘴,没有解释什么。   隔天,一家人收拾收拾东西,就搬进了清平郡王府。   这是乔连连第三次登门,前两次她都是以弱者的身份踏入,心底不免存了几分忐忑。   今时今日却从容了许多,再放眼望去,只觉得巍峨依旧是巍峨,却没有往日那般高不可攀了。   季云舒抱着顾歌,跟在她身畔,絮絮叨叨,“我住在梦回小筑,旁边还有个连心院是留给你的,歌儿与鹊儿住静芜阁,几个小子随便住个小院,你看可行?”   乔连连低着头没有说话。   后头的“几个小子”全都一头黑线。   顾楼悄悄道,“爹不会真的给我们住在角落里吧。”   顾城抽了抽嘴角。   清平郡王府里的院子总共就那么几个,最好的爹住了,其次给娘了,再次归俩女娃了。   剩下的当然只有最差的。   不过这差都是对比出来的,清平郡王府最差的院子,也比外头的别院好上数十倍。   顾楼刚开始还有点委屈,等看见了属于自己兄弟几个的院子,就一蹦三尺高,再不计较什么好坏了。   “大哥,我喜欢这里。”小胖子拉着顾城的手说悄悄话,“虽然不知道爹为什么突然有钱了,但是我喜欢有钱的爹。”   顾城抿嘴一笑,摸了摸弟弟的头,“楼儿乖,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房子住,更大的院子呢。”   “真的?”顾楼眼前一亮。   “当然。”顾城微微闭眼。   能比郡王府还要好的,那就只有亲王府和皇宫了。   他的兄弟,将来即便住不了皇宫,也一定要住大虞王朝最好的亲王府。   “真好,真好。”小胖子高兴的蹦跶了起来。   他心宽体胖,不知顾城的话是何意思。   旁边的顾钟却抬起头,抿着嘴,严肃的看了一眼顾城,随后低下了头。   连心院里。   乔连连把带来的东西交给琴知雅知,让她们归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她自己则撸起袖子,将有些落灰的地面给打扫了一番。   从前在顾家村,新房顶天了四间屋,打扫一圈毫不费力。   结果进了郡王府,一个院子就有至少七八间房,还不包括后面的小花园和小亭子,真要打扫干净,一个人一整天都忙活不完。   尽管喊了李春花来帮忙,但扫完一整个院子,乔连连还是累得腰酸背疼。   季望舒带着人来时,就看到她趴在石桌上气喘吁吁。   男人扫了两眼干净的地面,聚拢成堆的枯枝残叶,有些不太确定地问,“连连你这是……将整个院子扫了一遍?”   乔连连歪着头不想讲话。   是李春花回答了他,“连连见院子有些脏了,拉着我扫了一遍,现在刚打扫完,正歇息呐。”   季望舒嘴角抽了抽,强忍住那股想笑的感觉,压着声音道,“其实你们不用打扫的,府里专门有人清扫院子,我也会指派人过来洒扫。喏,你看。”   乔连连顺着他的视线,正好看见六个梳着包包头的小丫鬟,全都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在门口站着。   “这是……”她有些讶异。   “这是给你送来的洒扫丫鬟,贴身的你就留琴知和雅知,这些都是外头粗使的。”季望舒知道她不了解这些,说的很是仔细,“她们都没有名字,你回头赐个新名,以后她们便是你的丫鬟了,还不见过夫人。”   六个小丫鬟怯怯地上前,齐刷刷的行了个礼,又整齐的喊道,“见过夫人。”   买琴知和雅知的时候,乔连连就有种看电视剧的不真实感,等见到这六个调教良好的小丫鬟,她心底那种虚幻的感觉就愈发的重了。   “连连,连连。”还是李春花清醒,用胳膊捣了捣乔连连,“赐名了。”   乔连连醒过神,随口道,“前头那个用流,后头就琴棋书画吧。”   李春花提醒她,“还差俩人呢。”   乔连连思附了片刻,“流光,流影。”   相较于敷衍的琴棋书画,这两个名字明显更为好听一点。   一时间,六个小丫鬟的眼睛都亮了。   可惜她们并没有自主权利,更没有挑选名字的资格。   “连连,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来安排人领名字了。”李春花兴致勃勃。   乔连连一摆手,任她去了。   李春花挑选人的方式也是简单粗暴——全看脸。   长得优雅点的领了流琴,长得清秀点的领了流书,长得最好看的领了流画,长得最精神的领了流影,长得最普通的领了流光。   如果说前头还有几分规律可寻,到后头就完全找不到痕迹了。   跟在季望舒身后的绛春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个分配方法?”   李春花跟他也算熟悉了,说起话来就不怎么客气,“当然是我高兴怎么分就怎么分。”   绛春吃了个憋,扁扁嘴不说话了。   李春花却极高兴,领着一群小丫鬟往院子里走,然后又开始为她们分配活计。   比如说,厨房放两个,端茶送水放两个,洒扫庭院放两个。   流影最为机灵,领完活计就笑着恭维李春花,“多谢姑姑分活,姑姑辛苦了。”   姑姑?   李春花有些怔愣,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跟顾城一样叫她姑姑。   绛春听明白了,强忍着笑意道,“在院子里,年龄大的管事叫妈妈,年轻的妇人管事叫姑姑,至于未婚的小丫头,甚少有能当上管事的。”   所以,那群丫鬟把她也当郡王府的家奴了?   乔连连怕李春花不高兴,正拍了拍她的肩,打算安慰两句。   谁知李春花突然眉飞色舞道,“那倒是极好,以后我就给连连当管事姑姑了。”   这样,她也不算占连连的便宜,天天吃干饭了。 第206章 顾城之难   对于李春花非要自降为奴这件事,乔连连想不明白,且死活不同意。   季望舒劝她,“只要你不将她记为奴契,她便不是奴,只是来给你帮忙的管事姑姑罢了。”   虽然平时生活中免不了要操心很多事,但这也是李春花想要的。   她曾坦言,“我自李家村离开到现在,一直都是依靠着连连为生,不曾为她做过任何贡献,如今总算有了能帮她的地方,自然是要帮上一把。”   一个院子里的管事姑姑是很重要的角色,大到生命安危,小到衣食住行,管事姑姑要是得力,能免去很多危险麻烦。   乔连连犹豫半天,最后扛不住李春花的坚持,允了。   她心中难过,不愿那个小辣椒埋没在这深宅后院里。   李春花却极高兴,兴致勃勃的开始安排起院子里的各项事情。   季望舒见她如此卖力,干脆找了个老妈妈来,将毕生心得尽数教给了她。   也就三五日功夫,李春花再次脱胎换骨。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会管教别人。   李春花性子泼辣,说一不二,同时又有城府心计,才几日功夫,将流字开头的几个小丫鬟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一个个乖巧的叫着姑姑,恨不能将心都掏给姑姑表忠诚。   这其中,叫流棋的丫鬟格外能说会道,性格外向活泼,跟谁都聊得来,是个打听消息的一把好手。   李春花按着老妈妈教的,放她出去打听消息,带回来的东西摘掉没用的,剩下有价值的,再转告给乔连连。   也就几日功夫,乔连连就大概明白了京城盘综错节的复杂关系。   前阵子谋害她的是安乐郡主,其母乃长公主,与清平郡王是表兄妹关系。   清平郡王父族姓季,乃京城十大世家之一,其父季乃文风流潇洒,俊逸不羁,与当年的无双长公主一见倾心,二见求娶。   这本是才子佳人好故事,结果季乃文生性风流,妾侍不断,无双长公主又性格暴戾善妒,每每忍不住对着妾侍下毒手,连新生儿也不曾放过。   一来二去的,夫妻情分就淡泊不复,要不是有个爱情结晶季望舒,估计早就和离了。   现在也就是个表面夫妻,各住各府,一两年不见一面。   可怜小望舒,爹不疼娘不爱,全靠皇帝舅舅拉拔大,外加太子大表哥照顾一二,才平安长到现在。   有人眼红清平郡王得帝王宠爱,却不想想,帝王亲手养大的孩子,能不偏疼几分么。   至于顾城。   坊间传闻,当年元太子妃与太子也是十里红妆,恩爱无双。   奈何太子妃父族贪污,牵连颇广,株连近乎三族。   太子被帝王训斥,又丢了面子,不免心头郁闷。   偏偏这个时候元太子妃又为父族求情,希望帝王能从轻判决。   太子心头恼怒,与元太子妃生了嫌隙,并偏疼起侧妃。   元太子妃郁结于心,逐渐病重,缠绵病榻约莫一两年后,突然在寝殿放了一把大火,将自己和自己的四个孩儿尽数烧死在深宫寝殿中。   大火过后,元太子妃寝殿一片焦黑,只余五具尸体,冰冷无法辨认。   “四个孩儿?”乔连连念叨了两遍。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五个孩子。   他们中的四个,都是元太子妃的孩子?   那另一个,是谁的孩子呢?   乔连连没有问,甚至没有再提过这些事。   不管他们到底是谁的孩子,现在,他们五个,都只是她乔连连的孩子。   仅此而已。   清平郡王府外。   乔连连带着几个丫鬟,为顾城整理了下衣襟,又把用厚棉花包好的两个肉包子塞到了他的怀里。   顾城哭笑不得,“娘,我不饿,中午国学院提供饭菜。”   “那也不行。”乔连连一脸严肃,“万一里头的饭菜不好吃,你饿到了怎么办,这两个肉包拿着,想吃的时候填两口。”   自九月中旬进了京,忙忙碌碌两个月过去了,现在的京城已经开始转为寒冷,尤其是早晨,刮在脸上的风跟刀子一样疼。   俩肉包子一塞进怀里,倒是让心头多了几分热气。   顾城不再推诿,跟他娘摆了摆手,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碧松紧随他身后。   季望舒的那些话并不是为了骗乔连连进清平郡王府。   太子妃的确已经开始动手了,为了保证顾城的安全,他除了安排碧松给顾城做书童,还另外让两个暗卫紧紧跟随顾城。   为的就是保证他的安全。   顾城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呢?   大概就是,上国学的路上,都能遇到两三次的暗杀。   第一次,顾城坐在马车里,斜刺里忽然出现一柄利刃,险险停留在鼻尖上,被碧松两只手夹住。   小侍卫虽然人跳脱,但功夫是真没的说,比绛春还要高上一截。   也许是因为缺心眼的人做什么事都比较专注吧。   第二次,顾城下马车的时候,脑后突然飞来一只镖,被暗卫用银子打落在地。   碧松捡起来一看,好家伙,淬了毒的,见血封喉,不留一丝余地。   看来太子妃方的人应该是确认了顾城的身份,否则不会下如此死手。   等到进了国学院,这些外在的危险就少了许多。   毕竟这里是大虞王朝最高等级学府,直接被帝王管辖,少了很多人安排的眼线和人手,这里就是纯粹的学业氛围,和钻研精神。   当然,还是少不了奇奇怪怪的人。   顾城成绩颇好,被安排在甲字班里听课,夫子也极有学问,不偏袒不古板。   唯一遗憾的是,甲字班在国学院最深处,想要走过去,不免要路过乙丙丁三个成绩稍差一些的班级。   自古以来,拖后腿班对尖子班就没什么好气,尤其在有心人的挑拨之下,更是揣了一肚子的气。   顾城今日刚刚路过丙字班,便有人痞里痞气的站出来挡住他的去路。   “你便是昨日被夫子夸奖的甲字班的秀才?”那人言语轻佻,“年纪不大,学问倒是挺好,只可惜爹早死,就剩个寡妇后娘,听说还挺年轻漂亮的,比你也大不了几岁,我看你就娶了你后娘,做你自己的后爹吧。” 第207章 以柔克刚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恶毒。   连碧松的脸色都变了。   顾城却只垂着头,轻声道,“让开。”   那人哈哈大笑,“怎么,你这是让我说中了心事?姓顾的,你是不是心里正乐呵着,想娶你后娘呐。”   顾城面色不变,仍旧镇定道,“马上迟到了,请让开。”   竟是一点情绪回馈都没有。   那人笑着笑着觉得没了意思,“窝囊废,孬种,没意思。”   便回了乙字班。   顾城身前没了障碍,步伐恢复轻快,也大步的进了甲字班。   碧松跟在他身后,多少有些不平和委屈,有心想说上两句,夫子却来了。   小侍卫便只能压着委屈,老老实实的为大公子磨墨。   煎啊熬啊。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他迫不及待的道,“大公子,你就任那人侮辱夫人,侮辱你?那么难听的话他也说的出来,我真是恨不得将他嘴巴打烂,大公子,你说话,只要你说一句话,我这就去打死他。”   说着,他摩拳擦掌,腰身微弓,一副马上就要冲过去打架的姿态。   然而顾城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片刻后摇了摇头。   “大公子……”碧松差点被气死,“我们打得过别人。”   有他在,有两暗卫在,不说在这国学院里大杀四方,想教训两个小子,却是易如反掌。   可顾城还是摇头。   碧松算是没了气性,伏在桌案上,气鼓鼓的一言不发。   顾城便在此时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惹我生气,惹我不开心,进而与我生出口角,再引来国学院的人惩罚我。”   “只要不理会他们,就能让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淡淡道,“至于那些难听的话,娘有句话说得好‘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一口回去么’?”   碧松怔住了。   话糙理不糙,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顾城见小侍卫不再闹脾气,扭过头安心的吃饭背诗。   一直到了放学时刻。   从国学院里出去的时候,顾城又遇到了之前为难他的人,他仿佛很骄傲,对着顾城指指点点,还跟旁边的人炫耀着什么。   片刻后,那群人爆发出一阵嘲笑,看着顾城的眼神也带了几分鄙夷。   “大公子……”碧松气得要死,“让我教训他们一顿,让我打死他们。”   顾城一言不发,等到了国学院门口,才对着空气淡淡道,“我要知道他的身份,处境,和最为难的事。”   空气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喏”,紧接着,一个暗卫闪身不见。   顾城坐上马车,一路缓缓的往清平郡王府里走。   路上遇到了卖糖葫芦的,他想起家里的几个弟妹,下去买了几串。   店家为糖葫芦包油纸的时候,一辆马车带着极大的仪仗,在大街上呼啸而过。   京城是不允许马车高速行驶的,像这种速度一般不大会就被抓进京兆尹吃牢饭了。   可这辆马车,仪仗鲜明,速度极快,都跑到街道尽头了也没人阻拦。   应该是那种有特殊例外的人。   顾城蹙了蹙眉头,没有讲话。   倒是那卖糖葫芦的人说了句,“看这仪仗,应该是无双长公主了,只有她的马车才有资格这样快。”   原来是无双姑奶奶。   顾城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很快糖葫芦包好,他坐着马车回了郡王府,却在下马车的时候发现,无双长公主的仪仗。   正静静伫立在清平郡王府的门前。   顾城面色一变。 第208章 长公主至   家里三个儿子。   大儿子在国学院读秀才进修班,目的是下次春闱能中个举人。   小儿子在小国学,估计下年能考个童生试。   剩下一个小胖子,原是跟着绛春碧松学武,现在两个人都有任务在身,教不了他。   好在这里是京城,武馆虽不如私塾遍地,却也不算少。   乔连连找了个口碑较好的武馆,就把小胖子给扔了进去。   可怜小胖子哭天喊地,用尽了各种理由,还是不得不勤奋学习。   如今家里就剩下娘仨,一个顾鹊懂事机灵,一个顾歌乖巧可爱,乔连连舒心的紧。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不适的,大约就是季望舒的紧紧相随了。   这男人像一块牛皮糖,从天亮黏她到天黑,恨不得除却睡觉的时间,都要跟在她身畔。   洗漱,做饭,整顿院子,他一步不离身。   到最后,乔连连都无可奈何了,“你没有事情要做的么?”   平民顾绍没事情做,她可以理解。   堂堂清平郡王说没事情做,乔连连认为不太可能。   “当然有。”季望舒挑了挑眉,他不仅有事做,还有很多事要做,但为了乔连连,他将事情尽数押到了晚上处理。   天知道每次从连心阁回去,他要挑灯夜战多久。   但没关系,只要能站在连连身边,看着她的笑容,季望舒再疲累也值得。   连心院里,微风拂过,季望舒露出自我陶醉的笑容。   下一刻,乔连连的话让他身体僵硬,笑容消失。   “你有事就去处理事情,没必要一直在我这里晃悠。”女人淡淡道,“我们还有事情要做,没时间一直招待你。”   季望舒抽了抽嘴角,好大会子才道,“不用招待我,这院子我熟。”   “总在这晃也不是个办法。”乔连连想到这里毕竟是人家的王府,语气又稍微客气了点,“郡王还是忙该忙的事情吧,我们娘几个在这里过得挺好,不需要日日看顾。”   季望舒抿着嘴不说话。   顾鹊瞅了瞅爹,又瞅了瞅娘,赶紧道,“爹有事情就去忙你的,等忙完了再来看我们,总好过一直待在这里,要是耽搁了事情,娘该多内疚啊。”   这话说的机灵又漂亮。   季望舒眼前一亮,夸赞的看了一眼大闺女,微微颔首,就坡下驴,“那既然这样,我去处理公事,等做完再来看你们。”   乔连连也长舒了口气,“郡王慢走。”   季望舒揉揉大闺女的头,又抱了抱可可爱爱的小闺女,依依不舍的走到了院子门口。   他已经想好了,要尽快处理完手工的公事,争取过来吃个午饭。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季望舒刚走到连心院门口,绛春就跑了过来,“爷,太子爷召见您呢。”   普通事情,一般就口述交代了。   能专门通知人过来召唤他的,一般就是比较大的事情。   季望舒眉头微皱,不放心的看了两眼连心院,“绛春,我要去一趟东宫,你留在府里好生照看他们娘几个,倘若有人来了,一定要及时禀报我。”   绛春郑重的点头。   不大会,季望舒就翻身上马,去了东宫。   乔连连听到绛春的转述,长长的松了口气。   顾鹊说的没错,她并不讨厌这个男人在身边,但却担心因为自己而耽误他的公事。   如今他不再是平民顾绍,而是堂堂清平郡王,是帝王依赖的臣子,是朝廷的肱股之臣。   于情于理乔连连都不能自私的将他留在身边,任他清闲瞎晃。   “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乔连连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伸了个懒腰。   顾鹊在旁听的若有所思。   娘几个又忙碌了一会,李春花端着两盘炸物走了过来。   她最近在研究炸东西时的火候,如何用合适的油温,将东西炸的外酥里嫩,又或者里外酥脆。   今儿炸的是两块鸡里脊,在乔连连的教导下,她裹上了一层淀粉,一层鸡蛋液,外加一层淀粉。   六成油温下锅,全程小火慢炸,至金黄酥脆时捞出,开中火至八成油温,再复炸个片刻。   捞出来外酥里嫩,香气扑鼻,一咬开还会爆出鸡肉的汁水。   “连连,来尝尝。”李春花喜气洋洋着走了过来,“我觉得这次炸的不错。”   乔连连捏起一块,片刻后,点了点头,“可以出师了。”   李春花笑得合不拢嘴,谦虚摆手道,“早呢,早呢。”   顾鹊在旁边蹦跶着,“春花姑姑,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李春花端了盘子给她,又捏出两块,吹了吹,塞到小顾歌的手里。   家里几个孩子,除了顾城和顾钟口味稍清淡,也不怎么重视口腹之欲,其他三个孩子均是小贪吃鬼,尤其喜欢那些浓油赤酱的味道。   顾鹊和顾歌一人捏了一把鸡里脊,吃的满嘴油光,兴奋至极。   李春花也不吝啬,又拿了一盘子,招呼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们也都跟着吃。   琴知和雅知都是老人了,熟稔的捏起两块就开吃。   流字开头的几个丫鬟却是没见过这阵仗,以为是主子给的考验,全都怯怯的站在角落不敢过来。   “叫你们来吃东西,别客气啊。”李春花连连摆手,“咱们家规矩没那么严格,但凡有吃的都分大家一口,吃饱吃不饱另说,味道却绝对是能尝到的。”   流字开头的六个丫鬟却还是不敢过来,生怕犯了忌讳,被驱逐出府。   最后李春花无奈了,将袖子一撸,扬着声音道,“叫你们吃东西,是主子的恩典,咱家没那么严格的规矩,这是我说的最后一遍,你们愿意来吃就吃,不愿意来吃就不吃,我也不逼着你们。”   言罢,也尝了几口里脊肉。   嗯,确实是外酥里嫩。   几个人聚在一起吃东西,炸酥的香气窜的满院子都是。   叫流棋的丫头性子最是大胆外向,咽了好几口唾沫之后终于忍不了了,伸手过来捏了一块。   好吃。   而且没人惩罚她。   得到了这个信号,其他几个丫鬟眼睛全都亮了,扑上来你一口我一口,将一盘炸里脊瓜分完毕。   无双长公主到达连心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了一句,“没有规矩。” 第209章 机灵鬼顾鹊   “好吃吗?”看着几个丫鬟吃的嘴角生油,满脸惬意,李春花故意问了一句。   流棋猛点头,“好吃,特别好吃。”   大虞王朝做饭多是蒸煮方式,鲜少有煎炒烹炸,更别提是裹着鸡蛋面粉的炸里脊这种吃食了。   说句难听的,连皇宫里都不一定有这种小吃。   就算有,她们这种小丫鬟也一定吃不到。   如今在这郡王府里,竟是托着主子的福气吃到了。   一时间,几个小丫头纷纷感激的看向乔连连,认定了她是个好主子。   乔连连正在喂小歌儿吃肉,对这些目光不以为意。   认定她是好主子跟背叛她没有关系。   比起感激,忠诚才是乔连连最需要的东西。   但愿她们将来不会生出什么异心。   吃完了炸里脊,总有人要收拾碗筷。   李春花好人做到底,没让几个丫鬟收拾,自己捧着碗筷回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流字开头的几个丫鬟在那吧唧着嘴回味炸里脊的香,同时拿手绢擦着手指上的油脂。   乔连连把吃的满嘴油光的小闺女抱在怀里,正准备也给她擦擦嘴,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没别的,就是女人的直觉。   她猛地回头,就看见连心院的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一个眼生的贵妇立在门口,眼神冷漠地扫视着院子里的一切。   最后,定格在乔连连身上。   漠然,打量,就像是在看一个物品的价值,贵妇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乔连连蹙眉,只觉得十分不适。   同时她又诧异,这可是清平郡王府,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进来,还能悄无声息的站在内院门口。   她,一定和季望舒有关系。   但到底什么关系,乔连连不清楚,几个丫鬟也不一定知道。   或许,只有顾鹊知道了。   她扭过头,询问似的看了一眼大闺女。   顾鹊双眼圆睁,嘴唇颤抖,好大会子才行了个礼上,唤道,“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   乔连连顿时惊住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季望舒的母亲便是长公主。   那这个妇人……   “见过长公主。”乔连连紧跟着施以一礼。   身后的小丫鬟也是跟着呼啦啦的弯腰行礼,全场唯一呆呆站着的,也就只有顾歌了。   她有些茫然的左右看了两眼,最后走到乔连连身畔,乖巧的停住。   不吵也不闹。   落在别人眼里,或许会觉得这已经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了。   但长公主却斜睨了一眼,冷哼出声,“没有教养。”   京城勋贵之家的小姐,哪个不是从牙牙学语就开始教礼仪,教谈吐,教学识。   到了三四岁,别说是给人见礼了,就是百家诗都背得。   再看看顾歌,虽然长得灵动清秀,却连个基础的礼仪的都不懂,也难怪长公主看不上眼了。   乔连连都明白这些,但亲耳听到别人贬斥自己的闺女,她心底还是相当难受。   偏长公主有心给她下马威,任由她们几个行着礼,就是不叫起。   饶是乔连连身子骨强壮,弯腰弯了大半天,也是酸涩难耐。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起来算了的时候,长公主终于发了声,“起来吧。”   谢天谢地,终于能直起腰了。   乔连连总算体会到了京城人的不容易,就是随时随地要行礼,虽然不至于见个人就要下跪,但一直弯腰也挺不适应的。   她胡思乱想着,瞟见长公主进了连心院的内室,在里头轻飘飘的绕了一圈,像参观浏览似的。   乔连连很不喜欢这种没有隐私的感觉,可人家是季望舒的亲娘,她一个蹭住的人也没资格说什么,只能低着头按捺下不喜。   顾歌拉着后娘的小手,心底满是不安,但懂事的没有讲话。   顾鹊看了一眼乔连连,又瞧了一眼明显来者不善的长公主,一把拉住最机灵的流棋,低声道,“你现在赶紧去国学院,找我大哥身边的书童碧松,让他去东宫把清平郡王找回来,要快,一定要快。”   一个普通的小丫鬟是没办法进入东宫的。   顾鹊也只能曲线救国,期盼碧松脚程快一点,季望舒能早点归来了。   流棋虽说心底害怕,但还是坚强的点了点头,趁着大家不备,扭头就往外跑。   然后刚跑到了连心院门口,就被两个陌生脸的丫鬟给强行拦了下来。   顾鹊顿时心底一片冰凉。   看来无双姑奶奶这次是有备而来啊,娘要倒霉了。   屋内,长公主走一圈的功夫,已经有人抬着一辆檀木高椅放在了正对着大门的位置,只等着她从内室出来,落座于其上。   “倒是干净清雅的紧。”长公主瞟了一眼乔连连,眼底看不出喜怒,“听说,你便是那引得我儿在偏远山区待了近一年都不肯回来的女子?”   偏远山区?   指顾家村吗?   乔连连抿了抿嘴,不知该怎么回答。   长公主面色不变,她旁边的妈妈脸色却瞬间阴冷了下来,“长公主问话,你耳朵聋了吗?”   高门贵族,如果问话得不到回答,是会有惩罚的。   一般是鞭笞或者掌嘴,最次也得打上十个板子。   乔连连不懂这些,顾鹊却是深知。   她看了一眼面色犹疑的后娘,一咬牙,一跺脚,站了出来,“回长公主的话,我爹早逝,娘她并没有为我们找后爹的想法。”   言外之意,你儿是谁,我娘可没勾搭。   无双长公主有些意外的看了顾鹊一眼,“你是谁?”   “我是……”顾鹊双眼转动,“我是娘的女儿,顾家村顾鹊。”   长公主只知季望舒去顾家村是为了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却不知顾城顾鹊的真实身份,因此她只是瞟了顾鹊两眼,诧异这姑娘模样秀美,倒没想其他的。   “你这女子,在那偏远地方勾得我儿回不来也就罢了,如今竟拖家带口追到京城来了,莫不是当本宫不存在?”长公主阴冷的盯着乔连连,“我儿生性风流,喜欢你不意外,但你需得有自知之明,这样残花败柳的身份,怎么能配得上他。”   “现在,本宫可以送你回顾家村,只要你答应不再与我儿有所交集,本宫甚至可以赠你纹银千两,让你后半生富裕无忧。”   “你要是不答应,本宫也有的是能力让你和你的孩子们,永远的消失在京城里。“   竟是威胁了起来。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 第210章 掌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乔连连竟然有种看电视剧里,富太太给了傻白甜女朋友存款五百万,让她离开自己儿子的既视感。   当时乔连连还跟闺蜜调侃过,如果是自己,她一定会拿着钱麻溜滚蛋。   可现在,雷同的场景,相似的威胁。   乔连连却只觉得满心悲愤。   她是一千两就能打发的人吗?   至少也得一万两吧。   “回长公主的话。”乔连连捋了捋思绪,淡淡道,“民妇只是带着孩子暂时居住在清平郡王府里罢了,与清平郡王并无交集,长公主担忧的过了头。”   这是真话,要不是为了几个孩子的安危,她的确不稀罕住在王府里。   可落到长公主眼里,却是这女子死到临头了,还在强行编瞎话。   她不由得勃然大怒,“你这女子,心机忒深,勾搭我儿也就罢了,竟还在我跟前诓人编瞎话。看来不惩你两下是不会说实话的,来人,将她拖去掌嘴二十。”   电视剧里,掌嘴多是用手。   但实际上,是用红木板子,抽在嘴巴上,一抽一个响。   嘴巴的肉又最细嫩,不用二十,十下就得肿成河马嘴。   顾鹊从看到红木板子的时候就已经惊慌不已,等到几个丫鬟拉扯住乔连连,作势要抽打的时候,她已经在思考着,要不然就跟无双姑奶奶拼了吧。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娘挨打。   不光她,伏在两侧的暗卫也都紧张不已。   清平郡王交代过要好好保护夫人,他们也一直谨慎盯着周围,就连丫鬟们都小心的探查过了,生恐有人暗害夫人。   结果冷不丁来了个权势滔天的长公主,还是明着要打夫人。   这下暗卫们纠结了。   阻拦吧,可能阻拦不了,毕竟长公主也是有暗卫的人。   不阻拦吧,任务失败,对暗卫来说是足以葬送性命的惩罚。   没办法了,几个暗卫对视了一眼,打算在板子落下来的一刻将夫人救走。   虽说会得罪长公主,但至少保全了夫人。   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连心院里。   所有人都盯着那高高扬起的红木板子,当事人乔连连心情复杂,右手半抓在空中,只等着思绪一转,短枪就能落在掌心。   空气突然粘稠了起来,一切进度像被慢放似的。   红木板子扬起,再落下,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眼看着将要挨到乔连连细皮嫩肉的小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大小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异口同声的喊道,“住手。”   众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两个男人。   大的那个二十来岁,容貌俊逸,手里拿着个折扇,腰间坠了个青龙玉佩,虽神容焦急,但却无损气质,正是这府邸的主人,清平郡王,季云舒。   小的那个十岁出头,容貌不输清平郡王,衣服稍质朴,没有什么配饰,但却自有一种清水出芙蓉,濯清涟而不妖的干净,正是乔连连的大儿子顾城。   顾城是放学归来,看到了无双长公主的依仗,心底惊惧,抬脚就往府里冲。   季云舒却是得了绛春的通知,自东宫里骑马杀出来的。   爷俩在门口遇见,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心有灵犀的就直奔连心院。   谢天谢地,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们地娘没搞出来事情。   【作者题外话】:最后一句话是,双关,大家知道为啥吗== 第211章 丫鬟玉簪   知子莫若母。   这句话套谁身上都合适。   季望舒深知长公主性格暴戾,一言不合就动手,如此抢跑进来,就是怕乔连连受苦。   俩人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愉快,再让长公主闹上一出,怕真是和好无门。   顾城则是深深明白自己后娘的能力,她虽然平日里不言不语,但手里却有杀伤力极大地武器。   遥想当初顾绍被袭的时候,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所有袭击者都暴毙而亡。   顾城扪心自问,他和季望舒,谁都做不到。   倘若后娘一个狠心对长公主动用了这武器,那后果……   好险好险,他们来的还算及时。   一切惨剧都还没酿成。   连心院门口。   季云舒喘了口气,第一个迈步进来,猛地抽出即将落在乔连连脸上的红木板,扔出数十尺远。   拿红木板的丫鬟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却踩到了自己的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城稍慢半步,但还是迅疾的抢到跟前,一把推开两个按着乔连连的丫鬟,将娘护在了身后。   长公主冷漠的看着这一幕,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与讥讽。   同时,还有一点点别人看不懂的,疑似艳羡的情绪。   “母亲。”季云舒双拳紧握,沉声道,“何故来王府里?”   长公主望着这个让她骄傲又让她心痛的儿子,“怎么,我是你母亲,竟是连你的王府都进不得了?”   “母亲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季云舒眉头微皱,“你来王府,我欢迎,但你何故针对连连,她何错之有?”   “连连……”长公主念了一遍乔连连的名字,半晌,露出一丝讥笑,“倒是叫的很亲密,可你知道,这女人一直辩驳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季望舒,你这是拿热脸贴冷屁股呐。”   长公主何等人精,乔连连三言两语她就看明白了,俩人内部这是有问题啊。   如今,正好拿来挑拨一下,若是能因此让季望舒收心,长公主说不得还得谢谢乔连连。   果不其然的,她话落,季云舒的表情沉了一下。   然而不过片刻,男人又扬起了微笑,“她说的没错,现在我与她的确没什么关系。”   长公主和乔连连同时扬起了头。   一个震惊自己的儿子竟将一个女人维护到了这种地步。   另一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为了自己承认两人没关系。   同样的惊讶,心底却不一样的滋味。   “好,你很好。”长公主站起了身,目中阴冷迸发,“可如果我执意要动她,要她离开京城,离开你身边呢?”   季云舒分毫不让,“倘若如此,那我也只能陪着她离开了。”   “你们没什么关系,还要陪着她离开?”长公主匪夷所思。   “现在是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季望舒沉声道。   母子两个俱是抬起头,目光在空中交汇了片刻,疑似有火花闪现。   好大会子,长公主终于败下阵来。   但她气势丝毫不弱,“好,你很好,舒儿,本宫不会逼她走,本宫还会好好待她,你心悦她,虽说没过门,但本宫也算得上她未来婆母,对吧。”   这话说的,就好像一个特别讨厌你的人,忽然开始天天对着你笑。   笑的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季望舒眉头紧皱,“母亲,你意欲何为?”   “我能意欲何为?”长公主婉婉一笑,“当然是做一个好的婆母了。”   言罢,她瞟了一眼身后低着头的丫鬟,“玉簪,出来。”   丫鬟乖巧应是,谦卑的低着头走了出来。   “我既是身为婆母,赠我儿媳一个丫鬟,也是使得的吧。”长公主平静道。   季望舒打从听到玉簪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抿起了唇,“不必了娘,她身边有很多的丫鬟侍女,不缺这一个。”   “婆母赠的,和其他侍女可不一样。”长公主目光落到乔连连身上,笑地意味深长。   季云舒还想再说些什么,长公主冷冷道,“我已经退了一步,你可不要再逼迫我,到时本宫做出什么事来,你也想不到。”   逼得季云舒不得不闭上嘴。   乔连连站在一旁,只觉得头皮一麻。   这个侍女可非同寻常。   如果她想和季云舒在一起,就一定要收下,因为这是未来婆母给的好意。   如果拒绝,就是扼杀了和季云舒在一起的可能。   现在,长公主是在逼迫她做选择。   接受,还是拒绝?   这个问题太有诱惑力,就连季云舒都没了把握,忍不住往乔连连身上飘。   众目睽睽之下。   乔连连双拳紧握,内心无比挣扎。   她有心拒绝掉这么一个明显的麻烦,但是当想到以后与季云舒再无交集,她便怎么都说不出口这话。   好大会子,乔连连露出一个浅笑,“既然如此,那就多谢长公主好意。”   经过李春花的一番培训,现在她行的礼虽说不上特别优雅美丽,但也看着有模有样了。   长公主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冷笑一声,“既然你收下了,就得好好对待这丫鬟,我可不希望听到她有任何不好的消息。”   言罢,她不等周遭人反应过来,转身离去。   一众长公主府的丫鬟跟着她,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连心院。   丫鬟玉簪自是留了下来。   她模样秀丽,人也乖觉,十分谦卑的走到乔连连跟前,低声道,“玉簪见过夫人,以前在长公主府,玉簪是负责为长公主梳发的,以后玉簪便也为夫人梳发吧。”   乔连连的表情顿了一下。   好一个玉簪。   别人家丫鬟都是等着主子安排活计,她倒好,看似谦卑,实则一上来就把自己的活计给安排好了。   最关键的是她选的事情很讨巧,既不会因为触及到乔连连的忌讳而被拒绝,又能日日在乔连连跟前晃悠,从里到外透着满满的心机。   顾鹊也看明白了,疯狂暗示她娘:绝对不能把这个丫鬟放在身边,绝对不能啊。   乔连连捏了捏大闺女的手,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啊。”   算是应承了将梳头的活计给了玉簪。   顾鹊表情如丧考妣,只觉得娘亲有点傻的过了头,怎么能将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毒蛇安在自己身边。   玉簪却一脸惊喜,同时含情脉脉的瞟了一眼季望舒,娇羞的垂下了头。   乔连连在旁边看着,笑容愈发诡异莫测。   直叫季云舒接连倒抽凉气,恨不得将玉簪扔到十万八千里去。 第212章 绿茶丫鬟   “连连,我觉得这可能不太合适。”季云舒委婉道,“要不然,我还是使人将玉簪送还回去吧。”   乔连连瞟了他一眼,“这可是未来婆母对我的一番心意,自然是要留着了。”   长公主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想离间他们两人,让季望舒离开乔连连。   送走了一个玉簪,还会有金簪,银簪,木簪。   倒不如好好地留着这一个,以作他用。   至少,这个玉簪弱点很明显。   就是……季云舒。   这个丫鬟喜欢季云舒。   乔连连瞟了一眼仍在含羞带怯的丫鬟,眼底浮现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醋意。   顾鹊和顾城在一旁看的分明,俩人对视了一眼,突然不着急动手赶走这个叫玉簪的丫鬟了。   “就暂时留下吧。”顾鹊小声嘀咕,“搞不好因为她,娘能跟爹和好呢。”   顾城缓缓颔首。   兄妹两个同时收敛了整顿了玉簪的心。   逃过一劫的丫鬟不自知,仍旧用余光瞟季云舒,只希望这男人能多看自己一眼。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在长公主府里盼着等着,就是希望能永远陪在他身畔。   想当初,清平郡王归来的时候,小姐妹还纷纷恭喜过她苦尽甘来。   结果足足小半年,郡王都没再看过她一眼,当初说的话好像做了空谈。   现在她主动来到了他的身边,只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   只一眼就好。   然而男人的目光始终都追随在乔连连的身上,随着乔连连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而动容,根本不曾给予过她一点余光。   玉簪的表情突然有些扭曲。   乔连连嘴角微勾,原本低落的情绪忽然飞扬了起来,她高声吩咐,“晚上我来做饭。”   刚从厨房归来的李春花笑着回应,“我来给你打下手。”   自乔连连受伤以来,家里人已经很久没吃过她亲手做的饭了。   别说几个孩子了,就连李春花都想得慌。   这做饭啊,就算是一模一样的工序,一模一样的原材料,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   一个人一个味儿,乔连连做的饭,就带着她独有的味道,谁都模仿不来。   当天晚上,连心院里飘起诱人的香气。   季云舒并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外加一个李春花坐在一起吃饭。   其他人终究是奴籍,得了几盘菜,却不能上桌。   但这样她们也满足极了,围绕在一旁的小桌上吃吃喝喝,好不快哉。   玉簪是在场唯一伺候着的丫鬟。   乔连连笑着道,“我们院子里的丫鬟小子都不懂事,就玉簪你一个人知书达理,这伺候郡王用饭的事儿,就只能交给你了。”   说其他人不懂事,衬托出玉簪懂事,其实都是说辞罢了。   如果可以,玉簪也不想伺候人,也想去小桌子上吃吃喝喝。   好在伺候的是郡王,玉簪心底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可等到用饭的时候,玉簪就发现了,根本不是这样。   只听见。   “玉簪姐姐。”是顾鹊脆脆的声音,“我想喝汤。”   玉簪便只能舀了半碗汤送过去。   “玉簪姐姐。”换成了顾楼,“我的帕子脏了,你去拿给我拿个新帕子来。”   玉簪就只能忍痛把自己新绣的帕子拿了出去,给三公子擦鼻涕。   “玉簪。”这个是李春花,她听说了白日里的事,看着玉簪的眼神仿若带刺,“厨房里一盆炖菜,你去端来吧。”   玉簪忙的犹如陀螺,打从开席就没停下来过,这会连头都转晕了。   她心底正含了怨气,没地方发泄。   如今连个管事姑姑都敢这么唤她,玉簪心底生了恼,正准备呛回去两句。   李春花板着脸,一双大眼睛里猛地射出狠戾的光。   玉簪吓了一跳,再不敢有任何动作,如猫儿似的去了一趟厨房,把炖菜送上了桌。   一个人伺候七八个人吃饭,本就不是个轻松活计,偏大家都故意似的来回折腾她,愣是把一个丫鬟用出了十几个的既视感。   玉簪心底那个委屈,一边上菜,一边拿眼神勾清平郡王。   谁知季云舒毫无所觉,一边给乔连连夹菜,一边说着话,竟是全然将她无视了。   用完了饭,玉簪再也忍受不了,躲在角落抹眼泪。   季云舒被乔连连赶出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颤颤巍巍的背影,凄凄惨惨戚戚的抽噎着。   他皱了皱眉,还以为自己这郡王府闹了鬼,“是谁?”   玉簪哽咽着回过头,一看见季望舒就泪如泉涌,“王爷……”   原来是个人,不是鬼。   季云舒轻舒了一口气,“你不去屋里伺候着,在这站着作何。”   “奴……奴在等爷。”玉簪细细弱弱的声音转了好几个弯,“今日夫人将奴一个劈做十几个用,奴心里难过,但只要能在爷身畔,奴甘之如饴。”   “母亲将你给了连连,你现在是连心阁的人,跟不了我身畔。”季云舒似没听懂那番话里藏着的话。   玉簪顿时噎在了原地。   “好生回去伺候着吧,要是不得力,我就将你送回长公主府。”季云舒交代了两句,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夜色黢黑,月色生辉。   男人笔挺的背影在月色下逐渐消失。   玉簪委屈的眼泪又要流出来,然而想到某些东西,她又生生的咬住了牙龈,抹掉眼角的泪花,扭头进了院子。   连心院门口寂静了一小会。   当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了,顾鹊长吐一口气,拉着两个弟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还好爹没被丫鬟诱惑,否则一定跟娘告状。”大闺女气鼓鼓的,“不过这玉簪,也委实太会撒娇了一些,大哥,你们男人是不是就爱吃这一套。”   无辜被殃及的顾城抱着顾歌,神容不变,“不爱。”   “是吗?”顾鹊将信将疑。   顾城懒得理会妹妹,把顾歌送进连心院,他带着两个弟弟回了他们的院子。   娘这里的危机解决了,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呢。   夜色愈发的黑了。   顾楼和顾钟已经陷入了沉眠。   顾城负着双手站在窗前,一个仿若影子的暗卫落在他跟前,低低的交代着什么。   良久后,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并轻声叮嘱了些什么。   暗卫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片刻后,转身离去。 第213章 柴克己   京城有十大世家。   赵,韩,孙,李,刘,柴,胡,季,江,周。   这其中,以季家为首,刘胡稍次之,其他中规中矩,唯柴家垫底。   柴,一个古老的姓氏,据说已经存在了数个朝代,伴随着帝王和朝代的更迭,他们也起起伏伏,辉煌过,更没落过。   时至今日,柴家虽还在京城十大世家之中,实际上却几乎相当于除名。   说起世家,有人甚至故意漏掉柴家。   不为别的,就因为柴家没有能抗事的人。   柴家老祖宗早年也是身居高位的人,奈何命短去得早,留下两个不大的儿子,和一众女眷。   按说这个时候该是柴老太太力挽狂澜,可她本质柔弱,不爱争夺,有人护着固然能岁月安好,无人相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产被夺,看着两个儿子被惯出恶劣毛病,看着柴家一团凌乱。   柴克己就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出生了。   他父亲性子懦弱,遇事只会逃避,母亲倒是刚强,却只会和父亲置气,跟婶子争风吃醋,最后跟祖母索取。   最开始,柴克己不懂这些,母亲叫他作甚便作甚。   后来长大了,听着祖母一遍遍的叙说当年祖父在时家族的辉煌,诉说柴家本该是京城十大世家之一,如今却隐隐被除名。   说族叔的过份,说他不该过着这种生活。   慢慢的,柴克己心底生起了一腔正义,他想挽救柴家,想将欺人太甚的族叔打走,想让柴家重新恢复十大世家的辉煌。   可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呢?   柴克己最开始拼命学习,连国学院都考了进去,还进了甲字班,并结识了一堆亲朋好友。   有江家的嫡子,孙家的嫡孙,韩家的幺儿,还有隐藏身份进来学习的虞非昇。   柴克己第一次知道虞非昇就是皇长孙的时候,心脏砰砰跳了大半天。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一次能改变柴家,改变自己未来的机会。   于是他努力接近虞非昇,甚至不惜自降成绩进了乙字班,仗着自己身材高大帮皇长孙对付所有看不顺眼的人,将自己折腾成恶霸也不在意。   只要皇长孙将来继承了皇位,他便有从龙之功,柴家一定会重新崛起。   他也算是振兴了家族的功臣了。   那日,皇长孙叫他去针对一个叫顾城的人,还嘱咐一定要他难堪,要他下不来台。   柴克己当然是一口应允。   于是出现了顾城进甲字班时出现的一幕。   欺负侮辱人,对柴克己可以说是手到拈来,简直不费力气。   可真正对上顾城,柴克己莫名其妙的怂了。   像羊遇到了狼,又像是老鼠遇到了猫,他隐隐觉得顾城不简单,但又不能退却,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   谢天谢地,顾城虽然冷静的不像话,但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柴克己走的时候,心底带着一股自己都没察觉的庆幸。   等回到了家里,夜深人静躺着时,回想一下白日里发生的事,他更觉得自己做的正确。   柴克己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他将将醒来,正准备洗漱上学的时候,家里忽地传来惊天动地的叫声。   好像是,族叔死了……   柴克己的双眼慢慢地瞪大,片刻后,俱是惊喜。   【作者题外话】:大家猜猜,顾城干了啥,又为什么这么做。   and,谢谢大家的银票啦哈哈哈。 第214章 天秤   第二天的国学院,没有出现柴克己的身影。   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没有出现。   一直到第七天,顾城才在乙字班门口看见了疲惫不堪的柴克己。   他耷拉着脑袋,背靠着乙字班的墙壁,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又好像在等待什么人。   顾城目不斜视,步伐均匀,不急不缓。   柴克己抬起头,目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他抬起手臂,阻在路中央。   顾城的步伐停了下来,但却没有看向他,依旧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为什么要这么做?”柴克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明明我才针对了你,却反过来要帮我?”   顾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平静道,“你喜欢现在这个结果吗?”   把控柴家的族叔暴毙,族叔的亲子被吓得神志不清,几个语焉不详的族老尽数放弃柴家的资产,并将其交到了柴克己的手里。   他为之奋斗了数年都没有做到的结果,突然一夕之间就实现了。   刚开始柴克己是惊喜的,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是谁做了这一切,是谁在帮他?   那个人是不是另有图谋?   柴克己一边着手办理族叔的白事,一边收拢柴家的权利,一边请人调查这件事背后的推手。   查来查去,查到了顾城的头上。   柴克己是真的心惊肉跳,生怕顾城因此报复,吞并了整个柴家。   直到所有的权利尽数归拢到他手上,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就成了柴家的家主。   一切不真实的仿佛在做梦。   顾城既没有图谋柴家,也没有伤害柴家任何,如果不是两人关系不和睦,柴克己几乎要以为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知交好友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咬了咬牙,继续质问。   顾城微微一笑,“看来挺喜欢这个结果。”   “你……”柴克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知道反复问,“你告诉我,你这么做是图什么?你是在报复我吗?顾城,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一直跟着虞非昇吧。”顾城终于看向了他。   十一二岁的少年神容平静,相貌端秀,一双眼珠漆黑似墨,叫人看不清楚也研究不透。   柴克己原是有些激动的,但被这双眼珠盯着片刻,他忽然冷静了下来,思绪也清晰到不像话。   “是。”他低声道。   这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两个少年在这里的交谈,纷纷好奇的望了过来。   顾城见状抬脚进了甲字班,只留下一句话,“跟着他,不如跟着我。”   如此自信,甚至没有询问过柴克己的意见。   好像就该跟着他似的。   柴克己惊讶的张大嘴巴,直到顾城身影消失不见,都没有回过神来。   “克己,你干嘛呢。”有相熟的同窗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随口问道,“跟那叫顾城的乡巴佬有什么可说的,走,咱们上课了。”   柴克己这才闭上嘴,转身进入乙字班,心底却道。   他可不是什么乡巴佬,他有能耐的很,而且愿意出手帮忙,还帮到了点子上。   或许跟着他,真的比跟着虞非昇有希望?   柴克己没发现,自己心底的天秤,开始逐渐的将两人放至平衡位置,并隐隐有倾向顾城的趋势。 第215章 有阴谋   长公主府。   无双长公主半躺在贵妃榻上,神情雍容,语调冷漠。   “玉簪那边怎么样了?”   张妈妈微微俯身,柔声道,“说是不太顺利,那乔氏警觉的紧,一直不怎么让玉簪近身伺候,偶尔想进房里翻找翻找,那两个叫琴知和雅知的丫鬟就紧紧盯着,叫她没机会下手。”   “真没用。”长公主眉头一皱,“叫她办个这样小的事情都做不了,废物一个。”   “公主别急。”私下里,张妈妈还是更喜欢叫她从前的称谓,“这才几日功夫,那乔氏戒备心又强,没进展也正常。”   更何况,长公主那日突然变脸,人家乔氏本来有五分的戒心,也得翻到十分了。   “我没时间陪她耗,更不能容忍舒儿日日陪着她。”长公主眉眼凌冽,“既然玉簪一个人不行,那就再给她找个帮手。”   “这……”张妈妈有些迟疑。   季望舒管理府邸还是有一手的,长公主不止一次想插个人过去,都失败了。   玉簪还是逼迫乔氏不得不收下的。   如今想再塞个人过去,何其困难。   张妈妈把自己的想法委婉的讲了出来,本以为长公主会知难而退,谁知她冷笑了一声,“谁说要塞人进去了。”   就让清平郡王府里的人自己闹腾起来,这样才更有意思。   长公主保养得宜的富贵面庞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   清平郡王府。   连心院。   这几日乔连连的身子彻底大好了,基本上没什么后遗症了。   她本就不是安心享福的人,养伤这些时日简直将她闷的快死了,如今终于身子大好,她第一时间忙碌了起来。   首先,自然是给家里人做上几顿美食。   京城没有四喜楼,烧烤之类的美食也都没传过来。   乔连连买了头羊,带着几个丫鬟串羊肉,烤肉串,又磨孜然,连烤架都自己搭了起来。   于是,连心阁又飘起满园的芬香。   本院里的丫鬟还好,虽然一个个馋的口水哗哗,但都知道最后主子肯定会分给自己吃,所以一个个按捺着嘴馋,忙碌地干着活。   外院的丫鬟小厮可就惨了,一个个趴在下风口疯狂嗅着烤肉串的香气,想吃,但是又没地方吃,只能暗恨自己没好运气分到连心院里当差。   院里的乔连连还不知道这些,一边翻洒着孜然,一边吩咐,“来个人去找点烙饼来,要又薄又劲道的那种。”   几个小丫鬟全都踊跃报名,最后流棋凭借长公主来那日地英勇表现拔得头筹,被李春花钦点去找饼。   “奴定不辜负主子和姑姑期望。”流棋行了个礼,一溜烟的溜出院子。   正好跟外头守着的,红了眼睛的丫鬟小厮们撞见。   他们轰地围拢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喳个不停。   “流棋,夫人做的东西好吃吗?”   “好香,是羊肉做的吗?羊肉怎么会没有膻腥味?”   “夫人做的饭外头能吃到吗?哪里可以吃?”   流棋艰难地从人群中突围了出来,一边跑一边笑,“夫人的手艺自然是独一份,不过夫人说了,以后京城可能有相同的美味,大家稍微留意一下,应该可以吃到。”   算是为四喜楼在京城开分店做了铺垫。   一群丫鬟小厮全都流着口水期待。   很快,流棋从大厨房拿了叠软饼归来,就可以开吃了。   以前吃羊肉串,那都是直接在嘴里撸,虽然吃起来爽,但多了未免有点腻歪。   乔连连这次把肉串包裹在软饼里,外头拿着平平无奇,等一咬开,就露出了烤的焦黄的羊肉串。   一块肥,一块瘦,焦黄喷香的肉,细碎的孜然,轻轻一咬尽数在口中散开,肥的那块羊肉还会爆出汁水,跟软饼瘦肉混在一起吃,真是越嚼越香,越香越嚼。   几个孩子吃的舌头都要掉了,一边嚼一边大呼软饼是点睛之物。   乔连连笑而不语,目光扫过几个孩子,最后定格在两个女孩的身上。   顾鹊已经十一岁了,虽然性子泼辣,但一举一动中带着难以言说的贵气,还有种矜持的克制,一看便是有着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   顾歌却因为年龄太小,没什么礼仪的记忆,在乔连连的疼宠下,小姑娘现在很是自由,吃东西比十一岁的姐姐还要大口,潇洒是潇洒的紧,只是落在勋贵之家的眼里,未免觉得有些失了优雅矜贵。   从前,不知道这几个孩子的身份,她会觉得无所谓,人生那么长,只要孩子们开心就好。   但现在,知道了真相,乔连连没办法看着太子妃精心教养的孩子失了大家闺秀的体统。   也许,是时候也该让顾歌上学了。   这种上学,跟男孩子们的出勤上课不通,一般都是请了老师回家来教授学业。   比如女红,比如琴棋书画,比如礼仪标准。   乔连连微笑着,在心底下了决定。   顾歌咬着肉串,抬起头就看见娘盯着她看,小姑娘回了娘一个笑,继续吃的面颊通红。   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要过上怎样的日子。   现在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后娘,还有后娘做的美味,幸福都要冒鼻涕泡了。   “怎么样,吃饱了吗?”乔连连笑着为她擦了擦嘴角。   顾歌点了点头,笨手笨脚的为卷了个肉串,送到了乔连连嘴边,“娘也吃。”   “哎,好孩子。”乔连连咬了一口,笑得眼睛都弯了。   顾鹊在旁边看见了,也不甘示弱的卷了过去,“娘尝尝我卷的。“   顾楼不甘示弱,同样卷了一个送过去。   顾钟犹豫了片刻,卷了个特别大的,生怕他娘饿到似的。   “娘,吃。”   几个孩子全都期盼地看了过来,生怕娘不喜欢。   乔连连啼笑皆非,她晚上胃口一向不大,哪里吃得下这么多,偏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叫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没办法,乔连连只能把目光投向唯一不动如山的大儿子,希望他能给帮自己解一解困窘。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大儿子顾城微微一笑,亲自动手卷了个精致又漂亮的羊肉卷,放在了乔连连的跟前。   “娘,你吃。”   乔连连翻了个白眼,差点厥过去。   都是亲孩子啊。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先奉上两更。 第216章 玉簪被抓   到底乔连连还是没吃掉足足五份的羊肉卷饼。   救她于水火的是忙完公事回来的清平郡王。   男人胃口大,又极喜欢乔连连做的食物,羊肉卷饼连吃四五份都不嫌多。   可谁知道顾楼这个小憨憨,心眼太实,卷的太大,便是胃口颇大的季望舒都有些吃撑了。   偏这小子不懂事,看季望舒吃的爽快,两只手利落的又要开始卷一份巨饼给他爹吃。   “爹,吃,多吃点。”   季望舒的脸都快绿了。   乔连连啼笑皆非的道,“羊肉拢共就这么多了,都让你爹吃了,别人吃什么啊。”   “就是,我可还没吃呢。”李春花及时的补了一句。   总算是阻止了憨憨小胖子。   季望舒松了口气,忙叫下人们把所有的羊肉都分食了。   琴知雅知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流字开头的几个丫鬟也不甘落后,你一把我一把,将羊肉卷在饼里,吃的不亦乐乎。   玉簪走得慢,又自诩身份,故作斯文,等她磨磨蹭蹭过来的时候,羊肉只剩下一小半了。   “玉簪姐姐不吃吗?”流棋抓了两根肉串给她,“再不吃可就没了。”   夫人做的食物,在她们这里,从来都是哄抢一空。   想磨磨蹭蹭着吃上,那是不可能的。   “不用了,你们吃。”玉簪有些嫌弃她们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就是羊肉嘛,搞得根谁没吃过似的。   流棋见她这副模样,也就不热脸贴冷屁股了,放下手里两根肉串,自顾自的吃去了。   玉簪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没人在看她,才摸起两根肉串尝了尝。   入口,是不一样的喷香。   再一嚼,更是销魂的滋味。   她起了兴致,三两下将一串羊肉吃完,又把另一根也摸了吃完。   好吃,的确好吃。   而且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好吃的美味,便是长公主那里也没有过。   玉簪咂咂嘴,有心再多吃两串,可烤炉上孑然一空,什么都没了。   琴知和雅知不是头一次吃了,还算有些矜持。   流字开头的丫鬟,一人抱着一个厚实的卷饼,全部吃的头都不抬。   玉簪欲哭无泪,头一次后悔自己太过矜持。   这时,流棋仿佛发现了玉簪眼底的悔意,故意嚼着肉走了过来,“咦,羊肉都没了啊,玉簪姐姐没吃多少,实在可惜。”   玉簪抿着嘴不说话,可羊肉的香气一直往她鼻子里窜,直窜的她神魂颠倒。   “哟,可惜,真是太可惜咯,下次想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流棋嚼着羊肉溜达到了另外一侧,跟流光歪着头交流吃肉的心得。   玉簪心头郁结,狠狠的瞟了一眼众人,委委屈屈的转身离开。   乔连连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一言不发,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   又过了三五天,顾歌上学的事儿正式提上了日程。   季望舒对此事举双手赞同,并全权交由乔连连执掌,他只负责帮忙找靠谱的师傅。   乔连连很满意他的乖觉,一边叮嘱他务必找那种脾性温和的师傅,一边做小闺女的思想工作。   这一两年,顾歌的日子过得很是幸福。   娘温柔,爹细心,家里又逐渐富有,不缺吃不缺穿,顾歌仿佛生活在蜜罐里。   如今,这个蜜罐里的小姑娘,突然要学习,要面对很多未知的事情,难免心底有些恐慌。   乔连连到的时候,她正抱着姐姐顾鹊嚎啕大哭,“我不想上学,不想学礼仪,不想学女红,姐姐,我不想学。”   顾鹊也是一筹莫展,“小歌儿,其实学了也没什么坏处……”   “不嘛,我就是不想学。”家里最疼爱的幺儿,别的不一定会,耍赖却一定是精通的。   乔连连推开门走了进去,“小歌儿,你真的不想学?”   也许是后娘的语气太严肃了,顾歌耍赖的哽咽顿了一下。   “你好好想想,别人家姑娘都会,你却不会,以后见面了,你丢不丢人。”乔连连问。   顾歌扁着嘴不讲话。   “你再想想,别人会不会嘲笑娘,说娘没教好孩子,到时娘会丢脸,会被人嘲笑。”乔连连又道。   顾歌猛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这一茬,“会……会这样吗?”   乔连连郑重地点头,“当然,你难道忘了,那日长公主就是这样说你的,娘觉得丢脸极了,是娘没教好你,娘有责任。”   她不能将一个好好地大家闺秀教成江湖女子,既然来了京城,既然将来几个孩子早晚会恢复身份,那知书达理就是她们最好的伪装武器。   顾歌仰起头,呆呆的望着后娘。   小姑娘年纪小,思想简单,最开始哭闹是真的不想学,但现在听了乔连连的话,她忽然又想学了。   不为别的,就不想让娘被人嘲笑。   “好,歌儿学!”   为了娘,她做什么都可以!   不就是学个东西么,她一定行的!   乔连连温柔的摸着顾歌的头颅,在她额上落了一个浅浅的吻,“歌儿是个乖孩子。”   “不,是歌儿心疼娘。”顾歌认真的矫正。   乔连连顿时抿着嘴笑了,只是笑着笑着,鼻尖又有点酸涩。   这几个孩子,是那么赤诚的爱着她呵。   她真的很幸福了。   “娘也心疼歌儿,所以不会累到歌儿的。”她笑着去亲顾歌的脸。   顾歌怕痒,笑着躲开,冷不防撞到了顾鹊的怀里。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女子清脆的嬉笑声。   玉簪歪着头,反复确认了人都在屋里,蹑手蹑脚的钻进了乔连连的房里。   按照往常,一定会有琴知或者雅知守在屋子里。   但今日,一个人都没有。   玉簪顺利地从外室走到内室,在乔连连的床头翻了一阵子。   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不甘心,又去梳妆台上翻找了片刻,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乔氏的确谨慎的很,竟什么贵重东西都没放卧房里。   不过这不重要。   玉簪咬了咬下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小心翼翼的抖落在了乔连连的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把纸张折叠好,揣进荷包里,再次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结果还没走到外室,就听得外室的大门被敞开。   紧接着,至少十数个身影走了过来。   玉簪顿时面色一白。   【作者题外话】:我的娘哎,头一次踩着这个点更新,造孽哎。 第217章 琴知与雅知   连心阁。   乔连连走进自己的房间,非常自然地挑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了下来。   在她身畔,是管事姑姑李春花,是琴知雅知两个大丫鬟,还有顾鹊顾歌,以及流字开头的六个丫鬟。   可以说,除了季望舒,都在这了。   玉簪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是入套了。   她抬起头,目光狠狠的剜了两眼琴知和雅知。   琴知和雅知同时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   “还有脸瞪人。”顾鹊脆生生的开口,“长公主府里的丫鬟便是这副模样?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就是,还是长公主赠来的丫鬟呢,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也不怕丢人。”李春花更凶狠地瞪了回去,同时不忘挖苦长公主两下。   她知道无双长公主是季望舒的母亲,但因着记恨那天发生的事情,也不愿对无双长公主有多少尊敬。   玉簪素来怕李春花,这会更是吓得身子微微发抖,好半晌才挤出一道声音,“我没有。”   “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敢反驳?”乔连连眉头微拧,“玉簪,老实交代,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否则就将你牙齿打掉。”李春花补了一句。   “你们……你们不能动我。”玉簪长喘了一口气,“我是长公主府的人,我的身契不在这里,你们不能发落我。”   “是这样吗?”乔连连有些迷茫的左右看了两眼。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规矩。   顾鹊点头,“确实如此。”   否则玉簪也不敢如此大胆,公然在院里对琴知和雅知恩威并施,妄图收买她们。   “既然这样,就把她送还给长公主吧。”乔连连敲了敲桌,微微一笑,“记住,大张旗鼓的送过去。”   琴知和雅知一下子就明白夫人冒的坏水了,不禁无奈一笑,同时又有点心疼。   玉簪是长公主赠过来的丫鬟,却因为对主子使坏而被送回去,还要一路大张旗鼓,分明是怕别人不知道长公主有问题。   乔连连性子如此刚强,连郡守都不曾畏惧过,结果到了这京城里却被人强按着头收下一个丫鬟,想来心底也是委屈的吧。   这些时日,乔连连故意压迫玉簪,又对她的一些小行为视而不见,等的就是她犯错的时刻,除了想将身边这条毒蛇送走,最重要的还是想狠狠回击一次长公主。   而这场事故里,最重要的就是她们两个丫鬟了。   想当初,玉簪找到她们,准确无误的说出了她们心底最痛的伤。   雅知的亲爹是开武馆不错,但家里足足五个兄弟,有四个在同一年要娶媳妇,为了凑出足额的彩礼,爹娘便将她卖了。   玉簪找到了雅知,威胁她如果不帮忙,就去搅了家里几个兄弟的姻缘,等雅知又气又恼的时候,玉簪又说,可以多给她爹娘些钱财,还会让她最小的弟弟有机会走上仕途。   士农工商,雅知她爹从事着较低等的活计,心里却每时每刻不做着梦,希望家里能出个秀才,提升一下家族的身份地位。   如果小弟能走上仕途,家里也算是辉煌了。   那一刻,看着玉簪的脸,雅知觉得自己仿佛都要心动了。   但她尚有一丝理智在,还记得乔连连对她的好,决定要考虑一下。   玉簪很有把握,没有阻挠雅知,而是将目光投到了琴知的身上。   刚开始,长公主调查不到琴知的身份,费了好些功夫,才查到这琴知父母双亡,只余一个姨母将她养大。   琴知姨母性子不大好,有时打骂琴知,但物质上从未亏待她,所以这些年琴知一得了月银就寄回给姨母。   玉簪找到琴知,许诺给她姨母一个安详的晚年,并给予大量银钱。   琴知也心动了。   她很爽快答应了玉簪,又提高了银钱的数量,一副贪财嘴脸。   玉簪一面心底鄙夷,一面却放下了心,自此跟琴知约定好,不要阻拦她进内室。   等玉簪一走,琴知就去找了雅知。   俩人打从跟了乔连连,关系一开始有些淡漠,时间长了发现都不是有坏心的人,关系便愈发亲密。   到如今,说是亲如姐妹也使得。   琴知直接开门见山,跟雅知说了玉簪的意思,并径直问,“她是不是也找了你?”   雅知迟疑了好久才点头。   琴知见状严肃道,“那玉簪不怀好意,你不能背叛夫人,想想这些时日你过得有多好,比起刚来夫人跟前时涨了多少肉,你能好意思背叛夫人?”   雅知入醍醐灌顶,一瞬间醒悟。   倘若夫人出了事,以后谁还会对她这么好?   谁家主子能大方的做菜给丫鬟小厮吃?   而她,又怎么有脸背叛这么好的夫人。   当时两人便约定好了,一起摆玉簪一道。   由琴知率先过去跟乔连连禀报,雅知跟玉簪随时沟通,两个丫鬟就这么悄默默地把一切给布置好了。   而乔连连,只需要带着所有人过来看热闹就行了。   “夫人,既然这样,就让我跟雅知把玉簪送回去吧。”琴知又开始自告奋勇。   雅知在旁边掩着嘴笑,“既然事情从我们这里开始,就由我们结束吧。”   乔连连定定的望着这两个出乎她意料衷心的丫鬟,含笑点了点头。   很快,琴知和雅知便按着玉簪,一路大张旗鼓的将她送回了长公主府。   路上,好几次玉簪都想挣脱逃跑,却被雅知和琴知死死的钳制住。   等到把玉簪送还长公主府,又转达了乔连连的话,两个人高高兴兴的回府。   路上,雅知忍不住感叹,“虽说我爹娘因为兄弟们卖了我,但我没有特别恼恨他们,反而在玉簪诱惑我时差点就上当了,琴知,我真的佩服你,在这种时候也能冷静清晰,你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一直镇定吗?”   琴知神秘一笑。   她为什么能忍住诱惑,还能反过来提醒雅知不要背叛夫人呢。   当然是因为……她根本没什么姨母。   父母双亡是真的,被亲戚抚养长大也是真的,但琴知十二岁那年,全家就被山贼杀戮殆尽,只余她一个人被王爷救了。   自此,琴知就成了侍卫琴知,无情无欲无爱。   所谓的姨母,只是王爷给安排的一个供夫人调查的身份罢了。   但这些,雅知不会知道,夫人不会知道。   永远都不会。 第218章 女人狠起来   送走了玉簪,整个连心阁恢复了往日的清爽。   长公主不知怎么想的,默默地留下了玉簪,没再想着法的塞人过来。   乔连连没精力关注这些,现在她全心全意的想给小闺女找个好师傅。   可找来找去,不是师傅脾气太厉害了,就是内在不够,看的乔连连直皱眉头。   最后是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站出来帮了乔连连一把。   王夫人。   确切地说,是瑞王妃。   她回娘家养了足足个把月的伤,将精气神都蓄好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娇美。   同时恢复的,还有她属于王妃的权利。   乔连连是在东芝堂听瑞王妃讲述事情大概的。   当初乔连连救了瑞王妃后,她就回了娘家养伤,并把瑞王爷的所作所为都讲述了一遍。   娘家人气愤异常,当时就叫嚣着要去找瑞王爷讨个说法。   虽然瑞王爷是皇族人,但瑞王妃的娘家胡家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瑞王爷理亏在先,就算是上了金銮殿,胡家人也不胆怯。   可谁知,瑞王妃阻止了娘家。   她性子隐忍,喜欢一击必中,也知道跟皇家人对着干即使不会一败涂地,但总也是不好的。   为了娘家,为了不让亲者痛仇者快,她选择了沉默着养伤。   等到伤一好,她立马就去收拾了那勾得瑞王爷连府邸都不回的女人,顺带把那女子全家都算计到了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归。   等到瑞王爷上朝归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按说这时候他应该大怒发火,甚至与瑞王妃闹翻脸,毕竟他如此爱惜那个美人。   然而瑞王妃只呈上了一对貌美如花的同胞姐妹,瑞王爷的脾气就卡在了喉咙里。   “那原是我无意中撞见的姐妹花,当时就想着恐怕会有爱美之人盯上她们,后来没想到竟是我自己亲手将她们送到了夫君的怀里。”瑞王妃感慨着叹气。   以前她也爱感慨,语气里满是不得志和惆怅。   但这次,她真的只是纯粹感叹姐妹花的命运。   不知是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点醒了她,还是有谁同她说了些什么,原先那个总有些哀怨的娇美妇人发生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人还是那个人,美还是那么美,但却没了丝毫郁郁,整个人洒脱又自信,笑起来带着一股成熟女子的韵味。   “恭喜王妃重获新生。”乔连连真心诚意的恭贺她。   瑞王妃刚开始有些怔愣,等把乔连连的话咂摸了两边,她露出了开怀的笑。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新生了。”瑞王妃将茶盏放回桌上,眼神一转,“听说,你最近在给闺女寻师傅?若是不介意,我推荐你个人。”   乔连连知道,她这是在感谢自己帮她解毒呢,当下也不客气,“那就麻烦王妃了。”   “不麻烦,以后,我还等你给我看诊呢。”瑞王妃满意的扬起嘴角。   身在高位久了,往往很难相信赤诚不求回报的友谊。   更多时候,他们相信交易,相信各取所需,相信真金白银,又或者你来我往。   乔连连深知这些,所以没有跟瑞王妃客气。   所幸瑞王妃没有让她失望,给她推荐了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   这个嬷嬷人清爽利落,脾气虽然不是特别温柔耐心,但教人格外有一手,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各种恶劣顽童,关键还从不体罚,在京诚世家里颇口碑。   乔连连如获至宝,连忙将老嬷嬷给请进了府里,开始日日教学顾歌,务必将她不会的全都补齐全。   刚开始顾歌还有几分哼唧不情愿,但随着老嬷嬷的几次教导,她愈发有端庄闺秀的模样,做起事情比从前也多了几分耐心。   乔连连看在眼里,主动给老嬷嬷涨了月银,还送了好些吃食过去。   考虑到老嬷嬷年纪不小了,乔连连准备的都是些软烂好吃的物什,又无意中得知老嬷嬷嗜甜,乔连连干脆拿糯米做了几样软糯弹牙的糕点送了过去。   老嬷嬷吃的高兴,教起顾歌也就愈发用心。   转眼三五日过去,小顾歌走起路来已经隐隐有了大家淑女的风范,吃饭时知道小口抿,而不是嗷呜一大口咬过去了。   乔连连看的是又高兴又心酸,她是想让顾歌学会规矩,可不代表着要孩子变成规规矩矩的木头人。   于是她私下里找老嬷嬷商量了一下,只教规矩,不苛求细节。   老嬷嬷不同意,认为女子学规矩就该精益求精,哪能明知道小口吃才是礼仪,却大口往嘴里塞的。   “夫人,不是老奴僭越,实在是规矩这种东西打从学开始就刻进了骨子里,一旦学会就忘不掉,如果像夫人所说,学会了,但不去做,等到有朝一日在重要场合的时候,习惯成了自然,就会忘记规矩,既然如此,您请老奴来,又是为何?”   老嬷嬷说的苦口婆心。   乔连连沉默了片刻,认真的跟老嬷嬷表达了歉意,然后从偏屋里退了出来。   也许这件事情真的是她太过心软了。   既然学规矩就要学个彻底,她必不会苛责顾歌,但将来一定会有其他人苛责顾歌。   她这个娘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孩子们找回属于自己的身份之前,好好的培养他们,给他们铺出一条平坦大道。   乔连连慢慢的走到院子里,思绪尚惆怅着,冷不防一道欢快的声音传来。   “娘,娘,你猜猜谁来了。”   乔连连抬起头,就看见顾鹊轻快地走进了院子。   她眉眼带笑,显然是极快乐,但步伐却不曾紊乱,依旧带着一股大家闺秀的气息。   乔连连叹了口气,彻底认同了老嬷嬷的说法。   规矩既然学了,就得学彻底。   “娘,你在想什么。”顾鹊跑到她跟前,轻晃后娘的胳膊。   乔连连回过神,微微一笑,“怎么,谁来了?”   顾鹊满脸笑容,“是韩叔,韩叔来了。”   韩叔?   顾鹊兄弟姐妹,看似平易近人,实则骨子里都有股傲气。   能让他们叫叔的人,想必只能是……   韩家父子!   乔连连的双眼霎时亮了。 第219章 京城开店   算一算,娘几个九月份进的京,到如今已经快四个月了。   天气都从燥热变成了寒冷。   韩家父子竟然在这个时候过来,对乔连连来说,不可谓是不惊喜。   她连忙遣人将这父子俩邀进了院子正厅。   许久未见,韩暮又长高了许多,个头蹭蹭窜,现在比乔连连都要高大半个头。   韩兆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一看见她便笑着寒暄,“当初便知道你是个不凡的,但没想到进京没多久,你就要当上郡王妃了。”   这话说的,乔连连没好气,“什么郡王妃不郡王妃,只是暂住在这里罢了。”   韩兆也没跟她反驳,只笑而不语,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   乔连连不愿跟他再说这些,转了个话题,“眼瞅着快到年关了,你们父子俩不会是来京城买年货的吧。”   安阳郡虽说算不上物资丰富,但该有的也不会短缺。   韩家父子俩疯了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买东西。   “乔娘子说笑了。”韩暮笑嘻嘻的道,“过了年不是要春闱了么,爹怕我考不好,特意送我来跟顾兄学习的呢,咦,顾兄呢。”   他左右看了两眼,没找到顾城,有点失望。   乔连连好心提醒,“他去了国学院,现在还没下课呢。”   大儿子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颇有些神出鬼没之感,好像还多了不少朋友。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爱交朋友倒也没什么。   乔连连没阻止顾城,反而放任他自由发展,因为季望舒说了,会给大儿子兜着底,决不让大儿子吃亏。   “啊,他不在。”韩暮颇有些失望。   韩兆拍了拍他的肩,“这次可不光我们来的。”   “还有其他人?”乔连连一愣,“那怎么不一起过来?”   “他们去忙事情了,等忙完才能过来。”韩兆认真道,“乔娘子,你离去的这几日,四喜楼发展的如火如荼,连隔壁的郡城我都开了两家分店。”   “这感情是好事儿。”乔连连笑了,“也许用不了几年,韩东家的四喜楼就会遍布整个大虞王朝了。”   她如今也是四喜楼的股东,拿相当可观的分红。   四喜楼做大,她是一万个乐意。   韩兆微笑着看向她,没有说话。   乔连连先是怔愣,突然间福至心灵,问道,“难道韩东家这次来,是打算在京城开个四喜楼?”   她还以为至少得年后呢,没想到韩兆如此迫不及待。   “我也深思熟虑过,想着烤串还是夏天吃合适,那开店自然是春天合适。”韩兆缓缓道,“可年后暮儿要春闱,我又没事情忙,倒不如早点过来将店铺开起来。”   冬日经济萧条,说不定房租还能便宜点。   乔连连若有所思的点头,好大会子,她猛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开吧。”   虽然目前所知的潜在敌人,有长公主和太子妃,但乔连连无所畏惧。   她正正经经做个生意,一不偷二不抢三不贿赂,难道这些人还能编造出她的小辫子?   就算编造出也没关系。   时至今日,她早就不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乔娘子了。   乔连连微微一笑,心底生出万丈豪情。   【作者题外话】:现在大家的催更都好委婉啊==银票大赛,我觉得我没戏哎,现在每天也就一百票左右~~~我连二十名都未必排上。乃们今天给我投点,让我瞅瞅咱们大家的爆发力?   ps:昨天更太晚很抱歉,今天努力早一点,再早一点呜呜呜。 第220章 地契   京城选址不比安阳郡。   安阳郡地处偏远,最大的官也就是个安阳郡守,以韩兆的能力,看上了哪家铺子,只管出钱购了就是。   在京城可就不一样了,有钱你不一定能买到,因为铺子背后的主人,比你有钱,还有权。   韩兆初来京城时信心满满,还带来了胡掌柜等老熟手,就是为了快点开起来四喜楼。   结果在第一步的选铺子上就这么栽了。   看上的铺子,不是长公主家的,就是王爷家的,再不济也是郡主家的。   找来找去,好点的铺子,早就有了归属。   可把韩东家急的,头皮都要挠掉了。   好在有个清平郡王。   当听说乔连连要开一家四喜楼分店,他二话不说就拿来了一叠房契,叫乔连连挑合适的用。   一叠啊,这什么概念。   乔连连真没想到,看着清贵无双的季云舒,居然是个土财主。(ps:才注意到之前把男主名字写错了,因为之前在望舒和云舒之间犹豫,一不小心就写混了,其实男主没换!)   这南门大街的店铺,西门大街的店铺,个个都是金贵的地方,别人出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一个,怎么在季云舒这,都是按叠来算的。   “全是往日里皇上给的赏赐。”季云舒轻描淡写。   乔连连震惊不已,对清平郡王的得帝宠程度有了新的认识。   难怪太子妃对他如此忌惮。   出于好奇,乔连连数了数,得知季云舒一共有十三个商铺,六个别院,九个庄子,都在京城富饶之所。   折算了一下,还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虽然明知道不是自己的,但乔连连还是心情极好,嘴角一直咧着。   季云舒瞧见了,不禁闷闷一笑。   早在顾家村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小姑娘看着稳重成熟,其实骨子里很是喜爱钱财,就是为了赚钱,她才折腾出那么多菜,又时不时地为东芝堂出诊。   说起来,钱的确是个好东西。   没钱的人会饿死,也很难过的幸福。   季云舒不爱钱财,甚至颇有些视钱财为粪土的感觉,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给你。”乔连连闷头乐呵了半天,从里头挑了一个地段还不错的铺子,把剩下的地契还了回来。   季云舒微微抿嘴,“你留着吧。”   “那怎么行。”乔连连瞪眼,“这是你的财产,拿好,我只要这一张。”   这就是还没原谅他了。   季云舒喟叹一口气,接过一叠地契,粗粗扫了一眼,便知道乔连连拿走的那张是南门大街五号的铺子。   那边多是贵女文人聚集地,周边又有几家茶馆,地势算不错,但对一家酒楼来说,太没有竞争的地方往往意味着没有客源,并不是最佳选择。   他在地契里翻找了片刻,重新找了张递了过去,“这里周围有两家酒楼,但挨的又不近,铺子刚好在两家中央,相信以四喜楼的口味,可以引走他们的客源。”   乔连连接过一看,确实是个好地方,在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周围生意繁华却又不失格调,最关键的是很多有身份人也喜欢去。   四喜楼要是在这里开,将来必定财源滚滚,名声大噪。   乔连连的眼睛都亮了。   然而片刻后,她把地契又递了回去,“算了。”   “为什么?”季云舒不太理解。   “四喜楼未来虽然不可限量,但现在终究只是个小酒楼,韩东家这次也只带了一万两白银用作开店,你这铺子地段好是好,就是想租下来太贵了,倒不如租个便宜点的,以四喜楼的口碑,将客人吸引来不过是迟早的事。”乔连连淡淡道。   季云舒顿时眉头一皱。   原先他还觉得这女人转了性格,终于愿意要他的东西了,哪怕只是一张地契。   谁知竟还是打了租的主意。   “连连。”男人苦口婆心,“你我之前不必客气,这地契你拿去随便用,我不会收你房租的。”   “那可不行。”乔连连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窗外,“房租我是一定要给的,你若是不收,我便不租了。”   无缘无故拿别人的东西,说不得会成为一些有心之人的话柄,乔连连自认她与清平郡王还没达到可以随便拿地契的地步。   再者,这房租是韩东家拿,又不是她出。   不要白不要。   乔连连抬起头,对季云舒露出一个自认非常灿烂的笑容。   季云舒握紧一叠地契,抿了抿嘴,好大会子才道,“既然这样,我以地契入股可好?”   入股?   乔连连一怔。   从金钱的角度来说,多个人入股,就多个人分红,对她来说不算好事儿。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清平郡王入股的酒楼,只肖打出名号,这京城就少有人敢惹。   一部分干股,换来一个不要房租的地契,和一个保护伞。   傻子才不干呢。   乔连连甚至没跟韩东家商量,就蹦了起来,斩钉截铁的道,“要!”   季云舒顿时笑了。   他把一叠地契放在乔连连的手里,“反正没了房租,不如就开两个四喜楼吧,中间离得远些,争取将京城的老饕一网打尽。”   乔连连眼珠一转,“我可以答应你入股,但到底占几成股,我得跟韩东家商量商量,毕竟是人家的铺子。”   “那自然。”季云舒一口应下。   对他来说,几成干股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终于有一件事,是他和她一起做的了。   “那我这就去。”乔连连的性子颇有些风风火火,当即抓着一把地契跑了出去。   韩兆带着儿子韩暮在京城租了个二进的小院子,乔连连直奔地方,才说了两句,韩兆果然同意了。   不仅如此,他非常大方,要给清平郡王三成干股。   三成啊,乔连连出了那么多菜方,如今四喜楼在售的几乎都是她给的菜式,也才得了三成。   如今季云舒只是拿了俩地契,就能得三成干股,乔连连心里有点不平衡。   最后还是韩兆劝她,“京城离安阳郡远,我若是回去了,也顾不到这边,只能全靠郡王拂照,三成不算多了。”   好在,给他的只是京城四喜楼干股的三成,乔连连却是所有四喜楼总三成。   她总算勉强平衡过来了。 第221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次来京城,韩兆是带了人手过来的。   怕乔连连难管理,他带的还都是些熟人。   如胡掌柜,周师傅等人,可以说是将西阳镇四喜楼里的人都摘了过来。   如今再加上两份上好地段的铺子,算是一切都备好了,只等着确定好供菜供肉等事情,四喜楼就可以开业了。   本来,韩兆是想保密,等着开业的时候给京城人士一个惊喜。   乔连连却认为不妥。   京城一直都有口碑极好的酒楼,四喜楼如果贸然开业,即使味道惊为天人,也会有许多人观望,不会前来尝试。   如此一来,相当于前期的投入,在短时间内难以获得回报。   既损失财力,又打击人的信心。   倒不如早些宣传,大肆张扬,营造足够的期待,又不给他们吃到。   等到真正开业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源源不断的前来。   传说中的饥饿营销。   韩兆原本就欣赏乔连连,听到这番话,一双眼睛简直明亮如星,灼灼的望着乔连连,好大会子才赞叹道,“如此奇女子,韩某三生有幸才遇到。”   乔连连颇为汗颜。   其实她也只是照搬了现代人的智慧罢了,只是这个关头也不好仔细解释,她只能含含糊糊的道,“都是前人留下的经验,算不得什么,我更不是什么奇女子。”   韩兆微微一笑,“乔娘子莫怕,我对你真的只是欣赏而已。”   从前在西阳镇,他说不得还真能有点其他想法。   现如今到了京城,当初那个大胆跟他谈生意的瘦弱女子,早就不是他能攀得上的了。   乔连连一怔,似乎没想到韩兆会这样说。   “乔娘子,乔娘子,顾兄来了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乔连连一扭头,就看到韩暮张牙舞爪的跑了过来,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前两天韩暮父子俩到京城的时候,韩暮就表达了对顾城的思念。   乔连连也替韩暮转达过了。   可顾城这个小瘪崽子一直我行我素的上课,愣是没抽出一点时间见韩暮。   乔连连追问怎么回事,他就酷酷的丢下一句话,“想见我,就考进国学院找我。”   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臭小子,没良心,也不讲情面。   虽然是自己儿子,但乔连连吐槽起来也不留情。   只是面对韩暮期待的双眼,她有点于心不忍,“城儿他……他每日都要上课,国学院课程挺紧的。”   “没有放学的时候吗?”韩暮不解的问,“要不然我晚上去找顾兄吧。”   乔连连赶紧道,“自然是会放学,只是城儿他放学时间有些不固定……韩暮,你想过上国学院吗?”   “国学院?”韩暮惊的嘴一张,“听说进国学院要考试的,而且现在也不是招生的时候,就算是时候,我也不一定能考进去。”   考国学院,哪个学子不想。   可韩暮太清楚自己的水平了,他根本考不进国学院,甚至年后的春闱都不一定能过。   来考,只是不想家里人太失望罢了。   至于考不考得上,韩暮已经不去想了。   “这……”乔连连也知道这会不是国学院招生的时候,她有些艰难的道,“可城儿说,想见他,就得考进国学院。”   韩暮一怔,神情逐渐低落。   韩兆在旁边叹了口气,顾城这个孩子心思太深,做事也不留痕迹,有时候连他这个阅历颇深的长辈都看不透他想做什么。   “既然他不想见我,那就算了。”韩暮凄然一笑,扭过头跑了。   乔连连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能尴尬的告辞离去。   回到了清平王府,遇到季云舒,免不了将这里的事情说上一嘴。   乔连连十分不解,“国学院十月份才招生,难道城儿是想下年见韩暮?又或者不想见韩暮,才这样说的?”   这个时候,本地人就得嘲笑外地人了。   季云舒拍了拍乔连连的小脑袋,惹来了怒目一视后,他讪讪笑道,“平时国学院是十月份招生,但只肖有身份之人推荐,考生又能考过,是可以破例招收的。”   又是有身份之人推荐。   乔连连就纳了闷了,“在京城,是不是没个靠山,寸步难行啊?”   “此话怎讲?”季云舒微怔。   “还不是当初城儿入学。”乔连连抱怨,“十月份的时候国学院招生,需得有身份之人推荐,再加上考试过了,才能考进去。”   如今中途插班,还是得要有身份之人的推荐。   难道天子脚下,没个靠山就寸步难行了?   季云舒嘴角微抖,他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其实十月招生,只要考过了就一定能进国学院,并不需要身份之人推荐。”   至于乔连连来找他要推荐信,不过是季云墨故作聪明的搞鬼罢了。   当初,季云舒也是赞同这个搞鬼,甚至隐隐夸赞过堂弟的。   可到了现在,紧要关头,他竟毫不留情的把堂弟季云墨给卖了。   乔连连目瞪口呆,两眼圆睁,目眦欲裂。   好家伙,她竟然被人哄了。   还是那个看起来斯文翩翩的季云墨。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正在帮堂兄做事情的季云墨猛打了三个喷嚏,还以为自己伤了风寒,喊小厮连加了两套衣裳才罢休。   乔连连用了盏茶时间才平复下了心情。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儿。   她道,“那能不能麻烦郡王,看在三成干股的份上,给韩暮写封推荐信?”   在安阳郡,看着顾城与韩暮日日相伴学习,乔连连早把韩家的小子当成了半个儿子,因为对待起他也算尽心尽力。   “那是自然。”季云舒一口应允,“不过不是看在三成干股的份上,是看在你的份上,连连。”   他的声音本就清冽好听,说到最后还故意喑哑了两分,婉转了两份。   乔连连莫名其妙的脸就红了。   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颊,狠狠白了季云舒一眼,仓皇逃窜出了他的院子。   可恶,这个男人,竟然无时不刻的勾引她。   虽然,美色惑人,但乔连连告诉自己,一定得把持住。   一定不能原谅这个狗男人。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 第222章 饥饿营销   季云舒很是爽快的写了一封推荐信。   倒是来拿信的乔连连磨磨蹭蹭的,用了两次才把信拿过去,转交给了韩暮。   与信一起的,还有四本密密麻麻写满笔记的书籍。   “这是城儿给你的。”乔连连语气颇感欣慰,“他什么都没说,但看得出来,是希望你考进国学院的。”   学霸的笔记,一般人能得到吗?   韩暮捏着四本书并一封信,内心五味杂陈。   好大会子,他才下定决心似的道,“十日之后的考试我会努力的。”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往书房里跑。   韩兆背着双手,略感欣慰的点了点头,“原来顾大公子竟是打了这个主意,也希望暮儿能够努力一把,跟上顾大公子的步伐。”   乔连连笑而不语。   虽然大反派做事情的方式出人意料了些,但心肠始终是不坏的嘛。   唔,一想到这儿子是她教出来的,总是有点骄傲呢。   “现在老胡已经跟人约定好了,日日往四喜楼送肉,也会根据情况酌量增加。”韩兆到底是个商人,不过感慨了两句温情,就又转到了生意上,“等韩暮考完,一切就算是彻底准备完毕了。”   镶金的牌匾已经在定做了,连打杂的小二都雇佣好了。   万事俱备,只等着乔连连所说的饥饿营销起来,就可以择日开业了。   “还挺快的。”乔连连微微一笑,“能顺利进行固然是一件好事儿,但是肉质和菜质的把控一定要严格,我们四喜楼在京城一旦开业,必然少不了同行竞争对手的抹黑,别的可以想办法避免,可这饭菜一旦出了问题,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想想云溪楼,当初不就是这样垮掉的么。   韩兆面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良久,他冲乔连连点点头,“这你放心,我一定会交代老胡做好把控。”   京城不比安阳郡。   在安阳郡,生意垮掉了,人还能在。   在京城,生意垮掉了只是最差的结果,倘若得罪了哪个贵人,那可才是真的要了命了。   见韩兆听进去了,乔连连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简单聊了两句,她便回了清平郡王府。   现如今,家里五个孩子,四个都要上学,最大的顾鹊倒是稍有空闲,可她最近迷恋上了琴弦,缠着季云舒给她请了个乐师后,便日日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响。   刚开始还能勉强能忍下去,时间长了简直让人头大。   这不,乔连连刚念叨了两句,隔壁院子就响起了动静。   人家弹琴,一筝一弦皆是悦耳。   顾鹊弹琴,一拨一弄皆是要命。   听说原太子妃是个琴棋书画皆精通的妙人儿,怎么顾鹊就一点艺术细胞都没遗传到呢。   乔连连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取个耳塞戴上,院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浑身漆黑,只露出一双眼珠,明明是个人,但一眼看过去,却只能冒出来“人影”这两个字。   乔连连心底一怔,正准备尖叫,那人忽然开口,“我是王爷的暗卫戈也,我刚听到一个消息,长公主知道了你要开酒楼的事情,正准备为难你。“   然后消失不见。   跟大变活人似的。   乔连连一屁股做回椅子上,平静了片刻,才想到那人影话里的内容。   平静了几日,长公主又要有动作了吗?   想来是要为难四喜楼了。   乔连连沉吟了片刻,忽的眼前一亮。   饥饿营销的法子,她好像已经找到了!   【作者题外话】:怎么最近你们都不说话了,亲,你们都去哪里了,票,你们都在哪里,嗷嗷嗷。 第223章 长公主的为难   乔连连让人把烤羊肉串准备好,随时都能做的状态。   饥饿营销的第一步就是引起关注。   在京城,能引起大众主动关注的人不多,长公主算一个。   毕竟是跟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这么多年来一直极得帝宠,在京城也算得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嫁给了尊贵的夫家,还生了个优秀的儿子。   长公主在京城百姓的眼里,那简直是个拯救了银河系的奇女子。   一旦她有任何动静,免不了引起百姓们的好奇。   但她毕竟是季云舒的母亲,乔连连也不能住主动招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一面忍着聒噪听大闺女练琴,一面让神出鬼没的戈也继续给自己送消息。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做生意的都知道,一般店铺开业之前都要试营一段时间,既能检验本地客人对这类物品的喜爱度,也能随时调整细节。   四喜楼也是要试营的,原本韩兆打算留点压箱底的绝活,只放一些卤味粉蒸肉等菜式来试试京城百姓的口味。   但乔连连投了否决票,并强烈建议将所有的烤串烤肉呈现出来。   韩兆大为惊讶,这试营业哪有把压箱底东西全都拿出来的,好东西得慢慢展现才行啊。   乔连连摆了摆手,在他耳边悄悄嘀咕了两句,韩兆便转惊为喜。   乔娘子就是乔娘子,手里捏着数不清的菜谱,心思也玲珑剔透,竟又为四喜楼准备了一个新的惊喜。   他不再纠结于绝活与否,开业当日就让人把羊肉串呈现了出来。   大虞王朝地处中原,是一块肥沃的土地,农产丰富,水产也不少,但唯独羊肉吃得少。   尤其是大富大贵之家,最厌这腥臊的羊肉味,一般贫苦人家买不起猪肉,才割两块羊肉解解馋。   结果到了四喜楼这里,低贱的羊肉竟然做成了别样的美味,就连那股子腥臊味儿都压了下去,一时间,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愿意进来尝试的终究是少数。   试营业一上午,也就三批客人进来吃了个饭,还有一批怕腥臊味儿,只点了些卤味尝尝,不敢碰羊肉串。   韩兆丝毫不气馁,继续老神在在的坐着,只等着关键人物上门。   约莫晌午的时候,一辆仪仗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四喜楼跟前。   韩兆眼前一亮。   他不知道是不是无双长公主的马车,但乔娘子说了,只要看见一辆特别豪华,架势特别大,又特别无所顾忌的马车,就要赶紧通知他。   这个看起来就是。   韩兆立马站起来,让一个小二哥,直奔清平郡王府。   他则笑容满面的站起来,迎接客人。   “您好,是来吃饭的吗?几位?”   在安阳郡,能让韩东家主动接待的人也就几个,而且多数不会太过倨傲。   毕竟不看僧面看钱面嘛。   可到了京城这个地界,韩兆的这点钱,屁都算不上。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年轻漂亮的丫鬟,看都不看韩兆,只回过头,冲着马车里温顺道,“长公主,到了。”   韩兆心底一抖,好家伙,果然没判断错。   马车里没人回应,过了片刻,才传出来一声低调中透着矜贵的,“嗯。”   丫鬟伶俐的撩起马车帘子,又恭敬的伸出双手。   很快,一双涂着丹蔻,羊脂玉似的手伸了出来。   这是韩兆第一次见到贵人。   长公主,皇帝的亲生姐妹,京城顶尖的人上人。   美,真的是极美,虽然上了年纪,却不显得老,反而透着股成熟的韵味。   傲,也是真的傲,从头到尾都没有瞟过韩兆一眼,好像他不是个人,而是块砖头,是堆泥土,是个虫子。   若是在安阳郡,韩兆早就不甘心的走过去插上两句话,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但在长公主的面前,他罕见的垂了垂头,一脸沉默。   权势,压人的物什。   你没有,你就得低头。   “这就是皇兄赠给舒儿的那个铺子?”长公主微微仰头,打量着这栋三层独栋小楼,眼底闪过一丝怒气。   这是个地势极好的铺子,当初她也想要过来开个脂粉店,结果皇兄没给她,扭过头就赠了季云舒。   长公主当时还能安慰自己,说落到自己儿子手里,跟落自己手里也没差。   结果没多久,这铺子就被一个自己讨厌的农妇给用了。   真是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回长公主,是的。”丫鬟恭敬道。   长公主冷哼一声,抬步走了过去。   韩兆这才敢抬起头,一路小跑着追过去,“原来是长公主驾临,有失远迎,这是我们新开的酒楼,叫四喜楼,不知长公主想吃些什么。”   长公主没有理会他,脚下仍旧不停的往前走。   倒是她旁边的丫鬟呵斥了一句,“谁要吃你着穷乡僻壤来的酒楼饭菜。”   韩兆胸前含了一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   这些贵人瞧不起人的样子,可真气人。   如果不是打算在京城好好发展,韩兆真想撂挑子走人,回安阳郡,他不干了!   长公主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情绪。   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懒得理会。   上位人的骄傲就在于,他们从来都懒得理会下位者的所有东西。   无论是情绪,外在,内在,又或者其他。   长公主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这铺子,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之后,她才走到了韩兆跟前,冷漠道,“乔氏呢?”   韩兆心底憋闷,有心不回应,但却又不敢,只能垂着头道,“乔娘子不在。”   “让她来,本宫倒要瞧瞧,她口口声声说与我儿毫无关系,转眼却拿了我儿的铺子做生意,这就是所谓的毫无关系?”长公主冷哼一声。   韩兆额头陡然冒出汗水,不敢乱说话。   长公主也不在意他,仍旧压着愤怒道,“多好的一个地方,开些脂粉铺子不好么,非要做劳什子酒楼,当真是暴殄天物。”   “谁会来吃你们这些东西。”她鄙夷的看了一眼寥寥无客的大堂,“我要是你,就赶紧带着东西回安阳郡,不要在京城做无所谓的挣扎,别最后赔了夫人还折兵。”   竟是想将四喜楼撵走。   韩兆一怔,额头的汗滚的更厉害了。   “回长公主的话。”他结结巴巴道,“可是店铺已经开了……”   “开了又怎样,我是这铺子老板的亲娘,我说让你们滚,你们就得滚。”长公主傲气道。   韩兆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在此时,乔连连终于来了,她听到了长公主的那番话,扬着声音道,“那恐怕不能如长公主所愿了。” 第224章 利用长公主   这话一出,大堂里的人全都扭过头来,表情神色各不相同。   长公主是神容犀利,仿佛意外乔连连竟然敢过来,还敢这样讲话。   韩兆就是纯粹的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担忧,如此厉害的长公主,乔娘子恐怕会接不住。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乔连连十分镇定的走了过来,立在长公主面前,嘴角含笑,“新店开业,招呼不周,还望长公主见谅。”   竟是把长公主当成了吃饭的客人。   韩兆暗暗的松了口气,在心底对乔娘子比了个大拇指。   这一年多,她成长的有点厉害。   “你倒是镇定。”长公主也有些意外,“是谁给你的底气?舒儿?”   “是民女给自己的底气。”乔连连镇定道,“民女一不偷二不抢,不过是开了个酒楼,实在没有值得长公主谴责的地方,不是吗?”   长公主眼睛眯了眯。   如果说之前她还能看懂这个偏远山区来的农妇,但这一刻,她觉得这个农妇有点让人看不透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长公主皱了皱眉头,呵斥道,“当然有,这铺子是我儿的东西,便是租出去一年也要不少租金,结果你就拿来用了,难道我这当娘的还不能说上两句?”   看看,看看。   乔连连这一刻心底无比庆幸。   还好她机灵,死活不肯白拿这个铺子,否则真叫长公主抓住了把柄,她就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继续营业酒楼了。   不过现在嘛……   她微微一笑,“长公主说笑了,这铺子的确不是租来的,但也不是白拿的。”   长公主皱了眉头,目光有些不解。   “这铺子可是清平郡王掺了股的,他拿三成干股,就用这铺子的使用权。”乔连连笑容多了丝狡黠,“说起来,这铺子也有清平郡王的一份,您作为清平郡王的母亲,吃饭是可以走内账的。”   走内账就是,不用长公主付钱,直接扣清平郡王的分红。   相当于清平郡王付钱了。   长公主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是在乎一顿饭钱的人吗?她在乎的是,儿子竟然把一个上好的铺子说给这农妇用,就给这农妇用了。   她气不过,决定来收回铺子使用权。   结果现在人家说,这铺子儿子也有股。   她要是再动这铺子,不是动自己儿子的利益么。   长公主薄薄的唇抿了起来。   她心有不甘,也知道乔氏这个女人耍了心机,但她又无可奈何。   “好,好你个乔氏。”长公主最后只能冷笑两声,铩羽而归。   乔连连站在大堂门口,笑容满面的看着那豪华的仪仗渐行渐远。   直到瞧不见了,才逐渐收敛起笑意。   “乔娘子,你最近是愈发厉害了,在长公主面前都不带露怯的。”韩兆发自内心的敬佩。   乔连连叹了口气,“最开始也是怯过的,毕竟是身在高位的人。”   这感觉,就像是你一个公司小白领,忽然见到了总理,心底总有点敲鼓。   “后来是怎么不怯了?”韩兆问。   “后来发现,长公主也是人,也会有各种情绪,自然就不怯了。”乔连连轻轻一笑,“当然最关键的是,我没什么要受她制擎的。”   长公主再厉害,也不能让她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韩兆目光闪闪的盯着乔连连,良久,敬佩的叹了口气。   一个人能从畏惧到无所畏惧,是需要足够强大的阅历和心理支撑的。   乔连连从进京到现在也不过小半年,竟然脱胎换骨到了这种地步。   他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当然,韩兆不知道,乔连连其实真正蜕变只用了几天的功夫。   如果他知道了,大概要对乔娘子五体投地吧。   “对了。”韩兆突然道,“长公主来也来了,你说的那个饥饿营销,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终于回到了正题上。   乔连连神秘一笑,“这个就得韩东家亲自来了。”   “怎么来?”韩兆一脸惊愕。   乔连连凑了过去,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韩兆的表情再次从惊愕变成了敬佩。   等乔连连话音一落,他就迫不及待的冲进书房,拿出笔墨纸砚,让乔连连帮忙磨墨,他单手就开始挥毫。   虽说韩兆是个商人,但家族也是下了心思培养的,这一手字写的不说美丽极致,但也是相当大气的。   等写完,吹干墨迹,他就亲自挂到了门外。   一般来说,新开业的店铺都是贴红纸写黑字,以招揽喜气。   但韩兆反其道而行之,故意用了宣纸。   白纸黑字贴在大门旁,引得了许多人一边嘲笑一边围过来看。   然后看着看着,笑容就逐渐消失了。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那可厉害了,这酒楼了不得啊。”   “那咱们哥们不得尝尝去?”   “去,当然得去。”   说着,便呼朋唤友的进了四喜楼。   韩兆跟胡掌柜喜滋滋的上门迎客,分别将其带到合适的位置。   以前四喜楼装修,大堂里都是放方形的小桌子,一般能坐四个客。   包房里放圆桌子,能坐十几个客。   后来在乔连连的建议下,大堂里放了三种规格的桌子。   一种较长,能坐六到八个人,但只放了四个。   一种中规中矩,四人桌,占了大堂桌子的一半。   另一种偏小一点,乔娘子说,这是两人桌,适合两个客人来得时候坐,既不浪费地方,还能多布置几个桌子,引几个客人。   起初韩兆还有些忐忑,怕这么布置了,客人会不高兴。   等到四喜楼大堂里的客人逐渐增多,到最后客挤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么做的好处。   至少不用太多人排队了。   韩兆喜滋滋的把刚收的银钱放进抽屉里,亲自上阵端起了酒菜。   胡掌柜还挺惊讶的,要知道在安阳郡,韩兆可是绝对的权威,从不肯入厨房的。   没想到来京城一趟,韩东家都变了。   老胡啧啧称奇的同时,也为四喜楼突增的客人感到惊奇。   明明上午还寥寥无客呢。   他去询问韩兆,韩东家却只神秘一笑,叫他去看看外头的宣纸。   老胡颠颠的跑过去一看。   好家伙,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这是一家长公主亲临的铺子。   虽然来是问罪的,但这纸上没写,外人也不知,只知道的确有人看见,长公主出现在这家店里过。   如此一来,名人效应,就此触发。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本来还想早点写了,然后厚着脸皮让没投票的小伙伴给我投票的,结果突然这么晚,好丢人嘤嘤,虽然很想要但不敢要的作者夹着尾巴跑了。 第225章 内奸   一个长公主,就能引得京城百姓趋之若鹜。   普通老百姓是过来感受下堂堂长公主都感兴趣的店有多好。   至于那些有头有脸的,则是多了一层深思熟虑。   一家无名无气的新酒楼,长公主却突然来了,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弯弯绕绕?   那开店之人,跟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肯定是好的关系没跑了,毕竟长公主都亲自过来捧场了。   那既然如此,他们也得过去捧捧场。   于是一来二去的,四喜楼竟然客挤了。   试营第一天,没做过其他额外宣传的情况下,仅靠着长公主三个字,爆满。   韩兆一边笑的合不拢嘴,一边暗暗感叹在京城无权难行。   这里的事情,很快就被送到了长公主府。   当矜贵的躺在贵妃榻上,得知自己竟然成了一个铺子的噱头后,长公主气笑了。   是的,气笑了。   张妈妈在一旁瞪圆了眼睛。   长公主已经很多年没有笑过了,平时就算是讥讽的笑,也不过是勾勾嘴角。   像现在这样,笑得露出牙齿,可算是相当罕见了。   虽然是被气的。   “好一个乔氏,好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农妇,竟然将本宫给算计了。”长公主气的狠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连长指丹蔻断了都没注意。   在这京城里,敢算计她的人,乔氏不是头一个,但绝对是胆子最大的。   “难道她就不怕本宫的报复?”长公主有些疑惑。   但很快想明白了。   “这个贱人。”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倒是足够聪明,知道本宫不可能因为除掉她,跟舒儿反目。”   长公主毕竟只有季云舒这一个儿子,不管做什么都要忌惮他一二。   之前她能无所顾忌的要驱走四喜楼,也是为了维护季云舒的利益。   如今四喜楼有季云舒的一部分,她这个当娘的便不能去损害儿子的利益。   一切都让乔氏这个贱女人掐的死死的。   不过她要是以为这就完了,那也太蠢了。   长公主半阖了双目,一副闭目养神姿态,“张妈妈,安乐最近怎么样了?”   张妈妈神色一凛,瞬间明白了长公主想要做什么。   这是要恶心膈应那个乔氏啊。   不过,以乔氏那个女子的聪明,还有郡王爷对她的维护,难道被真正恶心膈应的,不会是长公主吗?   这话张妈妈可不敢讲,她只轻声道,“被长公主厌弃后,安乐郡主沉寂了许多,日日呆在郡主府里修身养性,听说最近还迷上了刺绣,没怎么出过门。”   她倒是想出门,问题是谁邀她啊。   难道降低身份跟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玩?   以安乐的骄傲,必是不肯。   长公主勾起嘴角,“你拿了我的帖子,将安乐邀来府里玩耍。”   张妈妈叹了口气,心道果然如此。   安乐郡主重新得了长公主的青睐,必然会小心翼翼的讨好,届时长公主只要透露出一丝对乔氏的不满,安乐郡主就一定会为长公主冲锋陷阵。   唉。   这身在高位的人就是好,想利用别人,都利用的明目张胆。   因为那些人巴不得你利用她,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脾气。   张妈妈长叹了口气,恭敬的出去拿了帖子,叫人送去了安乐郡主府。   然后,她没有回长公主身边,而是拐了个弯,提笔写了张字条,栓到一个咕咕叫的鸽子脚上。   她一松手,鸽子便奔着清平郡王府的方向飞去。 第226章 火锅   所谓饥饿营销。   第一步是引起关注,第二步就是建立需求。   第一步靠着长公主已经达到了。   第二步乔连连没什么担心的,四喜楼虽然在京城是个初来乍到的新酒楼,但在安阳郡却已十分成熟,吃过的人就忘不掉这味道。   如今又有东家亲自把控着,大致上是出不了错的。   现在关键在于第三步。   所谓饥饿营销,重要的是饥饿。   意思不把大众喂饱,要让大众一直有期待值,并且严格控制数量,不能批量生产。   有句老话说得好,大白菜之所以不值钱,是因为多。   当乔连连把这个想法提出来的时候,韩兆第一个赞同。   羊肉串在安阳郡虽然火爆,但因为量大便宜,在最初的火爆后,如今已经开始逐渐趋于平淡。   当然也跟天气有关,太冷了大家肯定更想吃点热汤热饭。   但从某种角度来讲,没有控制产量,也算一部分原因。   所以韩兆想在京城严格控制羊肉串的产量。   乔连连歪着头看他,“大虞王朝走南闯北的人不在少数,人家要是在安阳郡吃过不限量的烤串,结果到了京城就限量了,岂不是会有微词?”   这话说的在理。   韩兆扪心自问,他要是身为客人,在一个地方吃东西不限量,另一个地方却限量了,心底肯定会不愉,说不得还会背后抹黑两句。   这对四喜楼的声誉可不好。   “那就,新菜限量?”韩东家脑子还是转的很快的,“乔娘子上次说的那个什么锅,难道就是你准备拿来限量的?”   这虽然是问话的语气,但刚说完,韩兆就双眼一亮,几乎确定了。   乔连连说天气冷了,会重新推一个吃法,到时就在京城四喜楼先行售卖,倘若卖得好再去其他铺子销售。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个叫什么,火锅的菜品了。   乔连连笑着点头,“韩东家,叫你找人定制的锅,可做好了?”   韩兆苦笑两声。   乔连连丢给了他一个难题:她要一个锅,锅里要有一至两条条弯曲的格挡,还得是铜制的,可算是将他为难住了。   市面上根本没有售卖这种锅子的,韩兆只能硬着头皮去定制,结果因为人生地不熟,被人坑的两头跑,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后在一个老熟人的相助下,勉强定了一批锅子。   品相都是不错的,也按照乔连连要求的,做了四方格,或者双格,但问题是量太少了,只有几十个,完全不够用的啊。   韩兆有心再多定几个,老熟人却说,不是他不帮忙,实在是铜有限,短时间内做不出来了。   他苦笑着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   乔连连却摆着手道,“几十个?也够了。量少才证明稀缺嘛。”   关于在四喜楼销售火锅,乔连连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一直在酝酿。   为此她翻在季望舒的书房里翻了好一阵子的古书籍,终于在史记里翻到,前朝,前前朝时便已经有火锅的身影出现,但因为吃法稀罕,又不是特别能果腹,所以吃的人不是很多,一般有钱有身份的人闲暇时间才会吃上一顿。   到了大虞王朝,因为经历了战乱,火锅彻底消失,只听说有人就着热锅吃饭,却没听说过再有人吃过火锅。   乔连连颇具有心思,她没有把火锅当做新吃法推崇,反而故意宣扬“前朝时有身份的人才吃火锅”,努力抬高火锅身价。   同时,又撺掇着季云舒来四喜楼坐一坐,请了几个旧相识吃饭。   很快,火锅热就在京城燃了起来。   最初只是大家互相问一句,“你听说那个什么四喜楼里有个好吃的火锅吗?听说味道不错。”   后来发现很难订到,以至于那订到的人,就有了那么一丝炫耀的机会,仿佛能订到四喜楼的火锅宴是怎样的荣耀,于是大家开始纷纷为了面子去订。   最后就是味道了。   前朝,前前朝火锅都只是用热汤涮肉菜吃,调料等匮乏的很。   乔连连秉承了四喜楼一贯的传统,用辣椒花椒炒了一大锅的辣油汤,吃起来麻辣鲜香,单是闻个味儿都让人口水直流。   但能吃辣的终究是少数。   为了让其他人也能愉快的吃上火锅,乔连连又分别布置了大骨汤,番茄汤,和菌汤。   四个汤随便点,既能点两个,也能拼四个,满足了多人口味,多项选择。   菜品上就得韩东家多操心了。   理论上火锅是什么都能涮的,只要韩东家敢提供,相信就有客人敢点。   至于乔连连,她将四种做汤的方式交给周师傅,便回清平郡王府安心带娃了。   小顾歌现在学规矩学的废寝忘食,整个人脱胎换骨,一举一动皆带着娴雅,一点看不出之前的活泼跳脱。   乔连连心疼却又不能阻拦,只能跟韩东家要了几个铜锅,又亲手准备了一系列的食材。   外头,数百人争相抢订,最多十人能订到的火锅,在清平郡王府,却看到了一排三个。   乔连连要的是四格锅,里头放了四种直接从四喜楼拿来的底料,下面燃着无色无味的银骨炭。   旁边,是一碟又一碟的肉菜与素食。   香肠,毛肚,猪脑,里脊肉,大肠,小肠,排骨,鲜虾。   豆腐,冬瓜,海带,香菇,小白菜,鸭血,土豆片,冬笋。   都是些常见的菜式。   唯一不常见的,是乔连连特制的一盘薄肉。   这个时代吃肉是不兴吃薄片的,多数都是大块肉大口啃,讲究馥郁的口感。   乔连连思念一涮即熟的羊肉薄片,便拿了个羊腿,把肉切下来,整理好形状,扔到冰天雪地里冻上两天两夜。   等拿出来的时候,用刀轻轻一切,羊肉就成了薄薄的卷。   这样的肉,薄如蝉翼,在热水里烫个几秒钟,变色了就能吃。   最好再沾上一点麻酱并醋,卷着扔进嘴里,热气和香味同时席卷口腔,配着麻酱的香,让人心生迷恋,恨不得塞的满嘴都是。   好吃是好吃,费功夫也是真的费功夫。   乔连连切了半个时辰的羊肉,几个孩子不到半盏茶时间席卷一空。 第227章 顾楼唯一不会吃的东西   刚开始,大家你一口我一口吃的很是尽兴。   吃到后头,肉片没了,几个孩子就开始眼巴巴的看向乔连连。   乔连连心头无奈,将刀一搁,“切不动了,你们吃点别的吧。”   如果没吃过涮羊肉的滋味,那些菜品还能吸引人。   等几个孩子吃过涮羊肉,再吃别的,未免有点不太满意。   就连最不挑的顾城吃了口辣锅涮冬瓜,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只咬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乔连连特别无奈,捡起细长的刀,“算了,就再切一点吧。”   只要孩子们喜欢,累一点又如何。   她闷头继续切,但因为切的时间太长,动作有些慢。   琴知在旁边心疼地道,“夫人,叫个大师傅来帮你切吧,你得休息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   清平郡王府是有大师傅的,但她平日里不怎么出连心院,与这些人都不熟悉。   贸贸然叫了,来便罢了,不来总觉得有些难堪。   琴知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忙指着门口位置道,“爷来了,让爷去叫吧。”   正准备躲在门口偷听一下却被发现的季云舒:能不能让我先隐藏一下?   然而当瞧见乔连连一脸期待,他又忍不住大步走了出来,“是想要个厨子帮忙?碧松,去把大厨房的几个师傅都叫过来。”   碧松应是,一溜烟地跑了。   也就半盏茶的时间,府里胖悠悠的几个大师傅气喘吁吁着立在了连心院的大门前。   “来人啊,把这些肉切成薄片。”季云舒指了指桌上的两块冻羊腿。   几个师傅对视了一眼,迟疑着上前,操起了刀。   他们都是各地有名的大师傅,因为做到一手好地方菜被搜罗到府里,平日里也就给郡王做做菜,多数时候都不用动弹。   也因为此,他们个个都养得肥肥胖胖,一身猪油。   早先听说府里来了个小寡妇,做的一手好菜,引得整个府里的丫鬟小厮垂涎不已。   几个大师傅都有些不屑,一个小寡妇会做什么,只有男人做的饭才好吃。   在京城,他们只承认宫里的御厨比他们厉害,其他人概不承认。   至于那个小寡妇,什么都不是,不过就是一群人为了拍郡王马屁故意做的假罢了。   今日头一次进了这连心院,看到了一排三个铜锅,几个师傅对视了一眼,突然发现小寡妇可能不太简单。   尤其是她演示了一遍如何切羊肉薄片之后,几个师傅更加心惊肉跳。   肉冷冻一下好切是真的,但凡会做饭的人都知道。   但冻透了之后可以切成薄卷,却没几个人知道。   等到乔连连把薄卷端过去,几个孩子夹着往锅里这么一涮,片刻捞出来,沾点麻酱就吃的时候,几个师傅再次瞪大了眼睛。   这……这能熟?   这……能好吃?   乔连连才懒得理会这几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师傅,只教了一遍,让他们好好切肉,就跑去铜锅前涮肉去了。   她还不忘招呼季云舒,“郡王来一起吃肉。”   季云舒可是真实吃过涮羊肉美味的人,当即也不客气,拿了双筷子,坐下就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人多力量大。   四个大师傅一起切,成盘的卷肉被端了出来,前头一盘刚吃完,后头一盘就送了过来。   “娘,这样肉真好吃,比烤着还要好吃。”小胖子顾楼真心实意的称赞。   顾鹊摸了摸因为练琴包起来的手指,横了他一眼,“你每次吃到新的东西都这么说。”   反正后头吃到的,总比前头吃到的好就对了。   顾楼嘿嘿一笑,也不介意,仍旧在那闷头涮肉吃。   因为涮羊肉用骨汤比较好,所以一锅四个格子,其他三个基本都是空着的。   乔连连怕几个孩子吃栽了羊肉,便引导着他们去吃别的菜品。   “城儿,你在辣锅里涮冬瓜是不对的。”她含笑把冬瓜下在了菌菇汤里,又把肉类下进了辣锅里,最后把小白菜等放进了番茄锅里。   如毛肚等是片刻就捞出来,冬瓜和小白菜却可以煮的稍久一些。   不同的菜品在不同的锅里煮出来,是和大口吃肉不一样的滋味。   几个孩子一下子就爱上了不同的菜品。   顾城性子淡,爱食素。鲜香味美的菌菇汤里煮出来的冬瓜是他的心头好,娃娃菜煮两根也鲜美的紧。   顾鹊较能吃辣,喜欢吃辣锅里的冬笋,海带,和肠类。   顾钟性子也淡,菌菇番茄都能吃一点,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偏爱番茄锅较多一点。   顾歌年纪小,只吃骨汤,素菜不免觉得没味儿,但小姑娘机灵,在蘸料里放点盐,蘸着吃味道就综合了。   至于顾楼……就没有他不吃的。   辣锅,辣的呲溜呲溜也要吃。   菌菇,新鲜味美多吃两口。   番茄,酸酸甜甜多来两口。   骨汤……不太好吃,但勉为其难能多吃几口。   有时候乔连连一度怀疑,这世上就没有小胖子不吃的东西。   直到,她把一碗猪脑下到了辣锅里。   猪脑腥,普通锅压不住,只有辣锅才能勉强遮盖住那股子血腥味。   约莫盏茶时间,乔连连把一块猪脑捞了出来。   顾城和顾钟第一时间放下了筷子,不吃了。   顾鹊犹豫了一下,夹了一小口尝尝,结果呕了一声,也不吃了。   乖乖小顾歌更是碰也不碰,直接缩到了娘的怀里。   只有顾楼兴高采烈的夹起一大块猪脑,放进嘴里,高兴的咀嚼。   下一瞬,他干呕一声,把整口猪脑吐了出来。   一旁的雅知眼疾手快,拿了帕子帮他兜住嘴,好险没弄到身上。   “呜哇……”刚吐完,小顾楼就咧着嘴哭了,“娘,这是啥,好难吃啊,好恶心啊。”   乔连连一脸无辜。   这只是一块猪脑而已,在现代有不少人喜爱,怎么到了顾楼这里,竟惹来了干呕。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   旁边一个大师傅嘴快道,“我知道,这是猪的脑子。”   猪的,脑子……   顾楼颤巍巍的张着嘴,片刻后,嚎啕大哭。   从此以后吃货顾楼的单子上出现了唯一永远不会碰的东西,那就是——猪脑。   确切说,是任何脑子。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你们吃猪脑吗--其实我很喜欢,尤其是烤出来的,放点香葱小咸菜,美味的紧。 第228章 送筏子   将小胖子抱在怀里哄了半天,又许诺明日再给他涮羊肉吃,吃到饱,小胖子才勉强停住了哭泣。   “娘,明天真的可以吃涮羊肉吃到饱吗?”小胖子对羊肉执念得很,“能再加两块卤羊腿吗,好久不吃想得慌。”   “你啊。”乔连连点了点他的鼻尖,“自是可以。”   不说四喜楼已经开始试营业了,就算四喜楼没开业,乔连连也能自己卤羊腿给孩子们吃。   不过如今的羊肉,和最开始的羊肉,已经不是相同的价格了。   犹记得一年多以前,乔连连最开始做卤羊腿的时候,羊肉不值钱,一头猪至少二两银子,一头羊却只要一百文就能买走。   在大虞王朝,人们对羊皮的需求远远大于羊肉,以至于羊肉价格低廉。   可随着四喜楼吃羊肉风潮涌现,安阳郡的羊肉价格率先上涨,到如今,整个大虞王朝的羊肉都涨了。   算一算,至少翻了三倍。   幸亏韩兆有先见,打从羊肉串火爆时候就开始畜牧自己养羊,到如今虽说偶尔还需要购买外羊,但大多数的肉已经可以自产自销了。   末了,羊皮还能卖一笔钱。   韩东家也算是将羊利用的淋漓尽致了。   乔连连来京城后也购买过羊,因为物价不同,这里的羊一头至少要到五百文了,比去年乔连连买的价格足足翻了五倍。   搁那会,乔连连肯定无比心疼。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便是买上五十头羊都眼睛不眨。   当年那个一人吃力赚钱养五个孩子的小寡妇,已经变成了一个颇有财产的小寡妇了。   “娘,你在想什么。”顾城喝了点煮过菜的菌菇汤,因为熬煮太久,汤汁已经浓稠到黏舌头,但却有种意外的鲜香。   “在想过去。”乔连连微微一笑,“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   那会几个孩子吃的不好,个个面黄肌瘦,身量不足。   这一年来,她不停的给几个孩子进补,又想着法的锻炼他们,现如今个个面色红润,生龙活虎。   顾城而今十一足岁,十二虚岁,已经是一个小大人模样了。   顾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不知将来被哪个臭小子摘走。   顾楼顾钟也都长了个子,尤其是顾楼,小胖子能吃能喝,是家里最壮实的孩子。   就连当初那个路都走不好的顾歌,都已经有种窈窕淑女的既视感。   乔连连望着五个孩子,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明明她的实际年龄也才十六七岁,可却有一种四十岁的沧桑心态,仿佛淌过了人生的大半条河。   顾城心底微微一揪。   他不喜欢娘这样,明明娘也是明媚的年纪,明明她也会放肆大笑,可有时候她又那么忧郁,好像一瞬间抽离了这个世界,在天空俯视着这世间所有的人。   “娘。”少年语气深沉,“你不要怕,我和爹会一直站在你的身畔,保护你,做你的支撑。”   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对吧爹。”他瞟了季云舒一眼。   季云舒知道大儿子的意思,微微一笑,“那是自然。”   前几天张妈妈传来消息,长公主竟然要重新扶持安乐郡主,只为了对付乔连连。   季云舒最开始是气愤,等缓过来就想通了。   一个长公主为四喜楼做了筏子还不够,竟上赶着又送了个安乐上来。   既然如此,他只能替连连谢谢母亲大人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我一定会早更的,到时候你们要奖励给我银票,嘤嘤嘤 第229章 四喜楼开业   四喜楼试营业十天,大获成功。   不仅火锅被推到了需要抢破头预定的地步,羊肉串也成了京城百姓的心头好。   按照这种在夏季吹着风食用的美味,冬季太冷,该罕有人问才对。   但韩兆心思灵巧,竟然在大堂里安了地暖,包厢里也都布置了取暖设备。   到了冬天,把火烧旺盛,再配上烧烤用的小木炭,就算门窗都开着,整个四喜楼都是暖的。   有时候,一些太冷的路人都会忍不住靠近四喜楼,试图取取暖再走。   韩兆也不让人撵他们,还主动配备了些木椅板凳,叫这些人在门窗位置好好歇息一下。   慢慢的,大家提起四喜楼,都是夸赞声,鲜少有诋毁。   十日试营业后,四喜楼暂停休息三天。   三天之后,正式开业。   这次,每日火锅预额度从十个提高到了二十个,菜式品种也多了近乎翻倍,可以说是将安阳郡的四喜楼菜式原样复刻了过来。   京城的吃货们全都沸腾了,纷纷派了小厮丫鬟过来订锅子。   原先试营业的时候只订当天的锅子,订完就没了。   现在正式营业,东家松了口,可以预定。   结果才两个时辰,之后半个月的锅就订没了。   乔连连到的时候,韩兆正捧着一堆订银傻笑呢。   一顿火锅成本不过半罐铜钱,算上锅子的成本,顶天了也就一两,更何况锅子是可以重复使用的。   可四喜楼一顿火锅的预定价格就得十两,真正吃上一顿,少说三四十两银子。   这里面可都是白哗哗的利润啊。   韩兆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从没见过利润这么高的,甚至一度心惊胆战过。   但乔连连却说了,四喜楼既然是酒楼,就得有酒楼的样子,谁家开店成本价卖东西啊,不得亏死。   更何况火锅还是店里最大的招牌,即使成本没那么高,只要数量限制住了,根本不会有人喊贵。   不过这也提醒乔连连了。   她想到后世一个品牌,明明里头的东西比超市买要贵上好几倍,但却依然有人络绎不绝的进店吃饭,除了口味确实不错,服务也是一等一的好。   于是她生了个大胆的想法。   在四喜楼整顿三日准备正式开业的三天里,她从瑞王府探脉回来,便加紧培训了一批小二哥,教他们如何待客,如何笑容满面,又如何机灵的提供各式服务。   虽说达不到后世那个品牌那般无微不至,但至少也要让花银子吃饭的客人感到物超所值。   至于效果嘛。   简直好的出奇。   许多客人一进店,小二哥就上去接待,将客人引去订好的包房,亦或者合适的桌上。   因为四喜楼内格外暖烘烘,客人难免燥热,小二哥一旦发现客人将外裳脱下,就走过去将客人的外裳拿细软棉布包裹起来,置放在离客人最近的位置上。   客人吃饭过程中,一旦有任何需求,小二哥都会第一时间冲过来。   端茶,送水,无微不至。   多少客人一边惊讶一边享受着服务,末了走的时候还要夸上两句,“四喜楼的小二哥,的确不错。”   乔连连听到了就在旁边掩着嘴笑。   笑着笑着,想起今天会发生的事情,她笑容又淡了下来。   “韩东家。”乔连连轻声道,“之前跟你说的事儿……”   “你放心。”韩兆立马拍了拍胸脯,“金贵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上午收的银钱也都挪走了,现在柜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时辰内的定金,乔娘子放心,我一定会把咱的损失降到最低。”   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乔连连嫣然一笑,心底忽然就放松了。   季云舒最开始告诉她,长公主可能会让安乐郡主在四喜楼开业之际捣乱的时候,她心底是有些许紧张担忧的。   尽管大儿子和季云舒都安慰她,不要担心,会保护好她和四喜楼。   但乔连连还是有些不安。   她提前告诉了韩兆,四喜楼可能会遇到的事情,又告诫他注意防备。   原是想着别有人捣乱坏了四喜楼的招牌,结果这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竟然从始至终在意的是钱,钱,钱。   不过韩兆说的话,到底还是温暖了乔连连。   虽然长公主和安乐郡主都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人,但乔连连背后站着这么多亲人朋友,拥有那么多支持和温暖。   她无所畏惧。   然而直到天色将黑,几个孩子都放学来四喜楼了,该来的人还是没有来。   乔连连有些疑惑。   韩兆安慰她,“人家要来,你担心,人家不来,你还担心,想那么多干什么,总不能因为别人一句话让自己寝食难安吧。”   乔连连豁然开朗,一手拉着大闺女,一手抱着小闺女,带着几个小子,进了二楼的包房。   这是韩兆特意留给她的,靠近大门口的位置,窗户又大又敞亮,能正好看见大门口的情况。   “孩子们,想吃些什么。”乔连连笑盈盈的问着,目光落到了顾楼的身上。   家里五个孩子,就这个最贪吃,一般问吃什么,也都是他踊跃举手。   可谁知道小胖子今天有点蔫儿,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倒是顾鹊率先道,“娘,还想吃涮羊肉。”   乔连连含笑应了,叫了个小二哥去上锅子和羊肉,然后托起小胖子圆乎乎的脸,柔声问道,“楼儿,今儿是怎么了?”   顾楼扁扁嘴,“没……没什么。”   “真的没事?”乔连连挑了挑眉,一脸不信。   “真的没事。”顾楼犹自嘴犟,一脸仇大苦深,却死不承认。   乔连连也不跟他杠,将胖儿子抱上膝盖,含笑看向外头。   好巧不巧,一辆颇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店门前。   一般来四喜楼吃饭的都是些公子哥,多是走路,少有马车。   便是坐马车,也都坐些质朴的木马车,简单干净,一看就是男人的车。   可这辆马车,颇为豪华不说,还挂着粉色的少女心帘子,一看便是个姑娘。   乔连连挑挑眉,直觉这次怕是正主来了。   她放下胖儿子,站在窗前,微微前伸,一脸认真的看着马车位置。   片刻后,马车帘子被掀开,竟然是她! 第230章 姐妹花   粉色的马车帘子轻轻撩了起来。   乔连连还以为是等待已久的安乐郡主,谁知道竟然蹦下来了个小姑娘。   这还不算完,小姑娘身后紧跟着又蹦下了个更小的姑娘。   紧接着又蹦出了两个年龄参差不齐的丫鬟,分别跟在了两个小姑娘的身后。   “主子,这里就是四喜楼了。”稍大一点的小姑娘身后的丫鬟道。   大一点的小姑娘点了点头,表情深沉,眼底却藏着暗喜,“好了,我们进去吧。”   这四个人一走进店,便有小二哥迎了上来,“欢迎,两位姑娘可有预定?”   大一点的不动声色,“我没有预定,但是我认识你们东家的儿子。”   小二一愣,还以为说的韩暮,忙不迭的道,“原来是韩公子的朋友,里边请,里边请。”   “韩?”大的姑娘一愣,却没有否认。   倒是小点的姑娘嘀咕道,“余嫣儿,你不是说你的朋友姓顾吗?”   余嫣儿回头,瞪了一眼妹妹,“余然儿,闭上你的嘴不会死。”   余然儿不服气,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   两个人跟着小二哥一路往里走,进了个备用的包房。   这是韩兆特意留的,就是怕来了什么没有预约但是又惹不起的客人,以备不时之需用的。   韩暮虽说只是个小孩,但毕竟是韩东家的独子,他的朋友,还是需要好好对待的。   小二哥斟上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包房,关上了门。   一回头,正好看到了乔连连站在后头。   “乔东家。”他吓了一跳,“您怎么在这里?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原先在安阳郡,大家叫韩兆为韩东家,对乔连连却称呼为乔娘子。   这乃是因为乔连连这东家是后头升级的,大家叫习惯了一时间改不过来口。   等到了京城,乔连连作为相当大的一个东家,自然也就升级成为了乔东家。   是比乔娘子要好听多了。   “没什么事。”乔连连目光严肃,眉头微皱,“就是看你把这两个人引进了包房,也没有核对一下她们的身份。”   小二哥吓了一跳。   他是看那马车价值不菲,两个姑娘又谈吐得当,不像是什么骗子老赖,才没核对身份的。   难道,乔东家认出了那两人?   小二哥吓坏了,“乔东家,我这就去核对身份,这就去。”   “不必了。”乔连连摆了摆手,“她们的确不是韩暮的朋友,不过既然已经坐下了,那就好好的待客吧。下次记得审核一下身份便可。”   小二哥忙不迭的点头,弓着腰离去。   剩下乔连连一个人站在包房门口苦苦思索。   余嫣儿,这个原女主,据她所知已经跟皇长孙虞非昇打的火热了,现在来四喜楼是为何?   还想打顾城朋友的头衔来,难道她不怕虞非昇误会?   还是说,她依然对顾城有这想法?   乔连连因为这个想法有点炸毛。   好在顾城的轻声呼唤,将她的毛一瞬间捋平,“娘,你在这做什么。”   乔连连猛的回过头,就看见大儿子带着胖儿子,站在他们的包房门口,神容平静,不见半分波澜。   倒是胖儿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这会仍旧双眼发直,一副呆滞模样。   乔连连突然就想笑。   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   红润的薄唇微微勾起,且弧度越来越大,证明她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是一个老母亲看到自己疼爱的孩子们最真实的表现和想法。   “没什么。”乔连连转过身,“回去吃饭吧。”   顾城平静的点点头,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娘几个缓缓转身,正准备回包房。   冷不防身后的包房门忽然被拉开,一阵吵嚷声传来。   “余嫣儿,你不要太过分,仗着爹娘爷爷疼爱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我。”一个不过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哭着冲了出来,“明明是你非要我陪着你来者劳什子酒楼吃饭,现在没找到人,就成了我的不是,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紧接着,余嫣儿气急败坏的跟了出来,“你嚷什么嚷,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偷偷跑来酒楼是吗?余然儿,你不许闹。”   “是我在闹还是你在闹?我不吃了,我要回家。”余然儿跺脚。   余嫣儿脸色涨红,单手抓住她衣领,威胁道,“余然儿,你要是这么闹,回家我……”   她到底还是有点意识的,威胁的话脱口而出时候,还不忘左右看了两眼。   结果这一看,就见到了似笑非笑的乔连连,一脸平静的顾城,还有双眼冒火的顾楼。   余嫣儿的心,一瞬间飘到了半空中,又跌倒了山崖下,最后摔成了两瓣。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余然儿也嗅到了空气中的不同寻常,啜泣声小了下来。   包房与包房中央的地段,空气仿佛凝滞了。   良久后,是乔连连嫣然一笑,打破了周遭的粘稠。   “原来是余姑娘。”她礼貌性地道,“安阳伯府的客人远道而来,未能相赢,实在不好意思,敢问在店里吃的可还舒心?”   竟是完全不把刚才的闹剧当一回事,摆出主人家的姿态来招呼客人。   余嫣儿呆呆的望了她两眼,嘴唇微抖,好大会子才露出尴尬的笑意,“让顾夫人见笑了,舍妹不懂事,在贵店大喊大叫,还请顾夫人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   乔连连笑着没说话。   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尤其是看了今日她对妹妹的另一副面孔,简直将余嫣儿厌恶进了骨子里。   但这里是四喜楼,乔连连身为东家,必须要保持应有的气度。   她含笑道,“小事情罢了,余姑娘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叫我。”   言罢看向顾城,发现他一直平静的望着别处,这才满意的道,“我们就先回去吃饭了。”   余嫣儿张了张嘴,本想与顾城打个招呼,结果乔连连刻意强调了一下在吃饭。   再加上之前的闹剧,她也没脸再说什么,只能忍着气,拉着余然儿回了包房。   这边,乔连连也一手拽着一个儿子往回走。   顾城自是懂事又不费力气的。   小胖子却像脚黏在了地上似的,怎么拽都拽不动。   乔连连回过头,就看见那叫余然儿的小姑娘也同样扭着头看过来,目光正好和顾楼的汇聚在一起。   杀气,一触即发。   【作者题外话】:先两更(假装很早的亚子) 第231章 顾楼的欢喜冤家   小胖子撅着屁股,一副不愿回屋的模样。   要在往常,乔连连就依着他了。   可现在,好不容易把那个原女主跟大儿子隔离开,乔连连可不想再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于是她暗中使劲儿。   小胖子虽然学了武,力气大了很多,但跟天赋异禀的后娘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点的。   在你来我往较量了两三分钟后,小胖子被乔连连一把拎进了屋。   顺手甩上了屋门。   同样甩上屋门的,还有余家姐妹。   “余然儿,你在外头跟我大吼大叫,是想把余家的脸都给丢干净吗?”余嫣儿凶神恶煞。   余然儿一脸倔强,“是你先吼我的。”   “我是在屋里吼的,你是在外头吼的,这能一样吗?”余嫣儿连连跺脚,“别忘了,你我可都是余家的姑娘,你自己不要脸,我还要呢。”   “要脸跟那个皇长孙勾勾搭搭?”余然儿不屑的笑了,“姐姐,你不觉得和你比起来,我的吵吵闹闹什么都不算么。”   余嫣儿震惊的看着她,好大会子举起手,似乎想一巴掌甩过去。   然而想到余然儿倔驴似的性格,她又缓缓的放下了手。   “然儿,你不要瞎说,一笔写不出两个余字,我真要是丢脸了,你能好过?”余嫣儿赔着笑脸,“大不了那两身布匹我都让给你,让给你还不行吗?”   余家虽是伯府,但终究没落了。   如极品美味,上等缎子,都是偶然间才能得到一些。   那自然的,就不能做到雨露均沾,人手一件。   以前,作为家里最受宠爱的孙女,好东西都是优先提供给余然儿的。   后来,姐姐余嫣儿不知道怎么回事,摔了头一下,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又聪明,又伶俐,还会写实作词,把家里的长辈哄的团团转。   自然而然的,最受宠爱的女孩,就从余然儿变成了余嫣儿。   前几天府里来了两匹月光缎,余然儿稀罕得紧,结果祖父又抬手给了余嫣儿,她怒火中烧,跑去跟余嫣儿吵了好几次架,就是为了索得一匹月光缎。   余嫣儿不肯给,俩人闹得愈发不愉快。   今天能来四喜楼,还是余嫣儿许诺,说下次有了好东西全都给她,余然儿才跑过来的。   结果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儿。   余然儿也是憋得狠了,才把不小心看到的事情讲了出来。   “我不会告你的状。”小姑娘年纪不大,性子却跟脾气一样倔强耿直,“但有一天你真被揭发了,我也不会帮你,余嫣儿,你好自为之。”   她说完,拉开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余然儿,你不吃饭了么?”余嫣儿在屋子里扬起声音喊。   余然儿才懒得理她,下了楼,走到安阳伯府的马车跟前,蹦了上去。   “小姐,就你一个人吗?”车夫有些奇怪。   余然儿点了点头,正要钻进马车,突然福至心灵的回了头,正好看到二楼窗口前趴着的顾楼。   她扬扬眉,给了顾楼一个带着杀气的眼神。   顾楼用冷厉的杀气回了过来。   余然儿不服气,正想也瞪回去,窗子里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小胖子一把薅了回去。   她想起那个气质不俗,谈吐大方,还暗暗给余嫣儿吃瘪的夫人,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容,坐进了马车里。   “回家。”   “好嘞!”   【作者题外话】:就,突然开始安排几个孩子了,元芳,你们怎么看? 第232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包房里。   乔连连将胖儿子从窗口一把薅回来,按到了软塌上。   紧接着,顾鹊站左,顾城站右,一人一边按住了小胖子的肩膀。   乔连连正对着他,目光严厉,神情冷肃,“小楼,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需要交代一下。”   从刚才顾楼不愿意吃饭开始,乔连连就觉得胖儿子有点不对劲。   等见到了余家姐妹,她更确信这个小胖子身上发生了些许不同寻常的事儿。   至于刚才小家伙扒窗户的行为,不过是让她确认了,事情跟余嫣儿没关,而是跟余然儿有关。   这让乔连连松了口气。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原女主就行。   “对,老实交代,不然断了你的粮食。”顾鹊不愧是大姐,张嘴就摸到了弟弟的命脉。   小胖子嘴巴张了张,圆脸委屈的挤成朵菊花。   “小楼,你以前可没瞒过娘什么事。”顾城意味深长。   是啊,以前娘几个多亲,五个孩子从来不瞒娘亲任何事,哪怕拉的屎有点绿都要专门跟娘说一声。   顾楼扁扁嘴,眨眨眼,心房终于被攻破,低下头,委屈道,“那个……余然儿……欺负我。”   乔连连和其他几个孩子俱是一怔。   高高壮壮,同龄人内难逢敌手的小胖子,居然……也会被欺负?   在顾楼委屈的声线里,他们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前情提要:顾楼被乔连连安到了一所武馆里,日日跟着练功学武,虽然谈不上特别勤奋,但天赋不错,又有底子,学起来颇为神速,也就个把月就掌握了一套拳法。   武馆老师认真的夸赞了小胖子。   小胖子心底欣喜,愈发认真,放了学也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在路上演练起拳法。   这厢,小家伙演练的如痴如醉。   不远处,一个乞丐偷摸了个华服男子的荷包。   华服男子反应很快,但小偷跑得更快。   顾楼原是不爱管这种闲事的,毕竟他年纪太小,乔连连对几个孩子的教育一向是:可以当英雄,但永远要先保护好自己。   可武馆老师的夸奖让小胖子有点膨胀,他动了动圆润壮实的肩,又看了一眼干瘪瘦弱的小偷,屈膝弯腰,用尽毕生最快速度冲了过去。   打人,抢荷包,一气呵成。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把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偷留下来。   小胖子看着掌心里的荷包,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会,华服男子也跑了过来,从小胖子手里接过荷包,刚要道谢,嘴角笑容僵住了。   顾楼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华服男子复杂的神色,“钱没了。”   钱没了?   明明荷包还在,怎么钱没了?   难道是那个瘦弱的乞丐把钱拿走了,留了个荷包下来?   第一次当英雄的顾楼傻眼了,懵逼了,不知道怎么办了。   华服男子叹了口气,也没难为顾楼,自认了倒霉。   这时候,一个小姑娘走了过来,“三叔,怎么了?”   这个女孩,就是余然儿。   当她听华服男子说完了经过后,便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顾楼身上,“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好心跑去阻拦小偷?阻拦了却只留了个荷包,我现在怀疑你和那人是同伙,故意想法子来脱身的。”   顾楼那个憋闷,怎么做了好事还要被误会,早知道他就不帮忙了。   白惹一身骚。   “不是我。”他倔强道,“我也是刚抢到荷包,跟你叔叔过来就只差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我跟他不是同伙。”   “我也没说你一定是。”余然儿直言不讳,“只是心有疑虑而已,毕竟有这种可能性。”   心有疑虑还不够吗?   顾楼委屈极了,大眼珠子里都是泪水,恨不得立马将那个小偷抓来以证清白。   余然儿见他这副模样,反倒是叹了口气,“好了,也没说你一定是,既然你不是,那我要谢谢你的伸手相助。”   顾楼扁着嘴没讲话。   余然儿上前了一步,还想再说些什么,顾楼忽然伸手要抢那荷包走,“多少钱,我赔给你。”   华服男子下意识的将荷包往后背一塞。   顾楼便抓了个空,引得脚下一踉跄,往前一摔,正好撞到了余然儿的身上。   “嘶。”余然儿倒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左胸口的位置热热的,她一低头,就看见顾楼刚好单手抓在上面。   七八岁的小女孩,其实身材还没发育,但却早就明白了男女有别。   余然儿吓坏了,一把推开顾楼,缩在了华服男子的身后。   “你这厮委实可恶,我们已经不追究丢钱一事,你还非要不依不饶。”小姑娘气的跺脚,“谁要你赔了?谁稀罕你赔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报复我怀疑你。”   “我不是。”顾楼这孩子嘴笨,只知道一味地反驳。   但这次,余然儿没有原谅他。   她扬起手,给了顾楼一个巴掌,便气呼呼的离去了。   可怜胖儿子捂着发红的脸颊,呆呆的立在原地,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也许他最错的,就是不该见义勇为吧。   ……   故事讲完了,顾楼的大眼里也含上了满满一层的泪。   他哽咽着道,“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白白挨了一巴掌,这个人也太是非不分了,我可是好心帮忙……”   说着,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乔连连抽了抽嘴角,心底有些为难。   这件事乍一看起来,好像是余然儿不讲理,但对方也及时认错止损了,并没有不依不饶的揪着胖儿子不放。   毕竟这种假装见义勇为,实际上故意放同党脱身的事,在京城屡见不罕。   后头的事嘛,看着想像胖儿子错了,但追究起来,最吃亏的还是黄花大闺女余然儿,人家打一巴掌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虽然,乔连连很心疼就是了。   胖儿子还在委委屈屈的抽噎,乔连连头痛的按了按眉心,“你们两个都没有错。”   顾楼的哭声一下子顿住了。   “她误会你是她不该,你碰到她是你不该,不如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可好?”后娘摸了摸小胖子的头,柔声安慰。   “冤家宜解不宜结,那女孩看着也是个刚直的,没必要如此敌视。”顾城也道。   小胖子扁着嘴没说话。   看样子,心底还是有些不甘。   乔连连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罢了罢了,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也拥有各自的际遇。   谁能说清楚,正在发生的一切是好是坏呢。 第233章 安乐郡主   不管怎么说,将缘由倾诉了出来,小胖子的心情好多了。   再加上后娘一顿柔声安慰,姐姐顾鹊细心拭泪,小胖子心情由阴转晴,摸起一双筷子就开始捞肉。   切的薄薄的羊肉卷,放在滚烫的骨汤里,眨个几次眼睛,就变色熟透。   捞出沾着麻酱,端的是美味无限。   乔连连看几个孩子吃,自己心底也高兴,摸了双筷子正准备捞两口。   只听得“吱嘎”一声,又一辆透着粉嫩气息的马车停在了四喜楼门前。   早就站在门口的胡掌柜麻溜迎上前,“欢迎,请问几位,可有预定?”   马车里没有动静。   胡掌柜眨了眨眼,仍旧好脾气的问,“欢迎,请问几位,可有预定?”   前几日乔连连培训小二哥的时候,胡掌柜也跟着听了一会,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乔连连来了兴致,放下筷子,在窗口上探着头看戏。   在胡掌柜问到第三遍的时候,马车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老规矩,先伸出一双葱白似的手,撩开粉嫩嫩的小帘子,紧接着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   好吧,乔连连认错。   没有什么如花似玉。   伸出头来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面色黑黄,小眼睛小嘴巴,不能说多丑,但跟如花似玉肯定是不沾边的。   就连胡掌柜也抽了抽嘴角。   来京城那么久,他还头一次看到长相那么平凡的姑娘呢。   好在姑娘下来之后,没有大模大样的往里走,反而是谦卑的回身,细细的道,“郡主,请下。”   郡……郡主?   正在吃瓜的乔连连一瞬间就振奋了精神。   腰不弯了,脖不伸了,连眯着的眼都睁大了。   好家伙,等来等去,正主终于来了。   也不知道这个据说对季云舒无比倾心的安乐郡主,能有什么高级的招数。   乔连连跃跃欲试。   此时,马车里又伸出了一双手。   肤若凝脂,白皙细长。   紧接着,是一截白玉似的皓腕,轻轻搭在了丫鬟的身上。   丫鬟卑躬屈膝,一点点的降着力度。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安乐郡主终于探出头来,踩着小丫鬟的背,落在了四喜楼的门口。   她生了一张鹅蛋脸,皮肤白皙幼嫩,上头一双有神的大眼睛,笔挺的鼻梁,和偏薄的双唇。   说起来,不丑,甚至颇为甜美。   但乔连连总觉得她长得有些单薄。   大眼睛高鼻梁,配上稍微丰满点的嘴唇,是英姿飒爽。   小眼睛窄鼻梁,配上薄薄的唇,是柔美秀气。   当大眼睛遇到薄唇,总觉得有点单薄,撑不起来,甚至想给她丰个唇。   “这里便是四喜楼?”当她一说话的时候,大眼睛里流露出凌厉的气息,配合微微抿嘴的表情,更显不好相与。   “回郡主的话,是四喜楼。”小丫鬟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恭敬道。   安乐郡主不屑一笑。   不过就是个小酒楼罢了,姨母还如此郑重的叫她过来,要好好给乔氏一个下马威。   真是白瞎了她安乐郡主的威势。   不过,姨母能重新重用起她,总是好事儿。   说起来,还得谢谢这破酒楼呢。   安乐郡主微微一笑,连个余光都没有给胡掌柜,抬脚便进了大堂。   躲在一旁看戏的韩兆见势不妙,快步走了出来,“敢问这位姑娘,几位,可有预定?”   安乐郡主瞟了一眼他,“没有预定。”   笑话,堂堂安乐郡主吃个饭还要预定,是瞧不起她,还是瞧不起她背后的无双长公主。   “没有预定啊。”韩兆满脸笑容,“看姑娘是一个人,不知道这边的桌子可不可以。”   他指着大堂角落较小的两人桌。   安乐郡主的脸色一瞬间耷拉了下来。   她旁边的丫鬟厉声呵斥,“你敢让郡主坐大堂?好大的胆子,你这破店是不是不想开了。”   韩兆早就知道京城贵人多,也知道动不动就会有人狗仗人势。   但毕竟还没遇见过。   今儿头一遭,虽说是个面容平凡的小丫头,但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要不是有乔连连的话在前头,韩东家几乎就要弯腰俯身,恭敬的将这郡主给请进包房里了。   “郡主,不是我不给您安排,实在是四喜楼有规矩,包房只接受预定,没有预定的客人只能坐在大堂,或者下次。”他咬咬牙,强撑着道。   虽然郡主很可怕,但为了给乔娘子撑腰,他必须坚持住。   “别人需要预定,郡主也需要?你是不把郡主放眼里,还是不把皇家放眼里?”丫鬟继续厉呵。   韩兆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哪里敢跟郡主作对,又哪里敢跟皇家作对。   要不是为了乔连连,要不是身后还站着个安平郡王,他一个生意人,早就低伏做小,不敢动弹了。   “草民不敢。”韩兆擦着额头的汗水,“只是四喜楼有四喜楼的规矩,还望郡主见谅。”   竟是丝毫不退让。   安乐郡主的表情彻底黑了下来,神色也满是不耐。   眼瞅着她就要发脾气,看够了戏的乔连连终于从楼梯上缓缓地走了下来。   “韩东家,不如就将我那个包房让出来吧。”她声音婉约,语气柔和,一副贤良模样,“怎么能让郡主坐在外头。”   这话听着舒坦,安阳郡主的表情缓和了片刻,对乔连连投去了赞赏的眼神。   韩兆叹了口气,“既然连连你这样说了,那也只能如此了。”   安阳郡主的瞳孔骤然放大,又缩小,再放大。   连连。   乔连连?   是她!   那个让云舒哥哥不愿意娶她,甚至不愿意见她的,贱女人?   安乐郡主猛地抬起头,赞赏不复存在,只剩下凌厉的杀气。   “你便是乔连连?”她沉声道,“还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乔连连微微吃惊,依旧是纯良模样,“郡主怎么知道民妇名字?真是三生有幸。”   她笑了笑,仿佛真的是感到幸运。   安乐郡主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她平生最讨厌这种看似单纯无辜的人了,尤其这个人还是抢走她云舒哥哥的乔连连,安乐郡主再也克制不住从进门就开始燃烧的火气,指着乔连连冷喝道,“贱妇,原来就是你无名无分的住进清平郡王府,霸占了云舒哥哥,害的云舒哥哥跟姨母势如水火,你这个祸害别人的妖女,贱妇。”   【作者题外话】:瞄了一眼右下角,先放两更 第234章 智商低下   一连串的话骂下来,不光周遭的百姓愣了,连乔连连也愣住了。   她还以为这个安乐郡主有多厉害,心思有多缜密,结果一见面就把所有的事情抖落出来,还在公众之下破口大骂,不顾忌丝毫形象。   这智商……   乔连连私以为,她可能还没有那个丫鬟小蛮聪明。   “你这贱人。”安乐郡主还在那喋喋不休,“你以为云舒哥哥是真的喜欢你吗?也不想想你带着五个孩子,还是个寡妇,谁稀罕你,破鞋一只,赶紧滚出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眼角抽搐了一下。   好吧,她必须得承认,她被长公主恶心到了。   相比较于手段凌厉,但却始终顾着一层面皮的长公主来说,这个安乐郡主实在是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比智商,比说话的艺术,乔连连自认能回击一二。   可比这泼妇骂街,她输了。   她败给了安乐郡主。   “怎么,没话说了?”安乐郡主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些,仍旧满口喷粪,“识相的就赶紧滚,被整天缠着云舒哥哥,赖在清平郡王府,真把自己当棵葱了,云舒哥哥才不会娶你这种不详的寡妇,你看你全身上下跟个豆芽菜似的,谁会稀罕你,贱妇,你和你的几个孩子都是贱货。”   乔连连的面色顿了一下,眸光深沉了许多。   安乐郡主骂她没关系,在短暂的无语过后,她甚至可以生起看戏的戏谑念头。   但骂了她的孩子,就是不行。   “郡主慎言。”乔连连冷下脸,三两步走到四喜楼门口,“民妇的孩子可没得罪郡主,郡主再愤恨,也不该连坐几个孩子。”   “贱人的孩子当然也是贱人。”安乐郡主却以为戳到了乔连连的痛楚,得意洋洋道,“你是大贱人,那几个小的就是小贱人。”   乔连连勃然发怒。   她猛地抬起头,窜步上前,刚要举起手。   就听得“啪”的一声。   有个人挡在她面前,扬起手,利落的甩了个巴掌。   正中安乐郡主的脸。   一旁的韩兆简直惊呆了,食客们也都纷纷睁大眼睛。   跟郡主拌嘴就已经十分了不得了,现在还打了郡主,这四喜楼是要摊上事儿了啊。   “你,你敢打人?”那长相平凡的小丫鬟而已吓坏了,扶着安乐郡主颤抖道,“郡主,郡主你没事吧。”   安乐郡主歪着头,薄薄的嘴唇颤抖着,眼底有狠戾流出。   没事?   怎么可能。   她堂堂安乐郡主,生下来就得了封号,亲母是长公主,姨是无双长公主,舅舅是当今皇上。   谁敢打她?   谁敢甩她一巴掌?   安乐郡主简直恨毒了这个人,她侧着头,感受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痛,眼神仿佛淬了毒似的。   她要杀了这个人。   她要挖出这个人的心肝脾肺,要砍断他的四肢头颅。   她要这个人为这一巴掌付出血的代价!   “你会后悔的。”安乐郡主阴沉沉的说出这几个字,随后抬起了头。   四喜楼门口,热气融融,熙熙攘攘。   层叠的烛光在周围绽放,照亮男子好看的眉眼,冷肃的双目,还有微抿的薄唇。   安乐郡主一下子愣在当场。   她单手捂着泛红的面颊,好大会子颤巍巍喊了一声,“云舒哥哥。”   眼泪潸然而下。   【作者题外话】:看完这一章,是不是有种急转弯的感觉~~~~~~~ 第235章 季云舒认爱   温暖明亮的四喜楼前。   季云舒垂着双眼,薄唇微抿,神色喜怒难辨。   唯有紧紧攥起的双拳,证明他的心情并不是那么愉悦。   然而遗憾的是,这双拳是放在身侧的。   安乐郡主没有看见。   她单手捂着泛红的脸颊,委屈的嚎啕,“云舒哥哥,你怎么可以打我,你以前从来都不会打我的,就是为了这个贱女人,你竟然打我……”   一口一个云舒哥哥,好像与季云舒多亲昵似的。   乔连连心底嘀咕,也有点不舒服。   她瞟了一眼季云舒,男人没有任何动作,仍旧垂着头站在安乐郡主跟前。   于是,乔娘子心底更不舒服了。   好在男人终于动作——他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安乐郡主,薄唇轻启,“你刚才说谁贱人?”   安乐的抽噎声顿了一下。   从刚才看见云舒哥哥的时候,她心底就大呼不妙。   安乐郡主虽然性子莽撞了点,但毕竟是皇家的郡主,她欺负乔连连,是仗着身份上的碾压,肆无忌惮的对待,连一点表面的遮掩都不愿意给。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真的憨,事实上,皇家里能平安长大,又混得还不错的孩子,哪个真正蠢了。   安乐郡主一看到季云舒就知道他是来保护乔连连这个贱女人的。   但她不甘心,也不愿意就此低伏做小。   不仅如此,她还故意提起从前,和两个人的身份,“云舒哥哥,我可是你青梅竹马的表妹啊,为了这么个寡妇,你竟然要打我?你忘了我们一起长大的情份了吗?”   这落到周围的吃瓜食客眼里,八卦之光又瞬间点燃。   是一个小寡妇介入到人家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中间了吗?   安乐郡主一瞬间把自己摆到了受害者的位置。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又是不爽,又是气愤,正要上前一步。   季云舒拦住她,语气平淡,“第一,我与你并非青梅竹马,你自小边塞长大,我在京城长大,前几年你的父亲没了才和母亲回到京城。第二,她不是寡妇,她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污蔑她。”   “你还说她不是寡妇,她带了五个拖油瓶。”安乐郡主被戳起最不快乐的记忆,指着二楼不知何时走出来的五个孩子大吼,“现在都在那站着呢。”   吃瓜食客的眼神从楼下挪到楼上。   一瞬间,不少人都被惊艳了。   这真是五个优秀的孩子啊。   老大堪称俊秀,五官卓越,一看便是美男胚子。   老二秀美机灵,一双桃花眼轻轻一转便有了夺魄之姿。   老三……挺壮实一孩子。   老四唇红齿白,娇软秀气。   老五白嫩可爱,乖巧灵动。   这样的几个孩子,真是人中龙凤,便是得其一都三生有幸。   而这个女人,她居然足足拥有五个。   一时间,吃瓜食客都嫉妒了。   然而这时,只听得季云舒淡淡道,“这不是她亲生的孩子,连连才十七岁。”   十七岁的小娘子,怎么可能生得出十一岁的大儿子。   而且有眼力的妇人都能看得出来,乔连连分明是个黄花闺女,不可能生过娃。   自然而然的,部分食客就更嫉妒了。   没生过孩子却还能拥有五个优秀的娃,偏这五个娃都她感情都很好,这会子功夫已经纷纷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个依偎在乔连连身畔,虽不言不语,却姿态亲昵。   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福报!   乔连连感受着众人火热的目光,露出了羞怯的笑容。   其实她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呢。   “你……”安乐郡主险些被气死,这女人怎么比她年纪还小,看来她只能使出杀手锏了,“可她嫁过人,夫婿早死了。”   不管生没生过孩子,嫁过人,夫婿还死了,就是寡妇。   安乐郡主知道顾绍就是季云舒,但她笃定季云舒不敢说出真相,所以故意拿出来恶心乔连连。   季云舒抬起头,目光森冷的盯着她。   安乐郡主心底有些畏惧,但还是强撑着瞪了回去,“表哥,你不要怪表妹说话难听,寡妇就是寡妇,她嫁过人也是事实,就算你喜欢她,也得考虑季家能不能接受这种儿媳妇。”   当事情上升到家族,便是季云舒也有些许压力。   安乐郡主如此笃定着。   冷不防季云舒微笑了起来,他越过两个儿子的肩膀,单手将乔连连揽进怀里,神色从容淡定,“她不是寡妇,也没有丧夫,因为我还活着。”   字字句句,无一不表明他才是安乐郡主口中的那个“早死鬼”。   季云舒疯了!   一定是疯了!   不光安乐郡主如此觉得,乔连连也觉得他脑子坏掉了。   明明之前费尽心思的掩盖一切,甚至不惜遮掩了面容,结果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要将一切揭露出来?   “之前,与她成婚的是我,一起生活的是我,一直都是我,所以现在她就是季家的夫人,是我季云舒的妻。”男人铿锵有力,一字一句的道。   安乐郡主呆立在原地,只觉得心脏漏风似的痛。   她苦恋了那么多年的云舒哥哥,为什么始终不喜欢她,还将一个姿容平凡,家世平凡的女人视为珍宝。   乔连连有哪里强过她吗?   她好歹是个郡主,乔连连不过就是个小酒楼的东家,怎么配得上云舒哥哥。   “不,不可以。”她惶恐的呢喃,伸手想要去抓季云舒。   季云舒揽着乔连连往后一退,闪避过她的五指。   “安乐郡主,还请自重。”他冷淡道,“这次你辱骂我妻儿,我赏你一巴掌做回馈,下次再口无遮拦,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   清平郡王说话,言出必行。   什么不打女人,不存在的。   安乐忍着泪,看着季云舒冷淡的表情,心底愈发愤懑,索性将目光投到了乔连连的脸上,“别以为这样你就赢了,云舒哥哥承认你又如何,姨母不会承认,季家不会承认,你永远做不了季家的夫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出四喜楼。   平凡脸小丫鬟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喧闹的四喜楼里平静了一下,所有食客都探究的看着这个能被清平郡王瞧中的女人,还有她那五个孩子。   乔连连就罢了,这五个孩子,却有人看出了不对劲。 第236章 揭秘身份   这其中,最为瞩目的又是顾城。   一则,他是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身量最高的那个。   二则,他也是外貌最出色的一个。   三则,有记忆力好的,将他的五官跟某个已经去了的人隐隐联系到了一起。   而且,当年那个孩子,的确是这么大了。   再看看其他四个孩子,有些对的上,有些对不上。   对的上的是两个女孩的年龄,对不上的则是多了个男孩。   那个人……应该只有四个孩子才对。   有心人嘀咕着,将这五个孩子的面容深深记在脑海里,并琢磨着应该告诉谁。   与此同时,乔连连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狠狠锤了一把季云舒。   “你怎么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她压着声音急道,“你还不知道你这番话讲出来,会给几个孩子带来怎样的危险。”   虽然太子妃一直疑心皇长孙回来了,但毕竟只是疑心,做事情也只敢暗暗地来,还不敢告诉其他人。   倘若几个孩子的身份明了,那可就不止太子妃一个人敌人了。   “连连,我说出来,一个是不想你再受委屈,二个,是也没必要遮挡了。”季云舒一把握住乔连连的手,郑重道,“今日四喜楼开业,来的人,可不止一个安阳郡主。”   乔连连愕然,“我知道,余嫣儿也来了。”   在她心里,原女主那可是比安阳郡主这个炮灰还要重要的人,所以单独把她拎了出来。   季云舒却不认识这是谁,皱了皱眉头道,“余嫣儿是谁?”   乔连连一瞬间失语,片刻后才道,“没什么,你说除了安乐郡主,还有谁来了?”   话题又回归正常轨道。   季云舒沉声道,“太子妃。”   太……太子妃?   乔连连瞪圆了眼睛,虽然已经见过安乐郡主,也见过长公主,但那毕竟都是嫁出来的,又或者外姓人。   太子妃虽不是国姓,确实实打实的皇家人,还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皇后。   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来四喜楼。   乔连连不太敢相信。   但季云舒从不撒谎。   乔连连迟疑了片刻,目光在二楼包房位置扫了一圈,轻声道,“可是乔装打扮来的?”   季云舒冷笑一声,“不管她怎么来的,今日之事她一定会知晓,这就够了。”   算是石锤了太子妃的怀疑。   顾城就是皇长孙,皇长孙就是顾城。   那个死去两年多的少年,回来了。   这就是季云舒所传达出的消息。   相信今日过后,不光太子妃,整个京城有权有势的人都将被震动。   所以疑心的,揣测的,模棱两可的东西,在今日都尘埃落定。   季云舒扭过头,定定的看向远处的顾城,仿佛是在问他,准备好了吗。   十一二岁的少年不骄不躁,从容镇定,缓缓点了点头。   他已经……准备好了。   乔连连紧抿着双唇,看看当爹的,又看看当儿子的,心底从复杂变成了骄傲。   同时又不可避免的担心。   有些东西私下里商量着,可以豪情万丈,可以无所顾忌。   但当一切真的发生了,又总是担忧这担忧那。   或许,这就是一颗老母亲的心吧。 第237章 太子驾临   四喜楼里,季云舒的一番话,在京城点燃起轩然大波。   有心的人立时就去调查摸了几个孩子的底。   顺藤摸瓜的知道了顾绍,知道了五个孩子,知道了乔连连,也知道了安阳郡斜阳县西阳镇里的顾家村。   有些东西,把头藏好,有心人即使怀疑,也不会找到真相。   可一旦抽出个线头,所有的事情就能抽丝剥茧捋出来。   比如,季云舒假借侍卫的身份,将几个孩子送到顾家村,隐姓埋名的生活。   比如他们在顾家村里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   比如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逐渐过上好的生活。   比如顾城一路从白丁考到了秀才,如今又进了国学院。   皇城内。   已经五十出头的老人立在龙椅之前,双手颤抖的听完太监将信封上的内容讲完,双目泛雾,神情激动。   好大会子,他才平复了心情,低声道,“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城儿的踪迹,原来是云舒这个臭小子掩盖了痕迹。”   太监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九五之尊,确定他没有任何不悦,这才笑着道,“想来郡王也是好心,怕几个孩子受到了伤害。”   皇帝眯了眯眼,情绪有一瞬间的提高,“有朕在,谁敢伤害几个孩子?谁又能伤害几个孩子?”   太监没敢说话。   有谁?   当然是这世上唯一能和皇帝反驳两句的,太子殿下了。   当今皇帝年过五旬,太子也做了十几年皇储了,虽未坐上那龙椅,却也有实打实的权利。   别的不说,当年他废掉原太子妃,立新太子妃一事,便是扛着老皇帝的压力施行的。   回想一下,原太子妃多温柔的人啊,竟被逼的生生烧了整个宫殿,可见心底恨成了什么样。   太监私心里觉得,这事儿太子做的不地道。   毕竟是元配,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待,连孩子死了也不当一回事,草草埋了就罢了。   倘若当时仔细尸检一下,又怎么会让几个皇孙在外头吃尽苦头呢。   只不过,这些话不是他一个太监能说的罢了。   他唯一能做的,大约就只是堆着满脸笑道,“皇上说的有道理,这次有您在,皇长孙算是彻底无忧了。”   老皇帝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朕一定会补偿城儿的,不会让他再吃苦受罪。”   太监连连点头。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见一见城儿,朕要看看朕的大孙子。”老皇帝搓了搓手,正准备写上一封圣旨,忽的想到什么,放下了笔,“李建,你说,城儿进京也有些时日了,为什么没有找朕?”   以老皇帝对他的疼爱程度,只肖他开口说上一句委屈,必然会发落太子,甚至牵连新太子妃。   但偏偏新太子妃背后牵连着京城十大家族,不能轻举妄动。   老皇帝刚才只是太激动了,这会冷静下来,也明白了长孙的心思。   这孩子,是不想让大虞王朝动荡啊。   不等李建回答,老皇帝自顾自感慨,“城儿是个聪明的,如今昇儿已是皇长孙,我不能轻易将城儿召回。”   “还是得想法子,恢复了城儿的身份才好。”   老皇帝念叨着,双手负在身后,慢吞吞的进了内室。   李建跟在他身后,脸上堆着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异色。   与此同时。   清平郡王府门口。   一架巍峨的依仗,停在了门前。   紧接着,一个严肃的络腮胡子侍卫走上前,重重的拍了两下大门。   有机灵的门房打开了门,小声问道,“是谁?”   “太子驾临,速来迎接。”络腮胡子侍卫大声道。   门房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把大门打开,然后屁滚尿流的往里冲。   一边冲还一边喊,“太子驾临,太子驾临。”   消息传到连心院的时候,乔连连正在给几个孩子做早饭,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棉布衣裳,带着满心的烟火气息。   不难闻,相反,有种异样的吸引力。   几个孩子全都乖巧的坐在院子里,或捧着茶水在喝,或托着腮帮发呆,全都在等饭。   门房的声音便在此时传了过来。   乔连连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不免被锅沿烫了一下,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城第一个扔下茶杯冲了过去,“娘,你怎么样?”   看到那泛红的一片,他连忙舀了一瓢水,将乔连连的手摁了进去。   顾楼第二个冲进来,小胖子贪吃,第一眼先被锅里的菜吸引了目光,随后才担忧的看向后娘,“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乔连连爽朗的笑了,“不过就是烫一下,家常便饭,倒是你们,饿了吧。”   几个大的孩子都没吱声,就最小的顾歌吧唧了一下口水,小声道,“饿了。”   “饿了就吃饭。”乔连连把饭菜盛了出来。   顾城和顾鹊懂事的接了过去。   不大会,院子里的木桌上就摆上了四盘菜,六碗粥。   “吃吧。”乔连连笑着道。   顾鹊有些迟疑地瞟了一眼院外。   那个人,他已经到了门外,说不得都进府里了。   他们还在这里吃饭,不做一做准备,真的好吗?   顾城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妹妹:吃饭就是吃饭,别想有的没的。   顾鹊见状,也只能抓起一双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娘做的东西就是美味,即使只是一些家常小菜,几个孩子也吃的津津有味。   刚开始顾鹊吃的还有点慢,到后头筷子快的像在飞舞,一下一下的往嘴里夹菜。   什么太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被忘在了脑后。   直到肚子传来了饱的信号,几个孩子才打着嗝,放下了筷子。   乔连连耐心的为他们擦拭了嘴角,又摸了摸顾城的头,微笑道,“儿子,吃饱了,有劲了吗?”   “嗯。”顾城认真的点了点头。   吃饱了,有劲儿对付坏人了。   “那我们出去了。”乔连连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   这一顿饭,是后娘对几个孩子的鼓励,是给他们无声的支持。   顾城微微一笑,饮一口茶清掉口中残余,随后挺直脊梁,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去。   顾鹊,顾钟,顾歌,四个孩子全都鱼贯跟随。   只剩下顾楼一个人,呆呆的立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   但是……娘好像没有叫他。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对了吗,不是小歌儿哦。 第238章 不认   宽敞明亮的正厅里。   一个约莫三十来岁,面白微须的男子,穿着淡黄色的衣袍,神情肃然的坐在正位上。   季云舒坐在另一个正位,面带难色,似乎和男子有几分争执。   只是在瞧见几个孩子和乔连连后,他又平复了眉头,眼角眉梢带上几丝笑意。   “连连,城儿,你们来了。”   季云舒站起身,十分自然地走到乔连连身畔。   面白微须的男子很是不悦,沉声道,“云舒,你过来。”   季云舒抿了抿嘴,“我不去。”   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都沉着稳重的清平郡王,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居然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   乔连连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偏他自己毫无所觉,仍旧抿着嘴道,“我与你话不投机,你说的话我不爱听,我说的话你也不爱听,既然如此,便不说了罢。”   面白微须的男子威严的瞪了过来。   季云舒侧过脸不看。   好大会子,面白微须的男子叹了口气,“刚才我说话是冲了些。”   季云舒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面白微须的男子又叹了口气,才把视线放在了顾城的身上。   明显的,周遭人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严厉了许多。   男子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盯着顾城打量了半天,忽然张口道,“我觉得你是假的。”   此话一出,季云舒和乔连连同时抬起头。   “太子哥哥。”季云舒惊了,“你在说些什么?”   太子双目紧盯着顾城,一字一顿的道,“我怀疑这个人是假的,他不是虞非城。”   自然也就不是他儿子了。   这话说的,乔连连都生气了。   明明顾城长得和他那么相似,同样俊逸的面庞,有七分相似的唇形,就连她一眼看过去都能感受到这二人有血缘关系。   结果他说顾城是假的。   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   乔娘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管他太子不太子的,她径直呛了回去,“太子殿下未经查探便如此怀疑,难不成平时处理事情也如此草率?”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   太子是不悦,是严肃,是漠视。   季云舒是担忧,是关心,又含着几分赞同。   顾城则是有一层薄薄的泪光一闪而过。   相处才一两年的后娘尚且如此维护他,不惜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顶嘴。   亲爹却怀疑他,多年不见,第一句话竟然是疑心他的身份。   顾城嘴角勾起淡漠的弧度,冷笑了一声,将太子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回来。   乔连连为了他顶撞太子,是爱子心切。   但顾城不能让娘再陷入危险,毕竟这是太子。   “我的确不是虞非城。”少年收起眼底的光,神色淡漠,慢条斯理,一字一句,“我现在的名字,叫顾城。”   太子神色微微震动,也的确没再看乔连连。   良久,他轻声道,“你如何证明你是真的虞非城?”   太子的嫡子,这个名头诱惑力太大了,倘若真的有人起意来冒充呢。   乔连连皱着眉头,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顾城却依旧冷淡着,身形微动,露出了后头的弟弟妹妹。   首当其冲的便是小辣椒顾鹊。   比起哥哥顾城的镇定,她早就泪眼汪汪,脸涨得通红,说不上是激动还是气愤。   不过等她一张口,大家就听出来了,“你个臭爹,坏爹,恶心吧啦,谁要你,谁认你,谁稀罕你,你走,你走。”   是气愤没错了。   但话里话外,明明晃晃的都是思念啊。   太子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了,眼神也开始奇奇怪怪,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臭爹,坏爹,我讨厌你。”顾鹊捂着脸,扑进了乔连连的怀里,嚎啕大哭。   看来是真的伤心了。   乔连连心疼坏了,抱着大闺女,小声的安慰她。   太子嘴唇抖了抖,目光落到了剩下的两个孩子身上。   顾钟依旧是十分镇定,如果说前两年他还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这两天听哥哥姐姐的讲话,早慧的他便全部明白了。   原来他们都不是娘亲生的孩子。   而眼前这个男人,极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爹。   不过……亲爹又如何?   顾钟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连话都没说,径直走到了乔连连身畔,安静的坐了下来。   这孩子就是这么乖巧,懂事,话也少,但却永远让人无法忽视。   至于最后的小可爱顾歌,她什么都不懂,更不知道眼前的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只是歪着头,好奇的看着太子,好大会子才道,“这个叔叔好生眼熟。”   叔叔……   太子的心一顿,比被顾鹊骂还要难受。   “歌儿,这可不是叔叔。”季云舒赶紧道。   “啊,那是什么?”顾歌呆呆的问。   季云舒沉吟了片刻,“是……是伯伯。”   太子比他年长,可不是伯伯咋的。   小顾歌一瞬间就明白了,嘿嘿笑着,对太子摆了摆手,“原来是伯伯啊,伯伯好,我叫顾歌,歌儿可乖了,不哭不闹就听娘的话。”   太子的嗓子有些哽了。   是啊,这孩子是听话。   她是太子妃缠绵病榻时生下的孩子,给予的关爱最少,照顾最少,偏她最乖,没有任何娇性子,最是好哄。   “哦对了。”顾歌忽然道,“我知道为什么觉得伯伯眼熟了,因为伯伯跟爹长得有点点像呢,嘿嘿。”   她说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捂着嘴扑到了季云舒的腿上,撒娇道,“爹爹抱,爹爹抱。”   季云舒弯腰将她揣进怀里。   顾歌便乖顺的伏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脖颈,跟他小声的碎碎念。   说今天三哥突然闹脾气了,在院子里不肯和她一起玩。   说娘做饭被烫到了一下手。   说娘做的饭真好吃,还说顾鹊抢了她半碗饭吃,是个坏姐姐。   太子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防越来越崩,他终于忍不住,走到季望舒跟前,伸出双手,“歌儿,让我抱抱好不好,就一下,好不好。”   他想看一看,这个乖顺柔软的孩子。   就在此刻。   说时迟那时快,顾城挤到他跟前,语气淡漠的道,“不好意思,家妹认生,外人不能抱。” 第239章 京城局势   一句外人,回击了太子刚才那番话。   偏顾城面目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发脾气,更像是在认真的陈述一件事。   饶是太子这么多年定力非常,也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你……”他咬了咬牙龈,突然笑了,“好,好,好小子。”   顾城仿若未闻,“太子殿下是在夸草民吗,草民受之有愧。”   竟是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拉的分明。   你说我是假的,那我便自称草民,与你毫无干系。   顾城的姿态如此强硬,声音如此冷漠,按说太子该生了恼。   可他却扬着嘴角道,“我知道你想回东宫,但东宫不是想回就能回的,你得让我知道,你配得上皇长孙这个身份。”   顾城沉默了一瞬。   天家无情,他早就知晓。   但这一刻,听到这些话,心底还是不免有些生寒。   “我不会立即承认你的身份,但也不会否认,接下来,你好自为之。”   太子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其他三个孩子,转身便离去了。   淡黄色的长袍,偏瘦削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远离,缩小,进而消失。   顾城定定的站在正厅,好久才垂下了眼睫。   倒是顾鹊,从乔连连怀里爬起来,便跳着脚怒骂,“谁稀罕回东宫,谁稀罕那个吃人的地方,要不是有点想他,我今天都不会过来,结果他却如此作态,我真是心冷又心寒,我才不要这种爹,我不会再认他的,绝对不会。”   说完,便捂住脸颊,哭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乔连连有些担忧,伸出手想要追过去,却被季云舒拦住。   “让孩子自己冷静冷静吧。”男人叹了口气,目光放在顾城身上,“太子哥哥来清平郡王府一趟,你的身份也几乎相当于被承认了,接下来可能会有人轮番为难你……城儿,你要小心。”   顾城微微颔首,“爹你放心,在京城这些时日,我也不是白呆的。”   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想做也就罢了,一旦想做,以顾城的性子,自然是要做到最好。   季云舒不怀疑他的能力,微微颔首道,“给你的两个暗卫,还有碧松,你且放心差事,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便找戈也。”   戈也虽然被派去保护乔连连了,但他本身能力出众,又鬼点子奇多,有些时候可以帮到顾城。   “知道了,爹。”   爷俩简单聊了几句,顾城便回了院子。   连带着把顾钟和顾歌也都带走了。   宽敞的正厅一时间只剩下了乔连连和季云舒两人。   等孩子们的身影一消失不见,乔连连就锤了一把季云舒,“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城儿就要做回皇长孙了么,怎么太子不认他?”   季云舒脸上挂起笑容。   之前乔连连跟他说话基本都是为了孩子,语气也是淡漠到极点。   可如今,她话语越来越活泼,语气也越来越刁蛮,显然是不把他当成了外人。   两人之间的大裂缝,在季云舒的努力之下,好像真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没什么事,就是太子哥哥不愿皇长孙的位置再动荡,也顾忌着新太子妃的身份。”季云舒含笑道。   乔连连没注意到俩人之间暧昧的粉红色,仍旧沉浸在对大儿子的担心中,“如今城儿身份几乎明了,会不会有人害他,欺负他?会不会?”   会吗?   当然会。   说到这个,季云舒的笑容淡去了许多,“新太子妃娘家乃十大家族中的赵家,太子妃的嫡妹又嫁到了孙家,加上太子妃的亲弟娶了李家的女儿,这一联合,便是三个家族。这其中,太子妃的母家又是韩家。拢共合起来,里里外外四个家族,几乎占了京城十大家族中的一半。”   虞非昇在这种家族的加持下,皇长孙之位几乎是稳如磐石,鲜少有人能撼动。   更何况,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感情甚笃。   相信对虞非昇这个后来居上的嫡子,也是有不少感情的。   “那城儿不是毫无胜算?”乔连连瞪圆了眼睛。   儿子想要的东西,她会支持,尽管乔连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卷入皇权战争。   但如果这东西得拿命换,甚至拿命都不一定换来,乔连连就得三思三思再三思了。   “也不是。”季云舒怕乔连连吃亏,耐心将京城局势给她分析了一遍,“原太子妃的家族虽不是京城老牌十大家族,但也颇有身份,否则不可能成为太子妃。只可惜当年因为巫蛊一案,被牵连了个彻底,但终究不是连根拔起。”   原太子妃的家族是被满门抄斩了,但原太子妃母亲的娘家却还在,且是十大家族中的刘家。   之前顾城不在,他们默不作声。   现在顾城回来了,他们想必也会有所动作。   乔连连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顾城不是势单力薄,孤身奋斗就可以。   “一个刘家,对四个家族。”她轻声喃喃,“城儿还是难啊。”   “那可不一定。”季云舒微微一笑,“你却是忘了,这京城有十大世家呢。”   这些日子,在国学院,顾城可不是毫无作为。   而且,除了十大世家,其他小世家也有不少,联合起来也算一股力量呢。   顾城,季云舒。   这爷俩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乔连连彻底松了口气。   担忧使人记性不好。   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这大儿子可是全书最厉害的反派呢。   虽然书里不知为何没有出现顾绍,顾城也没有暴露真实身份。   但他凭借着一个“顾家村村民”的初始身份,都能在京城得到一席之地,还和原男主斗的死去活来,可见本事不一般。   更何况,他还有个娘。   乔连连习惯性的扣动了一下食指,神色肃然。   虽然她不喜杀生,但并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有些时候,为了想要保护的人,即使双手沾满鲜血,乔连连也在所不辞。   季云舒感受到了她周身的漠然,心底一紧,将她揽进怀里,双手紧紧锢住她肩膀,沉声道,“连连,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们娘几个受到伤害的。”   乔连连抿抿嘴没说话,目光越过季云舒,落到了门口探出半个头的小胖子身上,长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啊…… 第240章 顾楼的身份   一家五个孩子,四个都是太子的子嗣。   唯独一个小顾楼,不是太子的血脉。   乔连连也有些好奇,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季云舒揉了揉眉心,低声道,“阿绍当年也是成了亲的,只是后来丧了命,他的妻子便改嫁了,留下一个孩子。”   季云舒欲掩藏四个孩子的身份,又不愿亏待这个孩子,便索性将他和顾钟伪装成双胞胎,将他当做亲生孩子养。   乔连连一直都怀疑,明明顾钟顾楼是双胞胎,为何一个身材秀气面容精致像个小姑娘,另一个却身材高大粗壮,能吃又能喝。   现在一切答案都解开了。   顾楼实际年龄要比顾钟大上一岁,是被季云舒强行伪装成双胞胎的。   也就是说,现在顾楼八岁了,顾钟七岁,俩人并不是同一年的人。   再仔细想想,顾钟长相与顾城有三分相似,顾鹊与顾歌有三份相似,唯独顾楼跟谁都不像,足以证明他跟其他四个孩子没有血缘关系。   乔连连长叹了口气。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了。   其他四个身份皆是非富即贵,将来最少也得是个公主王爷,唯独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侍卫的孩子。   他的心理是否会平衡?   他还能否健康快乐的长大?   他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尤其是此刻,季云舒抱着乔连连,小胖子伸着头小心翼翼的看过来,圆碌碌的大眼睛里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爹抱娘了,娘不生气了,爹跟娘和好了。”他突然捂着小嘴笑了起来。   这是跟顾歌学的。   几个孩子在一起生活久了,有些小习惯会互相传染。   比如顾歌喜欢捂着嘴笑,顾楼如今学会了。   比如顾楼饭量大,顾歌也吃的愈来愈多,谈不上多大,但比最开始的时候可增了不止翻倍。   在几个孩子眼里,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妹,是一母同胞的孩子。   现在,却要因为身份泾渭分明的区别开。   这是一件多么难受的事。   乔连连越想越不能呼吸,她轻轻推开季云舒,走到顾楼跟前。   如今小胖子已经她肩膀位置了,又圆滚滚的都是肉,抱不动了。   她只能搂着胖儿子的肩膀,轻声道,“楼儿。”   “娘,怎么了?”小家伙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都是赤诚,和依赖。   乔连连的鼻子一酸,“楼儿,你永远都是娘的孩子。”   “嗯。”小家伙认真的点了点头,“永远。”   一瞬间,乔连连下定了决心。   如果那四个孩子注定非凡,那剩下这一个顾楼,就由她这个当娘的好好保护。   现在他年纪还小,乔连连不打算把实情告诉他。   等他再大个一两岁,乔连连会告诉他所有的真相。   将来的将来,即使他比不上他的几个兄弟姐妹,也会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要强。   “楼儿。”乔连连喃喃一句。   懵懂无知的小胖子抬起头,“啊?”   “你会一直很乖的对吗?”乔连连柔声问。   小胖子认真的点头,“那当然,楼儿一辈子都会是娘的乖儿子。”   一辈子都是。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大家都催我参加银票大赛,但是臣妾真的没有信心啊,不是更不更多少的问题,而是臣妾可能就陪个跑啊呜呜呜呜,就现言那票数,谁干的过!!! 第241章 刘家人   随着顾城身份的水落石出。   京城陷入了动荡。   如赵韩孙李,自是默默地商量如何对付顾城。   至于刘家,却是主动抛出了橄榄枝。   这点顾城的感受最为明确。   国学院内。   正是下课休息的时间,顾城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慢吞吞的练拳。   他不像顾钟专精文,疏于武。   也不像顾楼只会武,连个诗句都背不利索。   季云舒对顾城的培养,完全照着当年的太子来。   既从文,亦从武。   文武双全,才是正统好苗子。   当然,其他的东西也要浏览一二,不至于精通,但需要用到时也能想到两句。   有些时候,皇储也不是好当的。   但顾城都默默地忍受了下来。   天空阳光明亮,这一隅却寂静阴冷。   顾城双手握拳,在阴凉中不疾不徐的武动。   不远处,站着几个年龄不同的少年,皆是静静地望着他,眼底有不同程度的光芒闪烁。   他们都是顾城收服的京城子弟。   有柴家的柴克己,牛家的牛寅生,朱家的朱增,皆是些稍落没家族的嫡出子弟,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掌控家族,且处处受到制擎。   后来,在顾城的帮助下,制擎他们的人不是出了意外,就是破了胆子。   权利重新回到了掌中,不受人重视的嫡出子弟一下子拥有了话语权。   说不膨胀是不可能的。   但这几个少年都是沉稳的性子,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顾城在其中的重要性。   有察言观色厉害的,如朱增,第一时间就投诚了顾城。   有稍微警惕一些的,如柴克己,牛寅生,就观察了顾城两天。   结果发现顾城不骄不躁,甚至没有威胁他们的任何意图,渐渐地,他们也臣服了。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但凡是聪明人,都有直觉,也都能感受到顾城身上难以言说的魅力。   他们中或许有人是真心臣服于他。   也有人是想投机倒把。   甚至有的人,只是在其他地方没有未来,想在顾城身上寻找一个可能。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这一刻,都心甘情愿的成为了顾城手中的棋子,为他奋战,为他浴血,为他披荆斩棘。   顾城闭上眼,感受着拳头中蕴含的力量,心底有什么东西喷薄吼叫,意欲涌出。   但他却不急不缓,姿态柔和,将这股力量中和掉了。   两只拳头在空中打出漂亮的弧度,随后收回,睁眼。   少年面容平静,双眸漆黑,深不见底。   柴克己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刘家的人来了。”   顾城没有任何意外。   自原太子妃毙命,刘家就开始蛰伏,修身养性,除却嫁女娶媳,其他的社交几乎都免了。   如今他总算归来,刘家再忍耐不得,一定会主动找他。   不过,有点出乎意外的是,刘家人竟然来国学院找的他。   而不是去清平郡王府。   难道是在提防什么?   顾城皱了皱眉,微微颔首,“见。”   柴克己立马转身,没多大会,带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约莫十五六岁,生的单薄瘦弱,但脊梁不弯,步伐不慌,可见是心中有底的人。   年轻人一见到顾城,便热泪盈眶,盯着顾城,好半晌才道,“总算是见到表弟了。”   顾城抿着嘴不讲话。   年轻人便主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他姓刘,叫刘荇予,乃是原太子妃母亲兄长的嫡孙,按照辈分率下来,也就是顾城的表哥。   说起来,小时候两个人还曾一起玩过。   只是那个时候的顾城,还算得上玉雪可爱,机灵聪慧。   现在么……   刘荇予深深地看了两眼顾城淡漠的眸子,长叹了口气。   发生了那样的变故,一个活泼机灵的孩子变了性子也是可以理解,但这个表弟眼里的漠然,总让人觉得不止变故那么简单。   也许,这孩子是经受过更深的折磨,但这些,外人已经再难知晓。   顾城仍旧抿着嘴没有讲话。   刘荇予也没有不悦,紧接着又道,“我是奉爷爷之命来寻你的,当年郑家的事很遗憾,爷爷没能帮上什么忙,只能看着姑奶奶一家惨死,你也失去了踪迹。”   失去踪迹?   明明当年对外宣称的是皇长孙随原太子妃一起去了。   但真正的世家,几乎没一个人相信。   太子妃自毙也就罢了,缘何能带着几个孩子,其中还有两个大孩子,他们不会挣扎,不会逃跑,不会哭嚎么?   也就不懂事的吃瓜路人才会觉皇长孙真的死了。   真正胸有城府的人都明白,皇长孙这是蛰伏了。   刘家更是坚信,皇长孙有回来的这一日。   好在,顾城没让他们等太久。   “如今你终于回来了,爷爷说了,那些人欠郑家刘家的,该还回来了。”刘荇予的语气有些激动,“表弟,你别怕,你的背后永远都有刘家的支持,刘家为了你,在所不惜!”   顾城垂下眼睫,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他薄唇微张,“是谁让你来国学院的?”   “啊?”刘荇予有些怔愣。   “我问你,是谁让你来国学院找我的?”顾城目光如电,疾射了过去。   刘荇予心底一顿,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凶猛的公狼盯住,但凡不说出真话,就会被活活咬死,再无全尸。   他语气有些结巴,“爷爷……爷爷叮嘱我,尽量避着人找你,不要太过于张扬,我也在国学院上学,想了想,就在下课时间寻你了。”   所以,这是刘荇予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刘家人嫌弃乔连连,又或者对乔连连有什么避讳。   顾城冷哼一声,双睫缓缓下垂,遮盖住了那股戾气。   刘荇予长长的松了口气,心底忽然对家族的选择有了几分确认。   如此藏龙卧虎的少年,的确配得上刘家的倾力支持。   “既然如此,有时间表弟就去刘家坐一坐。”没了那慑人的光,刘荇予很快又恢复了微笑,“我在举人甲字班,有时间可以找我玩。”   举人甲字班,十五六岁的年纪。   看来这刘荇予也是刘家倾力培养的栋梁之才啊。   顾城点了点头,目光比之前稍稍和平了许多。 第242章 争宠   顾城愿意接受世家的帮助。   但任何人,都不能对乔连连有所鄙夷,甚至不屑。   别的人不知道,反正顾城身边的几个少年都清楚,这个不声不响的皇长孙,对后娘有多重视。   有些宵小曾经试图拿乔连连欺侮顾城,最后都受到了惨烈的惩罚。   这其中,唯一逃过一劫的,大概只有柴克己了。   这也是因为他有口无心,并不算真正恶劣之人。   只是,顾城放过了他,不代表他放过了自己。   柴克己对自己当年不懂事竟然拿乔夫人说嘴一事表达了强烈的后悔之情,为了弥补这份错误,也为了改善自己在顾城心里的印象,小伙子日日殷勤的在乔连连跟前刷眼熟。   什么跟顾城回清平郡王府已经算家常便饭了。   有时候路过糕点店,顾城都没有动弹,柴克己就已经飞快的溜过去,买上两份桂花糕,再来几根糖葫芦。   桂花糕是给乔夫人的。   糖葫芦是给几个弟弟妹妹的。   对柴克己这种厚脸皮的人来说,“那都是咱娘,咱弟弟妹妹。”   时间一长,乔连连对这个比自己胖儿子还要三大五粗的小伙子产生了不少好感。   有时候做点好吃的,还会让顾城给柴克己捎一点。   柴克己吃的上瘾,对乔连连愈发殷勤。   今天刘荇予的到来,让顾城的情绪有一点低落。   柴克己见缝插针,“公子,咱买点吃食给夫人吧,听说珍馐楼里新出了一款糕点,美味的紧,夫人一定喜欢。”   顾城点了点头。   所有愿意对后娘好的事,他都不会拒绝。   待到放学时间,其他人纷纷回家,柴克己便跟着顾城去珍馐阁买了两份糕点,外加几根糖葫芦,颠颠的回了清平郡王府。   如今顾城身份一曝光,明枪暗箭的少了许多,两人头一次走的平静。   待进了清平郡王府,连心院里,顾城刚一走进去,就听到了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   “乔娘子说的极是,多亏了顾兄的书,我才能考得如此成绩,今日我便是特意来谢过他的。”   紧接着是乔连连温柔的声线,“韩暮啊,你来便来了,何必如此多礼。”   “不多不多,这都是对顾兄的感谢,乔娘子也不必跟我客气,我们两家又岂是简单的关系。”韩暮笑着道。   时至今日,当年那个略有些跋扈的小少年,已经成长的高大又圆滑,言语间隐隐有了韩兆的影子。   看得出来,他以后会是个优秀的商人。   乔连连含笑接过大包小包,安排人招呼韩暮坐下。   顾城便在此时缓缓出现。   韩暮本来含笑的表情瞬间凝滞住。   他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怔怔的望着顾城,目不转睛,似乎不太敢相信。   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韩暮才扬起微笑,高兴的冲了过去,大喊一声,“顾兄。”   顾城也一改扑克脸,嘴角微微勾起,“你来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足矣说明韩暮对他的重要性。   人这种动物啊,说来奇怪,在弱小时交过的朋友,不出意外一辈子都会很珍惜,很贵重。   到了功成名就了,再交朋友,就没有过往的那种感觉了。   韩暮就是顾城的那份贵重。   正因为此,顾城激励韩暮考进国学院,又赠了亲笔所提的书籍,就是希望他不要落后太多。   幸好,韩暮是个争气的。   “听说你考进国学院了,是哪个班?”顾城温声问道。   韩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成绩不太好,吊车尾进去的,在丙字班。”   “那也不错了。”顾城拍了拍他的肩,“班级也不是固定的,只要你努力,迟早会进甲字班。”   又指了一下早就看呆的柴克己,“他从前是乙字班的,如今就跟我一样在甲字班。”   韩暮扭头过去,刚好跟柴克己对视了一眼。   一刹那,两个人都从眼底看到彼此的敌意。   对韩暮来说,顾绍是他平生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弟,是他亲密无间的小伙伴。   他拼劲全力考进国学院,求的不就是和顾城近一点,再近一点吗。   对柴克己来说,他自认是顾城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力求未来做他最得力的大臣。   可现在,凭空杀出来一个韩暮,不仅得了顾城的微笑,还同顾城如此亲密。   危险,大大的危险。   柴克己瞪着一双大眼睛,仔仔细细的将韩暮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小子有点瘦弱,应该打不过我。   韩暮也把柴克己从里看到了外,最后得出结论:虽然我肯定打不过他,但我绝对不会允许他比我跟阿城更亲密。”   滋。   空气中闪烁着暴雨前的雷花。   乔连连挑了挑眉,一脸兴味。   顾城不动声色,朝前走了两步。   刚好让这两个人站了个面对面。   滋啦。   雷花越来越浓郁,眼瞅着就要漫天飞舞。   柴克己第一个反应过来,拎着手里的糕点就冲到了乔连连跟前,“乔夫人,这是刚给你买的桂花糕,热乎着呢,来尝尝。”   韩暮不甘示弱,掏出怀里打算专门留给顾城的糖糍粑,“乔娘子,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咱们安阳郡的特产,别的地方都买不着,我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的。”   被吓了一跳的乔连连,“……”   被无视的顾城,“……”   “那个……先在这里谢谢你们两个了。”乔连连尬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大儿子是个香饽饽,甚至都做好准备将来被京城的媒婆踏破门槛。   但谁能想到,率先抢儿子的,竟然是俩男人?   虽然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先进青年女性,但乔连连表示,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不用谢,乔夫人喜欢就行。”柴克己见好就收。   “乔娘子喜欢,万死不辞。”韩暮也十分懂事。   两个人走到顾城身后,“顾兄,还有些题我想问你。”   “公子,今天老师讲的我有点不懂。”   顾城捻了捻食指,嘴角微抽,“那你们,跟我来吧。”   一行三个男孩子朝着书房的位置缓缓走去。   留乔连连抱着一大堆糕点,站在原地,表情犹如便秘,困苦而又难看。   【作者题外话】:今天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晚的有点离谱,呜呜呜,但愿大家不要殴我,我去写三更了。 第243章 切入点   不管怎么说,有人喜欢顾城,都是好事儿。   虽然乔连连不知道,这个喜欢,和自己理解的喜欢,是不是同一个喜欢。   呃,这么说很绕。   但不可以讲得太明白。   嗯,大家都懂。   乔连连抱着一大堆糕点进了里屋。   顾钟和顾楼放学较早,已经在屋里各自学各自的习了。   顾鹊和顾歌是没什么事做的,现在两个丫头就托着腮在那里八卦。   “柴克己肯定是干不过韩暮的。”大丫头笃定道,“他俩什么感情,那可是从困苦时期走出来的患难真情。”   小顾歌其实还不太懂干的过干不过什么意思,但她知道柴哥哥会给她带好吃的,所以小丫头嘟着嘴,奶声奶气的道,“还是柴哥哥最好。”   “韩暮好。”顾鹊纠正她。   可惜小歌儿已经不是半年前的小歌儿了,现在的顾歌说话利索不少,思路也逐渐清晰,“哼,歌儿就觉得柴哥哥好。”   “你不是觉得柴克己好,你是觉得糖葫芦好。”顾鹊恨铁不成钢,“小歌儿,你太没出息了,几根糖葫芦就把你收买了。”   顾歌扁扁嘴,目光挪到刚刚进屋的乔连连身前,顿时蹦了起来,“既然姐姐不喜欢糖葫芦,那今天你的就归我了。”   她老早就想吃两颗糖葫芦了。   可惜娘不让。   现在终于逮到了机会,小姑娘迈着短短的小腿,用惊人的速度扑到了乔连连的身前。   “娘……”她张着嘴,露出一口小豁牙,“姐姐说她的糖葫芦让给我了。”   “谁说的。”顾鹊也火速蹦了过来,一把抽走属于自己的糖葫芦,“我不让你。”   顾歌扁扁嘴,有点委屈。   然而当乔连连把一颗红彤彤的糖葫芦送到她跟前时,小姑娘的豁牙又重现江湖。   哦豁,虽然少了一根糖葫芦很委屈,但至少现在能吃到一根啊。   至于委屈不委屈什么的。   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啦。   下午,季云舒下朝归来。   乔连连不免又要担心的问上两句。   季云舒从不厌烦,耐心的把京城局势的变动再讲了一遍。   赵韩孙李四大家族现在肯定是比较紧张的,至于会做出怎样的行为还不能确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刘家已经对顾城抛出了橄榄枝。   只要顾城应对得当,基本上刘家稳入囊中。   现在主要担心的,是四大家族会从顾城的身边人入手,砍断他的左膀右臂,让他独木难支。   毕竟柴克己,朱增,牛寅生等人都是新朋友,关系还不够铁,也没有足够稳固的利益关系。   如果真的被砍断,就算顾城还有刘家,还有清平郡王的支持,那也是相当难受的。   毕竟,倘若这些人对顾城没有用,他也就没有必要专门去收拢人心。   有些时候纤维的力量虽然微弱,但拧成麻绳,作用可就大了。   当然也有可能四大家族根本就不屑对这些还没长成的细纤维入手,毕竟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   但那会从哪里入手呢?   乔连连起初不太明白,等四喜楼传来急救消息的时候,她恍然大悟。   感情是从她这里入手啊。   【作者题外话】:终于保住全勤了,我要去某宝冲浪了集美们,你们双十一打算买啥嘞。 第244章 刁难四喜楼   说起四喜楼,京城里的聪明人总是要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原本在京城毫无知名度的酒楼,能在一夕之间家闻户晓,可谓是当代营销典范。   一个长公主,声名大振。   一个安乐郡主,热闹加倍。   最后一个皇长孙的身世,更是让四喜楼一瞬间发酵到难以比拟的高度。   为啥?   还不是因为,四喜楼的一个小东家是皇长孙的娘。   啥,你要问原太子妃不是早就毙了么?   咋的,后娘不是娘啊?   虽然多了一个后字,但称呼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长孙对这个娘的感情。   亲密,温暖,仿若亲生母子。   这是京城世家探查后得来的结果。   一时间,四喜楼更至云巅,搅进风起云涌。   好处是,来客更多,一部分是稀罕美味,另一部分就是抱着窥探之心。   坏处嘛,就是成为了好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四喜楼,正值客满时间。   大东家韩兆却冷着一张脸,四肢僵硬的站在一间包房里。   他对面,坐着几个长衫长袖的男子,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模样也是俊秀老丑各不相同。   唯一一致的,大概就是那满脸的傲气和鄙夷了。   “没想到分支还有这样有出息的子弟,竟然把铺子从安阳郡开到了京城,一般人可没有这能耐。”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捋着胡须笑道。   如果他没有刻意咬重“分支”和“出息”这两个字,也许韩兆会以为他是真的在夸奖自己。   “本家二哥严重了,不过就是个小本生意。”韩兆僵着脖颈,勉强道。   胡须中年男冷哼一声,“还小本生意,你这四喜楼可是跟从前的皇长孙扯上了联系,哪里小本了,分明是令我等望而生畏的存在。”   “就是就是,现在分支都了不得了,比我等主支还要卓越。”另一个较年轻些的男子掩着嘴笑,“看你这四喜楼生意如此兴隆,想必是赚了不少钱吧。”   一提及钱,其他几个主支的人动作都轻慢了下来,虽不言不语,但耳朵明显全都竖了起来。   韩兆这才明了,原来主支韩家的人过来可不纯是秀优越感的,人家还想要钱。   四喜楼迎来客往,日日爆棚,火锅预定更是延到了年后两个月,就算是三岁小儿也知道,四喜楼是赚的满盆钵。   韩兆心底有些难受。   分支对主支的人有素来的敬畏,那胡须中年人又是主支有名的才子,韩家总排行老二的兄长,他心底总存着几分敬重。   可谁知道,这样的人,来到了四喜楼,先是一顿傲气看,又是满脸鄙夷,紧接着又窥探上了四喜楼的财务。   韩兆便是个泥人,这会也起了火气。   “几位本家兄弟。”他皱眉沉声道,“四喜楼的生意并非我一人所控,还有其他东家,所得钱财也是几人共同所分,我只占很小一部分罢了。”   言外之意,我手头钱不多。   几位韩家主支人对视了一眼,忽而冷笑出声。   那年轻的男子轻慢道,“这个家族了解过了,无非就是一个用技术入股的人罢了,打发些钱财就是,何必拿分成给她,这四喜楼终究是我们韩家的啊。”   言语之间,竟是把乔连连给剔除了出去。   还有所谓的“我们韩家”,也是令人深思。   韩兆的眉头皱的愈发厉害,眼底也终于有了几丝不耐。   偏年轻男子尤未察觉,仍在那振振有词道,“之前你无人可依,只能无奈攀附别人,现在有了主支的支持,要好好经营四喜楼,为韩家做贡献。”   韩兆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年,他也算是给自己修炼出了极好的脾气。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能伸能屈,能点头哈腰,也能负着双手装大爷。   但现在,看着所谓的主支人一脸的傲气,对着四喜楼指点江山的劲儿,韩兆特别想发脾气。   想摔盘子打碗,想一拳打在这群人的脸上。   但他有一丝迟疑。   主支韩家毕竟是京城十大家族之一,倘若得罪的狠了,会不会给四喜楼的发展造成困扰。   会不会阻了财路。   韩兆陷入了沉思。   主支的人以为他被吓到了,一个个对视几眼,全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就是个分支小子罢了,吓两下就不敢说话了,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   唯一的能耐,大约就是把这酒楼经营的不错了。   韩家二哥目光贪婪的打量了两眼周围。   身为京城十大家族之一,韩家也是有酒楼生意的,但跟四喜楼比起来,那就真的是太平庸了,生意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扣除掉酒楼运转,和人情往来,不赔钱就不错了。   “这四喜楼若是经营得好了,将来说不得能成为大虞王朝最大的酒楼。”韩家二哥难得说了句人话。   韩兆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精心运营的酒楼,从装修到挑人,从不假手于他人。”   “好,很好。”韩家二哥满意地点点头,“以后再开酒楼,你也要这样做,亲力亲为,好生干着,韩家不会亏待你的。”   韩兆差点气笑。   如果说之前主支的人还试试探探着,想要插手四喜楼。   而今竟是直接把四喜楼算成了韩家的,而不是他韩兆的。   真是过份,过份到了极点!   泥菩萨终于怒了,“请你们自重一些,韩家亏待不亏待我有什么关系,这四喜楼是我韩兆的,与京城的韩家没有任何关系。”   主支的几个人先是一怔,似乎没想到这小地方出来的分支也敢发火。   但很快,这种惊讶变成了恼怒。   韩家二哥冷喝道,“韩兆,你别给脸不要脸,这里可不是安阳郡,在京城,得罪了韩家,你想过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你是想四喜楼刚刚生意兴隆,就关门大吉吗?”   “别说京城的四喜楼了,就是你安阳郡的四喜楼,只要韩家愿意,随时让你倒闭,你信不信?”   韩兆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主支韩家……真的有这个能力。   怎么办。   怎么办。   与他们相抗,四喜楼要遭殃。   拱手相让,又心有不甘。   韩兆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好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几位,口气未免太大了一点。” 第245章 韩兆的反抗   乔连连不是刚来。   确切说,她已经在旁边看了一会戏了。   不是她老人家脾气佛,能忍,而是纯粹想逼迫一把韩兆。   一个重利的商人,想让他豁出去一切跟人拼命是不可能的。   但至少,不能太过畏惧别人。   畏惧这种情绪,有时候太可怕,能压得人喘不过气,让一个人在恍惚的情况下就做了自己不愿意的事。   乔连连不想看到这种场景发生。   幸好,韩兆还算有救。   不管他怎么敬畏主支,至少还有反驳抵抗的能力。   乔连连欣慰,露出老母亲一般的笑容。   韩兆看见了,心头一怔。   这不是乔连连以前看着几个孩子时的表情吗。   怎么……这会露出来了。   还挺怪的。   已经三十多,快四十的韩兆摸了摸后脑勺,眼里全都是疑问。   乔连连没看他,将目光转到了韩家主支人的身上。   大约是因为被无视,几个主支人这会已经压抑到了极致,一个个急头白脸,似乎准备要跟乔连连好生大吵一顿。   说时迟那时快,乔连连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沾了沾眼角,哽咽道,“几位客人,怎地如此面红耳赤,莫不是被蒸熟了?”   她表情可怜,语气轻柔,说的话却意味深长。   谁蒸熟了是红色的?   当然是螃蟹。   几个韩家主支人冷不防这小妇人哭了起来,更冷不防她话语如此讥讽,一个个愣在当场,反应不过来。   自认风流文雅,高洁不羁的京城世家人,从没遇见过如此狡黠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妇人,一时间竟然脑子转不过弯。   是韩兆闷笑了两声,才将他们的神智拉回。   “你这妇人,是在嘲讽我们是螃蟹?我们好好的人,何故是那横行霸道的腥味怪?”韩家二哥勃然大怒,指着乔连连嚷嚷。   “何故?”乔连连收起矫揉造作的表情,一脸冷漠,“你们不是说了么,横行霸道,难道不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词?”   跑到别人的酒楼里,刚开始是索要分成,到后头俨然把酒楼当做了私家财产,简直是霸道的过了分!   “你胡扯!”韩家二哥暴跳如雷,“我们同是韩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韩字,自该同心协力,家族团结,你个外姓人懂甚!”   “团结就是抢走人家的酒楼?拿走人家的劳动成果?”乔连连反唇相讥,“那你们怎么不把韩家的老底交出来,把韩家几十年攒下来的田地宅院分出来?”   能成为京城十大世家,祖辈上可都是实打实跟着先皇闯天下的人,为大虞王朝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   相对应的,他们得到的奖赏也不少,什么宅院封地,什么庄子铺子,绝对都是两位数起。   怎么不见韩家主支人分给韩兆呢?   乔连连这一番话问住了韩家二哥,他定定的望着乔连连,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这个小妇人,不好对付。   没办法,他只能调转枪头,再次看向韩兆,“你说,你是不是韩家人?”   这是在逼韩兆表态了。   “你可要想清楚,韩兆,一旦回答错了,可能这辈子跟主支就没了关系。”似乎怕韩兆摇头,韩家二哥又补了一句。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乔连连心脏微微提起,也看向韩兆。   这次韩家出手,表面是针对四喜楼,内里一层是针对她,但再往内里看一层,也未尝不是贪图四喜楼的滚滚财源。   一出手,既治了顾城,又教训了乔连连,还拿到了意外之财。   也难怪京城韩家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想来是对四喜楼势在必得。   偏韩兆又是个彻底的商人,顾虑多,胆子小,还特别敬重主支,带着一股分支人特有的胆怂。   乔连连怕他一畏惧就点了头。   到时候京城韩家真借口抢了四喜楼,乔连连也没有办法。   众目睽睽之下,五六双眼睛,全都紧紧的盯着韩兆。   这其中,几个京城韩家的人全都目带逼迫,恨不得将韩兆吃了。   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垂着头,双拳紧握。   好大会子,他猛地瞪了回去,“不是。”   乔连连松了口气。   京城韩家的人则是又惊又怒。   “我是安阳郡韩家的人,不是你京城韩家的人。”韩兆冷漠道,“我从前敬畏主支,是因为分支能力确实不如你们,也对京城这个地方心有畏惧,但现在你们让我很失望。”   “安阳郡韩家虽然平凡,但为人正直,从未想着不劳而获,更没有试图抢夺别人的成果。”   “可你们京城韩家,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一番话,跟枪炮似的吐出来,韩兆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些都是他的心里话,之前一个人时不敢讲。   现在乔连连在,他突然特别想痛快的讲出来。   你要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知道后面牵连了清平郡王,不畏惧主支了。   人嘛,不就是这么现实的动物。   被韩兆一番抢白,京城韩家的人终于怒了,一个个撸起袖子,叫了小厮,想要教训韩兆一顿。   韩兆立马拉着乔连连退出了包房。   他又不傻,反正都跟主支撕破了脸皮,那肯定不能傻傻的站在那挨打。   “乔娘子,你去叫人,我在后头阻着。”韩兆催促道。   乔连连有些感动。   关键时刻韩兆没丢下她,已经很让她意外了。   现在竟然还要她先走。   乔连连拍了拍他的肩,“韩东家,别担心。”   她敢如此刚强的回应,又只身来了四喜楼,很明显无所畏惧。   韩兆一愣,刚要询问,就看见两只黑色的影子从乔连连身后闪现出来。   仅仅两个呼吸的功夫,几个追出来的小厮就被踹到了墙上,把保温的软墙撞出来个人字形。   紧接着,黑色的人影就消失不见。   仿佛从没出现过。   韩兆不明所以,包房里的韩家二哥却认得,他脸色凝重的道,“是暗卫。”   大虞王朝创建时间短暂,真正的暗卫数量稀少,只有部分人才有。   这女子手里竟有两个暗卫,说出去足以震惊朝野。   “二哥,这可怎么办。”年轻男子有些急了。   韩家二哥摆了摆手,“先退。”   几个人鱼贯出了四喜楼,刚准备上马车,就听得一道慵懒声线,“都等一等。”   乔连连自楼上探出头去,正瞧见大长公主慢吞吞的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走下来。   她心底一惊。 第246章 奇怪的长公主   不怪乔连连心惊肉跳。   自进京以来,长公主为难了她多少次,又恐吓了她多少次。   虽说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太大的损伤,甚至反过来帮四喜楼扬了名。   可对乔连连来说,长公主依然是她最头痛的人。   无他,只因为这个人是季云舒的娘。   避不了,躲不掉,也伤不得。   面对别人,乔连连能稳准狠,快刀斩乱麻,但面对季云舒的娘,她总不免优柔一二。   但依然改变不了无双长公主对她的厌烦。   就像如今,在韩家人跟前,长公主不知道又要做些什么。   乔连连目不转睛的盯着四喜楼门口,大脑急速运转,以便随时应对。   “你是……”韩家的年轻男子有些疑惑。   无双长公主不算深居简出,反而热衷聚会,但与她见面的终究是女人居多,京城韩家的这个年轻小公子,竟然没见过长公主。   还是韩家二哥反应快,拍了一把年轻男子的头,恭敬道,“原来是无双长公主,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昂着头,冷淡的嗯了一声。   这要搁别人如此对待自己,韩家二哥早翻脸走人了。   可换成长公主,韩家二哥不仅不敢翻脸,还赔着笑道,“不知长公主叫在下有何事情,长公主有吩咐但说,在下一定倾尽所能的帮忙。”   “帮忙就不必了。”长公主语气冷淡,“只要你把刚才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就行了。”   “嘎……”韩家二哥愣在了当场。   楼上的乔连连也怔住了。   长公主见状,又冷淡的重复了一遍,“以后,你不许来四喜楼,也不许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去,韩家想支持哪个皇长孙我管不着,但四喜楼不是你们能碰的。”   竟是一己之力保下了四喜楼。   乔连连震惊当场,嘴巴张的可以塞个茶叶蛋。   这……这还是那个无情冷漠的长公主吗?   难道外壳还是那个外壳,但芯子换了个人?   外头,京城韩家人的惊讶也不比她少。   之前韩家二哥如此殷勤对待长公主,除了畏惧长公主的权势,也是有心亲近她一二,并试图为虞非昇拉拢长公主。   即使拉拢不到,能恶心清平郡王跟顾城一把也是好的嘛。   谁知道长公主如此强势,要他们再不打四喜楼的主意?   韩家二哥的心跟吃了黄连似的,又苦又涩,又纠结。   不答应吧,无双长公主纵是京城韩家也惹不起。   答应吧,四喜楼这块大肥肉,就这么从嘴边溜出去,他不甘心。   “怎么,你们不愿意?”无双长公主的声音突然森冷了许多。   一听就知道是在威胁人。   韩家二哥打了个机灵,忙道,“愿意,愿意。”   “那就记住你答应的,别让我听到一点风声。”长公主淡漠道。   韩家二哥咬碎了牙龈,点点头,带着一众韩家人,狼狈的上了马车,离开了四喜楼。   至此,乔连连还没怎么出手,四喜楼的危机就解除了。   还是被一向厌恶她的长公主解决的。   乔连连满脸莫名,几乎要以为长公主就此接受自己了。   然而四喜楼下,长公主突然投过来的冷漠眼神,又证明是她想多了。   “张妈妈,我们走。”收回目光,长公主上了马车。   留乔连连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题外话】:。。。看了一下,大佬云集,银票大赛我就不参加了,但是为了让大家不要不开心,你们给我点剩下的票票,我努力多写一千字……行吗(卑微) 第247章 叔叔去找叔叔了   因为长公主的出手,四喜楼躲过一劫。   乔连连带着满腹的疑惑回了清平郡王府。   季云舒正坐在连心院里,抱着小闺女等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讲话。   很明显,季云舒也知道了四喜楼发生的事,更知道了长公主的所作所为。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发现了对方的意图,又同时闭上了嘴。   “你先说吧。”乔连连道。   她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不想说话。   季云舒抿了抿嘴,“我母亲她……性子变幻莫测,京城的人多数都怕她,这次许是她突然起了什么念头,你莫要放在心上。”   无论长公主是好心也罢,恶意也好,季云舒都不想把乔连连牵连进去。   然而乔连连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都要谢谢长公主,回头我买些东西,你送过去吧。”   季云舒一怔。   他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乔连连居然还愿意送长公主东西,心底不由得滚过一道热流。   “其实不用的。”季云舒道,“既然要谢,就由我来处理吧,毕竟这四喜楼也有我的一份。”   主要是乔连连一经手,万一长公主起了什么幺蛾子,会难以应对。   哦,天底下这么防着自己老娘的儿子还真不多。   乔连连接受了他的好心,“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何必跟我客气。”季云舒微笑。   “就是就是,娘干嘛跟爹爹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趴在季云舒肩膀的小姑娘,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口齿伶俐的道。   乔连连含笑瞪了她一眼,“就你会说话。”   顾歌不仅不怕,反而憨笑着伸出手,“娘,要抱抱。”   乔连连立马伸出手,将她抱紧自己怀里。   季云舒有些依依不舍的凑过来。   三个人依偎在一起,远远看过去,还真的像极了一家人。   突然杀至府中的太子眯起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并阻止了清平郡王府里的人通报。   好久,直到顾歌从乔连连的怀里蹦下来,嚷着要吃东西时,他才转身离去。   步伐匆匆,像逃离似的。   绛春自树梢飘然而下,凑到季云舒跟前,轻声禀报,“爷,刚才太子爷来了一趟,不过很快就走了。”   季云舒一怔,转过身去看,哪里还有太子的身影。   “他只是来了这里一趟?”男人惊疑不定的问。   绛春点了点头。   “没去城儿的院子?”季云舒又问了一句。   绛春叹了口气,再次点了点头。   季云舒的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好大会子,他看了一眼乔连连和顾歌的方向,那娘俩正笑闹着吃糕点,好似没注意到这里的氛围。   “我去一趟城儿的院子,你在这里守着连连。”他吩咐一声,转身离去。   绛春无奈摇头,走到了乔连连的身侧。   跟戈也带领的暗卫不一样,他和碧松两个人,与乔连连娘几个的情份不一般。   比如戈也带领的几个暗卫,就一动不动的藏在连心阁周围,吃饭的点也喊不动,可谓是恪尽职守,但也相当没有人情味。   绛春就自然的多,走到乔连连身后,低声道,“夫人,爷去找大公子了。”   乔连连“嗯”了一声,“我都看见了,绛春你也饿了吧,这糕点拿去吃。”   她把两盘子糕点分了一盘出来。   绛春也不客气,捏了就塞进嘴里。   这是乔连连自己蒸的玉米糯丸。   拿甜玉米蒸熟剥粒,再锤打成汁,最后和进糯米粉,什么配料都不用加,搅合均匀再揉成团,放在玉米叶上大火蒸熟,即可开吃。   老实说,绛春不是多重口腹之欲的人,至少没碧松贪吃。   但在乔连连这里吃多了,吃久了,他有时候吃不上两口,还挺想的慌。   绛春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咬了一口玉米糯丸。   香糯的口感,弹压的质地,还有香浓的玉米味儿。   当真是好吃的掉舌头。   碧松应该很喜欢吧。   只可惜他最近一直跟着大公子,又忙又累,鲜少有时间来连心院,更没机会吃到夫人做的美食了。   鬼使神差的,绛春把盘子里剩下的玉米糯丸都捧在了掌心里,“夫人,我想出去一趟。”   乔连连瞟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了然的弧度,“你去吧。”   有戈也等几个暗卫在,这里又是清平郡王府,她的安全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又不远。   绛春被她那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天气太冷,再耽搁一会,手里的糕点肯定会冷掉,他不敢再耽搁,捧着五个玉米糯丸就飞奔了出去。   “绛春叔叔要去哪里啊。”顾歌奶声奶气的问。   “要去找另一个叔叔。”乔连连剥开一块玉米叶,把玉米糯丸塞进了小闺女的嘴里。   “唔。”可怜的小顾歌还没搞清楚,叔叔为什么要去找另一个叔叔,就被香甜的味道吸引走了注意力,啊呜一口吃了满嘴香,再记不得刚才的问题。   倒是旁边嗑瓜子的李春花笑出了声,“这绛春侍卫倒是个有意思的。”   可惜了,本人没听见。   顾城的院子。   季云舒到的时候,顾城正在默写文章。   在他身后,韩暮与柴克己正在互相挤眉弄眼。   一个研着磨,表情有些许倨傲。   一个执着宣纸,眼底有几分不屑。   “不就是个研磨的,换个小厮都能做,有什么可骄傲的。”柴克己说。   “不就是个铺纸的,碧松也能做,神气什么。”韩暮道。   在旁边神游太虚的碧松忽然醒过神,“啊?啥?怎么了?”   “没事。”韩暮顿了顿,目光放回桌上,“不跟你一般计较,莫要打扰了顾兄默写。”   “呵,是我不跟你计较才对,免得耽误了我铺纸。”柴克己昂起了头。   顾城叹了口气,笔尖却没有丝毫停顿,仍旧游走蛇龙,不大会便写完了一张纸。   往左挪一挪,换一张新纸继续写。   没墨了,很快又被添满了。   碧松摊摊手,这俩人都快把他这个“书童”的活抢完了。   不过也不错,至少可以走走神,想想别的了。   比如,夫人做的饭,什么的。 第248章 唱衰顾城   便在此时,季云舒到了。   他神色匆匆,没注意到两个孩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直接停在顾城跟前,轻声道,“太子今天过来了。”   顾城一怔,右手微顿,写了一半的字就这么被一滴浓墨污染,连带着整张纸都不能要了。   “太子爷来做什么?”碧松小声咕囔。   他是季云舒的贴身侍卫,又有患过难的交情,季云舒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也敢插上两句嘴。   “上次他来,没有几分好颜色,这次干脆连见你都不见了,城儿,你知道京城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吗?”季云舒拧着眉头问。   能怎么想?   顾城神色平静的放下了毛笔,“当然是笃定,我这个儿子不得他的喜欢,或者根本不得他的承认。”   赵韩孙李四大家族会松一口气,欢欣鼓舞。   刘柴朱牛却会心头一紧,对他这个前皇长孙的能力不够信任。   说不得,还会生出退却之心。   “他还真是心狠。”季云舒有些感慨。   没人会觉得太子不是故意匆匆离去的。   身为这个王朝的继承人,他的每一句话,走的每一步路都会被京城人士认真揣摩。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说明对太子来说里,眼前的局面是他想要的。   顾城心里沉甸甸的,他早就知道太子不爱母妃,也不爱他们兄妹,但真的感受到了实情,心底还是会难过。   他想起母妃,想起那个到死都爱着父亲的女子,悲伤的气息氤氲开来。   “其实,倒也不全然是坏事。”季云舒突然道。   碧松和顾城,连带着柴克己与韩暮全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太子如此对你,看起来是心狠了些,但如果有人能因此怜惜你一二,也许会是另一种机会。”季云舒摸了摸顾城的头,“马上就要过年了,届时会有宫宴,你准备好了吗?”   想要崛起,想要回归,想要京城认可,就得拿出实力来。   顾城凝重的颔首,“儿准备好了。”   “今日之事你铭记在心,既然太子想让你惨,你就更惨一些。”季云舒目露精光,“触底便能反弹,城儿,也许你的机会来了。”   只要博得了那个人的怜惜,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   季云舒与顾城对视着,爷俩同时微笑了起来。   “好城儿,你且努力着,我先回去了。”当爹的想通了关键之处,也没有耽搁,转身就走了。   顾城点了点头,执起毛笔,换了一张纸,继续默写。   柴克己眼疾手快的把废掉的纸张揭开扔了,再换个新的纸过来,然后继续跟韩暮你来我往。   碧松扁扁嘴,看得有些腻了。   他着实无聊的厉害,便干脆在院子里逛荡了起来。   当走到东侧小门跟前的时候,外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碧松,碧松。”   碧松直接蹦了起来,两步窜到门跟前,一把拉开侧门,高兴道,“绛春,你怎么来了?”   话音才落,看到绛春手里捧着的糕点,他眼前一亮,直接摸了个塞进嘴里。   “好吃吗?”绛春含笑问。   “好吃,好吃。”碧松一边吃一边囫囵不清的道,“是不是夫人做的,真好吃,外头买不到,只有夫人才会做这样的,的,好吃的。”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绛春看不得他这副猪抢食的模样。   明明又没人跟他争。   碧松嘿嘿一笑,把最后一个玉米糯丸吞进肚子里,又砸吧了两下嘴,才不好意思的拍着肚皮道,“这不是好久没吃过夫人做的东西了么。”   绛春笑着不说话。   碧松又抱怨道,“都怪多了两个人在院子里,以前大公子吃不完的东西都赏给我,现在好了,多了两张嘴,我每次连个渣都吃不上。”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个奴,韩暮和柴克己都是客,哪有奴跟客抢吃食的道理。   只是懂归懂,吃不到美味,碧松心里还是有怨言的。   好在绛春是个够义气的兄弟!   碧松拍了拍绛春的肩,掷地有声,“好兄弟,将来我吃到什么,也会留给你的。”   绛春有些无奈。   碧松这个吃货,多少好吃的能够他自己吃,还能再分出来一部分。   也就听他说说罢了。   “你回去当差吧。”绛春道,“我也要回连心院了。”   之前在顾家村,两兄弟一直形影不离。   如今回了京城,反倒是要各自当差。   碧松没什么感觉,大大咧咧的憨吃货,只觉得不能再经常吃到夫人做的东西,有些委屈罢了。   绛春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不免觉得有些失落。   “那我回去了。”吃货摆摆手,就关上了小门。   绛春微微一笑,转过身正要走,冷不防一墙之隔又传来了声音,“绛春,夫人下次再给了好吃的,你还要留点给我啊。”   他无奈一笑,摇着头回了连心院。   有个吃货朋友,还真是……   一言难尽。   ……   隔天。   太子急匆匆的去了一趟清平郡王府,没见到前皇长孙便离去的事儿,果真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好多观望的人心底都是一沉,觉得太子不重视这个儿子,连带着对顾城的期望也降低了很多。   赵韩孙李四大家族更是不遗余力的宣扬着原太子妃和太子之间的龌蹉,两个人从情投意合到情薄如纸。   所谓爱屋及乌,太子对原太子妃都不够喜欢,对原太子妃生的儿子又有几多宠爱?   再看看现太子妃的得宠程度,与太子的恩爱无双。   两相对比,两任皇长孙,人心到底会偏向哪个呢?   自然是偏向虞非昇多一些。   人多力量大,现皇长孙好歹有外祖家,有太子,还有赵韩孙李四大世家的支持。   前皇长孙有什么?   一个刘家,一个清平郡王。   没了。   真是越想越寒凉,越想越退缩。   一时间,京城许多世家都对顾城唱起衰,认为他不可能再恢复皇长孙之位,更斗不过现太子妃母子。   刘家的人简直急坏了,几次站出来呐喊都犹如石子落池塘,没有任何动静。   于是他们急吼吼的冲去寻找顾城,想找他商量个对策。   刘荇予作为刘家人的代表,义无反顾的在国学院门口拦住了顾城。 第249章 顾城的计谋   “表弟。”刘荇予左右看了两眼,确定周围没什么外人,才压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京城最近谣言四起,连原太子妃和太子怎么认识的都翻出来了。”   顾城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大家还都说你不得太子喜欢,一辈子都恢复不了皇长孙的位置啦。”刘荇予又抛下一个猛弹。   顾城还是那副镇定如斯的模样,“不着急,都是小事情。”   刘荇予差点气昏过去,“这是小事情吗?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太子妃和虞非昇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发酵出来的,一旦大家认定了这个事实,你以后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恢复不了皇长孙的位置,即便是认回太子这个爹,顾城将来也就是个闲散王爷。   而且,以虞非昇母子对他的忌惮程度来看,将来虞非昇继了位,说不得会容不下他。   所谓,不成功便成仁。   面对这样的可能,刘荇予自认决不能甘心认输。   刘家为什么要寻上顾城,要托他上帝位?   一个是刘家老太爷对妹妹一家惨死的不甘,另外一个就是刘家始终是原太子妃的亲族,只要虞非昇在,刘家就得不到重用,说不得还会被贬斥,被猜疑,甚至有灭族的可能。   为了避免将来可能的惨剧,刘家主动开辟一条新路,寻找更有益的人登上帝位。   直白点说,刘家跟顾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顾城好了,刘家就好。   顾城不好,刘家再怎么努力也翻不了身。   如今听到京城里流传着的,对顾城不利的留言,刘荇予恨不能代替他受罪,恨不能将所有传流言的人一棒子打死。   然而,他如此悲愤,当事人顾城却如此镇定。   甚至有点……不当一回事?   刘荇予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了。   他有点悲愤,甚至想哭。   “表弟。”单薄少年语气有点哽咽,“你不能让传言继续发酵了,事情会越来越严重的,刘家也会因为你,被打入地狱的。”   他的语气太认真,顾城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单薄少年眼眶里氤氲着的泪意,让顾城叹了口气。   “你莫慌。”大反派罕见的安慰起了人,也许是刘荇予对家族的负责打动了他,顾城沉静道,“这是一步棋,早就筹备好了的,你跟刘家人说,不必着急,就这样任留言发酵,如果可以,你们也可以推一推,让事情发酵得更加厉害。”   “为……为什么?”突然得到这样的答案,刘荇予有点接受不了。   这,有猫饼啊。   让不利于自己的留言满天飞,甚至让自己人伸手推波助澜。   这是生怕事情闹的不够大?   顾城表情意味深长,“表哥,你忘了,这天下可不是留言能做得了主的。”   刘荇予刚开始有点不明白,但他可是刘家着重培养的继承人,略一沉思后,他双眼一亮,瞬间明悟。   在大虞王朝,不管是权势滔天如长公主也好,得民心如太子也罢,终究是做不了这个天下的主。   要论起目前唯一能做主的人。   那就只有……已经年逾五旬的,文成帝!   【作者题外话】:今天居然还有人给我投票,高兴哒,爱你们! 第250章 谢长公主   风波在继续发酵,留言也四处飞溅。   太子妃按捺了那么久,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想置顾城于死地。   让他再翻不了身。   也许是手段太很,也许是目的太明显,总之京城出现了两拨声音。   一波认为太子妃无可厚非,那个位置毕竟如此诱人。   一波认为太子妃有些狠了,顾城终究是太子的血脉,太过赶尽杀绝,冷血的叫人害怕。   在这两拨声音里,最冷静的,大概就只有刘家和清平郡王两家了。   他们依旧我行我素,该干嘛干嘛,丝毫不为留言所动容。   眼瞅着过年在即,顾城忙着默写文章,忙着填充学识,忙着结交人脉。   刘家忙着铺垫,忙着调动资源,忙着给皇长孙使劲儿。   清平郡王……在提着礼物上长公主府。   上次四喜楼遇难,长公主帮忙一事,乔连连提过要送礼感谢。   当时季云舒一把将事情揽了过来,生怕乔连连掺和其中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幺蛾子。   乔连连的默认的态度证明她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今天,季云舒亲自上门了。   这是数月以来清平郡王第一次上长公主的门,府里的丫鬟小厮都有些惊讶,尤其是玉簪,又高兴又羞涩,紧张的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她自上次被琴知雅知两个大丫鬟强行按压着送回长公主府,算是把脸丢了个干净。   好在长公主没赶尽杀绝,留了她一条命,将她安排在了一处空院做洒扫,算是降了职位。   玉簪现在每日的生活,从精心伺候主子,精心保养自己,变成了努力吃饱饭,在无聊的日子里树叶子。   天知道她有多厌烦眼前的生活。   好不容易郡王再登长公主的门,她下定决心改变现状,一定要抓住这仅有的机会。   “我好看吗?好看吗?好看吗?”玉簪精心装扮一番后,对着同僚的丫鬟一遍又一遍的询问。   同僚丫鬟十分不耐的敷衍着,“好看,好看,你最好看了。”   不就是拿水抹了抹鬓角,再把画好的眉毛重新描了一遍嘛,这么仓促的打扮,能跟从前有什么区别。   玉簪却不知同僚丫鬟的腹诽,激动的从小路跑过去,正好拦截在了季云舒跟前。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玉簪一看见清平郡王那张英俊无双的面庞,眼泪唰的就出来了。   “郡王……”她颤巍巍的张嘴,满腔思念尚未说完,面无表情的清平郡王身后就闪出了两道身影。   一道窈窕纤长,面容姣好。   一道宽阔魁梧,雄壮有力。   正是雅知和琴知。   今天早上,得知清平郡王要去长公主府,俩人不约而同的站出来,说要陪同郡王一起去。   乔连连还有些诧异,自己的大丫鬟,跟着清平郡王作甚。   后来是李春花提醒了两句,她才记起当初那个绿里绿气的丫鬟玉簪。   真是挺令人惊讶的,长公主这种脾气的人,居然还留着玉簪,那个连累了她名声的丫鬟。   这是不是说明,无双长公主其实也没有特别冷厉无情。   至少,她还把人命当回事。   “是你们?”玉簪一看到这俩知,也顾不得什么梨花带雨了,表情直接扭曲掉,“怎么是你们两个,你们不是在清平郡王府么,怎么会来长公主府。”   雅知似笑非笑,“不来怎么能再次见到玉簪姐姐呢。”   琴知一脸桀骜,“早知道你不安分,特意过来看热闹的。”   玉簪脸色刷白。   这分明是过来抓自己的。   她满心不甘,这样唯一的机会就被破坏掉了。   玉簪抬起头,欲梨花带泪的哭给清平郡王看,却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远了。   正午时分,阳光倾洒。   男人宽宽的肩,窄窄的要,偏瘦削的背影逐渐缩小。   玉簪的心头被绝望笼罩。   她回过头,正看到琴知和雅知笑着将她围在中间。   “夫人大度,一次次的放过你,长公主也没跟你计较,可不代表我们让你这般惦记着夫人的男人。”雅知冷漠道,“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让自己的手上不干净的,我们只会用一点小方法,让你不会再蹦跶出来恶心人罢了。”   玉簪心头一惊,想求饶叫救命,可惜已经来不及了,琴知狞笑着捂住了她的嘴,雅知则拧住了她双肩。   两个知齐心协力,将玉簪打晕拖到了一旁的花坛里。   也就十几个呼吸,两个人拍拍手,走了出来。   “郡王去了哪里。”雅知问。   “在那边。”琴知对长公主府较为熟悉,率先在前头带路。   两个丫鬟朝着季云舒离开的方向跑去。   “琴知,你说,咱们这样做,不会太过分吧。”雅知一边疾步快走,一边有些担忧的问。   琴知大大咧咧,不以为意,“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要是她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做活计,怎么会给咱们动手的机会。”   这倒也是。   雅知心头宽慰了许多。   她们两个也是为了夫人和郡王之间的感情着想。   要怪,就怪玉簪贪婪不知足吧。   很快,两个知的身影消失在道路上。   正午的阳光依旧茂盛,照耀在花坛上。   一个窈窕朴素的身影躺在其中,乍一看毫无异样,走过去仔细一瞧,却能发现她如花似玉的脸蛋上多了一堆血痕。   这些血痕不要命,也不会达到让肉翻起来的恐怖状态,但伤口又很深,即使将来愈合了,也会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   那种,鼓起来的肉条子。   也许男人会不怎么在意,但放在一个女人脸上,尤其是个如花似玉,心比天高的女人身上,大约就只剩下崩溃了吧。   两个知抵达季云舒身后的时候,他已经在与长公主说话了。   “母亲,这是连连赠你的谢礼。”清平郡王把亲手拎来的东西放到桌上,“感谢母亲愿意出手,保了四喜楼平安。”   之所以说是“保了四喜楼平安”,而不是“助四喜楼度过一次危机”,主要是因为长公主一旦出了头,以后京城人就自动把这间酒楼划到长公主名下。   以后的数十年里,只要长公主还活着,只要文成帝不死,谁都不敢再动四喜楼。   季云舒焉能不感谢。 第251章 母子关系   “她谢我?”   长公主端坐在富贵椅上,神容轻蔑,“本宫又不是为了她,又何必要她谢。”   季云舒沉默了一瞬。   “那母亲……”他有些迟疑道,“何故出手?”   堂堂长公主,身份高贵,应该不屑掺和这种事情才对。   便是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两皇长孙之争,长公主都不屑理会。   无他,无论谁做皇帝,都不如她亲哥做皇帝来得好。   所以,她安心做长公主便好,干嘛要在乎接下来的皇帝是谁。   “何故?”听到季云舒的疑问,长公主眼底失望一闪而过,“难道我就不能是为了我的儿?”   虽然他们母子之间关系并不和睦,但亲情血缘是砍不断的。   不过以前的长公主太过桀骜不驯,总仗着身份去强压季云舒。   一次两次的逼迫他做不合心意之事。   那会的长公主没想过自己有什么不对,满心都是对儿子的无奈和愤怒。   她以为,是自己生的孩子不好。   直到那天,她无意中看到了乔连连在教育孩子,看到她同继子顾城相处的亲密无间,长公主的心狠狠的弹了一下。   为什么别人跟后娘关系都能这么好,而她却要跟自己的亲生儿子关系如此恶劣。   长公主心下不甘。   她找人观察了数日乔连连的行为,发现她最常做的事便是讨好几个孩子。   是的,那些行为在长公主的眼里,就是讨好。   而她能讨好自己的儿子什么呢?   长公主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机会很快就来了。   有人通报,说韩家人想要为难四喜楼,长公主本来不欲理会,转念一想这铺子清平郡王好像也有份。   她若是出手保了四喜楼,儿子会不会高兴?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长公主站了出来。   本以为清平郡王会接收到好意,主动与自己亲近,结果他居然跑过来说,替乔连连道谢。   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是吗?   “季云舒,你真是让我失望。”长公主站起了身,指着桌上的物什,冷漠道,“这些东西都是京城特有的,乔氏虽然来京城有半年了,但日日不怎么出门,肯定不知道去何处买这些东西,所以这都是你买的。”   “到现在你还护着那乔氏,难道怕我这次出手,是为了下一次的暗害?”   说着,长公主冷笑了起来,“看来我这母亲在你心里也是如蛇蝎一般的人物了,既然如此,我这长公主府不稀罕你,回去吧。”   她转身离去,脊梁笔直,步伐冷漠,像是在极力撑着什么。   季云舒有些怔忪。   记忆中的长公主,总是冷漠而高傲的。   她不喜欢说很多话,总是简单抛下一句,然后任周围人猜测。   季云舒偏寡言的性子也是在那时候养成的。   再后来,长公主控制欲太强,季云舒总在试图逃避她的控制,母子关系愈来愈淡薄。   可现在,长公主说,是为了他……   说心情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但要说该露出怎样的情绪,季云舒也不知道。   他情绪复杂的离开了长公主府。   两个知目睹了全过程,对视一眼,不敢说话。   好容易回了清平郡王府,季云舒闷头就往连心院扎。   结果乔连连不在。   流棋说,夫人去给瑞王妃请平安脉了,不在府里。   季云舒叹息一声,回了自己的院子。   流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清平郡王,探头探脑的望了很久。   最后是琴知拍了一把她的头,“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琴知姐姐。”流棋嬉皮笑脸,“就是感觉郡王可真喜欢咱夫人,一个侍妾没有不说,夫人就一会不在家,郡王就这么惆怅,这得多深的感情啊,以后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样喜欢我。”   琴知啼笑皆非,“你啊,竟想些有的没的,郡王不是惆怅,是发生了一点事。”   “咦,发生了什么?”流棋一脸惊讶。   “发生了什么我不能说,先等夫人回来吧。”琴知一脸神秘莫测的离去。   把流棋胃口掉的老高,但她可打不过琴知姐姐,只能满心期待的盼着夫人早点归来。   结果这一盼,就盼了一下午。   乔连连才一脸疲惫的回来。   “夫人。”   “娘。”   “连连。”   院子里的女人呼啦啦全都围了过来。   琴知雅知是一脸兴奋地八卦。   李春花是满脸的担忧。   几个孩子则是掩盖不住的思念。   “娘,你去哪里了。”顾歌最是黏乔连连,扑进她怀里便拽着她脖颈不松开,“一下午没看见,小歌儿想死娘了。”   乔连连微微一笑,只觉得满身的疲惫散了不少。   她轻抚小女儿的头,柔声道,“娘去给瑞王妃请平安脉了啊。”   自打救了瑞王妃一命,乔连连就成了她的御用女医,时不时便去给她请个平安脉,有时还要给几个与瑞王妃交好的夫人请个脉。   这种赚钱的轻松事儿,乔连连求之不得,每次请平安脉也就愈发用心。   还真看出了一点小毛病。   换来的结果就是,几位夫人也把她当成了御用女医。   好在这几位夫人自成一个小圈子,并没有再喊其他人来,乔连连总算没被累死。   她要忙四喜楼的生意,要照顾几个孩子,还要跟长公主斗智斗勇,真的没有太多时间去诊脉了。   今天,原也是照例去请个平安脉就回家了。   结果因为京城流言的事,瑞王妃好心邀了些勋贵之家的妇人来让乔连连看脉,图的是能帮乔连连一二。   结果这一下午给忙的,乔连连就没休息过。   不过好处也是明显的,至少那些夫人对她态度很友善,说起顾城也不再那么冷血反感。   乔连连为能帮到儿子一点感到高兴。   即使腰酸背疼,也在所不惜。   “娘,以后别那么累了,家里不缺你那点行医的钱了。”顾鹊听完缘由,一边心疼的给乔连连捶背,一边小声嘟囔。   乔连连微微一笑,“傻孩子,四喜楼那边才是钱,行医这里,不是。”   现在四喜楼生意爆火,说是日进斗金不为过。   再看请平安脉,一个月才多少钱?   乔连连早就不缺钱了,她缺的是人脉,是关系,是背后势力。   清平郡王固然厉害,错综复杂的世家关系也不能小觑。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 第252章 鬼使神差   乔连连早就深思熟虑过,她没什么雄厚的家庭背景,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错综复杂的京城世家关系网里插上一手。   希望能帮到大儿子。   “那也不能把自己累死啊。”顾鹊还是感觉不开心。   明明家里已经不穷了,也不像之前那样面对困难毫无还手之力,怎么娘还是要这么辛苦。   什么时候她们才能真正保护娘,挡在娘的前方啊。   “傻孩子。”乔连连站起身,拍拍她的头,转移了话题,“好了,说说今天下午我不在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个顾鹊最拿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小歌儿差点尿床,还好最后克制住了。”   快要四岁的小顾歌脸颊一红,小手捂住双眼,大声道,“羞羞,二姐,不是说不告诉娘么。”   大骗子。   顾鹊吐了吐舌头,“我不是告诉娘,我是陈述下午发生的事,所以不算食言。”   小顾歌又气又燥,手脚麻利的从乔连连怀里滑下来,一溜烟跑了。   顾鹊怕她出事,紧跟着追了过去。   姐妹俩的身影消失不见。   乔连连微笑着摇摇头,随口问道,“还有其他的事吗?”   “有有有。”   两个知争抢着探过头来,“夫人,今天下午郡王来找你了,看到你不在,特别失落的走了。”   “是吗?”乔连连眉头一挑,“不就是一下午不在么,至于失落么。”   “还不是因为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琴知大大咧咧的道。   乔连连抬眼看了过去。   琴知还想再卖卖关子,雅知掐了她一下,两个人赶紧把中午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乔连连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抿了抿嘴,交代了大家两声,便转身去了梦回小筑。   梦回小筑,季云舒的院子。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在顾家村的日子,他只能靠做梦才能回去。   乔连连最初知道这名字由来时差点笑岔气。   等笑完了,就觉得满是伤感。   如果可能,她也不想遇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她也想在顾家村,守着五个优秀的孩子,和一个普通的夫婿,安安心心的过日子。   仅此而已。   乔连连叹息着,推开了梦回小筑的门。   这里是有暗卫把手的,但他们都认识乔连连,所以并没有阻拦。   她很快进了内室。   季云舒正躺在床上,呼吸沉稳,应当是睡着了。   乔连连想走,但脚却像有意识似的,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闭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季云舒此刻的面容有点像顾绍了。   说起来有点搞笑。   即使知道季云舒就是顾绍,顾绍就是季云舒,可乔连连对着季云舒,就是没太多心动的感觉。   只有看到顾绍时,才心脏狂跳,面容泛红。   就像此时此刻,看到那张七分熟悉的睡容,乔连连的手心出汗,嘴干舌燥。   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翻滚,她死死的盯着床上平躺的男人,片刻后,鬼使神差的附身,弯腰,低头。   思念了很久的人就躺在床上,神仙才能克制得住。   乔连连眨眨眼,动作却丝毫不犹豫。   眼瞅着两双嘴唇就要贴在一起,季云舒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露出一双漆黑的瞳仁。 第253章 生个孩子   寂静的内室。   平躺的男人。   僵硬的女人。   以及忽然凝滞的空气。   乔连连与季云舒四目相对,心底有那么一刹的后悔。   她怎么就忘了,习武之人的敏锐呢。   季云舒是睡着了,可只要她一靠近,呼吸喷在脸上,不醒才怪。   那现在怎么办呢?   后退?说自己只是来看看他死了没?   还是闭上眼,不管不顾的亲下去算了。   乔连连不知道自己瞪圆了眼睛思考的样子有多呆萌。   季云舒原本是有些迷惘的,但现在,他只想单手按住女人的手,往下拉。   事实上,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忽如起来的力量让乔连连一个趔趄。   本来就只相距几指的四片嘴唇彻底紧贴在了一起。   湿湿软软的触觉,扑面而来的异样气息,让两个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好大会子,后脑勺的力量消失,乔连连才站起身,有些尴尬的道,“你……你牙嗑到我了。”   嗑的老疼了。   季云舒没想到她张嘴会是这句话,啼笑皆非,片刻后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男人刚睡醒的声线有几分慵懒,再配上一双清亮的眼睛,莫名让人觉得性感。   乔连连的脸颊上烧起后知后觉的红。   刚好男人从床上坐起来,被褥掀落,露出光滑的胸膛。   好家伙!   乔连连的脸终于烧成了猴屁股,她再也站不住,逃命似的飞奔了出去。   留季云舒一个人坐在那,眉目间满是惆怅。   他好像……醒的有点太早了。   当天晚上,连心阁吃饭的桌子上的氛围有点奇怪。   不光几个孩子感觉到了,就连李春花,以及院里的丫鬟都感受到了。   夫人和郡王之间的气氛,嗯,有点诡异。   “娘,你咋了?”小胖子顾楼不懂得遮掩,径直问道,“爹惹你生气啦?”   此语一出,其他两个儿子猛地抬起头。   顾城眼神郑重。   顾钟表情犀利。   唯有一点很一致:如果爹真的惹了娘生气,那就绝对不会轻饶他!   “没有。”乔连连有些忸怩。   “那你俩咋了?”顾楼紧接着问,“娘你脸红啥,爹你咋不说话?”   乔连连,“……”   头一次这么想把胖儿子的嘴给封上。   “说了没事。”当娘的拿出威严,瞪了一眼胖儿子。   紧接着,顾鹊拽了拽三弟弟圆乎乎的小胳膊,示意他别讲了。   谁知道顾楼迷惘的挠挠头,一点都不上道,“娘你瞪我干啥,姐你拽我干啥,有啥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吗?哎对了,娘嘴咋有点肿,嗑了?”   此话一出,几个孩子还不明白,李春花却瞬间明悟。   她看了看乔连连烧红的脸,又看了一眼假装镇定的季云舒,掩嘴而笑,“怕是真的嗑到了,连连,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然后发出那种“一看大家都懂”的笑声。   乔连连的脸本就红,这下子更像着了火似的,几乎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   “就是不小心而已。”她迫不及待的转移话题,“说起来,下午好像还有点事没解决。”   “对啊,你去找郡王,不就是为了解决事情的么。”李春花翘起嘴角,故意坏笑道,“怎么好像没解决完啊,那你去梦回小筑这一趟,到底是做了什么?”   好家伙,这话还不如不说。   一说,简直把乔连连所有的遮羞布都给揭开了。   原来乔娘子脸红是因为去了郡王的院子啊。   简化一下就是:乔娘子脸红是因为清平郡王。   哇哦。   几个孩子的眼睛“唰”的就亮了。   他们爹娘停滞了许久的感情,终于要进步了吗?   娘要爱上爹,嫁给爹,再给他们生一堆小弟弟妹妹了吗?   就连丫鬟小厮们都有些激动。   这段日子,郡王对夫人的喜爱,夫人对郡王的冷淡,她们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一方面,担心郡王不会一直喜爱夫人,倘若夫人一直不回应,转而另喜她人。   另一方面,也有担心郡王因为夫人的冷淡伤了心,最后对夫人不热情了。   那夫人可怎么办?   在这偌大的京城,能得到一个郡王的喜爱和宠溺,该是多么荣幸。   多少人做梦都得不来的机会,偏偏夫人毫不在意,从没想过讨好郡王,而是每日专心疼爱几个孩子。   现在,夫人终于回心转意,要和郡王好了吗?   真是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几个丫鬟都由衷的为夫人感到高兴。   “娘,娘,你什么时候给楼儿生个小弟弟啊。”顾楼更是直接,张嘴就问了一个绝杀。   乔连连险些晕菜。   她瞪了一眼李春花,又嗔了一眼顾楼,“瞎说什么,带你们五个就够吃力的了。”   再来一个孩子,杀了她吧。   顾楼丝毫不害怕后娘的嗔,吐着舌头笑,“我们可以帮娘照顾弟弟妹妹的。”   “哪里用得着你们照顾,咱们一大堆丫鬟小子呢,还愁人手不够,就算真不够了,郡王也会召些奶妈进府的,对不对啊。”李春花突然道。   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谈到了孩子的季云舒怔了一下,“……对。”   虽然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跳跃的这么快,但点头就对了。   倘若真能有一个与连连的孩子,倒也不错。   他有这么一大堆哥哥姐姐,会是个幸福的孩子。   乔连连这会正燥的难受,冷不防抬起头,看到了季云舒亮闪闪的双眼。   他好似也十分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   呸,什么孩子。   还没圆房呢,哪来的孩子。   乔连连胡思乱想着,打断了聊天的势头。   不能再聊了,再聊就到四十年后了。   ……   一顿饭吃完,乔连连的面容总算恢复了正常。   李春花遗憾的叹了口气。   真是难得看到铁面娘子乔连连害羞失措呢,结果才一顿饭的功夫就恢复了正常,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有些事也却是该提上日程了。   看小丫鬟收拾桌子的时候,李春花缓缓走到乔连连身畔,沉声道,“连连,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乔连连:不知道该讲不该讲就不要讲。   结果李春花话音一转,“不过我还是得讲。”   乔连连:…… 第254章 连连认清感情   “连连啊,你跟郡王之间我也是看着走过来的,按说不该我插嘴,但今天我想以表妹的身份跟你说上两句推心置腹的话。”李春花叹了口气。   乔连连没有说话。   就像季云舒跟绛春碧松两个人关系更亲昵一样。   她与李春花的感情也不一般。   毕竟都是从顾家村走出来的,又共同处理了一桩扰心事,在乔连连的心里,已经把这个小辣椒当成了亲妹妹。   “你想说就说吧。”她也跟着叹气,心底已经猜到了李春花要说什么。   “你跟郡王之间……”果不其然,李春花低声道,“郡王对你如何,我也看在眼里,这不是普通的感情能达到的,他爱你,我都能感受得到,连连,你感觉不到吗?”   爱。   乔连连有些怔忪。   她是能感觉到季云舒的感情,但她一直以为那顶多是喜欢。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   前者是掠夺,是需求,是渴望。   后者是给予,是奉献,是望他好。   季云舒,已经开始爱她了吗?   初见时,他冷漠驱赶她离去。   后来,他憨憨傻傻的陪她摆摊,赚钱,养家。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到四喜楼东家的地步。   本来以为两个人是患难夫妻,能简单生活一辈子。   结果他摇身一变,成了什么郡王,成了一颗挂在天上,遥不可及的星。   乔连连也就收了那可想白头偕老的心。   一个郡王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乡野农妇呢?   乔连连如是想道。   可现在,李春花,这个一起从顾家村里走出来的妹妹告诉她,郡王爱她。   这是真的吗?   乔连连不敢置信。   “你不要这个表情。”李春花有些好笑,“你不会告诉我,你一直没感觉到吧。”   乔连连羞赧的红了脸。   好吧,她确实没感觉到。   在别人的事情上,她是杀伐果断的顾夫人,是聪明睿智的乔娘子。   可在自己的事情上,却有点傻乎乎的。   “爱情这种东西,是需要回应的,如果你对他没有感觉也就罢了,如果有感情存在,就请记得一定要回应。”李春花认真道,“不然时间长了,他的心也会凉。”   这世界上,除却拥有偏执性格的人,大部分人在长久得不到回应之后都难免会心凉,退却。   到那时再追悔,可就真的莫及了。   乔连连呆呆地立在原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扪心自问,倘若有一天,季云舒不会对她笑了,不再给予她全部的温柔,不再耐心对她,不再做她的后盾。   她真的接受得了吗?   乔连连只是假设了一下这种可能,胸腔就传出钝钝的痛。   她没办法再去无视,忽略,逃避。   或许,是时候该正视自己心中的感情了。   夜色黢黑,乔连连躺在床上,久不能寐。   忽然,大门被敲响。   乔连连猛地坐直了身体,“请进。”   随后,门被推开,是大闺女走了进来。   乔连连眼里有一股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顾鹊抿着嘴一笑,“娘,还没睡着呢。”   “是啊。”乔连连随口应道,“鹊儿怎么还没睡?”   “本来是睡了的。”顾鹊一脸乖巧,“可是爹忽然让我过来,看看娘睡得好不好。”   他?   乔连连沉默片刻,抿了抿嘴,“你爹他……怎么说的。”   顾鹊眼前一亮。   自打来了京城,乔连连对季云舒的称呼就是郡王,王爷,偶尔急了叫一次季云舒,甚少叫“你爹”这种相对亲昵的称呼。   这是不是代表,爹娘之间的隔阂真的要消除了。   怀揣着这种想法,顾鹊表情愈发的诚恳,“爹说他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劝他去找个大夫来看看,他不同意,后来说到娘,我说娘可以看,他让我不要打扰你,又说起晚饭时候你的异常,爹怕你睡不好,让我过来看看你。”   几个孩子里,顾鹊的确是最适合晚上过来探望她的。   乔连连没有怀疑,从床上下来,开始穿衣裳。   “娘?你这是要干嘛。”顾鹊有些诧异,眼底却藏着暗喜。   “能干什么,你爹身子不舒服,我不得过去看看。”乔连连动作很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外裳穿好了。   头发是懒得挽了,她干脆拿跟头绳,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辫。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编发,绾发,但却有种简单清爽的美。   “走吧。”换好衣裳,乔连连便利落的推开了门。   顾鹊一脸笑意,脚步却有些后退,“娘,你先过去,我有点急,想出个恭。”   这孩子有点怪。   乔连连眼角一挑,感觉有点异常,但没有阻止顾鹊。   无论如何,家里几个孩子是不会害她的。   这点自信乔连连还是有的。   “那你待会过来,我先去。”说着,乔连连出了连心院。   当初选院子时,季云舒就存了点小心思。   所以只拐了个弯,也就十几步的功夫,乔连连就进了梦回小筑。   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乔连连沉默了片刻,用力推开了大门。   然后,她就看到了院子里,双手负在身后,仰头赏月的男人。   “连连?”听到动静,季云舒回身,目露诧异,“你怎么来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不是你让鹊儿去喊我的么。”‘   说什么去探望她,其实就是拐着弯的喊她过来。   搁以前,乔连连铁定不搭理他。   但现在,摸清了自己的内心,乔连连心甘情愿的过来。   “我?”季云舒有一瞬间的诧异。   正好这个时候,梦回小筑半掩的门后伸出了两个脑袋。   一个李春花的,一个顾鹊的。   “爹,你们好好聊。”小姑娘用口型说完,便飞快的把门拉好,锁上。   乔连连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想回过身,却被季云舒一把拉住手腕。   到了这个时候,清平郡王再不明白表妹和闺女的苦心,就是个傻子了。   正好今天月色甚好,是个谈心的好时光。   “我去看看,怎么门突然关上了。”乔连连想收回手腕。   男人微微一笑,单手一扯,将乔连连扯至跟前。   两个人脸对脸,鼻尖对鼻尖,温热的呼吸喷到对方脸上,卷起暧昧的气息。   “没事,是风。”只听得季云舒柔声道。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 第255章 宫宴   那天晚上,乔连连跟季云舒聊了多久,外人不知道。   丫鬟小厮们只能看到,自那晚以后,夫人跟郡王说话时,明显温柔了许多。   郡王脸上的笑意,也日益增加。   但随着春节的临近,这笑意又开始逐渐淡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宫宴,帝王竟然交给了太子妃去操办。   如今京城流言四起,前后两个皇长孙之间关系几乎到了白热化。   在这种紧要关头,帝王居然把宫宴的举办权利交给了太子妃,这不是明晃晃的偏帮么。   难道,他们赌错了?   季云舒的心有点发沉,他寻了顾城,两个人商量了很久。   最后得出结论: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赵韩孙李四大家族是避免不了喜气洋洋了。   宫宴前夕,这种喜气抵达了巅峰。   帝王竟然破例应允五品大臣以上均带家眷参加宫宴。   要知道以前只有三品大臣以上才有资格参加,而且不能带普通家眷,只有加以诰封的家眷才能带进宫宴里。   这一次,居然改了规矩。   有机灵的人不免联想到,这也许跟两位皇长孙有关。   可能在宫宴上,就要宣布谁才是这个王朝的接班人了。   赵韩孙李几乎笃定了帝王是在给虞非昇抬轿。   他们高兴,欢呼,喜悦。   好在都是世家之人,除却少部分没有城府的年轻人,大部分的老油条还是会掩藏的。   宫宴日。   季云舒带着乔连连,并几个孩子,穿着新制作的衣裳,一起入了宫。   这是乔连连第一次进入王朝掌控人的居住地。   巍峨华丽,布局壮阔,非简单言语能形容。   来往人皆是身着华服,就连宫女太监都穿着不俗,不是外头的丫鬟小厮能比拟。   皇宫分内外两层。   外层居住多为宫女太监,内层才是皇家人居所。   季云舒坐在马车里,指着皇城,尽所能的将所有的地势,三宫六院里住着的人,以及京城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告诉乔连连。   末了,还要交代顾鹊,“好好照顾着你娘,知道吗?”   顾鹊用力的点头,拍着小胸脯道,“爹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让娘受到伤害。”   乔连连啼笑皆非。   她又不是三岁小儿,也不是那个初入京城的农妇了,怎么会受伤害。   是季云舒太过担忧了,甚至三番两次游说她,让她放弃去参加宫宴。   老实说,如果顾城不来,乔连连也不稀罕什么宫宴。   可既然顾城要来,说不得还会发生什么大事,那乔连连决不能缺席。   别说只是跟高位的人行行礼,就是真的要上刀山下火海,她也得来!   “你放心吧,我会谨慎行事的。”乔连连安慰这个满脸担忧的男人。   季云舒不说话。   宫宴男女不同席,乔连连又不是名正言顺的清平郡王妃,没办法和他坐在一起。   “连连。”   到了皇宫内层,男女开始分流,季云舒紧紧握住乔连连的手,“记住,一旦有什么不对,就走,千万不要和那些人正面冲突,知道吗?”   乔连连用力地点了点头。   季云舒这才不舍得松开她的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好心的小可爱们记得点开最后一章,再投票啊!!不然票不管用的!!我评论置顶了!至于你们说的啥qq群,老实说,有,但是我在犹豫,你们好多人看着看着就不看了,让我很沮丧,也就不想放人了。 第256章 众嘲   宫宴,顾名思义,宫廷里的宴会。   来往除了大臣同其家眷,更多的还是皇家人。   乔连连这一路走来,就遇到了三个郡主,两个王爷,还有一个长公主。   当然,她是不认识这些人的。   之所以能认出来,并礼貌的见礼,主要是因为她身边有个贴心小棉袄顾鹊。   大闺女可不是白白在皇城长这么大的,不说是三姑六婆全都认识,至少也能认出来个七八成。   乔连连笑着夸赞她。   顾鹊骄傲的仰起头,嘴角带笑,“娘也不看看我是谁。”   只是很快,在看到不远处的来人时,她的笑容又淡去了。   “娘,娘,安乐郡主。”顾鹊有些着急的拽了拽乔连连。   乔连连脚步一顿。   不怪顾鹊反应大,实在是因为他们一家跟安乐郡主的恩怨着实多。   最开始顾绍受伤被刺,虽说是小蛮的缘故,但小蛮可是安乐郡主派过去的。   后来乔连连受伤,也是安乐郡主派的灰奴所致。   最后就是四喜楼跟前的撒泼了。   虽说安乐郡主没讨到什么好处,还吃了一个巴掌,但她居心险恶,言辞狠毒,给乔连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样一个人物,在皇城里遇到,恐是有些危险。   也难怪顾鹊紧张成这样了。   然而乔连连十分淡定的拍了拍大闺女的手,又颠了颠怀里扭动的小闺女。   今天是个大日子,家里五个孩子倾巢出动。   三个男孩跟着季云舒,两个女孩就跟着乔连连。   小顾歌原是睡着了的,这会被姐姐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迷糊道,“娘,怎么了。”   她扭动着要跳下来。   乔连连弯腰,将她放在了地上。   为了防止她乱跑,还特意牵住了她的一只手。   “没什么事,就是遇到了一些熟人罢了。”乔娘子语气轻描淡写。   刚好安乐郡主走到近前,气不打一处来,“哟,这不是四喜楼的二东家么,什么时候一介商人也能进皇城了,莫不是打算给皇城里也沾染上你的铜臭味?”   她这话极不客气,听的旁边几个路人都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   同时暗暗地瞟了乔连连几眼,眼角流露出鄙夷之色。   士农工商,普通士族尚且瞧不起商人,更何况上层社会的皇族。   有几个较为泼辣的女子已经在旁边嘀咕了起来,话里话外无不是嘲笑乔连连的商人身份,连带着她的穿着和举动,以及两个闺女都遭到了鄙夷。   当然也有几个聪明人稍稍疑惑,这样身份的一个女子,是怎么进了皇城大门的。   安乐郡主在一旁得意洋洋,她当然知道乔连连是怎么进来的。   一定是被季云舒带进来的。   不过那又如何,她还不是清平郡王妃,只是个普通商人,便是被嘲也是活该。   至于那几个嘲笑乔连连的人后期会不会被季云舒清算,安乐郡主压根不放在心上。   关她啥事!   周遭议论纷纷,因为人多,还险些导致宫路的堵塞。   顾鹊气坏了。   她长达十一年的生命里,何曾被人欺侮到这种地步,这不是简单地推搡殴打,这是对于人格的蔑视,尊严的侮辱。   顾鹊感觉自己的小宇宙要爆发了,她要跳起来骂人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乔连连按住了大闺女的手。   “娘。”顾鹊红着眼睛回头,“她们在欺负咱。”   “我知道。”乔连连安慰大闺女,“但是你不要生气。”   “不生气?咋可能不生气,气死我了。”顾鹊跺脚,“娘,你脾气没这么好的啊。”   难道进个宫,虎虎生威的乔娘子蔫了不成?   回应顾鹊的,是乔连连神秘莫测的笑。   顾鹊一脸不解,正待好好询问几句,忽听得一道威严的女声,“何人在此挡道?”   皇城巍峨,路自然是宽阔的。   便是有人驻足嘲笑乔连连,那也不过是占据了道路的一小半而已,剩下的宽敞路段,完全足够三个人并排走过。   奈何这里是皇城。   奈何要过路的人是皇族。   普通皇族,因为不得实权,又或者支系微弱,已经逐渐没落了下去,虽说还占了个皇姓,但并没有皇族人的威严,撑死了也就是名号好听,吓一吓普通老百姓而已。   这种的,别说是遇到三人并排走过的小路,便是路拥堵如菜市场,他们也多数忍忍就过去了。   实权皇族,权利滔天,又亲近帝王,通常两句话便能做到别人所不能做之事,又有财,又有权,是当之无愧的皇族。   只有这种人,才会要求走路时两侧不能有人,见不得拥堵,更不屑于侧身走路。   所以一听到那威严的女声,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好几步,让出中间一条宽敞大道。   自然的,人群中央的乔连连母女和安乐郡主也跟着露了出来。   刚刚好斜挡在路中央。   “还不速速退让。”那威严的女声又响了起来。   安乐郡主咬咬下唇。   她这身份,这地位,按说是不需要让的,可前阵子无双长公主若有若无的冷待,让她的心也跟着波澜起伏。   一会高,一会低。   保险起见,她选择往两侧躲了躲。   这下子,路中央就只剩下了乔连连母女。   安乐郡主不禁嗤笑,“商人便是商人,脑子也不好使,这会还在路中央站着,是想死不成。”   “就是就是。”有想攀附安乐郡主和长公主的,就跟着附和。   除却声音比刚才小了点,那众嘲的场景又回来了。   顾鹊暴怒。   乔连连却依旧淡定,不闪也不躲,静静地凝望着身后的来人。   “这个人莫不是个傻子,人家依仗都快过来了,还在那站着。”   “就是就是,脑子肯定不好使。”   “估计是胆子太小下坡了吧,这些商人就是这样胆小怕事。”   “可怜哟,要冲撞贵人了。”   凌乱的议论中,一辆软轿停在了乔连连跟前。   完了完了,这女人并俩孩子怕是真的完了。   有人心里嘀咕着。   然后,一群人就看见软轿上下来个衣着华贵的妇人,那妇人看乔连连,美目泛光,三步并作两步着冲到乔连连跟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我当是谁,原来是神医夫人,自上次瑞王府一别,可是好些时日没见到了。” 第257章 名扬京城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安乐郡主更是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端王妃,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端王妃。   原来她是端王妃。   乔连连挑了挑眉,之前她因为担心宫宴上被人为难,特意寻了瑞王妃帮忙。   当时瑞王妃信誓旦旦的拍了胸脯,说一定会给她找个大保障。   没想到竟是这个级别的靠山。   乔连连曾在瑞王府见过她,当时只说是瑞王妃的表亲,没说具体身份,乔连连便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居然是端王妃。   端瑞,乃连名表字,看着近似,但因为端王爷和瑞王爷的为人差异,两个王妃之间也有了天差地别的距离。   瑞王爷身形肥胖,性子敦厚,但不坚定,最易被外界引诱。后来果然成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代表,日日流连美人怀。   最开始时,他还愿意敷衍瑞王妃一二,后来竟是连敷衍都懒得,直接把瑞王妃气出了毛病。   要不是遇到乔连连,说不得瑞王妃真得郁郁而终。   端王爷也不是消瘦的类型,但却始终不让自己过分肥胖,听说他一旦发现自己腰身圆润,便会起早贪黑的锻炼,绝不姑息肥肉。   也许是这股子毅力,端王爷更得帝王重视,实权更多,也更受人尊敬。   连带着,端王妃自然也受人尊敬。   这两位王妃,从前是很好的姐妹,后来彼此差距拉大,瑞王妃心里难受,两个人便也渐行渐远。   直到后来,乔连连改变了瑞王妃的心态,让她重新找回自我,活出精彩。   瑞王妃便又与端王妃和好了。   为了报答端王妃的大度不拘小节,瑞王妃把私人医女乔连连介绍了过去。   端王妃虽说与端王爷感情甚笃,但毕竟也是多年老夫妻了,总有些难以启齿的小毛病。   比如,同房总是容易难受之类的。   乔娘子轻飘飘的一出手,就给治好了。   于是乎,端王妃便也成了她的专属病人。   今日宫宴相见,端王妃气定神闲,乔连连有些微的意外,但很快,就变成了了然。   “本王妃会不会认错人,还需要安乐郡主来提醒吗?”面对安乐郡主的质问,端王妃回的不慌不忙,却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安乐郡主一噎,不甘的道,“你知道你跟前的是什么人吗?她是一个满身铜愁的商人,王妃跟她握手,难道不怕脏了自己的手么?”   “铜臭?”端王妃一脸讶异。   她只知道乔连连是个妙手女神医,其他的却不知晓。   “对,她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臭商人,为了做生意不折手段,阴招多了去了。”安乐郡主添油加醋。   之前乔连连利用长公主让四喜楼名扬京城一事,安乐郡主也是知道的。   当时她心底就有所不屑,今日可算是逮着机会讲了出来。   然而,当听完所有,端王妃却一脸惊艳的看向乔连连。   真没想到,妙手女神医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手段,这样的杀伐果决。   果然优秀的女子做什么都不会太糟糕。   “神医夫人,你当真是让本王妃意外。”端王妃美目涟涟,“我也有几个铺子,就在四喜楼不远处,有时间我们聊聊生意经,说不得我还要向你取经一二,将我那铺子好好整顿整顿。”   “王妃这话严重了。”乔连连明白端王妃这是在给自己抬轿,忙不迭道,“聊聊天喝喝茶自是好得,取经可算不上,能得王妃的赏识,是我的荣幸。”   “神医夫人真会说话,本王妃就爱与你聊天,不如我们边走边谈?”端王妃含笑。   乔连连自是答应。   两个人凑近,端王妃连软轿都不要了,跟乔连连一遍走一遍笑,显然是聊得极愉快。   安乐郡主呆滞当场。   周遭人也是噤若寒蝉,一句话再不敢讲。   偏在此时,又有一道声音响起,“婉婉,等等我。”   端王妃停下了脚步。   乔连连与她一起回头,正看到一名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一路小跑了过来。   “若若。”端王妃满脸惊喜。   显然两人很是相熟。   “婉婉,你走得好生快,也不等等我。”来人一停下脚步便轻嗔了瑞王妃一眼,“要不是我喊你两声,你是不是不打算等我。”   “哪有哪有,我一直是在等你的,不过是刚才讲话忘了罢了。”端王妃满面笑容,“我怎么敢不等你呢,你可是大将军的的夫人,多少人都想着法的拉拢你,我自也是要想着法亲近你一二才是。”   “呔,你这娘们。”来人瞪了一眼端王妃,却没有生气。   显然两个人是近乎闺蜜的情分。   “好若若,别气别气,我们一同走。”端王妃盛情邀请。   将军夫人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将目光放在了乔连连的身上,“你便是京城里那个出了名的神医夫人?”   出名?   自己什么时候出名了?   乔连连有些讶然。   她好像一直都只是在瑞王妃的圈子里游荡,便是诊治过几个夫人,也达不到名扬京城的地步啊。   “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京城里的贵夫人都知道,有个神秘的神医夫人,可以治疗各种说不得的症状,不过许多人想找你找不到罢了。”将军夫人道,“都怪婉婉,把你藏那么结实,要不是我刚才听人提及她叫了你一声,还认不出来呢。”   说完,又嗔了端王妃一眼。   端王妃不好意思的赔笑,“好若若,我也是在瑞王妃那边才遇见神医夫人的,正打算告诉你来着。”   “神医夫人,听闻你妙手无双,可有时间跟我诊治诊治?”将军夫人一脸正色道。   乔连连能怎么回答?   自然只能是答应。   不管将军夫人的出现是意外,还是端王妃的特意安排,都对乔连连起到了不小的帮助。   单看周遭人的眼神变化就明白了。   乔连连投桃报李,“夫人放心,连连一定倾尽所能,帮夫人解决烦忧。”   将军夫人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那便一起走吧。”   瑞王妃,将军夫人,都是一等一的实权夫人。   此刻,她们伴在乔连连身侧,一步一步的往宫宴大殿内走去。   对此乔连连表示:之前她有没有名扬京城不知道。   反正以后她肯定是再不能低调了。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 第258章 一触即发   磕磕绊绊走了足有半个时辰,一条宫路才走完。   乔连连领着两个闺女,伴着两位贵夫人,总算是走到了宫宴大殿里。   此时,天色已经黯淡。   大殿里燃起了各色宫灯蜡烛,宫女们进出匆匆,或捧着加厚的披风,或端着暖手的碳笼,或端着精致的盘子。   端王妃虽说想多加照顾乔连连,奈何位置不同,她也只能交代乔连连两句,坐到了宴席的最前沿。   剩乔连连母女三人坐在了犄角旮旯里。   “娘,咱为啥不能坐前头,那边看的多清楚,多亮啊。”小顾歌指着前排的位置嚷嚷,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乔连连抱紧小闺女,“小歌儿,好好等着,咱们坐在这里,看哥哥站在前面,好不好?”   顾歌最是懂事,立马高兴的点头,“好呀好呀,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哥哥。”   顾鹊在旁边叹了口气。   她们娘几个这一路走来看起来艰难,但实际上,更艰难的是顾城几个人。   他们是男子,要先去见过帝王,还要经历各种有色眼光,各种嘀嘀咕咕,各种议论羞辱。   有季云舒在,看似能护得片刻安稳。   但相对的,他们面对的人也更凶险。   帝王,太子,各位王爷,还有现任皇长孙。   不管哪个,都是不好相与的存在。   也不知道城儿这个孩子能不能扛得住。   仿佛知道乔连连所想,宫宴大殿里忽然一阵骚动,随后,在帝王的率领之下,一众太子王爷等随行而来。   顾城和虞非晟紧紧伴随帝王左右两侧,倒没有什么亲疏之分。   就是这两个孩子的脸色,有点意味深长。   顾城面带微笑,眼底却有几分疏离。   虞非晟满脸不愿,眼底却带着几分兴奋。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连连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她死死的盯着顾城,恨不能在大儿子身上装个监控,好清楚的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时,顾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也回头看了过来。   娘俩四目相对,心电交流一瞬间。   当娘的: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被欺负?情况怎么样?   顾城:娘你眨眼干啥?你眼睛疼吗?你抽筋了?   乔连:……   顾城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大反派面容姣好,眼神清亮,虽然眼神严肃,但微微一笑的时刻,仍旧英俊不可言说。   也不知道这一瞬,俘虏了多少小姑娘的心。   便是乔连连都忍不住露出一瞬的欣赏。   然后,她就感受到了另一道灼灼的目光。   乔连连一扭头,就看见季云舒幽怨的望着她,仿佛在问:为什么只关心儿子不关心我?   乔连连囧。   好吧,请理解一颗老母亲的心。   这厢,一家人眉来眼去,各种情绪在空中弹射。   另一面,帝王落了座,众人见了礼,开始觥筹交错,你来我往。   顾城和虞非晟虽然表面不合,但在这一刻,还是遥遥相望,举杯对酌。   就在这相对和谐场景里,一个女孩子调皮的声音突然响起,“咦,这个就是从前的那个皇长孙吗?”   简短几个字,燃起一片战火。 第259章 恭喜贺喜   众人眼神全都随着发出声音的女孩看了过去。   原来是忠义伯府的大姑娘余嫣儿,也是那个原文中聪明伶俐敢作敢为的原女主。   乔连连挑了挑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虽说因为后娘的出现,故事更改了走向,但原男女主的光环应该不会改变。   比如普通姑娘在这种情况下是绝对不敢说话的,因为那会显得不懂事,肆意妄为,甚至有降罪的风险。   看旁边的余然儿吓得一直拽姐姐余嫣儿就知道了。   但女主终究是女主,即使身处角落,也依然不卑不亢,正气凌然。   而其他人,必然是以欣赏的目光看待。   果不其然,余嫣儿话音才落,就听得一道苍老之声,“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胆大。”   余嫣儿倒也不畏惧,“小女乃忠义伯府的,有失言之处,还请见谅。”   那人哈哈大笑,“胆大是真的胆大,不过说的也没错,皇兄,是不是也该给我们引荐引荐这位眼熟的小少年了。”   原来是帝王的堂兄,一位老王爷。   他颇有实权,又有身份地位,即便是有人对余嫣儿有些不满,但看在老王爷都夸赞的份上,其他人的不满也就都变成了笑容,“王爷说的是。”   余嫣儿见状微抬下巴,露出骄傲的表情,还不忘斜睨了一眼发呆的妹妹,似乎在鄙夷她的胆小。   老皇帝听到老王爷的话没有出声,反而微微沉思,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顾城便也没有动作。   倒是虞非晟不安的抖了抖肩膀,瞄了一眼余嫣儿。   余嫣儿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又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一直关注着他俩的乔连连眼神一暗,心底大概明白了这个原女主的来头。   也大概知道,虞非晟跟余嫣儿怕是已经彻底勾搭上了。   今天余嫣儿这一句话看似突兀,其实都是有目的的。   这不,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两位皇长孙的身上。   老皇帝沉思了好大会子,终于抬起了头,沉声道,“大家所料不错,今日宫宴,除了与大家期待新年以外,也是想给大家介绍个人。”   “说起来,这个人你们应该都认识。”老皇帝对顾城摆了摆手。   少年柔顺的蹲在了他的身前,“皇爷爷。”   “好孩子,这两年,你受苦了。”老皇帝心思兜兜转转,从凝重变成了复杂,到最后停留在心疼之上,他颤巍巍的抬起头,轻抚顾城的脸,“都是太子的不对,让你吃了如斯多苦,你放心,朕肯定会惩罚他。”   穿着四爪龙莽的太子脸色黢黑,一言不发。   倒是顾城微微一笑,“都过去了,皇爷爷。”   说那么多过去作甚,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老皇帝拍了拍他的肩,目光又落在了虞非晟身上,长叹了口气,“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虞非晟的心沉了下去。   今天他本是自信满满,太子妃,太子,赵韩孙李四大家族都告诉他,顾城即使是恢复了身份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可现在,帝王的表情,顾城的淡定,仿佛都在告诉他,他想错了。   难道,故事要有新的走向了?   那他要余嫣儿迫不及待的开启这一幕作甚?自找难堪吗?   虞非晟陷入了浓烈的自我怀疑。   老皇帝看在眼里,再瞟一眼仍旧淡定微笑的顾城,再次长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他,不能怪他啊。   “这孩子,就是皇长孙虞非城,当年出了点意外,孩子离开了皇城,但现在,他回来了。”老皇帝语气感慨,“这是朕最优秀的孙子,当年朕悲痛欲绝,惋惜他的离去。”   “好在老天有眼,又把朕的孙儿还了回来。”说着,老皇帝语带哽咽,眼角已然潮湿。   顾城十分懂事的将头贴在了他的膝上。   这下老皇帝直接拿指腹抹起了眼角。   帝王落泪,全场恸然。   无双长公主第一个款款上前,安慰起兄长,“皇兄不要难过,孩子回来了,应该是喜事才对。”   “是,是这个道理。”老皇帝吸了吸气,“这是喜事,朕应该高兴。”   无双长公主眨了眨眼,突然对着老皇帝行了个礼,“恭喜皇兄,贺喜皇兄,心心念念的皇长孙总算回来了。”   此语一出,其他人也跟着行礼,大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虞非晟,太子妃,赵韩孙李四大家族的族长全都面色一白。   唯有太子面色不变。   他也没什么可变的,之前就是黑脸,现在还是黑脸,没有一丝笑意。   顾城望了一眼他,很快挪开目光,落到了乔连连身上。   后娘抱着小妹,抓着大妹的手,眼里全都是光芒。   顾城回了她一个浅笑。   真好,他终于要拿回自己的身份了。   真好,他终于有能力保护娘和弟弟妹妹了。   席位上,乔连连收到了儿子的微笑,忍不住会心一笑。   “娘,你笑啥。”顾歌最是懵懂,小声的问。   “笑小歌儿以后身份就不一样咯。”乔连连有些感慨。   本来还担心顾城今天会被为难,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一个余嫣儿,一个长公主,两份抬轿,直接将顾城抬到了那个位置上。   “啊,小歌儿以后就是啥身份了,不是娘的孩子了吗?”顾歌没听懂起乔连连的话,紧张兮兮的抓住她的袖子,“歌儿不想要其他的身份,歌儿只想做娘的孩子,娘不要嫌弃歌儿。”   “你这傻孩子。”乔连连揉了揉闺女毛茸茸的头,“以后歌儿就是公主了,应该是娘抱着歌儿的腿,求歌儿不要嫌弃娘才对。”   “歌儿不会嫌弃娘的,任何时候都不会嫌弃。”三四岁的小姑娘望着乔连连,语气诚恳,“一辈子都不会。”   乔连连微微一笑,明明是该高兴的,鼻尖却有些酸涩。   同样酸涩的还有顾鹊。   她紧紧抱着乔连连的胳膊,像是在抱什么稀世珍宝。   刚才乔连连的话顾歌听不懂,她却是懂的。   一旦他们兄妹恢复身份,可能就无法养在乔连连身边了。   太子的嫡系,让一个农妇养着,成何体统? 第260章 恢复身份   宫宴大殿里。   在一连的恭喜过后,顾城的地位就已经超然了。   老皇帝摸着这个优秀孙子的头,眼底满是欣慰与感慨。   便在此时,余嫣儿又站了出来,脆生生道,“他是皇长孙?那现在的皇长孙怎么办?”   余然儿都吓疯了,疯狂拽她的胳膊,同时低喊,“余嫣儿,你不要命了吗?这种事情与你有何干,你坐下,你闭嘴。”   余嫣儿理也不理她,抬手拂袖把她推到一边,仍旧紧紧地盯着老皇帝,似在等一个答案。   一个伯府的小嫡女罢了。   老皇帝皱了皱眉,心底有些不悦。   谁知这个时候,那老王爷又说话了,“你这小女孩眼神倒是锐利,刚好我也想问问皇兄,虞非城是回来了,虞非晟可怎么办?”   好家伙,多少人心里嘀咕,但是不敢提及的问题,就这么被三言两语拉了出来。   老皇帝面色肃然,显然心底已经做好了决定,“既然城儿回来了,他才是兄长,晟儿就是弟弟了,年岁在这里摆着,总不能让哥哥做了弟弟,弟弟做了那哥哥,乱了伦理纲常。”   扯伦理纲常出来,事情就严肃了,话语的分量也就不敢更改了。   虞非晟憋得满脸通红,张嘴想说话,却被太子妃狠狠地瞪了一眼,又闭上了嘴。   说什么?   有什么可说的?   伦理纲常在此竖着,十句话里九句错。   倒不如不说。   反正一个皇长孙的身份也决定不了将来。   宫宴大殿里一片寂静。   老皇帝左右看了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以后城儿就是皇长孙了,挑个时间搬回自己的院子里。”   一众人等嘴角全抽搐了。   是他们没有异议吗?   他们敢有异议吗?   他们能有异议吗?   “皇爷爷。”在这寂静的时刻,虞非晟突然隐忍着开了口,“您忘了,大哥的院子已经被我住了。”   难道让一个皇长孙的位置不够,还要再把院子,把所有的一切都让出来吗?   老皇帝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太子妃立时跪下了。   说起来,这是乔连连第一次看见这个传说中的太子妃。   她约莫三十来岁,五官清丽,皮肤白皙,看得出来保养极好,是极养尊处优的人。   此刻她跪在地上,虽神色紧张,眼底却满是镇定,并没有因此惊慌失措。   说的话也是极婉转动听,“晟儿还小,在院子里住久了,生了孩子心思竟是不愿意换地方了,不过臣妾会好好讲他,让他把该让的都让出来的,还请父皇放心。”   算是另外一种许诺。   让担忧顾城的老皇帝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母妃。”虞非晟却惊叫连连,“你在说什么。”   “闭嘴。”太子妃瞪了他一眼,“你自小玩到大的哥哥回来了,难道你不高兴?晟儿,那可是你的亲兄弟。”   她着重咬了“亲”这个字,既说给虞非晟,也说给老皇帝听。   虞非晟垂下了头,好大会子终于想明白,勉强勾起嘴角,“儿自是高兴地,说起来,儿跟大哥已经许久没在一起聊过天呢,大哥搬回东宫之后,我们兄弟一定要好好的秉烛夜谈,将过去的时光一一弥补回来。”   看起来是想通的样子。   顾城微微一笑,不咸不淡的道,“自是可以。”   竟是也没有谦虚任何,全盘接收了。   他性子一直都淡,说话也不多,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会觉得,虞非晟说了那么多,他说那么少,有些不够热情,表面功夫做得不够到位。   但落到老皇帝的眼里,却想起了他从前活泼可爱的样子,不由得再次心疼他这两年的遭遇。   “好孩子。”他拍了拍顾城的肩,“你且在东宫里住着,休息几日后来找朕,朕给你交代些事。”   一副要给他实权任务的态度。   虞非晟面色一变,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太子妃也是眉头一凛,再不敢放松丝毫。   老皇帝太过分了,不仅恢复了虞非城的身份,还要给他实权,这是要让他身份彻底稳固住吗?   但愿这小少年能扛得住这一切把。   太子妃用余光瞟了一眼虞非城,目光阴沉森冷,似淬了世间最毒的药物。   虞非城感受到了,但他没有回应,甚至连个目光都没给,自顾自道,“说起来,还有几个人,皇爷爷应该也很想见。”   老皇帝一怔。   虞非城紧跟着道,“是鹊儿钟儿啊,皇爷爷不记得了吗?还有歌儿,当年母妃拼死生下的孩子。”   老皇帝两眼一睁,瞬间恍然大悟。   都说天家无情,事实也是如此。   太子子嗣众多,但也就一个虞非城让他刮目相看,放在心尖。   其他的几个孩子,总是没那么惦记的。   但众目睽睽之下,虞非城都讲出来了,老皇帝也只能老泪纵横,感慨道,“这几个孩子都在吗?他们可还好?”   虞非城微微一笑,“都在。”   说完,他对乔连连的位置摆了摆手。   顾钟一直跟在他身后,此刻率先站了出来。   八九岁的孩子眉清目秀,满身的书卷气息,一看就知非凡。   老皇帝原只是有些敷衍的流泪,这会也有些真心感动了,“好孩子,好孩子。”   这样优秀的孩子,好在没有出事。   否则大虞王朝要损失太多。   紧接着,就是两个女孩了。   原本顾歌是不愿意过去的,但乔连连耐心哄了两句,小姑娘总算是愿意牵着姐姐的手走过去了。   不同于顾钟就在跟前。   顾鹊姐妹两个站的位置稍有些偏远,这一路走过去,可以说是从大殿的门口走到最深处。   刚好给了一众人等打量的机会。   结果这不打量不打紧,一打量全都忍不住赞叹。   这是谁家养的如玉如雪的两个闺女啊,大的机灵可爱,小的乖巧呆萌,走起路来不慌不忙,自带一股大家闺秀的气息。   龙椅之上的老皇帝也是睁大了眼睛,等顾鹊和顾歌走到跟前,行了标准礼仪的时候,忍不住拍腿大笑,“好孩子,多好的两个孩子,来人啊,钟儿封郡王,赐铭字。鹊儿封公主,赐蕙字。歌儿封公主,赐灵字。”   钟灵蕙秀。   也就这几个词能形容孩子们了。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 第261章 离别的感伤   封郡王不算什么,封公主也不算什么。   大虞王朝多的是郡王公主。   但带了封号又不同了。   如清平郡王,带了封地的,又是一种新的高度了。   大殿门口,乔连连以手掩面,两眼湿润。   第一次,她无比的庆幸自己狠心教导过顾歌。   哦不对,现在叫虞非歌。   这几个孩子里,虞非城性子淡定不用教什么,只需加以引导,便会如冲天凤凰,未来不可限量。   顾非鹊性子大咧,跟乔连连学的泼辣了许多,但曾接受过的教导刻在了骨子里,稍一提点便可恢复。   虞非钟性子腼腆,深沉内敛,又是个书卷天才,便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有小歌儿,这个孩子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了顾家村,看到的人,听到的事,接受到的讯息,都是顾家村的一切。   虽长的玉雪可爱,但骨子里却不够规矩,也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   即使被乔连连强行请了老嬷嬷来教导,但能看得出来,这孩子表面矜持内敛,但骨子里的东西,却永远改不了了。   只希望在这拘谨的王朝,她能活出自己想要的姿态。   乔连连长叹了口气,心头怅然若失。   身份给了,封号给了,甚至连院子都安排了。   这几个孩子,终究是没办法养在她身边了。   好在老天留了个顾楼,不知道是不是对她的一丝怜悯。   老皇帝重新收获了几个孙儿,还都是一个塞一个的优秀灵动,让他大为高兴,直邀众人畅饮。   这个关头,谁也不敢给皇帝霉头,便一个个乐呵呵的饮酒用菜。   虞非鹊和虞非歌被安排到了端王妃的身畔坐着。   刚开始乔连连还担心小歌儿会闹脾气,事实上小姑娘也确实想找娘了,好在虞非鹊在,大姐姐低声安慰了两句小妹妹,小妹妹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原地。   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往乔连连的身上瞟几下,生怕她消失不见。   就连顾钟,这个最内敛的孩子,都望了后娘好几次。   好不容易,经过载歌载舞,燃放烟火,守岁结束。   宫宴内,老皇帝早就扛不住去休息了。   太子代他说了声宴散,众人便随着纷纷离席。   乔连连随着人潮往外走,冷不防肩膀被搂住,她一回头,就看到了清平郡王。   “云舒……”乔连连一张口,眼泪就奔涌了出来。   之前一直没流泪,不过是没遇到亲近的人。   如今一看到季云舒,乔连连再克制不住自己,哭的像个孩子。   “云舒,孩子们都要走了,他们都要走了。”从来没意识到,离别那么快。   明明娘几个相依为命的时光就在眼前。   可一转眼,他们就站到了另一个高度,遥不可攀。   “别哭,别哭。”季云舒轻拍乔连连的后背,“别难过,孩子们还会回来看你的。”   只是没办法再住在清平郡王府罢了。   “不一样,不一样的。”乔连连摇着头,眼泪甩在地上,开出大朵的花痕。   这怎么能一样呢。   是不一样的。   季云舒彻底无了奈,单手抚摸着乔连连的头,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便在此时,不知道谁跑到了跟前。   紧接着,好几道不同的稚嫩声音混在一起响了起来,“娘!”   乔连连一回头,就看到了四双可爱的脸。   哦,她的孩子,都在这里。 第262章 护娘   宴会一散,几个孩子就不约而同的挤到了乔连连跟前。   “娘。”   虞非歌最是迫切,刚喊完就一头扎进了乔连连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抱着后娘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娘,你别伤心。”   虞非鹊笑嘻嘻的挤到了乔连连跟前,挽着后娘的手,“我们是不会离开娘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乔连连想起失去孩子的悲伤,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自打一年前在顾家村醒过来,乔娘子什么时候流过眼泪。   一次都没有。   现在,他们第一次见到了后娘的眼泪。   虞非鹊终于撑不住笑容,两只手紧紧搂住乔连连的肩膀,低声道,“哥,我们不做什么公主了,你自己一个人恢复身份就好了,我们还是姓顾,跟在娘的身畔。”   一个虚头巴脑的公主身份罢了,并没有那么重要。   头一次,虞非钟无比赞同姐姐的意见。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点着头,“我还是想通过科举获得身份地位。”   虽然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郡王,但在娘身边做个文官,好像更舒服。   “你们……”乔连连眼泪尚转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勾起,“你们胡说些什么。”   帝王亲手封的郡王公主,还能带退货的不成。   “没有胡说,都是真心话。”虞非鹊小声嘀咕。   乔连连捏了捏她的小发髻,那是今天早上后娘亲手给她梳的,“别乱说话,以后安心在东宫呆着,想我了就去郡王府里转转。”   奇了怪了,明明伤心的是她,怎么最后变成了她安慰几个孩子。   心里这么想着,但乔连连双手不停,一直在轻拍两个女孩的后背。   两个男孩更冷静些。   虞非城站在原地,没有拥抱,没有表情,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乔连连不松开。   虞非钟同样,但他年龄偏小,克制力明显没有哥哥强,眼神里隐约泛起渴望。   他们都不想留在这诺大的皇宫,都想随着乔连连回郡王府。   但他们也都知道,无论以后怎么样,至少目前,他们是不能去郡王府居住的。   堂堂太子的嫡子女们,住在一个郡王的府邸里,成何体统。   “娘。”虞非鹊用力的抱了抱乔连连,“我会回来的。”   这前前后后左左左右都是人,虞非城兄妹几个本就扎眼,为了不给乔连连带来关注,虞非鹊再不舍得,也只能放开了后娘。   就连虞非钟也低下了头。   可惜他们漏算了一个人。   “我要娘,我要娘。”就在虞非鹊想抱起虞非歌的时候,小姑娘忽然挣扎着哭了起来,“你们是不是要让歌儿离开娘,歌儿不要,歌儿要娘抱抱。”   乔连连的心都要碎了。   但太子妃已从大殿内款款走出,太子也瞄了眼神过来,乔连连便是再痛,也只得松开小闺女的手。   “呜呜。”虞非歌哭得愈发大声,“娘是不是不要歌儿了,娘你去哪里,娘。”   太子妃携着太子的手,有些讶异的走了过来,“呀,我们的灵公主在叫谁娘?”   乔连连的表情一顿。   打从虞非歌恢复身份的那一刻起,这世界上能被她叫娘的,除了原太子妃,就只有这位了。   “是歌儿想我们的母妃了。”虞非鹊抢着道。   她对自己亲娘有记忆有感情,想起原太子妃也正常。   但虞非歌年纪那么小,能记得原太子妃才怪。   太子妃目光轻转,先是瞄了虞非歌两眼,最后落在了乔连连的脸上,“我看想姐姐是假,有人趁机占我们灵公主的便宜才是真。”   这是在说乔连连占虞非歌的便宜。   虞非鹊眉毛一挑,心底有些不虞,“太子妃这是何意,难不成我们姐妹连怀念母妃的权利都没有了?”   “蕙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太子妃轻笑,“你我都明知道,灵公主叫的不是姐姐,而是这个女人。”   她指了指乔连连,目带轻蔑,“一个毫无身份的农妇罢了,居然胆敢做大虞王朝公主的娘,这是在欺侮太子啊,还是欺侮皇家。”   当一件事情被拔高到了皇家的地步,就意味着不能善了。   虞非城兄弟姐妹几个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才刚刚回来,不愿意与太子妃交恶。   可太子妃咄咄逼人,竟是抓着乔连连不放了。   这让几个孩子无法忍受。   “太子妃也知道童言无忌,歌儿才不过三四岁,说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梦呓都有待商量,怎能拔高到如此地步,莫不是太子妃看不惯我抢了二弟的身份,故意来为难我们兄妹?”虞非城阴恻恻的道。   “太子妃若是若是看不惯我们兄妹,我们可以滚,没必要连累其他无辜之人。”虞非鹊也跟着冷哼。   “想让我们滚,滚就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虞非钟的声音仿若淬了寒冰,阴冷带毒。   太子妃怔了一怔。   这几个孩子疯了吗,竟然为了一个农妇如此跟她讲话,难道他们忘记了,以后要在谁的手下讨饭吃?   她永远都不会懂,什么是相依为命,什么是以命相护。   从前乔连连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豁出命去保护几个孩子。   现在几个孩子也可以豁出命去保护她。   哪怕是得罪太子妃,也在所不惜。   灯火辉煌的宫宴大殿门口,乔连连立在清平郡王身旁,眼泪簌簌下落。   这些,都是她的孩子。   为了她,不惜同太子妃起冲突。   她没有白白疼爱他们,没有白白教养他们。   这一刻,乔连连的内心充满了感动与欣慰。   但很快,她又严肃的拭掉了泪水。   孩子们为了她冲锋陷阵,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乔连连镇了镇神色,正准备说话,双手突然被按住。   她一抬头,看到了季云舒认真的面容。   “交给我。”男人低低的说了句,便昂起头,一字一句地道,“太子妃嫂嫂是不是真的看不起这几个孩子,若是看不起,便还给我,我愿意抚养几个孩子长大成人。”   直接把事情抬到了另一个高度。   倘若太子妃真的应了,点头了,便是排挤原太子妃的孩子,排挤太子嫡系,说出去会让人诟病,议论太子妃的人品。 第263章 懂事的孩子们   “你……”太子妃说不出话来了。   季云舒与她一向不交好,但也没说过这么重的话。   跟太子抢孩子?   清平郡王莫不是疯了?   太子妃没了办法,只能用力地晃了晃太子的胳膊。   太子咳嗽了两声,果然站了出来,语气多有无奈,“云舒,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太子哥哥应该能听懂才是。”季云舒垂下眼睫,颇有几分赌气,“这前前后后,太子哥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装啥装,你不都懂吗,何必故作姿态的询问。   太子长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也明白太子妃就是心里不痛快,在帝王跟前低伏做小的气,想在几个孩子身上找过来。   之前他可以不闻不问,因为乔连连一个农妇确实无所谓,拿来让太子妃出出气,是她的荣幸。   但如今季云舒出头了,两个人有一起长大的情份,太子便再不能袖手旁观。   “歌儿年纪尚小,胡言乱语也是可能的,文静,你不必跟孩子计较。”太子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本命赵文静,乃十大世家赵家的嫡女。   “太子殿下。”太子妃眼圈立时就红了,贝齿轻咬下唇,“臣妾不是跟孩子计较,只是太稀罕这小姑娘了,想逗逗她开心而已。”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所想,她还上前了两步,对虞非歌伸出了手,“乖孩子,母妃抱一抱。”   正紧抱着乔连连的小姑娘迷茫了一瞬。   这个坏女人……为什么对她伸出了手。   她想干什么,她又想把自己带离娘的身边吗?   虞非歌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嘴巴一撇,眼瞅着就要落泪。   乔连连赶紧安抚她,“歌儿不哭,歌儿听话,这个人是你的母妃,她只是想抱一抱你。”   虞非歌撇着嘴没吭声。   孩子们不懂得勾心斗角,但却能察觉到一个人天然散发的气场。   是温柔善良的,还是不怀好意的。   在虞非歌的眼里,太子妃浑身上下就散发着不怀好意,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神却森冷无比。   小歌儿最怕这种眼神,也不想跟她抱抱。   可是哥哥姐姐们好像很紧张,娘也好像很担忧。   虞非歌呆呆的仰起头。   她年纪小,还不够懂事,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但她朦朦胧胧能感觉到,自己应该去接受这个人的拥抱。   即使她内心并不乐意。   “歌儿,乖,母妃抱抱。”太子妃长时间维持着拥抱的姿态,两只胳膊都有些酸了,她勉强撑着笑容道,“难道你不喜欢母妃,不想让母妃抱抱吗?”   乔连连的心猛地一提。   如果虞非歌不过去抱抱,可能太子妃又要借题发挥了。   但让一个孩子,去亲近她不熟悉的人,太难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正准备再安抚安抚小闺女。   突然,虞非歌松开了她的腿,摇摇晃晃的凑到太子妃跟前,给了她一个非常勉强的拥抱。   太子妃嘴角勾起笑容,反手抱起了虞非歌,“真乖。”   虞非歌扁着嘴,心底非常不舒服,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乔连连,似强忍着哭意。   乔连连的指甲一瞬间掐进了掌心。   季云舒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单手揽住她肩膀,给予她力量与安慰。   然后,他给了大闺女一个眼神。   虞非鹊十分机灵,上前一步把妹妹抢了回来,又趁着太子妃变脸之前笑嘻嘻道,“小歌儿年纪大了,挺重的,别累坏了太子妃。”   这满身的体贴与安慰,让太子妃到嘴的话噎回了肚皮里。   “姐姐。”虞非歌委屈的抱着大姐的脖子,目光仍旧直勾勾的盯着乔连连。   但是这一次,她不敢哭了。   “歌儿乖。”虞非鹊也心疼坏了,拍了拍妹妹的脖子,压低声音道,“忍一忍,明天姐姐就带你回去找娘。”   “明天吗?”小歌儿呆呆的,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与信任,“好,那歌儿乖乖的,姐姐让歌儿做什么,歌儿就做什么。”   乔连连在一旁听着,心都碎了。   但碍于太子妃在跟前,她又什么都不能做。   “既然都是误会一场,那云舒就先退下了。”季云舒放下揽着乔连连的手,低声告退。   太子点了点头,“云舒你明日上朝前在东宫门口等我一起。”   季云舒顿了顿,“好。”   夜色深邃,参加宫宴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乔连连作为最后一批从宫里出来的人,几乎是一步一回头。   来时一家七口,走时只剩三口。   五个孩子,只余一个顾楼还在身畔。   不知是今日见识太多还是怎样,这孩子有些沉默,一直没有讲话。   直到坐进了马车里,乔连连才反应过来,克制住伤心,担忧的看向胖儿子,“楼儿。”   “嗯?”胖儿子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不似从前大声,也不似从前活泼欢喜。   乔连连的心又被蛰了一瞬。   周围没有人,只有个相熟的季云舒。   她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什么,直接抱住了胖儿子,放声大哭。   季云舒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尽管早就有心理预期,但也不代表人能承受得了。   对乔连连来说,哭才是最好的发泄。   倒是顾楼有点茫然。   啊,不是他伤心吗,不是他低落吗。   咋娘还哭起来了。   没办法,哥哥姐姐都不在,小胖子自觉承担起照顾娘的责任。   他用胖乎乎的小手为乔连连擦去了眼泪,然后笨拙的安慰,“娘,你别哭了,我还在呐。”   结果不说不打紧,一说乔连连哭的更厉害了。   五个孩子,就剩下一个在身边。   可怜的小歌儿还是强忍着泪意与她分离,叫她怎么放心得下。   以前,这孩子都得乔连连亲自哄着才能睡着。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鹊儿能不能哄好她。   可怜的小姑娘,到底是在摇篮曲中安稳的睡着,还是哭到睡着呢?   乔连连几乎可以想象的到那种场景。   偏她没有办法。   恢复身份是对孩子们有利的事情,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阻拦。   可乔连连不知道,孩子们原本是不打算恢复身份的。   正是为了保护她,为了保护这个娘,他们才恢复了身份,才咬牙与她分离。   【作者题外话】:先更两章给要上学的小可爱~~~如果你们收到了,记得说一声丫!!三更很快跟上。 第264章 可能   乔连连抱着胖儿子哭了一场,心底总算是痛快了。   刚好马车也到了郡王府门口。   娘俩手牵手下了马车。   琴知和雅知已经守候在门口许久,听到动静狂奔过来,“夫人,郡王,你们可算回来了。”   等发现乔连连手里只牵着一个孩子的时候,雅知愣住了,“大公子,二小姐,四公子,和五小姐呢?”   琴知算知道内情的,捣了一下她的胳膊让她别说话。   雅知立马闭上了嘴。   可乔连连的泪,又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但她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流了太多的泪了,不能再哭了。   更何况,在这么多人跟前。   乔连连性子要强,几次到喉咙的哽咽都被她咽了下去。   “娘。”胖儿子担忧的晃了晃她的胳膊。   乔连连眨掉泪意,勉强笑道,“没事,他们几个……留在了东宫。”   东宫啊,太子的居所。   雅知惊呆了。   琴知满脸不忍,“夫人,天色不早了,奴伺候您梳洗休息吧。”   乔连连微微颔首,又摸了摸胖儿子的头,“楼儿也早点休息。”   顾楼扁扁嘴。   其实今天他也很难受,很想哭。   但娘已经哭那么惨了,他一定不能再哭。   强忍着泪意,小胖子跟着绛春回了自己的院子。   季云舒则陪着乔连连回了连心院。   曾经热闹非凡的院子,随着几个孩子的离去,一瞬间空荡了下来。   乔连连看看左边,那是她给小歌儿建的秋千架,小姑娘很喜欢,抱着秋千架不肯撒手,嚷嚷着要睡在上面。   姐姐顾鹊也想玩,顾歌死活不让,姐妹俩还因此爆发过矛盾。   最后还是顾鹊棋高一着,拿美食诱惑顾歌,等顾歌吃饱睡着了,顾鹊就爬上秋千架,让顾楼给她推高高。   还有右边,那是一个藤编的桌椅。   原来是个石头桌椅,冬天坐着凉屁股,还冰手。   乔连连就别出心裁给椅子套了一层棉絮。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撑一撑,但坐时间长了,石头的冰凉还是能透过棉絮浸进人的皮肤。   乔连连没了辙,只能求助季云舒。   季云舒神通广大,找人弄来了一套藤编桌椅,又结实又好看。   最关键的,夏天不焐屁股,冬天不凉屁股,绝对的好用。   几个孩子都极喜欢这个地方,娘几个好多次都在上面吃饭,饮茶,吃点心。   现在,上面空空如也。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要落泪,但乔连连的眼眶还是再次湿润。   季云舒既无奈又心疼,单手揽住她肩膀,柔声道,“连连,你不要再哭了,倘若哭瞎了眼睛,以后怎么看孩子们长大。”   乔连连嘶哑着声音,“可,他们不会在我的身边长大了,我再也没办法天天看到他们,天天给他们做饭了。”   眼瞅着铁血乔娘子又要泪眼迷蒙,化身柔弱小娘子哭哭啼啼上大半天。   季云舒终于一个绷不住,低声道,“谁说的,那可不一定。”   乔连连猛地抬起头,眼底各种复杂神色交替。   最后,定格在了惊喜之上。   所以,她还有机会再跟几个孩子一起生活? 第265章 孩子归来   连心院。   随着一声鸡鸣,清晨的第一束光洒进了院子里。   雅知打开窗子,琴知撩上床帘,朦胧温和的光线顺着洒落到了乔连连的脸上。   她长长的眼睫微动,嘴唇轻抿着。   昨夜辗转太晚,这会她还陷入甜美的梦乡。   梦里,他们一家七口生活在顾家村,隔壁住着爽朗的刘婶子,刘二哥,刘二嫂,还有他们家那个小孙孙。   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美好。   可是一束光照射了过来,所有的一切犹如镜面被打碎,裂纹铺天盖地。   乔连连苏醒了。   她睁开眼,有种不切实际的做梦感。   好像刚才梦里的一切才是真实,那种甜美幸福的感觉,即使在醒来也依旧残留在骨子里,一回味便能忆起。   乔连连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直到外院传来一声小胖子的大叫。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楼儿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琴知一边给她披衣裳,一边神神秘秘的笑,“这可是在郡王府里,能出什么事,夫人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乔连连还是不放心,三两下穿好了衣裳,急匆匆的推开门。   然后,她就看到了此生最美的一幕。   干净温暖的清晨,浅黄色的阳光下。   大儿子脊梁笔挺,双手背在身后,像一棵老树,紧紧地抓着地面,一刻也不放松。   二女儿俏皮的笑,手里抓着乔连连做给她的鸡毛毽子,动作灵动的抬腿。   三儿子像个小豹子,围着哥哥姐姐转来转去,最后高兴的一声大吼。   四儿子面带微笑,坐在藤椅上,手里执着一卷书,凝视着兄弟姐妹。   小女儿则追着姐姐的鸡毛毽子,一边跑一边笑,发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哦,多么美的一幕。   乔连连立在门口,大脑深深地记下了这无比美丽的一幕。   很久很久以后,当她垂垂老矣,孩子们也容颜不复,乔连连仍然能记起这美丽到动人的场景,记起她颤抖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这时,虞非城看到了乔连连,他侧过脸,微微一笑,叫了一声,“娘。”   这一叫可了不得。   踢毽子的虞非鹊,跟姐姐捉迷藏的虞非鹊就像按了开关似的,全都停下动作,齐刷刷的回头。   当看到乔连连真的微笑着站在门口的时候,俩姑娘嗷一声扑了过来。   “娘,我好想你,想你想的睡不捉。”   “娘,你昨天没有抱歌儿睡觉觉。”   要不说姑娘跟小子不一样呢,看看那边三个,除了顾楼有些许的情绪波动,大儿子跟四儿子都面无表情,只是眼角有些异样。   再看看怀里这两个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闺女,乔连连一脸无奈。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她哄完大的哄小的,可是两个姑娘还是哭,乔连连没了办法,只能求助的看向不远处的季云舒。   季云舒扁扁嘴没说话。   刚才你们娘几个感情交流,没把我当盘菜,现在开始找我了。   绝对不理会!   郡王在心底哼了一声,微微侧过了头,假装看不到乔连连的求助。   乔连连,“……”   男人这种东西,不管平时多么成熟稳重,到了关键时候,果然还是幼稚。   连清平郡王都不能免俗。   乔连连没了办法,只能低下头,继续给两个孩子擦泪。   季云舒回过头,看着手忙脚乱的乔连连,又看了两眼几个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把最小的姑娘抱进怀里。   “你俩不要哭了,再哭你们娘也就哭了。”   这话果然管用,虞非鹊马上停下了嚎啕,小歌儿也用肉嘟嘟的手捂住了小嘴。   昨天娘哭成了啥样她们可都记忆犹新。   绝对不能把娘再引哭了!   两个水龙头总算是关上了,乔连连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瞟了一眼季云舒。   男人依旧是别扭的侧过脸。   刚才乔连连心里眼里都是几个孩子,竟然忽略了他的存在。   郡王心里苦,郡王决定记仇。   乔连连忍不住抿嘴笑了。   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清平郡王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罢了。   在政事上他冷漠无情,杀伐果断。   在感情上,他可能只是个孩子。   “你们几个……怎么过来的?”安抚好了几个孩子,一家人团团围坐在藤椅上,乔连连忍不住问。   虞非城顿了一下,淡淡道,“东宫又不是囚笼,总不能一辈子困着我们。”   虽说现在东宫的主人是太子和太子妃,但几个孩子也不是奴隶,自由进出的权利还是有的。   “就是就是。”虞非鹊咬着娘做的团糕,一脸幸福道,“这东宫的大门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谁能管得了我。”   “你这孩子。”乔连连嗔了她一眼,“瞎说些什么,真惹怒了太子妃,小心你吃挂落。”   身为东宫女主人,太子妃真下点什么绊子,虞非鹊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我才不怕她。”谁知道大闺女突然放下了筷子,一脸冷厉道,“她要是敢对我做什么,就别怪我跟她鱼死网破。”   乔连连抿了抿嘴,心底一跳。   是她笨了,她这几个孩子,可是一个塞别人数个厉害的大反派。   所谓关心则乱,大抵如此。   “你啊。”乔连连摸了摸大闺女的头,“总之能避免损伤最好,自伤八百损敌一千的事可做不得。”   “娘你放心。”免对乔连连,虞非鹊一秒变脸,又恢复了嬉笑,“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的,不过谁也不能阻拦我找娘,我要吃娘做的团糕。”   “对对,娘做的团糕最好吃。”正在闷头苦吃的虞非歌抬起头,一脸认真。   全家都哄然大笑。   等吃完了甜点,乔连连带着虞非鹊和虞非歌去炒菜。   时至今日,家里已经不缺奴仆,更不缺洗菜烧锅的人了,可乔连连还是习惯自己择菜洗菜,虞非鹊也更愿意一边陪娘干活,一边跟娘唠嗑。   至于小歌儿,那就是抱着乔连连的腿的挂件。   反正依偎在娘身边就对了。   藤椅旁。   看着乔连连母女三个离去,季云舒才看向虞非钟,“钟儿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太子哥哥可同意?” 第266章 失去胖儿子   虞非钟抿抿嘴,素净秀气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征兆。   这个孩子心眼深沉,做事情也慢吞吞,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伐果断。   季云舒没逼迫他,而是耐心等着。   果不其然,片刻后,虞非钟淡淡道,“太子同意了。”   他不叫太子“父亲”,而是叫“太子”,可以窥出些意味。   季云舒忍不住摇头叹息。   “钟儿。”他低低的道,“你应该知道,他毕竟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如此不敬父,叫人知道了,大概率是要参上一本的。   虞非钟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波澜,“没关系的爹。”   八九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   季云舒没再说什么,只揉了揉他的头,微微一笑,“你是最幸运的。”   虞非钟昂起头。   他的确是最幸运的。   既不是皇长孙,肩扛着天下未来。   又不是女孩,未成婚不得出府。   虞非钟虽然才八九岁,但亲生母妃早逝,又被封了郡王,是可以单独辟府另居的。   昨晚季云舒便建议他跟太子申请辟府另居,但考虑到几个孩子刚回来,他是打算让虞非钟过段时日再提及的。   没成想这孩子如此迫不及待,竟是连夜都没隔就提了。   这其中固然有想跟娘在一起的迫切心情,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虞非钟这个孩子太聪明了,他察觉到太子队自己兄妹的心不在焉,太子妃的阴冷攻击,知道自己兄妹是不被欢迎的,所以干脆狠心咬牙早点提。   果然太子答应了。   虞非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高兴,因为可以日日陪着娘了,又有点低落,那个人他……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好像自己兄妹的存在无足轻重。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虞非钟歪着头,他本来就不想通过身份来谋取什么,他想要的,是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身份地位,能让娘过得舒坦,让兄弟姐妹有所支撑。   这就够了。   倒是大哥……   沉默的小子把目光放在了虞非城的肩上,眼里说不上是同情还是艳羡。   大哥注定承担的比他们所有人都多,但将来获得的也会比他们都多。   是好是坏,谁能确定呢。   ……   乔连连把饭做好端上来的时候,发现爷几个都有些沉默。   虞非城和虞非钟自不必说,一直较沉默的两个家伙。   可顾楼,这个小胖子居然也不爱说话了。   就连他最爱吃的肉也没法让他展露笑颜了。   乔连连有些担心,给小胖子夹了一筷子鸡腿,柔声问道,“楼儿,怎么了?”   顾楼拨弄了一下鸡腿肉,头一次没有啊呜一口咬上去,而是低声道,“娘,我想换个武馆。”   “此话怎讲?”乔连连挑了下眉。   “娘……我……”小胖子有些踟蹰,“我想好好练武,想努力一点……”   兄弟姐妹身份都不菲,终于让顾楼有了压力。   他知道自己跟兄弟姐妹们不一样,也知道未来只能靠自己。   贪吃贪喝的小胖子终于一瞬间长大了,“娘,我不想做个小废物了。”   以前的顾楼虽然也练功,但那都是绛春和碧松强行逼迫着,不练习便下狠手,便不给饭吃。   为了免掉皮肉之苦,为了能吃上美味的饭菜,小胖子才发了狠的练功。   但实际上,他的内心是很抵触这一切的。   如果可以,他只想吃了睡睡了吃,每天睁开眼能看到爹娘兄弟姐妹就够了。   直到,昨天。   那是一个刻骨铭心的年三十。   顾楼站在角落里,看着兄弟姐妹们认了父亲,看着他们被封了身份,看着他们一瞬间达到了自己永远也触摸不了的高度。   说不心酸是假的。   但乔连连夜以继日的培养没有白费,小胖子虽然心酸,但更多的还是自立自强。   他觉得,自己既然没有当太子的父亲,那就得好好努力,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要做好。   但他能做什么呢?   想来想去,也就一个练武最熟悉,也最能接受了。   所以今日,顾楼主动跟乔连连申请了要换个武馆。   以前的师傅虽然也不错,但毕竟只是普通武馆,教的也都是普通武学,顾楼如果学下去,可以强身健体,但永远也达不到碧松和绛春的地步。   难得胖儿子自己开了窍,乔连连有些心酸这孩子的懂事,但更多地还是高兴。   不过武学这方面她不太懂,只能求助季云舒,“孩子他爹,你说呢?”   这声“孩子他爹”取悦了傲娇别扭的郡王大人。   他决定忘掉自己被忽略的不悦,微微一笑道,“这世界上,最磨砺考验人的,便是战场了。”   战场……   那个刀剑无情,生死一瞬间的地方?   乔连连的笑容一瞬间失去,面容也有些苍白。   她怎么舍得放自己的孩子去那种地方。   更何况,楼儿还这么小!   “连连。”季云舒看出了乔连连的不舍,苦口婆心,“心不狠是教不出好孩子的,战场虽然危险,但效果奇好。更何况,楼儿也不算小了,我当年也是八岁就上了战场。”   顾楼的实际年龄差不多有十岁了,这么一算,倒也真不算小。   只是乔连连毕竟是一个母亲,叫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倘若出个什么意外,她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娘。”顾楼听懂了爹的安排,也看懂了娘的担忧,他主动抱住乔连连的胳膊道,“娘你放心,我刚开始肯定不会去危险的地方,也一定会活着回来见娘的。”   这话说的,乔连连刚恢复的心情一瞬间又低落了下去。   她昨天才说过,还好有一个顾楼留在身边。   怎么一转眼,连这个孩子都要失去了?   “连连。”季云舒轻拍她肩膀,“你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迟早有一天,孩子们要长大。”   男孩要成家立业,女孩要嫁人生子。   迟早的事。   但乔连连没想到,一切会来的这么快。   “你放心,我会交代人好好照顾楼儿的,也不会一直放他在战场上。”季云舒给乔连连递了一杯茶,“你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阳光灼灼,男人的目光诚挚中带着恳切。   乔连连吐了口气,摸了摸顾楼的头,嘴角露出无奈的笑。   顾楼一看便知,娘这是想通了。 第267章 送离   大虞王朝迄今为止成立三十五年,由先帝带领十大家族开疆辟土,成功在这中原获得了一隅之地。   但这并不代表大虞王朝长治久安了。   实际上,这块土地上盘踞着数个国家。   北是大元,乃民风彪悍的少数民族,一直对大虞王朝虎视眈眈,多次进攻而不得,前两年被季云舒带领大军狠狠修整了一次,总算是安分了许多,但这安分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西有高丽,国势稍弱,原是大元的附属国,结果大虞王朝强势成立,高丽国王主动投靠了过来,如今算是大虞的附属国。   东有倭寇,性子顽强,与大元大虞包括高丽三个国家都不甚友好,经常摩擦起火,但又始终没有彻底激化矛盾。   前两年,大虞与大元打仗的时候最是危机,几次摇摇欲坠,得亏一群儿郎拼了性命维持住了王朝的安稳。   这两年情况好了很多,打仗也不似那时拼劲全力,多数就是剿灭些许流寇,或者是捉一些别有用心的大元人罢了。   总的来说,危险少了很多。   季云舒跟乔连连分析了一下国情局势,乔连连的心才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胖儿子上战场还不一定有在京城里的几个孩子危险呢。   就是,不能在身边了。   这么贪吃的小胖子,到了边疆,每天吃硬馒头大锅菜,能习惯吗?   乔连连担忧的心都要揪起来了。   偏偏季云舒还是个动作利落的,也就两三天功夫,就把顾楼安排好了。   今年,威武大将军回京过年,初十就要拔旗回疆,届时顾楼会以威武大将军贴身小侍卫的身份跟过去。   这是清平郡王拿自己的脸面换来的。   要知道,塞个小兵进去容易,想塞个有保障的小兵可就难了。   身为威武大将军的贴身侍卫,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照顾点,生命危险也会相对少。   但对乔连连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她一直以为,顾楼还得过阵子才会离开,结果十五还没过,儿子就要走了?   去那冰冷的边疆,吃不好睡不好,小胖子会习惯吗?   为什么要那么早。   国学院都还没开门,怎么赴边疆就那么快。   乔连连满心都是不解,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   小胖子身量高,长得又快,棉袄得准备好几套,一套比一套大,就怕他不能穿。   到战场上啥也吃不好,但新鲜的菜又带不了,只能多装点小咸菜,腌肉腊肠。   万一冻伤了不好恢复,冻伤膏多带几瓶。   受伤了不好救治,消炎药带几瓶,云南白药带几瓶。   好在乔连连知道了实验室里的药能自己补充,她有意无意就往外掏药,这么长时间,常用的外伤药积攒了不少。   她一股脑的都给胖儿子装上了。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初十,拔旗回疆的日子。   顾楼背着好几个沉甸甸的大包袱,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站在门口,目送着这个小孩一步一步的远去,眼角泛起泪光。   她知道,再归来时,他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第268章 赴宴   轻轻地,顾小楼走了。   正如他轻轻地来。   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只是带走了乔连连手里大部分金疮药,大部分腌肉,和大部分棉花而已。   幸亏小胖子长得又高又壮,不然还真没法背得动这些东西。   乔连连万分惆怅,接连好几日都没适应。   好在虞非钟动作很快的搬了出来。   说是辟府另居,但他死活赖在清平郡王府里,别人也奈何不了。   乔连连心中总算是宽慰了一二。   两个闺女也是一得空就扎进连心院里,就连虞非城也时不时的过来两趟。   看起来就好像只是晚上不在郡王府里睡觉,其他与从前无差。   但乔连连深知,还是不一样了。   比如,少了一个能吃的小胖子,家里每顿饭总要剩下不少。   比如,虞非城来时眼底总挂着一丝疲惫。   比如,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跟乔连连下帖子,邀她赴宴。   乔连连实在分辨不清,这些邀她赴宴的人,到底是为了她神医夫人的名头,还是为了接近几个孩子,接近颇得帝宠的皇长孙。   为了不给几个孩子带来麻烦,乔连连大部分的帖子都婉拒了。   唯独一张,她留了下来。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个人是端王妃的好友,除夕夜在宫宴路上见到的将军夫人。   倘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将军夫人也就罢了。   让乔连连侧目的是,她的夫婿,乃是大虞王朝的威武大将军。   顾楼就是他的贴身小侍卫。   听说威武将军与将军夫人感情甚笃,倘若与他夫人交好,他应该会多多照顾自己的儿子一二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十六那日,乔连连一阵精心打扮,穿着虞非鹊送来的衣裙,去了威武大将军府赴宴。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公开露面了。   不知是得益于季云舒的看重,还是几个孩子的身份,乔连连打从一路面就开始有人频繁招呼。   这家的大夫人,那家的少夫人,均友好和善的同她微笑。   至于等她转过身是鄙夷的道上一句农妇,还是翻个白眼,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国学院已开,大儿子与四小子都要上学,两个闺女倒是可以赴宴,但乔连连没听见虞非鹊提,也就不能确认她到底来不来。   好在有琴知与雅知一直陪在身后,乔连连自己也不怯场。   她穿着一身矜贵的皎月纱裙,脊梁笔挺,步伐不快不慢,轻松中透着稳重,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妇。   威远大将军府里,一片芭蕉叶后,一个娇小圆润的女子歪着头,小声嘀咕,“看不出来啊,你说她是京城的大家闺秀我都信,这么自信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村子里的农妇。”   另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则冷着脸道,“大哥可是把乔家那对父子都找了出来,反复确认过,就是她。从小到大,从长相到身材都能对的上,唯一不同的便是性格,想来是经历太多,变得成熟了。”   “大哥可真能耐,居然把她的父兄都找到了。”娇小圆润的女子一脸吃惊,“姐,大哥是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不好的事?”高挑的女子嗤笑一声,“为了那个人,家族把所有的事儿都做了一遍,还能再做什么不好的事儿?”   娇小圆润的女子面色一红,有些呐呐,“大哥大姐……可能也是为了家族好。”   “到底为了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清楚。”高挑女子一拂袖,转身离去,“这次威武大将军府里肯定会热闹非凡,你老实点,别闯祸。”   “哦。”娇小圆润女子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然后对着姐姐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姐妹俩渐行渐远,朝着将军府深处走去。   在她们离去没多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跳了出来。   “姐姐,她们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小歌儿咬着手指头,脆生生的问。   虞非鹊没顾得上她,一把抄起小妹,就往乔连连的方向狂奔,“还好我悄悄过来一趟,不然娘要吃亏,小歌儿别说话,我们赶紧跑。”   同一时间,另外一个地方,十几个宫女在道路上狂奔。   咦,两位公主呢。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跑了。   完蛋完蛋,这可要怎么找。   乔连连却不知这两处发生的事。   在将军府小厮的引领下,她来到了威武将军府的客院,也就是今日梅花宴的待客场所。   如今正逢严寒将暖的季节,腊梅开的灼灼。   这一路走过来,乔连连在路两侧已经看到了不少的腊梅,美得让她赞叹。   等进了梅园才发现,之前看到的都是小儿科。   那大片大片的腊梅,生长在遒劲有力的枝干上,远远望去,红的灼灼,褐的沉稳,配在一起,美的动人心魄,又无声无息。   也许是天公作美,也许是运气太好,恰在此时,天空中飘起微弱的雪粒,在一片片的红与褐中,更添几分令人炫目的美。   将军夫人便在此时笑盈盈的从主屋里走出来,“我道是谁那么早就来了,原来是神医夫人。”   她一张口,乔连连的心就放下了肚。   比起这些人为了几个孩子接近她,乔连连更愿意她们为了神医夫人这个名头。   这样她不会为难,也更能有拳脚施展。   想到此,乔连连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她迎上前去,“将军夫人的帖子,小妇人怎敢不来,说起来应该多些夫人,让小妇人能看到如斯美景。”   将军夫人摆摆手,“应该是多些神医夫人,能够赏脸来我这府里,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这话说的,乔连连正准备捧回去。   突的,后头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若若,神医夫人,你两可别互相吹来捧去了,外头都下雪了,还不赶紧进内室,难道是想冻死在外头。一个是名扬京城的妙手神医,一个是今天梅花宴的主人,你俩真冻死了,估计要被整个京城笑死。”   这爽朗的声音,直接的语气,是端王妃没错了。   乔连连和将军夫人对视一眼,彼此莞尔一笑,竟莫名其妙的亲近了几分。 第269章 定亲   乔连连和将军夫人一并进了内室。   此时,里头已经坐了好几位京城贵妇。   有端王妃,瑞王妃,安乐郡主母女,还有赵夫人,韩夫人,等世家夫人。   见到乔连连,友好如瑞王妃端王妃都点了点头,还邀她坐过身侧。   冷漠如安乐郡主给了一记眼神。   至于赵夫人韩夫人等,就只是面子上一点情分,微勾嘴角罢了。   乔连连也不甚在意,坐在了瑞王妃和端王妃中间。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瑞王妃轻拍了拍她的手。   偌大的内室,这一群人里,严格说来,只有瑞王妃与乔连连最熟,两个人是在安阳郡时就认识了。   后来乔连连到了京城,双方也没少互相帮助,早就结下了不菲的友情。   “将军夫人的帖子,我自然是要来的。”乔连连柔柔一笑,“更何况,瑞王妃你也来了,我怎能不来。”   这话说的动听,瑞王妃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端王妃忍不住也凑上来打趣,“怎么,难道蕊姐姐不在,你就不来了?那咱俩之间算什么?”   说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这端王妃当真是个活宝的性子,也难怪端王爷这么宠爱她了。   乔连连露齿一笑,“端王妃在,我自然也是要来了。”   “算你有眼力见。”端王妃立时忍不住笑了,还轻拍了乔连连一下。   这下子,赵夫人和韩夫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个农妇,不仅是几个孩子的心头宝,掌中珍,竟然还与几位王妃关系甚笃,到底是什么来头?   如今在这威远将军府里,有几位王妃傍身,她们的目的还能实现吗?   这么想着,赵夫人看了一眼韩夫人,然后瞄了一眼冷漠垂头的安乐郡主。   韩夫人心领神会,慢条斯理的道,“说起来,神医夫人在清平郡王府里也住了有些时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真正入住郡王府,成为这郡王府里的主人啊。”   刚好把没开的那壶给提了起来。   原本满脸漠然的安乐郡主猛地抬起头,目光森冷直逼乔连连。   偏这时,赵夫人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嗔道,“你胡说些什么,我记得当年两位长公主,可是给安乐郡主和清平郡王定过亲的,郡王怎么可能还娶别人。”   定亲?   原本沉默不语的乔连连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就连安乐郡主也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的亲娘。   纯嘉长公主面色有些犹疑,好大会子才道,“当年与姐姐的一句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定亲没有成婚郑重,一般以口头约定或书面形式即可完成。   但问题是,他们是皇族,是大虞王朝最尊贵的那批人。   定亲,自然也不能同普通百姓流程一样。   口头约定至少得要个信物交换,书面形式也得郑重签下。   可当年,纯嘉长公主与无双长公主提及两个孩子的婚事时,无双长公主只是开玩笑似的提及了一句,说如果两个孩子之间有感情,就让他们成亲。   按理来说,这并不能为真正的定亲。   纯嘉长公主也就没把这当一回事。   谁知道,如今被赵夫人和韩夫人乍一提起来,纯嘉长公主的心一抖,延伸了点另外的想法,所以态度一时有些犹豫。   这犹豫落到了安乐郡主眼里,就是“这件事是真的!”   她顿时激动了起来。   “唉,什么戏言,安乐是郡主,清平是郡王,两个人的母亲又是亲姐妹,最是亲近无比的关系,成婚简直是天作之合。”韩夫人又美滋滋的往上浇了一勺油。   安乐郡主的脖子简直要点断了。   是啊,这世界上,有谁能比她更配得上云舒哥哥呢。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怪那个可恶的农妇,斜刺里插出一脚,害的云舒哥哥变了心。   都怪她!   乔连连即使低着头,都能感受到安乐郡主眼底的火苗。   她十分无奈。   这女人是真的没长脑子么?怎么三言两语就被拨弄的起了火,成为了别人手里的枪杆子?   “嘘,可别说了。”赵夫人给安乐郡主已经冒烟的小山丘上扔了最后一根火把,“清平郡王府里已经有了女主人在居住,你可别瞎说,快快快,安静。”   韩夫人耸耸肩,无奈的闭上了嘴。   说时迟那时快,安乐郡主猛地站了起来,速度利落的连亲娘纯嘉长公主都没拽住她。   “什么女主人,清平郡王府从来都没有女主人。”她情绪激动,语气高昂,“就乔连连那个农妇,她配做清平郡王府的女主人吗?她连给云舒哥哥提鞋都不配。”   赵夫人脖颈微微后仰,似乎没想到安乐郡主炸的那么厉害。   韩夫人则不屑一笑,“话是这么说,可人家确实住在清平郡王府里啊。”   “她不过是用了别的手段罢了,云舒哥哥是被她蒙蔽了,我才是云舒哥哥定了亲的人,将来我才是清平郡王府的女主人。”安乐郡主狠狠的剜了乔连连两眼,十分笃定的道。   韩夫人嘴角勾了勾,没有讲话。   纯嘉长公主紧张的心都要从肚子里跳出来了,她伸手去拽安乐郡主,想把亲闺女从丢脸的悬崖边上拽回来。   虽然安乐郡主痴心清平郡王是京城众人皆知的事情,但知道归知道,也没有女孩子这么热烈表达爱慕的啊,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女主人之类的话,简直不知羞耻。   “母亲,你放开我。”安乐郡主却毫不理会,一把甩掉纯嘉长公主的手,大步走到乔连连跟前,“你这女人,之前我不知道与云舒哥哥订婚的事,所以我退出了,但是现在,既然我与云舒哥哥有亲约,你便是那插足之人,倘若你识趣,最好赶紧的从清平郡王府搬出去,莫要在云舒哥哥眼前晃来晃去。”   乔连连捏着帕子,突然不讨厌安乐郡主了。   她甚至有点同情这个郡主。   性子冲动容易被撩拨也就罢了,还有个心思不正的娘,没能在关键时刻引导她,害她思想误入歧途。   就比如刚才,但凡纯嘉长公主说上一句“没有定亲”,安乐郡主也一定不会闹的这么理直气壮。 第270章 安乐可怜人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安乐郡主自以为占了理,在这里肆无忌惮的丢脸。   倘若她知道实情,还不知道要羞成什么样子。   乔连连心底有些同情。   她捏紧了帕子,语气很是缓和,“这些事,我恐怕不能做主。”   “你自己的事不能做主,还要谁来替你做主?”安乐郡主瞪圆了眼睛。   乔连连微微一笑,“郡主这些事不妨去跟郡王讲,小妇人不过是在郡王府暂时借住,对这一切没什么置喙权利。”   安乐郡主噎了一瞬。   季云舒这个人看着温和,但骨子里冷漠的紧。   不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虽然安乐郡主一直跟乔连连强调云舒哥哥是“被迷惑了”,但她心里清楚,季云舒就是不喜欢自己。   以前,安乐郡主是真的放弃了。   但现在,一个所谓的“婚约”,让她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虽然现在季云舒不喜欢她,但只要能逼着他按约成婚,她会让云舒哥哥慢慢爱上她的。   安乐郡主如是想着,眼底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乔连连看的愈发不忍。   她瞟了一眼赵夫人和韩夫人,语气淡淡,“郡主耳根子太软了,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定亲不定亲的,外人怎么可能清楚。”   更何况,还是与清平郡王素来不和睦的赵韩两家。   安乐郡主涨红的头脑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乔连连,兀自嘴犟道,“他们是不清楚,但我母亲肯定是知道的,这是母亲跟姨母定下来的。”   说完,还寻求支持似的看了一眼纯嘉长公主。   纯嘉长公主支支吾吾着,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她想点头,万一就此逼得季云舒就范,她以后就不必卖力讨好无双长公主了。   可考虑到季云舒的性子,还有无双长公主的脾气,她又想摇头。   乔连连蕙质兰心,猜到了纯嘉长公主在犹豫什么,她似笑非笑的提点了一句,“说起来,无双长公主最不喜别人撒谎。”   纯嘉长公主的心顿时一个咯噔。   没有季云舒,她们不够荣光,但总还是长公主和郡主。   真惹恼了无双,她们母女在京城可能都无法容身。   而撒谎,的确是无双长公主最讨厌的。   思及此,纯嘉长公主心里有了决断,“没有,这亲事是假的,安乐别闹了,你再喜欢云舒,也不能这样瞎闹啊。”   轻飘飘两句话,将所有的缘由罪责都推到了亲闺女安乐郡主的头上,把自己给摘了出来。   或许,这就是天家人的感情吧。   乔娘子感慨一声,目光挪到了安乐郡主的脸上。   诚如乔连连刚才所想,现在的安乐,难受,羞愧到简直无地自容。   她理解错了!   原来没什么婚约,都是假的,都是别人为了把她当枪使故意扯的大旗。   而她,居然还傻傻的上当了。   在那么多夫人面前。   安乐郡主又心痛又丢脸,再没法在室内呆下去,转身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纯嘉长公主立时站起来,却没拽住她。   “你这孩子,又发甚脾气,让大家见笑了。”她冲众人赔笑,却没有追出去,而是使了两个丫鬟出去找安乐郡主。   乔连连看在眼里,冷笑着低下头。   【作者题外话】:银票大赛结束了,我的票票,归来吧!!! 第271章 友情   一个安乐郡主跑出去了,并不影响大局。   赏花宴还得继续,众人脸上还得端着笑,从容对待。   乔连连心底喟叹,表面却依旧是一片和风细雨,看不出丝毫情绪。   赵夫人和韩夫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都有些凝重。   这个女人能一步步走到现在,果然不简单。   既然这些小试小探的没用,那不如索性等大招吧。   于是乎,刚才还聊的热乎的两位夫人,齐刷刷闭嘴不言语了。   将军夫人笑着问了一嘴,“赵夫人韩夫人突然不说话,可是口渴了?又或者赏花宴上有什么不适?”   这可是当朝威武将军的夫人,谁敢轻视?   最重要的是,威武将军并没有站队,是赵韩孙李四大家族拉拢的主要对象。   别的人可以不理,这种需要拉拢巴结的人,她们不敢不理。   韩夫人当即笑着道,“让将军夫人担忧了,我们好得很,这赏花宴也美极了,是我们说累了,想要歇息一二罢了。”   “挑拨了一场热闹,不累才怪。”端王妃在旁嘀咕了一句。   将军夫人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又对韩夫人赵夫人点头示意。   这件事算是就此揭过了。   等赵夫人韩夫人的目光往一旁挪去,将军夫人才压低声音嗔了端王妃一眼,“婉婉你又胡说些什么,这些话是能在这里讲的么。”   端王妃扁扁嘴,“怎地,难道刚才闹剧不是她们挑拨的?这两人现在对你阿谀奉承,刚才挑拨人时怎么不想着,要是闹大了,砸了你这宴会可怎么办?”   将军夫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知道。   只是赵韩孙李四大世家委实势大,太子妃又与太子感情甚笃,如果不是斜刺里杀出来个前皇长孙,这皇位肯定铁板钉钉是虞非昇的。   即便是如今,虞非城回来了,也恢复了皇长孙的位置。   但在这些世家的眼里,虞非昇也未尝不是没有机会了。   同样的,对虞非昇身后的赵韩孙李四大世家,总不免客气些许。   威武将军在大虞王朝不结党不营私,但并不意味着怼天怼地对空气。   相反,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才是他的生存之道。   所以端王妃可以毫不客气的讽刺赵夫人与韩夫人,将军夫人却不能。   生在这京城里,乞儿有乞儿的苦楚,贵人也有贵人的难处。   彼此忌惮,又互相扶持,才是能长久安稳的真谛。   “好了,婉婉你少说两句吧。”瑞王妃嗔了端王妃一眼,“你当谁和你一样,做事情能肆无忌惮,不考虑后果?”   端王妃有端王爷宠爱,而端王爷得帝宠,两两叠加,端王妃还真是这批人里颇为超然的存在。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端王妃也不是那无理取闹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跟这几人成为知交好友,“我只是觉得那安乐郡主颇为可怜罢了,一群人变着法的欺负她,连她亲娘都跟着推一把,虽说她蠢是最主要的原因,但还是觉得唏嘘。”   瑞王妃掩着嘴笑了。   “咦,蕊姐姐,你笑甚?”年轻的端王妃不解的瞪圆了眼睛。   “她蠢?她可不蠢。”将军夫人接嘴道,“刚才她为什么要跟连连这般大闹,她难道不知道会丢脸吗?”   “她知道,她也明白,事情一旦闹大,不光她丢脸,清平郡王也会丢脸。”瑞王妃紧接着道,“她这是想借舆论逼得郡王娶她呢,谁知道纯嘉长公主不靠谱,这才丢脸跑出去呐。”   乔连连在一旁心底满是震撼。   真没想到,这一场局里,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小心思。   “多亏了连连聪明。”将军夫人赞赏的看了一眼乔连连,“应对得体,这才没给她了机会,否则真闹起来,万一上头那位知道了,勒令郡王给安乐郡主一个交代,可就难弄咯。”   “谁说不是呢,连连不光是个妙手神医,还蕙质兰心,做得一手好饭菜呢。”瑞王妃趁机道,“你们还不清楚吧,京城里崛起的那家四喜楼,就是连连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群女人开始不叫乔连连“神医夫人”,而是改叫她的名了。   这是一种亲近,也是对她的某种承认。   乔连连乐得点头回应,谦虚道,“我不过是四喜楼的二东家罢了,不过一些小事情上还是可以做的了主的,王妃夫人要是想去吃火锅,只管找我,不用预定。”   此话一出,端王妃和将军夫人全都乐开了花。   火锅美味,她们也都爱吃,奈何预定烦人。   四喜楼有规定,不光多高的官位,多厉害的身份,预定就是预定,不能依靠身份强行排队。   在京城,遍地都是贵人,真要是有个身份就能不用预定排队,那四喜楼早挤爆了。   这个规定看起来死板,但韩兆满脸笑容的说出来,其实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更何况,这四喜楼身后还有个无双长公主。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着长公主的面子,也不可能有人敢在四喜楼闹腾着插队。   如今能得一个“不用预定”的承诺,那可真是天大的面子了。   无怪乎端王妃和将军夫人全都笑容满面。   瑞王妃嗔了一眼乔连连,“我们可都叫你连连了,怎么你还要叫我们王妃夫人,是跟我们客气,还是觉得做不得我们姐妹。”   哎唷。   跟王妃夫人做姐妹,这可有点折煞高攀了。   但乔连连又自信,自己的价值,绝非一个简单的王妃夫人能代替的。   所以思量片刻,她便顺杆爬破,甜甜的笑道,“是我不该,几位姐姐放心,四喜楼有一个专属于我的包房,你们只肖说是我邀来的客人,免预定直接吃饭。”   “那还要交钱吗?”端王妃突然好奇的问。   几个人都哄然大笑。   堂堂王妃自然不差那几十两银子的饭前,端王妃这么问,就是想彰显下几个人的关系罢了。   俗称的,秀友情。   乔连连一边抹眼角的泪,一边点头道,“那自是要收费的,亲姐妹也得明算账,不过可以给你免零头,二两银子以内的的都能免。”   “嘿,你个乔连连,每个月我光给你诊脉费用都至少五百两,你跟我计较几十两银子的火锅钱,抠搜,抠门!”   端王妃笑着掐了过来。   乔连连一边笑一边躲,俨然与她们打成了一片。   不远处,赵夫人和韩夫人简直看红了眼。 第272章 公主驾到   不过是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小农妇罢了,有幸喂养了几个身娇玉贵的孩子,又搭上了清平郡王,仅此而已。   她凭什么和几位王妃夫人谈笑风生,又凭什么在京城的高等级宴会上如鱼得水。   她配吗?   有这种思想的人不在少数,赵夫人和韩夫人只是其中的一小撮人罢了。   但碍于这是将军夫人的宴会,她们终究是只能暗想,不能明说。   只有少数真正头脑清楚的人才能知道。   一个女人,带着五个孩子,一边做大生意,一边结交好友,还成功的进入了京城贵妇圈子,有多厉害。   在场的贵妇扪心自问,没几个能做到的。   可见乔连连并不一般。   如今的局势,既是她成就了几个孩子,也是几个孩子成就了她。   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她心疼孩子们,孩子们也发自内心的依赖她。   就比如现在,两个女孩手拉手冲进梅园,临到众人面前时,又一脚刹住了步伐,改成了不慌不忙。   在她们身后,十几个宫女的慌乱申请,也是一瞬间迥然有序。   “这是哪家的两个姑娘,如此玉雪可爱。”有没参加宫宴的夫人问道。   “什么姑娘,这是公主。”   于是乎,一众人等齐刷刷的起身见礼。   就连几个王妃都站了起来。   带封号的公主地位等同于亲王妃,都是超品存在,但因为公主是天家女,终究还是占了几分薄面。   “免礼。”虞非鹊一本正经。   等众人夫人坐回去了,她又拉着虞非歌走到了几位王妃跟前,认真的见礼。   王妃给公主见礼,是尊敬天家血脉。   公主给王妃见礼,是长幼有序。   瑞王妃和端王妃都含笑点头,“蕙公主与灵公主也来参加梅花宴了。”   “将军夫人的宴,我们姐妹自然是要来的。”虞非鹊说着,瞟了一眼乔连连。   当瞧见后娘含笑的面庞,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刚才被几个蠢宫女耽误了时间,差点让娘吃了亏。   还好来得及,总算一切还没发生。   “娘。”虞非歌就没有姐姐这么矜持了,一看见乔连连便双眼一亮,全然忘了出宫时姐姐的叮嘱,张开双手扑了过去。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还是摊开手,把小闺女抱进了怀里。   “娘?”有人就惊讶了,太子何时又娶了个侧妃?   再说了,也不应该叫娘啊。   “你不知道,这是那抚育了几个孩子的村妇,公主们认回来了,但口还没改,跟这个女人更是比跟太子妃还要亲近。”   有懂的人就嘀咕了起来。   乔连连耳充闻不问,抱起小歌儿,在她耳畔悄声道,“姐姐没跟你说,在外头不要叫我娘吗。”   万一被有心人看到了,再借题发挥,对几个孩子不好。   虞非歌两只小手轻轻怼着,也悄声道,“娘,我忘了。”   乔连连,“……”   好吧,忘了就忘了,下次记得就行。   见到了后娘,虞非歌算是彻底拔不动脚了,整个人乖巧的坐在乔连连身侧,一会拿吃的,一会拿喝的,可爱到炸裂。   瑞王妃和端王妃都是没孩子的,将军夫人倒是有孩子,可惜是个男娃。   这会看到玉雪可爱的小歌儿,几个女人的心都化了,轮流逗这个小可爱。   约莫盏茶时间后,赏花宴的人可算是到齐了,就连闹别扭跑出去的安乐郡主都被找了回来。   将军夫人依依不舍的松开小歌儿的脸蛋,站起身,朗声道,“宾客皆至,我也就不废话了,想来诸位夫人小姐早就饿了,来人,上宴。”   赏花宴的主题是赏花,但也得吃饭。   一般大户人家,都是吃饱喝足之后,一边消食儿一边赏花的。   将军府里也不例外。   很快,就有十数个丫鬟拖着各色各样的精致糕点碗菜送了过来。   此次赏花宴,将军夫人一共邀了二十个小姐夫人,分成三桌,每桌四四十六道菜。   乍一看没什么优越的,但往常宴会,主人家为了彰显大方,通常会上一些硬菜,比如猪肘子等美味。   这样的东西,在家背着人怎么猛兽吃法都没关系。   但在筵席上,为了保护形象,多数夫人小姐不会动筷。   将军夫人深刻体悟到这一难题,特意撤掉了猪肘子烤羊腿等艰难菜式,换了精致的糕点,入口即溶的肉丸,以及片成薄片的卤肉,解决了这一大难题。   等菜式一上桌,就赢得了交口称赞。   将军夫人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又特意看了一眼乔连连,“连连觉得,这肉可眼熟?”   她指着片成薄片的卤肉。   乔连连夹起一块嗅了嗅,眼前霎时亮了,“是四喜楼的卤肉。”   都说好东西源远流长。   乔连连手里那一张浓缩了几千年古中华智慧结晶的卤肉,在四喜楼里发扬光大,得到了无数百姓的交口称赞。   将军夫人无意中吃过一次,顿时惊为天人,从此便成了这卤肉的忠实粉丝。   即使到如今,火锅烧烤占据了大头,四喜楼的卤肉销量也不曾走低过。   这卤肉的美味,可见一斑。   “这卤肉好吃,好吃哎。”端王妃嚼了两口牛肉,眼睛顿时亮了,“以前我去四喜楼吃饭时,怎么没见过这卤肉。连连,是不是你藏私了?”   “因为卤肉价格低廉,主要面对普通百姓。”乔连连笑着解释,“想来将军夫人应该十分平易近人,才有机会吃到这卤肉吧。”   将军夫人抿着嘴,还没笑出声,就看到端王妃两眼一瞪,“连连,我怀疑你是在暗指我高高在上。”   “应该是高贵冷艳。”小歌儿突然眨了眨眼,补了一句。   端王妃顿时转怒为喜,抱着小歌儿的脸便猛嘬了两口,末了,还要感慨道,“要生还是得生闺女,又可爱又贴心,可惜了,这不是我的闺女。”   “小歌儿乖巧听话,你要是喜欢就跟她玩。”乔连连微微扬唇,“等熟悉了,可不就是自己的闺女。”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对于天性正直的人来说,你对他好,他便也会对你好。   这就足够了。   端王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乔连连是在给小姑娘拉靠山,毕竟是无母族的公主,若是能有个王妃疼爱,人生会顺遂很多。   但那又如何。   至少这孩子,是真的招人稀罕。   端王妃低下头,继续跟小歌儿你来我往的互动。   整个宴厅里一片和睦。   直到,一声粗犷的呼唤在外头响起,“我的儿,乔连连,我的儿啊!” 第273章 父女相见   即使虞非鹊早就趁机通知了她。   但这一刻,乔连连的心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那些人为了打击到虞非城还真是不折手段,竟然连她这个后娘的老赖父兄都找到了。   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娘。”虞非鹊对那俩野蛮人也是记忆犹新,有些紧张的拽住乔连连的手,“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乔连连反过来还要安慰大闺女,“没事,不怕,他们又不是吃人的大老虎,有什么可畏惧的。”   这形容词……   一旁的将军夫人忍不住掩嘴一笑。   有了虞非鹊的通风报信,不光乔连连知晓内情,连她和两位王妃也都清楚知晓接下来要展现的闹剧。   说不恶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府里静心布置的宴会。   但事已至此,阻挠不得,将军夫人也只能静下心来看看热闹。   “乔连连,你给老子滚出来。”   外头一声震天吼,吓得宴厅里的夫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整个梅园都寂静了一瞬。   片刻后,议论纷纷。   “这是谁,怎么能如此不礼貌。”   “天,谁叫乔连连。”   “被人如此直呼闺名,真是丢人死了。”   众夫人交头接耳,唯独赵夫人和韩夫人嘴角喂勾。   片刻后,韩夫人慢条斯理的捂着嘴,一脸讶异,“咦,我们的神医夫人,不就是姓乔么。”   此话一出,矛头顿时转到了乔连连的身上。   “是她吗?”   “她得罪了谁吗?”   “哟,在这京城,她得罪的人还少。”   “一个皇长孙之位,不知道得罪多少人咯。”   “就一个姓,也没喊全名啊,谁知道是不是她。”   唧唧喳喳的声音再次响起,乔连连挑了挑眉,垂下头,夹了一筷子卤肉。   嗯,汁香味浓,酥香软烂,好吃。   竟是一副完全不屑一顾的模样。   赵夫人被她这态度气的仰倒,干脆一拍大腿,直接道,“我听人讲,神医夫人的名讳好像就是乔连二字,不知外头的人,可是你的什么亲人?”   算是石锤了众人的猜疑。   乔连连再次挑了挑眉,放下筷子,一脸疑惑,“什么?我的亲戚?赵夫人莫不是在说笑,我的亲人,很久之前就去了。”   赵夫人千猜测万猜测,死活没想到,乔连连竟然全盘否认了。   亲生的爹娘兄长,能否认掉?   系在骨子里的血脉亲情,能否认掉?   别做梦了!   赵夫人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神医夫人这话说的太早了,到底认不认识,还得喊进来才知道。”   说完,征询似的看向将军夫人。   这里毕竟是威远将军府,宴也是将军夫人操办的,她也不好太过份。   好在将军夫人十分爽利的点了点头。   大家都知道,赵韩孙李跟皇长孙过不去,成敌势在必得,将军夫人纵是阻拦了这一次,她们还会有各种后招。   倒不如麻溜的放进来,将事情解决掉。   “来人呐,将神医夫人的亲生父亲好生带上来。”赵夫人咬文嚼字。   亲生父亲?   此话一出,配合之前乔连连冷漠否认的表情,让一众夫人小姐讨论翻了天。   没多大会,一身臭气薰天,破烂不堪的乔建山,带着瘦脱了相的儿子乔大宝走了进来。   直奔乔连连面前。 第274章 得罪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乔建山晃晃悠悠的从院外走进宴厅,先是被里头的雕梁画栋晃了一下眼,紧接着又被一群典雅高贵的夫人小姐震惊了神智。   等最后从两位丰腴端庄的夫人中间,看到自己的闺女时,乔建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那个面容姣好,肤色白皙,被一个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小女孩抱住胳膊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闺女吗?   犹记得三年前,她还又干又瘦,像跟豆芽菜似的,在家里任劳任怨,挨打挨骂,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后来嫁到顾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但至少看起来还像一个农妇,既没有穿金也没有戴银,总是没那么高不可攀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更白了,也更好看了,手腕上,脖子上,发髻上,都戴着明晃晃的物什,衣服也漂亮的出奇。   乔建山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红宝石蓝宝石,也不知道皎月纱和丝绸,他就是觉得自己的闺女变了。   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却脱胎换骨,美的让人不敢认。   到底几十年没白活,乔建山想起自己突然被人找到,突然被人说可以去找发财的闺女,突然被带到了京城,他心底有些不安,便没有讲话。   身后的人有些不高兴,暗暗地戳了两下他们。   乔建山还是缩着脖子,一声不吭。   乔大宝却像是被蜂蜜蛰了似的,嗷一嗓子蹦了起来,往前两步,险些冲撞到离得最近的贵妇。   “夫人。”   那家丫鬟吓坏了,纷纷将受惊的夫人护在身后,并对着乔大宝厉声呵斥,“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赶紧后退,冲撞了我们夫人,当心剁了你。”   乔大宝被吓得哆嗦了好几下,扁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背后的人见状,愈发用力地捅了他一下。   乔大宝身子剧烈一抖,猛地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爹,爹,我想回家。”   竟是一副遭受了折磨的模样。   乔连连眉头微挑,看了一眼琴知。   琴知早年是个精英侍卫,跟了乔连连之后也没疏漏了之前学的,不仅功夫愈发凌厉,调查事情也是一把好手。   接收到了主子的讯息,琴知转身便溜出了宴厅。   乔大宝兀自坐在地上哭着,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他黢黑的面孔上冲出一道道白痕。   周遭的贵夫人们都有些不耐烦。   好好个赏花宴,先是安乐郡主大闹一番,再是来了这脏兮兮的父子俩又吵又闹,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将军夫人感知到了这份不耐,连忙站了出来,肃穆道,“有话不说先哭闹,当我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来人,先行拉出去,一切待宴后再说。”   如此一来,既给过赵夫人面子,也拂照了乔连连,还能把事情押后解决,不耽误赏花宴。   将军夫人自认是比较周到的安排了。   可赵夫人不甘呐。   虽然乔建山父子的出现让乔连连被质疑,被鄙夷,但远远达不到打击对方的效果。   尤其是看着乔连连端坐在原地,不变色也不动容,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等一等。”她忍不住道,“还是得把话好好说清楚,也免得污了神医夫人的名头,大家说是不是。”   没人敢吱声,只有一个韩夫人捧臭脚,“是啊是啊,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让神医夫人的名头被污。”   这是要紧咬不放的意思了。   将军夫人险些气笑,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镇定,“那依着赵夫人的意思,是要如何处置突然出现在将军府里的两个人呢?”   她故意咬重了“突然出现”四个字。   堂堂将军府办宴会,能混进来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还不被主人家发现,可见赵韩两家也是下了大力气的。   一旦将军夫人狠心追究,说不得会拽出七零八落一堆的东西。   可换个角度讲,赵韩两家使了大力气把人送进来,可不是引起一番舆论就要走人的。   他们也想付出得到回报,也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韩夫人有些犹疑。   赵夫人却狠了狠心,道,“当然是要问清楚,所为何事,所来何人。“   倘若能因此把皇长孙给拉下水,便是得罪一个威武将军也值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刚才还对将军夫人忌惮不已的赵夫人,一瞬间就转换了思想。   所以说,有些时候,是朋友还是敌人,也许就只是一念之间。   “好,很好。”将军夫人含笑点头。   了解她的人已经从中听出一丝压着的怒意,端王妃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这里是威武将军府,自有主人家做决断,轮不到外人插嘴。   “不知赵夫人打算怎么询问?”将军夫人含笑看向赵夫人,“可有个章程?还是赵夫人自己问?”   赵夫人眼皮子一跳,知道自己算是冒犯了威武将军府。   不过没关系,只要将皇长孙心尖尖上的娘给拉下来,一切都值得。   “先让这个人停了哭闹吧。”赵夫人皱了皱眉头,一摆手,便有人拿着几张帕子揉成团,塞进了乔大宝的嘴里。   断断续续的嚎啕声总算是停了下来。   乔建山却有些不依了,心疼道,“你们干啥,你们这是干啥,放开我儿子,放开我家大宝。”   “放开可以。”赵夫人瞄了将军夫人一眼,见她没有动弹,便索性直接审问了起来,“你先说清楚,你与神医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来这里是为何,有什么目的。”   这话的引导性太强了。   在场的夫人小姐都不是傻子,心里不禁有些嘀咕。   就连将军夫人的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   她是主人家,刚才客气两句罢了,赵夫人竟然真的越俎代庖。   四大世家仗着太子妃得宠,还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神医夫人?”乔建山却在一旁傻眼了,“神医夫人是谁?”   他只认得他闺女乔连连,不认识什么神医夫人啊。   “你连神医夫人是谁都不知道?”韩夫人捂着嘴笑了起来,又指了指乔连连,“那边就是我们京城的神医夫人了,她还有个身份,是日进斗金的四喜楼东家呢。” 第275章 反杀   日进斗金?   乔建山的双眼一瞬间亮了。   之前什么担忧啊,惆怅啊,惘然啊,一瞬间都抛到了脑后。   他目光迫切的看着乔连连,“好闺女,没想到你这么能干,那四喜楼都成你的啦?哈哈真是太厉害了,以前是爹养你,现在也该你还爹的恩情了吧。”   就差没把“要钱”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乔连连长长的叹了口气。   刚才乔建山第一次被问,选择了沉默,她心底还有些许的感动,想着他要是真能忍住不张嘴,便将他送回顾家村,给他一笔钱养老。   结果人心还是贪婪啊。   那些许的感动在乔建山迫切的眼神里烟消云散。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而来的时候,乔连连一脸讶异的站起身,“请问,你是……?”   乔建山如遭雷击。   以前乔连连心狠归心狠,可也没不认他啊。   咋的,现在翅膀硬了,连爹都能否认了?   “你个不孝的东西。”乔建山眼睛红了,愤而大吼,“连你自己的老子都不认识啦?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你爹!”   古人重孝道,素来只有儿女的不好,没有爹娘的不是。   在这个朝代,一顶不孝的帽子可以压死一个人。   乔连连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拒认爹,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得有足够的把握,让乔建山变成一个小丑。   “爹?我爹?”乔连连柔柔一笑,“你说你是我爹?你知道我叫什么?今年多大了?身高多少?喜欢吃什么东西?又避讳吃什么东西吗?”   她语气从容,说的话却如冬日飓风,一下又一下劈在乔建山脸上。   他好像……除了名字,一无所知。   “或者简单一点,我有五个孩子,你身为我爹,身为孩子的外祖,也应该知道五个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吧?”乔连连轻飘飘的,又扔出一个炸弹。   直接把乔建山炸的外焦里嫩,唇舌冒烟,找不到北。   这,这。   这谁能个知道。   “怎么样,嗯?”乔连连又逼问了一句。   乔建山彻底讲不出话了,他呆呆的望着乔连连,又看了一眼周围露出异样之色的贵夫人们,突然大叫出声,“我就是你爹,你居然敢不认我,你个畜生,你不配为人,你罪该万死!”   乔连连却已经懒得理会他了,自顾自的坐下。   在这一连串的问话后,乔建山已经输了。   果不其然的,已经按耐很久的端王妃听到这话,忍不住讥讽道,“你说是神医夫人的爹就是神医夫人的爹,谁不知道神医夫人在京城有多抢手,既会治病又能赚钱,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想占神医夫人的便宜呢,谁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一个。”   “就是,连自己闺女的孩子都不了解,我看你这冒充者也太失败了。”瑞王妃紧跟着道。   接连两位王妃为乔连连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装傻,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乔建山。   有跟四大世家不合的胆大夫人,连赵夫人和韩夫人都捎带了两句。   赵夫人阴着脸不做声,韩夫人脸上却火辣辣的,呐呐辩解,“你们听他说啊,血缘这个东西,谁知道呢。”   “韩夫人也知道这种东西说不准,就随便把人领进我将军府,又是意欲何为?”将军夫人似笑非笑的接了一句。   赵韩两位夫人的心都是一沉。   早知皇长孙的这个娘能把他一路带到现在是个不简单的,但没想到那么难对付。   他们精心布置了那么久,甚至不惜冒犯将军府,就得到这样的结果?   赵夫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乔建山,嘴唇微动,骂了一句:废物。   乔建山兀自在原地大喊大叫着,将军夫人不耐的皱了皱眉。   很快,也有人上前,把几张帕子揉成一团,塞进了他的嘴里。   这下子,世界清静了。   赵夫人欲言又止的嘴也闭上了。   将军夫人满意的笑了笑,“让大家见笑了,好好地赏花宴出现这种事情,是我没处理好,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还望大家莫要见谅。”   端王妃调笑她,“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就赶紧把私藏的美味都端出来吧,我可是知道,为了这次宴,你是下了血本的。”   将军夫人连忙点头道,“那是自然。”   然后拍了拍手。   很快,便有十几个侍女端着铜锅上前,下面放着烧红的银碳,里头装着温热的高汤。   原来是四喜楼的火锅。   大冷的天,菜式做的再精致,端上来也不免冷了,哪有火锅这种随烫随吃的饭菜更得人心呢。   一时间,宴厅的夫人小姐们都笑了。   将军夫人松了口气,暗暗的一摆手,便有人将乔建山父子拖了下去。   有火锅在前吸引眼神,乔建山夫子又捂上了嘴,这些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宴厅便已恢复了之前的一片欢欣鼓舞。   赵夫人咬碎了牙龈,却不能发作。   端王妃看到了,故意凑到她跟前说话,恶心她,“赵夫人也应该是四喜楼的常客吧,这火锅可吃的习惯?”   赵夫人牙齿磨的嘎吱嘎吱响,磨完了,还要含笑回答,“自是极喜欢的。”   “喜欢你就多吃点,以后也多去四喜楼捧捧场,给咱们连连多赚点钱。”端王妃掩着嘴笑了。   赵夫人差点吐出一口血。   她以前的确去四喜楼吃过很多次火锅,但自从除夕夜虞非城抢了皇长孙之位后,她就再没去过了。   可有些东西,不去是会想得慌呀。   赵夫人也想念火锅,但又拉不下来脸去对家吃东西,心底正纠结难受,端王妃这番话,不亚于在她心口撒上一把盐,叫她愈发进退难为。   这要是不去,难免落下一个“小气”的口舌。   可要是去了,给自己敌对的人送钱……想想都呕的慌。   端王妃这一手,太狠了。   乔连连在桌底下暗暗地对这个泼辣的王妃竖起了大拇指。   端王妃得意地摇了摇头,抛来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乔连连忍不住抿嘴儿笑。   便在此时,琴知归来了,她凑在乔连连耳边一阵嘀咕。   乔连连面色一变,但很快,她凑到了将军夫人的跟前。   又是一阵嘀咕,将军夫人面色变幻不定,好大会子,点了点头。   琴知再次得令离去。   但这一次,她们不是防御,而是反杀了! 第276章 群号看评论   一场宴会,宾至如归。   除却那些不愉快的插曲,总的来说还是很满意的。   四喜楼需要预定的火锅,成片成片的梅林,还有微风和煦的将军夫人。   赏花宴美好的落了幕。   将军夫人作为主人,免不了要将诸位夫人送到将军府门口。   乔连连便趁这个时候悄悄地后退,闪身离开了宴厅。   将军夫人告诉她,将军府里的人会把乔建山父子送到柴房看管起来。   乔连连带着雅知,在将军府丫鬟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了柴房。   推开门,乔建山父子果然都跌坐在柴房的木块上,缚着双手。   看到她,乔建山眼前一亮,立马“呜呜呜”的叫了起来。   乔连连冷着脸道,“我可以帮你把帕子拿下来,但你要听我讲完话,并按照我说的做,否则我随时能送你归西。”   乔建山疯狂的点头。   人在屋檐下,叫他干啥就干啥。   乔连连伸出手,一把薅掉了乔建山嘴里的帕子。   因为速度太快,好像还拽掉了他一颗烂牙。   乔建山却毫不在意,嘴巴一得了解放便破口大骂,“快把你哥也放了,你这个不孝子,孽女,我是你爹你竟然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你个烂屁眼的东西。”   乔连连的脸色一瞬间冷了下来。   雅知更是捡起地上的帕子,就要给他塞回去。   乔建山这才怕了,住了嘴,“我不骂了,我不骂了。”   “好好说话。”乔连连冷冷道,“你先告诉我,是谁把你带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乔建山咽了口唾沫,“前阵子有人找到我,说要带我找闺女,我就跟着来了,日子太苦了,过不下去了,冬天都没有热饭吃。”   乔家父子以前算不上大富大贵,但饭还是能吃饱的。   怎么才半年功夫,就落魄到了这种地步?   乔连连将信将疑的问,“娘呢?”   乔建山顿了一下,“没了。”   那个凄苦了半生的女人,意外得了急病,家里没钱看大夫,也没人照顾她,就这么去了。   前前后后也就一个月的功夫。   乔建山刚开始不以为意,等到她咽气了,再也没办法拖着病体做饭了,才意识到,相伴了大半生的老伴,没了。   从前的喜也好,苦也罢,从此都跟她再无干系。   乔连连呆立在原地。   老实说,她本人对那个女人没什么太多感情,但耐不住这身体有。   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弥漫的悲伤,“你知不知道这次来京城,把你儿子害惨了?”   “我儿子?”乔建山有些愕然,“大宝怎么了?对了,不是让你把大宝放开么,快点放开他。”   这个年代,男嗣更重。   乔建山可以打老婆骂闺女,却舍不得碰乔大宝一根手指头。   以前被乔建山罩着,乔大宝日子不知道多滋润,吃了睡睡了吃,长得白白又胖胖。   加上乔家人基因不错,乔大宝就算没乔连连长相出脱,但在普通人里已经算不错了。   但这次来京,他不知为何,瘦到脱了相,还一碰就哭。   乔建山以为他是水土不服。   当乔连连凑到他耳边,一阵嘀嘀咕咕的时候,乔建山才猛地瞪圆了眼睛,片刻后,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我的大宝,我的儿啊。”   【作者题外话】:你们要了很久~~~给~~~群315511588,随便进,随便唠嗑 第277章 撕破脸皮   乔连连静静地看着乔建山在悲号,目光平静不带一丝情感。   事到如今,乔大宝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乔建山导致的。   倘若他没有贪婪,没有赴京,便没有眼前的这一幕。   “儿子,我的儿啊。”乔建山颤巍巍的走到乔大宝跟前,想摸一下宝贝儿子,又不敢下手,只能捂着脸蹲下身,“你可是个男人啊,怎么能遭受这样的苦楚,你受罪了啊。”   乔大宝缩着身子一句话都不说。   乔建山见状哭的愈发悲切,“我的儿,你遭了不该属于你的罪,是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雅知站在乔连连身后,闻言呸了一口,低声嘀咕,“什么叫男人不能遭这样的苦楚,难道女人遭了这样的苦楚便是活该?”   乔连连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在人类的固有观念里,的确只有女人才会遭受侵犯。   谁能想到,白白胖胖,只有五官长得还算清秀的乔大宝也会遭到这种毒手呢。   等乔建山把基础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乔连连望着他,淡漠道,“现在乔大宝已经精神恍惚了,你还要继续折腾吗?”   “不折腾了,不折腾了。”乔建山一脸疲惫,“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折腾来折腾去,图的就是给儿子留点东西。”   结果把乔大宝给折里头去了。   “那你想不想给乔大宝复仇?”乔连连又淡淡的问,“你也不想儿子白白变成了这副模样吧。”   乔建山猛地抬起头,双眸狠瞪乔连连,好大会子才道,“你也想利用我?”   要不是说姜是老的辣呢,乔建山很快就猜到了乔连连的目的。   不过猜到又如何?   乔连连漫不经心的笑了,“我不一定非要利用你,只是把选择给了你。一,复仇,按照我说的去做,等事了了我送你们回乔家村。二,在这柴房里继续等待,等到赵家的人把你们带走,或惩罚或灭口。”   惩罚?   灭口?   乔连连每说一个词,乔建山就打一个寒颤。   他虽然又懒又馋,但脑子却出奇的好使,对危险也有自己的预判。   不用乔连连说,他自己就能感觉到,赵韩两家对自己十分不满意。   以这些贵人的尿性,搞不好事后就要杀他们爷俩泄愤。   “不,不可以。”乔建山大叫一声,疯狂摇头,“我不能死,大宝也不能死,我们谁都不能死。”   “不想死,就听安排。”   乔连连扬长而去,只留下雅知琴知,在这里教唆乔建山爷俩。   同一时刻,不同地点。   将军府前院。   将军夫人带领着一众夫人,一面走,一面讲解这梅林的由来。   当然,免不了穿插一些与威远将军的恩爱事迹。   众夫人听着,有的忍不住摇头啧叹,有的扁嘴发酸,还有的直接翻起了白眼。   将军夫人表面挂着笑,心底却有些急了。   这神医夫人去哪里了,怎么还不来。   她让自己拖着这些夫人,自己已经拖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该讲的事情都讲的差不多了,神医夫人再不回来,她也只能让众夫人回家了。   好在这时,乔连连的身影出现了。   将军夫人长舒了口气,扬起微笑,“一眼不见,神医夫人竟不知去了哪里?”   乔连连报以微笑,“将军夫人的伙食太好,吃得我肚子有些不适,方才去出恭了。”   如此一来,别人便不好追问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个神医夫人,还真敢说话。   将军夫人掩嘴一笑,暗暗地露出了个询问的眼神。   乔连连微不可查的颔首,以示肯定。   将军夫人正要露出开怀的微笑。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一阵哄乱,紧接着,一个人影突破重围,踉踉跄跄的扑到了主路人群跟前。   “赵夫人,赵夫人。”那人撕心裂肺的大吼,“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冒认了这个闺女,就给我吃香的喝辣的么,为什么你不管我了,为什么。”   赵夫人?   一个回头看的,两个回头看的。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堆的贵夫人全都扭头看向走在最后的赵夫人。   齐刷刷的,还蛮壮观。   饶是赵夫人见多识广,这会也被吓了一跳,“你们……你们都看我作甚,那个人是个疯子,我不认识的,他胡言乱语。”   “赵夫人刚才不还十分重视这人,将他的话视作金口玉言。”将军夫人细声细气的道。   赵夫人的面色一变,“不可能,他就是个疯子,他在胡言乱语,将军夫人,你还不使人赶紧将疯子拉下去。”   乔建山原本就对赵夫人极端不满,听到这些话,他终于爆发了,破口大骂道,“现在喊我是疯子了,早先叫我来污蔑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讲了,你个癞子,泼妇,烂人,说话不算话,许给我的钱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现在还污蔑我是疯子,还那样伤害我的儿子,我呸,我要跟你拼了!”   说着,他要冲上前来。   将军夫人面色一变,轻轻一摆手,立马冲出好几个侍卫挡在了乔建山的面前。   闹归闹,掀老底归掀老底,赵夫人的安危还是要保证的。   堂堂赵家夫人,要真在将军府出了什么岔子,威远将军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我呸,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东西,人面兽心,装好人,骨子里都烂透了,臭死了,你们这群贱妇……”   乔建山越骂越疯癫,到最后已然语无伦次。   乔连连暗暗地对将军夫人点了点头。   将军夫人便一挥手,使人将他带了下去。   乔建山的癫狂和咒骂对很多贵妇小姐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力,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前头的那些话。   原来是赵家想污蔑人家神医夫人,故意搞得这一出吧。   还你一言我一语的,是把大家当傻子看待吧。   虽然碍于赵家的地位和太子妃,众人不敢明面上讲,但心底却纷纷埋下了戒备和提防。   等到第二天,事情被添油加醋的这么一描述,赵家的名声变得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金銮殿内。   久未发火的帝王,在听完太监转述的话后,直接将奏折扔在了龙椅上。 第278章 双双毙命   “现在赵家都这么无法无天了么,连个孩子的养母都容忍不下?还是说,他们容不下的不是孩子的养母,是这个孩子,是我的城儿?”   帝王发火,天下寂然。   别说宫里的大太监小太监,就连皇帝身边的老人儿李建都不敢吭声。   好大会子,老皇帝终于缓了过来,“既然赵家人这么过分,我看那个刑部侍郎就换下来吧,叫朱家的人顶上。”   李建惶惶道,“刑部侍郎做得好好的,突然换人,是不是有点……”   老皇帝一个眼神撇过来,李建立马改了口,“皇上说的是,奴才这就去传皇上旨意。”   至于事后老皇帝会不会后悔,已经不重要了。   金銮殿内,李建退下,老皇帝坐在冰凉的龙椅上,半晌,长叹了口气。   帝王之心,难以揣测。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虞非城,老皇帝心底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至于这份真情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占据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   却说乔连连。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等一众贵夫人揣着嘀咕离开将军府后,她便差人把乔建山父子给要了出来。   将军夫人对能落赵家面子这一事感到非常满意,大手一挥就把人给了。   乔建山还算正常,一番哭闹过后,就开始该吃吃该喝喝。   乔大宝才是真的精神失常了,不许男人近身,更不许人碰他身子。   连乔建山碰都不行。   当了一辈子无赖的爹,头一次没了招数。   乔连连从实验室里掏出了些安神的药,扔给了他。   她没那么大度,在乔建山父子屡次想坑害她之后还要去给他们看病。   但无论怎么说,能让赵家栽一个大跟头,乔家父子都是出了力的。   这几瓶药和路费,就算是她给他们的出场费。   京城玄武大门前。   乔连连当着乔建山的面把马车费用付清,叮嘱车夫,“此行路途遥远,还请师傅务必将这二人送回安阳郡斜阳县西阳镇的乔家村。”   车夫挠了挠头,“俺不知道乔家村在哪,但俺会把人送到镇上的,实在不行后头让他们自己坐车回家。”   这倒也是个办法,乔连连缓缓的点了点头。   车夫见状,扬起马鞭。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里吃着糕点的乔建山才想起什么似的,撩起帘子大喊,“连连,你一个人在京城,要好好地啊。”   乔连连没有点头,也没有回应。   不管乔建山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她没任何关系了。   但鼻尖有点点微微地泛酸是怎么回事?   也许原主一辈子都在渴望父爱,在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感知到了一丝吧。   乔连连感慨着,一步一步的离开了玄武门。   她不知道,在她的背后,那疾驰了数里路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乔建山正在闷头吃喝,冷不防车停,他撞到了墙壁上,当场就骂骂咧咧,“干什么,怎么赶车的,我闺女可是给了你钱的,这么做事,小心我扣你钱。”   车夫冷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马鞭,一改之前的憨厚笑容,眼底露出一丝狠厉。   乔建山后知后觉到了不对劲,把手中的糕点猛地砸了出去,“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闺女是将来的郡王妃,我还有个做皇长孙的外孙子,你得罪了我,你要吃不了兜着走……你……”   剩下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一柄泛着白光的利刃穿透了他的喉咙。   车夫狞笑一声,猛地抽出利刃,只见上面干净如常,白的可以反光。   他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满足的跳下马车,挪开按在帘子上的手。   车厢最外头挂的车帘猛地垂下,来回摆动的瞬间,乔建山的脖颈终于窜出一条血蛇,正撞在帘子上,开出大片的红色花痕。   “啊……”迷迷瞪瞪醒来的乔大宝睁开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尿了一裤裆。   他一边嚎叫,一边拖着软无力的下半身往外逃。   结果刚逃出马车,就看到了拿着利刃微笑的车夫。   一穿,一拔。   利刃依旧干净无暇,乔大宝却捂着脖颈,缓缓地倒了下去。   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正在忙忙碌碌的炸糖糕。   因为大闺女说将军府上的筵席吃不饱,小闺女也眨巴着眼睛说饿了。   纵使身子有一丝疲累,乔连连还是强撑着去和面炸糖糕。   这是一种老式传统小吃。   面是烫面,也就是拿开水和面,刚开始用筷子搅合,等温度差不多了再拿手糅成面团。   这样烫出来的面软嫩可口,最适合给小孩子吃。   既然是糖糕,馅料自然就是白糖了。   如果想吃流心的,就直接洒上小半勺白糖,包包子那样裹起来,再揉成小圆球,捏扁了就可以下油锅了。   炸出来趁热吃,外皮焦香,内里软甜,还有流动的液体糖心,特别好吃。   如果不想吃流心的,可以在白糖里加一小撮面粉,这样炸出来就是固体馅儿,别有一番风味。   这两个孩子里,虞非鹊喜欢吃流心的,虞非歌喜欢吃固体馅的,乔连连为了都照顾到,两种馅料各做了一半。   油炸的小糖糕刚出锅,李春花就端着一盘送了过来。   两个孩子欢欣鼓舞,高兴的扑过去,抓住自己喜欢馅儿就开始吃。   “慢点,别烫着了嘴。”乔连连叮嘱。   虞非鹊点点头。   她跟歌儿都是大家闺秀,便是再着急,动作也一直斯文有礼,不可能像猪抢食那般鲁莽。   要说家里唯一吃饭像猪的,便只有顾楼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在边疆过得怎么样了,吃得好不好,想不想娘做的糕点。   乔连连仰起头,望向北方,长长地叹了口气。   儿行千里母担忧,只要顾楼一日在外头,她的心就永远放不回肚子里。   便在此时,绛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夫人。”他脸色很难看。   乔连连站直了身子,“怎么了?怎么表情如此难堪,发生什么事了?是云舒出事了?”   这话说的,还在吃糖糕的两个孩子齐刷刷扭过头。   “不是。”绛椿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   哦,不是就好。   孩子们继续扭头愉快的啃起了糖糕。   “是夫人您的父亲和兄长……”绛椿压低了声音,不想影响两个小公主的胃口,“被赵家的人……杀了。”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要衔接一个剧情 第279章 敌对   赵家的人杀了乔家父子。   听说那父子俩都是被洞穿了喉咙,一招毙命,连声求饶都没喊出来。   当天夜晚,乔连连做梦了。   梦里,乔建山带着乔大宝,喉咙里还滴着血,艰难的朝着她爬过来。   他们一个伸着手,绝望的喊着,“闺女,闺女。”   一个伸着舌头,艰难的叫着,“妹妹,妹妹。”   乔连连惊恐的后退,却怎么都拔不动腿,身子像被定在原地似的。   慢慢的,两个人越靠越近。   突然,乔建山扑倒她脸跟前,狰狞着大吼,“你说要送我回顾家村,你说要保护我的,你个骗子!”   乔连连猛地坐起身,冷汗涔涔,气喘吁吁。   李春花在她旁边垂着脑袋,听到动静猛地惊醒,“连连,你是做噩梦了吧。”   乔连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春花去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她,又给她轻拍后背。   将茶盏里的水喝了一干二净,乔连连的情绪才缓了过来,她拢了拢散落的长发,轻声道,“春花,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看你今天下午走神的样子,就猜到你要做噩梦了。”李春花顿了顿,“郡王……让我守在你身边,怕你害怕。”   原来是他。   乔连连的心底涌出一丝暖意,精神总算是恢复了,“我没事,就是梦见了他们……在骂我骗子。”   她的确是个骗子,说好送他们回乔家村,却让他们永远的留在了京城。   李春花一眼看穿了乔连连的自责,她有些愤愤,“他们凭什么骂你,是赵家的人动了手,也是赵家的人把他们带来的京城,要责怪也只能责怪赵家,与你何干。”   “可的确是我疏漏了,才害的他们被杀。”乔连连闭了闭眼。   作为一个现代人,终究是没能适应如此随性的死亡。   “那又如何。”李春花明显比她要更狠心,“郡王可说了,杀了他们的人是高手,便是绛椿也难匹敌,除非是戈也这种级别的高手,难不成你要堂堂暗卫去保护他们父子?”   乔连连不说话了。   好大会子,她闭上了眼。   时也命也。   也许这就是乔家父子为自己贪婪付出的最终代价。   但赵家,也将为自己的心很付出代价。   很快,赵家的刑部侍郎被撸掉了,换成了朱家的人。   这是帝王的动作。   没几日,赵家的一名嫡子喝醉酒大闹花楼,被打残了一条腿,估计很难恢复如常。   这是清平郡王动的手。   又几日,赵家的一名小孙孙在小国学院里与人比赛诗文输了,大闹小国学院却被几个身份更高的孩子按着揍了一顿,从此再不肯上学。   这是几个孩子的动作。   与此同时,国学院里,赵家和清平郡王府的较量还在继续。   国学院有个规矩,每逢开学半月后,都要进行一次半考试性质的比赛,既是提高学生们的学习热情,也想摸一下他们有没有在节日期间疏漏学习。   好巧不巧,虞非昇和虞非城同时报名了考试。   国学院里,两个同样年纪,同样优秀,同样俊朗的男孩彼此对视着。   大战,一触即发。   【作者题外话】:投票啊亲们,啊啊啊啊,票啊,很重要的,看完最新章节后,点个投票!不要一开始就投啊啊!! 第280章 竞考   国学院内。   秀才级的甲乙丙丁四个班级已经按照排列坐好了位置。   虞非城毋庸置疑的是甲字班的领头羊,在他身后,站着柴克己,牛寅生,朱增,刘荇予等。   虞非昇成绩也相当优秀,但他另辟蹊径,不进甲字班,反而进了乙字班。   此刻他身后站着的,就是同样在乙字班的赵伍,韩庆,孙年息,李无棱等。   丙字班,和丁字班也有领头羊,但跟两位皇孙比起来,他们的气势显然不够看。   “今日国学院开学小试,试题想必大家已经知晓了,给大家两个时辰的时间,不管写不写完,都要交卷。”   有夫子站到中央,捋着羊胡须讲话。   甲字班乙字班成绩都颇好,一言不发。   乙字班和丙字班的人就有些人怨声载道。   “抱怨什么抱怨,有什么可抱怨的,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们进了国学院,不管是甲乙丙丁都是来好好学习的,如果连一个简单的考试都过不了,我看还是趁早退学吧。”夫子冷漠的道。   怨声载道的人顿时就闭嘴了。   虞非昇挑了挑眉,抢先问道,“夫子,除了两个时辰,就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没有了。”夫子摇了摇头。   在大虞王朝,但凡考试,基本都是半天一天的起步,像这样两个时辰的考试,除了考验学生本身的才能,也考验他们才思敏捷,以及笔法的迅捷程度。   虞非昇挑衅的看了一眼虞非城,“不知道大哥可有信心,两个时辰写完一篇文章。”   这些时日,赵家几个表哥表弟的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伤害,虞非昇心底也是憋闷不堪。   这次他提前得知了试题,又暗暗地翻阅了很多古书籍,就是想趁机压一把虞非城的风头,让他莫要嚣张。   可谁知,一句话抛出去,竟连个眼神都换不回来。   虞非城认真的坐在座位上,一手执笔,一手研磨,连头也没回。   “你……”虞非昇憋闷了一瞬。   以前大哥不是这样的,他如果挑衅,虞非城也会非常嚣张的还回来,虽然整体沉稳,但他骨子里还带着一种少年的朝气。   这次归来,他彻底变了。   变得让人看不懂,失去了少年的朝气,彻底沉稳成了别人希望的模样。   虞非昇说不上自己内心什么感觉,就是有点不舒服。   他不再挑衅虞非城,转而低下头,也认真的磨墨,提笔。   一时间,国学院内只闻纸笔刷刷声。   两个时辰后,夫子准时过来,敲了一下铜锣。   大部分的人都皱着眉头放下了笔,少部分的人还算胸有成竹,还有个别的人趁着夫子没走过来收卷子,试图多添两句。   虞非昇又看了一眼虞非城。   他似乎早已停笔,就在那沉静的坐着,夫子来收卷子时瞄了一眼卷面,欣赏地点了点头,足以证明他写的不错。   虞非昇不意外。   皇长孙虞非城的才能在京城是毋庸置疑的,连皇爷爷都称赞他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的文武双全。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在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呆了两年,没有良好的教育,没有前人的书籍,便是再聪慧又如何?   难道还能比得上他这两年的勤学苦读?   他在进步,虞非城能不退步就不错了。   他们早就已经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了,虞非昇有自信会比兄长优越。   直到夫子来收他的卷子时,虞非昇嘴角都挂着自信的笑容。   然而夫子瞄了一眼他的卷面,突然“啧”的一声,意味不明。   虞非昇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他抬起头,看了夫子一眼,发现夫子眼底并没有面对虞非城时的那种欣赏。   这是怎么了?   难道他比虞非城差劲?   虞非昇的心底有点慌乱,但他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对夫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夫子摇了摇头,表情好了点,没说什么话,轻手轻脚的把虞非昇的卷子收走了。   甲乙丙丁四个班级,数十上百个学生,一张一张的收试卷,足足收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虞非昇的心,也在这半个时辰里,一点点的煎出了猪油渣。   等夫子抱着卷子一离开,赵伍第一个冲过来,问道,“阿昇,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能稳稳地碾压那个乡巴佬?”   虽然虞非城身份已经恢复,但在这些人眼里,他依然是那个乡巴佬顾城。   虞非昇沉吟着不说话。   赵伍有些急了,“他这两年可没学习到什么,我大哥差人去打听了,他也就跟着一个落榜的老秀才念了一两年,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在国学院接受的教育。阿昇,你不能比他差啊。”   “就是就是。”韩庆也跟着点头,“阿昇的才学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要不是为了照顾我们,他才不必在这乙字班呆着。”   “你还知道。”孙年息在旁边嘀咕了两句。   韩庆没听清,“孙年息你说什么?”   “没什么。”孙年息低下了头。   “好了好了。”李无棱在旁边打圆场,“还是看看阿昇考的怎么样吧,阿昇,你说呢。”   虞非昇仍旧是没有说话。   几个人感受到了他凝重的情绪,彼此心底都是一沉。   难道,他考的很差?   这下,几个人更不敢讲话了,跟在虞非昇的身后,慢吞吞的离开了国学院。   考场外,韩暮跟在夫子身后,帮着把一叠叠的卷子送走。   这并非是韩家小子独得夫子青眼,而是刚巧他是最后一个交卷子的,其他人都走完了,老夫子就点了小韩暮帮忙。   瞥见虞非昇垂头丧气的神态,韩暮眼珠一转,假装漫不经心的问,“夫子,这次考试,两个皇孙都很优秀吧。”   夫子眯着眼睛哼了一声,“写的都不错,不过,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韩暮忍不住好奇。   “可惜了,皇长孙心思灵敏,知道早些停笔,给墨水干涸的时间,另一位皇孙却不知道,害的老夫收卷时候耽误了时间。”老夫子摇着头离去。   韩暮表情扭曲。   谁能知道,夫子摇头竟然是因为墨水干涸程度,而非其他。   可怜虞非昇,心情从天空掉进涯底,久久难以恢复。 第281章 直男大儿子   虞非昇的情绪很差。   一直到了国学院外,都没能恢复过来。   “阿昇,你要是觉得考的不好,实在不行我们兄弟可以帮你。”赵伍握着拳头道。   虞非昇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毁掉所有的试卷了。”赵伍有点底气不足,“只要这次所有人都没有成绩,那自然也就分不出个高下。”   “你真是笨,毁了这一次成绩又如何,夫子只会让我们重新再考一次。”孙年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能不能想点人间人干的事。”   这年头,谁想再重新考一次试?   这主意馊的,别说孙年息了,就连李无棱韩庆等人都一脸不赞成。   赵伍尴尬的低下头,“我也是想帮阿昇嘛,他一直都不开心。”   “我没事。”虞非昇终于开口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散散心就行。”   “你一个人行吗?刘家和清平郡王可一直盯着你呢。”李无棱有点不放心,“还是我们把你送回东宫吧。”   虽说堂堂皇孙不可能没几个侍卫盯着,但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   倘若虞非昇出了个万一,赵韩孙李四大世家真是哭都没地门。   “我真的没事。”虞非昇摆了摆手,“这光天化日,他们还想杀了我不成?”   大中午的,日头正晒,来往都是人,确实没什么危险。   要是在这个时候都有人敢杀人,那真称得上是丧心病狂。   李无棱几个人沉吟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虞非昇再次安抚了他们两句,看着几个人一一离去,他转过身,漫无目的地在西大街上逛荡。   长兄的归来,像一颗石头,砸在了他的心间,让他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连呼吸都跟着困难。   鬼使神差的,他想到了那个一举一动都透着不俗气息的女子。   说起来,自从虞非城归来,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要是她能出现就好了。   虞非昇感慨着,在几档小摊上逛逛停停。   倘若他回头,就能看到,他放在心头的那个女子,此刻正垂着头,亦步亦趋的往国学院方向走去。   彼时,虞非城正走到国学院的门口位置。   韩暮帮夫子送完了试卷,正抱着书包在国学院门口等待,看见他来,韩家小子高兴的挥舞着双手,“阿城,阿城。”   虞非城微微一笑,走了过去,“考的如何?”   “还行吧,肯定没你好。”韩暮搔了搔头,“不过也凑合。”   这么说,就是相当有自信了。   虞非城很是欣慰,“看来你跟克己这段时间互相教的很好。”   前阵子韩暮跟柴克己总是针锋相对,你来我往,惹得虞非城很是头痛。   他没辙,跑去跟后娘请教。   后娘表情先是很纠结,到后头慢慢浮现一种叫做“基光”的东西,还教唆他,让这两个人互相教学。   刚开始虞非城觉得不可能,这两个人看对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可能教对方。   可后娘说,两只狗还能咬出感情呢,更何况是人,只管让他们教就是。   结果两个人还真咬,哦不是,教出了点惺惺相惜的感情。   一两个月下来,取长补短,的确教出了点东西。   柴克己文学更好,韩暮更聪慧市侩。   一个需要各种能力巩固自己柴家家主的位置,一个需要努力汲取文学知识。   刚好互取所需。   完美!   “我跟他,哪有很好。”韩暮依然是嘴犟。   “就是,我一直比他厉害。”柴克己也不饶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但表情却没了之前那股厌恶,有的只有平静与温和。   虞非城含笑看着自己的这两个兄弟,没有言语,但神情从容。   直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打破这份宁静。   “顾城,哦不,我应该叫你虞非城了。”   几个少年齐刷刷的一起扭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纱,眉目宛然的少女,落落大方的站在不远处,“真的很恭喜你恢复了身份,不过你应该不会因为有了身份就不把我当朋友吧。”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要么就泼辣的跟虞非鹊似的,逮谁呛谁,语气不饶人,让少年为之惧怕。   要么就含羞带怯,看谁都不敢抬起头,更不敢双目直视。   像眼前这个少女似的,落落大方,从从容容,话语清脆,又敢于直视双眼的少女,真的很少。   几个少年眼底都有惊艳一闪而过。   唯独虞非城皱了皱眉,表情恢复了漠然。   “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可以叫你阿城吗?”余嫣儿歪着头,自顾自的道,“我可以叫你阿城的吧,你要是不答应就不答应了,反正我就这么叫你了,唔,你也可以叫我嫣儿。”   虞非城还是不言不语。   “喂,你怎么不理我啊,我这次来,就是特意恭喜你的,你要是不喜欢,那就当我没来过咯。”余嫣儿赌着气转身,在心底默数了三个数。   好吧,并没有人挽留她。   小姑娘激起了强烈的胜负心,她转过身,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盯着虞非城,“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如果是一开始冲撞了你,我跟你道歉,我们之前的恩怨也算是清了。为什么你还是不理我?是不是我要给你跪地磕头才能原谅?”   余嫣儿这话说的太委屈,旁边的人听着心都化了。   这般大方貌美的小姑娘,捧在心尖上都来不及,谁舍得让她下跪磕头。   虞非城皱了皱眉头。   娘说,不能理会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有毒。   他做到了。   但娘没说,面对女人不依不饶时应该怎么办。   直男虞非城捻了捻手指,淡漠道,“你也说我们之间的恩怨清了,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来找我?难不成我还欠了你什么?”   “嘭”。   余嫣儿觉得自己要跪下了。   这位大哥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她贝齿轻咬下唇,眼中含泪,这会是真的委屈,是真的想哭了。   旁边的人,包括柴克己都有点心疼了。   可虞非城还是一脸平静,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你……你这个臭男人。”余嫣儿终于撑不住了,眼角噙着泪离去。 第282章 听说你不正常   臭男人?   这个形容词让在场的男性嘴角全都抽了一下。   柴克己忍不住嘀咕,“只是老大臭而已,没必要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吧。”   自打虞非城恢复了皇长孙的身份,几个人就不叫他公子了。   但叫皇长孙总觉得有点客气。   于是柴克己灵机一动,开发了个“老大”的新称呼。   其他人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叫。   “老大,这个女人是谁啊,你为什么不理她?”韩暮好奇地问,眼底闪烁着八卦之光。   虞非城神色平静,“一个陌生的女人罢了。”   韩暮搔了搔头,“就这样?那人家说你是臭男人,我还以为你负了她呢。”   这话说的,虞非城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娘说不好的女人,那就是真不好。   虞非城才不可能跟她有多的接触。   “表弟你定力真强。”刘荇予嬉皮笑脸的过来拍马屁,“刚才那女子模样不错,眼角含泪的表情连我都差点被迷惑了。”   他是在场唯一不叫“老大”的人,理由是他比虞非城大,还是虞非城表哥,所以不能叫老大。   好吧,实际上就是理直气壮占皇长孙的便宜。   虞非城挑了挑眉头,没有理会刘荇予。   “就是就是,长得是真的好看。”牛寅生也跟着憨憨的笑,“老大,你是怎么能做到面无表情的啊,难道你跟俺们都不一样?”   这几个里头,最憨厚的就是牛寅生了。   但最憨厚的人,说起话来也往往最出其不意。   这不,他一句话就让在场的其他几个人全都瞪圆了眼睛。   皇长孙跟他们有啥不一样?   还是那种,能不为美色所动的不一样?   我滴个娘。   四个大男人全都瞪着眼睛看向虞非城。   柴克己还特意往他的裤裆方向瞄了一眼,好像他某个地方不太正常似的。   虞非城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再不回一句他们,大概要被误会了,“我在想,今天晚上娘会做什么吃的。”   所以,他虽然盯着前方,但瞳孔是放空的,思绪早就回了清平郡王府。   并不是啥啥啥不太正常。   几个少年恍然大悟,然后哄然大笑。   “那女子得亏走得快,不然得让老大气死。”朱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这样也气的不轻呢。”柴克己笑嘻嘻的补刀,“老大,你还真是不怜香惜玉。”   “怜惜她作甚,一个轻浮的女子罢了。”刘荇予较为老成,“能如此跟一个男人自套近乎,还是在表弟恢复了身份以后,想也知道没冒好泡,不理才是最好的。”   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   刘荇予一番话虽然达不到这种程度,但让几个对余嫣儿心存好感的人清醒过来却很容易。   虞非城扬了杨嘴角,没说话,上了马车。   几个人也鱼贯跟了进去,等到了路口,才分别坐上自己的马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个时候,躲在胡同里的余嫣儿才捏着帕子走出来,望向清平郡王府的方向,恨声道,“我已经主动对你示好了,是你不领情的,还这般羞辱于我。你无情,别怪我无义,虞非城,是你自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   说完,她朝着西大街的方向走去。   【作者题外话】:奥利给,票票们,冲鸭 第283章 偷卷子   虞非昇正在无聊闲逛。   天色已经偏暗,他再停顿个片刻便要回东宫去了。   原本阴郁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他黯然的转过身,目光正触及一道纤细窈窕的白色身影,不禁双眼一亮,“嫣儿,嫣儿。”   那身影顿了一下。   虞非昇连忙大步跑过去,看到果真是余嫣儿,他激动的不能自已,“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嫣儿,这些时日你去哪里了,我让人去忠义伯府,也没有你的消息,你怎么了?”   余嫣儿似是有些呆了,先眨巴着眼睛盯着虞非昇半晌,才歪着头道,“阿昇?”   “啊,是我。”虞非昇愈发摸不透她,“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余嫣儿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有些许迟疑,“我怎么可能记不得你……只是……只是……”   她吞吞吐吐,可把虞非昇急坏了。   “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余嫣儿贝齿轻咬下唇,“只是我与你交友一事让家里人发现了,长辈斥责于我,叫我莫要痴心妄想,说我与阿昇你不是同一个等级的人……”   说着,她几乎要垂泪。   虞非昇的心底抽疼起来。   如果说,在除夕夜后,余嫣儿不理会他,让他心底有两分嘀咕的话。   这一刻,所有的疑惑,嘀咕,都烟消云散。   “什么等级不等级的,你不是同我讲过,只要真心相交,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等级。”虞非昇急迫的道,“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皇长孙了,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啊。”   “真的么?”余嫣儿眼底露出一丝雀跃,“所以阿昇,我又能个你做朋友了么?”   虞非昇郑重的点了点头。   余嫣儿忍不住笑着转了个圈。   她穿着白色的纱裙,嘴角带着孩子般的笑容,旋转跳跃的瞬间,仿佛一个精灵跌落人间。   虞非昇眼底流露出痴迷。   好大会子,余嫣儿才停下欢笑,转而担忧的询问,“天色已经快黑了,阿昇你怎么还不回去?”   虞非昇苦笑了一下,“心情有些不好罢了。”   “啊?心情为何不好?”余嫣儿瞪大了眼睛,“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告诉你的朋友嫣儿,如果你介意嘛,你就告诉空气,我绝对不会偷听。”   说着,她还俏皮的背过身。   虞非昇被她逗的直笑,原本不打算说出的话也就顺势讲了出来,“……是考试,我好像不如兄长考的好,心底有些难过,母妃那么盼着我努力……结果……”   余嫣儿面上一片纯真,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郁。   “这次我怕是真的要让母妃失望了,不过没关系,下次我会努力的。”虞非昇握紧了拳头。   余嫣儿咬着下唇,直直的望着他,“阿昇,赵伍说的法子或许可以变通一下呢。”   “啊?”虞非昇一愣。   “你可以不毁坏那么多人的卷子,但你可以把皇长孙的卷子拿出来嘛。”余嫣儿眨巴着眼睛道,“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难吧。”   “不难倒不难,可是我为什么要拿他的卷子?”虞非昇一脸不赞同,“便是毁了他这一次又如何,倘若我永远超越不了他,难不成以后次次都要行如此低劣之事?”   “阿昇!”余嫣儿的眼底涌出了泪意,“我自不是让你毁坏他卷子,难道在你心里,我会做那般低劣之行?我只是让你看一看他的卷子到底有何优秀罢了,汲取一下经验,下次才能更好的超越他啊。”   至于在查看的过程中突然毁了卷子,那应该都是意外了。   “这……”虞非昇愣了一下,眼底涌出几分意动。   倘若只是看一看,就看一看……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   清平郡王府。   虞非城带着碧松从马车里跳下来,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   突然,有人在前面吹了声口哨。   虞非城头也不抬,用余光瞥了一眼,看到是绛椿,便没有丝毫停顿,直奔连心院。   碧松倒是高兴异常,直扑绛椿跟前,笑嘻嘻道,“怎么,你今天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你就知道吃。”绛椿满脸鄙夷,手却老实的从怀里掏出一把西瓜子。   碧松大失所望,“哎,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呢,原来是瓜子,这玩意外头十文钱好几斤,怎么还要你特意给我送来。”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绛椿强硬的塞到他手里。   碧松原本是要缩的,但又担心瓜子撒地上了不好捡,便生生的接住了一把瓜子。   他嫌弃的捻起一个扔进嘴里,刚要说话,突然睁大了眼睛。   嗯……   这股酸甜的味道。   虽然没有维持很久,但入口一瞬间的香甜还是征服了碧松。   他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了四五颗西瓜子,酸甜的梅子味儿愈发浓烈,他嗦了几下,也不嗑什么瓜子仁了,直接把整颗的瓜子嚼碎,再吐掉。   这哪里是吃瓜子,分明是舔瓜子皮。   搁从前,只有顾楼这个小吃货才会这样吃,碧松是无比嫌弃的。   但现在,他简直吃的停不下来。   “太好吃了,这瓜子外头裹了糖吗?为什么这样好吃?”碧松夸张的问。   绛椿笑而不语,飘然离去。   碧松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把剩下的尽数捂进了嘴里。   两个人一快一慢的进了连心院。   刚才一脸漠然的皇长孙已经坐在了藤椅上,正在一颗一颗的嗑瓜子。   不同于碧松的饿虎吞食,虞非城脊梁笔挺,动作优雅,素手轻抬,一个饱满圆润的黑瓜子就扔进了嘴里。   他薄薄的小嘴一抿,将西瓜子外皮上的酸甜味儿尽数吸掉,再用舌尖卷起西瓜子置放于上下牙齿中央,轻轻一咬。   只听得“咔嚓”一声,西瓜子的外衣被咬开,露出香香脆脆的仁儿,被唇齿翻咬嚼碎,咽入肚中。   碧松在一旁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热切的上前,想从盘子里再蹭几颗。   然而皇长孙已经机敏的把盘子端了起来。   “这里太冷了,我还是进屋去吃罢。”略略感慨两声,虞非城带着盘子施施然的进了厢房。   那是乔连连给他布置的,临时使用的书房。   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碧松双眼含泪。 第284章 脸红   为什么,明明他是这么忠心耿耿的小侍卫,任劳任怨的扮演着书童,每天还要被迫在国学院里听大半天课。   结果却连一盘瓜子仁都换不来?   碧松委屈的眼泪汪汪,跑到绛椿面前跺脚,控诉大公子的狠心冷血无情,顺便表达一下对那酸甜口瓜子的热爱。   绛椿满脸无奈,“不是留给你一大把么。”   “才一把而已,一会就吃完了。”小侍卫不满的噘嘴,“我还想再吃。”   绛椿扶额。   夫人自打名声在京城扬了起来,一直要帮那些贵夫人看诊,忙的脚不沾地。   今天好容易抽了点空,做了一份西瓜子。   绛椿是因为前前后后跟着帮忙才捞到了一把。   其他人,可是一点都没有的。   “你……”绛椿说点什么,可瞧着碧松委屈巴巴的模样,又于心不忍。   好大会子,他一狠心,一咬牙,“我倒是有个人可以找了帮忙,不过做出来可能没夫人做的好吃,你可不要嫌弃。”   “没关系的,只要有的吃就行。”碧松眼睛亮晶晶的。   绛椿沉吟了片刻,毅然决然的走进了连心院的小厨房。   里头,李春花正在忙前忙后。   自打乔连连打入了京城贵妇圈子,就没多少时间做饭了,现在连心院里的伙食都是李春花操办的。   流棋身为几个小丫鬟里最机灵的,被她带在身边,帮着烧火择菜。   看见绛椿来了,小丫头机灵的招呼,“绛侍卫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还是有什么需要的?”   绛椿有些不自在的道,“没什么需要的,只是想跟李姑姑讲些话。”   流棋露出了然的表情,十分懂事的抱起一筐子菜,“那我去外头择。”   等小厨房里只剩两个人后,绛椿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两声,“李姑姑。”   “嗯。”李春花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虽然同在清平郡王府务工,但因为职责不同,两个人也没什么交集。   要说唯一的交集,大概只有李春花最落魄时,不小心被绛椿扶了一把。   仅此而已。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再做点西瓜子出来。”绛椿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还是直说重点。   李春花切肉的手顿了一下。   “我可以出钱。”绛椿忙不迭的补了一句,“现在全府里都知道,除了夫人,就只有李姑姑最心灵手巧,那瓜子想来也应该只有李姑姑能做好了。”   这话说的熨帖,李春花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我这段时间的确是在跟着夫人学做东西,这瓜子倒也不难,只是我不要你的钱。”   “那……那姑姑有什么想要的?”绛椿低声问。   李春花思附了片刻,”也没什么想要的,就先欠着吧,要是哪天想要了就找你要,你看可行?”   这相当于一个许诺。   可以轻描淡写,也可以使人倾家荡产。   绛椿一时间有些迟疑。   但想到碧松眼泪汪汪的样子,他又狠狠心咬咬牙,“行,那我答应姑姑。”   李春花微微一笑,转过身,从一个大盆子里舀出一碗的西瓜子递了过去。   绛椿,“……还有这么多啊。”   “嗯,都是我做的失败品,不能跟夫人的味道相媲美,不过也已经有了七成接近,你拿去吃吧。”李春花漫不经心的道。   绛椿嘴角抽了抽,总觉得有点亏了。   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没有后悔的机会。   他也只能捏着鼻子接过了一碗的西瓜子,又瞟了李春花一眼,慢慢的走了出去。   路过门口的时候,蹲在外头择菜的流棋还跟他道了别,“慢走啊绛侍卫。”   等看不到绛椿身影了,她抱着一筐子菜蹬蹬蹬跑进了厨房里,一脸八卦,“李姑姑,绛侍卫来找你干什么的?”   “干你的活,多嘴。”李春花笑着嗔了她一眼。   要说最开始的时候大家怕李姑姑多过怕夫人,但时间长了,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就没那么怕了。   流棋笑嘻嘻的往外跑,“看来是有点情况啊,那真是要恭喜姑姑,贺喜姑姑了,绛侍卫可是一表人才,府里多少小姑娘都倾心他呢。”   这话说的,李春花脸色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竟连呵斥流棋都忘了。   她把手里的菜炒出来,送到了主屋里。   乔连连正在喂小歌儿吃点羊奶羹垫肚子,看见李春花脸上不正常的红有些讶异,“春花,你这是怎么了?在厨房里热到了,还是身子不舒服?”   她把羊奶羹交给虞非鹊,让她喂妹妹,自己则走到李春花跟前,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好在并没有很烫。   但乔连连不放心,从实验室里拿出了个温度计,夹在了李春花的腋下。   对于乔连连时不时摸出点稀奇古怪的东西,整个院子里的人从一开始的诧异,到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坐在这里,半盏茶时间。”她把李春花按在了椅子上。   半盏茶时间就是五分钟,很快就到了。   李春花的面色已恢复了正常,但乔连连还是仔细的看了一眼温度计,谢天谢地,并没有任何非发烧的迹象。   “没发烧,怎么脸红成这样。”乔连连不解的嘀咕。   李春花赶紧道,“可能是干活多了有些热,哎,连连,这西瓜子我按照你的法子做了好几次,怎么还是味道不同,难道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这话题转的。   乔连连抿嘴一笑,十分配合,“西瓜子要先用大料水煮出味儿,大太阳暴晒干再炒制出香味,糖和酸梅汁要在快出锅的时候放进去,你想想是不是放太晚或者太早了,导致口味有些许的发苦发涩,又或者完全不够味。”   李春花若有所思的点着头,片刻后,猛地站起身,“连连,饭菜已经做好了,你们先吃,我再去做一锅。”   然后就没了影子。   虞非鹊用勺子戳着羊羹,笑嘻嘻道,“春花姑姑倒是有恒心,一车的打瓜叫她用了都快有一半了。”   “娘,什么是打瓜?”虞非歌好奇的眨巴着小眼睛。   乔连连正准备解释,身后突地传来一道男声,“打瓜就是西瓜的一种,籽大壤不甜,专门用来做西瓜子的。”   却原来是忙碌不已的清平郡王终于回来了。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今天居然有点晚了,造孽 第285章 第五个鸡腿   乔连连好几日没见到他了。   原本以为是没多少思念的,可这一刻真实见到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恍惚惚,仿佛时间倒流,眼前的人还是这个人,但地点和时空完全错乱了。   “连连,连连。”季云舒不解的叫了她好几声。   本以为这女人会高兴他的到来,结果却直接失神了,还接连好几声都叫不动。   清平郡王表示有点郁闷。   “啊,云舒。”乔连连回过神,“你忙完了?”   这几日,赵家的人跟疯了一样咬清平郡王和刘家,奏折那是一本一本的往上递。   虽说对季云舒造不成什么伤筋动骨的大麻烦,但每次都要被帝王单独拎出来解释一番,也挺麻烦的。   季云舒抿了抿嘴,“忙完了。”   “赵家的人……”乔连连有些迟疑的问。   “他们不成气候。”季云舒微微一笑,上前抱了抱小闺女,“小歌儿,今天有没有想爹。”   已经封了公主,但从来没有叫过太子殿下一声爹的虞非歌认真的点了点头,“想了。”   又撅起小嘴,在季云舒的脸上猛地啵了一口。   虞非鹊本来是微笑着的,看到这一幕,表情猛地扭曲了一下,最后变成了强忍笑意。   季云舒挑了挑眉头,看了一眼小歌儿嘴边的羊奶羹,长叹了口气。   这小东西,亲别人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擦嘴。   唉,真是没办法。   “爹,你刚才说我们吃的西瓜子是用打瓜做的,可明明是我们吃的西瓜里掉的籽呀。”虞非歌对不理解的问题总是很执着。   季云舒耐心的解释,“我们平时吃的西瓜,瓜籽太小,做不了西瓜子,只有打瓜的瓜籽才能做成大大的西瓜子。”   小歌儿若有所思,“难怪我吃完西瓜,想咬两口瓜籽,却觉得很难吃。”   这幅场景太好看,乔连连站在饭桌前,笑吟吟的看着,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娘,我写完了。”下一刻,大儿子又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小儿子。   两个女儿乖巧灵动,玉雪聪明,两个儿子身姿挺拔,面容英俊。   一切都那么美好,唯独缺了一个圆乎乎的小胖子。   乔连连叹了口气,招呼几个孩子坐下,“快些吃饭,等会要凉了,今天城儿考的如何,能不能夺得魁首?”   虞非城表情淡然,“大约是能的吧。”   乔连连爱死他这种平淡中掌握一切的气势了,“好好好,城儿最棒了,来,吃个鸡腿补一补。”   虞非鹊在旁边跟着噘嘴,“娘,我也要,你不能偏大哥。”   乔连连便只能含笑,给四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鸡腿。   等夹到第五个鸡腿的时候,不免又想起小胖子,她叹了口气,把这个鸡腿放进了季云舒的碗里,“给你吃了罢。”   ……这嫌弃的语气。   老实说,这是季云舒第一次吃到乔连连夹的鸡腿,还托了小胖子不在的福。   唔,第一次发现胖儿子不在,也挺好的嘛。   北方苦寒边疆,正在啃包子的顾楼打了个喷嚏。   旁边满脸脏兮兮的小兵吓了一跳“顾楼,你不会是生病了吧,要不要报告将军。”   “没事,我这身板,怎么可能生病。”顾楼用粗粝的手背蹭了一把鼻尖,小声嘀咕,“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说我呢……”   【作者题外话】:今天没有卡剧情,你们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我是不高兴的,因为没有卡到关键点,唉。 第286章 连连吃醋   用完了饭,几个孩子就乖巧懂事的去休息了。   毕竟,爹和娘也是需要时间的。   内啥,咳咳。   临走时,虞非鹊还十分贴心的带上了门,又冲后娘挤了挤眼。   乔连连面上一红。   自打跟季云舒关系缓和之后,几个孩子就开始自觉避让,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   鹊丫头作为最早熟的那个,更是意味深长,回回恨不得撺掇乔连连再给她生个弟弟妹妹。   嚯,才十二岁的小丫头,懂得还真多。   看来有空得给这丫头看看夫婿,也好羞一羞她了。   乔连连正陷入沉思,冷不防腰间落了一块滚烫的灼铁,她猛地一扭头,才发现季云舒不知道何时靠在了她身畔,还单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两个人还从来没有这么亲密过。   乔连连的脸再次爆红,有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肩膀,想远离开清平郡王的魔爪。   可没想到,男人仿佛没有任何骨头似的,竟然被她这么一扭,直接带动着往一旁去。   简单说来,就是乔连连走一步,季云舒就跟一步。   接连好几步之后,两个人除了换个地方站,姿势竟然没有任何改变。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脸上的温度逐渐下降,转而斜睨了一眼季云舒。   这会,倒是季云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紧了紧放在她腰上的手,轻声解释,“听春花说,这几日你每天出去与人看诊,劳累的紧,我是想着帮你放松放松筋骨。”   乔连连表情似笑非笑。   所以,放腰上,是打算松一松腰上的筋骨?   季云舒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手还是执着的不放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往前俯了俯身,让自己的鼻尖对着乔连连的鼻尖,“连连?”   男人的声音干净清冽,低沉下来的时候又带着几分独特的温柔,混合着茶墨的清香,卷至乔连连面庞。   她眨眨眼,刚平复的心情再次被撩动起来,面颊温度也有了逐渐上升的趋势。   “什……什么事。”乔连连的语气头一次有些结巴。   季云舒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带着胸腔的震动,传到乔连连身上,莫名让她脚下一软。   要不是他的手臂还卷着她的腰身,也许大约可能就要摔下去了。   躲在角落里偷窥的四个孩子齐刷刷的点头!   嗯!   爹的撩妹技巧,突然厉害了啊!   就在此时,低笑着的季云舒突然转过头,对着他们躲藏的方向挑了挑眉头。   为首的虞非鹊立马缩回了脑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完了完了,被爹发现了。   不对,爹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揭穿他们罢了。   可能接下来要少儿不宜了,所以才让他们走的。   嗯,一定是这样。   虞非鹊拿眼神看了一眼虞非城:走?   虞非城微微颔首,率先后退了一步。   同胞兄妹甚至不需要讲话,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虞非钟,虞非歌紧跟着小步的离开了。   剩虞非鹊走在最后,十分好心的再看了爹娘一眼,然后用舌尖在手指上一舔,蹭上点唾沫,把原本戳破的窗纸勉勉强强重新糊了起来。   站在远处的虞非城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点嫌弃这个妹妹。   屋内,总算是没了闲杂人观戏,季云舒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改成两只手圈住乔连连的腰身,额头碰着她的额头,轻声道,“连连,这几日都很忙,你有没有……想我。”   男人音色本就好听,压低了之后又多了几分温柔,配上这柔软的语气,让乔连连听得骨头都要酥了。   天哪,这男人几天不见,是脱胎换骨了吗?   以前顶多会默默地靠近,今天居然这么会撩了?   直觉让乔连连感到不简单,她勉强用酥软的双脚撑住自己身躯,眼珠微转,“这几日,你除了上朝处理赵家的奏折,还见过其他别的人吗?”   其他,别的人?   季云舒沉吟了片刻,有点不太想说,但他又不喜撒谎,便只能硬着头皮道,“见了云墨。”   季云墨,季云舒的堂弟,那个对乔连连颇有好感的男子。   “还一起去了什么地方吗?”乔连连又问。   季云舒的嘴角微抽,知道再说就一定会暴露,便含糊道,“他是我堂弟,能一起去什么地方。”   “是吗?”乔连连似笑非笑,“可我怎么听人说,在怡红院里看到了你跟他……”   这话说的,季云舒一惊,赶紧道,“胡说,我只与他在门口站了站,并没有进去。”   好家伙,直接诈出来了。   乔连连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贼心,心底顿时愤懑不已,瞬间腿不软了腰不酥了,还有力气反手推了一把男人。   季云舒猝不及防,被她推的后退了好几步。   等稳住了身形,他刚想询问,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低笑了起来。   乔连连正不高兴,听到这笑声,反手就是一个白眼砸了过去,“你笑什么,你还好意思笑。”   “连连,你是不是吃醋了。”男人眼睛亮晶晶的,瞳孔里俱是愉悦。   乔连连横了他一眼,“没有。”   云墨讲了,女人说没有的时候就是有。   季云舒想通了前后关节,笑得愈发大声,刚出连心院的几个孩子听到了,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看来爹和娘之间还挺愉快的嘛。   于是几个孩子放心的走了。   “笑什么笑。”乔连连却有些恼怒。   这个男人,几日不怎么露面也就罢了,居然和堂弟去那种地方,虽说没进去,只是在门口站了站,但乔连连还是觉得怒从心起。   尤其是看着他爽朗大笑的模样,她更觉得恼恨。   于是乎,乔娘子伸出一只脚,按在季云舒的脚尖处,非常用力,非常用力的撵了一下。   按说普通女子的力度,撵一下不会太疼。   但乔连连可不是普通女子,她推一把的力度连季云舒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都扛不住,力道可想而知。   于是,才走出连心院没几步的孩子们,就听到一声剧烈的惨叫,“啊。”   听声音,好像是爹的。   虞非鹊看看虞非城,虞非城看看虞非钟,虞非钟看了一眼连心院。   几个大孩子表情都有些微妙。 第287章 第一个吻   “连连。”季云舒倒吸了一口气,“疼。”   “知道疼,你还笑吗?”乔连连恼恨的看着他,“去了那种地方,你还好意思笑。”   虽说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了,但她骨子里依然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崇尚自由,向往一夫一妻制的感情。   最开始顾绍让她逐渐倾心,最主要是因为这个人笨拙却老实,不会有二心,更没有纳妾的念头。   后来发现老实人居然是个郡王,乔连连心底一片寒凉。   谁家郡王没个三妻四妾五通房的,她既然注定不愿意跟这些人争宠,那便只能退却。   好在季云舒洁身自好,就一个玉簪还冷面无情,叫乔连连看出了些许端倪,两人之间的关系才缓和松动。   结果这才几天,他居然去了那种地方!   虽然只是个门口,但乔连连还是表示不能接受。   “好连连,你别生气了,我没进去。”季云舒察觉到她是真生气了,顿时求饶。   “你没进去,所以踩你一脚,你要是真进去了,我就立马搬郡王府。”乔连连咬牙切齿。   季云舒心底一颤,立时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可以。”他声音有些暗哑,“你不可以搬出郡王府,外头那么危险,你和几个孩子,不可以离开我的羽翼。”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她。   “你都能进那种地方了,我为什么不能搬走。”乔连连扭过了头。   季云舒忙不迭的解释,“我不是去那种地方,是云墨……是他带我过去的。”   季家别院里,正在泡澡的季云墨猛地打了个喷嚏。   “二爷,别是生病了。”身后的小丫鬟笑嘻嘻道,“听说郡王府里有个神医夫人,将来还有可能成为二爷的嫂子,二爷要不要去诊诊脉。”   “嫂子?怕有点困难。”季云墨哼唧了两声。   “此话怎讲?”丫鬟有些好奇。   季云墨微微一笑,“前几日,我那堂兄还来找我,磨磨唧唧了半天,是让我教他怎么讨女子欢心,我将他拉到了怡红院跟前教了半天,也不知他到底懂没懂。”   说完,又叹了口气,“没想到堂兄二十多年,竟是连个荤都没开过,也不知长公主是怎么做母亲的。”   小丫鬟抚着他光洁的脊梁轻笑,“郡王是个纯洁老实的。”   季云墨斜睨着回头,一伸手,把小丫鬟拉进了浴桶里,“你是说爷不纯洁不老实了?嗯?”   很快,房间里响起了嬉闹的声响。   ……   另一边,听完了季云舒委屈巴巴的解释,乔连连的气总算是缓和了。   “连连,我就是过去跟他讨教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带我去那种地方。”季云舒抿了抿嘴,义正言辞道,“下次我一定不会跟他去这种地方的。”   “下次?”乔连连挑了挑眉。   季云舒立马摇头,“没有下次了。”   乔连连想笑,但考虑到场景不对,她只能维持着严肃,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   这个笨男人,平日里看着威风凛凛的,在帝王跟前都不怯场,连自己亲娘也敢相抗。   结果居然为了这种事专门去讨教别人。   还被带去了怡红院门口。   透着一股顾绍的憨。   乔连连心底的那股子生疏感彻底被打破了,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清平郡王。至少在她眼前,仍旧是那个憨憨的顾绍,有点傻的直男。   “连连,你……如果你不生气了,能不能回答一下,刚才你是不是吃醋了?”季云舒忽然轻声问。   乔连连瞟了他一眼。   好吧,她收回之前的话,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傻,这个时候还不忘刚才的问题。   只是,她不太想回答。   “连连,你回答我,是不是吃醋了。”男人却不依不饶。   乔连连终于没了辙,转过身,老神在在的看着他,“想知道答案,你闭上眼我就告诉你。”   季云舒眼角一颤,嘴角微微勾起,非常顺从的闭上了眼。   这辈子,他就没闭过这么快的眼!   周遭一片漆黑的时候,人感知就会变得格外灵敏。   季云舒放轻了呼吸,等待着温香软玉的到来,等待着少女特有的芬芳窜入鼻息。   等啊等啊。   等来了一个脑瓜崩。   “想什么呢,季云舒。”乔连连嘲笑他,“难不成你以为我要轻薄于你?”   堂堂清平郡王居然被一个小女子涮了。   季云舒无奈的睁开眼,“你说闭上眼就会告诉我答案的。”   “是告诉你答案了啊,在你闭眼的时候,我动了动头,不过是点头还是摇头,就得你自己猜了。”乔连连微微一笑,后退了两步。   男人的眼底刹那间涌起一股热浪。   他目光深邃的望着女子一张一合着的红润双唇,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破茧而出。   “连连。”只听得男子一声深情的呼唤,下一瞬,乔连连便天旋地转着倒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紧接着,便是茶墨混合的香气,湿糯软儒的双唇,和唇齿相交的辗转。   季云舒不再执着的追寻答案了。   因为打从女子双手落在他窄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答案。   乔,连连阿。   ……   同一个时刻,不同的地区。   忠义伯府。   余嫣儿坐在闺房里,手里拿着一张宣纸,目光痴迷的看着上面的一笔一划,心尖微颤。   “你这个小男人,为何总是避我如蛇蝎,你明明知道,我最先心仪的是你,最中意的也是你。”她忍不住喃喃,“可你不愿意同我一起,那我也只能亲手将你毁掉了。”   毁掉试卷,只是第一步。   可就这第一步,已经那么艰难。   他的人那么俊秀,他的字也那么好看。   余嫣儿以为,虞非昇的人把试卷偷出来,她再假装不小心毁掉就可以了。   可亲眼看到他字迹的一刹那,她突然不愿意了。   她用另一份没有字迹的宣纸替换了虞非城的试卷,又假装不精心烧掉了宣纸,等安慰完懊悔的虞非昇,再带着一份完美的答卷,回了忠义伯府。   一切的计划都这么完美。   她要好好收藏这份答卷,收藏属于那个小男人的一切。   余嫣儿将宣纸贴在脸上,正准备深吸一口属于他的墨香。   忽然,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给小可爱们,晚上估计第三更了 第288章 余然儿   “吱嘎”一声,有人推开了门。   余嫣儿猛地收起了宣纸,回过头去,发现是余然儿,顿时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这人,怎么连个门都不敲。”   余然儿没好气,“我敲了,是你没有听见,我怕你出事才推门进来的。”   忠义伯府居所紧张,偏家族庞大,所以几个年龄相同的姐妹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事十分常见。   余嫣儿是因为颇为得宠,所以才只有余然儿这一个伴儿。   即便如此,两个人关系也并没有多和睦。   “你有什么事么。”被打断了情绪的余嫣儿有些不高兴。   余然儿比她还不高兴,“是祖母说明天要去上香,让我来通知你一声。”   真倒霉,接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早知道她宁肯让丫鬟转述,也不自己跑过来。   “行了,我知道了。”余嫣儿不耐的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去找祖母商谈明天的上香事宜。”   余嫣儿身为长孙女,漂亮聪明还机灵,忠义伯府的老夫人对她很是看重,许多事情都会征求她的意见。   余然儿没有任何意外,她哼了一声,便要拉上门。   只是在离去的时候,刚好那没藏好的宣纸掉了下来,余然儿不太懂上面长篇大论的文字,但她看懂了,上面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写着“虞非城”三个字。   宣纸很快被余嫣儿手忙脚乱的收起来,还顺带呵斥了余然儿一句,“大冷天的你一直开着我门作甚,是想冻死我么。”   余然儿扁扁嘴,带上门回了自己的屋。   脱掉外裳,吹灯躺下的时候,她越想越不对劲。   余嫣儿跟虞非昇勾搭,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为此还鄙夷过这个堂姐。   可她什么时候跟虞非城勾搭上了?   那个,胖溜溜的家伙的哥哥。   余然儿也是见过他的,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皇长孙,长相优越,气质高冷,还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   按理说,这样的认,不像是能被余嫣儿勾搭上的存在。   那么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余嫣儿偷拿了皇长孙的东西?   余然儿越想越不对劲,自床上猛地坐起来,略一合衣,便走出了房门。   刚好余嫣儿活蹦乱跳的出门,还带着她唯一的小丫鬟。   好机会!   余然儿秉着呼吸,确定余嫣儿走远了,蹑手蹑脚的进了她的院子,略一翻找,便从一叠贵重书籍中将宣纸翻找了出来。   她怕堂姐突然杀回来,来不及仔细看,便将宣纸藏在袖中,动作利落地回了自己屋里。   夜色黝黑,余然儿躺在床榻之上,身侧藏着从堂姐那里偷来的东西,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当贼,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余然儿借着这点光,将宣纸上头的字仔细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文采斐然。   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张考卷,再一检查日期,竟然就是昨天的考卷。   余然儿意识到事情非同寻常,也知道等余嫣儿发现宣纸不见了,就来不及了。   她交代了贴身大丫鬟两句,只身揣着宣纸,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清平郡王府。 第289章 送试卷   清晨的京城,格外平静。   宽且长的道路上,余然儿裹着厚厚的棉袄,闷着头一路狂奔。   忠义伯府地位普通,在京城靠外的地方。   清平郡王府得帝心,在京城靠中心的位置。   这中间的距离,可不算短。   余然儿闷头狂跑,气喘吁吁,终于在第一束阳光洒落的时刻,停在了清平郡王府的门前。   高大的红漆门,巍峨的石狮子,在这寂静的清晨,莫名让人心生敬畏。   余然儿伸手握住大门上镶金的铜环,用力的拍了下去。   很快,清平郡王府就有门房揉着惺忪的睡眼过来查问。   余然儿告诉自己,如果门房对她不敬,不理会,她便拿着卷子回忠义伯府,将东西交还余嫣儿。   然而门房一听是来找乔娘子的,立马含笑躬身,语气柔和,“劳烦姑娘在门口等待一下,小的这就去禀报夫人。”   余然儿放下心来,对乔连连的好感愈发浓厚。   果然什么样的主子,有什么样的下人呢。   连心院里,乔连连才醒,正在给几个孩子准备早饭。   门房急匆匆来报,她还以为是两个丫头从东宫跑来了,“咦,今日来得可有点早,饭还没做好呢。”   “不是两位公主,是忠义伯府的余家姑娘。”门房道,“在门口等着,行色匆匆,看着是一路跑过来的呢。”   能跑过来,不动用家族马车,可见是颇为重要的事。   乔连连面色凝重了起来,两只湿手在棉布上擦了擦,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家常的棉服见了客。   连心院的待客厅。   余然儿坐在一旁,原先灼热的逐渐平静,出汗的地方变得有些寒凉,她冷不丁打了个两个喷嚏。   乔连连正好走过来,她眉间微蹙,“来人,上杯热茶。”   大冷的天,一个小姑娘,穿的也不厚,就这么坐在阴冷的大厅里,万一冻坏了可怎么办。   余然儿心头感动,站起身来,急促道,“乔夫人,不用了,我不冷,就是跑得有些急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张宣纸就被塞进了手中。   “乔夫人,我挺着急的,东西就先给你,我在把事情跟你解释一下。”余然儿尽量用简单的语句,在最短的时间里,将事情简述了一下。   乔连连原是一脸平静,听到后头,眼底开始波涛汹涌。   “乔夫人,这件事情是我姐姐做错了,我之所以过来,也是希望事情能就此止损,莫要姐姐一错再错。”余然儿诚恳的望着乔连连,“如果夫人生气,然儿可以代替姐姐受过,还望夫人莫要将此事揭露。”   乔连连也是见过这姐妹俩吵架一幕的,她捏紧手中的卷子,微微挑眉,“据我所知,你们姐妹关系并不算和睦,为什么你愿意为了她跑这一趟,又愿意为了她受过?”   “我与她关系是不够和睦,但我们都是余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跑不了,余家的其他家姐妹也跑不了。”余然儿平静道。   如果事情真的彻底暴露,余嫣儿受过是罪有应得,可余家其他的姐姐妹妹们做错了什么啊。   她们就此被连累,岂不是太无辜。   “你这孩子,很好。”乔连连双眼明亮,隐隐有欣赏之色透露而出。   相较于自私自大的余嫣儿,处处为家族着想的余然儿才更成熟,更像一个家族中的姐姐。   “夫人谬赞了,然儿只想让这件事情的损失降到最低罢了。”余然儿垂下头,面色有些发红。   明明余嫣儿做了错事,她还求人家不要追究余嫣儿。   想想,好像也是挺过分的。   “罢了夫人。”余然儿思虑片刻,咬了咬牙,“如果夫人想出气便去惩罚我那姐姐吧,然儿只希望惩罚是悄无声息进行的,莫要闹的人尽皆知。”   至于余嫣儿会怎么样,她管不着,也懒得管。   “你这孩子。”乔连连被她的表情逗笑,“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们余家其他小姐妹的。”   但敢算计她儿子,这事情显然也不会轻易揭过。   余然儿轻吐了口气,心放回了肚子里,“那然儿就先谢过夫人了。”   她看了一眼已经露出了大半张脸的太阳,突然目露着急,“夫人,然儿家里还有事情,得先走了,先跟夫人告辞了。”   乔连连望着她的背影,为这女孩的雷厉风行感到震惊。   她摆了摆手,大声喊道,“我去叫一辆马车送你,比你跑的快。”   “不用了夫人,我不想别人知道今天的事。”余然儿遥遥的回了一句,脚下仍旧不停。   昨天她才通知了余嫣儿,今天祖母会去上香。   余嫣儿是肯定要去的,余然儿通常也要跟着。   看这会的日头,祖母应该快要起床了,得赶紧回去才行,最好在余嫣儿发现之前进被窝,这样就能洗清嫌疑了。   余然儿一边思考,一边奔跑。   当跑到郡王府门口的时候,外头已经停着一辆没有标志的马车了。   一个长相颇清秀的侍卫坐在车辕上,微微一笑,“夫人让我送你。”   余然儿心头划过一道暖流,利落的爬进去。   侍卫一敲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   清平郡王府里。   乔连连拿着一张对答堪称完美,字迹也工整娟秀的卷子,陷入了沉思,连几个孩子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   “娘,在看什么。”虞非鹊从她背后突然冒出来,探头往试卷上瞅。   当瞅见了“虞非城”三个字的时候,她瞪圆了眼睛,“哥的试卷,娘你哪里来的。”   又看了一眼日期,更震惊了,“这不是前天的试卷么,这么快批改好了?可昨天晚上不还没出结果呢,这一大早的,国学院都没开门,试卷就出现了……这……这……”   可怜的鹊丫头,脑袋陷入了混乱的思考中,两只眼珠子都快变成斗鸡眼了,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乔连连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把余然儿送试卷的事情讲了一下。   末了,她沉思道,“试卷没了,就算能送回去,别人也不能确认是不是城儿作弊了,如此一来,城儿岂不是白考了一次。” 第290章 偶遇的两个人   按说一次考试并没有多重要,但时间不同,代表的意义也就不同。   这次考试,可是皇长孙身份更迭之后的第一次考试。   如果虞非城考不过虞非昇,又或者成绩出了问题,在京城百姓的眼里,可能就是这一任皇长孙比不上上一任皇长孙。   从长远角度考虑,对虞非城将来坐稳位置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乔连连出于一颗老母亲的心,不愿意儿子的未来有一丝不稳定。   她握紧手里的试卷,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是能把这试卷变回国学院里就好了。”虞非鹊刚好在旁边感慨了一句。   乔连连摸了摸大闺女柔顺的发髻,“春花在做饭了,待会你带着歌儿吃饭,钟儿和城儿要是来了就跟他们说我有点事。”   “娘,你要去哪里。”虞非鹊不解。   娘是挺忙的,要去四喜楼看生意,出菜谱,还要去东芝堂诊脉。   可那都是中午下午的忙,早上从来没有出过府啊。   “有点事。”乔连连没说太多,换了身利落的衣裳,便跑出了府。   清平郡王府得帝宠,位置靠近皇城,自然也离国学院不远。   她也就跑了盏茶时间,就来到了巍峨宽阔的国学院门口。   此时距离国学院上课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往人员不算多,乔连连拐进了旁边的胡同里,借着巧劲儿翻到了国学院里头。   从国学院建立到现在,得有数十个年头了。   出于对王朝最高学府的尊重,还没有人敢翻过国学院的墙。   乔连连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在树后行走。   谢天谢地,并没有人。   乔连连胆子大了些,步子放大了点,继续往里走。   但走着走着,乔娘子有点傻眼。   她是知道国学院大概布置的,因为大儿子跟她讲过两次学院的布局。   但讲述归讲述,和亲自走过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再加上古代的房子长得都差不多,乔连连好像可能大概疑似迷路了。   她在原地打转了两圈,默默地估算着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一狠心,一咬牙,决定按照现代学院布局来推算。   一般学校,老师的办公室都在楼层的两头。   乔连连默默地数着甲乙丙丁四间教室的木牌,最后走到了一间没有牌子的屋子跟前。   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绕到背后,发现窗子没关,便利落从窗口翻身进去。   谢天谢地,还真是老师的办公室。   乔连连在里头翻找了一下,很快找到了柴克己的试卷,那么这一叠应该就是甲字班的卷子了。   她利落的从袖中抽出卷好的宣纸,小心翼翼的平铺开,压在了卷子偏下的位置。   宣纸柔软,折叠起来会有痕迹,所以只能卷成筒状保存。   但卷筒拆开也会有惯性,好在这叠卷子还挺厚,刚好压住虞非城的卷子。   乔连连长舒一口气,把一叠卷子拿起来,竖着整理一下,又放回了原位。   事情终于办完,揪着的心也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乔连连正准备翻窗离开,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她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两眼,想找个地方藏身。   可这间办公室着实空荡,唯一的柜子还是镂空的,想藏个身都不能。   好在乔连连还有一个更大的依仗。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声,瞬间,她就从古色古香的办公室,跳进了极具有现代化的实验室里。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了鼻腔,现代那种快节奏的感觉一下子涌进了骨子里。   乔连连眨了眨眼,心底有些感慨。   在大虞王朝生活久了,她好像有点不太记得那个二十一世纪了。   好在还有个实验室,能够提醒她,还有另外一个时空,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群生活着的人。   乔连连叹了口气,在实验室里简单翻找了一下。   这里的东西是可以定时补充的,但并不是无条件补充。   比如最普通的水,十分钟就可以补充一杯,但金疮药却要十天才能补充一份。   至于热武器,她还没敢拿出去过,所以不知道多久可以补充一次。   乔连连抚摸着枪身,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火折子声。   火折子?   实验室里怎么会有火折子?   她猛地睁大眼睛,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走过去——那是实验室唯一的窗户。   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外头那个古色古香的办公室,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吹亮火折子,将跳动着的火苗凑近那叠甲字班的卷子。   “等一等。”乔连连忍不住大喊。   那可是她千辛万苦送回来的卷子,怎么能烧了呢。   正准备在国学院里制造一场事故的季云舒动作顿了一下。   他刚才好像听见了乔连连的声音。   可是回过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难道是幻听了?   堂堂清平郡王扣了扣耳朵,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产生了质疑。   他又吹了一下火折子,将亮橙色的火苗吹得愈发旺盛,然后小心翼翼的凑到卷子的角落。   眼看着火舌就要席卷一叠宣纸。   说时迟那时快,乔连连翻身从窗户口跳了出来,一把按住火折子。   晃动的火苗把试卷的一个小角熏黑了一丝,险而又险的与点燃擦肩而过。   “连连?”季云舒瞠目结舌,“你怎么在这里?”   乔连连抿了抿嘴,不想回答,索性反杀,“你又怎么在这里?你拿着火折子想做什么?”   季云舒沉默了片刻,正准备说话,大门忽然传来了响动。   似有人在推门。   乔连连猛地一惊,来不及动作,便被季云舒单手揽着,一个打旋,两个人翻到了窗外。   下一瞬,木门被推开,有人步伐缓慢的走了进来,在里头窸窸窣窣摸索了一阵,又抱着什么走了。   等木门再次被关闭,季云舒放开乔连连,从窗户往里看去,那叠卷子已经不在了。   “晚了。”他叹了口气,“应该是夫子把卷子抱走了。”   没能把一叠卷子烧掉,清平郡王有些遗憾。   “抱走便抱走了。”乔连连歪着头看他,“季云舒,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昨天才你侬我侬的两个人,今天就在这么奇怪的地方遇到了。   说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尴尬。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点晚了,先放两更,第三更马上,啊啊啊,感谢大家的票票,敲级爱你们,你们的意见我都看到了,男女主感情戏会增加的!!! 第291章 暧昧   季云舒嘴角抽了抽,解释道,“我听鹊儿说了卷子的事儿,本来是想把卷子悄无声息的还回来,可你带着卷子走了,我没办法,只能孤注一掷,把所有人的卷子都烧了。”   如此一来,就会重考。   虞非城的成绩不会出现问题,就不会对他的名声有所影响。   至于其他还要被逼着再考一次的苦逼学子,不在清平郡王的考虑范围之内。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好奇道,“这次考试,真的那么重要吗?”   季云舒凝着眉毛点了点头。   之前乔连连的猜测没有错,这次的考试的确很重要。   毕竟是成为皇长孙之后的第一次考试,兄弟两个又同在国学院里上学,如果考的不相上下也就罢了,但凡虞非城不如虞非昇,太子妃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大肆破坏虞非城的名声,诋毁他的学识,要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地位逐渐下降。   连带着,说不定老皇帝对虞非城也会失望。   在这偌大的大虞王朝,虞非城能立身,最大的依仗的便是帝王的怜爱。   而要获取帝王持续的怜爱,除了要对手不依不饶的欺侮,还要自己足够强,足够有能力。   那种没有能力,弱小的猫儿,只能获取主人一时的垂怜,却不能获取一辈子的珍重。   所以虞非城要一边可怜兮兮,也要一边表露自己的能力。   如此才能够让帝王下定决心,真心扶持这个孙子。   “还好我把卷子送回去了。”听完季云舒的解释,乔连连长松了口气,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无比高兴。   “你送回去了?”季云舒有些惊奇,“你是什么时候送回去的?”   “就在你来之前。”乔连连狡黠一笑,“比你快了那么一点点。”   一想到她拯救了十几二十个学子的试卷,她就发自内心的高兴。   季云舒也笑了。   倘若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想烧掉那么多孩子的心血。   “真没想到,我们家连连这么厉害。”他真心实意的夸赞。   乔连连先是有些自豪,等反应过来,脸上瞬间一红,“谁是你家的。”   呸,大言不惭,明明两个人没什么实际关系,怎么就成他家的了呢。   “不是我家的还是谁家的。”季云舒双眼亮亮的,嘴角带着柔和的笑意,“我们可是有足足五个孩子呢。”   这话说的,乔连连直接白了他一眼。   “五个孩子,没一个是你的种。”她小声嘀咕。   季云舒有些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乔连连立马一脸正经,“我是说,马上国学院就要上课了,我们得赶紧出去。”   说完,她率先往外走去。   然而走了两步,才发现手被某个男人死死的拽住,怎么拉都拉不动。   乔连连试图用力,男人却一直稳如磐石。   她没了办法,正准备卸掉力气,冷不防男人一用力,她便直接卷着回到了男人的怀里。   “我听见了你刚才说的。”季云舒凑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垂上,带出一股粉红色的暧昧,“这五个孩子不是我的血脉没关系,但连连你,可以给我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啊。”   属于我们的,孩子啊。 第292章 做完坏事以后   乔连连的脸逐渐粉红,桃红,橘红,最后变成了血红。   但她心底居然一点都不反感。   嗯,一个长得像她和季云舒的孩子。   好像,真的挺不错的。   只是,国学院里马上就要上人了,能不能放开她。   这来来往往可都是孩子,俩人这样抱着实在是太有伤风化了。   乔连连挣扎了好几下,男人都不松开手。   没辙,她在季云舒的臂膀上狠狠掐了一下。   男人吃痛,倒抽一口气,总算是放开了她。   乔连连顶着一脸红霞,头也不敢抬就往外走。   但才走了两步,她就停下了步伐,面色由绯红变成了凝重,眉宇中还透着隐隐地严肃。   季云舒挑了挑眉,发生询问,“怎么了?”   “上课了。”乔连连观察了片刻,十分郁闷地道,“怎么这么快,这可让我怎么回去。”   只见原本寂静廖无人烟的像是突然涌出了一大堆的学子,不同的年纪,相同的朝气,带着浓郁的期盼和光亮,在通往前途的袒道上一往无前。   乔连连跟季云舒原是站在屋子后头的小巷里,倘若要往外走,就只能和这些学子碰上面,但要是不走,等学子上课了再悄悄地出去,时间上未免太久。   她闷着头,正思考选哪个方式可以安全无虞的走出去。   冷不防手被人握住,紧接着,季云舒竟然拽着她,光明正大地走进了人群。   乔连连挣脱不得,又怕引人注目,只能被迫跟在男人的身后,亦步亦趋。   因为是逆行,又都是成年人的身量,两个人在一堆学子里格外明显。   乔连连满心都是担忧,连话都不想说,只恨不得赶紧回清平郡王府。   季云舒却十分平静,偶尔看到几个熟悉的小子,还会笑着点点头,权当寒暄。   “乔娘子。”人群里,韩暮一眼看见了乔连连,激动的蹦了过来,“还有郡王爷,你们怎么在这里?”   乔连连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又一道声音响起,“乔夫人,郡王爷,早啊。”   柴克己活蹦乱跳着出现了。   紧接着,朱增,牛寅生,等熟悉的小孩全都一一跑了过来。   “夫人,老大呢?”牛寅生憨憨的问。   乔连连含着笑道,“许是还没到。”   “那夫人,郡王爷,我们先进去了。”朱增拽着牛寅生往国学院里跑。   韩暮跟柴克己跟乔连连到了别,也紧跟着奔了进去。   乔连连含笑目送他们远去,才和季云舒慢吞吞的往外走。   许是心情大起大落了太多次,这会乔连连也平静了,慢吞吞的走在国学院的大道上,颇有些毕业精英回校感慨的意思。   一路走到了国学院的校门口,眼看着要离开这个地方,一位捋着胡须的夫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了,“咦,这位是……郡王爷?不知郡王爷驾临,有失远迎啊。”   夫子忙不迭过来弓腰。   在大虞王朝,读书人高于一切,有功名的举人是不用行礼的。   但不知为何,这个夫子行了个颇大的礼。   好在季云舒也微微侧了半个身,表示对举人的尊重。   “小事一桩,不过是过来看看。”他含笑道,“管夫子,没什么影响吧。”   “那能有什么影响,什么影响都没有。”管夫子忙不迭道,“当初这国学院能够重新修建,靠的就是郡王爷的支持,否则这些学子们可能就没有今天。您若是喜欢,尽管欣赏,这国学院里,就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   一旁的乔连连露出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欣赏就不必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如今看完了,便要带着内子回府了。”季云舒不动声色。   管夫子看了一眼乔连连,又瞄了一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心领神会道,“那管某就在这里恭送郡王和郡王妃了。”   这一声“郡王妃”,听得乔连连是头皮发麻,季云舒喜笑颜开。   简单跟管夫子告个别,两个偷摸进国学院的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乔连连才挣脱开季云舒的手,嗔道,“原来这国学院与你有这般纠葛,难怪当初季云墨跟我说,这京城里只有你的推荐信最好用。”   虽然推荐信的作用约等于无,但也能侧面看出,季云舒在国学院的夫子们心里很有分量。   这应该也是他敢大摇大摆出来的底气。   季云舒微微一笑,“不过是些举手之劳罢了。”   乔连连白了他一眼,“走吧,回家吧,孩子们还在等着呢。”   她之前没有坐马车,现在自然也只能跑回府。   季云舒也不嫌弃,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离开。   国学院门口。   虞非昇望着两个逐渐消失的背影,表情有些奇怪。   李无棱在他身后怂恿,“阿昇不去跟清平郡王见个礼吗?”   虞非昇还没说话,赵武就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见什么见,他可是支持虞非城的人,咱们见面不骂他就不错了,还跟他见礼,他算个屁,我呸。”   他骂的爽快,旁边几个人也都跟着点头。   赵韩孙李四大世家跟清平郡王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除非正式场合见面,其他时候便是不见礼又如何。   “咱们大家阵营不同,势不两立,都知道的事情,没必要遮掩。”韩庆大大咧咧的道。   李无棱皱了皱眉,“可清平郡王毕竟是长辈,敬重些总是没错的。”   奈何己身声音太低,旁边声音又太高,终是没人听见。   李无棱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我说,咱们别在门口滞留了,还是进国学院吧。”孙年息笑嘻嘻道,“今天考试成绩就要出来了,要有热闹看咯。”   “就是就是,去看热闹了。”赵伍的眼睛立马就亮了,一马当先的往国学院里冲。   其他人陆续跟随着。   虞非昇走在最后。   明明今天应该是挺高兴的日子,他就要受到太子妃的褒奖,而虞非城会被众人质疑,甚至可能面对太子的狂风暴雨。   但这一刻,他的心却莫名其妙的疯狂跳动了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似的。 第293章 魁首   乔连连和季云舒一起回了清平郡王府。   远远地,她就看到有人站在府门口一动不动。   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家里几个孩子,全都立在门口等待。   一瞧见她,虞非鹊和虞非歌就飞扑了过来。   两个男娃镇定许多,没有移动,但眼底的关切藏也藏不住。   “娘,你去哪里了。”虞非鹊抱紧乔连连,“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我们都吓坏了,哥哥连学都不去上了,就在门口等你。”   乔连连心头划过一抹热流。   难怪她在国学院里看到了韩暮,看到了柴克己,却看不到虞非城。   原来孩子们是担心她,特意在府门口等她呢。   “你们别担心,我和你们爹是去解决城儿的试卷问题了。”乔连连摸了摸大闺女的头,又抱起了小闺女。   “那解决完了吗?”虞非鹊担忧的问。   “当然。”乔连连含笑,“你也不看看你娘是谁,怎么可能做不到。”   虞非鹊就抱着她傻笑。   好像娘一直都是这样,无所不能,什么都可以做到。   从开始到现在,从没让他们兄弟姐妹失望过。   “娘,既然你没事,那我和钟儿就去上学了。”虞非城拉起弟弟的袖子,含笑道。   这个时间点了,不说一定会迟到,但肯定不能算是早。   乔连连担忧的看向季云舒。   清平郡王带着莫名的骄傲挺直脊梁,拍了拍胸口,“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儿子们迟到的。”   乔连连讶异的看向他。   只见季云舒把右手大拇指和小拇指对在一起,绕成一个圈,放进嘴里,略一吹,便响起一声清脆的哨音。   约莫片刻,一头枣红色的大马儿就跑了出来,后头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马奴。   “赤焰,今天要劳累你了。”季云舒拍了拍大马的头,商量似的跟他道,“我想送两个孩子去上学。”   马儿打了个响鼻,甩了甩马蹄子。   季云舒便高兴的翻身上马,顺便,把两个儿子拽到了自己跟前。   “坐稳了。”他单手拉住马缰,另一只手在马屁股上轻拍一下,枣红大马便甩蹄狂奔,速度之快,简直不能形容。   乔连连感觉自己也就眨了几下眼,这爷几个就没了踪影。   只余下府门口溅起的尘土,告诉她,这里的确有马儿刚刚疾驰而过。   乔连连眨眨眼,对骑马这个行为产生了一定的好感。   毕竟是这个时代最快的代步工具。   可惜的是,她不会。   “走吧,咱回院子里吃饭去。”乔连连抱一个拎一个,将两个闺女尽数提回了连心院里。   另一处。   国学院里。   夫子们的动作很快。   昨天才考的试卷,今天放学前就批改好了。   夫子认真地将排名捋好,又隽抄了一份贴在了布告栏上。   等到放学,学子们蜂拥而去,查看自己的排名。   虞非城也在韩暮等人的陪伴下来到了布告栏。   正好和虞非昇等人相遇。   “哟,来看排名了啊,可惜了,就你们这成绩,应该是排不了前列了。”赵伍率先挖苦,“识相的,就赶紧从后面开始查起,没得在前面白白浪费时间。”   没有成绩,一般就按照零分处理。   可不是在后面咋的。   柴克己有些不愉快,他成绩也很好,一向名列前茅,当即便顶了回去,“咱们成绩再不好,那也是甲字班的,不像某些人,成绩再好,也只能蹲在乙字班里。”   甲乙丙丁四个班级,很明显就是按照成绩划分的。   甲字班里的每一个人,成绩单拎出来都可以吊打后面班级里的人。   乙字班往后类推同样。   柴克己这话原是没错,但就有人听着不舒服。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因为成绩才被迫选择班级的。   有的人,可以自愿申请进较差的班级。   就像甲字班的人可以申请调去乙字班,乙字班的人可以申请调去丙字班,以此类推。   但反过来就不行了。   这个规定,是为了给这些拉帮结派的贵公子们将小弟带在身边的机会。   所以如虞非昇,李无棱等,成绩那都是进甲字班无虞的。   他们之所以留在乙字班里,就是为了赵伍等人罢了。   所以一听柴克己这话,李无棱就冷笑道,“蹲在哪个班级又如何,学识好才是关键,难道甲字班里出来的,便个个都能进那金銮殿里当差?”   在大虞王朝,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机会进金銮殿上朝。   国学院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教出一整个班的三品大官。   乙字班便是再不如甲字班,也不可能出不了一个三品大官。   说来说去,最重要的不是在哪个班级,而是个人学识如何,能力如何,机遇如何。   老实说,柴克己是认同这个说法的。   但拌嘴时刻,认同了敌人的说法,就是在认怂,所以他十分硬气的道,“我们甲字班的成绩就是比乙字班的强,你要是有能耐,你进甲字班啊,你别在乙字班呆着。”   这赖耍的,李无棱当时就生气了。   要不是双方都有人拉着,估计能当场打起来。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虞非昇站出来打圆场,“无论在哪个班级里,大家都同在国学院上学,图的也是一个学识,没必要争论这么多。”   说完,他瞟了一眼虞非城。   堂堂皇长孙,手下人都闹事了,还老神在在的站在那,也不打圆场,也不说点话,一副遗世独立的高人姿态。   虞非昇撇撇嘴,内心有了几分愉悦。   不管怎么说,虞非城这点是比不过他的。   至于成绩……   他看了一眼赵伍。   赵伍心领神会,拉着韩庆在布告栏上便是一阵寻找。   可找来找去,都没有虞非城的名字。   赵伍心里起了嘀咕,正准备回身跟虞非昇禀报。   突然,最前头,韩暮冲他们摆手,“你们在后头找什么找,过来前头看啊。”   赵伍皱着眉头走了过去,正看到“虞非城”这三个字,遥遥的挂在榜首的位置。   第一,他考了第一。   四个班级,上百个莘莘学子,皇长孙虞非城脱颖而出,荣获魁首。   赵伍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脖子僵硬着回头,看向同样僵硬的虞非昇。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心底都跟吃了黄连似的。   偏虞非城还冲他们笑了笑,“承让。”   然后飘然离去。   虞非昇有话不能说,有苦不能诉,只得闭了闭眼,将一切生生咽下。 第294章 余嫣儿的惩罚   偷走的试卷为什么回到了国学院里?   本该成绩挂零的人,突然摇身一变回到了榜首位置。   虞非昇虽然考的也不错,但终究屈居虞非城之下。   太子妃得知此事,果然变了脸色,接连好几日都拒见虞非昇,让他心中沉重。   与此相反。   虞非城处却一片喜悦,连老皇帝都夸赞了他两句,肯定了他的成绩,让他本不算稳当的皇长孙之位稳固上了几分。   这下,虞非昇心底更丧。   他思来想去都找不到问题在哪里了。   明明余嫣儿手一抖,把整个卷子都浸了水,捞出来时只剩下残渣了,不可能再恢复。   但夫子确实批改了试卷。   虞非昇甚至利用了从前积累的权利和人脉,特意去管夫子的房间查看了一番,那就是虞非城的字迹。   没有代写,看墨迹也不是新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张被毁掉的试卷,又见鬼了一般回来了。   这下子,虞非昇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直到,赵伍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   说有个小丫鬟,在忠义伯府看到了这张试卷,就交给了清平郡王府的人。   至于为什么能回到国学院……堂堂清平郡王,想悄无声息还个试卷,应该不会太难。   所以关键出在了余嫣儿的身上。   国学院门口。   虞非昇凝着脸一言不发。   赵伍在旁边低吼,“余嫣儿那个贱女人,表面看着柔情似水,没想到心这么黑这么坏,阿昇,我怀疑她跟虞非城是一伙的,他们两个合起伙来在算计你。”   虞非昇抿了抿嘴,低声道,“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误会?能有啥误会?”赵伍冷笑,“卷子是她失手弄坏的,事后也是在她府里出现的,你说不是她搞的鬼,难不成是卷子成精了?”   虞非昇没话说了。   虽然他内心并不愿意相信,那样温柔似水的一个姑娘,会做这么黑心的事,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即使他真的不相信,赵伍等人也不会任由他继续包容余嫣儿。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果不其然,韩庆已经在出主意,“我看,将她约出来,好生教训一顿不错。”   “哪能这么简单,得让她吃点苦头,知道皇家子弟不是她能随意算计的。”孙年息眯上了眼。   虞非昇再次皱了皱眉,“你们……不要太过分。”   他心里清楚,这次余嫣儿肯定是逃不了了,但出于私心,他不想让那个美丽的跟精灵似的女孩吃太多苦。   “阿昇,你就是太心软了。”赵伍摆摆手,“我知道你喜欢她,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将来你要是坐上那个位置,这天下多少女人得不到,到时候余嫣儿连个屁都算不上。”   “就是,阿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一个女人你都放不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你能放得下?”孙年息问。   虞非昇彻底缄默了。   好大会子,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喑哑,“既然如此……那你们随意吧。”   终究是为了所谓的大事,放弃了一个美丽如精灵似的女人。   “走,咱们现在就去。”赵伍是个雷厉风行的,“省得再过几日,那女人抹去了所有证据。”   “对,宜早不宜晚。”李无棱终于也说了一句话。   一行人便转过身,朝着忠义伯府的位置走去。   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乔连连带着虞非鹊出现了。   “娘,你怎么笃定他们一定会去找余嫣儿算账的?”大闺女满脸都是好奇。   赵伍所得到的那个消息,其实是乔连连故意放给他的。   五分真五分假,赵伍果然就上了当,信以为真。   “因为自傲。”乔连连轻轻一笑。   虞非昇赵伍等人自命非凡,总觉得是皇家子弟,高人一等,虽然明面上没说出来,但心底总是掩盖不了的。   自然而然的,他们就瞧不上普通百姓。   余嫣儿自人聪明,还吸引了虞非昇,也算有几分本事,但可惜了出身,让她很难得到赵伍等人的认可。   一旦知道,自己这么“高贵”的人,居然是被一个“低贱”的女子坑害了,赵伍等人心生委屈,必然会去找余嫣儿算账。   如此一来,不用乔连连动手,余嫣儿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大概就是,杀人不用刀吧。   “娘你真聪明。”虞非鹊万分赞叹,感觉自己又学到了几分。   乔连连抿嘴一笑。   其实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她刚才在后头观察到,赵伍等人决定恶惩余嫣儿的时候,虞非昇多少有几分不情愿,后来是劝说的人太多了,才勉强同意了。   不过勉强就是勉强,一旦余嫣儿受伤,虞非昇心疼了,便会对几个动手的人产生芥蒂。   如此一来,这个小团体之间,便会出现裂缝。   说不得哪天机会来了,就彻底土崩瓦解了。   乔连连含笑,将内里一条一条的解释了出来。   虞非鹊满脸赞叹,越听眼睛睁的越大。   “娘,你真的太厉害了,太聪明了。”大闺女卖力的赞叹,“这可真是一石二鸟,算计了哥哥的人,都要倒霉啦!”   乔连连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敢坑害她的儿子,就要有接受狂风暴雨的准备。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伤害了她的孩子,还能全身而退的。   没有人!   乔连连对天起誓!   “娘,哥哥出来了。”虞非鹊忽然在旁边拽了一下,乔连连回过头,看到大儿子一步一步的从国学院里走出来,不禁嫣然一笑。   “走,咱们回家了。”   ……   与此同时。   虞非昇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忠义伯府的门口。   赵伍一马当先,冲过去拍门,“来人,来人,把你们大小姐给叫出来。”   门房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寻仇的,缩着脖子道,“敢问客人来自何方?”   “不用管我们是谁,只管把余嫣儿叫出来就行。”韩庆扬着声音道。   这下门房更不敢开门了,夹着尾巴往正院里跑。   一冲到老忠义伯面前,他就跪了下来,急匆匆道,“有人找上门来啦,说是要寻大小姐,语气很不友善,可怎么办啊伯爷。”   老忠义伯凝着脸没有说话。   一旁的老忠义伯夫人倒是尖叫了一声。   “完了,嫣儿晌午出门了,这会更是回来的时间,他们不会在门口遇到吧!”   【作者题外话】:听说现在投票都要问是否确定了,好多小可爱都误点了黄色,吓得我赶紧多写了点,如果今天投票不弹出来确认键,小可爱们要告诉我一下啊,么么哒 第295章 余嫣儿挨打   在忠义伯府的人都心下一沉的时候。   门口位置,余嫣儿果真与虞非昇等人撞了个正着。   早上起来发现丢了试卷,余嫣儿心情就不大好,连上香都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一大家子回来,吃过晌午饭,她就出了门,想去外头找一找,看是否遗落在他处。   一下午过去了,什么都没找到。   余嫣儿十分疲惫的回了忠义伯府。   结果还没进门,就看见了堵在门口,表情各不相同的虞非昇等人。   “你们……阿昇……你们怎么在这里?”余嫣儿不傻,相反,她十分聪明。   打从看到虞非昇等人,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但为了不被看出来,余嫣儿还是强撑着微笑,温柔嫣然。   “我们是来找你的。”赵伍不等虞非昇说话,便冷然道,“没想到你们门房还不让我们进,难道堂堂皇孙,连你们区区忠义伯府都进不了?”   余嫣儿额头的汗一瞬间落了下来,她连忙笑着道,“想来是门房不懂事,几位公子莫要担心,我这就去让祖父祖母将他革职,你们能来忠义伯府,忠义伯府蓬荜生辉,有请,有请。”   她作势要推门。   孙年息叫住了她,“不用了。”   余嫣儿的动作就僵在了原地。   “我们来,不是为了进忠义伯府,而是为了找你。”李无棱冷淡道。   余嫣儿的心愈发下沉,她笑容逐渐消失,眼底缓缓浮起水雾,“几位公子,来寻嫣儿,所为何事?”   一身洁白纱裙的女子站在一群笔挺的儿郎中央,面色惊惶,眼底带雾,怎么看怎么都让人于心不忍。   虞非昇眼底涌出怜爱,但他神智还未消散,压着声音道,“嫣儿,此行我是想来询问询问你……那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卷子!   果然跟那张丢失的试卷有关系。   余嫣儿的心彻底沉到了地底,她贝齿轻咬下唇,有那么一瞬的不知所措,“卷子……什么卷子?我不知道。”   人在极度慌乱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否认。   赵伍不屑的笑了一声,“就知道你会否认,但我们可是查到了相关证据,就是你拿走了卷子,你还敢否认。”   “什么卷子,不是泡在水里了吗,我怎么会拿走呢,当时大家可清清楚楚看到的。”余嫣儿摇着头,抵死不承认。   赵伍目光森冷的盯着她,“是吗,那你看这个。”   他抬手拿出了一张试卷,正是余嫣儿当初失手毁了那张。   物证在此,如果余嫣儿说的是实话,那这张试卷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虞非昇长叹了口气,目带责备的盯着余嫣儿,“嫣儿,事已至此,你应该跟我说实话了,这卷子到底是怎么回到国学院的。”   回到……国学院?   余嫣儿满心愕然,抓住这关键的词汇,把事情给捋了一遍。   所以,这卷子是在她这里丢失之后,被送回到了国学院里?   虞非城的成绩出现了,说不定还很优秀,所以虞非昇等人才来找她算账?   真是,可恶。   余嫣儿咬着下唇,恨不得将那偷卷贼抓出来打死。   忠义伯府里,正在慢条斯理绣帕子的余然儿打了个超大的喷嚏。   “阿昇,你听我讲。”捋清楚了大概事情,余嫣儿脑子极快的转了个圈,措好了词,“这卷子许是被贼人调换了,我们当初毁坏的可能就是个赝品,阿昇,这……这是不是皇长孙在防着你啊。”   言外之意,这事儿跟老娘没关系,是你没斗过虞非城。   这话听的,虞非昇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嫣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实话。”也许他脾气是温和了点,但不代表他是个傻子,“虞非城倘若真的有心防着我,应该不许我拿卷子,而不是写两份一模一样的卷子给我毁坏。”   虞非昇摇着头,眼底满是失望,“嫣儿,你若是实话告诉我,你就是想帮虞非城,我也不会责怪你,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我没想到,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在跟我撒谎,难道我在你眼里,真的那么蠢吗?”   一直以来,虞非昇喜欢的余嫣儿都是单纯善良的化身。   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个女人并不是自己想象的模样。   “不是的,阿昇。”余嫣儿惊慌地发现了虞非昇神色的变化,心底猛地一跳。   她已经失去了虞非城那条路,不能再失去虞非昇。   她惊慌的上前一步,想要同虞非昇说上几句软话。   然而赵伍和韩庆往前一站,挡在了他们两个中央。   “余姑娘。”赵伍似笑非笑,“这次你算计了阿昇一次,咱们大度,不跟你忠义伯府计较,但你这里,可不能轻易放过。”   “下次想再帮虞非城,可谨慎着点,别帮他没帮着,再把自己搭进去了。”韩庆也冷笑。   他们两个个子都高大,人又生的粗狂,余嫣儿一看到他们,心就落到了谷底。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她后退了一步。   结果孙年息和李无棱又堵在了她身后。   前后左右都有人。   余嫣儿孤立无援,彻底慌了。   她哀求地望向虞非昇,凄凄道,“阿昇,你要看着我被欺侮吗,我们不是朋友了吗,我们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成过往了吗?”   虞非昇面色有些动容,但他狠心别过了头,表示不管也不问。   余嫣儿彻底心凉了,她仰起头,苍白绝美的小脸上缓缓滑下一滴泪。   “罢了,罢了,既然误会已经生成,那嫣儿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她一字一句道,“再多的解释都是狡辩,再多的话语也解不开心头的结,嫣儿认命了。”   绝美苍白的姑娘闭上了眼,又一滴泪簌簌而落。   这下子,别说虞非昇,就连韩庆和孙年息都有些动容了。   好在,他们中还有一个不懂情趣的莽汉赵伍。   “还仰着头等挨打,真配合啊。”赵伍挠了挠头,高兴的扬起手,对准余嫣儿绝美苍白的小脸,用力一甩。   只听得“啪”一声。   余嫣儿直接被抽的趴在了地上,嘴角露出血迹,心头一片凄凉。 第296章 二十四孝孙女   一个女子,在自己家门口,被一群男人打了。   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比这件事本身要严重多了。   而且,赵伍下手真重啊。   尽管只甩了一巴掌,余嫣儿却已经出现了耳鸣的症状,左边一只牙齿还有些松动。   就这样,赵伍还跃跃欲试想打第二巴掌呢。   好在忠义伯府的人终于出来了,将自家小姐团团护住。   虞非昇的情绪也压抑到了极点,便索性带着人离去了。   赵伍有些遗憾的摇头晃脑,“没把这个女人一嘴的牙都打掉,好遗憾啊。”   对此,孙年息和韩庆都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没见过这么不懂风月,毫无情趣的糙汉。   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也得知了忠义伯府门口发生的事,她没有说话,眼底露出几分森然。   虞非鹊在旁边大喊大叫,“就这?就这?就这?”   一个巴掌,就能解了她娘的心头之恨了?   显然不能。   “娘,你说怎么办吧。”大闺女抱着后娘的胳膊,语气铿锵,“咱能这么跟余嫣儿算完吗?她算计的可是大哥啊,大哥啊。”   乔连连抿了抿嘴,伏在她耳边嘀咕了两句。   虞非鹊立马蹦了起来,“我懂了娘,我这就去做。”   恰好季云舒走进来,大闺女跑得太急,都没来得及跟她爹打声招呼。   “这是干什么去,急吼吼的。”季云舒挑了挑眉,“莫不是去落井下石?”   现在能被落井下石的,自然只能是余嫣儿了。   没想到一家人都有这样的默契。   乔连连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点笑意,“你也做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季云舒就是听懂了。   他不仅听懂了,还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两口子对视一眼,彻底开怀大笑。   一旁正在吃糕糕的小歌儿挠了挠头,不知道姐姐为啥突然蹦出去,也不知道爹娘为啥突然笑了。   可能是因为歌儿太可爱了吧。   嗯,一定是因为这样。   小姑娘一边大口咬糕点,一边认真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日,整个京城都在议论一件事。   那就是忠义伯府家嫡女被赵家公子一巴掌甩的牙都快掉了的事儿。   按说一个小忠义伯府,不可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奈何推手太多,一个叠一个,于是威力就这么点燃了。   以前名声不显的忠义伯府,突然就这么火了。   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那就是妥妥的网红身份啊。   好在多数人议论的都是余嫣儿突然被打,并没有人讨论其他余家的姑娘,偶尔有一两个说话不干不净的,也都被及时打压下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足够余家人郁闷的了。   忠义伯府。   老忠义伯被接连几天的事儿折磨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本就稀疏的牙齿又掉了两颗,心疼的他唉声叹气,夜不能寐。   余嫣儿跪在地上,表情凄苦,两眼含泪。   “哎,你这孩子,不是说了不要你跪的么,怎么还跪着。”老忠义伯夫人心疼的看着孙女。   旁边一个女人尖酸地叫了起来,“跪,为什么不跪,她害的忠义伯府丢了那么大的人,不跪着赎罪怎么能行。”   “祖母,你就让孙女跪吧,孙女做错了事情,还连累了全家,孙女合该跪着。”余嫣儿含着泪道。   老忠义伯夫人更加心疼了。   “你这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该说出来了。”老忠义伯摇头叹气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余嫣儿表情狰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从容。   她伏在地上,将早就捋好的故事缓缓讲了出来。   无非就是,她和虞非昇说话,结果被他们误会,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她劝了两句,结果没劝住。   等事情暴露了,虞非昇等人来找她算账,还将一切都怪在了她的头上。   撒谎,就得五分真五分假,混在一起,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再加上余嫣儿言辞恳切,虞非昇又没有说清楚话,于是乎,老忠义伯就先入为主,信以为真。   “没想到,没想到他们如此欺负人。”老忠义伯夫人当即就哭了,“老爷,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咱们嫣儿这么乖巧可爱的姑娘,不能就这么被欺负啊。”   老忠义伯阴着脸没有说话。   余嫣儿赶紧擦了擦泪道,“祖母,此时就算了吧,孙女吃亏便吃了,咱们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祖父还要在朝为官,不能出现意外啊。”   刚才那五个人。   一个皇孙,四个四大家族的嫡公子。   说直白点,忠义伯府哪个都惹不起。   老忠义伯夫人的哭声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大更委屈,“我的嫣儿,我可怜的嫣儿啊。”   嘴里念叨着她委屈,实际上却因为得罪不起,而不敢为她出头。   这便是亲情,这便是忠义伯府。   余嫣儿乖巧懂事的低下头,眼底神色却阴沉又冷漠。   躲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切的余然儿心底咯噔了一下,对这个姐姐的防备又多了一层。   这件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忠义伯府以将余嫣儿送出京一段时日为代价,勉强平复了风言风语。   毕竟本人都不在了,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意义不大。   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总算是为大儿出了一口恶气,眼角眉梢都是轻松惬意。   虞非鹊头一次行使自己属于公主的权利,没想到出奇的好使,她喜笑颜开,对自己的身份愈发满意。   他们兄妹四个,小歌儿还不太懂事,只知道一味地亲近乔连连,对其他人都爱答不理的。   钟儿性格沉默,每日闷头苦学,颇有一副不问窗外事的感觉。   虞非城就更不用说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也就乔连连能让他拐个弯过来吃口饭,其他人想见他都没门。   到最后,竟只有虞非鹊是个两头跑,哪里都得闲工夫的人。   在清平郡王府,她陪着乔连连做饭绣花吃饭,在皇城,她有事没事的往老皇帝跟前晃悠,不是送点吃的喝的,就是嘘寒问暖,一副二十四孝的孙女姿态。   原先对她没多上心的老皇帝,逐渐认知到了这个会来事儿的孙女。   听在帝王跟前伺候的李公公说,老皇帝现在已经会时不时地询上两句虞非鹊,可见对这个孙女颇为喜爱。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点晚了,先放两更给小伙伴们,第三更正在耕耘。 第297章 鹊儿耍心眼   虞非鹊也是个会顺杆子爬的。   这不,李公公随口说了句,老皇帝问了蕙公主两句,她立马就抓住杆子尾巴,两脚蹬着往上窜,“原来皇爷爷想鹊儿了啊,鹊儿也想皇爷爷了,也不知道这两天皇爷爷吃好饭了没,哎,鹊儿这里有柔软好吃的糕点,正好给皇爷爷送点去。”   说罢,她便端着桌子上的糕点往外跑。   李公公有些急了,“蕙公主,蕙公主,小祖宗,皇上在议会,议会啊。”   议会就是下朝之后,皇帝通常会带着心腹们商量点要事儿,布置点东西。   按说有人来,太监们都是要阻止的。   奈何虞非鹊是个有封号的公主,后头还跟着一个大公公李建。   看起来好像不太好阻拦的样子。   于是,太和殿门口的几个小太监,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愣是让虞非鹊一路闯到了太和殿内殿。   老皇帝正在跟季云舒等几个心腹讲话。   冷不丁一个小姑娘闯进来,还语调活泼的大喊,“皇爷爷,我给你送糕点来了。”   老皇帝皱了皱眉,脸色还没来得及耷拉起来,眼前就被怼上一盘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奶白色糕点。   唔,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老皇帝抽了抽鼻子,碍于皇帝的威严,没有讲话。   倒是虞非鹊,依旧活泼可爱,叽叽喳喳着道,“这个糕点叫牛奶小方,是拿牛奶熬制而成的,奶味浓郁又柔软好吃,听说皇爷爷最近掉了两颗牙齿,鹊儿好生心疼,这糕点一拿到手就给皇爷爷送来了,自己都舍不得碰呢。”   喔,这话说的,真是动听。   老皇帝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柔和。   “好孩子,难为你有这孝心了。”他一面示意李公公接过糕点盘子,一面柔声道。   “给皇爷爷送东西,鹊儿心里高兴。”虞非鹊一副献宝的语气。   老皇帝对这奶白色的糕点也确实升起了点兴趣。   他看了一眼李建。   李建捏起一块放在自己嘴里,咀嚼了两下,露出惊艳的表情。   “好吃,好吃啊。”李公公就差比大拇指了。   老皇帝愈发食指大动,连舌尖都分泌了不少口水。   又过了一会,李公公全身上下毫无异常,验证过糕点里没有毒。   老皇帝这才拿起银筷,夹起一块牛奶小方,放进了嘴里。   经过熬煮的牛奶味道香浓,加入了玉米淀粉搅拌至熟透,放凉凝固之后再裹上一层奶粉。   放进嘴里的一刹那,先感受到了奶粉的香浓,再感受到小方本身的弹压。   等到咀嚼过后,口腔的温度让小方达到了熔点,弹软的奶块开始逐渐流进咽喉。   因为全是由牛奶熬制,即使最后口腔里已经没有了固体,但那股奶的香味依旧盘旋口腔,经久不散。   当真是一道好吃又不费牙的糕点。   老皇帝高兴的眯起眼睛,略晃了两下脑袋,才啧啧称赞,“这糕点好,谁做的,有赏。”   虞非鹊立马笑嘻嘻的道,“是孙女那个民间的娘做的。”   民间的娘。   老皇帝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才记起来乔连连,“哦,是那个养了你们两年的村妇啊,倒是生了一张巧手。”   “那可不,娘她手艺可巧了,这牛奶小方,只是其中一道糕点呢,前阵子皇爷爷吃的蛋黄酥,绿豆糕,桂花糕,山楂糕,可都是娘做的。”虞非鹊眨了眨眼,在旁边如数家珍。   老皇帝布满皱纹的面庞上有些微微泛红。   他本来是想责问虞非鹊两句,为什么还要认那村妇做娘,她有什么资格做公主的娘。   可想想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于情于理,他都不好说什么。   于是乎,老皇帝就把这个问题选择性略过了。   反正公主也说了,是民间的娘,可见心里是个清楚的,自己到底是皇家人。   那他又何必揪着不放,做这个坏人呢。   “嗯,不错,不错,手艺很巧。”老皇帝点了点头,“可以将她招进宫来,做个厨娘。”   能进宫给皇帝做膳食,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然而一旁的季云舒脸却黑了。   他看了一眼虞非鹊。   虞非鹊有些无奈的一摊手,叹息道,“皇爷爷,这你可就是错了。”   “嗯?”老皇帝挑了挑眉,想看看这个孙女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天底下还没人敢说皇帝错了呢。   “皇爷爷,再不济人家也养过我们兄弟姐妹几年,还把我们安全地送进了京城,现在我们在皇爷爷跟前承欢膝下,却把娘送去当厨娘。皇爷爷,你这是想让大虞王朝的人戳我们兄妹的脊梁骨啊。”虞非鹊先是凄凄惨惨地说着,看老皇帝沉吟着点头,她话语又是一转。   “不过皇爷爷想吃糕点的心孙女也理解,孙女啊有个建议,您怕是不知道,云舒叔叔一直倾慕我那娘亲已久,要是云舒叔叔将她娶了,那不就是您的侄媳妇,到时候您想吃什么吃什么,那还不是说句话的事儿。”   虞非鹊巧舌如簧,将事情一件件掰开揉碎地讲,听得老皇帝沉吟点头。   “再说了,云舒叔叔这么久不成亲,您心里也着急,现如今他可算有个想娶的人了,您不成全他啊。”虞非鹊最后补了一句。   老皇帝还在点头。   小姑娘的心底一喜,扭头看了季云舒,眼底闪耀着光芒。   然而季云舒面色一直很沉,没有任何表情。   虞非鹊的喜悦便也被冲淡了不少,她回过头,看向老皇帝,正要讲话,就听得老皇帝咳嗽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云舒娶她可以,但以她的身份,做不了正妃,朕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可以让她做个侧妃。”   侧妃,说得好听,其实本质上就是个妾。   乔连连那脾气,季云舒想娶她做正妃都难得要死,要真让她做侧妃,这个女人能立马收拾了东西离开。   “不行,那可不行。”虞非鹊也立马弹跳了起来。   老皇帝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一副看透了的模样。   小姑娘这才明白,不管她耍什么心眼,其实老皇帝都是门儿清。   她扁了扁嘴,委屈道,“皇爷爷,您又欺负鹊儿,鹊儿不跟您耍心眼了,鹊儿就问您,这糕点,您还想不想吃。” 第298章 一场交易   虞非鹊的话,让老皇帝陷入了沉默之中。   说实话,皇宫内不缺美味,但他吃了数十年,来来回回也腻歪了。   “皇爷爷,你说,你说嘛。”虞非鹊在旁边柔柔软软的撒娇。   老皇帝沉吟了片刻,诚实道,“想。”   虞非鹊顿那民间女子做的糕点不算多惊艳,但胜在口味清奇,宫内罕见,口感也算上等。   总的来说,就是挺好吃的。   但想以此换一个正妃的位置,是否太过儿戏了些。   虞非鹊顿时得意地笑了。   她就说,娘做的东西天下第一好吃,谁人能不爱。   但很快,她的笑容就收了起来,语气一转,闲闲道,“说起来,云舒叔叔二十七岁还未成亲,皇爷爷应该很着急吧,听说无双姑奶奶都急坏了,好几次找皇爷爷哭诉呢。”   说起季云舒的婚事,老皇帝的脸色阴沉了一下。   等提及无双长公主,老皇帝的脸抽搐了几下。   虞非鹊没说错,这些年,无双长公主找他哭诉了不下好几次,求的就是想他能施压,给季云舒找个媳妇。   虽说男子不一定要早些成家,但季云舒这年龄在京城也算相当老了,比他大上几岁的人都要抱孙子了,他却连个子嗣都没有。   也难怪无双长公主着急。   老皇帝起初也想着要不赐个婚就算了,结果这小子骨头贼硬,就是不肯从,还扭头一跑,去了安阳郡呆了一两年。   堂堂清平郡王,他最疼爱的外甥,国家的肱骨之臣,居然喜欢在那等子小地方窝着。   虽然后面证实了他是在保护几个孩子,但老皇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小子前阵子还隐约透露出了想回那地方生活的意思。   饶是老皇帝精明如狐狸,也被这小子吓了一跳。   好家伙,大虞王朝费劲心力培养出来的人才,还没为国家贡献几年,就要隐居田园了。   老皇帝说什么也不肯,当时就反驳了回去。   季云舒没说话,默默地退下了。   再后来,无双长公主跟老皇帝哭诉,提及季云舒的婚事,老皇帝就一声不吭了。   不娶妻没关系。   隐居田园,不行。   “你云舒叔叔的婚事……”听完虞非鹊这一番看似漫无目的的话,老皇帝迟疑了片刻,“不着急,这种事情急不来。”   “是急不来,毕竟这种事要靠缘分。”虞非鹊满脸堆笑,“说不定云舒叔叔一辈子不娶妻呢,又或者他喜欢的不是女人,是男人呢。”   这话说的,还真大胆。   不光老皇帝脸色一黑,连季云舒嘴角都抽了一下。   这胆大包天的大闺女哟。   “你,莫要胡说。”老皇帝呵斥她,“这些都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事,云舒会娶一个大家闺秀的。”   “哪个大家闺秀?会做糕点给皇爷爷吃吗?云舒叔叔愿意娶吗?”虞非鹊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发出了三个灵魂拷问。   老皇帝噎了一下。   所以现在问题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老皇帝想赐婚,季云舒不愿意,还以归隐田园来威胁他。   不赐婚好像也不太行,季云舒毕竟年纪不小了,无双长公主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也挺烦的。   至于那个女厨娘,做的糕点还真的挺不错,听说还是个妙手神医,身份也算不得太低。   老皇帝叹了口气。   说来说去,这爷俩就是一软一硬的想让他赐婚。   “云舒啊。”老皇帝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外甥,“你怎么想?”   来了,来了。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季云舒内心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   他知道,眼前的老皇帝看似和颜悦色好说话,但“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从来都不是戏言,虽然一切看似往好的道路上走,但这就跟在开水壶上跳舞一样,要么伴着蒸汽美丽如仙,要么直接烫死。   “其实也没什么。”只见清平郡王神色如常,面色平静,好似不食烟火,“成亲这种事情,侄儿已经看淡了,之前想娶那厨娘,也不过是看她对几个孩子颇好,人又善良温柔罢了。”   听听,听听,这话里都是玄机。   先表达了自己平淡的情绪,让老皇帝没机会用乔连连拿捏他。   紧接着自称“侄儿”,将君臣变成了舅甥,关系一下子拉进了不少。   最后形容一下乔连连的善良美好,让老皇帝记起她为了几个孩子的付出,加深对她的好感。   果不其然的,季云舒一说完,老皇帝就陷入了沉思。   虞非鹊在旁边深吸了口气,十分趁机的补了一句,“说起来,娘挺惨的,在安阳郡被爹骗成了寡妇,实际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些年带着我们走到现在也不容易,唉。”   小姑娘娇软的声音在太和殿散开,加上一声长长的叹息,听的是人心里柔软酸涩,满腹同情。   老皇帝耷拉下眼皮,看了一眼季云舒,又瞟了一眼虞非鹊。   殿内其他的心腹早不知在什么时候退下了。   公公李建守在大门口,表面缩着头,实际上支着耳朵,想看这一场皇帝和皇孙女的博弈,到底谁输谁赢。   良久,老皇帝耷拉着脑袋,问道,“云舒,你跟太子是一同长大的情份,将来朕去了,这天下少不了要你辅佐一二。”   这是在要保证了。   季云舒当即毫不犹豫的道,“那是自然,云舒得舅舅全力培养,自倾尽全力回报大虞王朝,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哥哥。”   老皇帝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躲在门口的李建叹息着摇了摇头。   帝王看似与清平郡王亲近,又看似被虞非鹊一番话打动,但实际上让老皇帝动摇的,反而是季云舒最开始的威胁。   说白了,就是清平郡王用一辈子为大虞王朝效力,换来了一个赐婚。   看着有点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老皇帝还能活几年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帝王会怎么样,还有待商榷呢。   李公公正摇头咂摸感慨着,冷不防太和殿里传来老皇帝的大喝,“李建,进来拟旨。”   他打了个机灵,一溜小跑着进来,“回皇上,奴来了。” 第299章 新糕点   磨来一份圣旨需要很久。   写一份圣旨,却连一盏茶的时间都用不到。   老皇帝一番龙飞凤舞后,搁置了笔盏。   季云舒目光凝重的望着那份得之不易的赐婚圣旨,眼底又片刻的晶莹模糊,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是堂堂清平郡王,在那么多人跟前,不能失态。   “好了,择日宣旨吧。”老皇帝摆了摆手,没有在太和殿里留下,双手负在身后,就要大步离去。   李公公紧随其后,才走了两步,被老皇帝瞄了一眼,他十分机灵地端起那盘牛奶小方,跟在了老皇帝身后。   刚才还喧闹的太和殿一瞬间寂静了下来,只剩下爷俩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彼此沉默不言语。   好大会子,虞非鹊终于打破了这份寂静,“爹,这件喜事,是你告诉娘,还是我告诉娘?”   季云舒嘴角动了动,目光在龙岸上瞟了一眼,“让圣旨告诉。”   意思就是宣旨的时候再告诉乔连连了。   虞非鹊没有异议,她也很坏心眼的想看娘震惊的模样。   不仅如此,在宣旨之前,她还想逗一逗娘。   “那爹,我就先回去啦,今天可不容易了,我还牺牲了一盘子糕点呢。”小姑娘扁着嘴有点委屈。   那牛奶小方,呜呜呜呜,她也很想吃呢。   但是为了爹和娘,她咬咬牙,贡献了出去。   等娘正式嫁给了爹,她一定要缠着娘多做几份,吃个够。   嗯,一定!   大闺女摆了摆手,一路蹦跶着跑了。   季云舒强压着嘴角的弧度,也离了宫。   因为身份限制,虞非鹊想进清平郡王府,但天色太晚,她去不了。   倒是季云舒第一个先见到了乔连连。   连心院里。   贤良淑德的后娘正在给孩子们准备糕点。   现在天气逐渐转热,除却早晚还有些偏凉,中午的温度已经颇为舒适了。   这样的季节,最适合吃各类糕点。   四喜楼是有自己的传统糕点的,比如山楂糕,核桃酥,荷花酥,玲珑酥。   老师傅的传统工艺,做出来漂亮又精致,唯一可惜的是口感有些差,当然也可能是材料限制。   比如说做荷花酥,用的是熬出来的猪油,做出来的酥层次分明也脆,咬一口满地都是渣渣,也算得上四喜楼的招牌点心。   但猪油太腻,吃多了还容易上火,年轻女子和小孩子可能接受不了一股淡淡的猪油味儿。   这个时候见识就很重要了。   乔连连见识过了现代的各种各样的油,她意识到,或许可以用猪油混合菜油,既提了香气又减轻了猪油的腻和异味。   这菜油的选择也很重要。   菜籽油味道重,芝麻油太香,只有葵花籽油或许可以达到要求。   但葵花籽都没有多流行,更别提葵花籽油了。   乔连连托了好多人,辗转许多地方,才在一个农户家里买到了自己榨的葵花籽油。   如果再买不到,她就要考虑自己种葵花籽炸油了。   好在总算是拿到了,还跟对方签订了合约,以后对方榨的葵花籽油,她都收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了好的油,做起糕点来就轻松许多了。   乔连连先是跟着四喜楼老师傅学做一遍荷花酥,最后加入了混合油替代了纯猪油,出来的荷花酥模样不差,味道却别有一番风味。   紧接着,核桃酥,花生酥,玫瑰酥糖,鲜花饼,尽数都安排了起来。   核桃酥荷花酥这些都是老师傅们会做的,玫瑰酥糖,鲜花饼什么的,就有点惊诧了。   现京城四喜楼大师傅是乔连连的老相识,胖嘟嘟的周师傅。   他很不可思议,“鲜花也能做饼?玫瑰不会吃死人吧。”   乔连连便掩嘴而笑,也不解释,认认真真的拿把新摘的鲜花洗干净,用软布洗干净水,最后撒上一层白糖,腌制半天。   白糖会让玫瑰花腌制出水,待白糖差不多融化了,就可以上手搓了。   把鲜花揉搓的一部分完整,一部分破碎,半蔫不蔫的状态即可。   最后倒入浓稠的蜂蜜,腌制上一周,就是玫瑰花馅儿了。   鲜花饼的馅料不复杂,反倒是皮有些麻烦。   这皮之所以有一层层的酥,是因为一层油皮包着酥皮,来来回回重叠,才做出了千层的酥皮。   这重叠也就罢了,关键是才卷上一圈,就得醒上一阵子,擀平,再卷,还要再醒上一阵子。   来来回回卷个四五次,就可以把玫瑰花馅儿团成团,小心的包在酥皮里了。   包好的鲜花饼圆润白皙,要轻轻按一下,整顿成平且圆的形状,就可以扔进去油炸了。   没错,是油炸。   这个朝代没有烤箱,所有带油的点心都是油炸。   试想一下,做的时候已经加了很多油了,再油炸一遍,出来的油汪汪的点心,好吃是好吃,但很多人享受不了。   乔连连家的五个孩子,只有小胖子跟小歌儿能接受油炸的酥点,其他人是一口都不碰的。   但没有烤箱,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采取油炸的方式。   五成油温将鲜花饼放进去,先定型不能动,等到外皮脆硬了,才轻轻翻个面。   炸到两面金黄,即可捞出控油。   乔连连嫌油,拿干净的棉布裹着鲜花饼,让外皮的油基本被吸掉了,才小心翼翼的切开,摆在盘中,递给周师傅。   “这,花,真能吃?”周师傅不嫌弃鲜花饼油,却对这鲜花做的馅料表示恐惧。   乔连连没了辙,只能自己试吃了一口,确定不死人,他才小心翼翼的品尝了一下。   鲜花做的酱料有点微甜,带着玫瑰特有的清香味儿,一点都不腻人。   外头的酥皮因为炸的火候刚好,没有吸太多油,又被棉布吸掉了一层,这会已经无限接近于烤出来的状态了。   一咬,只听得“咔咔”两声,就开始掉渣。   能吃,且好吃。   周师傅接连赞叹,舌头上下翻搅着,说不出来别的话。   胡掌柜就趁机道,“我就知道乔娘子做的东西肯定不一般,都是老周这个东西质疑你,我可没质疑过。”   周师傅气的想跟他吵架,却被嘴里的鲜花饼噎的直翻白眼。   乔连连在一旁无奈的掩着嘴笑。   鲜花饼虽然好吃,但油炸的方式却让她很不满意,如果可以,她多想把烤箱抱过来啊。   【作者题外话】:啊,又迟到了,造孽,第三更尽快跟上 第300章 烤箱和烤窑   这几天,季云舒跟虞非鹊筹谋着赐婚的事儿。   乔连连就在发愁烤箱的事儿。   按说烤箱制作原理并不难,就像她最开始利用蒸锅烤脆香菇等干货,以此来打磨成粉,制作了鲜粉,就有点烤箱的影子。   但一大块的糕点,跟小块且熟透的干货又不一样了。   熟透晾干的香菇还得几个时辰才能烘干,一块鲜花饼,估计得两天两夜才能熟。   那也太耗时间了。   乔连连没了办法,只能先做一点不用烤箱的糕点给孩子们吃。   比如蒸蛋糕,比如牛奶小方,又或者黑芝麻糕,蛋卷,驴打滚。   但凡是她见过的,几乎都复制了出来。   家里几个孩子都特别喜欢这些糕点,而且偏好十分明显。   比如虞非城就喜欢蛋卷这种酥酥脆脆的食物,不怎么爱吃零食的他一次能吃上三五跟。   虞非鹊就喜欢牛奶小方和驴打滚这种软软的食物,还借花献佛送了老皇帝一波。   顾钟喜欢蒸蛋糕和黑芝麻糕,这孩子喜欢鸡蛋的味道。   至于小歌儿嘛。   她延续了哥哥顾楼的习惯,来者不拒,给啥吃啥。   唯一可惜的是年纪小,肚子容量也小,通常吃几块就饱了。   但小姑娘不以为意,饿了就吃,努力朝着哥哥顾楼的体型奔去。   乔连连看的心中乐可,再加上四喜楼那边试卖了几种糕点,销量也极好,她心中得到了极大的宽慰。   不过这烤箱的事儿,却始终惦在心头,就连季云舒回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连连。”季云舒有些吃味儿,“你在想什么,连我都不搭理了。”   乔连连这才回过神,“嗯?我在想糕点的事儿。”   “这些糕点孩子们都挺爱吃的。”季云舒把外罩衣挂在门口,坐到了乔连连对面,“连连,你不是把做法都教给春花了么,以后不要自己做了,太辛苦。”   他会心疼。   乔连连嫣然一笑,“不过是做些糕点而已,孩子们吃的也不多,我还是能做得过来的。”   不过这男人难得嘴甜,她还是给了点面子,“你放心,以后我喊春花带着小丫鬟们做,左右她也学的八九不离十了。”   季云舒这才温温的笑了。   “今日上朝怎么这么久。”乔连连看着他的笑容,眼底神色柔和,“半下午才回来,可是宫里有事情吩咐?还有鹊儿跟歌儿,今天也没过来,我有些想她们了。”   虽说几个孩子一直都陪着她,但毕竟不在身边,以前几个孩子天天来,乔连连没有落差感。   今天两个姑娘没来,只有两个小子过来吃了顿饭,就走了。   乔连连心里的那股子落差感不可避免的就升了起来。   “她俩啊。”季云舒眼角一挑,不动声色,“她俩许是在宫里有点事儿吧。”   他要怎么说,大闺女在充当月老,撮合他俩?   唔,说出来就没惊喜了。   说什么也不能讲。   “鹊儿歌儿长大了,以后可能就不需要娘了。”乔连连却异常伤感,单手托着腮,眼底有晶莹剔透闪现。   季云舒的心一下子抽疼了。   他不想看到这个女人的眼泪。   “连连。”男人语调艰难,“不会的,她们不会离开你的。”   几个孩子对后娘的爱,他看在眼里,偶尔难免吃味,但也清楚,几个孩子离不开乔连连。   那是一种情感上的依赖,是全身心的托付,是超越普通亲情的感情。   “我知道不会。”乔连连擦了一下眼角,“就是难免胡思乱想。”   这种感觉,就像男朋友异地恋,明知道他在忙,却总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跟别人谈天说地。   也许亲情不像爱情一般独占,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失去感,是共通的。   “你,你别想这些了。”季云舒一个忍不住,差点把跟大闺女的筹谋说出来。   他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你做的这些糕点,几个孩子甚是喜欢。”   “可惜了。”乔连连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只能做这些糕点了,鲜花饼什么的,做出来几个孩子都不爱吃。”   “为何?”季云舒有些惊诧。   乔连连简单说了一下原因,又感慨道,“若是能烤制就好了。”   季云舒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乔连连也不指望他能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起身收拾了一下,打算再研究下如何做烤箱。   便在此时,男人缓缓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烤箱是何物,但我曾见过别人烧窑,那是一个半圆形的小房子,把东西放在里头,在底下烧火,就能烤出瓷器来。”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   很大。   乔连连一瞬间想到了后世的烤窑,她的眼睛瞬间亮了。   或许,她可以做一个土烤窑,以此来代替烤箱。   而且,烟火熏烤出来的东西,应该别有一番风味。   说干就干,乔连连跟季云舒要了些材料,第二天就开始鼓捣了起来。   在她的记忆里,烤窑有三层,一层是地基,二层是保温设施,三层是窑洞。   地基要在坑里进行,所以乔连连让绛春挖了一个半人大小的坑,在底下铺了一层碎石子,周围也堆了一圈石头。   因为没有水泥,只能干砌,拿石头纯搭建,中间不添加任何水泥浆料,全靠石头跟石头之间的缝隙互相咬合。   中间用细石子铺平,垫高到腿部的位置。   接下来就是搭窑身,没有水泥只能拿泥浆,中间混入干草叶来加强筋骨,形成窑身。   下一步是保温层,这里很关键,需要大量的珍珠岩或草木灰来隔绝内部与外部。   隔绝的好,窑都能当微波炉用。   自然的,制作难度也高了好几个等级。   乔连连做的很是艰难,失败了好几次,还是季云舒找了一位烧过窑的老师傅,指点着才勉强做好了。   最后就是窑洞了,因为温度极高,需要耐高温的材料制作,好在有季云舒,也很快找来了。   烧过窑的老师傅帮着乔连连把窑洞搭好,窑面抹匀,插上了早就备好的烟囱。   一个烧火窑就这么华丽丽的出炉了。   乔连连心里激动,恨不得立马就烧火烤窑,但老师傅说了,窑洞做好要晾晒上几日再开窑,否则很可能坍塌。   为了不让这几天的功夫白费,乔连连只能强行压抑住了激动的内心,耐心等待着。   这土窑版的烤箱,到底能不能成功呢?   【作者题外话】:不专业,百度来的知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搜一下,真的有人自制过这种烤箱 第301章 土窑的威力   土窑晾晒三五日,半干即可开窑。   乔连连还特意选了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带着几个孩子,将土窑门打开,然后一点点的往外挖沙子。   土窑是个小鼓包,中间是空的,但这个时代可没什么钢筋建筑,想要中空只能先在中间堆一层沙子,再做窑身。   等窑身干的差不多了,最后一点点的掏出沙子。   当然这个沙子不能一口气掏出来,要掏一点,烧一阵子小火,以保证土窑不坍塌。   等到沙子逐渐掏空,窑身也彻底干燥坚固,就是开窑成功了。   也许是做窑的过程太艰苦,即使没有做出什么成品,仅仅看着开成功的窑身,乔连连都感觉由衷的喜悦。   在她旁边,虞非鹊本来也挺高兴的,一直连连摆手。   直到她无意中扭头看了一眼小妹虞非歌,顿时愣在了当场。   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可爱的粉色裙裳,衬的皮肤如玉似雪,呆萌可爱,一双眼珠漆黑似葡萄,平时动一下便带着满满的灵气。   可这一刻,小黑葡萄像凝固了似的,一动不动,与此相映衬的,是虞非歌合不拢的樱桃小嘴,以及嘴角若隐似现的透明液体。   “小歌儿,小歌儿。”虞非鹊没忍住,喊了妹妹两声,“你怎么了?”   虞非歌回过神,呲溜了一下口水,又砸了咂嘴,呆呆道,“歌儿好像闻到了香香的味道。”   说着,还深呼吸了一下,仿佛土窑内真的烤制了什么美味。   虞非鹊不忍的别过头去,这个妹妹哟,都馋出幻觉来了。   乔连连在旁边掩着嘴笑,“这就给你们做吃的。”   “做什么做什么。”不等其他人说话,虞非鹊第一个蹦跶了起来。   虞非城在旁边疑似翻了个白眼,不过因为动作太隐蔽,别人都没有瞧见,只有乔连连看到了。   她强忍着内心的笑意,叫李春花把早就活好的面饼和芝麻拿来。   第一次用土窑,乔连连也没太多把握,所以不想做什么高难度的,就来个最简单的烧饼。   按照口感来说,烧饼分两种,一种是发面制作,外皮酥脆,内里宣软,一般用来泡咸汤吃最可口。   另一种烧饼则接近于酥饼的做法,乃一层油皮包一层酥皮,口感香脆掉渣,有的还会放些馅料在里头,甜口是豆沙,咸口一般是芝麻盐。   乔连连今天做的就是第二种烧饼。   包酥的方式李春花已经完全学会了,乔连连就放手交给了她,自己则专心准备馅料。   豆沙馅的制作比鲜花馅要简单很多,提前泡透的红头加水炖煮透,再碾压成泥,最后加入糖和油炒制成团即可。   芝麻盐也不难,就是拿芝麻炒香捣的半碎,加入比炒菜要多的食盐,比例一般是尝一口觉得微咸即可。   等乔连连把馅儿都准备好,李春花也把酥皮折叠好了,两个人一个负责甜口的,一个负责咸口的,把烧饼包好。   这会功夫,绛春也已经把土窑烧的热热的。   堂堂清平郡王的大侍卫,功夫高强能以一敌三,可跟了乔连连以后,每天不是买点瓜子,就是烧个土窑。   端的是把侍卫用成了小厮。   李春花抿了抿嘴,瞄了一眼绛春额头上的汗水和脏灰,犹豫了片刻,把手里的帕子塞了过去。   因为动作很快且迅捷,绛春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一张洁白带着馨香的手帕。   他呆了一呆,似是想还回去。   可李春花已经在帮乔连连往土窑里放烧饼了。   思量再三,绛春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黑灰,又把帕子悄悄地藏进了怀中。   土窑这个东西,原理是把墙烧热,利用热的辐射和保温,把里头的东西烤熟。   乔连连记得土窑是比烤箱快,但也没想到这么快。   烧饼也就放进去了几分钟,就开始露出香味了。   “这,这才连半盏茶时间都不到,就好了?”李春花一脸讶异。   乔连连有些不是很确定,“那拿出来看看吧。”   “还是别了吧。”李春花不太赞同,“这么快,不太可能熟吧。”   乔连连动作迟疑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土窑里传来了淡淡的糊味。   她和李春花对视一眼,谁都不淡定了,当即开窑取烧饼。   两个人都是做惯了活计的人,手脚极快,可就算这样,烧饼也还是糊了两个。   乔连连有些惋惜的看着烧糊的烧饼,心底对土窑的快速有了新的认知。   的确要比烤箱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里头还有余温,还能烤。”李春花把烤好的烧饼端给几个跃跃欲试的孩子,她则走到土窑跟前伸手探了探,惊诧道,“温度没有太多区别,快,再烤几个。”   说着,一锅烧饼又放了进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时间就掐的准多了。   很快,第二炉烧饼出锅了。   这次烤的时间刚刚好,温度也极正确,烤出来的烧饼色泽金黄酥脆,一口咬下去,便有无数的渣渣掉落。   再咀嚼上两口,就吃到了甜的豆沙,咸的芝麻盐,丰富了层次和口感,也让酥脆的皮不会太单调。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不用油炸出来的烤烧饼,没了那股子油腻的味儿,吃起来清新酥脆,一口半个,两口还想再来一个。   看旁边几个孩子吃了两锅还意犹未尽的模样就知道了。   “娘,娘,还想再吃一块。”小歌儿举起白胖胖的小手,“要吃甜的甜的,甜甜的豆沙,好吃。”   乔连连嫣然一笑,把出炉的第三炉烧饼递了过去。   土窑是个好东西,但用起来需要摸索。   乔连连用了七八日才逐渐摸索出它的温度。   比如一开始最为滚烫,可以做一些烤肉,烤鸡等东西,后面温度稍微平复了,可以烤面包,烤蛋糕,最后头的温度可以用来烤个地瓜土豆,等到只剩一点余温的时候,还能烤个衣服,烘干个水果片。   土窑在手,天下我有。   乔连连在这个朝代做了那么久的美食,头一次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以前做的东西,虽然超脱于这个时代,但骨子里还是这个时代的美味。 第302章 鸡蛋糕   比如卤肉,历来都有,只是乔连连舍得下料,做的甜辣鲜香,惹人回味罢了。   比如炒菜,也是因为乔连连敢放辣椒,敢放鲜粉,把现代的那套味蕾暴击搬来了。   但骨子里,他们都不是超脱于这个时代的物品。   现在,有了土窑,乔连连信心十足,能做出这个时代绝对没有的东西。   首先被搬上清平郡王府餐桌的,就是蛋糕。   这个东西坐起来不算复杂,但打发蛋白是个特别难为的过程,因为没有自动打蛋器。   不过没关系,谁让清平郡王家大业大,别的不多,就是人手多。   乔连连做之前先问了连心院里的几个小丫鬟,愿不愿意帮她做东西。   几个吃叼了嘴的小东西全都乐呵呵的点头,恨不得冲在最前头,为乔连连冲锋陷阵,在所不辞。   “那你们,可别后悔。”乔连连露出了有史以来最神秘的笑。   流棋流光流影几个小丫头高兴的点头,丝毫没意识到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可怕的场景。   做蛋糕,最需求的就是鸡蛋。   乔连连拿来几个上好的母鸡蛋,先清洗一下外壳,紧接着把蛋清蛋黄分离。   她手法熟练,动作自然,才分了两个蛋,就吸引的几个小丫鬟围观了过来。   很快,乔连连把所有的蛋黄蛋清分离干净,她往蛋清里洒了一小撮的糖,又拿筷子搅打了两下,然后问站在最前头的流棋,“看懂了吗?”   小丫鬟睁着大眼睛,欣喜的点了点头,“夫人,这样做就可以吃好吃的了吗?”   “对。”乔连连和蔼可亲的笑了,并顺手把蛋清和筷子塞到了流棋的手里,“按照我刚才做的那样,搅打。”   流棋很振奋,甩着膀子就开始搅打。   不大会,透明的蛋清就开始浑浊,并冒起大泡。   流棋兴奋地端给乔连连看,“夫人,夫人,这样行了嘛?”   乔连连正在把油和奶混进蛋黄里,闻言瞟了一眼,“加点糖,继续打。”   流棋“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打。   又过了盏茶时间,蛋清的大泡已经变成了小泡。   乔连连放下搅打好的蛋黄,看过去加了一把糖。   “继续打。”她轻声嘱咐。   流棋的表情差点垮掉,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乔连连,抖索着肿胀的右手,欲哭无泪,“夫人,还搅?再搅,流棋就要死在这里了。”   乔连连瞟了她一眼,“换流影。”   流棋如蒙大赦,立马把蛋清碗交给了流影。   原先还兴奋不已的流影战战兢兢地拿起筷子,认命的在一旁搅打。   没有电动打蛋器,全靠一双筷子,搅起来岂能容易。   很快,流影的手就麻了。   还好连心院人多,后头的几个小丫鬟虽然胆战心惊,但还是硬着头皮分别接过了蛋清碗。   等到原本透明的蛋清搅打成了细腻的泡沫,用筷子夹起一块都不会掉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打好了。   乔连连从几个小丫鬟的手里接过蛋清碗,看着她们如释重负的表情,微微一笑,把蛋黄跟蛋清混合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就不能再搅打了,因为好不容易打起来的蛋清会消泡,需要用翻拌的手法,将其搅合均匀。   至此,蛋糕胚子就做好了。   乔连连把蛋糕碗往桌子上轻摔两下,震出了些气泡,然后看向绛春,“土窑可烧好了?”   满头大汗的绛春侍卫点了点头,把土窑里的灰给清扫了出来,“回夫人的话,好了。”   乔连连满意的点头,捧着蛋糕碗送进了烤炉里。   约莫盏茶时间,就可以捧出来了。   因为是土窑,火候不能调节,所以蛋糕表面颜色略深,也有些烤裂。   但这不影响它弥漫的鸡蛋香气,打从一端出来,旁边站的人就开始深嗅。   “夫人,这是什么东西,真是香啊。”李春花猛吸气,“有点像蛋卷,但比蛋卷的味道清新了许多。”   乔连连含笑把碗倒扣,让鸡蛋糕从碗中剥离,“这也是鸡蛋做的,自然有鸡   说着,她从蛋糕上切出一块,递给了李春花。   李春花倒也不客气不矫情,直接掰下一半,塞进了嘴里。   入口,就是浓郁的鸡蛋香。   紧接着,便是绵密柔软的口感,混着满满的鸡蛋香,一瞬间侵袭了口腔的每一处角落。   这蛋糕轻软,不用牙齿咬,仅仅用舌尖一抿,蛋糕体就融化进了喉咙。   李春花还没回过神,嘴里就只剩下鸡蛋香。   “好吃吗?”乔连连在不远处,笑盈盈的问。   “好吃。”李春花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吃这个就分给你们了。”乔连连把蛋糕切割成了七八块,“来,一人一块,都尝尝。”   早就流水直流的丫鬟们一拥而上,一人一块,吃的是满嘴喷香,满脸陶醉。   李春花因为吃过了一块,就没去拿。   于是,盘子里只剩下了一块蛋糕。   她瞄了一眼那蛋糕,又看了一眼乔连连,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尽忠尽责的侍卫绛春身上。   烧好土窑之后,绛春就尽职尽责的站在一旁,他脸上的汗水虽然干了,但灰黑痕迹依旧存在,原本平整的侍卫衣裳也有些褶皱,不复往日的干净利落。   李春花的心底突然就有些不忍。   她端起只剩一块蛋糕的碗,递给了绛春,“呐,给你。”   绛春愕然一愣,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待遇,他挠了挠头,“我不吃,春花姑姑吃吧。”   “让你吃你就吃,哪有什么有的没的。”李春华瞪了他一眼,把碗塞进了他的怀里。   就像当初塞白手帕似那般强势利落。   绛春有些怔忪,他看了一眼灶台位置,乔连连已经在准备下一锅的鸡蛋糕了。   再看一看其他小丫鬟,全都在认真品尝蛋糕,没有一个看他的。   “那我……谢谢春花姑姑了。”绛春瞟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匆促的说了一句谢谢,便往外奔。   李春花有些纳闷,不懂他去哪里。   直到片刻后,虞非城带着虞非钟出现在了门口。   捧着碗的碧松紧跟在他俩身后,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蛋糕,一边模糊不清的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有这待遇,竟然在主子之前吃到好东西,唔,真好吃,真香。”   【作者题外话】:先放个两更,脑袋疼,撸第三更中 第303章 不速之客   许是碧松吧唧嘴的声音太大。   连一向不动声色的虞非城都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绛春。   更别提李春花了。   她蹙着双眉,眼底满是疑惑,还带有一丝丝的伤心。   任谁把东西好心赠给一个人,结果这个人又赠给了其他人,也会不高兴的吧。   虽然碧松她也挺熟的。   “春花,来帮我搅鸡蛋黄。”灶台旁的乔连连不知道这里的风起云涌,还在努力的召唤人手,“流棋,流光,流影,你们六个全都过来搅蛋清。”   第一次做只是试水。   确定了可以做蛋糕,而且成品还不错,乔连连就开始大量的制作了。   当然,这个大量,是相对于第一次的试水而言的。   实际上,因为人手有限,她只做了四锅鸡蛋糕。   家里八个丫鬟,分成四队,由两个人轮流手动搅打,这样既不会太累,又可以多做几份。   蛋黄搅打起来比较简单,乔连连和李春花两个人搅了四份蛋黄。   也就半个时辰,四锅蛋糕就出来了。   这次可够分了。   乔连连让雅知把两个熟睡的妮子给叫起来。   中午吃过饭,两个孩子都有点困了,乔连连就让她们去厢房里歇息了一下。   结果一睡就是一下午。   如今被叫醒,虞非鹊率先揉着眼睛溜达了过来,“娘,好香啊,土窑又出什么好吃的啦。”   乔连连轻笑,切了一块蛋糕给她。   大闺女眼前一亮,扑过去就拿起蛋糕,塞进了嘴里。   虞非歌因为个矮腿短,跑的有点慢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先吃,嘴角全都是哈喇子。   “来,小歌儿也吃。”乔连连又给小闺女割了一块大的。   虞非歌抱着蛋糕闷头一啃,然后露出了见牙不见眼的笑。   通常她这么一笑,就代表食物绝对的美味。   乔连连轻吐了一口气,带着几个丫鬟开始忙碌制作晚饭。   虞非鹊在她旁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蛋糕,还略带试探的问,“娘,你现在跟爹……怎么样?”   这话问的。   乔连连瞟了她一眼,“你是指哪方面?”   虞非鹊噎了一下,“就是……就是你俩感情方面啊。”   没见过这么爱操心爹娘感情的孩子。   乔连连有些无奈,“我们挺好的,你这孩子,竟操心这些事儿。”   虞非鹊嬉皮笑脸,“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和爹嘛,眼瞅着你俩总算是情投意合了,我也着急啊,寻思你俩什么时候能永结同心,到时候娘正式成为了这清平郡王府的女主人,我们来找娘也就找的更理直气壮了。”   按照血脉关系,清平郡王妃就是几个孩子的小婶婶。   的确很近。   可永结同心这事儿,并不是她自己能说了算的。   乔连连想起无双长公主,想起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身份鸿沟,嘴角笑容淡去,“鹊儿,我也想通了,为什么非得要什么名分,又或者想成为什么王妃呢,做自己不也挺好的,我是乔连连,是四喜楼的二东家,也是东芝堂的神医夫人,这就够了。”   至于和季云舒白头偕老,同进同出,将来携手安眠。   乔连连从来没想过。   身份的鸿沟太难跨越,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让季云舒和长公主母子决裂,即使现在的季云舒义无反顾,但谁能保证将来的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因此责怪自己。   乔连连不敢赌,也不想赌。   反正现在的生活挺好,有几个孩子相伴,有生意可以赚钱,有美食研究,有端王妃瑞王妃做朋友,还有他同进同出,日日相伴。   和从前想比,说是神仙日子也算得上了。   虞非鹊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娘竟然从那个无坚不摧的女强人,变成了佛系小少女。   明明在生意上,在很多事情上,她都刚强无比,勇于前进。   怎么在感情上,就变成一个缩头缩脑的乌龟呢。   “娘,你是不是不喜欢爹了呀。”没经历过什么感情的小姑娘纳闷的问。   乔连连把菜扔进盆里清洗干净,嫣然一笑,“何出此言?”   “你要是喜欢爹,怎么会不想和他在一起?”虞非鹊一脸疑惑,“怎么会不想嫁给他为妻?”   乔连连洗菜的手一顿。   好大会子,她才低声道,“鹊儿,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未必就是占有,未必就是在一起。”   能在一起固然好。   可如果不能在一起,也没什么可以强求的。   “那,爹要是娶了别的女人,你能乐意?”虞非鹊最不喜欢别人说她“不懂”,当即倔强的赌气道,“娘你的脾气我们还不知道,别说爹娶了别的女人,就是爹多了个通房,你都会气得要死。”   当年的玉簪就是个好例子。   虽然乔连连没有对玉簪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但玉簪一出现,她眼底的光就黯淡了许多,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娘喜欢爹,但娘不强求嫁给爹。   可如果爹有了新欢,娘就会默默离开。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嘛!   这个时候的虞非鹊的确不明白,当感情升华到一定程度得,到与否的确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她将来会明白。   但也许,她永远都不会明白。   乔连连洗干净手,摸了摸大闺女毛茸茸的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   希望这个孩子,永远都不会明白。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乔连连端起菜盆,笑容满面,“晚上吃菜窝窝头,你打算吃几个?”   虞非鹊却不想就此挪开话题,她气呼呼道,“娘你回答我嘛,回答我嘛。”   乔连连被她晃的没办法,正准备敷衍她两句,冷不防一队人冲进了连心院。   “乔氏连连可在?”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喊道。   乔连连面色一变,条件反射的将两个闺女护到了身后,凝眉道,“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就闯进来?”   那人却毫不理会,仍旧大声问道,“乔连连可在?”   乔连连皱起眉头,冷声道,“我就是。”   那人顿时眼前一亮,直直的冲着乔连连就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乔连连猛地抬起了脚,对着来人踹了过去。 第304章 赐婚   对乔连连来说,这世界上只要是想伤害她孩子的,都照打不误。   所以她利落的抬脚,一百八十腿高抬腿,对着来人的头颅就劈了下去。   刚走到连心院门口的季云舒瞪圆了眼睛,紧赶慢赶着大喊,“连连,不要。”   乔连连已经劈到来人头顶上的脚迟钝了片刻。   这片刻,她脑袋中略过“放过这个人,会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以及“季云舒应该不会害她,看表情事情好像挺严重的”,最后变成了“算了就听他一次”。   这些思绪说起来挺长,其实也就片刻,乔连连硬生生控制住了高抬的腿脚,她那粉红色的绣花鞋,距离来人的脑袋,只有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不过好在是停住了。   季云舒长松了口气,大步奔过来,将乔连连揽至身边,对着来人歉意道,“让李公公受惊了,真是对不住,内子脾气暴躁,身手又过于利落了,还望李公公莫要见怪。”   李……公公?   乔连连还是头一次见到所谓的太监,她表情不变,眼底却有些稀奇之色。   只见那穿着一身便服的公公擦了擦头上的尘土,明明是受了惊,说话的语气却还是那般阴阳怪气,“咋家就是想凑过来给颁个圣旨,怎么就差点挨上这一脚,哎哟喂,这要是真打实了,明儿皇上就得让别人奉茶了。”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尽量委婉的道,“公公见谅,是乔氏粗鲁了,不过公公这么直接的扑过来,的确是有点吓人啊。”   言外之意,是你先动手的,不能怪老娘。   这传说中的奇女子乔氏,果然和普通姑娘不一样。   李建心底也起了点奇色,他睁大眼睛,将乔连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   长得倒也算姣好,就是身材略有些单薄,一看就不太好生养。   打扮的也很普通,丝毫看不出是个火热大酒楼的二东家,一双手倒是纤纤似玉,只可惜略有些粗糙,倒像是宫里经常做活的姑姑们的手。   李建想起皇帝寝宫里那些糕点,突然又不意外什么了。   “说起来,的确是咋家有些鲁莽了。”李公公露出了讪讪的笑,心底却有些腹诽。   还不是老皇帝,不甘心就此给清平郡王赐了这样一个正妃,心底气不过,特意嘱咐他要吓唬那女子一二。   因为之后就是赐婚圣旨,也不怕季云舒生气,还能给老皇帝出口气,简直一举两得。   可谁知道这女子太生猛太厉害,这一招没把她吓到,反倒是差点让老奴才的天灵盖被掀开。   李建再次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水,对着乔连连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   既然对方退了一步,乔连连当然也不会使脾气。   她十分得体的对着李公公行了个礼,“乔氏见过李公公,李公公安好。”   虽说现在她还只是个毫无身份的白丁,但没多久就会被册封成为清平郡王正妃,李建才不敢接她的礼,笑着闪了过去,“王妃客气了。”   “王妃?”乔连连被这两个字闪聋了耳朵。   李建含笑点了点头,又扬了扬手中的圣旨,眼底颇有些兴味。   无论是在传言里,还是刚才所看到的,乔氏这个女人都太过不同寻常,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女子似的。   但面对圣旨,面对她渴求了许久都得不到的东西,李建不相信她会和方才一样淡定自若。   说白了,老太监就是坏心眼的想看乔连连失神。   然而在他说完之后的十几个呼吸里,乔连连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就连眼神也没有任何改变,只有漆黑的瞳仁微微动了一下。   那神态,跟听到了“今天下雨了”一样。   李建不相信,又眨了眨眼,等了十几个呼吸。   然而乔连连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放弃了看热闹的心思,转而打开了手中的圣旨,清了清嗓子,念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有乔家女,贤良淑德,秀外慧中……故赐婚与清平郡王季子云舒,愿尔等琴瑟和鸣,花好月圆,钦此。”   皇帝的圣旨,打从一开口就得跪下。   乔连连虽然不太习惯,但还是被季云舒拉着跪在了地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的神智才彻底回笼,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倘若李公公知道乔连连刚才面无表情不是太过于镇定,而是因为震惊得太厉害,神智已经彻底飞出了九天之外,估计会狂吐一口老血。   “多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公公念完了圣旨,季云舒带着乔连连并几个孩子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等站起来,李建便笑嘻嘻的凑上前,“真是恭喜郡王,恭喜王妃了。”   这是讨喜的时刻,季云舒不动声色,递了个荷包过去。   李公公也不客气,收了放在袖中,又说了两句吉祥话,便被季云舒送着离去了。   清平郡王府的大道里,李建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他收养的儿子,李小公公歪着头问,“义父,你咋地不高兴呢,是因为皇上交代的事情没完成?”   李建摇了摇头,表情莫测,“这都是其次,完不完成了,还不在于你义父的一张嘴怎么说。”   “那义父是为啥子叹气嘞?”李小公公一脸迷茫。   李建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场景,咂摸了一下嘴,“你看那灶台上,放着好几块奇奇怪怪的东西,闻着就香哩,可惜咱没机会吃到。”   原来是因为吃的啊。   李小公公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义父跟着皇上多吃了几块糕点,心底也有点想法了哩。   可他一个太监,人家堂堂清平郡王王妃,咋可能专门照顾嘞。   李建再次叹了口气没说话。   爷俩正缓缓的走着,身后突然窜出一个眉眼好看的丫鬟,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笑嘻嘻地道,“李公公,这是俺们夫人做的一点吃的,给你带点尝尝,可别嫌弃啊。”   李建的双眼霎时就亮了,含笑道,“哪里的话,替我多谢谢王妃了。”   人呐,一高兴,自称都变了。   等那送糕点丫鬟走了,李建对李小公公比了比大拇指,“这个王妃,将来了不得。” 第305章 大反派闹别扭   连心院里。   李公公刚走,两个儿子就放学归来了。   虞非鹊嘴巴大,上来就把这喜事告诉了哥哥,还得意地展示了下圣旨,但没说是自己搞的鬼。   本以为大儿子小儿子会跟着一起高兴,结果肉眼可见的,虞非城的脸色耷拉了下来。   “娘,这是真的?”等李公公走的稍远了一些,大反派立马冲了过来,握紧乔连连的手,眼底有些不敢置信。   他最近一直在与赵家斗法,不知道虞非鹊的小动作,所以十分惊讶。   虞非钟一向少言寡语,但在这么大的事情面前,这孩子还是压抑不住震惊,红润的小嘴微张,“娘,这是真的吗?真的吗?”   虞非鹊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顺便,还rua了一下只知道吃蛋糕的妹妹虞非歌。   “小鹊儿。”虞非城敏锐的察觉到了身旁的异常,不等乔连连说话便扭过头,一双锐利的黑眼珠直瞪虞非鹊,“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老皇帝会突然给爹娘赐婚。   虽然是件好事,但这件事情不被自己知晓,不受自己掌控。   大反派表示很难受。   “我没做什么啊。”虞非鹊摊手耍赖,“我能做什么,你日日去上学,我日日来娘这里,就算想做什么,也没机会做。”   然而这话虞非城根本就不信。   他冷着一张面容,眼神犀利犹如含着利刃,“老实交代。”   大哥一出眼,虞非鹊就怂。   她认命的摆摆手,把跟季云舒的计划从头到尾,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   当讲到太和殿里爷几个对峙的时候,胆大狠戾如虞非城也是为了娘捏一把汗。   要知道,此乃兵行险着,要是老皇帝一时走岔了神,同意还好。   要是因此迁怒了娘,恐怕娘连这京城都留不住。   所以,他不免有些动怒,“这就是你出的招数?”   说起来,兄妹两个也就差个一岁。   可虞非城往日里太过镇定,也太过成熟,虞非鹊在心底尊敬他,同时也不免有些惧怕他。   听到他难得的呵斥,虞非鹊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爹……爹也同意了。”   于是大反派把眼神瞪到了清平郡王的身上。   大约是碍于对方是爹,他眼神没那么凶厉,但责备的意味依然很明显。   “为什么要这么鲁莽,倘若他不同意,甚至将娘驱逐出京城可怎么办。”虞非城沉声道。   季云舒摸了摸鼻子,莫名有点心虚。   但很快,他又找回了自己属于爹爹的威严,“你放心,皇上要是真留不下连连,我也会跟着走的,我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离开。”   这话说的,旁边的乔连连鼻尖有点泛酸。   季云舒嘴笨,还有点钢铁直男,情话素来不会讲。   刚才那番话,大约是他能讲出的,最动情的话了。   然而虞非城不知为何一言不发,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气了似的,转身就走。   但他没有出连心院,而是进了乔连连特意给他布置的书房。   乔连连有些纳罕地想要跟过去。   结果大儿子反手将门关上了。   头一次吃到儿子闭门羹的乔连连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看了一眼季云舒,意在询问:怎么了?   季云舒皱着眉头,满眼都是茫然:我也不知道。   没办法,乔连连只能看向大闺女。   然而此时此刻,全家人除了不动声色的虞非钟,全都陷入了同一种迷惘的状态。   一向息怒最不形于色的大反派生气了!   全家人都不知道为什么。   乔连连没了办法,只能看向另一个儿子,“钟儿,你知道哥哥怎么了吗?”   在她的记忆里,这两个孩子一样的心思缜密,一样的心机腹黑。   搞不好虞非钟能知道原因。   然而话是问出口了,虞非钟却一言不发,只拿一双葡萄似的眼珠紧盯着乔连连。   好大会子,那对小葡萄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烟雾。   乔连连的心底一揪。   五个孩子里,这个孩子最沉默,最不爱说话,性子内敛,也最没有存在感。   最开始是因为眼疾,后来则是因为形成了习惯。   不管虞非鹊怎么撩拨,这个孩子就是不爱讲话,最后全家人都没了办法,就放任他沉默,放任他性格阴沉。   乔连连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分东西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会少了这孩子一份。   也许正因为此,几个孩子里,除却年纪小的歌儿,可能就虞非钟最依赖这个娘。   “钟儿。”乔连连心疼的不能自已,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你若是有什么不快,且说出来,娘一定会改。”   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压着自己。   这个家里,都是爱你的人。   “对呀对呀。”虞非鹊在旁边飞快的点头,“钟儿,你是不是也生气了?快告诉姐姐,到底为什么生气。”   虞非钟咬着下唇没有讲话。   是乔连连鼓励地看着他,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家伙才下定决心似的,轻声道,“这京城那么大,那么冷。”   “娘若是走了,爹也会跟着,可我们呢?”   “没有爹也没有娘的孩子,即使有皇孙的身份,即使在东宫里住着,也依然找不到归宿。”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天天吃饱饭的人,你突然不给饭吃了。   即使住在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即使有人一直围绕着伺候着,但人心难以接受。   在这个比喻里,没了饭吃会死。   也许爹娘走了没那么严重,他们不会死。   但有些时候,行尸走肉,不一定比死了要好受。   而且,兄弟姐妹几个,那么努力,都是为了给娘一个依靠,给娘一个保护罩。   结果娘走了?   这个结局,虞非城接受不了,虞非钟也接受不了。   “娘,你明知道,我们都离不开你的。”小小少年哽咽着说完这两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也有个自己的书房,此刻钻进去,像回到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里疗伤似的。   乔连连怔忪在原地,好大会子,一颗泪水在眼角缓缓滑落。   季云舒感知到了她的情绪,单手揽住她肩膀,给予安全和慰问。   乔连连望了他一眼,情绪仿佛得到了宣泄口,泪水大串大串的掉落。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 第306章 哄儿子   等乔连连宣完了情绪,天色已经擦黑了。   她端起切好的蛋糕,凑到了大儿子的书房外,敲了敲门。   里头沉默了一瞬,传来大儿子清冽的声音,“我歇下了。”   这小子,还跟她闹别扭呐。   谁在书房歇下啊,撒谎也不打草稿。   乔连连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好笑。   一直以来,情绪都非常自持,既不会动怒,也不会过份喜悦的大反派,居然也能生气闹别扭了。   这让她有种自己儿子变成大猩猩的感觉,心底总有些新奇。   “城儿,你真歇下了?”乔连连故意道,“那你要是歇下了,我可就走了。”   说着,她故意动了两下脚。   书房里还是没什么动静。   乔连连只能拿出杀手锏来,“哎唷,这条路怎么这么滑,哎唷,我的脚。”   下一瞬,紧闭的房门被打开,虞非城像小旋风似的扑到她跟前,蹲着身体问道,“哪里伤了?哪里?”   好家伙,总算是上当了。   乔连连露出狡黠的笑,抬手握住了大儿子的胳膊,死活不松开,“臭小子,娘要不使点手段,你是不是就不出来了。”   虞非城这才意识到上当了。   他性格谨慎,心思缜密,按说这种低等级的骗术不会让他上当。   可有些时候啊,就是关心则乱。   确定了乔连连没事,虞非城就想站起来。   可后娘力气奇大,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饶是虞非城文武双全,一时也挣脱不开。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舍得太用力,怕弄伤了乔连连。   于是乎,娘俩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姿态。   乔连连坐在地上,一手端着蛋糕,一手握着儿子的手腕,满脸倔强。   虞非城半蹲着身子,胳膊被后娘拉住,姿态有点想起,但又起不来。   乔连连还好,毕竟是坐着,除了屁股有点冰凉,端着蛋糕的手略酸,其他没什么。   再说了,这蛋糕还能放地上,这下子,手也不酸了。   虞非城就可怜的多了,姿态不上不下,饶是他练过武扎过马步,时间一长也有些吃不消了。   乔连连看着大儿子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有些心疼,但还是强撑着道,“你这小子,不许走,有话就跟娘讲,干嘛生闷气。”   虞非昇闷闷的低着头,“没生闷气。”   吼,大反派还犟嘴。   乔连连胳膊一用力,大儿子就被拉着坐在了地上。   虽然青石面的地板冰凉,但乔连连还是肉眼可见到大儿子松了口气。   屁股凉归凉,起码姿态不难受啊。   “没生闷气,你这样还叫没生闷气。”乔连连剜了他一眼,“这两年你长大了,连话都不愿意跟娘说了,还知道跟娘生气了,哎,白养你了。”   这话有些酸腐,往常乔连连是死活讲不出来。   但今天为了激大儿子,她硬是含着泪讲了出来。   凄凄惨惨戚戚,乍一看好像还真有点内味儿。   乔连连拿着帕子,一边沾眼角,一边看虞非城。   大反派的表情果然有所动容,他认真的看了眼乔连连,低声道,“娘,我没有。”   “还说没有。”乔连连微微扬起声音,“你说你,今天下午是不是跟娘置气呢。”   虞非城抿了抿嘴还没来得及说话。   乔连连补了一句狠的,“不能撒谎,撒谎娘就消失。”   大反派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惊慌了一下,脸色甚至都白了,他颤抖着双唇,好大会子才道,“我不撒谎,我是生气了,我生气娘和爹怎么可以离开我们,你说过会一辈子当我们的娘,一辈子不会离开我们的。”   就像虞非钟所想的那样。   虞非城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护乔连连。   如果有一天乔连连不在了,那他的一切行为都失去了意义。   “娘。”虞非城抬起头,一张清隽秀气的脸上满是惊惶,“以后,我是说以后,你会离开我们吗?”   大反派的情绪太真实,太浓烈。   乔连连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拿这种话伤害孩子的内心,虽然最初的目的是为了让孩子说实话,但真的看到虞非城因此受限,乔连连内心又满是内疚。   冰凉的青石板上,她反手抱住了大儿子。   “不会,一定不会。”乔连连语气郑重,“娘跟你保证,就算有朝一日,娘离开了你爹,都不会离开你。”   行走至今,几个孩子已经嵌入她的生命里,成为她的骨血。   她没办法想到,彻底离开孩子们是怎样的感受。   如小胖子,不过是两三个月没见到,乔连连就已经抓心挠肝,往边疆捎了好几次吃食过去了,至于来往信封,更是不计其数。   假设一下,小胖子以后再不会出现,再不会乖巧的叫她娘,大口的吃肉。   乔连连一瞬间就不能呼吸了。   “娘。”虞非城看到了乔连连痛苦的表情,也有些慌了,“你怎么了?”   乔连连这才缓过神,拍着大儿子的头感慨道,“就是想象了一下,以后不出现在你们身边会怎样,结果我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你这孩子,娘是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虞非城的眼底有晶莹一闪而过。   尽管他是本书最大的反派,尽管他腹黑冷漠做任何事都胸有成竹,尽管他是皇长孙,可以跟赵家斗的死去活来而不落下风。   但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不想失去娘的孩子。   乔连连松开大儿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   虞非城这才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他情绪内敛,甚少哭笑。   虽说这个微笑弧度小的可怜,但在虞非城身上也是非常罕见了。   “娘,今天赐了婚,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因为我让你不高兴了,我错了。”很快,大儿子低头认错。   乔连连欣慰的拍了拍他的头,“好孩子,赶紧起来吧,咱坐这么久,屁股也挺凉的。”   最重要的是,大儿子哄好了,还有个小儿子呐。   虞非城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还孝顺的把乔连连也扶了起来。   娘俩有说有笑的转过身,正准备离去,冷不防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季云舒,还有他落寞的眼神。   乔连连的眼角疯狂的跳动了两下,正想叫住他,男人却转过身,不声不响的离去。   哎,造孽……   【作者题外话】:今天的剧情还喜欢吗,喜欢看完投个票来吧,顺便感谢一下群里的小伙伴,爱你们。 第307章 心贴心   夜色黢黑。   寂静的连心院里,乔连连眼角抽搐的看着季云舒缓缓离去。   她张嘴叫了两声,可男人头一次不理会她,仍旧自顾自的离开。   乔连连叹了口气,回望了一眼虞非城。   大儿子嘴角似挂着一抹无奈的笑,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娘还是过去哄哄吧。”   爹虽然平日里坚强沉静,可到底也是个人啊。   是人就会有伤心难过,就会有悲伤哀恸。   不过虞非城相信,只肖娘哄上两句,爹就会转阴为晴,喜笑颜开的。   “去吧娘。”大儿子轻轻推了一把乔连连,“钟儿那里有我。”   乔连连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虞非钟的书房,长叹一口气,朝着季云舒的方向追去。   家里一共三个男人,结果个个闹起脾气。   乔连连这个大家长也是难为的很啊。   季云舒的步伐很大,但却意外地缓慢。   乔连连追过去的时候,他才将将出了连心院。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故意等待什么。   “云舒。”乔连连唤了他一声。   男人抿着嘴没有回头,但步伐却愈发的迟缓,一举一动都好似被放慢了。   于是乎,乔连连轻而易举地走到了他的旁边,拉住了他的手腕。   “云舒。”乔连连轻声呼唤,“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男人别过头,声音闷闷,“没有。”   乔连连额头上落下一滴汗。   不高兴的那么明显,还否认,男人都是这么口是心非的动物吗?   “真的?”她挑着眉问了一句。   季云舒“嗯”了一声。   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也鲜少回答的这么冷淡。   乔连连嘴角勾起一摸淡笑,嘴里却道,“既然你没有生气,那我就回去哄钟儿了,这孩子还委屈着呢。”   说着,她作势转身抬脚。   下一瞬,手腕却被人死死的握住。   乔连连回头,就看见男人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瞳仁里满是控诉。   “连连,我知道是几个孩子先遇到你的,但在你的心里,我真的没有几个孩子重要吗?”季云舒也不是矫情的人,略一停顿,便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乔连连顿时无奈的笑了。   老公和孩子谁重要?   把这个话拿去问已婚妇女们,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说孩子重要过老公。   对乔连连说,即使这几个孩子并不是她生的,但相依为命的这几年,在几个孩子过份的乖巧懂事下,母子感情早已催化到了另一种状态。   说一句比肩亲生也不为过。   而其中有乔连连耐心温柔的成分,也有几个孩子患得患失的缘故。   他们失去了亲生母亲,又被亲生父亲抛弃,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心底是没有安全感的。   乔连连的出现给予了他们安全感。   虽然她身体只有十几岁,但三十几岁的成熟心理,还是成功的让几个孩子将她视作了依靠,视作了背后的大山,视作了不可舍弃的心理慰藉。   在这种情况下,乔连连完全不可能抛下几个孩子不闻不问。   可季云舒又是另一种状况了。   他们是有感情没错,但并没有达到一种无坚不摧,为之放弃一切的状态。   最起码,季云舒如果是为了乔连连放弃清平郡王的身份,乔连连是肯定不同意的。   她还要反过来劝他,不要鲁莽,不要冲动,不要等以后日子过得不幸福,再埋怨为她放弃所有。   相较于亲情,爱情总是显得那么不牢固,不可靠。   在平淡的日子里,无尽的鸡毛蒜皮中,亲情一如既往,爱情却有可能逐渐消失。   所以乔连连说,也许有朝一日她可能离开季云舒。   这并不意味着季云舒在她心里的地位比孩子们低。   这只是代表了,在乔连连心里,爱情远远没有亲情来的坚固稳妥,让她信赖。   仅此而已。   但这些话,乔连连没办法讲出来。   此时此刻,连心院门口。   季云舒漆黑的瞳仁紧盯着乔连连,像是要将她看穿看透。   好大会子,乔连连才斟酌了词汇道,“你们都是我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但除了先太子妃,如果有人跟我争当孩子们的娘,我会吃醋,会吵架,会跟那个人争夺。如果是有人跟我争夺清平郡王妃,那我可能会选择退让。”   季云舒的嘴角颤了颤。   他想质问一句,为什么退让。   转瞬想到什么,又瞬间没了质问的心思。   男人低下头,双眸认真地看向女人。   女人也仰起头,静静地望着他。   然后,季云舒看到了乔连连眼角的泪。   他的心剧烈一颤,什么心思都没了,双手抬起,将她圈进自己怀中,认真道,“连连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跟你争夺清平郡王妃的位置,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可能我都会扼杀在摇篮里,我不会给你退让的机会的。”   这话说的霸道,但乔连连却开心的笑了起来。   相较于亲情,爱情更需要小心翼翼。   但很感谢,她遇到了一个愿意小心翼翼对待爱情,对待她的人。   来到这异世快两年的时光,甚少落泪的铁娘子乔连连,伏在季云舒的怀里,眼泪簌簌下落。   季云舒虽然没落泪,但眼眶也有些发红。   漆黑的夜色。   寂静的小院门前。   两个本就心连心的人抱在一起,彼此双方的体温透过偏薄的衣服穿透到对方的身体里,将周围的空气都带的灼热不说,还让两颗心愈发的贴近,相知。   连心院门口,几个孩子默默地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后退着离开。   等走的稍有些远了,虞非城拍了拍弟弟的头,“听到娘的话了?”   小小少年点了点头。   “听到就不要生闷气了。”虞非城嘴角微翘,心情显然是不错。   虞非钟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我没有生闷气。”   虞非城微微颔首,正要说话,小家伙补了一句,“我是光明正大的生气。”   是哦,比起大哥突然耷拉脸走人,小家伙至少还含泪的哭诉了一番。   是挺光明正大的。   虞非城嘴角抽了抽,双手背在身后,大步地离开了清平郡王府。   天色已经黑了,他们兄弟姐妹都得赶回东宫了。   以前走的时候都要跟爹娘挥手。   但这次,就不打扰他们了。 第308章 季家来人   头天圣旨才下,第二天消息就席卷了京城。   别人不知道,反正无双长公主第一时间杀进了皇宫,追着老皇帝询问,为什么要给自己儿子赐这种婚。   据说无双长公主简直暴走,就差揪老皇帝胡须了。   好在老皇帝也早有托词,直言这是云舒自己求的,他也是被磨的没了办法,才赐了婚。   长公主才不信。   但不知为何,她逐渐平静了下来,没有继续闹腾。   老皇帝长舒了一口气,劝了妹妹两句,无非是让她早点想通,乔氏其人终归也还可以,虽然不如京城的大家闺秀,但对季云舒来说,总比没有强。   二十七八岁的大龄男青年,在京城,除了季云舒,也就江家白隐了。   江白隐醉心医术,这两年一直在外地漂泊,不曾回京城,也就罢了。   季云舒却是一直在眼皮子底下,还能坚持不娶妻,可见其性格顽固程度。   如今难得他自己点头了,愿意娶媳妇了。   老妹妹你不早点去办婚礼,还在这里折腾啥呢?   老皇帝亲切委婉却不失犀利的问了长公主两句。   长公主越来越沉默,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李建代老皇帝把长公主送到了大殿外,目送着远去了,才颤巍巍的回了内殿,问道,“皇上,长公主就这样走了?”   天知道,无双长公主每次不达目的都是不罢休的,怎么这次才闹了盏茶时间就离去了。   还是那样一副表情走的。   老皇帝老神在在的捋了捋胡须,“也许,她自己想通了吧。”   不想通也没关系。   只要不为难自己,怎么都行。   老皇帝嘿嘿笑了两声,眼底浮现出一种“看好戏”的光芒。   李建咧咧嘴,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要说这京城里,被这道圣旨震惊了的,不光无双长公主。   还有赵韩孙李四家。   不过,无双长公主是不高兴,是闹腾。   赵韩孙李却是高兴的直咧嘴。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乔连连背后毫无势力,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要知道,京城儿女联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是强强联合。   如清平郡王,要是娶了哪个大臣的女儿,就相当于虞非昇多了一家对手。   好在季家这个儿子太傻,没娶个强有力的妻子,反而找了个毫无背景的小可怜。   虽然乔连连有四喜楼,有几个王妃做好友,但那关系跟亲爹娘可差远了。   在赵韩孙李四大世家眼里,简直毫无威胁力。   如此一来,心头大患登时去了一半。   赵家人高兴的,神清气爽,走路都要轻快许多。   这消息传到了季云舒的耳朵里,他只冷笑,并叮嘱己方人莫要因此跟赵韩孙李四大世家起冲突。   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他能娶到连连就行。   这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但很快,当季家人找来的时候,季云舒就不高兴了。   清平郡王被赐婚,虽然听起来没季家什么事儿,但季云舒毕竟是季家的子孙,所以季家人还是非常主动地操心起了这些事。   找上门来的是季昌宏,季云舒的二叔,跟着他来的,是他的嫡亲儿子季云墨。   两个人一进门便直奔季云舒的书房。   好在季云舒已经下朝归来,正在书房里批改公文。   一般情况下,书房都是禁地,所以侍卫不允许他们进入。   还是季云舒听到了外头的吵嚷声,顿了顿笔,叫侍卫把他们放了进来。   “二叔,云墨。”他很是礼遇,“不知找我何事?”   季家毕竟是父族,季云舒并没有自称本王,给足了季二叔面子。   季二叔满足的摸了一把胡须,“找你肯定是有事儿,没事儿来找你干嘛。”   这话颇有些不客气。   季云墨拽了拽自己的亲爹,提醒他这里是清平郡王府,又冲着季云舒轻笑,“堂哥,是家里听说了你赐婚的消息,准备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需要帮忙的。”   一般人结婚,家族里肯定是要帮忙的,这体现了一个姓氏的团结,也证明了这个人并非势单力薄的活在世界。   对一个人来说,家族是很重要的东西。   季二叔这话虽然有点摆长辈的谱,但他毕竟是主动来帮忙,所以季云舒并没有因此生恼,反而轻笑道,“季家愿意帮忙,自然是极好的。”   季家也是个大族,里头有稳老持重的长辈,有经验丰富的婶娘,他们愿意帮忙,季云舒自然愿意接受。   “那你过几天把那个乔什么的叫过去吧。”季昌宏摆了摆手,“怎么说都是季家的媳妇,还没见过季家的老祖宗呢。”   季云舒皱了皱眉头。   他不喜季昌宏这样称呼乔连连,纠正道,“她有名字,叫乔连连。”   “管她叫什么呢。”季二叔直摇头,“反正你记得,让她过去就行。”   言语之中,还是没把乔连连当回事。   季云舒失望的叹了口气,目光也没之前柔和了,“你们放心,有空我会带连连回一趟季家的。”   “一趟?”季昌宏声音骤然抬高,“云舒,你别忘了,你可是季家的子孙,如今你终于要娶媳妇了,怎么能只回去一趟呢?”   季云舒的眉头骤然紧皱。   他目露冷意,淡淡的望着季昌宏,轻声问,“那敢问二叔,云舒应该怎么做才合适?”   “自然是要回去一直住着了。”季昌宏来之前还有些畏惧这个不怎么见过面的侄子,但此刻,看季云舒一直耐心听讲,他彻底膨胀了起来,“你是季家的子孙,自然是要住在季家了,上孝敬长辈,下疼爱弟妹子侄,好好地为季家做贡献。”   “不仅如此,你还要……”   眼看着季昌宏要长篇大论了起来,一旁的季云墨急了,拼命拽他爹的袖子,想让他爹住嘴。   然而上了头的季二叔根本刹不住闸,一张嘴滔滔不绝,一直说了盏茶时间。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说的最多的就是,季家的荣誉感,为季家做贡献,要成为让季家荣耀的子孙。   然而季云舒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前半截,几乎是在皇城内长大。   季家的荣誉感,与他何干?   【作者题外话】:妈哟,今天怕是有点晚了,我得冲第三更了 第309章 所谓至亲   季云舒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性格。   他一直在听季二叔的长篇大论,即使内心已经风起云涌,也不妨碍表面上淡定如斯。   倒是季云墨,急的额头都要出汗了。   他记得大伯出门前没让爹说这些话啊,也记得进门的时候跟爹叮嘱过,只询问一二,不要说太多话。   结果怎么就刹不住闸了呢。   “爹,爹,别说了。”季云墨擦着额头,捏着季昌宏肩的手暗暗用力。   他也是习武长大,手上没用劲儿也就罢了,一旦用劲儿,疼痛感就上来了。   季昌宏嗷了一声,终于住上了嘴。   季云墨长舒一口气,放下湿漉漉的袖子,急促道,“爹,你忘了出门的时候大伯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季昌宏怔了一下,回忆道,“没忘啊,他让我找到云舒,跟云舒说一下回家办婚事儿,再跟他讲一下家族里的事儿,让他记得,他始终是季家的人。”   季二叔有点委屈,他明明是贴合了主题,一点都没跑题啊。   季云墨扶着额头,一脸的后悔。   他为什么要跟着他爹来清平郡王府,他为什么要掺和进家族的事情。   做堂兄的乖堂弟不好吗?   众所周知,清平郡王和其母关系平淡,和其父更称得上是淡漠。   季云墨以为,父子亲情是改不了的,血脉至亲是淡不掉的,所以他才愿意硬着头皮来这一趟。   结果……   真是错到了极致。   季云墨都不敢抬起头,看堂兄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别说堂兄了,就连他都觉得亲爹说的扯淡。   什么家族荣誉感,什么为季家奉献。   季家对季云舒做过什么了吗?   人家小时候是在皇城里长大,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挣了战功,回了京城,就被赐封了清平郡王,同年赐清平郡王府。   这么多年了,季云舒不怎么去季家,季家也不过问他如何长大。   季家对季云舒的贡献,可能就是一个姓吧。   现在,人家要结婚了,季家舔着脸上门,要奉献,要面子,要办婚礼。   这是把季云舒当傻子啊,还是不把无双长公主放在眼里?   季云墨觉得,自己的大伯和自己的亲爹,脑子肯定抽了。   他头也不敢抬的道,“堂兄,你莫要不高兴,我爹他喝多了,说的都是些醉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只能把一切都推给喝醉了。   还好季二叔平时极爱小酌,出门前还嘬了两口,此刻一闻也是有淡淡的酒气的。   所以推给喝醉了,合情合理。   完美。   季云墨在心底庆幸着。   “我知道。”回应他的,是季云舒淡漠到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季云墨的心更虚了,“季家的确是想对堂兄的婚礼出力一二,但绝没有其他的想法,倘若堂兄愿意,让未来嫂子见见季家人也可。要是堂兄觉得没必要,也可以不见。”   这话说的有些谦卑了。   一旁的季二叔非常不乐意,“都要嫁进季家当媳妇了,怎么能不来季家,别的不说,公爹能不见吗?”   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即使季云舒跟亲爹关系并不好,但为了面子上过得去,乔连连还是得拜见一下公爹。   当然,也只是拜见一下而已。   然而下一刻,季二叔语气一转,又道,“还有我这个二叔,二婶,还有你三叔三婶,你大姑姑小姑姑,这可都是至亲,能不见吗?”   季云舒垂下头,轻轻一笑。   他情绪克制的极到位,即使内心已经不屑到了极点,但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笑声更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心虚到了季云墨这种程度,才能听出这笑声中的冷嘲。   他赶紧再次拉了拉亲爹的手。   如果不是堂兄在这里,他简直要扑上去捂住亲爹的嘴了。   不会说话您就少说两句,成吗?   “至亲?”季云舒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两个字。   对他来说,季家的人从来都不是至亲。   可惜的是,他们好像不太明白。   “对,就是至亲。”季二叔却一脸认真地点着头,“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赶紧带着你那媳妇回季家拜见拜见,挑个好日子……”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因为季云墨已经拉着他退出了书房,并丢给了季云舒一句话,“堂兄,我们还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   按说这样有点不礼貌,但他已经顾不得了。   比起彻底惹怒堂兄,让堂兄发火连他这唯一关系还不错的堂弟都断了,还不如早点拉着自己爹走。   “季云墨,你小子干什么。”季二叔却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良苦用心,路上还在抱怨,“我在跟云舒说话,你怎么突然把我拽走了。”   要不是力气没自己儿子大,季二叔才不甘心就这么被拽走。   季云墨却没工夫理他,更没工夫跟他解释什么。   走吧,走吧,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比什么都强。   爷俩逃也似的回了季家。   季云舒得到禀报后,在书房里坐了半天,终于还是背起双手,去了一趟连心阁。   乔连连正在试图提取奶油。   从牛奶里提取奶油,是个比较困难的活计,她已经试废了几桶牛奶,却还是没能做出来奶油。   好在乔连连在这方面耐心一向很足,即使旁边一堆废料,也没有任何沮丧和不耐烦。   季云舒最欣赏她这一点,默默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在纯白色的液体里搅合,只觉得心底的乌云一点点被吹散,近而消失不见。   “咦,你怎么来了?”乔连连从牛奶中抬起头,才发现季云舒过来了,“今天不忙公务吗?”   身为皇帝重视的臣子,季云舒向来忙碌异常,乔连连都习惯了。   “忙。”季云舒沉默了片刻,老老实实道,“但是,刚才季家的人来了。”   “什么人?”乔连连楞了一下。   季云舒以为她没听清,重复了一遍,“季家的人。”   其实乔连连不是没听清,只是来京城那么久了,都没见过季云舒跟季家除了季云墨以外的人有过联系,所以她一直下意识的忽略了季家的存在。   今天头一次听到,有点不敢置信罢了。   好大会子,她才问道,“季家的人来干什么?”   季云舒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起初,乔连连也是气不过,连表情都狰狞了。   后面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把牛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转了口风,“去,为什么不去,我们要去季家。”   倒把季云舒弄得一愣一愣的。   【作者题外话】:卡点,哭。你们猜猜连连为啥要去,明天解密哈。 第310章 季家有邀   其实乔连连都懂。   她这身份,真正为子孙着想的家族,其实都应该是不太高兴的,便是碍于圣旨的缘故不得不受了,也不会有几分好脾气。   所以一开始,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长公主的狂风暴雨。   可谁知,长公主这边还没开始电闪雷鸣,季家却先闹腾了起来。   这闹也没闹到关键地方去,里里外外就是想让久不归家的季云舒趁机为季家所用。   至于季云舒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他们完全不在乎。   呵,这比长公主还要冷漠的家族。   按照季云舒的性子,大约就是不用搭理,直接无视,只需要走个过场即可。   但乔连连却不这么想。   大虞王朝重孝道,单看在顾家村发生的事就知道了。   有些时候,爹娘过份,没关系,因为生了你,就是一项天大的恩情,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那种。   子女要是过份,后背脊梁骨能叫人家戳破。   同理放在京城也能适用。   先不说目前季家只是让季云舒对季家多贡献些力量,在百姓眼里都是正常的,不算什么过份之事。   就算季家真的对季云舒过份了,别人顶多议论一下季家压榨人,不会说太多。   反之,季云舒要是对季家做点什么,大家就会觉得清平郡王做人不行,不孝,人品三观有问题,说不得在公务处理上也有问题,进而怀疑到其他。   可以说,因为一个不孝,能把一个人全盘否定了。   乔连连不能让季云舒吃这个亏。   所以她斩钉截铁的道,“去,这个季家,我们一定要去。”   一直以来,都是季云舒保护她,保护几个孩子。   这一次,也终于轮到她保护这个男人了。   季云舒仿佛也看懂了乔连连眼底流转的光华,他微微一笑,没有再阻拦什么。   就像乔连连信心十足的想保护他。   他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在季家护她安全无虞。   更何况,他们还有几个优秀的孩子。   隔天。   也不知道季二叔在季家说了什么,季家人给乔连连下了邀请帖。   帖子里说,老皇帝在圣旨里没有明确成婚日期,季家人想合一下他们的八字,顺便请得道高僧算个合适的日子。   这看起来是给不错的消息,乔连连欣然答应,并顺势邀请了两位公主同行。   对两个大小公主来说,这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纷纷吃着娘做的东西,对着娘疯狂点头。   好家伙,就这么定了。   三天之后,乔连连换上自己斥巨资购买的衣裳,戴上季云舒送的红宝石发簪并耳饰项圈一套,富贵逼人的去了季家。   蕙公主灵公主两个人穿着精致的衣裙,贵气十足的跟在后头。   乍一看过去,娘仨不像是赴邀作客,倒像是微服出巡。   季云舒眼角抽了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绣着四爪蟒蛇的郡王袍服,心里瞬间又平衡了。   虽然季家没邀他,但他可是“自己人”,回一趟“自己家”应该也是没问题吧。   于是乎,堂堂清平郡王一屁股坐进了乔连连的马车里,并两个闺女一边说笑,一边前往季家。   一辆平凡的马车。   一个老实的赶车侍卫。   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任谁也想不到,这一个小马车里,坐着三个有封号的贵族。   乔连连大约是里头身份最低的一个了。   但她一点都不心虚,因为这三个贵族都听她的。   这不,两个小的正叽叽喳喳的问她,“娘,我们到了季家要怎么办。”   “娘,季家人要欺负你,我们跟她们没完。”   乔连连不禁扬唇微笑,心底升起满满的自豪。   从清平郡王府到季家的距离不长也不短,娘几个坐在车里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   “老实侍卫”绛春敲了敲车辕,勉强中断了马车里的欢声笑语,“爷,夫人,两位公主,到了。”   乔连连清了清眼底的欢愉,转而恢复冷静自持。   大小两个闺女也是一秒变脸,从喜笑颜开的小可爱,变成了矜贵高傲的皇家公主。   季云舒又是抽了抽嘴角。   或许这一马车的人里,只有他表情变化最小,神情变动也最少了吧。   唔,大概这就是女人吧。   季云舒一边沉思,一边迈着大长腿跃下了马车。   乔连连紧随其后,被季云舒单手接住,借力打力,没用多少巧劲儿就已站在了地上。   接下来是虞非鹊,她也生的身高腿长,轻轻松松就跳了下来。   路人看到了,不免就是感慨一下这一家人都伸手利落,身材窈窕,就连下个马车都一个赛一个的优雅动人。   然而下一刻,一个肉嘟嘟的小姑娘,笨手笨脚的从马车里爬下来,站在车辕上,也不敢下跳,就这么直直地张开双手,一副等抱的姿态。   “小歌儿,你自己下来啊。”虞非鹊故意逗妹妹。   虞非歌呆了呆。   一直以来,都是爹娘抱着她上上下下,从没让她自己上下过。   “我,我不敢。”小姑娘委屈的扁扁嘴,“歌儿想让爹娘抱。”   她身高还没过车辕,再给三个胆子也不敢自己跳下来啊。   不过姐姐都这么说了,不跳是不是不太好。   虞非歌眨巴着眼睛,呆萌乖巧的望着前方,似乎在认真思量着什么。   乔连连心中不忍,想要过去把小闺女抱下来。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肉嘟嘟的小胖闺女竟然俩眼一闭,像个肉球似的从车上扑了下来。   乔连连心底一惊,赶紧张开双臂将小肉球接住。   好险,并没有擦伤到哪里,也没跌出“哇叽”的声音。   乔连连抱着虞非歌,语带责备,“小歌儿,怎么忽然跳下来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虞非歌扁扁嘴,“歌儿只是觉得,姐姐都这么说了,歌儿要是不跳下来,好像很不勇敢。”   好家伙,三言两语,姐姐虞非鹊就收获了爹娘各两枚大白眼。   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只能憋着嘴在一旁站着。   “好了好了,还是赶紧进季家吧。”季云舒在一旁打圆场。   乔连连这才把虞非歌放下,娘俩手牵着手,进了季家大门。   一旁围观的路人看完了全程,不禁流露会心一笑。 第311章 谁给谁的下马威   季家是曾经的十大世家之首。   之所以用曾经,是因为十几二十年前季家的确很辉煌。   老家主位至首辅,同时兼着国学院老师的职务,桃李满天下。   老大季昌荣尚了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官至兵部侍郎。   老二季昌宏稍微惫懒了些,但也考上了举人,眼瞅着就要做官。   一门三官,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光明坦途。   然而不到两年,季家的这份辉煌就断掉了。   这一切,都起源于那一场“妒争”,这是季家人都最不愿意提及,但又不得不提及的事情。   那年,长公主将将生下季云舒,本该好到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关系意外的有些冷淡。   季昌荣不知为何,总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   长公主心底生了疑,便使了人去调查,结果这不查不打紧,一查直接怒不可遏。   原来季昌荣在外头置办了妾侍。   在大虞王朝,尚了公主的驸马允许入朝为官,却不允许纳妾。   只有公主允许,且四十无子的情况下才会被破例允许纳妾。   可现在,季昌荣竟然纳了妾侍,还是那种最无名无非,最恶心人的外室。   长公主脾气本来就不好,生了孩子之后又处于轻微的抑郁阶段,当下便直接爆发了。   她念着季云舒刚出生,念着夫妻情分,想铲除了外室,勉强重新过日子。   可季昌荣却香水着了迷似的,一直惦念着外室,放不下外室,甚至因为外室愈发模式长公主。   也就是那个时候,长公主逐渐看透这个男人。   最初的感情都是喂了狗,倘若她不是有个皇帝哥哥做护身符,也许在毙了那名外室后,她这正头娘子也会做到头。   狠,是季家人骨子里的通性。   无情,也是他们最习惯的态度。   在季老家主因为季昌荣所做的事气病后,这位季家长子没有侍奉老父亲,竟然掉过头又纳了一个妾侍,连弟弟的仕途被断掉都在所不惜。   长公主则比他更狠,你纳,我杀。   一个,一个,又一个。   到最后长公主疲倦了,给季老家主送完终以后,她便住回了自己的长公主府。   因为有子,又给长辈送过终,还是有名有号的长公主,季家是没资格休妻的。   长公主似是心灰意冷了,也没提过休夫。   于是到今天,无双长公主和季家现任家主依旧是夫妻关系,只是已经二十年不曾居住在一起罢了。   只可怜了小云舒,谁都无心教养他,只能被寄样在皇宫里,伴着太子长大。   可能外人觉得,他正是因为此,才得了帝王重用,得了清平郡王的封号,他是幸运的。   可对季云舒来说,并不一定如此。   在皇宫里,舅舅虽亲,却终究不是生身父母,更何况还有不熟悉的宫妃,比他大好些的皇子公主,想要欺负他一个无人照顾的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往事不可回溯,但却能从季云舒的性子里窥出一二。   真正在爱和包容下长大的孩子,是天真烂漫,是无忧无虑,有点小调皮,还有点小慵懒。   像小歌儿,她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从懂事开始眼里心里就只有乔连连。   她被爱包围着长大,性子便是家里几个孩子最爱撒娇,最会耍赖的。   与之相反的是其他四个孩子,活泼归活泼,行为习惯里却不免多了几分谨慎,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用逆向思维推理,季云舒如今的性子偏沉默,足以证明了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幸福快乐。   而且这一切,都是这位季家家主造成的。   反观长公主,竟颇有些可怜人的滋味。   乔连连走在季家宽敞的道路上,脑中不自觉浮现了这种想法。   她反复咂摸了几句,末了,有些无奈的摇头一笑。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在听季云舒仔细讲季家这段往事之前,无双长公主在乔连连心里都类似于“女强人”和“女恶霸”的形象结合体。   谁知道今天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无辜可怜的小白兔形象。   然而无双长公主怎么可能是小白兔呢,她的所作所为又哪里有小白兔的影子。   乔连连轻轻地叹了口气。   季云舒听到了,还以为她是紧张了,不由得担心道,“连连,若是不舒服,我们便回去吧。”   乔连连摆摆手,“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季云舒便没再说什么。   前头带路的季家门房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带路的步伐也快上了不少,生怕这几位还没见到家主就离开了。   好在没多久,季家的主院到了。   因为长公主还是季家家主夫人,又是皇家人,季昌荣只敢抬小妾,想娶个正头夫人却是不敢的。   所以今日接待乔连连的,是季家二夫人,季昌宏的夫人。   这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女子,看起来不如长公主年轻,模样年轻时应是不赖,尖下巴大眼睛,可惜年纪大了没养上来富态,相对应的人就太过柴瘦,露出来微高的颧骨,显得人有些刻薄。   “二夫人,乔夫人来了,郡王来了,还有两位公主也来了。”门房将人带到,恭敬禀报后退下。   原本等着给乔连连一个下马威的季家二夫人猛地睁大了眼睛,目光落在虞非鹊和虞非歌的身上。   对于这两个遗珠公主,她也是早有耳闻,没想到竟是在这种场景下见到。   季家二夫人一边心底鄙夷着,面上却不得不恭敬站起,“妾身见过两位公主。”   无论如何,是皇家人,着皇家姓,她这种白身就必须要见礼。   虞非鹊十分矜贵的摆摆手,“二夫人不必多礼。”   虞非歌也学着姐姐的样子点了点头。   季二夫人被丫鬟扶着站了起来,目光挪到了乔连连的身上。   刚才她因为身份原因不得不对着两个公主见礼,现在她好歹是季家的当家夫人,乔连连才是无身份的白身,还是个小辈,她是不是也该跟自己见礼了。   等她见礼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让她好生在地上蹲一会,不能让她立马起来。   季二夫人心底思虑着,嘴角挂起一丝得意地微笑。   然而等了一会又一会,乔连连都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季二夫人的表情挂不住了。   【作者题外话】:先,先放两更 第312章 意料之外的人   季家主院的待客正厅里。   季二夫人站在原地,目光冷了又冷,脸色变了又变,好大会子,终是忍不住道,“敢问侄媳妇,为何不跟我这婶娘见礼,难不成我配不上你的礼不成?”   有些时候,双方对峙,比的就是一个气势。   乔连连不说话,始终静默的站在原地,眼神沉静,神容淡漠。   反观季二夫人,一张嘴,就落了下风。   “叫婶娘就不必了,连连还没过门呢,万一把她羞到了怎么办。”季云舒微微一笑,“不过给季二夫人见个礼,还是应当的。”   说着,他并乔连连两个人,一起给季二夫人行了个简易的礼。   然后不等季二夫人说话,又双双站了起来。   把正准备施展一下长辈威风的季二夫人给气了个仰倒,一时间连精心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来。   乔连连心底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含笑道,“久仰季二夫人大名,今日头一次见到,果然是和传言中一般年轻漂亮。”   对付男人,夸他厉害有能力。   对付女人,夸她年轻过又漂亮。   稳妥,不出错。   果不其然的,季二夫人本来紧绷的面容缓和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浅笑着道,“老了老了,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能比了。”   不说虞非鹊鲜嫩可人,就连乔连连都比她年轻漂亮了不知几何。   季二夫人叹了口气,眼底有嫉妒一闪而过。   年轻啊,漂亮啊,时光啊,谁不想要,可谁又能得到。   “夫人可不老。”虞非鹊笑着接口,“和同龄的姑姑们比起来,夫人不知道年轻了多少呢,说是我们的姐姐都有人信。”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季二夫人还是喜笑颜开,“公主严重了,妾身一把年纪了,自己还是清楚的。不过我的确是要比几个朋友要稍显年轻一点,多亏了日常保护得当,我每天都擦那个油脂的。”   虞非鹊咧咧嘴,“难怪呢,看来夫人用的油脂是极好的了。”   “都是我们家老爷买的。”季二夫人一副滔滔不绝的架势,“油脂都是质地极好的,别人想买都买不着,只有我们老爷才能拿到,价格也贵的很,二两银子才一小盒,用上几天就没了,真是用一次心疼一次,要不是老爷心疼我,也不舍得买这么贵的……”   眼看着季二夫人要把府里的事儿尽数讲个底朝天。   一直躲在内室的季三夫人坐不住了。   她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季二夫人的滔滔不绝,然后用帕子掩着脸,双眼迷蒙的走了出来,“哎,我与二嫂子在这里讲了会子话,竟是不小心眯着了,得亏嫂子嗓门大,不然还吵不醒我呐。”   这话说的,季二夫人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连忙住了嘴。   “咦,这位是?”季三夫人目光掠到乔连连身上,像看到了稀罕人儿,“难道是咱们那大侄子未过门的媳妇来了?嫂子你说你,这么大的客人来了都不叫我一声,要不是我醒了,岂不是要错过这次相见了。”   季二夫人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乔连连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站起身,跟季三夫人见了个礼。   这个季三夫人身材丰腴,长得圆脸杏眼,看着没季二夫人精明,实际段位却比季二夫人高了不知几何。   她没在行礼这种小事上为难乔连连,反而十分亲热的拉着她的手,侄媳妇长侄媳妇短。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正头的婆婆。   “好孩子,我与你一见如故,能肯定你就是季家天生的媳妇,要不你也别跟我见外,直接唤我婶娘吧。”季三夫人拉着乔连连的手,一脸亲切。   乔连连浅笑嫣然,“那怎么能行,礼不能废,连连还没进门,不能贸然改口,等以后进了门再叫婶娘也不迟。”   不动声色的把一个小坑避了过去。   季三夫人的眼神闪了闪,再接再厉,“云舒的父亲说要给你们合八字呢,说是请了最著名的师傅来给你们算日子,一定要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   乔连连笑不露齿,“让长辈操心了,这件事情云舒早就做过了,日子也已经定好了。”   “什么?”季三夫人大惊失色,脸色也顺势耷拉了下来,“你们这两个孩子,忒是胆大无知,这家中长辈尚且没点头,怎么就自己定下来了,要知道,聘为妻,奔为妾,你们这样……怕不是个奔。”   明明有赐婚圣旨的一桩婚姻,却因为没经过他们的手,就被称之为“奔”,这一家子还真是没一个盼着季云舒好的。   乔连连心底生了薄怒,笑容逐渐失去,“三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可是有赐婚圣旨的,怎么就成了‘奔’?难道皇上不是云舒的长辈?”   这要是季二夫人,就得被噎住。   可这季三夫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她浅笑着道,“皇上只是赐了婚,真正的商定婚期,置办婚礼,都得季家来做,云舒毕竟是季家的孩子,将来生的孩子,也得姓季,甚至往后推个十几代,也都得姓季。”   姓氏一脉传承,是动摇不了的根基。   一个人的兴旺都是小事儿,真正的,能长逾百年的兴旺,都是一个家族的事儿。   季三夫人这是在告诉乔连连,要想她自己的后代好,就得好好对季家。   因为只有季家好了,乔连连的孩子才会好。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乔连连并不想,和姓氏连在了一起,荣宠便永远的牵连在了一起。   这是时代的局限,是祖辈流传下来的传统,尽管在几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被更改掉了。   但至少现在,是这样。   乔连连的面色微变,心底思绪飞转,想着该如何破这句话。   便在此时,门外突地传来一道张狂的女声,“谁告诉你们的,这孩子一定会姓季?”   正厅内的众人齐齐回头,正瞧见无双长公主不知何时缓缓走来。   她还是那般艳色无双,还是那般富贵逼人,步伐短慢有力,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尊贵气息。 第313章 如何做娘   长公主竟然来了季家?   这个她二十年都不曾踏足的地方?   季三夫人面色一变,猛地站起来,瞪了一眼后头的门房,责怪他们竟然不提前通报。   门房一脸委屈,他也想通报啊,问题是长公主不让,他又怎么敢?   虽然现在明面上是二夫人同三夫人一起当家,可那都是人家长公主不要的。   但凡长公主想回来捡起大夫人的管家权,季家上下有哪个能阻止得了?   所以说,做人,要有眼色。   门房擦着额头的汗,在二夫人和三夫人吃人的目光中,蛋也似的滚了。   季三夫人看的气不打一处来,想狠狠骂上门房一顿。   然而这嘴刚张开,就听得长公主似笑非笑着道,“怎么,秦氏这是不欢迎本宫?”   季三夫人姓秦,叫秦湘莲。   仗着心眼比季二夫人多上一打,平日里多是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如今头一次看到别人似笑非笑,季三夫人是既害怕又腻歪,偏她又不敢撂挑子走人,只能硬着头皮道,“回长公主的话,湘莲不敢,公主回家,自是夹道欢迎。”   “就是就是。”季二夫人也跟着点头。   长公主冷漠的望着她们,“是吗?可本宫在这里都已经站了半盏茶时间了,还不见你们过来见礼。难道不是你们不欢迎我?还是说,连本宫这个长公主,季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就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   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罪同谋逆!   长公主不愧京城第一不好惹,三言两语就把季家给挂在了“谋逆”的大旗上迎风招展。   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吓出一身冷汗,这会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双双对着长公主行了个大礼。   按地位,无双乃有封号的长公主,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不过是世家夫人,季三夫人还有个小诰命,季二夫人可是纯粹的白身。   行礼,没毛病。   按身份,无双是大嫂,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是弟妹,行礼也没毛病。   所以无双长公主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两份大礼,并且故意不及时叫她们起来,让两个心虚的夫人维持着蹲起的姿势足足小半盏茶的时间。   蹲的腿都快酸了。   乔连连站在一旁,不免心底暗笑。   刚才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试图这样为难她,但被她机灵闪避。   如今到了无双长公主这里,俩人就受到了同样的惩罚。   偏偏因为无双长公主凶名在外,这两个人还不敢求饶,更不敢擅自起身,简直是报应。   等等……   乔连连忽的想到什么,笑容顿了一瞬。   怎么会那么巧,刚刚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打算这么难为她,如今长公主就这么原样的为难了回去。   难道是……长公主在为自己出气?   这奇怪的思绪一窜入脑海,乔连连就觉得不可能。   要说京城谁最讨厌她,除了安乐郡主,大约就只有无双长公主了。   这样一个恨不得她立马消失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帮她。   一定是她想岔了。   乔连连甩了甩头,把这个接近于异想天开的念头甩到了角落里。   一旁的长公主瞥见她这个动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很快消失不见。   好大会子,眼看着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蹲地身子都晃,快要栽倒地上的时候,长公主终于懒散的开了口,“起来吧。”   谢天谢地,终于可以起身了。   季二夫人腿痛的想骂人,嘴巴抖了好几下,飘到无双公主富贵逼人的鞋子,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这女人,她斗不过,忍了。   季三夫人表情隐忍,眼底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显然是将这一幕深深地记在了心底,将来寻到机会势必会报复。   长公主一边观察自己这两个妯娌的表情,一边乐出了声。   季二夫人是个势利眼,谁软她捏谁,谁硬她贴谁。   季三夫人是个心眼包,拿捏人不动声色,记仇也记的厉害。   可她虞轻灵怕谁?   怕秦湘莲的记仇?   再给她一辈子,她都没机会报这个仇。   无双长公主懒懒一笑,目光从两个妯娌身上挪到了季云舒身上,原本轻蔑的目光变得凝重又复杂。   好大会子,她才淡漠道,“怎么忽然跑来了季府,你的事情还需要季家人的同意?”   别的不说,季云舒要真是来征求季家人同意的,她这个当娘的都会鄙视这儿子。   好在季云舒当机立断的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儿子只是过来拜见一下季家的长辈,通知一声她们婚礼日期罢了。”   乔连连方才可没撒谎,真正的婚礼日期早就定下来了,就在九月份,酷暑刚刚过去的时候,初秋将至,微风拂面,秋高气爽,最适宜办婚事。   这是季云舒和乔连连商量了三四天的日子,也是几个孩子投票率最高的日子。   至于季家。   他们配定他的婚期吗?   季云舒浅浅的笑了。   他模样生的俊秀,遗传了长公主百分之七十的艳,又综合了百分之三十的硬朗,笑起来时不邪魅也不阴鸷,反倒带着几分少年的温吞和云淡风轻。   即使是嘲笑,是冷笑,他的面容也不显森冷,只有眼角隐隐约约的蔑视,叫人察觉到他真正地情绪。   “母亲放心。”季云舒淡淡地道,“儿心里自有数。”   长公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的儿子,季家人才不配管教。   “今天这一趟,就当做来玩一趟罢。”长公主淡淡道,“你的事情,本宫替你转述。”   虽然季云舒不怕,但季家的人总会拿着长辈的身份恶心人,既如此,倒不如她这个当娘的来了。   即使,她并不怎么喜欢,甚至称得上讨厌这个季家。   但为了儿子,她捏着鼻子忍了。   嗯,那个女人好像就这么对孩子的。   探子来报,说她很疼几个孩子,为了几个孩子会做很多事,哪怕她自己并不喜欢,也会去做。   哦……   原来别人都是这样当娘的。   长公主挑了挑眉,目光掠到乔连连光洁如玉的脸上,有丝不服气自眼角一闪而过。   别人娘能做到的。   她这个娘,也一定可以做到。 第314章 长公主的胜负心   长公主出马,一个顶十个。   原本还装腔作势的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立马老实了,乖巧了,也不挑三拣四了,也不提什么聘为妻奔为妾了。   不仅如此,在长公主自顾自的找到主位坐下后,两个人还要围在她身边,忙前忙后,嘘寒问暖。   什么整顿乔连连,收拾季云舒。   这些年头,早就烟消云散了。   现在季二夫人和季三夫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要被长公主收拾。   “长公主可要喝茶,最近府里来了上好的陈年普洱,只有一饼,公主要是喜欢,妾身这就让人去泡了。”季二夫人一边谄媚的笑,一边流露出肉痛之色。   长公主却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就在季二夫人以为她不需要,心底一松的时候,就听得长公主懒懒道,“要泡还不赶紧的,多泡两杯,给郡王和……乔氏也泡一杯。”   好家伙,泡一杯不够,还要多泡两杯,感情用的不是你家茶饼啊。   季二夫人心疼的眼睛都快竖起来了,奈何这是她自己主动想讨好长公主提出来的建议,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泡了。   很快,便有丫鬟捧着三杯茶送了过来。   长公主一杯,季云舒一杯,乔连连一杯。   多一杯都没有,可见是真的很贵重,连季三夫人都没捞上一口。   乔连连端起茶杯的时候仔细闻了一下,她不太懂茶,但也能闻出这醇厚的茶香,再一品,确实不错,但到底不错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   季云舒较为懂茶,他饮上一口,在乔连连耳畔低声道,“至少十年以上的生普,没有三百两银子买不下这一饼茶。”   普通茶叶五百文就能买上一饼,好点的茶叶顶天了也就几十两。   像这种达到三百两一饼的茶叶,的确是较为金贵了。   最关键的是,陈普有价无市,很多人便是想花大钱找陈普都不一定找到,所以这十年以上的陈普还是挺珍贵的。   不过这种珍贵,只是针对季二夫人这种身份的人而已。   对长公主来说,这天下什么样的奇珍她拿不到,什么样的好茶她喝不到?   所以,尽管这陈普味道还不错,价格也算得上可观,但在长公主的眼里,仍然也什么都不是。   她甚至懒得细品,只是端起茶杯随意的啜了一口。   季二夫人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忍不住问道,“长公主,味道如何?”   “唔,还行吧。”长公主瞟了她一眼,眉梢略略往上一挑,似是想端着茶水继续往唇边送,结果两只手一抖,好好一杯茶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茶水四溅不说,连茶杯都跟着四分五裂。   一旁的季二夫人简直心痛的不能呼吸,如果不是有客人在,她都要哭了。   不是因为陈普贵重,也不是因为茶水弄脏了地毯。   而是……她为了配得上贵重的陈普,特意用了珍藏的古董茶盏。   这可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好物什,有市无价的东西,比陈普还要高上不知几何。   结果长公主这么一抬手,就少了一只。   季二夫人简直怀疑,长公主是故意的。   故意毁了一个古董茶盏,故意泼了一杯上好的普洱茶。   偏偏在这时,长公主一脸惋惜的道,“哎呀,碎了,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手有点滑,要不这样,本宫赔偿你一套吧,前几天宫里赏了一套新的,本宫还没拆呢。”   季二夫人哪里敢要,当即勉强笑道,“不用不用,一套茶盏罢了。”   早知道她就不存几分炫耀的心,将前朝古董拿出来用了。   这一下可摔在了她的心尖上。   一旁的季三夫人嘴角列出一丝冷笑,不知是在嘲笑长公主的装腔作势,还是嘲笑季二夫人的没脑子。   “既然你说不用了,就不用了。”长公主微微一笑,再没看一眼那碎裂的茶杯。   季二夫人光顾着心痛茶杯和茶叶,也顾不上说话。   季三夫人总算是找到了插嘴的时机。   她摇着丰腴的身子,挤到长公主跟前,笑得和风细雨,“二嫂总是叫长公主长公主的,却忘了长公主也是咱们的嫂子,叫长公主多见外,还是得叫嫂子才亲,是不是啊大嫂。”   理是这个理,但问题是长公主厌恶季家,自然也就厌恶自己被叫大嫂。   季三夫人明着是跟长公主套近乎,实际上就是拿季家恶心人呢。   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却忽略了长公主的脾性。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还淡然微笑的长公主猛地起身,欺到了季三夫人的跟前。   无双长公主个子高挑,身材不算特别纤细,但气势很足,这么猛地站到了季三夫人跟前,把她吓了一跳,于是愈矮三分。   “你是在提醒本宫什么吗?”长公主语气冷漠,眼神凝出寒霜,“本宫还需要你提醒?本宫最讨厌别人自作聪明了。”   说罢,单手拎住季三夫人的领子,另一手高高扬起,迅疾落下。   就像当初乔连连抽顾大嫂一般,快的旁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清脆的声响就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好家伙,是真不留情。   但也是真的痛快。   乔连连在一旁听着都长吐了一口气。   比起季二夫人这种明面上坏的人,季三夫人这种暗地里下阴手的才最恶心人。   阴阳怪气是欺负谁听不懂呢。   乔连连也就是受限于辈分,这要是个同辈人,她肯定一巴掌就甩过去了。   如今看着长公主大耍威风,乔连连心底满是畅快。   “你……你竟然打我。”季三夫人满脸不敢置信,单手捂着脸颊,一双杏眼几乎要瞪出眼眶。   长公主冷笑着甩了甩手腕,“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堂堂长公主,连老皇帝的呼吸都敢拔,为什么不敢打一个小妇人。   季三夫人委屈着沉默了。   季二夫人缩了缩脖颈,心底有些庆幸。   她只是损失了些钱财,季三夫人可是直接被打脸了。   相比较一下,她好像还可以接受哇。   唔,莫名其妙的,心里就舒坦了。   长公主眼波流转,将在场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当看到乔连连满脸的畅快时,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好像,终于有地方能赢过这个女人了。   【作者题外话】:三随后 第315章 长公主内心的柔软   乔连连却不知道长公主心底竟然升起了这般的胜负心。   她还在紧盯着季三夫人。   最开始接触这两位夫人,她就感知到了。   季二夫人看着跋扈,实际上心眼有限,做事颇有些傻乎乎的,叫人觉得好笑,却不会厌恶至极。   季三夫人看着亲切好说话,实际上处处埋坑,处处阴人,冷不防就容易着了她的道。   这样的人,才是最恶心最可恶的。   同理,这种人也最记仇,即使权衡了利弊她们不会现场复仇,但也会紧紧记在心底以图报复。   乔连连紧盯着季三夫人,果不其然的在她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恨意。   紧接着,季三夫人侧过头,对着大门口的位置眨了眨眼。   像是……什么暗号。   乔连连皱了皱眉,想再看清楚些,季三夫人已经抬起头,对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她立马侧过头,看向了其他地方。   正厅内寂静了片刻。   长公主拍了拍手,不咸不淡的道,“看来季家的人也不是很欢迎本宫嘛,既然如此,本宫就带着两个孩子先行离去了,也不在这里碍季家人的眼了。”   言罢,转身要走。   季云舒看了乔连连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脚,想要跟着一起离开。   虽然季云舒和长公主母子关系不太和睦,但跟季家比起来,至少长公主不做阴险之事,更叫人放心些。   一旁的季二夫人长舒了口气,为这尊大佛能离去而感到开心。   就连为难乔连连的事都不在乎了。   倒是季三夫人,面色变了又变,连忙挡在了长公主跟前,“才来就走,大嫂是想让京城人戳季家脊梁骨吗?左右云舒也是季家的孩子,婚事不经由季家之手,也太不像话了些,不如大嫂就稍微停顿一下,跟我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跟两个孩子操办婚事才对。”   这话听着比之前动听了很多,起码没有高高在上的味道了。   然而长公主毫不在意,“怎么,你还想拦本宫的路?不怕挨打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季三夫人的脸颊猛地一疼,又想起巴掌呼啸而来时的难堪。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想后退两步,放这个煞星离开。   然而想到那人的叮嘱,想到自己的任务,她又硬着头皮站在了原地,“大嫂这话说的,你是大嫂,我是弟妹,大嫂要用巴掌教育弟妹,弟妹除了乖巧应着,也没有别的法子不是。”   话里话外都在控诉长公主的霸道,和自己的弱小无助。   “你倒是生了一张巧嘴。”长公主微微一笑,再次扬起了巴掌,“既然你想再被教育,那本宫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再次出手了。”   说着,她臂膀用力,对准季三夫人的脸,迅猛的抽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   眼看着季三夫人的另半张脸也要被印上一个清晰地五指印,一个清朗的男声在门口急促的响起,“住手。”   说来也奇怪,之前怼天怼地对空气,无所畏惧的长公主,这一刻就像是被凝滞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乔连连一瞬间就嗅到了不对劲。   她扭过头,正看到一个约莫四十来岁,形容略瘦,但不失清俊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有着和季云舒三分相似的眉眼,两分相似的身形,一份相似的风骨。   不用揣测,就能确定,他就是季云舒的生身父亲,季家现任家主,季昌荣。   “阿灵,你这些年脾气怎么愈发暴躁,动不动便扇人耳光,当年的你,可从来都不会这样。”季昌荣一走进来,谁也不看,只凝着双目,认真的看向长公主,“这么些年,你变得越来越厉害了。”   也许是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锐利,长公主原本僵硬的脊梁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她动了动脖颈,似乎在酝酿什么,片刻后,缓缓道,“现在的你,不也和当初两幅面孔。”   季昌荣噎了一下。   好大会子,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一边对季三夫人使了个眼色,一边淡淡地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总提那些不开心的东西。”   “你过去了,我可没过去。”长公主倏地扭头,目露精光,“季昌荣,你这些年过得舒服又满足,自然是能轻飘飘的将过去放下,可我不舒服,我不能放下,而你,也没资格叫我放下。”   每一个寂静的夜晚,心头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不会痛死,但会无法呼吸,会辗转难眠。   长公主性子要强,怕自己变老,便会强迫自己睡去。   心思难免在这强迫与疼痛中变得愈发狠戾绝情。   连带着,对那始作俑者的恨意,更上一层。   谁能轻易将过去放下?   “阿灵。”季昌荣又叹了口气,声音愈发飘零,“今日我找你,不是同你讲这些的。”   “当年仿佛还在眼前,结果转眼二十年过去了,我们的孩子都已经要成婚了,阿灵,你不愿意讲和,我便不同你讲和,只是云舒的婚事季家不能不管,他毕竟是季家的嫡子长孙,他的事,只能由季家操办。”   长公主豁地抬头,似是想反驳。   然而季昌荣又往前走了几步,清瘦的身子直逼她门面。   熟悉的气味汹涌而来,带着过往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长公主身子一软,竟是险些站不住。   是了,她心底始终都哽着一口气,也刻骨铭心着那些过去。   所以她放不下,也过不好,更是宁肯守活寡,也不愿意休夫。   就像胸口堵着一口气,疏通不了,也释放不出。   她把自己硬生生逼停在了过去。   往常不见季昌荣也就罢了,今日骤然见到真人,过去汹涌流淌,要强如长公主也不由得呆住。   眼看着她就要柔软,就要倒下,就要被欺压。   乔连连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单手撑在了长公主的身后。   季家,无耻。   竟然利用一个女人心底最柔软的存在,以此达成目的。   别说长公主是乔连连未来的婆婆,就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乔连连也绝对不会坐视让季家得逞。   “站好。”她靠在长公主身后,声音低冷犹如冰锥,“不想让人看不起你,就站直身体,深呼吸,冷静,不要落入他们的陷阱里!” 第316章 乔连连护婆婆   乔连连的声线清冷,淡然,如夏季炎热时注入的一剂清凉贴,轻而易举的抚平了长公主情绪的翻涌,让她勉强将自己的神智找了回来。   “站好,冷静,深呼吸。”   她按照乔连连所说,先将腰板恢复笔直,紧接着是昂起头路,虽然眼神还有些许迷惘,但表情已恢复从容。   “阿灵。”季昌荣还在温柔似水的讲着话,“季家这些年已大不如前,我不求你这个当家主母帮衬着,只希望你不要阻拦我办云舒的婚事,可好?好歹我们也是有夫妻情分的,这件事情你应该不会阻拦的吧。”   长公主内心翻涌,目光几乎凝成实质,直视季昌荣那场清俊的面容。   其实这些年,她不愿意将养季云舒,多多少少是因为季云舒与季昌荣有那么几分的相似。   她不愿意,确切地说,是不敢看到那张脸。   今日要不是一时起了脾气进了季家,也许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见不到,就以为不想念,不惦记,这个人,和那些事。   然而事实并非想象,当她真的见到人的那一刻,就明白自己没有以为的坚强。   她可能还很在意他。   也很在意过去的那段时光。   当然,这些都是在他开口之前。   当听到熟悉的人嘴里说出陌生的话时,长公主心底的思念几乎是一瞬间崩塌。   她最开始嘲讽的没错,这个人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   但她没有力气回击。   无论他变得如何不堪,都始终在她的心间长久的驻足过。   那些面对其他人时的泼辣和嚣张,面对着他,终究是说不出来。   乔连连也看出来了。   长公主能保持骄傲的姿态,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太爱太爱季昌荣,爱到即使心生愤懑,却依然说不出来那些嚣张跋扈打脸的话。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样吧。   乔连连叹了口气,瞟了一眼还在那侃侃而谈的未来公爹,心底第一次生出了名为厌恶的情绪。   之前她分析过,比起季二夫人,季三夫人这种阴险小人最恶心。   现在她错了。   比起季三夫人,季昌荣这种明知道别人爱自己,还要利用那些爱的人才最最最最恶心。   恶心到,原本和长公主并不对付的她,也忍不住要出手了。   “季大人。”既然长公主说不出来话,那乔连连就干脆张口,朗声打断了季昌荣的温声细语,“长公主可能有些许的不适,请问是否可以让民女扶着长公主坐下,再与季大人好生论事。”   季昌荣的话就此被打断,他有些不愉,冷眼看向了乔连连。   一个常年行走在官场的人,便是轻轻一睨都带着无限威势和压迫感,更别提他是含着几分故意。   然而乔连连丝毫不畏惧,同样冷眼斜看了过去,比他还要冷漠,比他还要威势。   季昌荣眉头挑了挑,差点叫一个小妇人给吓到。   不过这也就算了,更过分的还在后头。   季云舒感受到了自己老子的眼神,心生薄怒,立马就挡在了季昌荣和乔连连中间,顺便还怒瞪了一眼回去。   紧接着是两位公主,一前一后的围在季云舒前后,把乔连连挡的严丝合缝不说,还一人赠了一双大白眼珠子,颇有几分:再瞪我娘就揍你的既视感。   季昌荣一脸无语,大约是没想到这女子居然有这么多人护着。   乔连连比他还无语,老娘刚摆出来的架势,还没瞪过瘾,就被三个铁憨憨拿身影中断了。   不过视线挡归挡,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讲的,“长公主二十年不入季家,说起来也算季家的客人了,想京城季家堂堂大门大户,应该不会让客人连个椅子都坐不得吧。”   话里话外的挤兑季家,挤兑季昌荣。   季三夫人站在一旁,脸都黑了。   季昌荣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好大会子,才低声道,“坐个椅子自然是可以,只是阿灵她并非客人,而是季家的当家主母,这二十年……”   剩下的话,没了。   不是他没说,而是乔连连故意不去听。   她直接扶着长公主坐回了正厅的主位,选择性的倾听了话的前半部分,无视了后半部分。   季昌荣满腹话噎在了喉咙里,差点把自己憋死。   他挪了下身子,目光森冷的盯着乔连连,恨不能将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妇人给轰出季家。   乔连连泰然自若,也不看他,径直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那杯陈普端过来,放到了长公主的面前。   “这茶我喝过了,你要嫌弃我就把季云舒喝过的给你。”她淡淡道。   现如今,他们跟季家的人撕破脸皮到了这种地步,想让她们再上一份新茶怕是有些难。   乔连连也不放心,万一茶里给添点东西就糟糕了。   幸好刚才上的茶水都滚烫,经过了这一会的折腾,水的温度刚刚好能入口。   长公主疲惫的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乔连连一眼,没有说话,将一杯陈普茶水一饮而尽。   温热的液体自喉咙划过,坠入身子,暖融了她的身子,也让她失去的力气逐渐找回。   长公主闭了闭眼,再次深吸一口气。   她发现这是一个很有用的动作,至少在这一刻,让她恢复了不少力量。   “阿灵,你说话啊,这件事情你到底怎么想的,这次来季家,你又想做什么?”季昌荣的声音无孔不入的响起,“如果你没有异议,我可就要在季家为云舒举办婚礼了。”   他望着无双长公主,目光有些柔软,“当然,你能来共同举办就更好了,毕竟你是云舒的娘,而我是云舒的爹,若你我携手,能给云舒一个完美的回忆,那该多好。”   这个男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利用她。   堂堂无双长公主,老皇帝的唯一同母胞妹,要是真跟季家家主同进同出,谈笑风生。   相信不过半天,京城就得沸腾,那些对季家多有轻慢的家族就会改变嘴脸态度。   想想以前,季昌荣也不是没找过长公主。   可长公主都冷漠以待,或提前避开,不给他相见的机会。   如今可算来了一趟季家,他迫不及待的抓住这次机会,想为季家创造出价值。   呵,他真是在做梦。 第317章 瞧不起   长公主再次闭了闭眼。   一杯热茶,让她凝聚了力气。   等再睁开眼,身侧的乔连连和季云舒的身影,又让她积攒了勇气。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长公主头一次体会到了这句话,尽管她的儿子已经二十七八岁了,但她依然可以为了他变得勇敢。   “你这个人啊。”距离季昌荣进门到现在足足两盏茶的时间,长公主从嚣张跋扈变成了手足无措,又从手足无措恢复成了平淡冷静。   她长叹了口气,言语中带着满满的失望,“季昌荣,二十年了,我一直避而不见你,就是怕你让我失望,坏了我心底那个清风霁月的少年印象。”   而今,人也终于见到了。   印象,也终于破坏了。   长公主半阖着双目,语气淡漠,“戏本子里说的没错,人不可能一直维持着少年的模样,始终都会发生改变,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变得如此不堪,如此……叫我瞧不起。”   季昌荣原本神色淡淡,不以为意。   当听到“瞧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终于面色一变,嘴唇抖索了几下,双目露出挣扎之色。   “阿灵,你不必总是提过去。二十年过去了,谁又能不变。”季昌荣语气有些激动,“二十年啊,我们的鬓角都已出现白发,孩子已经快要娶妻,什么会不变呢?枯木会腐烂,小树会长大,就连那条哈巴狗,我已经养到它的第四代。”   所以,他变一变,也都是正常的吧。   谁能在时光的摧残下永不腐朽,永不更改呢。   “是,你说得对,什么都会变,但你变得不正常,你和最初的模样已经相差太多,还好我没有和你一起生活,我仍然可以把你当做陌生人,在我心里,年轻的阿荣已经死去,你只是你,季家的家主季昌荣,仅此而已。”长公主的语气有些激动,眼角也漾起了晶莹,“你不是我的阿荣,你不是。”   乔连连见状,赶紧轻拍她的后背。   长公主的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了一些。   她吐了口气,猛地站起身,“云舒的婚事季家没资格举办,我不同意,皇兄也不会同意,季昌荣你要是不怕皇兄发怒,尽管阴奉阳违着准备,本宫拿长公主的名号起誓,绝对会让你季家吃不了兜着走。”   言罢,她率先往外走去,期间擦过季昌荣的肩膀,也跟撞在墙柱子上似的,影响不到她的步伐。   倒是季昌荣,踉跄着后退两步,不敢与长公主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片刻后,长公主在门口位置停了一下,瞥了一眼乔连连和季云舒,冷声道,“还不走,打算留着吃顿饭吗?”   乔连连第一个反应过来,抬脚就跟着往外走。   季云舒并两个孩子紧随其后。   刚才还人潮拥挤的待客正厅一瞬间就空旷了下来。   季昌荣慢慢走到长公主坐过的位置前,单手抚过座椅和靠背,仿佛是在感受残留的温度。   然而实木的座椅实在是太难留住温度了,即使长公主才将将离开,也依旧没能留住任何温度。   它冰冷透骨,还将全身的冰寒传递给了季昌荣,让他也冷的彻骨,连骨头也几近麻木。   好大会子,他终于撑不住,跌坐进在了冰冷的木椅之上。   “大哥。”季三夫人担忧的上前了一步。   季昌荣摆摆手,神容疲惫,“我没事,就是季家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   季三夫人咬了咬牙龈,“皇权更替素来是朝堂常事,大哥要是担心季家没办法在下一任帝王手里辉煌,为什么不干脆站了队伍,却要去借清平郡王和长公主这个台阶。难道他们就能稳稳屹立不倒?”   目前京城,赵家一系和清平郡王一系斗的水深火热不假,但却没有明确的谁强谁弱。   这也就是意味着,两位皇孙,谁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还不一定呢。   清平郡然站的虞非城固然优秀,得帝王青眼,可赵家站的虞非昇也不差,还有几大世家的支持,并不见得落败。   要季三夫人选,她肯定义无反顾的去选择虞非昇。   然而季昌荣听完了她的念头,却只无力地摆手,“这两个孩子且不论,他们斗来斗去,争的也只是个皇长孙的位置。即便将来皇上去了,他们充其量也就是个太子罢了。”   季三夫人呆了一瞬,然后明悟了。   是了,干嘛要那么早的站队呢。   两个孩子斗来斗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父亲,太子地位稳固,且无人动摇。   季昌荣之所以费尽心思的去联络清平郡王,看中的便是他与太子一同长大的情份,看重他得太子青眼。   季家如果能跟清平郡王恢复关系,将来皇权更迭,一定可以保住当前的权势与地位。   说不得,还有机会更上一筹。   季三夫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大哥跟云舒毕竟是亲生父子,血脉亲情大过一切,大哥别担心,等长公主不从中作梗了,云舒一定会回到季家,为季家出力的。”   季昌荣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虽然这一刻两个人是站在同一个阵营的,可等季云舒真的回到了季家,两个人就开始有不同的心思了。   不说别的,季云舒是长子长孙,回来势必要接手家中一切,承担起长子长孙的责任,自然也要享受相应的福利。   但这二十几年,二房三房的人已经习惯了没有季云舒的季家,习惯了把各种好东西优先划给自己。   等季云舒归来,她们所得势必要比从前少。   到时候,也许就是季家内斗的时刻了。   季昌荣闭了闭眼,他活了这几十年,心思早就通透了,也早就学会了看穿人心,预判后果。   不过这些显然都不重要。   不管季家怎么内斗,只要季家这个名号和招牌能好好地在大虞王朝活下去,他就没有愧对老祖宗,没有愧对爹当年的交代。   也许这世上,他只愧对了……一个女人。   季昌荣长叹一口气,睁开眼,方才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他又恢复成了那个笑面虎似的季家家主,对着季三夫人吩咐道,“不管无双的话,照旧操办婚事,我就不信了,云舒真能连我这个亲爹的脸面都不顾了!”   【作者题外话】:三更马上来,看完记得投票票哦,让银票来的更猛烈些吧,呜哩哇啦阿里巴巴尼克叨叨犀利挂啦呀(神秘咒语) 第318章 看穿长公主   这边,季昌荣才吩咐了没多久。   另外一边,就有暗卫将他说的话禀报给了长公主。   艳丽无双,贵气逼人的长公主差点在季家门口笑出声。   还亲爹的脸面。   他有脸吗?   前二十七年对亲生子嗣不闻不问,转眼就想和别人亲近,让别人为自己所用。   他这架势拉的,就像是一个人突然跑到另一个人跟前含着笑问,“我是你爹,跟我走吧,以后我对你好,但你功成名就了也要对我好。”   怎么,合着别人都是傻子啊。   捡现成的也没见过这么捡的啊。   长公主越想越后悔。   后悔刚才话说的太轻,骂的太少。   她本来就是个情绪不波动则已,一波动极大的人,这一后悔,呼吸就有点重。   乔连连刚才给她顺背顺习惯了,一听这动静,下意识地就在长公主后背上拍了两下。   等拍完了,才发现不对劲。   刚才是长公主情绪过分激动,她顺两下也就罢了。   如今长公主可是清醒又利落着的,连季家家主都被怼了几句,吃了挂落,她乔连连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老虎睁眼的时候摸脑袋。   啊,不要命了啊。   乔连连有些谨慎的缩回手,准备迎接“京城第一不好惹”的冷言冷语,顺便思考下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怼回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好几个呼吸过后,周遭仍然一片平静。   乔连连讶异的抬起头,就看见长公主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天空。   当发现乔连连看过来的时候,她抿了抿嘴,疑惑地左右看了两眼,还低声喃喃,“本宫的马车去哪里了,车夫去哪里,怎么不在门口候着,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点头哈腰着站在一旁的车夫,“长公主,小的在这里,小的哪里都没去,一直在这里等你啊。”   说着,还扯了扯手中的缰绳,缰绳的那头,站着三匹威武雄壮的汗血。   长公主面色罕见的一红,扭过头,狠狠的瞪了车夫一眼,“等着就等着,乱插什么嘴,本宫允你讲话了?”   车夫缩了缩脖颈,悄悄后退两步,将自己藏在了威武雄壮的长公主仪仗后。   乔连连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忍俊不禁。   长公主瞟了她一眼,正好看见乔连连嘴角的笑意,脸色愈发地红了。   但她不是那种害羞则跑的人。   相反,她越是害羞,外在表现的愈发凶狠。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长公主冲着乔连连大喝,“本宫也是你能笑的人吗。”   这要搁别人眼里,估计就以为长公主是生气了,便是不害怕,也肯定收敛了笑容低伏做小,不敢再放肆。   但乔连连是何等人,早在长公主的两次脸红中她就发现了猫腻,此刻长公主的喝声虽然听起来凶厉,但乔连连狗胆包天,竟想冒险去试探一番,一切是不是和自己预料的一般。   所以尽管长公主表情严厉,语气冷然,但乔连连没有任何退缩,仍旧笑盈盈的,“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使人衰老,公主如此年轻貌美,可不能让这股子赖气坏了容貌。”   她说着话,还故意上前,单手抚了抚长公主的后背,一股子安抚意味。   把车夫给吓得,已经退到仪仗后的身子又缩了缩,要不是身后就是大街,估计他能把自己埋起来。   就连长公主的亲子,季云舒也吓了一跳,以为乔连连是疯了,敢在老虎嘴上捋须子。   他心底担忧,两脚下意识的迈开,就等着他老娘发疯打人的时候,他好上前把媳妇救下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乔连连的安抚之下,无双长公主的情绪奇异般的平复了下来。   她的眼睛还是睁的那么大,但呼吸不喘了,情绪也不激动了,只是呆呆的望着乔连连,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不害怕自己,还反过来靠近自己。   明明所有人都怕自己的,只要自己一发火,就会避让开来的。   怎么……   “长公主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连连敢靠近长公主?”乔连连柔柔一笑,恰到好处的问了一句。   无双长公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双目紧盯着乔连连不放。   别说她,就连季云舒都好奇,自己这媳妇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让自己那暴躁的娘平复下来。   真是太奇怪了。   乔连连接收到了一众目光,她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道,“长公主虽然看似凶厉,实际上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别的不说,那玉簪在我这里办事失利,换别人早就将她发卖了,长公主却一直好吃好喝留着她。后来我那两个侍女贪玩,将她伤了脸,长公主也不曾动怒,反倒是给了她一笔钱,遣了她的奴籍,只要她将来勤勤恳恳生活,总会过得不错。”   “还有车夫,看似是惹了公主生气,实际上得到的也只有呵斥,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惩罚。在这里我斗胆越界问一声车夫大哥,这些年,可有看见过被长公主打残发卖的丫鬟,又或者掌嘴断腿的对待家丁小厮?”乔连连看向缩在一旁的车夫,慢条斯理的问。   车夫这些年只看到长公主发火,早就被吓得胆子都破了,哪里有功夫想这些。   如今被乔连连这么一提,但想起来,长公主发火归发火,但却从没有狠戾处罚过哪一个人。   顶天了也就是罚点月俸,或者狗血淋头的骂一顿。   和打断腿,张嘴,毁容,发卖比起来,这些真的不算什么。   长公主其人,外在凶狠,语气淡漠,但骨子里,终究还是个好人呐。   乔连连的这一番话,让车夫陷入了沉思,让季云舒眼底情绪翻滚,也让长公主表情逐渐恢复平静。   她静静地望着自己这个未来儿媳妇,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人类。   已经很久没人把她看的这么透彻了。   犹记得上一个这样懂她的人,还是年轻时的季昌荣。   那会她爱耍脾气,清风霁月的少年便握着她的手柔声道,“阿灵看着是脾气最大的人,只有接近了你才知道,实际上,你才是最柔软的人。”   她爱上他,也是因为这份相知。   可悲的是,后来这种相知消失了。   乔连连算是二十几年后,第二个这般看懂她的人。   长公主目光奇异的望着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半晌,含笑点了点头。 第319章 乔连连的邀约   季家门口。   长公主望着乔连连,突然发现这个女人也没那么可恶。   她是个很直接的人,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所以在察觉自己没那么讨厌乔连连之后,长公主挑了挑眉头,道,“你倒是比从前看着顺眼了许多。”   季云舒额头差点落下一滴汗。   刚才看到他娘的笑,还以为他娘会讲出多温柔的话,结果还是含着遮掩不住的骄傲。   长公主就是长公主,高傲了一辈子,便是表达对一个人的善意,也表达的别别扭扭。   好在乔连连并不在意。   对她来说,长公主只要不随时随地的想着给她使绊子,她就谢天谢地了。   知足的人最常乐。   乔连连给季云舒使了个颜色。   季云舒心领神会,站出来道,“母亲,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要不然你去我那郡王府吧,连连前阵子研究出来一种糕点,甚得大家喜欢,不如您也过去尝尝?”   这是邀请,也是一种委婉的求和。   长公主心底滋味莫名。   儿子主动邀请她,她应该高兴。   但一想到这主动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她又没那么高兴。   但是就这样错过一次求和的机会好像有点亏了,万一儿子生气不肯再邀自己呢。   长公主站在自己的马车仪仗前,陷入了纠结之中。   乔连连有些好笑,也没催她,只扭着头,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东看西看。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这马车外表质朴,没有任何标志,但奔驰的速度极快,像头小豹子似的在街上穿行。   两边是略微受惊的百姓,偶尔还有个人骂骂咧咧的,说要告官。   的确,在大虞王朝,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是不允许这样快的驾驶马车的。   也不知道是哪家熊孩子,在大街上这样肆无忌惮。   乔连连一边漫无目的的乱看,一边胡思乱想。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马车窜到了她跟前,并急刹在了季家门口。   紧接着,上头的车夫还对乔连连露齿一笑,打了打招呼。   乔连连瞳孔微微放大,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虞非鹊反应较快,抬脚冲了过去,“碧松,怎么是你?你不是陪哥哥去国学院上课了吗?”   小侍卫憨憨的挠了挠后脑勺,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大公子逃学了。”   什么?   一向勤奋克己的虞非城竟然逃学了?   乔连连并虞非鹊齐刷刷的瞪大眼睛,还不约而同的撸起袖子,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   这下子,虞非城在车里坐不住了,飞快的掀开车帘,跳下车辕,“娘,你莫要听碧松胡说,我没有逃学。”   说完,还瞪了一眼小侍卫。   堂堂皇长孙,脊梁笔直,气势逼人。   这一眼横过去,碧松委屈的直扁嘴。   “还说没逃学,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不应该在国学院里听课么?”虞非鹊双眼倒竖,抢在乔连连开口之前怒喝,“好你个虞非城,你堕落了,你竟然逃学,下一步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打算弃考举人了?然后呢?做一个堕落的废物,一辈子吃喝家里的,胸无大志,不求上进吗?”   虞非城头一次被噎了一瞬。   他看着妹妹狰狞的小脸,呲裂开的牙口,一个没忍住,嘴角抽了好几下。   这个小妮子,一定是记恨平日里被教训太多次,如今终于逮到了机会,便狠狠的耍两下威风,泄泄平日的愤。   不过她这个泄愤,不会持续太久。   虞非城清了一下嗓子,转向乔连连,目光诚挚,语气平淡,“娘,听说你今日来季家,儿很担心你,所以跟先生请了半日的假,特意过来看你。”   听听,听听。   人家不上学是请了假的,走过正规程序。   而且人家也不是贪玩请假,是因为担心娘的安危,全是出自一片孝心。   所以……虞非城没有错?   虞非鹊脸前的唾沫突然缺了后续之力,在空中停顿了半个呼吸之后,纷纷跌落至地面。   “你……”她没想到还有这些原因,一时间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进退好像都挺不是东西的。   哎,早知道就不这么激动的跳出来了。   小姑娘一脸后悔的瞥了一眼妹妹,希望小歌儿能救她与水火。   然后小歌儿满心都在乔连连的心上,像发花痴似的盯着娘看,根本就没分给姐姐虞非鹊一点眼光。   好吧,虞非鹊狂喷血,卒。   “你这孩子。”乔连连显然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缘由,她有些尴尬的捋平袖子,语气也转为柔和,“那也不能在大街上如此狂奔,那么危险,要是出了点事儿怎么办。”   虞非城含笑点头,神态乖巧,“娘说的是。”   乔连连的心就化了,也不跟他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好了好了,既然已经请过假了,那就一块回去吧。”   说着,她看了一眼长公主。   耽搁了这一会子的功夫,长公主也应该抉择好了吧。   乔连连张了张嘴,正准备询问一下长公主的选择,就见她奇怪的看了一眼虞非城,又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然后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是应了季云舒的邀约,要去清平郡王府了。   乔连连心头一松,笑着道,“那便走吧。”   季云舒和乔连连来的时候也是坐了马车的,还是个大马车,此刻一家人全都坐进去,也还有不少空间。   长公主是肯定要坐自己的仪仗的,剩下一个小破马车,被碧松赶着回了清平郡王府。   虞非鹊这会功夫已经从刚才的尴尬里走出来了,她撩开车帘,艳羡的看了一眼长公主的仪仗,小声嘀咕,“姑奶奶的仪仗真大,马车真好看。”   季云舒瞟了她一眼,“你身为有封号的公主,也是有自己的仪仗的。”   只是这妮子平日里宁肯蹭清平郡王府的马车,也不爱用自己的仪仗罢了。   “我要陪娘,比起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豪华仪仗里,我更愿意陪娘挤在一个马车里。”虞非鹊抱住乔连连的臂膀,歪着头靠过去,“就像咱们现在这样,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多好。”   “就是就是。”不怎么说话的虞非歌罕见开口,“爹,娘,大哥,大姐……还有三哥四哥,咱们一家人就齐了。” 第320章 思念小胖子   四小子还好说,就在小国学里,晚上就能见到。   三小子却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了。   乔连连的神情有些怔忪,连带着马车里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良久,虞非鹊轻声道,“好久没看到三弟了,怪想他的。”   虞非城也叹了口气。   虽然顾楼不是他血脉上的亲人,但一起生活了数年,他早就把这个小胖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弟弟了。   算一算,自年后初十分离到现在,足足四个月过去了,虽然兄弟间也有书信来往,但终究不似往日相处。   如今京城的天气开始逐渐变暖,春回大地,万物开花,前几日走过路口,还看到了小胖子爱吃的糖葫芦和桂花糕,虞非城有心买上几盒,想一想家里人口的肚量,又默默地减掉了一半。   如果顾楼在,显然就没有这些困扰,无论买多少,他总有肚子吃下这些东西。   而今在边疆苦寒,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有没有机会吃上一口桂花糕。   “娘,小歌儿想三哥了。”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大家的情绪,虞非歌也小声的道,“昨天娘做了大鸡腿,小歌儿想分给三哥,你们知道三哥在哪里吗?能给他送过去吗?”   送?   边疆距京城上百公里,便是骑马都要一个月才能到。   坐马车的话,至少要三四个月。   安阳郡地处已经算十分偏僻的了,但边疆更偏更远,一盆鸡腿送过去,可能早就烂到发臭了。   乔连连长叹了口气,摸了摸小闺女的头,声音有一丝哽咽,“你三哥暂时吃不到鸡腿了,边疆苦寒,想来也是没有鸡腿吃的吧。”   “啊,那三哥可真可怜。”小歌儿一脸同情,“娘,等三哥回家,一定要让他多吃几个鸡腿,好好补一补。”   “哎,好。”乔连连伤感的应着。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答应那爷俩,让小胖子上什么边疆去锻炼自己。   结果倒好,一转眼四个月了,她四个月没见到胖儿子了。   未来,还有更久的时间见不到。   一想到这些,乔连连的心就揪得慌。   “好了,别想了。”季云舒哪能感应不到乔连连的埋怨,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词,“你忘了,等我们大婚,楼儿一定会回来的。”   虽说这娘不是亲娘,但对顾楼来说,和亲娘无异。   亲娘嫁人,当儿子的岂有不来之理。   也许到时会有点阻力,但有清平郡王提前安排,相信任何阻力都会不成问题。   “真的?”乔连连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层。   军队威严,她以为一进去便只能过年回来了,谁知道自己大婚儿子也能回来,顿时充满了希望。   在得到季云舒肯定的点头后,她更是高兴的眼角都要沁出泪水,“太好了,太好了。”   虞非鹊也在一旁高兴。   爹娘的婚事就在五个月之后举办,那也就意味着她还有五个月就可以见到弟弟顾楼了,也不知道小胖子有没有变瘦,有没有长高。   “哎。”乔连连忽地发出一声叹息。   几个孩子并季云舒赶紧关怀的看过去,“娘,怎么了?”   乔连连一脸懊悔,“早知道就不把婚事定在九月份了,这还有五个月才到呢。要是定在六月,七月,小胖子就能早点回来了。”   虞非鹊也想到了这一层,跟着懊悔的挠了挠头。   可时间已定,再懊恼也没办法,除非大刀阔斧的再去更改大婚时间。   “要不然……”乔连连果然有了想法,“我们早日成婚吧。”   季云舒在一旁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这个女人第一次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他,居然是为了见孩子。   可提早了又如何,见了又如何?   季云舒安抚地摸了摸乔连连的肩,柔声道,“连连,你莫要着急,楼儿始终是要在边疆历练几年的,你早几个月见到他,等他走了不还是要思念他。”   既然如此,更不更大婚时间,意义好像也不大。   只是这话说出来,可能会带来更多的埋怨。   “你说你,干嘛要把楼儿送去那等子地方,万一伤了冻了可怎么办。”果不其然的,乔连连又在旁边念叨了起来,“京城已经转暖,可我听人家说,边疆还在冷着,也不知道小家伙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娘。”   等念叨个几句,想到孩子们始终都要长大,始终都要独立生活,乔连连又闭上了嘴。   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慈母,也不会为了把孩子们留在身边,就强行禁锢住他们的肩膀。   如果有一天,他们可以飞得更高。   那离开也是无妨的。   只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惯了,将来一个人,难免心底空牢牢,难免思念他们。   很快,马车到了清平郡王府邸。   尊贵的长公主从马车里下来,意外发现乔连连这个女人的情绪不太对。   明明上马车的时候她还一脸微笑,怎么回到家就成了苦瓜脸。   长公主有心询问两句,又拉不下来脸,只能委婉的问季云舒,“你的外室被发现了?”   季云舒,“??!!”   听到声音的娘几个齐刷刷的转过身,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大有他一个回答不好,就要吃掉他的意图。   季云舒的脸色顿时青了,他转过头,盯着自己的亲娘,语气有些僵硬,“母亲何出此言?”   长公主抿了抿嘴,“当年我脸色最差的时候,就是发现你父亲外室之时。”   乔连连的表情苦成这样,她也只能想到是季云舒找了外室被发现了。   难不成,连小的都生出来了?   “云舒啊。”想到这,长公主的语气不太好,“男子汉大丈夫,喜欢便要负责,在外头养外室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季云舒差点一口血咳出来,他单手捂着胸口,忙不迭制止他固执起来一根筋的娘,“母亲莫要担忧,儿子并没有养外室,连连心情不大好,是想几个孩子了。”   长公主这才恍然大悟着点了点头。   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就好。   “那我就先进去了。”长公主说完,千尊玉贵的进了府邸。   留下那险些被她坑死的亲儿子,面色好大会子都缓不过来。   【作者题外话】:老规矩,先放两更,三更马上,困的可以明天看,哈哈哈哈,记得投票哟。 第321章 一个地瓜引起的血案   长公主大摇大摆的进了府邸。   却是把季云舒害惨了。   明明他解释过了,也的确没有养外室的行径。   可那娘几个还是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一个都不放松,好像他真的是个罪人。   季云舒额头落汗,连忙解释道,“母亲她可以误会我,你们却不能误会我啊,我日日下了朝便回府,连个筵席都没去吃过,可没养什么外室。”   虽然他现在的样子有点怂,但该说的话一定要说清楚。   否则乔连连真的误会了,事情可就大发了。   这女人,眼里绝对不揉沙子的。   季云舒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爹,你别着急啊,娘没说你养外室了。”虞非鹊第一个笑了起来。   不愧是爹的贴心小棉袄,平时没白疼你。   季云舒对大闺女安安的比了比大拇指。   然而下一瞬——   “娘只是告诉爹,如果爹有那么一点点想养外室的想法,可能后果会很严重。”   小棉袄一脸无辜的看着她爹,“到时候,爹也会失去我们几个,说不得还会被哥哥弟弟们打上一顿,不过这些就都是爹咎由自取了。”   威胁,这是红果果的威胁。   不愧是书里的大反派,狠起来连自己爹都敢威胁。   季云舒嘴角抽了抽,有心想板起脸来呵斥这几个孩子一顿,好竖立一下自己当爹的威严。   余光瞟见乔连连眼底的几分忧郁,他又心底一软,三两步走到乔连连跟前,单手揽住她肩膀,柔声道,“你放心,有你和几个孩子,这辈子足矣。”   外室,他不想。   妾侍,他也不要。   他季云舒已经遇到了这辈子最欣赏的女子,其他的女人入不了他的眼。   “和你比起来,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只是胭脂俗粉。”   他微微低头,凑近她耳边,轻言低语,却说出了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乔连连抿着嘴,终是喜笑颜开,雾开云散。   “嘴贫。”她笑着打了一下季云舒,力度柔软如同按摩,“不能让长公主等太久,我们一起进去吧。”   季云舒含笑点头,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府邸。   算一算,这是长公主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来清平郡王府呢。   想想以前,不是来塞丫鬟,就是来寻衅挑事,没一回是平和的。   难得从容走进来,长公主走的就缓了些,静静欣赏郡王府的盆植造景,欣赏郡王府丫鬟们的从容不迫,还有……一个奇怪的土包。   那土包占地甚广,外形粗糙,还有一根管子竖在外头,看起来丑的不得了。   偏偏还有人在土包前头忙前忙后,一会打开一会关闭,还从土包里拿出了热气腾腾的东西。   紧接着,那人竟然吃起了里头的东西。   长公主眉头一挑,偏离了去梦回小筑的路线,直奔那土包所在的连心院。   “长公主,长公主,去错了,那里是乔夫人的院子。”门房在后头直追。   长公主骂了一句废话。   她又不是没来过,自然知道这里是乔连连的院子。   之所以进来,一方面是好奇土包,另外一方面也是想探查一下这院子内外。   随着门房的大呼小叫,长公主走进了连心院。   土包就在连心院的一角里摆放着。   而那在土包跟前忙忙碌碌的,就是连心院的管事姑姑李春花了。   她按照乔连连说的法子,分别在不同时间往土窑里放不同的食物,这会土窑烧了有四个时辰了,放点地瓜在里头,闷半盏茶的时间,再一拉开,地瓜就透了,香气也出来了。   虽说如今京城乍暖还寒,春回大地,但毕竟也不是炎热的夏季,空气中总还带着一时淡淡的凉意。   这会功夫捞出个烤地瓜,再剥皮薄薄的外皮,露出里头微黄的软瓤,咬上一口,真是幸福的魂魄都要飞出天灵盖了。   要不是太烫了,李春花能一口气吃完这一整个地瓜。   “大胆奴才,竟然偷吃。”长公主只能闻,却吃不到,心底有些不虞,顿时大喝道,“来人啊,将这个偷吃的奴才抓住。”   地瓜已经被咬了一口,堂堂长公主是不可能再吃的了,但这味道太香,她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往上瞟。   李春花这会也反应了过来,以为这个恶公主又要来找自己主子的麻烦,顿时也急了,“长公主,我没有偷吃,这地瓜便是我做的,何来偷吃可言。”   连连已经很难了,她不能再给连连添加负担。   “还说不是偷吃,主子都没吃上的东西,你个奴才先尝了,不是偷吃是什么?”长公主冷哼出声。   “谁说我主子没有吃到,我主子吃到了。”李春花辩驳道,“更何况,我做地瓜,主子都是知道的。”   乔连连是个大方的主子,不仅把自己会的尽数交给李春花,还让她放心使用小厨房的所有食材。   这么久了,李春花怎么做吃的都没问题,结果这个长公主一来就要给她定罪,让李春花烦闷不已。   “胡言乱语,撒谎的奴才,张嘴五十。”长公主却不知道这些,只听着李春花的话,眼底神色渐冷,“你的主子刚刚还与我在一起,现在应该还没进府邸,你却说是她吃到了,撒谎撒的如此张狂,这等子恶仆,还是早些处理了为好。”   言罢,她看向旁边的几个长公主府的侍卫,冷声道,“将这恶仆好好训上一番,叫她改了这张狂的脾性,否则早晚要让主子吃亏。”   为首的侍卫面色有些为难,“长公主,这毕竟是郡王府,是否要禀报了郡王,由他处理?”   “我是他娘,难道替我儿子处理一个家奴都没资格吗?”长公主面色冷凝,“云舒心善,乔氏那女人也是个好相与的,如此好说话,总是难免被奴大欺主。既然如此,倒不如叫我充了那坏人,早日将郡王府管成一个铁桶。”   既然乔氏嫁给季云舒是既定的事实,那将来免不了要生孩子。   清平郡王政敌不少,后院要是管理松散,难免会给敌人有机可趁。   长公主这次也是下了决心,要好好的帮他们清理下后院。   只是谁知道第一刀,竟然砍到了李春花的身上。   “带走。”   随着长公主一声令下,两个雄壮的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强行将李春花拖着离去。 第322章 春花出事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李春花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是烤个地瓜,居然还烤出祸来了。   她思来想去,应该是这长公主看不惯连连,故意拿她这个管事姑姑出气呢。   说起来是有点倒霉,但想想以前好像又是情理之中。   没办法了。   无人相救需自救。   李春花两只胳膊被侍卫拖着,使不上力气,但没关系,她一张嘴还空着呢。   于是乎,空旷的连心院门口,响起了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把两个侍卫吓了一跳。   这管事姑姑看着眉清目秀的,怎么声音如此尖锐刺耳,真是要了老命了。   偏他们还不能甩开这个噪音源头,只能皱着眉头,强忍着这股刺耳的声音。   李春花心头冷笑。   她又不是鸭子,不可能无故发出这种刺耳之声,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这样可以抬高声音,让救命之声传的更远。   只是,都叫了这么大会子了,怎么还没来人。   再叫一会她嗓子可就要破了。   李春花歪着头,期盼着乔连连或季云舒的突然出现。   然而此时此刻。   他们正站在郡王府门口,共同批斗着清平郡王,无人感应到连心院发生的事。   倒是绛春,率先去停了马车后,以为乔连连回了自己的院子,便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正好听见一阵鸭子似的救命。   他先是一怔,仔细听了片刻,实在是辨认不出来哪个,只能大步走过去。   不期然和被两个侍卫拖着的李春花撞见了。   “绛春,救我,救我。”李春花一看到绛春,眼泪霎时就出来了。   一直刚强泼辣的管事姑姑语带哽咽,“他们无缘无故要打我,掌嘴五十,绛春,你救救我。”   绛春的脚步一顿,呼吸也跟着一顿。   在记忆里,春花姑姑总是泼辣又刚硬,说起话来也又快又急,鲜少有什么柔软姿态。   而今,她竟然落泪了。   绛春心头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但他来不及摸索,就下意识的冲了上去。   且不说他是连心院的护卫,需要保护连心院里所有人的安危。   便说李春花对他的屡次帮忙,就值得他出手相救。   “大胆,这是长公主要处置的人,你也敢救?”侍卫甲恼了,大喝了一声。   绛春耳充闻不问,仍旧冲了上去。   侍卫乙拦住同伴,“你看着她,我去。”   然后就跟绛春打成了一团。   长公主身边的侍卫,自然是万里挑一,身手不弱。   但绛春比他更胜一筹,动作利落,角度也刁钻,也就几十个呼吸,便将侍卫乙逼的后退了好几步。   要不是顾忌着长公主,绛春没下狠手,侍卫乙一定会受伤。   “我快支撑不住了。”又过了几个呼吸,侍卫乙大喊,“来帮忙。”   侍卫甲丢开李春花,扑了上去。   一打二,绛春略有些吃力了,动作也较之前迟缓了许多。   李春花看的有些着急,同时心底升起一股闷钝的悔意。   她不过是被拉出去张嘴,绛春贸然救了她,却可能有生命危险。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害的别人有危险呢。   李春花越想越难受,偏她没办法阻止这三个打成一团的人,只能大喊道,“停下,停手,绛春快走,离开这里。”   然而根本没有用。   三个人还在继续动手,别说绛春不想停,他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   习武之人皆知道,打斗到一定地步,贸然抽力就是等着对方打自己。   除非双方商量好了一起撤力,但这两个侍卫明显没有收手的意思,绛春自然也不能停下。   不仅如此,他们为了快点分出胜负,竟越打越激烈,三个人身上均挂了不少彩。   绛春的嘴角还疑似有了一丝红色的血迹。   李春花看的心惊肉跳,愈发难受。   她含泪看了一眼绛春,双手握成拳,咬咬牙便要冲过去。   绛春是为了救她才跟长公主的两个侍卫打在一起的。   她不能让他受创。   “你要干什么。”绛春余光发现了一脸决然的李春花,心底一惊,大喝道,“春花姑姑,你想做什么?你冷静一下。”   “是我对不住你,把你牵扯了进来,我不能看着你受伤。”李春花咬咬牙,义无反顾的冲到了战局里。   绛春和两个侍卫都是一惊。   刚走到路口的乔连连和季云舒也是一惊。   四个男人懂武,乔连连却不懂这些功夫。   她只知道,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双方高手比拼,如果一个人贸然插进去,就会受到双方的攻击,进而吐血毙命。   “李春花。”乔连连急了,张嘴便是破音,“你疯了吗,你给我回去,李春花。”   然而穿着粉色裙裳的女子,已经插入了三人中央。   时间仿佛凝滞了,在一声闷哼过后,空气地粘稠感愈发浓烈,李春花像一个破布娃娃,软而缓慢地倒了下去。   “啊!”乔连连尖叫一声,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了过来。   侍卫甲和侍卫乙对视一眼,心底没了数,犹疑着后退了两步。   长公主只说掌嘴,可没说过要人性命。   这……   两个人思虑了片刻,不约而同的转过身,要回连心院禀报一声。   至于绛春,他在李春花冲过来的时候脑袋已经停止了思考。   她为什么要冲过来?   她是流眼泪了吗?   她还是疯了?   这些问题打着旋在他的脑海中飞过,最后消失无踪。   “绛春,你还在发什么呆。”季云舒的冷喝声骤然响起。   绛春猛地醒过身,终于赶在李春花彻底摔在地上之前,揽住了她的身躯。   “春花。”乔连连几乎疯了。   她和李春花一起从小山沟沟里走出来,一起踏入这繁华陌生的京都,虽然李春花一直不曾走出连心院,也没能在生意和医术上出什么力。   但乔连连忙碌不已的时刻,都是她默默地做好了饭食,默默的照顾她们娘几个。   对乔连连来说,回到家能看到孩子们是一种欣慰,能看到李春花则是一种安慰。   可现在,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怎么回来之后,安慰就出事儿了呢?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点晚,所以一章一章的更,阿门,喜欢连着看的小伙伴不要打我,我发4就今天一天!!! 第323章 超大号乌龙   连心院宽敞的大门口,李春花软软地躺在地上,绛春抱住她上半个身子,乔连连抓住她的手,两个人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春花,你个傻子,你又不会功夫,别人打架你冲上去做什么。”乔连连埋怨着哽咽。   绛春屏着呼吸道,“她……她应该是担心我。”   乔连连这才发现他也好像受了伤,嘴角有一丝血红流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连连忍不住问。   绛春迟疑了一瞬,“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过来的时候,春花姑姑就被两个人拖着,她则大叫救命。”   所以不能怪绛春。   “到底是怎么回事。”乔连连忍不住大叫。   长公主刚好从连心院里走出来,“是我,这恶奴偷吃东西还扯谎,我叫人将她拖下去好好教训一番。”   刚才两个侍卫过来禀报了一番,聪明如长公主就察觉了不对劲。   她可能动了一个对未来儿媳妇挺重要的人。   哎……   虽然心里有点后悔,但动过就动过了,长公主是不会不承认的。   只是如今,看着乔连连铁青的面色,长公主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我没有想要她性命,就是教训教训她,叫她莫要再扯谎。”   所以形成眼前这个局面……应该不能全部怪她吧。   乔连连抿了抿嘴,说不出来话。   她是个现代人,骨子里崇尚自由,并没有把下人当做奴仆,所以平日里对丫鬟小厮们很是放纵。   虽然有春花帮忙压着,但连心院里的氛围整体还是较为轻松自由的。   想来长公主应该是看到什么,皇家出身的她对规矩较为严苛,就误伤到了可怜的李春花。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乔连连垂下了头,双肩有些塌软。   虽然长公主的身份可以处理任何奴仆,包括她连心院的。   但伤到了李春花,伤到了乔连连心底的安慰,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长公主。   “春花姑姑。”几个孩子这会也走了过来,看到李春花软软的躺在地上,全都惊呆了。   当得知是长公主导致了眼前的局面,几个孩子又都有些缄默。   怎么办?   为了一个管事姑姑,去杀了一个王朝的长公主吗?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乔连连未来夫婿的亲生母亲。   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李春花缓缓醒来,她看了一眼有些手粗无措的长公主,又看了一眼暗暗垂泪的乔连连,轻轻吐了口气,唤道,“连连。”   乔连连立马抬起头,哽咽道,“春花,你难受吗?哪里痛?让我帮你看看,哪里不舒服我帮你。”   李春花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乔连连要给她检查的手。   她刚才冲进打斗着的三个人中间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   如今能再睁开眼,她已经很是满足。   “连连,很高兴能认识你,也很高兴能和你一起来京城。离开彭家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能活下来。可在你的帮助下,我活下来了,还活得那么好,学会了做饭,过上了自己从来没敢想过的日子。”   “连连,对我来说,这些日子就已经是我偷来的了,所以我一点都不怕死,因为两年前的我,就该死了。”   “你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流眼泪,这时间一切事情冥冥中自有定数,我相信命,我不强求。”   李春花连说了三段话,长喘了一口气,“连连,真的很高兴很高兴认识你。”   “春花。”乔连连抿了抿嘴,眼眶湿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李春华笑了笑,又艰难的扭过头,看向绛春。   自打她醒过来,绛春便一言不发,只是红着眼眶,死死的盯着李春花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绛侍卫。”李春花原本是不打算说这些话的,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或者说,不讲出来,她心底总有些不甘,“绛侍卫,谢谢你能来救我,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内疚,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是我叫的救命,是我将你卷了进来。你能救我我很感激,但我不能把你害了,你是一个未来无限的好侍卫,你的生命还有很长,不能因为我这样一个陌生的女子受到损伤。”   绛春抿了抿嘴。   李春花话里的“陌生的女子”让他有些不愉,“春花姑姑,我与你也算老相识了,自然是不能看着你被人拖走。你是我的朋友,不是陌生的女子。”   绛春性子较为沉默,能说出这么多话来已是不易。   但这并不是李春花想要的。   她睁着大眼睛,失落的望着绛春,嘴里喃喃,“原来,只是朋友而已吗?”   这……这话?   绛春不敢应答,笔挺的脊梁像被灌了铅似的,不敢弯,也不敢扭。   “原来我跟绛春侍卫只是朋友,其实是朋友也不错了,只是,终究是我想多了。”李春花垂下眼睫,深深地叹了口气。   乔连连在旁边听出了些门道。   她瞪圆了眼睛,左看看李春花,又看看绛春,眼底闪过一丝明悟,“春花若是欣赏绛春侍卫,直说便是,何苦吞吞吐吐,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想当初,李春花稀罕顾绍,追的那叫一个紧。   对小辣椒来说,直来直去才是最重要的,藏着掖着,那不可能。   “连连。”李春花被乔连连说的面色一红,但很快又转为了苍白,“我一个残花败柳,何来什么欣赏不欣赏的,再说了,也没什么机会了。”   说着,她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一副垂垂将死的模样。   乔连连的眼底又蓄满了泪。   倒是绛春,一脸古怪的看了一眼李春花,又看了一眼乔连连,终是忍不住低声道,“什么没有机会了?你们不会以为,春花姑姑会这样死了吧。”   乔连连和李春花的动作皆是一顿,“难道不是吗?”   绛春的表情更加古怪了。   一旁的季云舒抿了抿嘴,有些不忍的提醒乔连连,“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只是被打伤了筋骨而已,将养几日就好了,怎么会死。”   他们这些会武功的人,也只是手脚功夫利落了些,又不是天上的神仙,随手一挥就要人命。   所以……这是一个大乌龙?   乔连连转悲为喜,暗恨电视剧误导人。   李春花却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第324章 承认儿媳   这场景倒和乔连连当初逼季云舒承认身份有些相似。   可乔连连是有心算计。   李春花却是真的无心之失。   她面色通红,想着自己刚才直白的眼神,欲语还休的话语,尴尬的恨不得把头缩进龟壳里。   乔连连也有点尴尬。   李春花不懂医理,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可是个神医夫人,居然也误以为李春花真的不行了,说出去简直是笑掉京城百姓的大牙。   虽然是关心则乱,但到底有损名声。   好在全场都是自己人,应该没有人把这则事情透露出去。   乔连连暗暗地松了口气,转了个头,目光不期然跟长公主对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连连总觉得长公主也是松了口气。   她不禁心底好笑,从地上站起来,看向长公主,诚恳道,“不知道刚才春花做了什么,竟让长公主发落了她,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解开的好。”   长公主顿了一下,按照她以前的脾性,若是有人敢这么问她,长公主一定勃然大怒,跟她算账。   但现在,感受到乔连连眼底的诚挚,长公主反倒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是因为她,才搞出了这么一摊子事儿。   “哦,是她……烤了个东西在吃,我斥责她没有把东西先给主子,自己偷吃,她说给过你了,可明明你还在门口没进来,她就是撒谎,所以……”长公主简单说了一下过程。   乔连连嘴角抽了抽,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是一个烤地瓜引起的。   李春花戒备长公主,所以没说实话。   长公主好心办了坏事,也无法指摘。   说来说去,竟不知道怪谁了。   乔连连回过身,白了一眼季云舒。   都怪他,在门口耽误了些时间,要是早些进来,就没有这些乌龙了。   被莫名其妙泼了屎盆子的季云舒,“……”   算了,只要夫人高兴,怎么都行。   “还是先把春花送回屋里吧。”大度的郡王爷不仅没有责乔连连不分青红皂白,还好心出声提醒,“老在地上躺着,当心着凉。”   乔连连微微颔首,把目光投向了绛春。   李春花应该是被伤到了筋骨,死是不会死的,但想自己爬起来也有点困难,只能靠人抱。   在这种情况下,抱着她的绛侍卫,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绛春的眉头皱了皱,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   他看了一眼李春花。   好家伙,春花姑姑觉得太尴尬,已经进入了假死状态。   绛春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弯下腰,两臂一用力,将李春花抱进了怀中。   有机灵的小丫鬟凑过来,小声道,“我带绛侍卫去春花姑姑的房间。”   绛春微微颔首,紧随其后。   一场闹剧算是就此落幕,乔连连邀长公主进了院子,在上茶的功夫,去了趟李春花的房间。   原本她是打算给李春花好好检查一下,到底哪里有毛病,别落了什么隐患。   可刚凑过去,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了里头的动静。   “春花姑姑……”   “别叫我姑姑,我又不是你姑姑。”   “春花,今天的事情……我很意外。”   “我也挺意外的,不过话既然都说出来了,你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   绛春怎么回答,乔连连不知道。   她知道不宜再听下去,赶紧捂着耳朵溜了。   至于那跌打损伤的药,就先交给流棋拿着,一会再送进去吧。   回到了正厅。   长公主已经坐在主位上在吃东西了。   那是一份烤的香香软软的红薯,在经过土窑的烘焙后,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虽然外表不太起眼,但其中滋味,只要咬上一口便能知晓。   在往常,长公主是碰都不碰这种东西的,即便闻着再香。   可……   她瞟了一眼旁边两个吃的香甜的女孩子,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虞非鹊还好,吃东西较为赏心悦目,小口撕咬,小声吞咽,一副淑女做派。   虞非歌吃东西就香多了,虽然也是一副克制模样,但她的克制跟姐姐的淑女风格不一样,她大口吃饭,大口咬食,动作幅度大,看起来香,却不会显得狼狈,反倒透出一股子潇洒意味。   已经烤好出炉了一小会的烤地瓜,温度正好,一口一口的咬过去,吃的小歌儿是满足又幸福,小脚趾头高兴的抓了抓鞋底。   长公主看了一会,实在是忍不住了,径直捏起一个较小的地瓜,轻轻撕开皮,咬上一口。   唔,满足。   在京城,地瓜一般都是蒸熟了吃,偶尔也有人煮了吃,不过多是穷苦人家才食用。   世家贵族的人以吃白面,和精致的肉食为尊。   长公主是头一次吃地瓜,更是头一次吃烤地瓜。   好在味道不赖,她足足吃了小半个才停下来。   地瓜噎人,也容易饱人。   乔连连见状,在雅知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整个连心院,除了李春花,就雅知最得乔连连真传了。   雅知点点头,表示知道,跑出去了一趟。   盏茶时间过后,她捧着一块才出锅的,切好的鸡蛋糕走了过来。   乔连连亲自送到了长公主的面前,“长公主尝尝这个。”   ……   来清平郡王府之前,长公主是空着肚子的。   离开的时候,长公主是完全饱了的状态。   乔氏这个女人,院子里好像一个宝库,随时都能拿出来各种吃食。   最关键的是,全都个顶个的美味。   有些奇珍外头没有,据说是因为没办法批量生产,比如那鸡蛋糕。   有些东西外头也有,比如桂花糕,比如地瓜,比如烧饼。   可她这里做的,就是比外头的好吃。   长公主好像突然明白皇兄为什么给这个女人赐了婚,又明白这几个孩子为什么与她那么亲了。   “张妈妈,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洗手做个羹汤,给舒儿吃一吃?”她忍不住问。   张妈妈机灵灵打了个寒颤,连忙制止道,“公主莫要,做饭这种事有大厨房,公主只肖多关心一下郡王爷即可,没必要亲自动手。”   人家乔氏做饭,那是人间美味。   咱家长公主做饭,那是人间毒药。   张妈妈还不想郡王爷中毒而亡。   “也是。”好在长公主终于被拦住,她若有所思的感慨,“这乔氏,配舒儿足矣。”   算是彻底肯定了乔连连。   一旁的张妈妈露出会心的微笑。 第325章 小胖子   送走了长公主,乔连连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为何,长公主方才没有发脾气,人也和善的近乎诡异,但跟她相处,乔连连心底还是有一点负担的。   万幸,总算没出太大的幺蛾子。   唯一的一点,就是李春花受了些伤。   不过根据季云舒解释,伤势应该算不得重,将养上几日就能好。   而且,她这次也不是白受伤的,按照乔连连不小心偷听来的,也许过几日,在她大婚前,清平郡王府就要先办一次婚礼了。   想到这,乔连连忍不住笑了起来。   虞非鹊好奇又八卦,忍不住问,“娘,你在笑什么?”   乔连连咳了一下,勉强恢复一脸正经,“你春花姑姑可能好事将近了。”   “真的?”虞非鹊骤然抬高了声音。   这几年,李春花一直与她们生活在一起,还辛勤的做饭洗涮照顾她们,即使她是下人的身份,但在乔连连有意无意的培养下,几个孩子还是跟李春花产生了浓厚的亲情。   不说把她当亲姑姑看也差不多了。   当年李春花被彭东远狠狠伤害,几乎是带着绝望离开了顾家村,虞非鹊一度以为她这辈子心都死了。   如今春花姑姑能勇敢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虞非鹊由衷的为她高兴。   但高兴归高兴,心里难免有点嘀咕,“娘,你说,男方能不嫌弃春花姑姑的过去吗?”   大虞王朝重贞洁,女子二嫁的事虽也有,但鳏寡而活的女子显然更多。   男子则相反,若是婚前不曾破处,还会遭人嘲笑,被人鄙夷。   生而为人,却如此不等。   乔连连沉默了片刻,“倘若他介意,便不是春花的良人。”   那样直白的小辣椒,在经历过浓烈的伤痛后,依然勇敢地追求真心与情爱。   对李春花来说,她张口倾诉自己情感的时候,就已经赢了。   对方答应与否,反而没那么重要。   乔连连相信,李春花的内心一定做好了各种结果的准备。   第二天。   因为不放心小丫鬟们,即使伤到了筋骨,李春花也强撑着起来,指挥流棋几个丫鬟干活,整顿院子。   乔连连看见了,忍不住道,“春花,你把事情转述给雅知琴知,让她们再指挥几个小丫鬟便是,何苦自己起来。”   李春花抿着嘴道,“总是躺着也无聊,起来跟她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乔连连的心底一个“咯噔”,有点知道昨天那番话的结果了。   但李春花没说,她便也没提,只笑着道,“那你让流棋扶着,可千万别再摔了,我给你的药水也日日涂着,总会好起来的。”   李春华微微一笑,眼底有晶莹泛起,但很快消失不见,“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与此同时。   郡王府外院。   季望舒看向神不在焉的绛春,语带调侃,“听说你最近犯桃花,可是好事将近?需不需要本王给你出个聘礼,办个婚事?”   绛春回过神,嘴唇抖了几下,才道,“爷就别嘲笑我了,哪有什么桃花,又哪有什么好事。”   季云舒有些奇怪,“连连不是说了,春花同你表了情,可不就是好事将近。”   绛春抿了抿嘴没说话。   季云舒这个直男,头一次反应如此迅捷,福至心灵似的,“难道你拒绝了春花?”   绛春低下了头,“也没有拒绝……”   他只是迟疑了很久都没有答复。   李春花何等脾性,见他迟迟不吭声,便明白了所有,当即笑着道,“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没关系的,绛侍卫仍旧和往常一般便可,左右我也是朵残花败柳,这才是该有的结果。”   绛春嘴唇抖了抖,想说自己没有介意这些。   可话还没说出口,李春花就下了逐客令,“绛侍卫还请离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绛春的话便说不出来了,低着头无言静默着离开。   李春花望着他背影,表情似哭非笑,好大会子,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如果不是那一场乌龙,她不会生了表情的心思,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到最后,一切仍旧是个大乌龙。   他不喜欢她,又或者嫌弃她是个残花败柳,这都不重要了。   左右,他们都无缘。   李春花默默地流了一夜的泪,决心跟过去划清界限,跟绛春重新回到普通朋友的身份。   而绛春,看似回到了从前的平静,但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翻涌,再回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有好几次绛春看到了李春花的身影,想要过去跟她好好讲一讲,但追逐不上。   一部分是李春花有意躲避。   一部分也是的确太过忙碌。   在京城,世家姑娘可是打从出生就要备下嫁妆的,如婚服盖头更是提前四五年开始准备。   乔连连什么都没有,成婚的日期又只剩下四五个月了,想要把细工刺绣嫁裳准备出来,的确是一件不小的工程。   偏偏乔连连自己又不会劳什子女工刺绣,想帮忙也没办法。   好在李春花针线活不错,虞非鹊也是一把好手,两个人带着几个手巧的小丫鬟,自告奋勇的为乔连连的嫁裳贡献一份力量。   四喜楼的人知道自己东家要做郡王妃了,也都高兴的直咧嘴,一个个嚷嚷着要亲手给东家做酒席。   虞非城虽然在跟赵家明争暗斗,但他心思阴沉,又有手腕,利用自己皇长孙的身份收揽了不少钱财,他全都细心地留了起来,要给娘当嫁妆。   就连江白隐听说乔连连要嫁了,也托人赠了一份礼过来。   所有的人都在为乔连连的婚事在忙碌,在高兴。   只有一个人,还在毫无所觉的,撅着屁股,埋伏敌人。   “你们说,咱们能把这波倭寇给打灭吗?”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孩压着声音道。   在他前面趴着的,是一个身材高壮的小子,“嘘,别说话,他们要过来了。”   单看身高,会以为前头那个高壮的小子比较大,可等一说话才发现,这身材高壮的小子顶天了有十岁。   但见他年纪不大,神态却郑重,两手握着刀柄,一招一式颇为认真。   在他们跟前,一队十几个人的散兵倭寇说笑着走了过来。   高壮的小子捏紧刀柄,低低的喊了声,“动手!” 第326章 一封家书   刹那间,地上趴着的十几个年轻士兵全都跳跃了起来。   他们单手握着宽且长的大刀,动作迅疾又凌厉,在十几个倭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刀一个,将他们的头颅砍了下来。   偶尔有两个闪避过去的,那为首的高壮小子便冲过去,一脚踹在倭寇的胸口,将其打倒后,再一刀插在倭寇的胸口。   疼痛迅猛袭来,倭寇甚至叫不出声,便痛晕了过去。   高壮小子冷哼一声,单脚踩在倭寇胸口,一把将宽刀抽了出来。   片刻后,鲜血冲上高空,又洒落回倭寇身上。   “怎么样?清缴完毕了吗?”他回过身,问同行的人。   之前那个说话的,十二三岁的小子点了点头,“回顾侍卫,十五个倭寇,没一个逃掉的。”   高壮小子满意地笑了,“行了,收拾归队。”   近半年,大约是天气太冷,倭寇们又开始不安分,在边疆村子里折腾了不少的事情。   原本威武将军说了,只要不出人命,偷鸡摸狗都随他们了。   可是半个月前,边疆突然出现了人命,是一个妙龄的女子被侮辱惨死。   这可了不得,跟少个鸡鸭少点粮食区别大了。   顾楼忍受不了,主动跟威武将军请命,要将这一小股流寇给绞杀了。   刚开始威武将军不同意,怕这个才十岁的小子出什么事儿,不好跟清平郡王交代。   可顾楼人憨好说话,性子却格外固执认真,跪在将军帐篷外,说什么都要去绞杀了这股子恶寇。   威武将军没了法子,便点批同意了,但他没有给顾楼人手,而是让他自己寻找人手。   那意思就是在告诉顾楼:你要是有能耐,自己找帮手,要是没能耐,就赶紧歇着去。   谁知道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用了短短七八日,纠结了十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一同埋伏了起来。   就在这块地方,他们带了少量的粮食,吃住都十分隐蔽,一面锻炼着自己,一面埋伏着流寇。   终于在今日,一击毙命。   十五个恶寇,没一个逃跑掉。   顾楼单手拎着宽刀,明明才十岁,却拥有了成年人的个头和力气,唯独长相稚嫩了许多,好在眼神沉稳,看着并不显幼稚。   “兄弟们这十几天都辛苦了,回去之后一定跟将军请功,到时我请你们吃肉。”他豪气的一挥手,爽朗大笑。   之前跟他说话的小子跟着吧唧了一下嘴,“听说顾侍卫家里是开酒楼的,想必是吃过很多美味了,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尝尝那滋味。”   能来做士兵的,少数是世家子弟过来历练,多数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   别说是酒楼了,就连吃顿肉都是奢侈。   顾楼拍了拍他的头,明明对方比他大,但他说话做事都更像兄长,“小三子以后好好跟着我,回了京城,我带你去尝四喜楼的菜。”   “真的?那感情好。”小三子双眼明显亮了,“跟着楼哥混,有肉吃。”   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双眼放亮,虽然没有明说,但内心显然蠢蠢欲动。   顾楼出来绞了一趟恶寇,收获了几个小弟。   他内心乐呵,一挥手,“走了,先回营地,不管以后怎么样,这顿肉得吃,这是咱们今日的庆祝。”   “走,走。”   “吃肉去了。”   一群十几岁的小子,扛着还在流血的刀,欢呼着离去。   顾楼跟在最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三子讲话。   “楼哥。”小三子比顾楼大三岁,但叫起哥来毫无心里负担,“咱们饷银也就那么点,你是怎么有钱请兄弟们喝酒吃肉的。”   顾楼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当然是我娘给的钱。”   出门前,娘担心他生活不好,给他塞了三百两的银票。   这小半年,每月都有一封家书,而每封家书里都夹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一百两啊,看起来不多,但却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吃上二十年都吃不完。   顾楼每次都说不要了,够了,但下次随着家书一起来的,依旧有一张百两银票。   这些银票,并着家书,每一张都带着浓浓的母爱。   顾楼低下头,鼻尖有点发堵,眼角有些微酸。   但周围都是人,他不能露出脆弱的表情,更不能肆无忌惮的流泪。   又过了一会,一群人终于回到了营帐附近,小三子早就一溜小跑着过去,扔了十两银子,叫伙房煮上一锅的牛羊肉来吃。   往回跑的时候,有个人拦住了他,“哎,你认识顾楼吗,这里有他的一封家书。”   小三子麻溜的接了过来,“认识认识,我这就给他送过去。”   说完接过家书,下意识的捏了两下。   嗯,很厚。   小三子也是有家里人的,可他家里人半年才给一封家书,家书里只有薄薄的一层纸。   不是家里人不想他,而是没人会写字,每次寄家书都要麻烦村口唯一的秀才,还要送东送西,才能换来薄薄的一封纸的内容。   至于银钱更是不可能的。   家里人自己都快吃不饱了,哪里有银钱寄给他呢。   唉。   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有那么一瞬间,小三子都忍不住想撕开这封厚厚的家书,不图里头的内容,而是想拿走夹在里头的银票。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他自己狠狠地敲碎了。   顾楼兄弟为人仗义,知道他穷还特意多照顾他几分,他怎么能做这样猪狗不如的事呢。   小三子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脸上揣起笑容,一溜小跑着进了顾楼的帐篷。   “楼哥,家书来了。”他大喊。   顾楼正在擦刀,听见动静抬起头,大眼睛里闪着光,“真的吗?快给我拿来。”   也就这个时候,他才有几分像十岁的孩子。   小三子把家书递了过去。   顾楼长得人高马大,往常是个满身肉的小胖子,如今瘦了很多,但骨架在这里,整个人依旧是壮实的,就连手指头都比常人粗。   可是这一刻,他轻手轻脚的拆开家书,动作温柔的让人难以置信。   “……一切安好。”   内容前头照旧是一些家长里短,等看到后头,顾楼猛地睁大眼,差点原地蹦起来。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ps:你们要的,小胖子的情节哈哈,人家现在已经不胖了呢嘤嘤嘤。 第327章 赵家要动手   “楼哥,你怎么了?”小三子吓了一跳,还没见过这样失态的顾楼呢。   顾楼瞪着大眼,双手有些颤抖。   “楼哥,你没事吧,难道是傻了?受到啥刺激了?”小三子赶紧上前要摸顾楼的头,被顾楼瞪了一眼,才讪讪的放下手,“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顾楼甩了甩头,又深吸了口气,确定自己现在是醒着的,不是做梦,才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三子被他笑声震到,有点摸不着头脑。   说起来,倒是很少见到这样开怀大笑的顾楼呢。   这笑声约莫持续了十几个呼吸,才逐渐微弱了下来,顾楼双手捧着家书,迫不及待的跟小三子分享快乐,“小三子,好事,娘告诉我,她要嫁人了,她要成婚了,哈哈哈,真是好事。”   一旁的小三子,“……”   他是真的想摸一摸顾楼兄弟的脑袋,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自己娘嫁人了,有啥可高兴的。   难道这长得高的人,脑子也跟别人不一样?   顾楼也后知后觉到了自己话里的歧义,他解释道,“我的娘是后娘,她嫁给了我爹,连面都没见过就当了寡妇,后来我们几个长大了,娘也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他大概的事情三言两语叙述了出来,至于自己现在的爹,和以前的爹是同一个人这种事情,就没必要讲出去了。   小三子在旁边长大了嘴巴,大概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伟大的后娘,好大会子才喃喃道,“那是真的值得高兴,就是楼哥你……”   十三四岁的孩子眼底铺满了同情,“以前你好歹还有个后娘疼,现在后娘嫁人了,怕是一个疼你的都没有了。”   唉,楼哥真可怜,虽然有钱,但却没有亲情,比他还要可怜。   看来以后要对楼哥再好一点了。   小三子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一旁的顾楼尚不知道小三子的心理变化,他捧着家书在一旁高兴的连轴转,等转完了,又开始发愁,“娘要嫁人了,哥哥在给娘准备嫁妆,姐姐在给娘准备嫁裳,我要准备什么呢?”   他目光在周遭转来转去,最后落在了刚杀过恶寇的宽刀上。   唔,他要给娘准备一个大惊喜!   超级大的,惊喜!   同一时间段,郡王府里,乔连连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虞非鹊放下手中的绣针,担忧的跑了过来,“娘,你怎么了,莫不是感了风寒?”   乔连连摆了摆手,“无事,应当是鼻子里进了些灰尘,不碍事的。”   虞非鹊却还是有些担忧。   乔连连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没事。”   不怪闺女心思重,实在是在这个年代,医疗手段低下,在乔连连眼里不过是个小感冒的风寒,在大虞王朝却要过不少人的性命。   虞非鹊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心底却暗暗地准备着去给娘买些滋补的东西来,争取娘在嫁人之前长点肉,这样有利于生小弟弟来着。   正好这会郡王府里来了客人,门房过来通报,原来是端王妃和瑞王妃,还有将军夫人过来了。   之前过个年,几人结成了好友,时不时地就互相邀个宴,聊聊天,培养培养感情。   今天,倒是她们头一次来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直呼稀客,起身去迎接。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郡王府,这倒是头一次,来来来,请进。”她笑着招呼人。   瑞王妃性子稳重,不爱说话,端王妃却是个活泼的,当即笑着道,“听说你要嫁人了,身份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们能不上赶着过来跟你套套近乎么。”   虽然她说的是实情,乔连连的确从一个白丁要变成郡王妃,身披三品诰命了。但用这样开玩笑的口吻直白的讲出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招恶感。   乔连连嫣然一笑,“那我这小小郡王妃可真是荣光,居然有两位亲王妃和一位将军夫人套近乎,倍感荣耀啊。”   “呸,你还小小郡王妃,你要是小小,我们可都是小小小了。”端王妃瞪了她一眼,“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郡王爷有多得帝宠,与太子也私交甚笃,再加上一个把你当亲娘的皇长孙,我看着满朝的夫人少夫人的,没一个能越过你去。”   乔连连急忙摆手,“这话说的,可折煞我了,不过一个郡王妃罢了,可不能摆出天地我最大的姿态,这后宫里的娘娘们不得砍死我。”   将军夫人原是在一旁侧耳,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你们两个活宝,一个人在家多少有些苦闷,可每次看到你们,除了笑便是笑,我看以后你们不想当这王妃和郡王妃了,便去戏台子上唱戏好了,一定能博得满堂彩。”   一席话说得,四个女人全都哄然大笑。javascript:;   谈笑间,一行人到了内室坐下。   乔连连使人把各种好吃的糕点上来,又问道,“你们几位稀客这次来,可是有其他的事?”   “你这话说的,没其他的事,我们就不能来了?”端王妃没好气。   乔连连白了她一眼,“你没事的时候只会约我去四喜楼,何曾来过我这连心院,说吧,有什么事。”   端王妃顿时讪讪的笑了。   她爱吃,也嗜吃,对四喜楼的糕点饭菜兴趣极大,所以每次约人必在四喜楼,乔连连自然也不例外。   今天几个人能相约一同前来郡王府,一部分是为了贺喜乔连连,另外一部分便是她们这趟要表达的真正事情了。   “连连,我得到了消息,赵家前几日跟皇长孙交手吃了个大亏,他们发了狠,可能要再次从皇长孙身边的人下手了。”端王妃清了清嗓子,表情恢复了正经,“我跟若若她们商量了一下,皇长孙身边的人,恐怕就只有你了,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最近一定要小心,莫要给赵家人背后下了阴手。”   乔连连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真没想到,上次赵家吃了那么大个亏,竟然还敢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不过没关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种阴招,乔连连就没在怕过的。   她认真的跟几个朋友道了谢,又给她们把脉检查以做感谢,没注意到虞非鹊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快要成婚了,你们的票票猛烈砸过来吧,我让女主早点上第一胎!~!!ps:你们觉得小胖子会送给娘什么东西呢!! 第328章 鹊儿的少年   宽敞古朴的玄武路上,虞非鹊带着一个小丫鬟,一边蹦蹦跶跶着走着,一边探着头左看右看。“公主,您到底要买什么东西啊。”小丫鬟揣着兜里的银豆豆,有气无力的问。   天啦噜,蕙公主今天神神秘秘的说要出门,还揣了超大一把的银豆豆。   揣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自己揣着,要让她这个无辜又弱小的丫鬟揣着呢?   好几十两重的银豆豆,相当于怀里抱着一块砖呐。   抱也就算了,还走了那么多的路不停歇。   公主,您身边的是个丫鬟,不是力大无穷的带刀侍卫啊。   好大会子,就在小丫鬟觉得自己快累毙的时候,虞非鹊终于停了下来。   原来是一家卖补品的店。   小丫鬟有气无力的跟着,虞非鹊却活蹦乱跳,闷头冲进了补品店。   “老板,来二两虫草,半斤当归,半斤红枣……”她小嘴一张,吐出来一连串的补品名字。   老板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懂这么多,有些惊讶,“你这小姑娘,懂得还怪多哩,买恁些东西,是给孕妇吃的哩?”   虞非鹊笑的狡黠,“给谁吃就不劳老板关心了,只管给我秤高高的东西就行了。”   老板大笑了两声,“姑娘放心,保管称高高哩。”   说着,他抓了一把虫草放进小秤里,又拨了下秤砣,“看,高高的。”   高就意味着秤是给足了的。   虞非鹊这点还是懂得,当下点了点头,又翻弄了两下虫草,“老板,可别给我混别的东西,我都知道哩。”   老板笑着点了点头,动作麻利的把虫草放进油纸包里,又去称红枣当归了。   虞非鹊一直笑眯眯的揣着袖子,貌似云淡风轻,实际上眼睛一直没放送过。   旁边的小丫鬟都看呆了。   她们家公主不是千尊玉贵的太子嫡女吗?不是自小在皇城长大的大家闺秀吗?   为什么……一股子精明气息。   倒也不落入俗套,就是跟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郡主比起来,她们家公主有点太接地气了。   刚好这会老板称好了补品过来,跟虞非鹊道,“小姑娘,一共二十五两二钱。”   “老板,我买了那么多东西,你还要那二钱银子?”虞非鹊笑嘻嘻的,满脸讨喜,“你给我抹了零呗?”   老板眼底满是了然,“行了行了,给你抹掉了,就拿二十五两吧。”   虞非鹊这才笑嘻嘻的接过拴成一排的油纸包,也不愿意交给小丫鬟,像抱着什么宝贝似的,欢天喜地的往外走。   冷不防跟个人撞到了。   她身子轻,又抱着一堆补品,直接被撞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懵了一瞬。   倒是后头的小丫鬟惊呆了,尖叫着冲了过来,“蕙公主,蕙公主,你没事吧。”   虞非鹊甩了甩发懵的脑袋,赶紧道,“快,我的虫草,好贵的,先捡起来。”   小丫鬟无语了一瞬。   被人撞倒了,不是先看自身安危,也不是先斥责对方,而是下意识地寻找价值二十五两的补品。   该怎么说她们家公主呢?   不像是千尊玉贵的大家小姐,倒像是吃过什么苦日子的穷苦百姓。   小丫鬟很听话,还是先找到拴成一排的油纸包,揣进了怀里。   虞非鹊长松了一口气,这才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定睛看向前方。   然后,她怔住了。   原本藏在腹中的怨怒,一瞬间烟消云散。   当年顾家村敢跟顾老太太吵架小辣椒,在这一刻竟然哑了似的,只呆呆的望着前方那个身材单薄瘦弱的少年,好大会子返不过神。   “公主,公主。”还是小丫鬟戳了戳她的胳膊肘,才将她的神智唤了回来。   “不要乱说话。”她回过头,瞪了小丫鬟一眼,随后转过头,看向那单薄瘦弱的少年,“你没事吧。”   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五官极清秀,单眼皮,高鼻梁,薄嘴唇,像书里濯清涟而不妖的公子,单单站在那里,就让周围多了几分不忍亵渎的干净,好像他是九天遗落的神仙,不经意间坠落这凡尘之中。   虞非鹊这样泼辣的性子,头一次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方才真是对不住,可有撞到你?”   抱着油纸包的小丫鬟简直惊呆了。   好家伙,跟着蕙公主小半年了,头一次看到她这样说话。   唉,果然人靠一张脸。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待。   这个时候,那个长得好看的公子终于讲话了。   他薄唇轻启,神色不见动容,眼底也满是冷清,就连声音,都带着一股子清冽味道,“无事,倒是你,可有碍?”   当然有碍了,堂堂公主被撞了个屁股蹲,怎么可能无碍。   然而小丫鬟还没张口,她们家没出息的公主就率先说话了,“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你没事就行。”   这样单薄瘦弱的少年,虞非鹊真担心自己一头给他撞死了。   “那就好。”少年点了点头,便转身往补品店里走去。   他没有给虞非鹊一丝眼神,也没有听到她的身份名号,甚至连她这个人如何都丝毫不在意。   他就这样走,轻飘飘的,不带一丝留恋,像一朵飘在河沿上的浮萍,不对河岸有一丝眷恋。   虞非鹊觉得自己长得没有那么差吧,世家公子里也有人对她表达过好感,甚至有人想送她钗发,但她通通婉拒了。   这是头一次,有这样一个少年让她如此惊艳。   也是头一次,一个少年对她这样冷淡。   虞非鹊觉得内心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说是好感,又谈不上,但也没什么恶感。   如果两个人的交集就此打住,在很多年后,虞非鹊回忆过去的时候,可能会语带调皮的提及,自己当年遇到过一个很是冷清的美貌少年,但对方对她很是冷淡。   那人让她有一丝好感,但很快被忘却在时光的长河里,成为记忆中的一颗星。   也许,很多人都曾遇见过这样一个少年。   他貌美,他惊鸿一瞥,他让人铭记,但不会卷入生命,不会刻入骨血。   虞非鹊也一度这样以为。   直到她回清平郡王府的时候,第二次看到了这个瘦弱单薄的少年。 第329章 美救英雄   空旷的小巷子里,三五个雄壮威武的大汉,环状围拢,且逐渐收紧包围圈。   在里头,站着一个清风霁月,单薄清瘦的少年。   “小子,好几天了,说好的东西是不是该还了?”壮汉一拧着脖子问。   少年不说话。   “别搁这里给老子装傻,当初借钱的时候说的期限已经到了,还不上钱,就只能拿东西顶了。”壮汉二撸起了袖子,一副要把少年脖颈捏断的既视感。   壮汉三倒是有几分不忍,叹了口气,“陈深,别说哥哥们不照顾你,已经给你宽限了好几日的功夫了,可是眼看着你还是还不上,哥哥们也是要吃饭的,就只能对不起你了。”   陈深,原来他的名字叫陈深。   这样宁静深沉的名字,还真的挺符合他的气质。   面对三个壮汉的咄咄逼人,陈深一直冷静不言语,直到壮汉一忍受不了,上前一步,要掐住他脖颈,他才轻飘飘后退两步,淡淡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拿不出来钱?”   “呵,哥哥们盯着你好几日了,每天不是抄书就是抄书,就你那一本书两文钱的赚,半辈子能还清我们的钱啊?”壮汉二冷笑,“陈深,你别在这里装深沉了,你到底几斤几两,咱还能不知道。”   “就是就是。”壮汉一跟着点头,“都知道你还不上钱,还在这里装什么b。”   大约是他说话太过粗鲁,陈深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不杀我,总有还钱的时日,杀了我,你们可就真的什么钱都拿不到了。”   理事这个理,但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   壮汉三突然暧昧不清的笑了,“陈深弟弟,杀了你的确不划算,所以我们也没打算杀你,就连你那患病在床的老娘,我们也没打算怎么着。”   “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你。”壮汉二接嘴道,“你大概不知道,像你这样貌美清秀的少年,值多少钱吧。”   “至少五百两银子。”壮汉一比了比五个手指头。   普通人家卖奴隶,一个小厮或长工顶天了十两银子。   能卖到五百两,该是怎样的地方。   陈深原本很是从容,略一思考后,面色立即泛红,转瞬间苍白如纸。   是了,一个人长得好看是优势,但贫穷无助的时候,会变成劣势。   这群人,竟然想把他卖到男色娼馆里,叫他以色侍人。   这样比杀了他还残忍。   陈深面色苍白,本就单薄的身躯愈发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身亡。   虞非鹊在一旁看的揪心极了。   原本乔连连教她不要莽撞行事,更不要强行逞能。   她也确实做到了,一直躲在角落里观望,只叫小丫鬟去找帮手,自己一直不曾动弹。   但现在,看着陈深摇摇欲坠的身形,她觉得快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虞非鹊回望了一眼大街方向,在心底暗暗祈求侍卫快点来。   巷子里,三个大汉再次朝着陈深的方向围拢过去。   包围圈一点点的缩小,陈深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死胡同口。   退无可退,只能面对。   “你们不可以这么过分。”即使在这样急迫的环境,陈深依旧沉着冷静,声音清淡如水流,“我可以尽快还你们钱,最多十日,一定还上。”   “哥哥们不相信了,再说了,比起那点债,哥哥们更看中你的身价。”壮汉三猥琐一笑,“我找人打听过了,你这样的雏儿,五百两还是低的,若是拍卖了,说不定能上一千两。”   一千两啊,那么大的诱惑跟前,他欠的那点钱算什么。   陈深面色再度苍白。   他听明白了,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想要他还钱。   相反,最好他不还钱,这样几个人就能光明正大的将他卖掉,获得更多的钱。   这一刻,陈深无比痛恨自己这张脸。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地面破碎的砖瓦,突然蹲下身,快速捡起一块尖锐瓦块,对准了自己的脸。   虞非鹊躲在角落里看到这一幕,心脏差点从嘴里喷出去。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跳了出来,大喊,“不要。”   陈深猛地抬起头,眼底含着几分倔强,几分视死如归。   虞非鹊心下愈发惊骇,从怀里掏出一把银豆子,大叫,“他欠你们多少钱,我给。”   三个壮汉对视了一眼,大约是没想到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还有人过来横插一脚。   “你能给五百两?”壮汉三沉吟了一下问道。   虞非鹊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她是想救这个少年,但并不意味着当冤大头。   “他欠你们多少,我给你们多少,还了钱还不行,想要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她冷声呵斥。   虞非鹊其人,跟你嬉皮笑脸的时候接地气,像极了邻家姐姐。   但冷下脸的时候,属于公主的高贵气质便油然而生,叫三个壮汉瞬间不敢轻视起这个姑娘。   他们三个低声商量了片刻,由壮汉三出头,大声道,“他欠我们二十两银子,但这些时日利滚利,多少也得还个六十两,给你算个五十两,此时就算了解了。”   虽然五百两变五十两有点不甘心,但看陈深脸上的那块尖锐瓦块,若是逼急了,说不得五十两都打水漂了。   三个壮汉终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保险起见,选了五十两。   虞非鹊也爽快,当即把银豆豆装进一个没有刺绣的荷包里,扔了过去,“这里有一把银豆豆,够了吧。”   壮汉一捡起来数了一把,又拿出一颗银豆豆咬了咬,确定是真的。   三个壮汉对视一眼,转身离开了胡同。   虞非鹊见状吐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深跟前,“你没事吧,他们走了。”   陈深依旧保持着砖瓦抵脸的动作,表情有几分奇怪。   好大会子,他才低声问道,“你就这样毫无戒心的帮了我?倘若我与刚才那三个壮汉是一伙的,你现在已经被卖了。”   比起并不算好销的男色,显然妙龄少女更好卖一些。   虞非鹊面色一变,见鬼似的盯着陈深,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陈深见状,露出了浅浅的笑。   他人生的单薄,不笑时冷清如风,笑时却柔软如云。   虞非鹊的心再次跳动了两下,抿着嘴一言不发。   “傻子。”陈深低低的道。   【作者题外话】:今天晚的离谱,我去奋斗第三更了,呜呜呜呜。 第330章 小胖子的礼物   也许是陈深的直言不讳,让虞非鹊对他愈发多了几分好感。   等绛春带着郡王府侍卫杀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坐在一起交谈了好一阵子。   通过这次交谈,虞非鹊知道,陈深早年丧父,寡母一人将他拉扯长大,将将考进国学院的时候,寡母却病倒了。   为了救寡母,陈深放弃了国学院,在一处小私塾里做了夫子,并日日抄书赚钱。   但寡母疾病严重,每日喝药的同时还需要补品养身,金钱如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愈发雪上加霜。   终于,陈深撑不住了,去借了外债。   原是想着多抄写书还上,结果夜里太过疲惫,失手打翻了墨汁,十几本书毁于一旦,原本算好的钱也还不上了。   “今日真是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这张脸可能就保不住了。”陈深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虞非鹊摆了摆手,“没多大事,几十两银子罢了。”   堂堂嫡公主,月银高达八十两一个月,她甚少能花完。   更何况,乔连连对儿女也相当大方,虞非鹊只要一张嘴,千两以下都能拿得到。   谁让咱家老娘不缺钱呢。   “你的几十两银子,却是我的一条命。”陈深表情严肃,“姑娘你放心,我陈深一定会早日抄书赚钱,将你这银子还上,一文钱都不会遗漏。”   虞非鹊抿抿嘴,有心说不必还了,但想想以陈深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又没有提及。   “好啊,不着急,慢慢来。”她只能笑着道。   陈深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绛春便在此时带着侍卫和小丫鬟冲了过来。   最开始,在巷子外头没看见公主,绛春的心底便是一个咯噔,小丫鬟更是扁扁嘴,几乎要哭了。   等冲进来,看到两个坐在石板凳上的人,绛春松了口气,小丫鬟却是泪崩了,直接哭着扑了过来了,“公主,还好公主你没事,你要是出事了,小翠肯定没命了。”   虞非鹊两眼一瞪,赶紧捂住了小丫鬟的嘴。   “公主,怎么了?”小丫鬟模糊不清的问。   陈深一头雾水,看了看虞非鹊,又看了看带刀侍卫绛春,疑惑道,“公……什么?”   原来没听清楚啊。   虞非鹊松了口气,笑着道,“没什么,我姓宫,两个口那个宫,家里人都叫我小鹊,至于这几个人,是我丫鬟叫的官爷。”   陈深眨了眨干净清冽的眼,露出一个如云般柔软的笑,“原来是宫姑娘,我叫陈深,感谢你的伸手相助,也感谢几位官爷。”   虞非鹊笑了笑没说话。   绛春眨了眨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官爷,不过公主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吧。   他看向虞非鹊,“夫人在找你了。”   别人找可以不理会,但乔连连找不可以不理会。   虞非鹊依依不舍的站起身,“陈公子,我有事要先走了,银钱的事不着急,等你攒够了再还给我。”   言罢,她不等陈深说话,便一路小跑着溜走了。   绛春和小丫鬟紧随其后。   留陈深一个人站在胡同深处,静静地看着所有人消失不见。   好大会子,他眼底露出一抹奇异之色。   却说虞非鹊。   虽然一把银豆豆没了,但挽救了一个可能逝去的性命,还是让她快乐了许久。   小翠却十分不理解,小声咕哝,“我咋觉得公主像是被骗了呢。”   那长得贼好看的小子,说不定就是靠这个手段骗钱的。   虞非鹊听到这话,回头瞄了小丫鬟一眼,“他要真是个骗子,就不敢在我跟前提起这一茬。”   老实说,小辣椒心里也是有点嘀咕的。   但一来,这几十两银子不算什么。   二来,陈深要真是骗子,他哪里敢主动提及这个话茬。   三来,就算他是骗子……   他要是骗子,就把他的皮扒下来,骨头剁碎,筋切成段喂狗。   虞非鹊磨着牙,进了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刚送走了几个好朋友,正在土窑前烤吃食。   看见大闺女,她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刚刚去哪里了,小翠冲进来叫救命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   虞非鹊吐了吐舌头,把小翠怀里的油纸包献宝似的送过来,“娘,我去给你买补品了,大婚当头,娘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能早日怀上小宝宝,生个弟弟妹妹。”   “你这丫头。”乔连连脸色一红,瞪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敢说,看来过两年要把你嫁出去了,省得你在家里还操你老娘的心。”   虞非鹊赶紧求饶,“娘娘,放过我吧,我还小,现在不急着嫁人。”   乔连连点了她额头一下,“看你以后还不敢不敢胡乱说话。”   当娘的被闺女调侃,饶是乔连连一个现代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她把土窑开门的钩子交给李春花,自己转身进了闺房里。   虞非鹊乐得大笑,心底却轻轻的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何,她总不想讲出来陈深的事儿,也许是觉得这样的认识途径有些突兀,也许是觉得她跟陈深终究只能止步于朋友。   总之,小鹊儿忽然有了小秘密。   爹娘不会知道,兄弟姐妹也不会知道。   这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秘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在默默地为即将到来的婚事做准备。   转眼便是两个月过去了。   京城到了最炎热的天气。   想想去年,他们好像就是这个时候离开安阳郡的。   谁能想到,一年后的他们,和一年前的他们,竟然有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个人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但变化最大的,约莫还是顾楼。   从一个满心只知道吃喝的小胖子,到现在能提到杀人,在尸体堆里打过滚,顾楼的成长变化简直惊人。   连心院里。   乔连连读完了小胖子的家书,感受到了儿子欣喜的祝福,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一个木匣子上。   据信里说,这是小胖子鼓捣了足足一个月才准备好的礼物,提前给娘送过来添妆。   她轻手轻脚的打开,还以为是边疆的土特产,结果扑面而来淡淡的血腥气。   乔连连定睛一瞧,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截人的手指骨头,被晾干洗净做成了哨子的形状。   她还好,毕竟是见多识广。   一旁正在啃果子的虞非鹊吓得尖叫一声,直接扔了果子,窜出老远。   好家伙,这就是弟弟给娘的添妆?   还真是……别出心裁。   【作者题外话】:更的有点晚了,可能要弹出来确认键了,哦买噶,我的票票,不要跑,不要跑~~~~ 第331章 一件裙裳   小胖子居然给后娘送了一截骨哨。   信上写道,这是他杀的第一个恶寇上的小拇指,被胆大包天的小东西砍下来收藏了,如今转赠给后娘,让骨哨代替他陪伴在后娘身边。   话说得很动听。   但,谁愿意把这种血腥的东西随身携带。   别说脸绿如憋屎的虞非鹊,就连乔连连都觉得有些头痛。   偏胖儿子一片真挚,她也不能就此送回去,只能硬着头皮把骨哨放进盒子里,盒子放进了储物间最深处。   自此,连心院里的丫鬟们再也不敢乱进储物间了。   但凡有要拿的东西,不是三五成群,至少也得两个人作伴。   至于那砍下人手指做骨哨的三公子,更是成为她们心底最为惧怕的存在。   谈之色变,不外如是。   “娘,你说小胖子咋想的,脑子进屎了吗?居然给你送这样的东西,回头我写封信好好批评批评他。”被吓到的虞非鹊义愤填膺,蠢蠢欲动。   如果小胖子在跟前,她这个老大姐估计要照着弟弟后脑勺拍过去了。   乔连连一边收拾裙裳,一边浅笑,“他也是一腔好意,这骨哨可是足足做了一个月。”   再加上送东西的一个月,足足两个月,东西才到她手里。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骨哨十分珍贵。   所以乔连连也愿意珍藏起来。   也只能珍藏了,不然谁天天带身边。   乔连连说完,低下头,在身上比了比新做的裙裳。   这是季云舒特意找人来给她定做的,花费相当高昂,一件衣裳足有百两的手工费,加上布料和金丝绣线,没有三百两拿不下来。   搁从前,乔连连便是想也不敢想,自己居然能穿上这样贵的裙裳。   可如今,季云舒送了,她便坦然接受了。   无他,只因为她自己也有钱,买得起。   四喜楼的饥饿营销非常到位,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已然跃为京城第一大酒楼,将其他老牌酒楼尽数碾压。   虽然其中免不了各种争执,但多数都是小打小闹,乔连连都不知道呢,韩兆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解决好了。   也许是京城的生意火爆的出人意料,也许是在京城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总之,原本只是打算来京城开个分店,生意稍微维稳之后就打算回去的韩东家,突然不走了。   不仅如此,他还安营扎寨,在京城买了个小院子,一副要长久居住的模样。   韩家的人倒是没有尽数搬过来,只来了一些小辈锻炼帮忙,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离开家乡。   韩暮仍旧跟在虞非城身后,每日跟柴克己斗斗嘴,争争宠,抽点时间好好学习,虽然做不到出类拔萃,文采斐然,但跟从前比也是有了天壤之别。   所有人都在进步,所有人都有了变化。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他们不知道,乔连连也说不上来。   “娘,你这裙子真好看。”虞非鹊走过来,看到乔连连手里的裙裳便是眼前一亮,“是天丝阁做的吗?据说他们的工期已经排到了年后,普通人便是想预定都无门。”   最关键的是,她这个公主想插个队都不能,最后虞非鹊气呼呼的放弃了预定。   没想到竟然在娘这里见到了。   小鹊儿满眼都是羡慕,不用说,这肯定是爹用自己的身份弄来的。   “好看吧。”乔连连看懂了大闺女眼里的艳羡,忍着笑道,“这是你爹送的,说郡王妃不能穿的寒酸。”   “爹咋不想想,他大闺女也不能穿的寒酸呢。”小鹊儿酸溜溜的,“果然娘才是爹的心头肉,俺们这种闺女儿子的算啥,唉。”   乔连连本来就是忍着笑意,听到这话彻底破功,噗嗤笑出声,顺便点了一下鹊丫头的额头,   “小机灵鬼,想让你爹给你买衣服直说,酸个甚。”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酸。”虞非鹊口是心非,明明一双眼睛咕噜噜的来回转,就是嘴硬,“我是替娘高兴,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要。”   乔连连把自己这身放回去,转身去箱笼里掏出一身颜色活泼,一看就是十几岁女孩子穿的裙裳,唉声叹气道,“早知道鹊儿不想要,就不让你爹多预定你这一身了,这样年轻的颜色,我穿着也不合适。”   她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若有所思道,“要不然等小歌儿长大了给小歌儿吧,她一定很喜欢。”   前头说的话,虞非鹊还能忍住,听到后头的,她彻底忍不了了,直接扑到乔连连跟前,来回蹭着撒娇,“娘,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喜欢天丝阁的裙子喜欢的不得了,我也想要,你不能把这个裙子给小歌儿,她要穿得十年后,到时都落伍了,娘。”   乔连连露出了然的微笑。   这个鹊丫头,现在都学会口是心非了,得亏乔连连有招,让她一瞬间破功了。   “你这丫头,想要就直说,爹娘还能少了你的东西不成。”乔连连把裙子抛给她,“不光你有,歌儿城儿钟儿都有。”   就连小胖子都有,不过他人在边疆,又许久未见,乔连连只从信里知道他瘦了,却不知道他瘦了多少,也不知道做出来的衣服究竟合不合身。   “谢谢娘,娘最好了。”顾鹊把裙裳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果然很合身,她高兴的扑到乔连连脸上嘬了一口,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娘,我穿着新衣裳出门了,一会回来。”   乔连连脸上挂着微笑,看着大闺女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慢慢收起笑容,看向旁边的两个丫鬟,“琴知,雅知,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阵子的鹊儿有点异常?”   “啊?”琴知是个大大咧咧的,闻言挠挠头,“有啥不一样吗?蕙公主长高了?”   雅知在旁边扶了扶额头,又扯了她一把,才看向乔连连,“夫人,奴婢也觉得蕙公主和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每次从皇宫出来就黏在乔连连身边,哪里也不去,恨不得成为乔连连身后的跟屁虫。   可这一两个月,她开始屡次往外头跑。   刚开始还好,是打着给乔连连买东西的旗号,也往郡王府里拿了不少东西。   后头干脆悄无声息的就溜出了府,乔连连若是问一句,她便说去了哪里哪里,乔连连若是不问,她便也装傻。 第332章 柴鹊   早几日,乔连连便察觉到一丝异常。   但她是沉得住气的性子,硬是观察了好几天,才开口询问身边的两个丫鬟。   琴知心大,没当一回事。   雅知却明白,夫人不闻便罢了,一问便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当即,她把自己知道的讲了出来,“公主是接近两个月之前开始有一点不对的,总是爱往外跑,起初是十日左右一次,大概一个月以前,变成了六七日一次,现在好像又改了频率,变成三四日一次。”   这个频率,让乔连连的眉头皱了起来。   雅知叹了口气,描补道,“不过公主每次都是带着丫鬟和侍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要说细微的变化,大约就是更爱笑了。”   乔连连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有心提了虞非鹊的贴身丫鬟问一问,可小翠那个丫鬟胆子小不说,还总是跟虞非鹊形影不离,想单独提来都不容易。   “绛春在吗?”想来想去,只能让侍卫跟着去看看了。   雅知点了点头,主动退下去叫绛春。   乔连连望着她背影,叹了口气。   闺女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本来是属于正常的,可她心底总不免有些担忧,同时有点空落落的。   就像是……自己羽翼下的孩子终于要独自在天空翱翔。   若是平时也无妨。   为什么是现在呢?   一个月前,老皇帝大病了一场,满朝皆惊,生怕这上了年纪的帝王就此去了。   幸在半个月前,帝王好转了许多。   但朝野上下的人还是嘀咕了起来,原本就蠢蠢欲动的人愈发活跃。   要知道,帝王已经快六十岁,属于长寿的君王了。   说句难听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太子兄弟不多,又掌握半个朝堂,倒是没什么压力。   下一辈的人却有些急了。   倘若太子继位,在皇孙已过十岁的情况下,是要立即封太子,以稳定民心的。   比如当初的老皇帝继位,也是第二年就册封了太子,为太子接下来铺平了道路,也扼杀了其他皇子跃跃欲试的心。   大虞王朝建立数十年来,从没有过废太子的先例,也就意味着,只要太子继位,皇孙被封了太子,这从龙之功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也难怪赵韩孙李四大世家上蹿下跳,来回打点了。   同样的,虞非昇和虞非城之间的摩擦愈发剧烈,几乎到了拔剑相向的地步。   两个月前,端王妃好心告知乔连连,赵家要对乔连连动手。   可这几个月来,她并没有收到什么阴招,唯一有的,大约就是不痛不痒的嘲讽她身份低了。   乔连连并不认为是赵家没有招数了,反倒愈发警惕了起来,就怕赵家忽然痛下黑手。   先前所有人都以为赵家人的目标是自己,可这段时间乔连连忽然想通了。   虞非城的亲近之人,不光她这个娘,还有季云舒那个爹,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呢。   尤其是几个孩子,年龄小又没什么自保能力,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起来。   很快,雅知回来禀报,“已经通知绛春侍卫悄无声息的保护上蕙公主了。”   乔连连暗暗点头,又叮嘱了一句,“城儿那头有戈也跟着,到不用费心,就是钟儿那里,上放学还是要城儿去接送一下。”   小国学院距离国学院本来就不远,虞非城去接一下也不费功夫,还能顺带保护一下弟弟,简直完美。   现在家里四个孩子,三个都保护了起来,只剩下一个小姑娘身边没人。   不过乔连连放心的紧,因为其他的孩子都要外出,只有这个小家伙一直伴在她身边,吃了睡,睡了吃,日子十万分的悠哉。   却说这玄武大街上。   虞非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后娘亲密的监视了起来,此刻她正穿着新裙裳,满心欢喜的蹦跶着,时不时地还要问上小翠一句,“翠儿,我好看吗?我这裙子好看吗?我今天的头发好看吗?”   小翠脸不歪眼不斜的点头,“嗯嗯嗯,好看,好看,好看。”   虞非鹊便美滋滋的继续往前蹦跶。   小翠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自己即使再敷衍,公主也不会看到的。   不过有些话该说的她还是得说,“公主,这裙裳,是郡王爷做了给您在他大婚的日子穿的。”   现在提早穿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虞非鹊微微一怔,也想到了这一茬,但很快她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就是提前试穿一下,明天就洗干净挂起来,等爹娘大婚的日子再穿。”   清平郡王大婚,到场的人身份肯定非富即贵。   如陈深这种普通夫子是没资格到场的。   可这么好看的裙子,虞非鹊就想先穿着给他看一看,而不是等爹娘大婚过后再穿给他看。   虞非鹊陷入沉思,一时没注意,又撞到了个人。   小翠“哎唷”一声,麻溜的接住了后倾的蕙公主。   好险好险,经过上次陈深事件,小丫鬟可算学精明了,反应能力也好了很多。   公主终于不用跌个屁股蹲了。   小翠抱着蕙公主的半个身子,一脸的洋洋得意。   被撞到的那个人咂咂嘴,看着这对奇怪的主仆,半晌才发出声音,“我说蕙公主,你这是干啥呢?”   虞非鹊猛地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跟前的竟然是个熟人。   她顿时没了好气,“柴克己,你为什么撞我,你这个大块头,快把本宫撞死了。”   却原来是虞非城身边的一员大将,柴家柴克己。   他跟顾楼一样身高腿长块头大,但却不胖,而是一身腱子肉,敦实又厚重,就连长相也是浓眉大眼老实状。   当然,只有熟人才知道,这家伙一点都不老实。   反正虞非鹊是看到过他冲乔连连谄媚的样子,因此对这个所谓的柴家最年轻的家主没什么好感,偶尔看到他跟韩暮斗嘴,还会偏帮上更早熟识的韩暮两句。   也正因为此,柴克己对这个刁蛮的公主也没什么好感。   俩人一见面,除了翻个白眼,也就只剩下哼一句了。   此刻听到柴克己的询问,虞非鹊沉吟了片刻,决定反杀回去,“怎么,现在国学院放学了?你不去上课,在这里干嘛呢?我哥知道你逃课吗?”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 第333章 鹊儿出事   柴克己被捉住了尾巴,难得老脸一红,“我……我这不叫逃课,我是有正经事情要办。”   堂堂柴家家主,因为要办事情少上两节课怎么了。   嗯,没问题的。   柴克己越想越自信,看向虞非鹊,“倒是蕙公主,不在郡王府里陪乔夫人,穿的跟花蝴蝶似的在外头晃悠啥。”   虞非鹊也被捉到了心虚之处,但她脸皮厚,强撑着道,“本宫爱干嘛干嘛,要你一个逃课的人管。”   柴克己噎了一瞬,“算了算了,君子不与女斗,你说啥就是啥吧。”   这样刁蛮的女子,还是个公主,较起真来他是斗不过的。   再说了,跟老大的妹妹斗……   算了算了。   柴克己双手背在身后,老神在在的晃悠着走了。   虞非鹊看着他厚重宽阔的背影,轻轻呸了一口。   臭大个子,撞到一下都那么疼。   不像陈深,那么单薄柔弱,撞到了都要担心他会不会疼。   虞非鹊想到心头的那个少年,方才的阴霾便烟消云散,她拍了拍站到灰尘的裙摆,一路小跑着去了陈深的家。   陈母病重,当初为了治病救人,是卖了房地的。   现在陈家两母子在城西小胡同里租了个小院勉强住着。   东西之中,东为尊,西为卑。   紫气东来嘛。   同理,在京城,皇宫位置偏东,勋贵人家也多住东。   至于城西,都是些普通百姓,商人戏子的居住场所。   虞非鹊此前从没来过城西,便是见陈深,也多数在城中的书店里,逮到他送抄书的时候见一面。   后来两人逐渐熟识,在虞非鹊的再三请求下,陈深才鼓起勇气将她带到了城西。   不过也仅此一次。   这是虞非鹊第二次来城西,也是陈深不知道情况下的第一次。   细窄的胡同,来往穿着普通的平民,偶尔还有衣衫褴褛的乞丐。   虞非鹊穿着价值三百两的裙裳,走到这里,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公主,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小翠两股战战,牙齿摩擦,心底有点恐慌。   为什么那些人要看她和公主?   为什么他们的眼里有点发绿?   为什么他们盯着自己的胸脯和荷包?   小翠发现自己两只手有点不够用,竟然不知道要先捂胸口还是先捂荷包。   虞非鹊也发现了周遭的不对劲,她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要不要先行离去算了。   虽然很想见陈深,但她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然而就在她想转头的时候,胡同路口出现了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   是陈深。   他看到了虞非鹊,先是眼前一亮,紧接着眉头微皱,三两步走到她跟前,语气略带斥责,“你为什么一个人来了这里?”   虞非鹊抿了抿嘴,“我新得了一件裙子,想问问你,好不好看。”   说着,她转了个圈。   一看便价值不菲的大摆裙上绣着精致的百花戏蝶图,配着女孩盈盈一握的纤腰,在轻微的转动下旋转打开。   一刹那,陈深仿佛看到了百花盛开,蝴蝶展翅。   而虞非鹊,就是那百花中最美的一只。   “好看吗,陈深,我好看吗?”虞非鹊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笑容纯真简单。   陈深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温柔。   虽然他和这个女孩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但她的直爽,她的诚挚以待,还是让陈深古井无波的心动荡了起来。   “好看。”陈深低低的应着,“你是最好看的。”   只是,你不该来这里。   “宫姑娘。”陈深忽然打断了虞非鹊的笑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吧。”   虞非鹊顿时一愕,“为什么?你上次不是还特意带我来的吗,怎么这次我就不能来了。”   “我说不能来就不能来,你赶紧走吧,这里的人对你不太友好。”陈深瞟了一眼周围,那些眼睛发绿的人还在,他们都穷了太久太久,一看到有钱的人就拔不动脚,恨不得以身取代。   虞非鹊沉默了片刻,忽然道,“陈深,我把你还的二十两银子给你,你带着你娘去租个好些的地方住吧。”   这周围的人太不友善,渴望太过明显,她真担心有一天陈深会被他们伤害。   陈深一怔,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傻姑娘还在担心他。   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陈深怔怔的盯着虞非鹊的眼睛,好像要将她吸入自己的双眸。   虞非鹊被盯的有些发毛,忍不住讪讪道,“你要是不高兴,就当我没说。”   好半晌,陈深摇了摇头,忽然抓起她的手,认真道,“宫姑娘,快走吧,天色很晚了,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回头。”   虞非鹊有些不明所以,但更多的却是高兴。   两个人相识至今,一直都是普通朋友姿态,别说是偶有亲密,便是连肢体接触都没有过。   虞非鹊一直以为两个人会这样相处很久。   谁知道忽然就跳到了拉手阶段。   她咬着下唇,心底有几分高兴,也有几分羞怯,一时没有察觉陈深眼底的恐色。   倒是小翠感觉到了不对劲,“姑娘,咱们回家吧,再晚一会就该吃饭了,夫人要找你了。”   虞非鹊点了点头,又看了陈深两眼,这次连告别的话都没说,便害羞的转过身,一路小跑。   陈深站直身体,怔怔的望着这个女孩翩然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丝苦涩。   “为什么要这么巧,为什么今天突然过来了,为什么是今天。”他低声喃喃,满脸都是惋惜。   隐藏在暗处的绛春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不简单。   他悄悄转身,想要快速跟上虞非鹊,然而陈深已经不知何时看向了他的位置,声音清冽如冰泉流过,“朋友,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   绛春心底一惊。   他是清平郡王的大侍卫,虽比不过戈也这等顶尖暗卫,却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这陈深不过是个普通少年,没有任何武功底子,怎么能发现他的存在呢?   绛春想不明白,也没人给他时间想明白。   说时迟那时快,两柄利刃一左一右的刺了过来。   绛春大呼不妙,第一反应看向虞非鹊离去的方向。   远远地,他听到了一声年轻女子的惊呼。   【作者题外话】:看完记得投票丫小可爱们,爱你们 第334章 重伤   这些人仿佛训练有素,动作极其刁钻,没有花里胡哨的招数,抬手便是致命。   绛春皱着眉头,招招险避。   他们杀不了他,却能牵制住他。   偏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年轻女子的惊叫。   紧接着,是小翠歇斯底里的尖叫,“公主,公主别怕,快跑。”   绛春心底一个“咯噔”,夫人刚刚派他保护蕙公主,转眼就出了事,回过头恐怕不好交代。   思及此,他的招式开始凌厉,一挥一劈之间尽是拼命。   同时,他还不忘冲陈深大喝,“那位可是太子嫡女,真伤了她,你以为会有好果子吃?”   陈深表情没有任何意外,反倒眼底有几分苦涩。   他好像有点后悔了,这两个月来,虞非鹊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间,叫他想忘也忘不掉。   刚才,他闭上眼,想象着那个漂亮充满灵气的姑娘被折磨被凌辱的场面,心尖便一颤颤的疼。   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她。   可为什么,那么巧合呢?   为什么要在赵家人来找他的时候,出现呢?   一切都走向了不可控,结局好像已经无法扭转。   陈深睁开眼,目光看着已经趋于败势的绛春,低低的道,“对不住,我不能帮你,我人微力薄,救不了她。如果我现在反水,我之前获得的就要失去,之后更会一塌涂地。”   既然已经错了,那就错到底吧。   只有傻子才会走着走着突然拐弯,那样将会让从前的努力付诸一旦。   如果有些事是错的。   那就一错到底!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毅然决然的朝着相反的厢方向大步离开,即使不远处屡屡传来女子的尖叫,他也不曾有过丝毫动容。   绛春目光狠戾的望着陈深,他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心肠如此狠毒,意念如此坚定,明明眼里都是情愫,却还是能狠下心。   倘若他不是伤害了虞非鹊,也许绛春都要欣赏他了。   说不得爷也会欣赏他,甚至会收了他做心腹。   但现在……呵。   绛春瞄了一眼虞非鹊离去的方向,那边的尖叫声已经停歇了下来,只余阵阵啜泣。   恐怕公主已遭不测。   他心底发了狠,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杀了这两个阻拦他的灰衣人。   几十个呼吸后,绛春已鲜血淋漓,满身是伤。   但同样的,灰衣人双双重伤,损失更惨。   “撤。”两个灰衣人对视一眼,猛地一跃,袖中洒出白沫迷惑视线,然后消失不见。   绛春反应极快,闭上了双眼,并掩住口鼻。   约莫十几个呼吸后,周围的粉末消散,他睁开眼,哪里还有灰衣人的影子。   事实上,以绛春的能力,在这里探察个片刻便能找出蛛丝马迹,进而寻找到两位灰衣人。   可他现在没时间了。   绛春甚至不敢停顿,直直的冲着虞非鹊尖叫的方向扑过去。   他以为自己用尽了毕生的力量,连身子的疼痛都不管不顾,可到达地方的时候,依然只剩下小翠一个人在无助的哭泣。   旁边,是两个倒在地上,已经毙命的侍卫和一个马车夫。   晚了,终究还是晚了。   绛春心头卸下一口力气,双眼逐渐模糊,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小翠本来在悲伤公主被带走了,悲伤几个相熟的侍卫就此丢了性命,结果又来了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还倒在了地上。   她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在绛春鼻息间探了探。   谢天谢地,还活着。   小翠停止了哭泣,擦擦眼泪,费力的扶起绛春,送进马车里,然后笨拙的赶着车,回了清平郡王府。   她不会赶马车,也是按照记忆模仿着车夫的动作,勒了缰绳,却不敢抽马屁股。   幸好这马是老马,对郡王府有记忆,不用她抽鞭子,就自发的朝郡王府走去。   一路上,小翠都在哭泣。   公主没了,侍卫和车夫都死了,天好像都塌了。   但公主跟她讲过,夫人说,遇到事情不要惊慌,不要一直哭泣,要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办,不能让自己一直停留在困窘的环境里。   小翠仔细想了想,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带着这个活着的侍卫回清平郡王府了。   一路上,小翠都胆战心惊,生怕绛春鲜血流尽,也怕血漏到马车外头,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谢天谢地,一路还算平静。   老马停在了清平郡王府。   小翠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疯狂拍打大门。   门房把门拉开一个小缝,看见是她,便直接打开了半扇门,“是蕙公主回来了吗?”   小翠哭着大喊,“回来啥啊,公主不见了,快通知夫人。”   门房这才看见小翠凌乱的衣衫,满手的鲜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什么也不敢说,扭头便对着连心院冲去。   彼时,乔连连正在整理箱笼。   天气逐渐炎热,她带着一群小丫鬟,把冬天的衣服晒晒收起来,把夏天的衣服找出来,准备过两天洗晒一番,方便穿用。   门房屁滚尿流的冲进来,也来不及行什么礼,径直声嘶力竭的大喊,“公主出事了,公主事了。”   乔连连手里的一叠夏装就这么跌落在地上。   她皱着眉头,愕然道,“公主?哪个公主?”   是小鹊儿,还是小歌儿?   “是蕙公主。”门房着急的都要咬舌头了,“刚才蕙公主的贴身丫鬟小翠跑过来,说蕙公主不见了。”   至于怎么个不见法,他也不知道。   乔连连觉得自己头脑有些发昏,她没想到中午还在忧虑的事情,下午就变成了事实。   鹊儿出事了。   那个活泼伶俐,带着几分泼辣的小丫头,消失不见了。   她会被谁带走?   会被带哪里去?   又会被怎样伤害?   乔连连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因为一想心口就闷闷的痛。   她甚至想晕厥,想昏倒。   但她不能。   人口失踪十二个时辰以内,是最佳营救时间,如果措施得当,说不定能把人完好无损的救出来。   因为恶人如果想要虞非鹊的性命,大约就会当场杀掉她,如车夫和两个侍卫一般。   但他们把虞非鹊挟持走了,就证明他们想要活人,还有其他的目的。 第335章 营救小鹊儿   不怕恶人有要求,就怕他们没目的。   乔连连捋清楚前后,心情平静了许多,她甩了甩发昏的脑袋,冷声道,“雅知把小翠叫过来,我要问他一些事情,琴知去通知郡王爷,让他尽快封锁城门。”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想把小鹊儿带哪里去,但不离开京城显然是最好的。   雅知琴知应声离去。   门房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李春花,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像,还有个受伤的侍卫。”   李春花猛地抬起头,情绪复杂的问道,“可是绛春?”   门房挠了挠头,“今天只看见绛春侍卫出去了,按理说应该是,可那人满身是血,我实在是看不清楚。”   李春花双腿一软,跌坐回了绣凳上。   乔连连看了一眼小丫鬟们,流棋机灵的上前,扶起了李春花,“春花姑姑冷静一下,还没说一定是呢。”   “就是就是,姑姑别担心。”流影也跟着道。   李春花摆了摆手,勉强道,“我才没有担心他,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个月之前,绛春没有回答她,在李春花的心里,两个人之间就已经没了任何可能。   她现在,只是担心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嗯,就是这样。   李春花勉强调节好了呼吸,冷不防门房又来了一句,“看血流挺多的,再不救治可能人就没了。”   她的两只腿又站不稳了。   这个时候,乔连连的心理素质就体现了出来。   她冷静的看向门房,“找几个小厮侍卫把绛春进连心院的厢房,动作要轻,但也要快,时间有点紧张。”   等门房应声离去,她又去箱笼里把平日里攒出来的止血药和消毒水找了出来。   李春花还在一旁恍恍惚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春花,别担心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人。”乔连连大喝,“除非绛春现在就死了,否则我一定会帮你救治好她,你忘了我的身份了吗?”   这一声,直接唤回了李春花的神智。   她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望着乔连连,郑重的点了点头。   很快,门房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血人走了进来。   李春花原本还能假装着淡定,一瞧见这满身的鲜血,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她哽咽着,看向乔连连。   乔连连没有说话,上前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又摸了摸他的脉搏,长松了口气。   绛春这次的情况看着凶险,实际上多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心脉等关键地方,只要能止住血就会没事。   当然,在这个朝代,没有绝佳的金疮药,想要大量止血也是不容易的。   好在乔连连有。   她先是让丫鬟们端来温水,给绛春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清理,然后把止血药均匀的洒在他伤口上,又用按压止血方式为他压住较大的伤口。   绑绷带的时候,李春花突然从她手里抢过了纱布,紧紧攥在掌心。   乔连连有些讶异的抬起头。   李春花哽咽着道,“连连,包扎的事情交给我,你快去找小鹊儿吧,我知道,你内心也着急。”   她不能自私的把乔连连留在这里,绛春的命固然危在旦夕,但虞非鹊的安危同样十分重要。   最关键的是,她也担心那个孩子。   “去吧,连连。”李春花认真的道,“这里交给我,我不会让绛春死掉,也不会让连心院乱掉的。”   乔连连定定的望着她瘦削的面庞,片刻后,狠狠点了点头。   经过了这半盏茶的时间,小翠已经坐下来喝了口茶缓和过来了。   看见乔连连,她跪在地上,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当听说两个侍卫和一个车夫尽数毙命的时候,连心院的丫鬟们全都黯然的闭了闭眼。   三条人命啊。   好狠的心。   乔连连也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沉吟道,“那个陈深,为什么不早点禀报我?”   小翠尴尬的低下头,“是公主……公主说,恐夫人担心,所以不愿告诉夫人,她想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夫人。”   乔连连没有好气。   什么时机成熟,分明是虞非鹊这丫头心眼子多,担心乔连连看不上陈深的身份,所以瞒着不敢报罢了。   结果这一瞒,瞒掉了三条人命,和一场大劫。   乔连连阴沉着脸,想着要把这丫头找回来,一定狠狠教育一番。   转瞬想到,这会她不知道吓哭成了什么样,心底又柔软的不成样子。   罢了罢了,不管书里她会变成怎样狠戾的反派,这一刻,她终究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去国学院,把城儿叫来,戈也叫来,钟儿也接回来,再看看郡王爷回来了没。”乔连连冷声吩咐。   琴知第一个跳了出去,直奔国学院。   雅知则奔向了清平郡王府门口,很快又匆匆奔来,“夫人,夫人,王爷回来了。”   季云舒他回来了。   不知为何,乔连连心底一松,原来紧绷的神经一瞬间的缓和了,她定定望着那大步走来的身影,眼眶有了些许的湿润。   “连连。”季云舒一冲过来,便径直道,“我已经拿着令牌将城封上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那掳走鹊儿的人。”   乔连连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城门总算是控制住了,希望小鹊儿还没被带离京城。   转瞬想到什么,她又担忧的皱起眉头,“如今正是百姓来往高峰,贸然封城,会不会怨声载道,又会不会让皇上不满?”   清平郡王有权利封城,但这权利可不太好用,一旦使不好,惹了帝王的怒,说不得季云舒会吃挂落。   便是帝王不降怒,其他人参季云舒一本,也不好受。   “不管这些有的没的了,小鹊儿毕竟是虞家血脉,真追究下来,皇上会理解的。”季云舒宽慰乔连连,眼中却闪过一丝冷然。   动了他的家人,让他心爱的女子伤心难过,他必然会报复回去。   至于帝王可能产生的震怒,他早已放在了脑后。   在季云舒回来没多久,虞非城,虞非钟也匆匆回来,就连小歌儿也从睡梦中惊醒,说什么也不肯再睡。   一家人就此齐聚。   在乔连连解释完缘由后,开始纷纷为营救虞非鹊出谋划策。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 第336章 抓住陈深   虞非城身边有四个暗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一个抵三五个普通侍卫不在话下。   在季云舒的授意下,他们并着乔连连身边的四个暗卫,全都去了一趟城西,寻找虞非鹊的踪迹。   账可以稍后算,但人必须先找到。   晚一刻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这个道理,季云舒和乔连连都懂。   “城门已经封锁,守城的兄弟我已经交代过了,但凡看见可疑之人一定抓住,宁肯抓错,也不放过。”他道。   “爹,我去带人,将那个陈深抓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虞非城眼底闪过冷然。   虽然绛春还没醒,也没办法把跟陈深的对话叙述出来,但凭借着天生的敏锐触觉,和强大的推理能力,他推算出了事情跟陈深脱不了干系。   也许,就是他布的局也说不定。   “我去。”虞非钟站了出来,他最近两年个子也增了不少,虽赶不上几个哥哥,但也有了少年模样,“我去把那个陈深带来。”   敢伤害他的家人,就要付出代价。   “那我去叫几个兄弟四散开来,搜寻鹊儿的踪迹。”虞非城道,“至于娘,就在家里等鹊儿吧。”   这怎么可能。   乔连连立马摇头,“我也去,我必须去,我要亲手去解决欺负鹊儿的人。”   保护孩子是当娘的责任。   而她,也确实恨毒了那将虞非鹊掳走的恶人。   虞非城知道他娘的性子,见她神态坚决,咬牙切齿,便没有继续阻拦。   一家人,除了小歌儿留守在府,其他尽数外出。   虞非钟带着小翠直奔城西,却扑了个空。   陈深娘俩已经搬离了那个破旧的小院,行动似很匆忙,任何细软都没带走,仿佛娘俩只是出去串个门。   小翠蹲在破院门口嚎啕大哭,“骗子,他果然是个骗子,一定是他害的公主,一定是他。”   虞非钟默然不语,看了一眼小翠,忽然转过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小翠还在那里骂骂咧咧,等虞非钟的背影将要消失,她才从地上爬起来,不甘不愿的走了。   一边走,她还一边继续骂骂咧咧。   只是走着走着,虞非钟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不仅如此,几个侍卫也不见了。   小翠明显慌了,急忙往前奔去,却在路口被人骤然捂住了口鼻,强行带到了一边。   难道是那些掳走公主的人又来了?   小翠心底惊骇,勉强睁开一丝眼缝儿,就看到虞非钟那张秀气的面孔。   “嘘。”他在唇前比了比食指,“别说话。”   小翠似懂非懂,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那捂着她口鼻的侍卫总算是松开了手。   小翠拿袖子擦了擦嘴角,有气无力的蹲下身,靠在墙角老老实实的等待。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就在她腿都要蹲废掉了的时候,虞非钟终于动了。   他像是守株待兔的猎人,磨刀霍霍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的猎物。   也许是太过激动,他秀气的脸浮现两团红云,衬的更像一个女孩子了。   但他的双眼如此有神,表情又如此残忍,让人无法和他外表的秀气联系在一起。   “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你。”虞非钟低低的说了一句,轻蔑一笑,带着五六个侍卫猛地冲了出去。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陈深家里很近,也就十几步的距离。   此刻猛地窜出来,扶着有气无力的病老娘,正在推门的陈深愣住了。   “你们……你们是做什么的?”他心底一惊,刚想斥责两句,就看见一位身材雄壮的侍卫上前,当头给了他一掌。   单薄瘦弱的少年登时晕了过去。   他那生病无力的老娘惊恐的张大嘴,发出两声奇怪的“嗬嗬”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郡王爷,这个老妇人该如何是好?”侍卫上前询问。   虞非钟残忍的看了陈深一眼,语气森冷,“一并带走。”   他不是发好心,怕老妇人一个人死在外面。   他是看出了陈深对这个病老娘的在意。   刚才虞非钟带着几个侍卫扑过来,陈深明显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也确实害怕了,两股战战着便要跑。   可他瞄了一眼自己瘦弱的老娘,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并挡在了老娘的跟前。   陈深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做事情不露痕迹,他早算到有人会来找自己,所以特意带着老娘在邻居家躲上一阵子,等人来了,以为他们逃跑了,他再大摇大摆的带着老娘回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陈深把这句话使用的淋漓尽致。   他的确是个聪明的人,思虑事情也较为周全,虽然刚才一刹那有些惊慌,但他很快平静下来,眼底甚至闪过算计,想来是应该已经想好如何应对虞非钟的质问,如何撒谎描补事情,如何摆脱虞非鹊失踪事件上自己的嫌疑。   可他没想到的遇到的是更加聪明绝顶,更加心思缜密,比自己哥哥虞非城还要胜上一筹的虞非钟。   陈深用计谋,虞非钟一眼看破,将计就计,在拐角处蹲了半个时辰,成功把他抓到。   陈深想辩驳,可虞非钟不给他张嘴的机会,直接把人敲晕。   陈深想保护老娘,但虞非钟偏要把他老娘带走。   这世界上,没有软肋无所畏惧的人最可怕。   像陈深这样,有这样明显的软肋,事情就好解决了。   “带走。”   虞非钟一声令下,侍卫们将陈深和他的病老娘捞起抗在了肩上。   小翠在旁边高兴的直流眼泪,对公主的这个郡王弟弟,她是真的心服口服。   没见过这样聪明的人。   “郡王爷,咱们这就回家吗?”小翠高兴的问。   虞非钟摇了摇头,瞄了一眼破旧的小院,沉吟片刻,忽然大步走了进去。   小翠和另外两个没抗人的护卫紧随其后。   小院破旧,东西也少,看得出来主人的日子过得很节俭。   虞非钟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怀念。   犹记得两年前,他们也和娘过着这样的日子。   当时娘最爱把东西藏在厨房里,她说,普通人家都把钱藏在床底,贼人都翻习惯了,一进人家就翻床底。   为了出其不意,就要把东西放在厨房,这样便是进了贼人也翻不走好东西。   虞非钟沉吟着,走到厨房,一顿敲打,果然在炉灶没掏干净的灰尘里发现了一个油纸包。   他仔细打开,翻阅着里头的信封,面色逐渐铁青。   是他……   【作者题外话】:啦啦啦,今天是不是更的挺早,厚脸皮要一波票票,大家一定要记得来投票啊,关乎到作者成绩哩,害羞。 第337章 自救   虞非鹊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   身子有些酸软,但还算有点力气,唯独脖颈处酸疼的难受。   她学着乔连连放松身子时的动作,摇了摇脖颈。   身体好受些了,记忆也复苏了回来。   她好像……是被两个灰衣人强行打晕带走了来着。   两个随身侍卫为了她与灰衣人殊死搏斗,却不敌被杀死,车夫想扑过来救走她,也被一刀砍断了脖颈。   虞非鹊又担心又害怕,生怕小翠也遭了毒手。   电光火石间,她把小翠按倒在地,狠狠叮嘱小翠不要动。   下一瞬,灰衣人就冲着她扑了过来。   虞非鹊只觉得脖颈一痛,便失去了知觉,直到现在才醒。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小翠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她欢欣鼓舞着去找陈深,想要给他看一看自己的新裙裳,转瞬却发生了血案。   那么多的人命,算上她的,足足五条。   虞非鹊从来没这么伤心过。   她伏在木板子上,双手被绳子绞在身后,身子虾似的蜷着。   一张莹白似玉的小脸脏兮兮的,除了蹭上灰,还有一块块擦伤,青紫。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好像再也没机会见到娘了。   虞非鹊难过的闭上眼,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滚滚而落,将灰痕血迹冲刷掉,露出一道白嫩的肌肤。   这个时候,眼皮前忽然亮了一下,好像有光束照进来。   虞非鹊条件反射的想睁开,然而心瞬间颤了下,她又闭上了即将睁开的眼皮,一副陷入昏迷看沉睡的模样。   光束持续了很久,似乎有人在打量观察她。   好大会子,光束消失,虞非鹊长睫微颤,睁开双眼。   周围又恢复了灰暗,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外头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这就是那家人要的姑娘?”   “嗯,模样长得挺俊,听说是个公主。”   外头沉默了一瞬。   “公主啊,不会给我们惹上什么麻烦吧。”   “……大哥,都已经做了,麻烦也甩不掉了。”   外头继续沉默。   虞非鹊眨眨眼,忽然很想出声,说一句“只要你们放了我,可以当做什么是都没发生”,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不敢轻举妄动。   她选择继续观察一下。   果不其然的,外头又响起了动静。   “那就按照他们说的,把人先运到城外,将养上一两个月,再带回去吧。”   最开始说话的人阴沉沉的道。   另一个人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下一瞬,虞非鹊就感觉到周遭的晃动变强了。   她姑且猜测一下,自己应该是在马车上,刚才马车在走路,现在应该是加快速度了。   这群人要把她带出城,还要将养上一两个月。   是惩罚,还是折磨?   虞非鹊不傻,相反,她一直都很聪明,只是被乔连连教养久了,没了最开始的警惕和锐利。   但在这一刻,危险伴随身边,她双眼凌厉,恍惚间又变成了当初那个豹子似的小女孩。   她大脑飞速旋转着。   这群人要把她带去城外将养两个月,而不是直接杀死或者拿她威胁家里人,显然目的是制造恐慌,让家里人忙碌起来。   所以她短时间没有危险。   虞非鹊暗暗的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马车的速度又慢了下来。   她支起耳朵仔细的倾听。   声音低沉的那个问,“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另一个人说,“出事了大哥,城门被封锁了。”   虞非鹊心中暗喜,这一定是爹在救她。   但那声音低沉的可就不高兴了,“怎么会封锁了?难道是清平郡王?他就不怕帝王震怒责罚?”   另一个人急道,“大哥,别想这么多了,城门口有士兵在搜查,一会就要查过来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声音低沉的停顿了片刻,“这烫手的山芋,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沉吟了片刻,他做了决定,“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就不信了,清平郡王可以让城门关闭两天。”   京城内外居住的百姓甚多,做生意的,走亲戚的,来来往往都是人。   关闭一时还好,关闭上一天两天,必定怨声载道。   就算清平郡王得帝宠,也不一定承受得起这份民怨。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清平郡王承受不住,主动开了城门。   到时候,他们就能顺利脱身。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虞非鹊右半边脸紧贴着马车木板,感受着车厢的震动,眼泪再次垂落而下。   爹竟然为了她做出了这样的事。   皇爷爷一定会很生气,爹一定会挨训斥。   娘也一定很着急吧,兄弟姐妹们除了小歌儿会茫然,其他人也一定急坏了。   她为什么要轻信陈深,为什么要任性妄为。   她真的错了。   这个时候,外头远远地忽然传来一道人声,“给小爷来两个羊肉包子,要腥膻的那种,越膻越好。”   虞非鹊的眼睛一瞬间亮了。   是柴克己,她以前很讨厌,见面都恨不得往地上吐个口水的人,但现在,听到他的声音,虞非鹊仿若听到天籁。   她有心张口,叫他一声。   然而马车忽然加速,柴克己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   虞非城微张的嘴又闭了回去。   她不能叫人,不能打草惊蛇。   虽然内心急的像着了火,恨不得立马回到清平郡王府,恨不得立马回到爹娘兄弟姐妹身边。   但身子也是真的酸,人也是真的累。   虞非鹊好想睡过去,但又不敢睡过去。   思绪过重,思考事情过多,以及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内心又混乱恐惧,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浑浑噩噩之中。   想努力清醒,却又无力。   她蜷缩着躺在木板上,感受着周遭的震荡,脑中忽然响起娘当年说过的一句话。   越是到紧要关头,越是不能紧张,良好的休息可以保证精神,也可以为下一步提供足够的动力。   反正暂时也逃不出魔爪,而城门也不可能打开,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   虞非鹊思绪一松,困意顿时袭来。   她闭上眼,很快陷入了沉睡。   在那一瞬,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句,“还在睡,小丫头片子估计吓坏了,不足为惧。” 第338章 鹊儿的心眼   接下来的事情,虞非鹊就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来,人已经躺在了地上。   五月份的京城,还有几分冰凉,好在这地是泥面,凉归凉,总算没侵入骨髓。   她双手双脚依旧是被绑着,站也站不起来,只能蚕蛹似的往前拱,偶尔再打个滚,勉强滚到了一片稻草上。   身子总算是不凉了,她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精神饱满,力量充足。   虽然不能和平日状态相比,但较之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显然是强了不少。   虞非鹊眨巴着眼睛,打量了一眼周围。   嗯,应该是柴房没错了。   这潮湿浓郁的霉味,时不时窜过去的蟑螂,和猖狂到在她面前转悠的老鼠。   也许普通京城大家闺秀看到这一幕会惊恐,会尖叫,会哭泣。   但对虞非鹊来说,都是小事儿。   犹记当年被扔到顾家村,被顾家人赶出来,没吃的没喝的,还要挨打挨骂。   跟那时候比起来,往后再难过的日子都是天堂。   虞非鹊攒了一波力气,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一双大眼睛在屋子里绕来绕去,竟真让她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破碎的瓷碗。   瓷碗位置很隐蔽,藏在许多柴和的后面。   虞非鹊跟蛆似的供到跟前,又在柴和里翻来覆去的打滚,总算是摸到了瓷碗。   她用锋利的一面对准绳子,反复的割磨。   半盏茶后,绳子断掉了。   她如释重负,继续割自己脚上的绳子。   眼瞅着绳子就要断掉,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虞非鹊一个激灵,眼神当场直掉。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前功尽弃?   不,她不甘心。   眼瞅着脚步声逐渐抵达门口,门栓微微晃动,   虞非鹊两眼一翻,倒了对上,两脚紧紧并拢,手也放在身后,拿断掉的绳子勉强盖着,一副挣扎过之后又疲惫睡去的模样。   下一瞬,房门被打开,一个矮胖矮胖的汉子走了进来,把手里的面团子扔在了地上。   本来就不算白的馒头经过他的手,再滚过两个蟑螂,最后停留在虞非鹊的脸前。   “吃点东西,别饿死了。”他嗡声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虞非鹊睫毛颤了颤,她的确很饿了,也想吃这个脏兮兮的馒头。   但她强行忍住了,没有动弹,仿佛真的陷入昏迷。   约莫几十个呼吸后,外头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那躲在门外观察的人踢踏着鞋子,渐行渐远。   虞非鹊长长地吐了口气。   狗贼人,还跟她玩心眼,不知道这招数她很多年前就见识过了吗。   好像那个时候,娘还很暴躁,总是动不动打人。   她有一次被打的狠了,就去装昏迷。   娘心眼多,假装走了,实际在门外观察。   但虞非鹊心眼更多,愣是撑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半盏茶时间都没动。   娘这才相信她是真的晕了,骂骂咧咧的走了。   虞非鹊得了半下午的空闲,躺在床上美滋滋的睡了一觉。   虽然后来又挨了一顿暴揍……不过那都是过去了嘛。   小姑娘心态挺好,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来白馒头,撕掉外头的皮,把芯子吃了一半。   剩下的不是吃不下了,而是噎得慌。   干吃馒头还挺困难的,但在这个环境下,有个馒头就不错了。   当然要是有个咸菜就更好了。   不要别的,就那种乌漆嘛黑的咸菜,切成细细的条,吃上一口,赛过神仙美味。   虞非鹊苦中作乐的笑着,把手中的馒头塞进了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接下来就是观察周围环境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在一个窗户缝里勉强看到外头是黑了。   黑了好啊,黑了才有逃跑的机会。   大白天的哪哪都能看清楚,才无处可藏。   虞非鹊庆幸自己之前选择睡了一觉,又吃了半个馒头,此刻精神头十足,眼力也极好,看到这窗户不仅露缝儿,最关键的是没上拴。   这可是个关键点,她小心翼翼的动了一下窗户,“吱嘎”一声,在夜里还挺清晰。   虞非鹊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戒备的看着门口位置。   好在并没有人过来。   她又推了一下,“嘎吱”一声,还是格外明显。   这么破的窗户,这么大的动静。   不管她多么小心翼翼,迟早还是会引来人。   这可怎么办啊。   虞非鹊站在窗户跟前,透过推开的缝隙仔细观察外头。   好大会子,她终于下了决心,回头瞄了一眼屋子角落里的木柴,她一咬牙,一跺脚,猛地推开了窗户。   巨大的声响在夜间格外清晰,外头不远处守着的两个汉子吓了一跳,拔腿就往柴房里跑。   然后,他们看到了大开的窗户,以及窗户里头因为着急而被落下的一只绣花鞋。   矮胖汉子弯腰捡起来,怒道,“小贱人,她跑了。”   另一个高瘦的汉子沉声道,“一个女娃娃,跑不了多远的,赶紧去追。”   说着,两个人也不转身,就这么直接从窗户里跳出去,拔腿就往外追。   柴房里寂静了下来。   约莫十几个呼吸后,虞非鹊从柴禾堆后面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   她捡起自己被摔在地上的绣鞋,看向窗户里逐渐消失的高矮两条身影,冷笑一声,穿上鞋子吗,转身从门口跑了出去。   做人做事,就得出其不意。   她刚才要是真从窗户里跑出去,这会估计就被捉回来了。   只有躲在柴房里,让他们以为她跑了,追出去,她才能安全的从另外一个方向逃跑。   不过,也不是绝对安全。   虞非鹊一路小心谨慎着,在黑夜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跑。   因为天色太暗,她对周围不熟悉,但好在她有一双灵敏的耳朵,倾听着人声,哪里最嘈杂往哪里跑准没错。   眼看着前方有灯火闪现,还有人声传来。   虞非鹊激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她越跑越快,仿佛奔向娘亲的怀抱。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怒骂,“贱人,竟然骗我们,别跑。”   她倏然一惊,连灵魂都在颤抖,双脚丝毫不敢停顿,像疯了一般往前奔去。   然而,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怎么能跑过两个身手利落的杀手。   就在虞非鹊即将扑到有光的地方时,身后伸出一双大手,死死的拽住了她的衣襟,并将她用力拖往黑暗。   【作者题外话】:哦太晚了,先放两更,不要捶我,今天是我的锅,不敢要票,心虚飘过。 第339章 得救   “啊……”   危难关头,虞非鹊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的尖叫。   然而还没叫上两个呼吸,她的嘴就被一张胖手死死地捂住了。   “小贱人,还敢喊,信不信爷杀了你。”   威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嘴巴又被紧紧地箍住,身子也不能动弹。   明明光明就在眼前,却要被活生生的拖进黑暗。   虞非鹊绝望地瞪大眼睛,心头充斥着悲伤难过,却又不想就此认命落泪。   她倔强的看着前方,看着灯火辉煌处,内心闪现过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脸。   爹,娘,大哥,弟弟妹妹。   她真的好想大家。   身后的男人继续用力,将她往更深处拖拽。   就在虞非鹊要认命的闭上眼时,内心深处的那张脸,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裙裳,眉眼秀气温婉,明明看着年纪不大,神色却又沉稳的超乎人预料,浑身上下也带着一股不符年龄的成熟。   她就是带人寻到此处的乔连连。   其实虞非城之前已经带人搜寻过此处了,但仿佛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驱使着乔连连往这里走。   “夫人,这里是个死胡同,应该不可能藏人。”戈也对着乔连连道,“我们还是去隔壁看看吧。”   乔连连点了点头,目光却紧盯着那黑咕隆咚的巷口。   刚才她好似听到了一声尖叫,就是这里传出来的。   怎么走过来,声音却没了呢?   这巷子应该很深吧,里头也没有光,听说还是个死胡同,那些人再傻也不可能把人藏在这里的吧。   乔连连在巷口仔细打量了两眼,双手背在身后,冲戈也点了点头,“走吧。”   戈也立马带着侍卫们起身离去。   他是被清平郡王特意交代跟随乔连连一起的,就是为了保护未来的郡王妃。   遇到危险,他要顶在前头。   可能遇到的危险,他要替郡王妃避免。   “戈也。”乔连连突然温和的望着他,“刚才……”   戈也微微一怔,但很快点了点头,“挺好的。”   “辛苦你了。”乔连连又道。   “小事情。”戈也微微一笑。   俩人说话就像打哑谜似的,旁人听不懂,当事人却会心一笑。   很快,他们渐行渐远。   捂着虞非鹊口鼻的矮胖汉子松了口气,就要拖拽着手里的小丫头往回走。   忽然,黑暗中,有柄利刃一闪而过。   不见任何光芒,没听到任何动静。   只有淡淡的闷哼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到底的声音。   虞非鹊瞪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生恐下一个便是自己。   然而等了好大会子,都没有什么动静。   倒是有一个男人低笑的声音响起,“蕙公主,出去吧。”   虞非鹊记得这个人,他是清平郡王身边的暗卫首领,平日里多负责保护虞非城。   是自己人!!   认清楚这件事情,虞非鹊的心一瞬间放回了肚子里,她转过身,对准外头明亮的烛火,疯狂的奔跑出去。   在外头,站着一脸凝重的乔连连,还有一些清平郡王府的家丁侍卫,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虞非鹊来不及看,她现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乔连连身上。   明明娘就站在那里,很近的距离,可虞非鹊就是不敢过去。   她停在乔连连两步远的距离,歪着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乔连连,从头到脚,一丝不漏。   这不是梦境吧。   不会她还在那个破旧的马车上,在梦里看见了娘吧。   等一睁开眼,天还是那么黑,身子还是被迫拱着,脸还是贴着脏兮兮的木板子。   该怎么办呀。   虞非鹊决定测试一下。   她抬起双手,左右开弓,对着自己的脸,“唰唰”就是两下。   不远处的乔连连震惊的睁大眼睛。   这孩子疯了?   这孩子脑子出问题了?   “啊,疼。”虞非鹊忽然大叫了一声。   两颊的火辣辣让她找回了真实感,她大叫一声娘,对着乔连连扑了过去。   乔连连张开双手,将这个满身狼狈的闺女迎接回怀里。   其实分开也就一天,但却像过了一辈子。   虞非鹊抱着乔连连的腰身,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一边哭,她一边呜咽,“娘我错了,我再也不瞒着你了,我再也不相信别人了,娘我真的错了。”   乔连连又是心痛又是好笑,眼泪也逐渐盛满眼眶。   虞非鹊虽然聪明又伶俐,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几年她一路都是顺顺利利,突然吃个大亏,对她以后的人生未必没有好处。   没有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但好在年少时候吃过的亏,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都会变成可贵的经验,成就更稳重的自己。   “好鹊儿,回来就好。”乔连连没有说别的,只柔声安慰了她一句。   虞非鹊哭得愈发大声。   好大会子,就在路人频频回头围观,几乎要以为哪里有人哭丧的时候,她才终于抽噎着停下哭泣。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小鹊儿一开口,就是认错。   乔连连捏住她又肿又脏的小脸,“知道错了就行。”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管那人长的多好看,我都得告诉娘。”虞非鹊碎碎念念。   乔连连还没说话,后头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原来是美色误人,我说堂堂蕙公主怎么突然遭此大劫,唉,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天。”那人说着,往前了一步。   却原来是柴家最年轻的家主柴克己。   今天白天相遇,虞非鹊还是光鲜亮丽的蕙公主。   晚上再见面,他依旧高大挺拔,她却狼狈不堪,满身伤痕。   虞非鹊忽然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同时有几分生气,她垂下头,头一次对柴克己的嘲讽不予以还击。   “以后长点心吧,别光看别人好看就被骗了,啧。”偏柴克己不懂事,又补了一句。   虞非鹊那心气哪里忍得住,当即磨着牙回嘴道,“不关你的事,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柴克己撇撇嘴没说话。   倒是乔连连拍了一下闺女,“好好说话,刚才要不是克己,你可就没法站在这里了。”   虞非鹊有些愕然。   原来刚才乔连连只觉得有些异常,但着急搜寻下个地方,就没仔细检查。   是柴克己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女子发簪,觉得不同寻常,才拽了拽她的衣角,让乔连连派人再回来看看的。   结果就是这一回来,救了虞非鹊一条性命。 第340章 鹊儿归府   乔连连话头说完,虞非鹊的表情就瘪了下去。   与之相反的是柴克己,他浓眉大眼的脸上满是自得,偶尔挑挑眉毛,带着一股欠收拾的德行。   就差说上一句,“有种你来打我啊。”   虞非鹊磨磨牙,有心再呛一句,转瞬想到自己在柴房里的无助,得救时的欣喜若狂,那满腔的火就熄了下去。   柴克己还在那挤眉弄眼,满脸挑衅。   她却瘪着眉眼,低低的道,“那真是谢谢柴公子了。”   此语一出,不光乔连连挑眉,柴克己都震惊了。   他俩头一次那么友好的讲话呢。   还谢谢,还柴公子。   真是惊了个讶。   柴克己被她震惊到了,一时间眉头也不挑了,眼睛也不挤了,如果仔细看,大大的瞳仁里还有一丝丝的不知所措。   偏虞非鹊也不看他,而是低眉顺眼的对着乔连连道,“娘,好冷,好累,我们回家吧,还要通知一下哥哥和爹,他们一定很着急。”   乔连连嘴唇蠕动了几下,眼底有欣慰一闪而过。   经历一场劫难,小鹊儿好像长大了不少。   她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回吧。”   然后又看向柴克己,“感谢柴公子仗义出手,如今天色不早,公子可是要早些回府休息?”   柴克己挠了挠头,瞟了一眼低眉顺眼到匪夷所思的虞非鹊,小声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乔连连没有拒绝柴克己的好心,带着与虞非鹊和一众人等浩浩荡荡的回了清平郡王。   至于戈也,他听到虞非鹊说有两个人,已经带着其他暗卫杀了过去。   就算找不到活的,也要带走两具尸体。   清平郡王家的人,从来不允许别人欺侮。   乔连连带着大闺女回到清平郡王府的时候,整个府里灯火通明,全府上下都站在门口位置等待。   中间,是秉着呼吸,凝神不动,但眼底有遮盖不住焦急的三个男人。   从高至矮,爷仨的站的也算整齐,又都是相对冷凝的性格,这一动不动的,跟三个柱子似的。   旁边的女人就完全相反。   如琴知雅知,还有李春花,都是来来回回焦虑的走,恨不得把鞋底都磨秃了一层。   唯一还算平静的,大约就只有小歌儿了。   不过她不过情绪镇定,而是有些犯困了,但强撑着不肯睡去,伏在流棋的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会会惊醒,一会会又瞌睡去。   当马车停在府门口,乔连连带着虞非鹊从里头下来的时候,整个清平郡王府瞬间沸腾。   李春花嗷的哭着扑了过来,身后跟着琴知雅知,还有一大堆流字开头的小丫鬟,哭声震天响。   “公主,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   “公主,你没事吧,饿不饿,痛不痛?”   “公主,你去哪里了。”   小歌儿被声音震到,揉着眼睛醒来,看到乔连连,顿时眼前一亮,从流棋怀里踉跄着跑过来。   等看到满身狼狈的虞非鹊,她先是一呆,转而嘴角一撇,眼眶立时便红了。   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灵性的很,早前知道姐姐不见了,但又不知道姐姐去哪里了,如今骤然看见,她捂着嘴,小声的哭了起来。   “歌儿不哭。”乔连连抱住肉嘟嘟的小闺女,为她擦去眼泪,“不哭,乖。”   小歌儿点点头,伏在了她的怀里,但手却一直抓着虞非鹊不松。   等一群女人情绪释放完了,门口站着的三个男人才走了过来。   他们都是较沉默的性子,流不出眼泪,也说不出太关怀的话。   闷了半天,还是季云舒轻声道,“没事就好,回家就行。”   虞非鹊扁了半天的嘴都没哭,听到这句话,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季云舒叹了口气,伸开双手,准备迎接一下大棉袄。   结果虞非鹊一扭头,扑进了乔连连的怀里。   季云舒,“……”   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啊。   虞非城在后头轻笑了一声,妹妹年纪大了,虽然跟爹很亲,但却知道了避嫌。   而且,爹娘比较起来,他们好像都更依赖娘一些。   虞非钟没啥表情,就是紧张兮兮的看了眼乔连连,确认他娘没啥,受伤的只有姐姐,便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以为没人看见,可乔连连何等心细,又何等了解几个孩子。   她只肖扫一眼,便知道几个娃心里在想什么。   小钟儿这个孩子,是几个娃娃里最不起眼的,也是心思最缜密的,虽然他看着沉默,但情感却十分分明。   黑便是黑,白便是白。   比如今天这事一出,他也关怀虞非鹊,但只要虞非鹊活着就好,不管她受什么罪,小钟儿都不会心疼。   因为他觉得这是姐姐罪有应得,是活该。   而乔连连是无辜的,不应该被姐姐牵连。   至于虞非鹊得知他这番想法之后的心情,不好意思,小钟儿不关心。   “好了好了,别哭了。”乔连连一边抱着日渐沉重的小闺女,一边搂着嚎啕大哭的大闺女。   好家伙,还挺沉。   要不是她力气异于常人的大,估计这会都要累趴下了。   就这样,她胳膊也挺酸的。   季云舒眼神最灵活,瞥见乔连连动了下胳膊,便十分利落的抢过小歌儿,揣进自己怀里。   迷迷茫茫的小歌儿抬起头,就看见她爹英俊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乖歌儿,你娘胳膊有点酸,爹抱你一会,免得累到娘。”   虞非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她爹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缓解尴尬。   大的不给抱了,抱个小的总行吧。   “好了好了,不能总站在门口,回家去吧。”乔连连安慰了一会大闺女,便揽着她的肩,要进府。   夜色已深,别人都躺下休息了,清平郡王府还灯火通明,总不是太好。   而且,虞非鹊精神也有些不济,需得好好休息。   一群人将要迈步回府。   柴克己忽然叫住了虞非城,“老大,还有个人没处理呢。”   虞非城脚步微顿。   他本来是想等第二天再处理,没想到老柴居然那么主动积极。   既然如此,他对季云舒颔了颔首,“爹,你们先去休息。”   那边的事,暂时交给我。 第341章 教训陈深   乔连连和季云舒带着几个小的回了府里。   虞非城看了一眼柴克己,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迈步到了顺天府。   陈深和其母被虞非钟带回来以后,最初考虑的是丢在清平郡王府的柴房里,后来想了一下不安全,府里也没什么人手分去照顾他们,索性丢到了顺天府。   皇城脚下,帝王眼皮子底下,有人想要搞点小动作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顺天府伊是个刚正不阿的性格,和谁都不亲近。   这样的人不好相与,因为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但这样的人也最让人放心,因为他不会被谁贿赂,更不会暗下毒手。   夜色深邃。   虞非城使人去敲了顺天府的门,他则束着双手站在远处,面色陈凝冷漠。   好大会子,顺天府伊顶着一张臭脸走了出来。   他对虞非城行了个礼,语气却不怎么客气,“皇长孙半夜不休息的么,在这么晚的时候敲门,顺天府是可以不予开门的。”   这个人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好说话。   虞非城没摆谱,而是淡淡一笑,“倘若有百姓前来报案,大人是开门还是不开门?”   顺天府伊面色一正,“自然是开的。”   “那本宫来提审一下犯人,也是可以的吧。”虞非城语气清淡,“有关蕙公主被伤一事,皇爷爷可是下了命令,务必快些寻到真凶的。”   下午时分,大家都去寻找虞非鹊了。   虞非城只是叫了几个兄弟帮忙,自己却没有去。   不是他不在意这个妹妹,而是他深谋远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第一时间去了趟皇宫,先是跟老皇帝禀报了一番缘由,紧接着申请调查此事。   虞非鹊性子活泼,又三番五次给老皇帝投喂美味糕点,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一开始老皇帝没重视过这个孙女,时间一长也是要给几分青眼的。   所以虞非城一恳求,他二话没说,便将此事全权授予皇长孙调查。   严格说起来,虞非城现在等同于钦差大臣,是正儿八经来查案的。   至于虞非鹊被掳案,在他的有心纠正下,变成了蕙公主被伤案。   被掳和被伤是不一样的。   掳走了足足一天,谁能知道贼人对公主做了什么,公主又还剩下什么?   如果被有心人一散播,事情更严重。   既如此,倒不如更改成“被伤”,保足了虞非鹊的名声。   顺天府本来是拧着眉头,满脸严肃。   听到后头,他瞄了虞非城两眼,十分郑重的低下头,“既然皇长孙得了帝命,自然是可以随时提审犯人,下官这就带皇长孙下地牢。”   古板的人就得用制度对付,讲人情是没有用的,只要拿出来足够的理由,他们就能心甘情愿的低头,还没有任何不满。   虞非城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柴克己和几个侍卫,下了顺天府的地牢。   顺天府伊尽职尽责,将他们带到了关押陈深的地牢,还打开了门锁。   普通人探监是没资格开门锁的,但钦差大人有。   “出于对犯人安危的保护,下官不会离开此地,但也不会插手皇长孙的所作所为。”顺天府伊把钥匙挂回腰带上,一板一眼的道。   虞非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此时,被关押的陈深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从稻草上爬了起来。   当看到虞非城后,他眼底闪过一丝恐惧。   这个深不可测的皇长孙怎么来了?   如果是别人,陈深还有几分把握,可对上这个皇长孙,他心里便没了底。   赵家为什么还不来人?   难道他被当成弃子了?   陈深皱了皱眉头,决定在皇长孙开口之前说话,先发制人,“见过皇长孙,请问皇长孙是来为草民伸冤的吗?草民无故被关进顺天府,还请皇长孙还草民一个公道。”   虞非城眼角微抬。   这个陈深,果然如他打听的,很是不一般。   这样的人,要不敌对,也许真能做个朋友。   但遗憾的是,他触碰到了虞非城的底线。   家里人,是逆鳞。   虞非城垂下眼睫,并没有为陈深的一番喊冤而有所动容。   他甚至没有讲话,颇有一番晾晾陈深的意思。   倒是旁边的柴克己有些不忿的冲了过去,“臭小子,你干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谋害当朝公主什么罪名不知道吗?竟然在这里装无辜,装好人,怎么,你当老子是傻滴哦。”   他人高马大,又满身肌肉,猛地冲过去,好似要把单薄瘦弱的陈深活活吞进肚里。   便是角落里模仿木桩的顺天府伊都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为陈深揪了一把心。   “你……”陈深后退了两步,受惊似的喘了两口气。   柴克己满脸不屑。   就不明白了,那小辣椒咋就看上这等子废物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扔到战场上分分钟被马蹄子碾死的货。   心眼子多咋了,难道长得高大的人心眼子就少了?   找男人要找身体健康的。   就陈深这个弱鸡模样,指不定活个三十岁就嗝屁了,留个小辣椒在那边哭天抹泪一个人孤苦无依。   唉,也是可怜。   柴克己挠挠头,思绪不自觉就飘远了。   他觉得,虞非鹊今天乖巧的样子还挺顺眼的。   虽然俩人以前也有过摩擦,但看在她今天受了不少罪,又乖巧说谢谢的份上,他决定为这个小辣椒讨一把公道。   顺便,改变小辣椒以后哭天抹泪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命运。   嗯,就是这样。   柴克己回过神来,看向受惊的陈深,牙一呲,嘴一咧,挥起沙包大的拳头就冲了过去。   第一拳,对准陈深的俊脸。   第二拳,对准陈深的小肚皮。   第三拳,算了随便打吧。   柴克己和虞非城走的同一个路子,皆是文武双全,文他在国学院甲字班,不说顶尖优秀,但也是前头那一批人。   武也不次于人,都是从小修炼的童子功,一拳一划满是力气。   只听得“砰砰砰”,拳拳到肉,绝不放空。   饶是镇定如虞非城都挑了挑眉,更别提角落里木桩似的顺天府伊,表情都扭曲了。   哎……这样算虐待犯人吗?   也可能是提审过程。   左右没出人命,那他还是不要管了。   顺天府伊扁扁嘴,眼观鼻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 第342章 鹊儿复仇   等一顿殴打落幕,陈深已经蜷缩在地,站不起来了。   柴克己甩了甩手,一脸无趣的道,“身子还没热起来,就不行了。”   也不知道那个小辣椒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   “你这是属于私下用刑。”陈深躺在地上,勉强道,“他日就算到了金銮殿上,我也有资格控告你。”   “金銮殿,你还想上金銮殿?”柴克己冷笑一声,“恶意谋害当朝公主,能不能留住这条性命都是问题,还想上金銮殿,你还是去阎王殿吧你。”   陈深闷了闷,心头略过一丝恐慌,“我没有谋害公主。”   “还说没有谋害公主,你揣着恶意与蕙公主相遇,又故意与她维持好友关系,将她骗至城西,联合同伙伤害公主,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柴克己气愤道,“现在你还想狡辩?”   陈深浑身都痛,但还是强撑着道,“草民没有,草民冤枉。”   柴克己气的连翻白眼。   就在这个时候,虞非城淡淡道,“厨房灶台里。”   简简单单五个字,让陈深面色巨变。   “交代出来所有,说不得饶你一命,狡辩只会让你泥足深陷,再无可能。”虞非城没有点明,反而淡淡的规劝了起来。   陈深面色转变,忽紫忽青,似乎是在犹豫。   好大会子,他低下头,一口咬死,“草民没有,草民并不曾谋害公主。”   “好,很好。”虞非城微微一笑,“看来你是笃定要保赵家了,不要以为这样就会安然无恙,该来的始终要来,你躲不掉,赵家也躲不掉。”   说完,他没有再看陈深一眼,转身离去。   倒是柴克己,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陈深,又看了一眼虞非城。   “克己,做自己想做的,我在外头等你。”虞非城头也不回,抛下一句话。   柴克己跟得了圣旨似的,喜笑颜开,抓着陈深就是一顿狂殴。   顺天府伊都已经不忍心看了。   虽然陈深是犯人,但他弱柳扶风也的确引人注目。   但现在,这样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年,被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翻来覆去的揍,站着揍,躺着揍,正着揍,翻过来揍。   场面一度有些壮烈。   顺天府伊担心柴克己把人揍死了,忍不住劝了一句,“柴公子,还是留他一条命,才能查出后续案情啊。”   柴克己露齿一笑,“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他打死。”   只会打得他生不如死。   约莫盏茶时间过后,柴克己嘬了一下牙花子,扔掉破布一样的陈深,冷声道,“我知道你骨头硬,不怕挨打,但没关系,你还有个病弱的老娘呢。”   此语一出,陈深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紫斑驳,肿胀到完全看不出五官的脸。   如果当初虞非鹊见到的是这样一张脸,估计她就不会有今天的大劫。   “此事与我娘有何干。”他嘶哑着声音,急促道,“你们乃高门大户,总不会与一个重病老人计较。”   “高门大户怎么了?高门大户就得当好人,被你们算计了,还要放过你们的老人孩子?”柴克己嗤笑一声,“我说陈大兄弟,你省省吧,你不交代,你的老娘就受罪,自己好好衡量吧。”   言罢,他转身出了地牢。   角落里的顺天府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闹出来人命。   就是这位陈公子,着实有些惨烈。   他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顺天府门外,虞非城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等待着。   柴克己挽着袖子走过来,沉声道,“不交代,但这小子还是有几分硬骨头的,我不提他老娘,他竟是连个求饶都不肯讲。”   “那克己你觉得,他会因为老娘服软吗?”虞非城静静问。   柴克己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不会。”   有些人重亲情,是在亲情没有触及到自己利益的情况下。   一旦伤及自身,也许亲情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至少,没有他自己来得重要。   柴克己自认为看人还算准,这个叫陈深的小子,平日里看着孝顺,但关键时刻绝对是只保自己的自私货色。   “老大你觉得呢?”柴克己自己嘀咕完,又看向虞非城。   谁知少年没有讲话,只是负着双手,朝着清平郡王府的方向走去。   虞非鹊是找回来了,但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乔连连人在内院,但有季云舒在,外头的事她皆是一清二楚。   虞非城做事雷厉风行,第二日便参了赵家一本,直言他们谋害当朝公主。   老皇帝震怒,命人彻查。   可赵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推了一个远方亲戚出来,把罪名给顶了。   陈深那头,虽然拿到了他和赵家通信证据,但因为赵家的人没有署名,只肖一个人站出来把罪名认了即可。   柴克己几次三番拿着病弱老娘威胁陈深,可这个人真的铁了心似的不闻不问,哪怕他老娘被打的吐血,他也只是狠狠地扭过头,将两腮咬出了血。   这件事情最后的结尾,以陈深被判流放千里,赵家推出来的替罪羊斩首为结局。   按常理,陈深也是该判斩首的。   之所以没死,改为流放,是小鹊儿求的。   乔连连以为这孩子依旧念着最初朦胧的情感,不忍下手,便应允了。   直到流放当天。   虞非鹊的脸蛋消了肿,擦伤也结痂了,但一眼看过去仍然有触目惊心的伤。   她的新裙子是毁掉了,好在爹娘心疼她,又去天丝阁给她定做了两身更好的衣裳。   今日刚刚拿到手。   她选了一条缠丝牡丹的裙裳,扎了高高的发髻,人还是如从前一样年轻美丽,神色却更从容淡定了许多。   就像是,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突然变成了高贵冷艳的牡丹。   花还是花,却已高不可攀,难以触及。   流放的马车就在玄武大门外,陈深被反复折磨了这么久,人已憔悴不堪,面容虽然不肿了,但身上已然没了最初那股子风流卓越的少年感。   虞非鹊在爹娘兄弟姐妹的陪伴下,一步步走到了陈深的面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伤感的落下一滴泪时,她突然上前一步,左右开弓,对准陈深的脸,“啪啪”连甩了七八下。 第343章 兄弟情   在场所有人都被虞非鹊的动作惊到了。   柴克己原来还在嘀咕“女人就是心软”,瞧见这一幕,眼睛顿时瞪大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小辣椒这是……疯了吗?   虞非鹊用冷淡的声音证明了自己没疯,“陈深,你知道这次你为什么没死么?”   谋害当朝公主,在板上钉钉的罪证下,想不死着实太难了。   也得亏处理此事的人是虞非鹊的亲生哥哥,否则便是求个情都无门。   玄武城门外。   陈深脖颈和双手均被木枷套住,人也憔悴不堪,本就弱不禁风的身板愈发纤弱,几近瘦骨嶙峋。   他吃了很多苦头,但这些并没有让他的神智模糊,相反,他十分冷静且清楚,“我知道,是公主救了我。”   “救?”虞非鹊奇怪的笑了,“陈深,这次你可算错了。”   这世界上,有一种罪,叫活受罪。   意思是,活着比死了还要受罪。   虞非鹊为陈深求情,不是因为心底那一份朦胧的情感,也不是因为怜惜这个单薄瘦弱的少年。   在大反派的脑子里,有仇必报才是她的人生信条。   之所以饶陈深一条命,不过是想看他过得狼狈不堪,看他跌入尘埃里,看他难受,看他每日被折磨。   大刀一砍,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虞非鹊才不会这么便宜算计了自己的人呢。   “边疆苦寒,十年可不是那么好过得。”虞非鹊冷然一笑,“陈深,好好地活着,记住你对我狠过的心,此后无尽岁月里你所获得的一切苦头,都是罪有应得。”   言罢,她转身离去。   陈深站在原地,神容虽然狼狈,眉目却依旧宛然。   他怔怔的望着虞非鹊傲然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怅然。   “走了走了,犯人启程。”有衙役过来催促。   陈深再次望了一眼这偌大的京城,单薄瑟瑟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离去。   在他旁边,是病弱的老娘,拖着残破不堪的身躯,拎着简单的小包袱,一步一步的紧随其后。   边疆遥远,徒步而行,也不知要走上几何,更不知能否撑到地方。   但陈深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撑着,也一定要活着。   时至今日,他仍然不后悔当时的决定,当时的坚持。   大约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在毫无目的的时候遇见她。   “唉。”老娘在旁边,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陈深扭过头,眼底盛着几分惆怅,“娘,连累你陪儿受苦了。”   老娘微微一笑,倒是从容,“是娘连累了你才对,要不是娘这病,咱们何至于沦落至此。”   陈深要是上了国学院,前途必然也差不了。   然而一切终究是改写了。   “深儿啊,不管怎么样,你这条命终究是捡了下来,边疆虽然苦寒,但未尝没有新的可能。”老娘缓缓道,“反倒是你留在这京城,皇家容不下你,赵家也容不下你。”   这是不是说,从某种角度上看,蕙公主流放了他,但却也给了他另一个希望?   陈深眼底升起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扭过头,想再去看一眼虞非鹊的背影,却发现走了太远,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鹊儿,鹊儿。   看来终究是他欠了她的。   陈深微微闭眼,心头思绪盘旋,良久,眼角沁出点点滴滴的晶莹。   他想,他终于有了一丝悔意。   在这一场劫难里。   陈深只是一个小小的推手,始作俑者是赵家。   这个一直跟虞非城有摩擦的世家,在往常不过是小打小闹小冲突。   直到他们雷霆出手,又细水长流的埋下伏线,在关键时刻,给了皇长孙一方重击。   虽然虞非鹊最后化险为夷,老皇帝也斩首了一位赵家人,但清平郡王府的众人都认为这件事不能就此罢休。   真正的罪魁祸首并没有得到惩罚,赵家也没有伤筋动骨。   而虞非鹊脸上身上心上,却结结实实的落了伤口。   单看她今日都不怎么爱笑爱跳,反倒是有些沉静,便能窥探一二。   乔连连心疼大闺女,得了空便做了好吃食送过去,然而小鹊儿只会微微一笑,“谢谢娘。”   不会像从前一样欢呼跳跃外加转个圈了。   看来,挫折果然能使人成长。   小鹊儿如今愈发有了大姑娘的模样。   同样心里嘀咕的还有柴克己。   以前他哪次遇到虞非鹊,不是要拌嘴外加吹胡子瞪眼半天的。   可现在,每次去清平郡王府,撞见了蕙公主,她都会和善的冲他点头,然后露齿一笑。   按说小辣椒变成了小猫咪,应该是值得高兴的。   可柴克己就是心里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持续了好几天,他也抛却不掉,干脆跑去找虞非城诉苦,“老大啊,我心里难受啊,你帮帮我啊,我可是你最忠诚的小弟,我要是病了,你身边就会空落落的啊。”   正在帮忙研磨的韩暮瞪了一眼他,“柴克己,你病了我还在呢。”   言外之意,虞非城身边不会空落落的。   柴克己不理韩暮,现在他可没工夫斗嘴,只一味地看向虞非城,“老大老大帮帮我。”   大有不帮忙就坐在地上耍赖的姿态。   虞非城头痛的按了按脑袋。   他最近跟赵家斗法的愈发激烈,每日都要冥思苦想大半天,脑筋正抽的厉害,结果这老柴还不放过他。   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哪里知道怎么解决感情问题。   “你因为谁空落落的,就去找谁。”思考了半天,虞非城憋出来一句话。   柴克己张大嘴巴,好半晌吐出一句话,“我就,我就看见蕙公主这样,我就怪难受的……”   虞非城眼底出现一丝顿悟。   韩暮也在旁边眨了眨眼,“原来是因为蕙公主啊,看来老柴你果然是把老大当亲兄弟了,连他妹妹都那么关心。”   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虞非城,一脸的信誓旦旦,“顾兄,我也是把蕙公主当妹妹看的,我对你的兄弟情,不比老柴的浅。”   说罢,还拍了拍胸脯,以证自己说的话真实程度。   乔连连正过来给虞非城送糕点,听到这番话,差点笑晕了过去。 第344章 带公主玩   偏在此时,虞非城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既然是因为鹊儿引起的,老柴你去找鹊儿解决便是。”   身边的兄弟能把他的妹妹当亲妹妹看,阿城同学表示很欣慰。   这证明了他们之间的感情非虚,值得珍重。   “我……我不知道怎么解决。”柴克己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蕙公主以前时不时地跟我呛上两句就挺好的,反倒是现在那么文静,有点不习惯。”   韩暮瞥了柴克己两眼,“看不出来老柴还有这爱好。”   柴克己瞪了他一眼,“你才有这爱好,我就是想不通才奇怪的,老大,你可得帮帮我。”   虞非城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眼瞅着柴克己又要耍赖大叫,门外的乔连连总算是听不下去了,敲了敲门。   “有人来了。”柴克己一个激灵,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正襟危坐。   绝不能让别人发现柴家家主是个赖皮鬼。   就连韩暮也一个激灵,磨墨的动作标准了许多。   等门被推开,露出乔连连淡青色的裙摆,和捧着的糕点,两个人的表情又变了。   “原来是夫人。”柴克己的动作一瞬间垮掉了。   韩暮则扔掉了手里的墨砚,一溜小跑赢了过去,“夫人送吃的来了,是什么美味。”   今天碧松不在,他们可以多吃点了。   乔连连含笑把盘子递给韩暮,“今日烤了几个蛋黄酥,趁热吃,很是美味,就是注意别把渣渣掉到书本上。”   韩暮嗯嗯的点头,把盘子放到了桌上。   虞非城放下毛笔,笑得温和,“娘怎么来了,鹊儿现在还好吗?”   “她啊,挺好,就是好的有点过了。”说起大闺女,乔连连眉梢就挂起一抹愁容,“以前那么活泼的一个人,如今文静成这样,叫我心底总有些不踏实。”   这话可说到柴克己心坎里了,他疯狂点头,“夫人说得对,夫人说的有道理。”   “哎,我猜啊,这孩子可能是憋到了。”乔连连有条不紊的分析,“你们想,她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偏偏赵家只推了个替罪羊就把事情解决了,连筋骨都没伤到,相当于她白吃这个亏了,鹊儿这性子,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老大已经在跟赵家周旋了,最近赵家损失了好几个铺子呢。”柴克己眨了眨眼,不解的道。   乔连连含笑看了柴克己两眼。   虽然这三个小憨憨直男都不懂,但她却明白得很。   说来也奇怪,以前看柴克己,只觉得这小伙子还不错,浓眉大眼精神的紧,不过也仅此而已。   今日仔细打量,却发现他五官生的不错,人皮肤也白皙,身材高大威猛却不显肥胖,一看便让人极有安全感。   嗯,不错不错,真不错。   乔连连决定主动引导一下这个憨憨,“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在鹊儿眼里,她就是白吃了这个亏,找补不回来,心底难受又憋闷,但凡是有个机会给她出口气,说不得她就能恢复了呢。”   所以,蕙公主其实是想发泄发泄?   想通了这个关节,柴克己几乎是从座椅上蹦了起来,“我知道怎么做了。”   不就是发泄嘛,嘿嘿,这个他可擅长的紧。   “我这就去。”说完,柴克己便一溜烟的往外冲。   可刚跑到书房门口,他又拐了回来,垂涎欲滴的盯着盘子里的六个蛋黄酥。   这个吃货!   乔连连又好气又好笑,“你放心,鹊儿那只会更多,不会少。”   柴克己这才嘿嘿一笑,挠着头冲出了书房。   旁边,韩暮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底算计了起来。   顾兄不贪口腹之欲,饭量又小,吃上两个便是极限了。   碧松又不在,看来剩下都是他的了。   乔连连一看到韩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无奈一笑,“好了,你们继续看书,我先回去了。”   “娘慢走。”   “夫人慢走。”   韩暮眼巴巴的看着乔连连走远,等书房的门一合拢,他立马端起蛋黄酥,献宝似的送到了虞非城的跟前。   顾兄不吃,他也不敢下手。   这不是谨慎,这是主次地位的认知。   虞非城心底好笑,但还是主动伸手拿了一个。   韩暮露齿一笑,也捡起一个蛋黄酥,凑近嘴边,轻轻一咬。   猪油酥和油皮层层混叠出的外皮,经过高温烘焙,薄如蝉翼。   轻轻一咬,便碎裂生渣。   入口,是油的香气,混合面的津甜,再一翻咬,是一层软糯的麻薯,不会太甜,只有柔软的薯体在舌尖翻滚。   继续咬下去,是一层薄薄的豆沙,甜味较之麻薯一瞬间增了上来,紧接着是鸭蛋黄的咸,两者单独拎出来味道都有些偏重,但结合在一起却奇异般的综合了起来。   再混着外皮的香脆,麻薯的柔软,这一口下去,便是五重天的幸福。   柴克己冲到连心院里蕙公主所在的厢房里时,便看到她文雅的咬了一口蛋黄酥。   甜咸的香味扑面而来,混着层叠的油酥香气,让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虞非鹊抬起眼,发现是柴克己,冲他一笑,指了指桌上。   那盘子里头,还有五个蛋黄酥。   柴克己也不客气,摸了一个便吃了起来。   咸鸭蛋是烤过之后再抱起来的,咬上两口便流出了黄澄澄的油。   柴克己一边吃一边咕哝,“蕙公主,我带你出去玩。”   虞非鹊捏着蛋黄酥的手顿了一下。   这要是搁以前,她肯定很高兴出去玩。   身为皇家公主,虽然得了特许可以日日来清平郡王府,但也只限于来清平郡王府。   对皇城和郡王府外的世界,她其实接触的很少,也很期盼在外界翱翔。   但现在,经历过陈深事件,虞非鹊渴望翱翔的心平静了许多。   她抿了抿嘴角的鸭蛋黄油,低声道,“算了吧,还是在娘身边安全。”   柴克己最看不得别人这样委屈巴巴的讲话,他一拍桌子,“在夫人身边是安全,可你不能一辈子都在夫人身边。蕙公主,跟我出去玩,我身边,也一样安全,你放心,有我柴克己在,必然不会让人伤害你一分一毫。”   虞非鹊擦拭嘴角的动作豁然停了下来。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 第345章 复仇赵家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活泼的人即使经过打击,变得文静,但骨子里依然是好动的。   虞非鹊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持续的文静下去,直到柴克己走到她跟前,打包票似的说了那番话。   她突然心动了。   “好,那就去。”说走就走,大反派行动很快。   当即,小鹊儿放下手里的蛋黄酥,就要出门。   柴克己高兴地挠着头,趁虞非鹊换衣服的功夫,狂吃了三个蛋黄酥。   好在虞非鹊也不在意这个,收拾妥当便出了门。   随行的除了柴克己还有小翠,以及四个侍卫。   这是明面上的。   发生了之前的事情后,乔连连把季云舒给她的暗卫拨去了虞非鹊身边一个,在暗地里负责保护公主。   如此一来,不说是万无一失,但也比从前多了不少保障。   柴克己很懂吃也懂玩,他在京城这十几年,不说是吃遍京城玩遍京城,也摸个七七八八。   当即,他便带着虞非鹊去了一趟京城除了四喜楼之外第二好的酒楼,珍馐阁。   在四喜楼没有崛起之前,这里可是京城世家宴客的最佳处所,酒席也是动辄百两起步,最高可达千两。   柴克己也不抠搜,点了一桌子的菜,请虞非鹊品尝。   可虞非鹊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珍馐阁的东西不难吃,甚至极具有京城风味。   可吃惯了娘做的饭菜,就像穿惯了绫罗绸缎的人,怎么也不习惯麻衣棉布。   虞非鹊一点都不喜欢吃珍馐阁的饭菜,只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柴克己便也不好意思大吃特吃,他放下筷子,挠了挠头,“公主,要不,我带你去小吃街上转转?”   虞非鹊眨了眨眼,没有多排斥,也没有多喜欢。   “那去郊外砍砍竹子?或者砸石头?”柴克己绞尽脑汁的寻找。   虞非鹊抿了抿嘴,“罢了,就在这里,挺好的。”   可她的表情分明不是这么回事。   柴克己急了眼,正准备说话,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嚷。   “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我赵宁怕过谁,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赵家在京城的地位。”一个狂妄的声音道,“现在给你们机会,赶紧滚,小爷要包场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驱赶吵闹的声音。   小翠扒在栏杆上看了一会,急吼吼的跑回来,低声道,“公主,是赵家的嫡公子,要包场珍馐阁,现在正清理客人呢。”   虞非鹊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柴克己更是往地上呸了一口痰,“赵家,我呸,还没来得及找他们的麻烦,结果他们自己撞上来了。”   那这可就赖不着他了。   “公主,柴公子,咱们也要走吗?”小翠眼底有几分焦急。   “走,为什么要走。”柴克己冷哼一声,重新捡起筷子,“继续吃。”   虞非鹊瞄了他一眼,也摸起了一旁的筷子。   刚才还不打算吃东西的两个人突然一本正经的进食了,偶尔还讨论一下哪道菜味道不错,接近乔连连一半的手艺了。   这期间,珍馐阁里陆陆续续有气愤的客人摔筷离去。   约莫盏茶时间过后,有人敲了房间的门。   柴克己瞄了一眼自己的侍卫,侍卫上前一步,“敢问有何事?”   那人大声道,“我们公子要包场,第一时间离去的可以获得二十两银子的赔偿,时间久了可就一份不给了。”   二十两银子!   搁普通百姓眼里,那可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够三口之家活二十年。   但这里是珍馐阁,能来吃饭的都是非富即贵,区区二十两,还不够塞个牙缝的。   难怪刚才那些食客如此气愤,应该是觉得被侮辱了,但又打不过赵家,所以忍气吞声的走了。   柴克己冷笑一声,“不好意思,我们不走。”   外头的人语调一下子森冷了起来,“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公子可是赵家的人,得罪了赵家,你们以后在这京城可就寸步难行了。”   “哦,是吗?”虞非鹊微微一笑,“什么时候赵家已经这么厉害了,难不成要比虞家还要厉害?”   虞,国姓。   外头的人一下子沉默了。   他再厉害也不敢说赵家厉害过虞家,那可是造反,要砍头的。   “你们胡言乱语,当心被砍头。”好半晌,他色厉内荏着大喊。   虞非鹊和柴克己都没有理会他。   外头的人等不到回应,冷笑着点头离去。   “这赵宁是谁?”虞非鹊一边夹菜,一边淡淡地问。   柴克己无所谓道,“赵家家主弟弟的儿子,也是嫡系,但却继承不了主家的一脉,也不知道天天在外头神奇什么,连赵恒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话音才落,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当事人赵宁一脸狰狞的瞪了过来,厉声道,“你在说谁不如赵恒?我哪里不如赵恒了?”   一般来说,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如此在意别人的评价。   柴克己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说你,你的确不如赵恒,难道你比赵恒厉害?那你去大街上喊两句,看看京城百姓信不信。”   赵宁一下子噎住了。   的确,他处处不如堂兄,做事不如堂兄厉害,下手也不如堂兄狠戾,更没有堂兄得赵家家主青眼。   但一切都因为他不是赵家家主亲生的,而赵恒是。   所以他得不到最好的培养,也得不到最优秀的资源。   假如赵家人舍得把给赵恒的也全都给他一份,他赵宁一定不比赵恒差。   “你们,叫你们滚你们不滚,却在这里挑衅我们赵家的兄弟感情,一定是缺教训了。”赵宁终究是有些脑子的。   他在决定对柴克己两人动手的时候,便已经为他们定好了罪名。   说罢,赵宁带着两个侍卫对着木桌旁的两个人冲了过来。   虞非鹊眨眨眼,头一次这样挑衅别人,心里还挺刺激的。   更为刺激的还在后头。   赵家三个人冲过来,还没打到跟前,柴克己便猛地站起来,单手拉着虞非鹊往后一推,另一只手猛地嫌弃木桌。   一桌子的饭菜全都掀到了赵家三个人脸上不说,厚实的大圆木桌子也对着他们压了过去。   “哗啦”、“哗啦”,是菜碗破碎的声音。   赵宁捂着脸,极速后退躲避。   冷不防柴克己迅疾绕到他后背,一脚踹了过去。   于是乎,赵家的二公子便直愣愣的贴到了木桌上,顺便沾染了一头一脸的菜汤。   虞非鹊看着,“噗嗤”便笑出了声。   这是她七八日以来,头一个笑容。   柴克己看在眼里,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没注意到身后一道利刃迅疾的刺了过来。   虞非鹊看到了,笑容猛地消失,想喊一句小心,却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小可爱们看完了再投票,不要边看边投,因为不是七十二小时章节以内投的票,不给算数呜呜呜,你们说,我要不要在前头提醒一下,一些新入坑的小可爱啊。顺便,你们要的大婚很快了。 第346章 敲诈赵家   眼看那利刃便要刺到柴克己身上,虞非鹊眉目一凛,欺身便扑了过去。   她心思玲珑,知道柴克己是在帮自己出气,才故意跟赵家起了矛盾。   如今眼看柴克己受伤,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束手旁观,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边有个暗卫的存在了。   在看不见的某个角落,暗卫屈指一弹,那即将刺破柴克己肩膀的利刃便歪了方向,仅仅擦着柴克己外裳刺了出去。   虞非鹊正好扑到他跟前,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没受伤。   柴克己倒是不以为意,大大咧咧的一抬脚,把赵宁踹到了门板上,再缓缓的滑坐在了地上。   然后他转身看向虞非鹊,咧嘴一笑,“看吧,我就说有我在没事的。”   虞非鹊抿着嘴没说话,但眼底却漾起一丝笑意。   被踹到浑身散架的赵宁龇牙咧嘴,眼底喷射出愤恨之光。   虞非鹊感觉到了,扭过头,冷冽道,“你竟然敢对本宫动手?”   这年头,只有皇家人才能自称本宫。   赵宁的表情僵住了,呲牙咧嘴的表情依旧维持着,眼底的愤恨之色却变成了惊愕,配在一起竟有些可笑。   偏他自己毫无所觉,好大会子才不敢置信的问,“你是……蕙公主?”   老皇帝年纪不小了,所出的公主不是毙了便是早作人母,下一辈里多数都是县主和郡主,能被加封到公主的,也就只有太子所出的,那离奇消失又离奇归来的两女了。   小的那个听说才四五岁,不过半人高。   唯一一个窈窕的,便只能是太子嫡长女,蕙公主了。   所以说,他刚才在这里又吼又叫了大半天的人,是皇家的蕙公主?   赵宁的表情有些踟蹰。   虽然赵家胆大包天敢对公主动手,但这只是一小撮人的主意,并没有公之于众。   如赵宁等非核心的赵家成员,对皇家人还是有种天然的敬畏的。   更何况,即使不屑一顾,那也不能放在明面上,装也要装出几分敬畏的。   “公……公主?”赵宁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闪烁,语气犹疑,“赵宁不知道公主在此用饭,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莫要恕罪。”   虞非鹊冷傲超然,一眼看出来这人不是真正的畏惧,当即冷笑道,“你已经冒犯了,又何谈恕罪?”   赵宁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外头忽然冲进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按住他胳膊,并凑在他耳边一阵地骨。   赵宁咬了咬下唇,眼底浮现一丝不解,虽然很快遮掩住了,但柴克己和虞非鹊何其精明,一眼便抓住了。   “真的要这样做吗?”他压着头颅,低低的问了一句。   小厮瞄了一眼虞非鹊和柴克己,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故意遮掩似的大声道,“二爷,刚才已经有好几个人去赵家告了状,大爷说了,二爷要是处理不好,便不要回赵家了。”   看起来像是有几分叱责自家不成器子弟的模样。   但实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赵宁苦着脸,瞄了一眼小厮,颇为畏惧的道,“赵宁有错,请公主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在下计较,宽恕在下一次。”   虞非鹊眉梢一挑,不咸不淡道,“你说饶恕便饶恕,那本宫还有什么皇家公主的面子。”   言外之意就是不准备轻饶了?   赵宁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额头滑下一丝冷汗,语气也紧张了许多,且极真不似作伪“赵宁愿请罪,求公主饶恕赵宁,只要公主开心,便是替公主付了饭钱也在所不辞。”   “就这?”柴克己眼珠一转,双眼有丝狡黠划过,“一顿饭才几个钱,你就用这个请公主饶恕你?这是看不起公主呢,还是看不起皇家?”   头上的帽子忽然更重了。   赵宁不知所措的道,“这……赵宁绝无此意,赵宁只是为了请公主恕罪,请公主莫要跟在下一般计较,一切都是赵宁的错。”   眼看着这赵家公子慌的好似要瘫倒在地,柴克己微微一笑,“赵兄弟,要说我,让公主恕罪很简单。”   赵宁猛地抬起头,热切的望着他,好像把之前的冲突给忘的一干二净。   “我说,你应该……应该……”柴克己凑到他耳畔,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子。   赵宁猛地点头,兴高采烈,“只要蕙公主高兴,怎么都行。”   虞非鹊有些疑惑的看向柴克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柴克己却摆了摆手,一脸卖关子。   等虞非鹊被请出珍馐阁,去了天丝阁逛上一番,又去了金簪楼瞅了两眼,前前后后花了数千两,她才知道柴克己出的什么鬼主意。   原来是叫赵家人放一波血。   她表面无奈,心头却极高兴。   尤其是瞥见赵宁逐渐苍白的面色,掏钱时颤抖的手,便觉得由衷的开心。   这是赵家欠她的,此行便是还债了。   至于花钱,呵,鹊姑娘从来没怕过谁。   小到糖葫芦甜饼糕点,大到衣服首饰,全都买最贵的,老板想打个折扣都不行,必须给最高价,还必须多份的拿。   没办法,家里女人多,起码要一人一份吧。   赵宁苦着脸掏啊掏啊,等掏到八千两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了,借口上茅坑,一溜烟的逃了。   虞非鹊也不在意,她今日已经白白得了八千两的东西,这可是许多中等人家一年的进项,即便是赵家家大业大进项高,这八千两也会让他们心底抽疼一下。   四喜楼前,虞非鹊仗义地掏出两个金镯子塞给柴克己,“给,分赃了。”   这词用的,柴克己哭笑不得,“这是公主的东西,理应公主拿着。”   “虽说是我买的,可要是没有你,我也拿不到。”虞非鹊虽然爱财,却从不贪财。   柴克己为自己以前对蕙公主片面的印象而感到深深的愧疚。   有些时候人就这样,不接触便罢,一旦接触了,总能发觉对方许多意想不到的点。   也许是缺点,会因此选择远离。   也许是优点,会因此选择靠近。   老祖宗说,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柴克己深以为然。 第347章 三角恋   下午时分。   虞非鹊带着满满一马车的战利品回了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正在给绛椿拆纱布,旁边是李春花低眉顺眼的帮忙递热水。   瞥见那一大车的东西,未来的清平郡王妃吓了一跳,“鹊儿,你去当女劫匪了?”   这话说的,大闺女翻了个白眼。   “娘,想啥呢,这是赵家人买的。”   虞非鹊把上午发生的事儿简单说了下,当提及赵宁的转变,和柴克己的诡计之后,乔连连先是抿嘴微笑,转而想到什么,她蹙眉道,“恐怕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虞非鹊眨了眨眼,“娘是指的什么?”   乔连连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忽然传来季云舒的声音,“你娘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确实不简单。”   虞非鹊惊喜的回过头,大叫道,“爹,你回来了,这几天你跟大哥都好忙,每天都见不到人影。”   季云舒拍了拍大棉袄的肩膀,“这几日跟赵家摩擦有点多,彼此上折子下绊子,是忙的没什么时间。”   还不是为了大闺女上次受伤那事儿?   虞非鹊这下不敢埋怨了,乖巧的凑到季云舒身畔,两只小拳头乖巧的砸在他肩上,虽然按摩力度不对,但多少都是些心意嘛。   季云舒微微一笑,继续着方才的话题,“你刚才也提及了,赵宁前后态度有所转变。而且,你们相信,一个赵家的嫡子,会被一个公主吓成这副模样?”   赵宁的确不如赵家嫡子长孙赵恒,但也是赵家的嫡系一脉,该知道的都知道,该懂的也都懂,虽然为人嚣张了些,但却不是什么无脑草包。   如今,季家分散,赵家隐隐有京城十大世家之首的趋势,再加上太子妃和皇长孙的加持,赵家在京城的势力甚至比得过十大世家末尾的三个世家合并。   如此大势,赵家的嫡系子孙根本不必如此畏惧一个没有封地和势力的公主。   可赵宁还是害怕了,求饶了,并主动送了八千两银子上来。   究其根本,还是在于那个小厮说了些什么。   虞非鹊虽然玉雪聪明,终究是年轻了些,又是后院女子,不知朝堂风云。   如虞非城,季云舒等一眼便可以看出,那小厮必然是赵家某位主要人物派出来的,表面上让赵宁莫要闹事,实际上却是拐着弯的给虞非鹊送东西来了。   八千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结合到前朝两家的摩擦,赵家在季云舒虞非城爷俩的步步紧逼下屡次求和的举动,便能推算出来,这是赵家人给虞非鹊的赔礼道歉。   他们想息事宁人,用八千两,换取“蕙公主被伤案”结局。   当季云舒有条不紊的把事情分析出来之后,乔连连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虽在内宅,却不是传统的内宅妇孺。   季云舒尊重她,又惊讶于她的聪明锐利,总爱将朝堂的事告诉她。   这才让她一眼看出了八千两的问题所在。   “赵家人想的也太美了。”虞非鹊也不是个傻的,她爹讲了几句,她便顿悟了,“我不接受求和,也不想让事情结束,这八千两我不稀罕。”   说着,她抬了抬手,想指示人把这一车的东西送还给赵家。   乔连连张了张嘴。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虞非鹊便霍得回过头,咬牙切齿道,“不行,不能还回去。”   乔连连挑了挑眉,目露激赏地看着大闺女。   “爹和哥哥在朝堂上让他们付出代价是一方面,这八千两也是一方面的代价,赵家既然愿意给我,我便拿着,只是谁规定了,我拿了这八千两,便要原谅他们?”虞非鹊露出狡黠的笑,眼底神采斐然。   这样的虞非鹊是明亮的,是娇艳的,是鲜衣怒马的。   她活泼爱笑,她心思玲珑不死板,才十三岁,就已经露出了超凡的悟性和心智。   以及,一丝丝的大反派特质。   的确,没人规定了选择不原谅,就一定要还赵家这八千两。   在乔连连看来,这八千两还少了哩。   把她家大闺女整的闷闷不乐了七八日,这精神损失费,情绪损失费,感情损失费,折合起来七七八八,一万两都不多。   “哎,早知道再多买点了,八千两好像买少了。” 恰在此时,虞非鹊在旁边怅然若失的摇头。   目光触及到乔连连的时候,娘俩均露出会心的微笑。   一旁的季云舒抚了抚额。   这不讲道义的娘俩哦,拿了人家钱却不讲和,还嫌弃人家给的少……   嗯,以后小歌儿还是自己来教养吧。   虞非鹊却不知自己爹的嫌弃,高高兴兴的钻进马车里,把成堆的东西抱了出来。   爹一份,娘一份,大哥一份,自己一份,楼儿一份,钟儿一份,歌儿一份,春花姑姑一份……碧松一份,就连绛椿都有一份。   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虞非鹊分的可高兴了。   其他人的东西都让流棋带着一众小丫鬟送了过去,就顾楼的和绛椿的留在了连心院。   顾楼是不在,送了也没人,不如留在乔连连这里。   绛椿嘛,则是一直躺在连心院的厢房里没走。   负责照顾他的,是李春花。   也不知道绛椿受伤的那天两个人发生了些什么,反正虞非鹊找回来之后,乔连连去给绛椿换药,就感觉到俩人之间的氛围有点怪异。   怎么说呢。   说尴尬吧,有点。   但之前浓郁的疏离感少了很多。   有点像那种小夫妻婚后闹别扭的场景,女方是生气的主力,动作无情表情凶狠,看似冷漠,看等男方稍微抽一口冷气,又立马改成了关怀的语气。   男方刚开始还有些怔怔愣愣的,后来语气也逐渐柔软了下来,看到女方吃力辛苦,还会露出心疼的表情。   好家伙,乔连连这下子是门也不敢进了,话也不敢说了,把止血药丢在门口,便灰溜溜的跑了。   等隔天,两个人的感觉又变了。   李春花总是动不动脸红,绛椿脸上则多了几分笑容,目光偶尔触及到李春花身上,便呆呆的,乍一看过去,还真有几分可爱。   直到,碧松来了连心院,探望绛椿。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 第348章 绛椿的选择   亲妹妹被伤,虞非城发了狠,要报复赵家,为妹妹讨回公道。   碧松身为虞非城的书童兼贴身侍卫,自然也是忙的脚不沾地,连绛椿受伤了都不知道。   直至七八日后,虞非城终于歇了一天,碧松得了空,想起绛椿许久不曾出现,一打听,方才知道好兄弟受了伤。   这还了得,当即碧松呜哩哇啦的就跟虞非城告了假,杀到了连心院。   乔连连不在院里,去给虞非城送蛋黄酥了,刚好跟他们错开。   碧松心底担忧,到了连心院门口,也就没惊动小丫鬟们,轻巧利落的翻过墙,直奔绛椿所在的厢房门口。   屋子里,依稀有女子在讲话,似乎是娇嗔些什么。   倘若是乔连连,必然是听上一耳朵便扭头奔逃避开。   但碧松却完全没注意到,伸手便推开了大门,刚好看到李春花半支棱着身子,一手拉着绛椿衣襟,一手拿着块冒着热气的软布。   绛椿的衣衫被拉开,露出胸口一块白皙的肌肤,上面还沾着水珠。   看样子,应该是在帮忙擦拭身子。   碧松挠了挠头,这才后知后觉到有点不对劲。   春花姑姑是个女的,怎么能帮绛椿擦身子?   他要不要接过这布,替一下春花姑姑,免得她不好擦?   哦不对……好像已经擦过了,而且好兄弟的表情好像……也挺开心的。   碧松挠挠头,小声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啦?”   里头两个身体僵硬的人这才缓过神,李春花忙不迭站直身子,刚想说话,就听得绛椿迫不及待道,“碧松,没事,你没有打扰我们,你不要走啊。”   这话说的,本来李春花想解释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一张脸上表情全变了。   偏绛椿毫无所觉,仍旧高兴的冲着碧松道,“你这几日去哪里了,也不过来看看我。”   “我陪着大公子忙呢。”碧松挠挠头,觉得屋里气氛有点奇怪,“那个,绛椿,要不然我明日来看你吧。”   “难得你来,怎么能这么快就走,过来跟我讲讲都在忙些什么。”绛椿温声道。   他是个伤患,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碧松不忍心拒绝,侧坐在了床榻之上,“你伤到哪里啦?怎么那么不小心,对了,我这里有夫人做的蛋花酥,你要不要吃?”   得益于跟乔连连在贫苦时的情谊,但凡做吃的,碧松就有份。   就像今日新出炉的蛋黄酥,虞非城还没吃到,碧松兜里就装了两三个,是乔连连路上与他遇见,塞过去的。   如今被碧松献宝似的托送给绛椿。   说真的,俩人兄弟十多年,一直都是绛椿给碧松留吃的,这倒是头一次看到碧松给自己留吃的。   绛椿有些感动,目光紧盯着蛋黄酥不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当触及到碧松滑动的喉结时,他又轻声道,“我现在身体恢复中,不宜吃着这干燥上火的物什,还是你自己吃吧。”   碧松抿了抿嘴,瞳仁划过蛋黄酥的时候有明显的不舍,但他也知道,绛椿只是故意这样说,想把蛋黄酥留给自己罢了。   “给你吃就你吃了,不就是几个蛋黄酥嘛,小爷以后还会吃到的,你是病人你先补。”说着,碧松把油纸包放在了绛椿床头。   这样贪吃的憨吃货,居然舍得把新鲜的美味拱手让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次于真爱。   绛椿愈发动容,将要开口说话时,一旁的李春花冷淡道,“你们想吃?厨房里还有,连连已经教会我了,接下来想吃多少有多少,没必要在这里让来让去。”   “真的?”碧松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还有多少?我这就去拿些来,给绛椿吃。”   等他自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又补了句,“我也想吃点。”   李春花额头抽了抽,方才满心的厌烦突然就消散了。   碧松其人,赤子之心,心眼不多,但为人单纯赤城。   他要是认定你当朋友了,便会一直真心为你,哪怕舍弃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人,很好。   只是绛椿太在意他了,让李春花不由自主的去吃醋,去反感碧松。   也许,这不是碧松的问题,根结在于绛椿。   李春花目光落在了绛椿身上,嘴里却道,“挺多的,不过几个小丫鬟在,你要快点去,免得被吃光了。”   吃光?   这还了得。   碧松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身子一倾,脚跟不沾地的冲进了小厨房里。   李春花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关上了门,郑重的看向绛椿。   绛椿被她认真的目光盯的有些发麻,喃喃道,“春花,你这样看我作何?”   “我问你,你与碧松,到底是什么关系?”李春花深吸一口气,沉静地问。   就刚才那一幕,按照李春花原本的脾气,必然是暴跳如雷,然后手撕绛椿,最后掩面离去。   她小辣椒一般的性子注定了不会隐忍,乔连连身上的独立自主又无时不刻的影响着她,让她一度认为,自己一个人会生活得更好。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如果不是绛椿温吞敦厚,如果不是连连和季云舒的温柔小意令人艳羡,也许就没有李春花的主动表白。   但,结果很是惨淡。   绛椿一言不发,李春花认定他是不忍拒绝,转身离去,默然放弃。   自此,再没了别的想法,只愿一人终老。   谁知,老天给了转机。   如果不是绛椿突然受了伤,如果不是那天意外触到了他的胸膛,如果不是……   也不会有今日。   李春花和绛椿两个人之间的磕绊太多了,能走到今日极不容易,她不想轻易放弃。   但如果非要放弃,那她也不会强求。   所以今时今日,在支走了碧松以后,李春花开诚布公的同绛椿商谈,“我想问一问你,怎么看与我之间,又怎么看与碧松之间?如果我们两个注定要抉择一个,你选哪个?”   这样的话,多少有些羞耻。   但李春花强撑着没有低下头,一双大眼睛直视绛椿,像是要穿透瞳仁,看清楚他的内心。   良久,绛椿终于缓缓开口,“我选……”   【作者题外话】:想知道春春会选谁吗,快点投票吧,阿门,冲鸭 第349章 残忍的过去   “我选……”绛椿下意识的就要张嘴,只是说了两个字,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闭上了嘴。   李春花在他对面站着,急的嘴角都快起燎泡了,“你选,你选,不管你选谁我都支持你。”   选碧松,情理之中,她会默然退让。   选她……好像不太可能。   李春花吐了口气,突然垂下头,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着急着失落伤心吗?   不过答案还是要的,就算结束,也要给自己一个足够死心的理由。   这么想着,李春花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眼眶却转红湿润,有什么透明的液体包围了瞳仁,但又死死的抱着眼眶不肯离开。   不能掉泪,掉泪就……太难堪了。   她胡思乱想着,冷不防一只粗粝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眼角,紧接着便听到绛椿柔声道,“不要哭。”   李春花的情绪顿时像找到了宣泄口,她红唇一撇,眼泪便争先恐后的跳跃至地面。   太苦了。   人家都是跟女人争男人,怎么到了她这里,居然要跟男人争男人。   偏她还像那插足的,便是想喜欢都喜欢不得,如果不是天生一副直来直去的性子,死也要死个明白,换了别人想必早就默默走远了。   “别哭了。”绛椿还在一旁柔声安慰她,“春花,不要哭。”   “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李春花带着哭腔道,“你就算选了碧松我也不会怪你的,本来就是我一腔情愿,是我误会了,你不喜欢我才是正常的,绛椿,我不怕你不喜欢我,我怕的是你不喜欢我还要跟我在一起。”   那她成什么了?   绛椿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李春花为什么哭了。   他有些着急的挠了挠头,笨拙的解释,“我不选,我为什么要选,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女人,我为什么要去选呢,春花。”   兄弟……   李春花的哭声顿了一下,她的大眼睛里还噙着泪,表情凝固在原地,“你……你不喜欢碧松吗?”   绛椿顿时哭笑不得,“你在讲什么?我……我是很在乎碧松。”   但在乎,有些时候不一定就是喜欢。   原来,她始终都误会了啊。   “你这个……傻姑娘。”绛椿叹息一声,用粗粝的指腹为李春花擦去泪水,然后缓缓的讲述了起来。   仔细算起来,碧松和绛椿认识有十余年了。   两个人都是孩童的时候,被老季家家主带回京城,统一投入训练,用铁血手腕培养能力高超的家族侍卫。   那会,一起接受训练的有十来个人,彼此关系都颇为融洽。   然而这种融洽在五年后被打破了。   老季家家主,也就是季云舒的祖父,那个老人,生了一张慈祥的脸,做事手腕却如此狠绝。   他把十几少年扔进一个宽敞的大院子里,告诉他们,一天的时间,只有两个人能活着出来。   呵,十几个人,同吃同住,共同练武,早就生出了兄弟般的情谊。   现在,他们要对兄弟下手。   最开始半天,大家一直没有动手,只是抱着各自的武器沉默。   到了下半天,老季家家主扔了一个少年进来。   那个少年生了一张俊逸的脸,宽肩窄腰,目光坚毅,但透着一股醇厚。   只一眼,绛椿就认定,这不是一个狠心绝情的主。   果然,他并没有动手,只是找了个地方安静的坐了下来。   一如其他十几个人,抱着武器,一言不发。   可就在这时,老季家家主发话了,“杀了他,你们可以全部活命。”   杀了这个新来的少年?   在场的十几个人,一半的人握紧了武器手柄。   他们没办法对身边同吃同住同学武的伙伴动手,但却可以割掉陌生人的头颅。   “杀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当即便有四个人冲到了少年身畔。   劈,砍,斩,刺。   四个人招式凶狠,气贯长虹,力求一击必杀。   少年眉头一皱,也拔出了利刃,反手和四个人打了起来。   绛椿在一旁看着,原是惋惜少年的陨落,可看到最后他才发现,也许并不是这样。   少年虽然在四个人的攻击力支撑的有点辛苦,但并没有受伤,更没有不支落败。   约莫盏茶时间后,少年似是寻到了什么关键处,竟反守为攻,没多大会,刺伤了四个人。   看来这少年身手不简单。   四个落败的人拄着剑在一旁喘息,目露凝重,不知在揣测什么。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忽然全部冲了上去。   原先他们不去,不是想饶这少年一命,而是以为四个人定能稳住局面。   结果少年让大家吃惊,那为了活命,也就只能拼尽全力里了。   绛椿也在其中,只是出招并不狠戾,还有几分敷衍。   他想,这个宽肩窄腰的少年一定要毙命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少年辗转腾挪,却仍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伤害,眼看着他体力即将不支,被剑刺穿喉咙,一道冷喝骤然响起。   “舒儿,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愿意杀人么。”   “你若不杀了他们,他们便要杀了你,这个世界上,不狠心的人就只能被喂狗,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少年架着两柄长剑苦苦支撑,目露一丝隐忍。   好大会子,眼看他要撑不住的时候,两道暗器自他袖笼中射出,一击毙命了两个人。   少年压力骤然减轻,他拾起了地上一柄长剑,并着他手里的一柄,一手一只剑,在人群里穿刺挥舞。   紧接着,那道冷声又响起,“你们十几个人听着,若是杀不掉这少年,便只能留下两条人命,两条,两条。”   两条……两条……   这声音如魔音贯耳,刺痛人的心灵。   也许是见过血了,也许是打到发狂,绛椿敏锐的发现,在场的许多人目光都变了。   从最开始的澄澈,到迷惘,再到冷锐。   不知道谁抬手,最先杀死了一个体力不支的人。   剩下的人开始胡乱砍伐,人头就像树木被轻易隔断,黑发并着鲜血在空中飞舞。   大院里一片血腥。   活的五个人身上皆是破烂凌乱,他们单手拄着长剑,环视着周围,像是在检查着下一个应该杀谁。 第350章 守护   绛椿不是里头功夫最好的,相反,还有些次,幸好他前头一直在偷懒,保存了不少体力,总算是勉强苟到了最后。   环视在场众人,大约只有碧松和那叫舒儿的少年伤口最少,神态也最轻松。   他们功夫高强,擅长轻功,刚才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也能保全了自身。   反观绛椿身上,衣裳破烂,皮肉翻卷,离死大约也就一步的距离。   “要我说,我们合力杀了这个新来的不行吗?”有人提议。   “只要杀了他我们都能活命,自然是最好的。”另一个人附议。   绛椿也忍不住心动了。   不杀死少年,己方四个至少要死一半。   杀死两个,己方就可以全部存活。   比较之下,谁都知道哪个更划算。   当即,他高举起手中的利刃,对准那个宽肩窄腰的少年,要冲刺过去。   然而下一瞬,一柄利刃无声无息的袭至他的脖颈。   原来刚才的话都只是幌子,他们发现杀不死少年,便想着先除掉身边的伙伴。   四个人,再死掉一半就可以了。   绛椿身为其中最弱的,自然该被率先铲除。   这就是命,没办法抗拒的命。   绛椿认命的闭上了眼。   然而下一瞬,另一柄长剑帮他挡住了袭击。   碧松一脸冷冽,“你出尔反尔。”   “生死关头,便是出尔反尔又如何,谁活着谁才是最大的赢家。”偷袭者怒喝一声,对着碧松冲了过去,“既然你替他出头,便替他去死吧。”   两个人缠斗到一起。   绛椿内心既担忧又激动,他与碧松关系不错,但同样的他与任何人关系都不差。   真正的品格如何,生死面前总是能一览无遗。   碧松与偷袭者缠斗,招式轻松,显然还有余力。   第四个人不淡定了,他慢慢靠近绛椿,轻声道,“杀死他们两个,我们就能活命。”   但绛椿是不敢再相信这些人了。   他戒备的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   第四个人目露愤恨,瞟了绛椿一眼,一咬牙,冲进了战局。   两个人的战斗,瞬间升级成了三个人。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太过突然,也许是因为大院里太过惨烈,三个人谁也不敢相信谁,谁也不敢和谁联手,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平衡。   然而事实证明,还是绛椿想的太天真了。   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上一秒还在刀剑相对的偷袭者和第四个人突然对着碧松刺了过去。   他们想要杀死功夫最高强的碧松,再杀掉没什么力气的绛椿,如此便可脱困。   碧松被骤然袭击,身子飞了出去,额头撞在了院内的大石头上,失去了动弹能力。   偷袭者狞笑上前,想要将他刺死。   这一瞬间,一直秉神凝息的少年出手了。   他双手如电,利刃迅疾,以看不见的速度划过,瞬间收割了两个人头。   一间十九个人的小院,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的头颅还和身体连在一起。   绛椿长舒一口气,瘫软在了地上。   少年也有些怔忪,望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碧松,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院的门终于开了。   老季家家主,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着走了进来,“恭喜你舒儿,你通过了家族的挑战。”   家族的……挑战?   拿十几条人命来设置的,挑战?   绛椿的内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看向昏迷不醒的碧松,再看向满身是血的少年,眼眶突然发热。   原来他们的命,在这些上位人的眼里,真的犹如草芥。   “十八人,只活下来两个,昏迷的倒还好,这个却是有点弱。”季家家主看向绛椿,目露打量,“要不然,你只留一个贴身侍卫好了。”   绛椿的心底顿时一紧。   他的脖颈,也要离开他的身子了吗?   谢天谢地,少年这个时候说话了,“祖父,我想要两个侍卫。”   老季家家主目露精光,单手捋须,好大会子点了点头,“好,那就两个吧。”   自此,绛椿同碧松一起被赐了名字,成为了季云舒的贴身侍卫。   绛椿天赋没有碧松高,但胜在心思沉稳,做事细腻。   碧松功夫高绝,但那次撞在青石上留了些许的后遗症,忘却了之前所有的记忆。   他还是那个碧松,却不再像绛椿一样沉默冷静,他不记得那大院里残忍的过去,性子也日益活泼可爱,恢复了原本的性格。   这样多好啊,做一个没有痛苦的人,才能每日快快乐乐,闷头吃喝。   绛椿感激他的出手相助,怜爱他的活泼可爱,总是努力守护着他。   这是对碧松的报恩,也是对守护着绛椿自己内心的一份柔软。   时至今日,十几年过去了,绛椿已经守护碧松成为了一种习惯,那是他的兄弟,也像他的半个孩子,更藏着几分他自己的过去。   他没办法放弃,也没办法选择。   “春花,我不需要选择,因为我没有办法选择。”绛椿认真的看向李春花,“我对碧松的感情不是你以为的,但绝不比你以为的轻,我会守护他一辈子,直到他衰老死去。”   “而你……是我喜欢的姑娘。”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说出了这一句话。   李春花怔立在原地,眉头微皱,似是在沉思。   绛椿低低的道,“你要是接受不了,也没有关系,我……”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就被李春花的拥抱打断了。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有那样的过去。”女子轻而柔软的道,“碧松是个好人,他的确应该被守护,绛椿,以后我陪你守护他,可好?”   绛椿满眼的失落被惊愕取代,转而又变成了欣喜若狂。   噢,他不用选择了。   他喜欢的姑娘,愿意陪着他守护那个少年。   真好。   绛椿抬起手,不顾身体的疼痛,紧紧拥抱住了李春花柔软的身子。   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的贴的是如此的近,几乎融为一体。   碧松便是这一刻嘟囔着推门而入的。   “完了完了,去晚了,吃光了,我的天哪,我的蛋黄酥没了。”   绛椿慢慢松开李春花,对碧松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你们……”碧松再傻也知道这俩人有情况。   绛椿性子腼腆不爱说话,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李春花却老神在在的转过身,从帘子后头又端出了四个蛋黄酥,“喏,给你。”   碧松双眼顿时亮了。   什么奸情啊,惊愕啊,都抛在了脑后,他一把接过盘子,高兴的吃了起来。   李春花扭过头,看向绛椿,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在说。   看,我说替你守护他,便一定会做到。   【作者题外话】:不知道这个选择,你们满意吗~~~~正道的光,噢耶。三更稍后 第351章 谣言发酵   赵家人放了八千两的血,满以为着伤害公主一事可以告一段落。   然而季云舒和虞非城用行动告诉他们:没门!   该参一本的继续参一本,该打压生意的继续打压生意,没一点手软。   赵家人顿时气到鼻子歪。   没见过这么不懂事儿的,收了钱还不办事,简直贪心不足。   偏这事儿他们做的也不光彩,投诉无门,只能捏着鼻子吃下了这口暗亏。   自此,跟清平郡王一脉愈发不对付。   不过话说回来,两个皇孙有竞争,两派势如水火也是迟早的事儿。   赵家人狠了狠心,只能将目光再次对准了皇长孙的家里人。   这些时日,虞非鹊的伤口逐渐好转,人也恢复了往日精明活泼。   当然,变化肯定还是有的,比如成熟稳重了许多,比如眼神偶尔格外冷厉,想来一场大难让她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   乔连连对此很欣慰。   在年轻的时候吃亏其实是一种幸福,至少后半生会走的相对安稳。   当然,最关键的是,老皇帝对这个嫡孙女实施了亲切的关怀和慰问,让她公主地位骤然升高,连赵家人想要对这个公主动手,都要沉思一二,想想后果,最后默然放弃。   算了,皇家的人,不好动。   被老皇帝关注的皇家人,更不好动。   一次还好,次数多了,惹怒了帝王,可就不好了。   可问题是,皇孙的家里人,多数都是皇家人啊。   哦对了,还有一个人不是。   于是乎,无辜的乔连连再次沦落成了赵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发泄口。   原先,赵家人为了谋算公主,故意散步了些乔连连的谣言,吸引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因为主要目的在虞非鹊身上,谣言并不算多么厉害,仅仅是掀起一点波澜便落了回去。   可现在,赵家人有意将事情扩大,特意派了不少人散步谣言。   内容无非是说,乔连连身份低微,农妇出身,又是二嫁,配不上尊贵无双的清平郡王。   那般风流俊俏的公子,宽肩窄腰身段极好,本就是京城闺秀的心头好,多少人趋之若鹜,哪怕进府做个侧妃也心甘情愿。   结果,有个二嫁的农妇要做清平郡王正妃了。   这叫她们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不得不说,赵家人颇为厉害,极好的抓住了京城闺秀的内心,在短暂的推波助澜后,即使停手,也有人因为不甘心而故意整顿乔连连。   一时间,满城风雨,都在议论这清平郡王妃的出身,以及不配。   王府,连心院。   乔连连听到了外头发酵起的风言风语,虽面色不变,但心情明显沉重了许多。   “娘,这些人竟敢说你配不上爹爹,我这就去整顿他们一番,让他们闭嘴。”虞非鹊尤其气氛,她可是亲耳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比她转述的要不堪入耳多了。   要不是柴克己拦着,估计她能上去撕了那群人的嘴。   老柴虽然个子高,身材大,但头脑很足,“你现在撕几个人的嘴有什么用,到时说不得又起新的谣言,认为乔夫人心虚。”   “那可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娘就这么被欺负吧。”小辣椒气愤的跺着脚。   老柴同志发动他的大脑袋,冥思苦想了好大会子,最后眼前一亮,“我们俩在这着急也没用,还是回去问问乔夫人吧,她那般聪明的人,一定会有解决方法。”   好家伙,他可真机灵啊。   虞非鹊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翻身就上了马车。   柴克己顺手爬了上去,坐在车辕上,充当公主的车夫,一路护送公主回府。   最后,还送进了院子里。   “娘,你说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嘛。”虞非鹊撒娇着晃悠着乔连连的肩膀,“都怪柴克己太笨了,想不到法子,我们只能来找娘了。”   乔连连点了点她的小鼻尖,笑而不语。   柴克己可不笨,相反,他聪明着哩。   有些时候,能想到找别人帮忙,就是机灵的一番体现。   但这话乔连连没有说出口。   她这闺女,还想多留两年,不能那么早嫁出去。   “谣言这种东西,你越是理会它,它越是发酵的厉害,只有不理不闻不问,才能让它自己平复。”乔连连缓缓道,“所以,你以后少出门,不要听谣言便是。”   反正,她该成亲成亲,该嫁人嫁人。   流言会让她少块肉吗?   不会。   所以何必理会。   老祖宗说得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就是这个理。   “可是……”虞非鹊还是有些不甘,噘着嘴道,“他们说的太难听了,我太生气了,我不想忍,我想打死他们。”   小姑娘握起了粉粉嫩嫩的小拳头。   一旁闷头吃东西的小歌儿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筋,也跟着抬起头,握着比姐姐小了两号的肉拳头,目光坚定的道,“对,打死他们。”   乔连连顿时失笑,摸了一把小闺女的头,“打死谁啊,歌儿。”   “打死说娘不好的人。”虞非歌抬起头,目光清澈铮亮,“歌儿听懂了,有人在说娘坏话,姐姐说要打死他们,歌儿支持姐姐。”   京城那么多人,至少有一半的人在传谣言,要是真打死了,老皇帝估计得暴走。   所谓打死,无非是孩子们的戏言罢了。   乔连连没当一回事,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还没说话,就听得另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我也觉得,打死挺好的。”   她一抬头,发现季云舒不知道何时下朝归来了。   他还穿着一身官服,乍一看过去,俊逸中带着满身的正气,妥妥的青天大老爷。   可顺着脖颈往上看,就是一脸的阴鸷,还有满眼的冷厉。   板着脸的清平郡王很少见,把柴克己吓了一跳,就连虞非鹊都缩了缩脖子。   唯一不惧的,大约就只有乔连连了。   “瞎说些什么。”她嗔了男人一眼,“孩子童言无忌,你也跟着瞎起哄,那么多人真杀了,岂不是天怒人怨。”   季云舒抿了抿唇。   在到连心院之前,他内心是真打算杀鸡儆猴,以平息谣言的。   不过,在看到乔连连和几个孩子之后,他又改了主意。   杀孽他不想造,但谣言也不能继续发酵。   还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他不能让心爱的姑娘顶着异样的目光嫁予他。   “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季云舒缓缓道。   【作者题外话】:嗷嗷嗷啊,六号了,继续投票冲啊小伙伴们 第352章 温度   “云舒,你要做什么?”乔连连心底好奇,忍不住问。   季云舒只给了她一个神秘的笑,略略安抚着摸了摸她的头,便转身离去。   这个男人,平日里小事情上性子温吞的要命,真遇到了事情又格外雷厉风行。   乔连连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流露出满满的欣赏。   虞非鹊瞟过去,嘬了嘬牙花子,“娘,别看了,再看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娘说过,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哦对了,花痴。   虞非鹊被陈深坑了一把,得救之后娘就数落她,说她太花痴,只知道看脸,结果被人家坑了。   可现在,看娘的模样……不也是妥妥的花痴嘛。   “你懂什么。”乔连连当然知道大闺女心里的小九九,她不客气的瞪了一眼过去,“我这是对自己意中人的欣赏,这两个人要是没有互相欣赏,没有彼此敬佩的点,感情早晚分析崩离。”   虞非鹊眨眨眼,虚岁才十三的她对这些不是太明白。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就知道了。   乔连连从凳子上站起来,拍了拍大闺女的头,笑道,“难得你们都有空,克己也过来了,今天想吃点什么,给你们做。”   虞非鹊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之前响了起来,“想吃烤肉肉,娘做的肉肉。”   家里最爱吃肉的,排第一的是顾楼,第二的便是那肉嘟嘟的小歌儿了。   乔连连当即便点头,“有土窑在,烤什么都行,前几日刚吃过羊肉,不如给你们烤个鹅吧。”   大虞王朝的百姓吃猪吃鸡吃鸭,但却甚少吃羊吃鹅,至于牛,因为是耕田的主力,根本没人敢吃,也就老死的黄牛才勉强被准许交易。   所以一听到烤鹅,在场的人都呆了一下。   柴克己眨巴着大眼睛,不解的问,“夫人,我只听说过铁锅炖大鹅,没听说过烤鹅,那鹅那么大,能烤熟吗?”   乔连连就笑,“那么大的一只羊都能烤熟,鹅总不可能大过羊,放心,一定会熟的。”   柴克己挠了挠头,“那克己就等着夫人的羊了。”   蹭吃蹭喝什么的,除了碧松,也就他了。   虞非鹊在旁边剜了他一眼,“厚脸皮,天天来我家蹭饭。”   以前,柴克己七天里顶多来蹭一两次,还都是跟着虞非城来的。   可现在,虞非城还在国学院上课,这柴克己却游手好闲似的经常跑来清平郡王府,蹭吃蹭喝,脸皮完全不要了。   偏他救了虞非鹊,乔连连颇厚待他,其他人便也不敢说些什么。   虞非鹊作为那个被救的,更是什么都不能说,偶尔不爽了,也只能暗暗地戳上两句。   “啊,我脸皮是挺厚的。”柴克己就像听不懂似的,揪了一下自己小麦色的脸颊,“公主不信,可以亲自摸一摸。”   他凑上前来,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把虞非鹊吓了一跳。   “哎呀,你干什么。”小鹊儿后退一步,面色无端发红,扭头便跑了,“我去帮娘买鹅。”   清平郡王府是不养鹅的,但京城之大,买几只鹅却是不难。   虞非鹊自告奋勇,跟着管家去采买。   半个时辰后,满身鹅毛,形容狼狈的大姑娘冲回了连心院,“娘,鹅买来了,都是按照你的要求,买的不大不小的肥鹅。”   管家在后头偷笑,“是啊,蕙公主为了亲自挑选,跳到了鹅笼子里,结果被追的到处乱跑,最后是卖鹅的舍身相救,公主才跑出来的。”   然后,出门时那个优雅矜贵的公主,就变成了这样满头鹅毛的村姑。   “管家,别说了。”虞非鹊尴尬的跺了跺脚。   乔连连怕大闺女羞恼,紧抿着嘴克制笑意。   可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响起。   众人扭过头,就看到柴克己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姓柴的,你再笑。”公主发怒了,双目喷火,好似要吃人。   柴克己一边笑一边摆手,“对不住,公主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我实在是忍不住……”   “我让你笑,我让你笑。”虞非鹊这段时间压着的情绪,在此刻喷涌而出,她双手紧握成拳,飞扑过去,对准柴克己的眼窝就要砸下去。   眼瞅着老柴的左眼要乌青,这家伙衣诀一飘,竟然闪出老远去。   “公主,你是打不到我的。”柴克己收起笑容,老神在在的挑衅。   虞非鹊这性子哪里忍得了,当即又扑了过去。   你扑,我闪,你冲,我躲。   好在连心院够大,才能给这两个孩子施展开。   乔连连一边笑一边摇头,顺带瞥了柴克己一眼。   正好柴克己在辗转腾挪间也回看了乔连连一眼,两个人一对视,当即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   乔连连:好你个小子,在这里逗我闺女,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老娘忍了。   柴克己:想走进公主心里不容易,孩子苦啊,好在丈母娘不反感,呜呜呜继续逗公主。   罢了罢了。   乔连连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收回目光,落在了一群拴着腿的鹅身上。   管家送来了鹅,人已经离去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连心院的人了。   乔连连把李春花叫了过来,这几日她与绛椿感情升温,每天除却做饭时间都腻歪在一起,也不嫌烦。   啊,热恋中的女人。   乔连连指着一堆鹅,“春花,辛苦你把鹅都杀了。”   李春花满脸春意荡漾,“这事儿简单,流棋,跟我来。”   一堆流字开头的小丫鬟,就流棋得了李春花的真传,现在已隐隐有亲传大弟子的地位了。   “哎,来了。”流棋脆生生的应着,拎起两只鹅就往小厨房里跑。   “慢点,别以为鹅好对付,小心捉你一口。”李春花想起什么似的叮嘱了一声。   结果话音才落,流棋就尖叫了一声,扔掉手中的白鹅,面目狰狞的捂着右手。   看样子,肯定是被鹅扭了。   李春花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好笑,她叉着腰,立在连心院中央,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配合着虞非鹊的大叫,小丫鬟的偷笑,明明外头风起云涌,清平郡王府的连心院里却是一片暖融。   带着,所有人都触及不到的温度。 第353章 烤全鹅   那一堆大鹅最终还是李春花自己杀了个干净。   流棋在旁边负责烧热水,拔毛,递刀。   被扭了一下后,活鹅她是死活不敢再碰了。   这玩意,太凶!   不过拔毛也不是个简单活,鹅皮嫩,开水容易烫破,不开的水又拔不下来毛。   还是李春花经验丰富,把鹅切断喉管,放干净血之后,先扔冷水里泡透,再捞出来扔进滚沸的水里,来回滚个三五遍,确定每个地方都烫到了,便拉出来拔毛。   粗毛好拔,细绒难去,流棋带着几个小丫鬟拽了半天,才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因为是烤鹅,不能直接开膛破肚,要从肚皮软骨处破开,再掏出内脏,清理干净。   至此,鹅的清理阶段便完成了。   剩下的,就是乔连连大展身手了。   首先是腌制,葱姜蒜酱油加花雕酒,混在一起给鹅做个马杀鸡,放置一会后,再按摩一番,有条件的可以反复个一天,没条件的两三次也可以。   接下来就是烤鹅,挂在土窑里,难度不高,关键是温度的掌控。   乔连连心思细腻,想到果木烤鸭,便让人找了点果树木来烧土窑,再微开点窑门,让果木的烟熏到一部分鹅体。   也就小半个时辰,烤鹅就出锅了。   用土窑烧出来的鹅,通体黄褐,肉质肥嫩,带着烟熏气息,却不太浓烈,比电烤箱做的多了些风味,比纯火烤健康了许多。   因为买的鹅较肥,拿出来的时候,鹅体还微微的流着油,配着淡淡的烟熏香,成功让在场的人都流下了口水。   虞非鹊也不跟柴克己打闹了,老实乖巧的蹲在藤椅桌前,眼巴巴的看着烤鹅,就等着她娘挥舞双手给她撕下一条鹅腿。   她两手边,一个是更老实乖巧的虞非歌,一个是几乎要流口水的柴克己。   好一个吃货三人组。   乔连连忍着笑,把鹅放在桌子上,从李春花手里接过一个干净的大刀,在鹅身上比了比,始终是下不去手。   她这些年,做了不少吃食,看似美味异常,实际还是因为这个时代调料的使用不当,以及口味的匮乏,衬托出来的罢了。   真说起来,乔连连并不算大厨级别。   别的不说,这刀工肯定是过不了关的。   算了,片鹅是片不了,还是剁吧。   乔连连打定主意,换了个菜板,高举起大刀,一阵叮当乱响之后,大鹅被分成了好多块。   别说是鹅腿了,就连鹅头都劈成了两半。   虞非鹊有些失望吃不到鹅腿,但她也明白,第二只鹅还在烘烤,目前两只鹅腿远不够分的,倒不如直接剁碎了分开尝尝味。   “来,都尝尝。”乔连连是个大方的主子,果不其然分了好多盘。   虞非鹊一盘,虞非歌一盘,柴克己一盘,李春花一盘,就连小丫鬟们都分了一盘。   刚出炉的烤鹅带着油香扑面而来,捡起一块扔进嘴里,咸淡适中的肉带着淡淡的果木香气冲入鼻腔,再一咬,鹅皮的油纸混着细嫩的肉,在口腔中翻滚,香气直冲天灵感。   虞非鹊吃的太快,舌尖被烫到了,便一边吃一边抽凉气。   柴克己也没比她好上多少。   以前蹭吃蹭喝,蹭的都是糕点,好贵好,但哪里有肉好吃。   今天第一次吃到刚出锅的肉,真是好吃到让人流眼泪,总觉得以前吃的那些东西都白瞎了。   一刹那,柴克己下定了决心。   就冲了能天天吃丈母娘做的肉,这个公主他也一定要娶回家!   乔连连却不知这孩子的想法,这会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最小的闺女身上。   如今,整个连心院里,主子奴仆都吃的喷香,只有虞非歌一个人,托着腮,盯着油光放亮的鹅肉,迟迟下不去嘴。   “小歌儿,怎么不吃啊。”乔连连坐到她身畔,柔声询问。   虞非歌歪着小脑袋,迟疑的看了一眼吃的喷香的姐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个孩子性子活泼可爱,甚少这样沉默过。   乔连连愈发担心,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歌儿现在有心事都不愿意跟娘说了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虞非歌这才纠结的苦起脸,两只小手指对啊对啊,对了好久才轻声道,“娘,我不想吃。”   奇了怪了,一个小歌儿,一个小楼儿,家里两大吃货,酷爱吃肉,居然有一天面对色香味俱全的肉不下手。   乔连连心底起了稀罕,“小歌儿告诉娘,为什么不想吃啊。”   “因为……因为……”虞非歌说着,眼底突然泛起了晶莹,“因为大胖。”   大胖!   乔连连先是一呆,好大会子才想起来,她好像养过一只,叫大胖的鹅。   后来搬家,大胖带不走,便被她托付给了邻居刘婶子。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小歌儿居然记得它。   “你是因为大胖,才不愿意吃鹅的嘛?”乔连连心生怜爱,摸着小闺女的头,柔声询问。   虞非歌轻轻地点了点头,抽咽着道,“我不能吃,我不能吃掉大胖,它是我们养的,它还帮我们啄坏人。”   三年前,虞非歌也才不到三岁,居然能记住那只白鹅,也是出乎人意料。   乔连连心底发软,但还是解释道,“这些鹅不是大胖,是可以吃的。”   “但它们跟大胖很像,歌儿不想吃它们。”虞非歌扁着嘴,委屈道。   乔连连揉了揉她的头,心底简直母爱泛滥。   这个世界上,很多孩子都有不愿意吃某样东西的理由,大部分家长都会强行打着对孩子好的名义逼着他们吃下去。   但乔连连不愿如此。   她将小闺女揽进怀里,柔声道,“既然歌儿不愿意吃,那就不吃,以后都不吃鹅了,乖,不哭。”   虞非歌短短的双臂紧抱着乔连连,轻轻嗯了一声。   很久很久时候,当虞非歌长大以后,每每回想起如今的一幕,便忍不住感激后娘的宽容,感谢乔连连没有逼迫她,反而包容了她的心情。   也正因为此,小歌儿才能成长为那样英姿无双的姑娘,即使在父系社会里,依旧能活出自我,自在洒脱。 第354章 刘家   连心院里,乔连连抱着小歌儿,安慰着她。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小村庄里,一只油光水亮的大肥鹅仰头大叫了一声,然后甩着肥硕的屁股,熟练地迈过门槛,钻进了后院,嘎嘎大叫了起来。   没过多大会,一个身材窈窕,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子走了过来,撒下一把食料。   大肥鹅停止嘎叫,飞快地啄起地面的食料。   女子叹息一声,哀哀地道,“吃吧,多吃一点,以后……就没有吃的了。”   嘎?没吃的了?   大肥鹅仿佛听懂了,拍着翅膀,朝着女子嘎嘎叫了两声,好似询问。   “大胖啊,你果然很通人性,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你也帮不了我。”女子长叹了口气,发泄似的道,“狗娃病了半年了,怎么看都看不好,家底全都投了进去,爹娘累得老了十岁,前几天当家的还病了,这个家马上就要吃不起饭了……”   说着,她低声抽噎了起来。   远处负着双手的男人心中难过,走过来拍了拍妻子的肩,沉声道,“这只鹅已养的十分肥大,不行便把它卖了吧,总能换几个医药费。”   大肥鹅原本在低着头吃饲料,听到这话顿时急了,昂着脖子大叫了两声。   女子见状哭的更伤心了,“大胖听到你要卖它,急了呢。”   男人安慰妻子,“我知道你养了它三年,有些舍不得,可狗娃等着钱救命,爹娘也许久没好好吃饭了,卖了它,总归能缓口气。”   女子低下头,虽然抽泣不停,但却不再阻拦,显然也有几分心动。   大肥鹅不依了,朝着隔壁大叫了两嗓子。   男人奇道,“大胖这是在做什么。”   女人呆呆的望了一眼隔壁的方向,突然福至心灵,“是连连,大胖在看连连的家,它是想告诉我们,它是连连的,不属于我们,当家,我们不能卖它。”   男人突然间没了声音。   是了,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乔连连不会回来,可这鹅毕竟是她的,他只是个代养人,实在没资格卖掉大胖。   “可是,跟着我们大胖也吃上饭,最后只会被活活饿死。”男人有些迟疑。   大肥鹅扭头对着南面,又叫了两声。   这次男人和女人都搞不懂了,面面相觑了大半天。   大肥鹅气呼呼的扇了扇翅膀,朝着北面又叫了几声。   “南面?南面有什么?”女人苦思冥想。   男人挠了挠头,“安阳郡已十分偏北,再北是边疆,到了大虞王朝的边界之处。往南……往南城池却多得很,咸阳郡,凉州,京城……”   等等,京城?   乔连连母子去的,好像就是京城。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猛地站直了身体。   “大胖是在俺是咱们,可以去京城找连连帮忙么?”女人颤抖着声音问。   男人面色挣扎,“她自己还不知过的怎样,咱们贸然去找她帮忙,是不是不太好。”   女人骤然哭出声,宣泄情绪般大喊,“那怎么办,狗娃病成这个样子,连东芝堂的老大夫都说没救了,连连不是很厉害么,她还在东芝堂坐过诊,她一定有办法的。”   就算没办法,她们为狗娃尽了力,至少送狗娃走的时候,内心也不会那么艰苦。   男人想到这其中关键,咬了咬后槽牙,“好,那就走!”   这年头,拖家带口的离开不容易。   年轻人还好,多愿意出去闯荡一番。   老年人却只愿意死守在一隅,哪里都不想去。   刘婶子和刘大叔便是其中典型。   当听说刘二哥两口子要带着孩子上京城,她们死活都不肯答应,更不肯随着离去。   “在顾家村生活了一辈子,将来死了也要埋在顾家村,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刘婶子固执的道。   刘大叔没说话,但表情很明白,他听媳妇的。   刘二哥没了办法,只能跪在地上求他们,“爹,娘,狗娃是你们的亲孙子啊,家里困难到了这种地步,连药钱都掏不出来了,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狗娃死去吗?”   刘婶子不说话了。   她知道,刘二哥非要她去,不是因为孝顺,也不是因为狗娃离不开她,而是因为她跟连连关系好,能请得动连连。   是,她只要一张口,连连必然会倾尽所有的帮忙。   可谁知道连连母子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万一不好,自己一家人上门,不是给人家找麻烦么?   刘婶子不愿意干这事儿。   可自家儿子跪在地上,自家孙子眼看着要没了性命,刘婶子便是不想打扰乔连连,也不得不点了这个头。   “丑话说在前头,连连要是能帮得上就帮,要是帮不上,你们不许磕头央求人家,给人家找麻烦,知道吗?”临行前,在两家院子门口,刘婶子对着儿子媳妇厉声道。   刘二哥忙不迭点了点头。   刘二嫂在旁边叹了口气。   租来的马车缓缓行驶,刘家一家人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漫长道路。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刘二哥买了个竹笼,把大胖也装了进去。   竹笼狭窄,大胖太肥,几乎是整个塞进去的大肥鹅连转个身都困难。   但它没有挣扎,反而高昂的叫了两声,朝着京城的方向。   当然,乔连连并不知道这一幕。   安慰完小闺女以后,她把烤鹅的事情交给李春花,自己抱着小棉袄躲到了一边。   既然无可避免,那就尽量不让孩子看到。   李春花也十分贴心,只烤完了手头这一批鹅,没有再杀,让烤鹅成为了连心院里出现次数最少的美食。   以至于虞非鹊每次想起都要惋惜的嘬牙,柴克己便趁机带她走街串巷,寻找最好吃的烤鹅。   时间不缓不慢的过了三天。   忙碌不堪的季云舒卸下一身疲惫,冲进连心院里,“连连,准备好了吗?”   乔连连纳闷的抬起头,“什么准备好了吗?”   “准备迎接,你新的身份。”季云舒微微一笑,挑了件水蓝色的裙裳让乔连连换了,又嘱咐李春花包上几份刚出炉的糕点,带着出门。   乔连连不明所以,被他拉上了马车,一路疾驰没多久,又停了下来。   她跳下马车,仰起头,就看见一座雕梁画栋的府邸,以及上头熠熠生辉的“刘府”两个字。   乔连连眼底升起明悟。   她好像知道季云舒打算做什么了。   【作者题外话】:你们要的小白鹅出现啦,为可爱的它投票叭!! 第355章 义女   刘家,京城十大世家之一,先太子妃的娘家,出过太子太傅,至少两个男人在朝为官,而且都是五品以上。   这样的家族,乃典型的勋贵世家,沉积悠久,岁月冗长。   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古朴的院落,雕梁画栋却不显花哨,苍劲有力的门匾上甚至还有一丝丝氧化的痕迹。   这些,是岁月赋予的痕迹,也是刘家人的骄傲。   乔连连跟在季云舒身后,踏进了这座古朴的府邸。   门口的小厮很是沉稳,跟季云舒见了礼,又冲乔连连打了个欠儿,便引着他们一路前行,到了府邸最中央的院落。   “就送郡王爷和乔夫人到这里,老爷和夫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小厮稳健的退下。   乔连连抿了抿嘴,虽然已经见过长公主,也见过季家的人了,但心里还是不自觉有点紧张。   也许是因为刘家整体的氛围太过冷肃,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是有求于别人。   季云舒察觉了女人指尖的扭动,抬手将她的手握于掌心。   “别怕。”他轻声道,“我已与刘家的人商谈好,他们要的我会给,我要的,他们也得答应。”   明明他的声音也不大,可乔连连听着,心忽然就定了。   她反过来与他十指相握,感受着周身流动的暖意,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走吧。”季云舒轻笑。   他就喜欢她这种胸有成竹,又带着几分小清高的模样。   两个人一起迈步,进了院子,穿过弄堂,眼看着要进正厅了,才松开了手。   有丫鬟瞟见了,微微一笑,掀开了帘子,喊道,“清平郡王与乔夫人到。”   乔连连听着暗暗点头。   这刘家的丫鬟小厮的一举一动,的确是大户人家的既视感。   纵观她去过的这么多院子,也就长公主府邸可以比拟。   如端王妃和瑞王妃的府邸,可能是主人家较年轻的原因,就没有这般井然有序。   乔连连胡思乱想着,进了正厅。   季云舒带着她,同刘老太爷和刘老夫人见了个礼。   刘老太爷约莫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牙齿也有掉落,但精神头很好,双手负在身后,声音爽朗,“小舒儿来啦,等你老长时间了,可终于来了。”   小舒儿……   这个称呼让季云舒的眉头一皱,脸色颇有些苦,“刘叔,这名,就不叫了吧。”   “那怎么行。”刘老太爷老神在在的摇摇头,“这可是你的小乳名,要是不叫,岂不是埋没了这么好听的名字。”   季云舒抽了抽嘴角,余光瞥见乔连连在笑,他额头落下一滴汗。   什么乳名,明明就是当年一直跟在太子哥哥屁股后面,刘老太爷见他玉雪可爱,随口给他起的。   后来刘家的人都这样叫他,叫顺了嘴。   可这名……小时候叫也就罢了,他眼看着都要娶妻生子了,怎能还叫。   尤其是在他心爱的姑娘面前。   “刘叔,您也说了这是小名,小时候叫也便罢了,现在大了,总不能再继续叫了。”季云舒据理力争。   谁知道刘老爷子两眼一瞪,“对我老爷子来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小屁孩。”   季云舒无奈的闭上了嘴。   当年太子十四岁,太子妃十三岁,季云舒五岁。   长公主对他不闻不问,老皇帝有心疼爱,但时间有限,便只能让太子充了半个父亲。   可问题是,太子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怎么能带好另一个孩子呢。   这个时候,太子妃的亲生父亲,刘老太爷就上线了。   他顶着一嘴扎人的胡子,将季云舒从五岁带到了十岁。   后来小云舒上了战场,见面便日益减少,不过在季云舒的记忆里,刘叔一直都是声音洪亮,身强体健的。   直到,太子妃毙命,刘老太爷一瞬间老了十岁,头发花白了,说话也没从前中气十足了。   对于季云舒来说,太子是半个亲兄,刘老太爷便是半个父亲。   所以为了太子妃的几个孩子,季云舒可以抛下郡王的身份,在偏野乡间隐姓埋名,只为护他们周全。   现在,刘老太爷只是叫了叫他的小名,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云舒无奈一笑,知道自己说不过老爷子,索性转移了话题,“刘叔,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你叔我还没老糊涂呢。”刘老爷子说完,目光落到乔连连身上,微微点了点头,“这女娃生的倒是好看。”   仅仅是夸好看,其他的一并不提,双眼没有异样神色,但也没有什么赞同欣赏的光芒。   看来刘家是接受了乔连连要嫁给清平郡王做王妃,但却并不接受她这个人。   乔连连抿着嘴,在心底暗自分析着。   看季云舒模样,明显对刘家比季家亲近多了,如果刘家也不认同自己,他大约会伤心的吧。   还好刘家做人做事很全面,不接受但也不排斥,总的来说就是客客气气当个外人对待。   这样,便也够了。   乔连连在心底分析完,便有了决断。   她抬起头,顶着刘老太爷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行了个标准的礼仪,“乔氏见过刘老太爷,刘老夫人。”   普通人见礼,关系好的自称名,关系不好的自称姓。   乔连连用“乔氏”这个自称,不软不硬的把他们不接受的态度还了了过去,同时彰表了自己的态度。   刘老太爷微微一瞟,眼神从波澜不惊变得有些兴味。   这个女娃娃,比他想象的有点意思。   可惜了,出身太低,又无法对小舒儿带来益处,总的来说,这桩赐婚还是鸡肋居多。   “不必客气。”刘老夫人作为女性,站出来道,“你的事情云舒已经同我们讲过了,我们同意他的请求,愿意帮你这个忙,不过刘家毕竟是百年世家,一直爱惜羽毛,还望乔夫人能一同爱惜刘家,维持刘家的清名。”   乔连连心底已经明白,但面上还要装出几分讶异,“老夫人的意思是……?”   刘老夫人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刘家,打算收你为义女。” 第356章 美食的力量   刘家是百年簪缨世家,自前朝流传下来的大家族,底蕴深厚,古朴老道,清名自然是不用说。   乔连连虽然出身普通,但只要被刘家收为了义女,便可以说是一跃进了京城世家闺秀列表里。   尽管正经的闺秀依然会嫌弃她出身,嫌弃她只是个义女,但对大多数百姓来说,都会认为乔连连不再普通。   这就是世家的力量,也是季云舒此行的根本目的。   乔连连做好了心里准备,也了解到刘家对她并不是很喜欢,但刘老夫人这么直接了当的话,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收义女,虽然只是挂在刘家的名下,但对外人来说,你仍然算是刘家的一份子。我们刘家帮了你这一次,不奢求你的回报,只希望你将来不要给刘家惹出什么麻烦,造出什么磕绊即可。”刘老夫人缓缓道。   乔连连抿着嘴,没有说话。   从情理上,她觉得刘老夫人说的没错,人家也怕收个义女,让百年簪缨世家的清名毁于一旦。   但从情感上,她还是隐隐有些难看,不为别的,只为了那直接了当的不信任。   “老夫人。”乔连连轻声开口,“我乔连连活了十九年,虽然也曾搅进不少事故中,但却从未做过任何亏心的事,更不会给帮助过我的人带来麻烦,老夫人对我有疑问可以理解,我也在此跟老夫人起个誓言,将来无论出了任何事都不会连累到刘家,还望老夫人将心放回肚子里。”   只是相应的,她若是得了势,自然也不会照顾到刘家。   好和坏都是风险,没道理规避了坏,却想得所有的好。   刘老爷子和刘老夫人都听明白了乔连连的弦外之音,但胜在她态度好,也摆出了小辈的姿态,并不会太让人不愉快。   就是这个女娃娃,有些出人意料的聪明啊。   “既然你都懂得,那自然最好。”刘老夫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双方心底都有戒备,也有不愉,但看在季云舒的面子上,又都一致的保持了和谐。   这大约是乔连连见过最奇怪的氛围了。   季云舒自然也看出来了场面的不对,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息,“刘叔,刘婶,说起来,连连的手艺可是极好,我来时特意带了几分刚出锅的,说不定现在还热乎着呢,你们可愿尝尝?”   刘老爷子挑了挑眉头。   世人只知乔氏乃四喜楼的二东家,是个妙手神医,却无人知晓四喜楼的菜式糕点尽数出自这女人手里,也就刘老太爷这种手眼通天的人才知道,这女人其实并不简单。   别的不说,她那一手糕点可是连老皇帝都喜爱不已的。   但刘老爷子不信这个邪。   他活了这么多年,甚至经历过朝代的更迭,什么美味的食物没见过,乔氏便是做的再好吃,也不至于让人爱不释手。   大约是三人成虎,少见多怪吧。   刘老爷子如是想着,对季云舒傲娇的点了点头,“既然都带来了,便勉为其难的尝一尝吧。”   好家伙,这态度,还挺难为情的。   要虞非鹊个搁这里,肯定立马提着糕点就走。   爱吃不吃,不吃留着我吃!   但乔连连不能,她虽然心底在咆哮,面上却还是一派和煦,看着季云舒将手中的糕点交给了走上前来的老妈妈。   老妈妈动作利落,三两下剥掉黄色的油皮纸,露出了里头柔软的糕体。   第一份,是牛奶小方,洁白的奶糕裹着一层炒熟的黄豆粉,才一拿出来,就有牛乳混着黄豆的香味飘了出来。   第二份,是鲜花饼,层层叠叠酥脆的外皮裹着鲜嫩的玫瑰花,烤出了黄而不褐的色泽,老妈妈轻轻一碰,便脆的掉落了一层小渣。   第三份,是茯苓糕,用上乔连连寻找了很久的糯米粉混大米粉混茯苓,打碎加水搓散放进蒸熟,轻轻拨平,蒸熟切块,入口软糯香甜,多吃不腻,口感宜人。   这三份糕点,看着都挺平平无奇,但一拿出来,香味就直往鼻子里窜。   刘老夫人目光首先放在了牛奶小方的上面。   这个时代是没有奶粉的,所以乔连连拿黄豆粉代替,不及奶粉的味道足,但却增添了另外一种风味,也让不喜欢奶味的人接受度更高一些。   老妈妈很是聪颖的拿了一块小方,喂给了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也已五十来岁,牙齿掉了不少,好在牛奶小方柔软弹嫩,入口即化,方一吃进嘴里便是满口的牛乳气息。   等略一咀嚼,黄豆粉的香味又紧随而来,层层叠叠,叫人欲罢不能。   “好吃。”刘老夫人咽下那一口牛奶小方,毫不吝啬的给了夸赞。   连带着,觉得乔连连都顺眼了许多。   刘老太爷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就不相信了,这些普普通通的糕点到底有多好吃,虽然闻着还可以,但他以前见过的糕点,闻着也不差啊。   “刘叔也尝一尝。”季云舒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连连亲手做的糕点,味道比外头只强不差。”   吹,继续吹!   刘老爷子认定季云舒是在给乔连连抬轿,自家夫人刚才也是给小舒儿面子罢了。   他撇着嘴,捡起一块鲜花饼,用仅剩的三颗牙齿轻轻一咬。   没有意料之中的坚硬,也没有甜腻的馅料。   这鲜花饼外皮酥脆但柔软,鲜花馅料口感丰富,除却清甜的玫瑰花,似乎还放了花生和芝麻的碎颗粒,一口咬下去,外酥内软,只用三颗牙也能咬得动。   唔,口感……好像还不错嘛。   刘老爷子突然觉得这糕点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看来这未来的清平郡王妃的确有两把刷子。   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这顶多是……看走眼了。   对,看走眼了。   刘老爷子一边想,一边大咬了一口鲜花饼。   冷不丁正厅的门被掀开,一个小子一边大呼小叫着一边冲了过来,“我闻到了鲜花饼的味道……”   刘老爷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把口中的鲜花饼咽了下去,可他忘了自己只有三颗牙,刚才的鲜花饼还没来得及嚼碎,这一咽下去,瞬间堵住了喉孔。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刚才还坐姿笔挺的刘老太爷瘫倒在了椅背上。   周围人大惊失色。 第357章 连连的娘家   “老爷!”   刘老夫人大叫了一声,惊慌失措的扑了过去。   季云舒眉头一皱,也大步走过去,扶住了李老太爷的肩。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刘老夫人不解地问。   明明刚才还在坐着吃东西,怎么忽然间就面色涨红着倒下了,还说不出来话,像是随时要断气。   难道是……饼里有毒?   刘老夫人想到这个可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扭过头,狠狠瞪了一眼乔连连。   多年的素养让她没有立时发落乔连连,但心底也暗暗地下了决定,老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一定不能跟这个乔氏算完。   “我看刘叔这是噎着了。”季云舒有些不太确定,看了一眼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小子。   是刘家的大孙子,这一辈最出色的少年,也是虞非城的表哥,刘荇予。   他大约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会立在刘老太爷的身边,焦急不已,“表叔,祖父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叫大夫,我这就去叫大夫。”   说着,他便往外飞奔。   乔连连抿了抿嘴,叫住了他,“荇予,等一下。”   刘荇予这才注意到乔夫人也在这里,他顿时停下了脚步,眼前一亮,“夫人救一救我祖父。”   乔连连没有说话,走到刘老太爷跟前,看了两眼他的面色,沉静道,“是噎到了,如果再不把东西取出来,会窒息而亡。”   “那怎么取出来?”刘老夫人急急地问。   乔连连抿了抿嘴,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之前在顾家村的时候,韩暮便是遇到了这种危机情况,被她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了下来。   可这次刘老太爷不同,他年纪大了,筋骨脆弱,要是贸然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指不定窒息解决了,骨头却断了,得了一万赔出八千,不划算。   “有点困难。”她老实道,“不太好用,万一伤到了老太爷不划算。”   这个年纪的老人了,骨头断了,痛苦也不少。   “还怕什么伤到不伤到的,他都快没命了,肯定活着更重要的。”刘老夫人大声道。   头一次,她急的没了轻声细语,失了态,但她自己不知道,仍然急迫的盯着乔连连,只盼她快些救下刘老太爷。   “我……”乔连连深吸了一口气,“大家都让开,我先试试另一种法子。”   她刚才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另外一种方式。   虽说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眼看着刘老太爷就要窒息而亡,她再没把握也得试试。   如果这个法子不管用,那就用海姆立克吧。   乔连连下好了决心,让季云舒帮着把老太爷放在地上平躺,然后单手捋着他的腹中线往脖颈处走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刚开始刘老太爷仍然是面色憋红,喘不上来气,但随着乔连连耐心的一次次推拿,他表情忽然错乱,人也开始咳嗽。   一声两声,三声。   当咳嗽到第四声的时候,一块鲜花饼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还好刘荇予闪得快,不然他这辈子大概都不想再吃鲜花饼了。   “怎么样,怎么样?老爷子,你感觉怎么样?”刘老夫人伏在刘老太爷耳畔,带着哭腔询问,“你还难受吗?喘得过气了吗?”   刘老爷子这会有些迷茫,静静地躺了片刻才逐渐回过神,扫视了在场众人一遍,才轻声道,“我没事。”   刘老夫人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她以帕掩面,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乔连连也松了口气。   还好刘老太爷没被她送的鲜花饼噎死,否则她跟刘家大概率难以善了。   “我是……被噎到了?”刘老太爷坐起来,看着地上那块黏糊的鲜花饼,眉头皱了起来,“人生耻辱,居然被噎到了。”   他这样的身份,吃的东西细致,吃时也慢条斯理,结果居然被噎到了,说出去恐怕让京城百姓笑掉大牙。   可最诡异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生鲜花饼的气,甚至想再吃两口。   真是……见了鬼了。   “是,被噎到了,还好小乔救了你。”刘老夫人看了一眼乔连连,态度和善不少,连称呼都变了。   乔连连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别人对她不好,她该还击便还击,绝不手软。   同样的,对她好的人,她也绝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当即,她轻声道,“上了年纪的人吃东西总是不可避免被噎到,从前在安阳郡,每年总有十几个老人被噎到。”   所以,没什么可丢人的。   这是乔连连的善意,是她对那句“小乔”还予的温暖。   刘老夫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安慰刘老太爷,“小乔可是神医,她都说了,这事情肯定是真的,你也别放在心上,以后吃东西仔细着便好。”   刘老太爷没有说话,坐回软椅上,点了点头。   此时就算揭过了。   但有件事,还没过去。   “你这小子,谁准许你慌里慌张冲过来了,往日老夫怎么教你的都忘了吗?”刘老爷子突然将火头对准刘荇予。   正准备悄悄溜走的刘荇予僵在原地。   “对,就是你这小子忽然冲进来,才害的你祖父噎住了,你这小子怎么那么不小心,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刘老夫人心疼孙子,虽然名问责任,但话里话外都在替他推卸责任。   刘荇予尴尬的笑了笑,“我……我就是闻到了鲜花饼的香味,之前在表弟那里吃过一块,之后念念不忘,但一直没吃到,所以跑的有些快了。”   知道竟然害的祖父差点噎死。   刘荇予内心后悔,甚至自责,但却没有选择躲避,而是认真承担了自己的错误。   这就是大家族的家教。   “你这小子!”刘老太爷虽然气得要死,但眼神却漾起满意,显然也很高兴自家孙子的品行。   “祖父,都是孙儿错了,还好乔夫人在,祖父才能安然无恙。”刘荇予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在这里,荇予要多谢乔夫人了。”   他说着,对准乔连连作了个长长的揖。   刘老太爷“哼”了一声,“还叫什么乔夫人,以后叫姑姑。”   姑姑……   刘荇予震惊的抬起头,不明所以。   一旁的季云舒和乔连连眼底却都漾起笑意。   显然,经过了刚才美食和急救的两番轰炸,刘家已经打从心底接受了乔连连。   【作者题外话】:嗷嗷嗷,三更奉上 第358章 原来是试探   “云舒啊,这收义女可不是小事儿,这样,择个好日子,广邀些亲朋好友,咱们好好办个宴亲仪式。”刘老爷子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能是高兴,他还露出了仅剩的三颗牙齿,大笑了三声。   刘老夫人在旁边锤了他一下,“早说了云舒相中的人错不了。”   早说?   就这么一句话,让乔连连抓到了不对劲,她挑挑眉头,看向了季云舒。   好巧不巧,男人眼底的笑意也逐渐退却,他抿抿嘴,看了一眼刘荇予,“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应该在国学院上课吗?”   刘荇予本来想洒脱一笑,可季云舒的眼神太严厉,属于清平郡王的威慑倾放而出,叫这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有些承受不住,吞吐道,“祖父……让我回来的。”   那么巧,就在这个时候回来。   那么巧,他刚进来,堂堂刘家家主就噎了喉咙?   季云舒眉头逐渐紧皱,一个假想在脑海中逐渐生成。   莫非,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刘老爷子和刘老夫人在试探乔连连?   若是让连连知道了,以她这恩怨分明的脾气,怕才会对刘家真正有了芥蒂。   季云舒没把这猜测说出口,而是瞟了一眼刘老太爷,扭过头对着乔连连道,“连连,刘叔牙齿不太好,你能过来帮忙瞧一瞧吗?”   明明刘老太爷和刘老夫人都是五十来岁,可刘老夫人只掉了两颗牙,刘老太爷却掉的只剩三颗牙了。   乔连连压下了心中的不对劲,上前替刘老太爷观看,“老爷子,张开嘴。”   刘老太爷顺从的张大了嘴巴,露出了口腔内孤零零站着的,三个焦黄中带着几块乌黑的牙齿。   哦,原来是蛀牙。   乔连连瞟了一眼桌上的三盘甜点,福至心灵道,“是吃甜食太多了,牙齿里生了虫子,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牙齿应该时不时地疼痛吧。”   “对对对,那会就时不时的疼,后来时间长了脱落掉,反而不疼了。”刘老太爷连连点头。   “那就对了。”乔连连叹了口气,“蛀牙掉了自然就不痛了,但因为不是正常脱落,所以牙根可能还在,一不小心就能形成牙髓炎,到时候更痛更难受。”   牙髓炎?   一听就比蛀牙痛。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刘老爷子面色变了。   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   这句话,但凡是牙痛过的都可以理解。   “这……这可怎么办。”刘老爷子声音难得有点打颤,“我就三颗牙了,不会全部掉光吧?”   “这个不能确定,不过可以提前预防一下。”乔连连微微一笑,指着桌子上的三盘糕点道,“以后再也不能吃甜食了,所有舌头可以尝出甜味的东西都要戒掉。”   说完,她还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把这个鲜花饼牛奶小方和茯苓糕全都撤下去吧。”   刘老爷子顿时吹胡子瞪眼了起来。   能把牙吃成这样,显然是个重度甜食爱好者。   让他不要再吃甜食,简直无异于杀了他。   刘老爷子皱着眉头,头几乎要甩成拨浪鼓,“这不行,这不可以,要吃的,要吃。”   那一盘盘的糕点如此诱人,尤其是桌上这三盘,更是前所未有的香甜,不可以不吃。   天知道他刚才为了做戏,吐出那一口鲜花饼时有多心疼。   “你下去。”   老爷子呵斥下去了走上前来准备撤糕点的丫鬟,又看向乔连连,一张干巴巴的脸上都是委屈,“小乔啊,你说咱都要是义父义女的关系了,能不能给点别的法子,除了戒掉甜食以外的其他法子?”   “这……”乔连连歪着头沉吟。   刘老爷子没说话,但眼底的认真劲儿表明了他不退却的决心。   其实这老头也蛮可爱的,如果他不算计自己就更好了。   乔连连挑了挑眉头,这会已经大概明白季云舒的用意了,她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必须戒掉。”   刘老爷子的表情顿时跟吃了没处理的苦瓜似的。   “这,只要不吃甜食就行?”刘老夫人倒是很上心,老爷子的牙齿她头痛了很多年了。   “这倒也不一定。”乔连连再次沉吟。   刘老夫人和刘老爷子全都关心地看了过来。   前者是真心关心老爷子的牙齿健康,后者关心的却是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吃甜食。   四只目光的照射下,乔连连慢条斯理的道,“除了不能吃甜食,还要经常漱口,早晚用猪毛刷和盐清理牙齿。”   “这样就能留住他那三颗牙?”刘老夫人不敢置信地问。   乔连连点了点头。   刘老爷子却是猛地一泄气。   整了半天还是不能吃甜食,还要被迫漱口刷牙,真是太难了。   折煞老夫也!   乔连连心底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瞟了一眼季云舒,两个人双双告退离开。   走出刘家的院子,前后没了人,季云舒一把抓住了乔连连的手腕,轻声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乔连连颔首,“自是真的,老爷子就那三颗牙了,要是不好好保护,六十岁之前恐怕会全部掉光。”   虽说三颗牙很少,但总比没有强。   而且形成了牙髓炎,对老爷子也是莫大的伤害。   牙齿上的病痛,还是要早治为好。   “我还以为你是在报复刘叔呢。”季云舒轻笑出声,“连连,你是不是看出来刘家在试探你了。”   是不是……不开心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好大会子才道,“刚开始的确有些不愉,后来想想他们也是关心你,又怕惹你不高兴,才煞费苦心的做了一场戏来试探,倒也不必太过计较。”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已经给了刘老爷子最大的折磨了。   其他的,不计较也罢。   乔连连和季云舒对视一眼,两个聪明且都愿意为了对方而付出的人微微一笑,牵起手,步伐轻快的出了刘家,回了清平郡王府。   半个月后,刘家将收乔连连为义女的事情公布于众。   京城再次轰动了起来。   这个乔姓女子,先是成了皇长孙的民间养母,紧接着开了间火爆京城的四喜楼,后来成了神医夫人,紧接着得了清平郡王青眼,如今连刘家也要成为她的后盾了。   她……是上辈子拯救了这个世界吗?   【作者题外话】:先一更,今天有点晚 第359章 大婚前夕   而且,不过就是收个义女,通报一声也就罢了,刘家居然要大宴宾客。   这是把个劳什子义女当什么金疙瘩宝贝了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当刘家的帖子送到自家门口的时候,京城多数世家还是笑语晏晏的出席了宴会。   乔连连一身盛装,在刘大夫人的带领下,郑重的对刘老爷子和刘老夫人磕了个头,奉了双亲茶。   自此,她便是刘家的姑娘了,虽然名不改姓不改,但却被纳入了刘家的羽翼之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初刘老爷子用来试探乔连连的话,其实十分正确。   乔连连也深知,她郑重的对刘老夫人和刘老爷子保证,决不做有损刘家利益与清誉之事。   并随后奉上了一些不太甜的糕点。   已经被禁了半个月甜食的刘老爷子几乎开心疯了,对着乔连连一直点头。   自此,刘家真正容纳了这个义女,也在日后的岁月里,和乔连连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京城里依然有谣言存在,但有了刘家这个靠山,那些说人说谣言之前都要三思片刻。   京城世家关系错综复杂,刘家看似只有一家,但刘家的老夫人是江家的,刘老夫人的大儿媳是胡家的,刘老夫人的二儿媳是柴家的。   当乔连连成为了自家人,即使没有一同长大的情谊,但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前提下,这些人家依旧会共同发力。   当说谣言的人逐渐变少,剩下几个不怕死的蚂蚱再蹦跶,就容易清理多了。   季云舒不过是排遣了几个暗卫出手,京城便一片清净寂然。   乔连连在一片安稳中,到了大婚前两日。   小鹊儿和李春花负责的嫁裳已经做好了,几个孩子似乎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就连小歌儿走路的步伐都比往日快了许多。   整个连心院陷入了一片躁郁的气氛。   要说唯一一个不慌不慢的,大约就只有乔连连了。   她先是给几个孩子做出了美味的糕点,又亲自去了一趟四喜楼,安排好宴客当日的酒席及上菜顺序。   最后,清点完了嫁妆和聘礼单子,她就安心地坐在连心远里,等待不速之客的拜访。   她跟季云舒的婚姻,是两种跨等级身份的结合,单看两个人相遇至此经历的磨难便能知晓。   如今她虽然有了一个刘家做后盾,能让京城大部分的人闭嘴,但仍然有一批人是压不住的。   乔连连等的,便是这批人。   大婚前两日,还真的让她等来了这么一批人。   第一个上门的是季家。   季家家主季昌荣亲自上门,皱着眉头道,“聘礼季家会出,到时直接由季家抬出来,清平郡王府就当做你的娘家了,婚宴还是去季府上办。”   他不是征询的语气,而是在直接吩咐。   乔连连非常厌恶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季家老爷多虑了,事情云舒已经安排妥当了,轮不到我再置喙些什么。”   “他年纪轻不懂事,不知道家族的重要性,没有了季家的支持,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在朝堂上出头吗?”季昌荣的语气有些激动,“你既然要嫁给云舒,便应该做他的贤良后盾,他一时想不明白的事,你应该告诉他,让他想明白才是。”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季昌荣也不在意,仍旧自顾自道,“你要劝他来季家宴请宾客,与季家缓和了关系,这些事情对他只有益处没有害处,如此才能助他以后在朝堂平步青云,季家与他终究是一体的。”   啰啰嗦嗦说了许多,可就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等季昌荣觉得不对劲,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乔连连不知道何时站了起来,她原先所坐的位置,已经换成了一个矜贵高傲,艳丽无双的女子。   季昌荣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两三步,才勉强止住了步伐,“是你……无双,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特意悄悄过来清平郡王府的么,怎么惊动了无双长公主。   这下子,计划要泡汤了。   季昌荣一脸纠结与惋惜。   无双长公主看在眼里,无比轻蔑,“清平郡王府的地址是我选的,就在长公主府附近。”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儿媳妇机灵,让门房在外头看着,一瞧见季家来人,就立马去长公主府里请人。   所以她才能来的那么快。   “你……你来是关心云舒婚礼的么。”季昌荣头皮发麻,勉强道,“真巧,我也是,不知你近日可好?”   长公主嘴唇微翘,发出一声冷笑,“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经过上次乔连连的一番鼓励,长公主发现自己对季昌荣也就那样。   说没感情吧,不现实,毕竟为爱做出了那么多失心疯的事。   但要说爱,好像也没多少了。   一个近二十年没怎么相处过的男人,即使记忆里的他惊艳过岁月,但那终究也是从前了。   现在的他,身板不似从前笔挺,人中上多了一层胡须覆盖,将俊逸盖住,只剩下几分沧桑。   如果非要存住一点感情,那就留给记忆中的少年吧。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是她孩子的爹罢了。   季昌荣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着套近乎,“多日不见,无双你可还好?”   “没有你,一直都挺好的。”她冷淡淡道。   不等季昌荣说话,她又道,“看在舒儿的面子上,我给你留两分尊严,允你出席婚礼,但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想要舒儿回归季家,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长公主伸出纤纤玉手,欣赏上头的艳红蔻丹,语气不咸不淡,但却让季昌荣听出了一身的汗。   无双一言,驷马难追。   京城人都知道,这个女人狠起来,只有老皇帝压得住。   季昌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深深地看了一眼无双长公主,半晌后,拂袖离去。   既然有些事通融不了,那他也不必与她虚与委蛇了。   长公主抬在半空中的手停顿了片刻,她用余光看了一眼男人毫不留情的背影,和愈走愈快的步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为那个死在岁月里的少年。   也为那个不顾一切的自己。 第360章 给娘添妆   长公主能来救场,乔连连万分感谢。   然而在她准备弯腰道谢的时候,长公主拦住了她,“我人生来性子直,说话也不遮不掩的,既然你与舒儿成婚已成既定事实,我也没必要做这恶徒,非得拆散两情相悦的人,这次你很机灵,做得很好,下次再看到处理不了的人,直接来叫我便是。”   这样,她便也能为她的儿子做些事情了。   乔连连微微颔首,“连连都知道,多谢长公主。”   “一家人不说客套话,谢字收起来吧,倘若你真的有心,以后多带舒儿回公主府看看我。”长公主说着,站起身,“成婚在即,你应该很是忙碌,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   说罢,她便大步往外走。   乔连连急忙跟上,一路将长公主送到了大门口。   在即将坐上马车的时候,长公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四个侍卫道,“这四个人,是我公主府的老人了,在各大世家面前都颇为脸熟,我将他们留给你,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人也可以挡上一挡。”   在她来不及快速赶来的时候。   这是长公主的一片心意,也是她表达善意的方式,乔连连自然满心高兴的接受了。   她把长公主扶上了马车,又望着马车远去,才冲四位侍卫大哥笑了笑,回了清平郡王府。   与此同时,在清平郡王府的不远处,长途跋涉了足有一个月,已经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顾家村刘家人刚好走至附近。   “哎,哎,那个影子好生眼熟。”刘二嫂指着乔连连窈窕的背影大呼小叫,“好像连连啊。”   “你看花了眼睛吧,我们才进京城,怎么可能遇见连连。”刘婶子不信,“咱们都跑了一个月了,全身都脏的难受,能不能先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清理清理。”   “娘……”刘二哥满脸为难。   他们手上的马车都是典当了宅院租来的,是他厚脸皮,靠着当初给四喜楼送货的情份,额外又多典了二两银子来,才勉强从安阳郡走到了京城。   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不饱也穿不暖,节省到了极致,勉强走到了京城,交了入城费,这钱便也一个不剩了。   “娘,别说吃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咱们现在可能连买个包子的钱都没了。”刘二哥闻着不知道哪里飘来的香味,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还有钱租马车吗,怎么能买个包子的钱都没了?”刘婶子不明所以。   刘二哥满脸难为,当初典当宅院,他怕爹娘不同意,是瞒着二老做的,就怕他们反对。   如今人也到了京城,回也回不去了,他终于说了实话。   典……典当了?   刘婶子有些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疯了,“那是咱刘家生活里几十年的老宅,你这就给典当了?你个畜生你什么不学好,你学别人典当东西,我要打死你,打死你。”   说着,她扑上前对着刘二哥又锤又打。   刘大叔在旁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劝刘婶子好,还是跟着骂刘二哥好。   “娘,娘,我也是为了狗娃啊。”刘二哥一边跑一边躲,“要是狗娃死了,咱们留个宅院有什么用,都没人养老送终了,留个房子给谁啊!”   这话说的,刘婶子放下了双臂,咧着嘴哭了起来。   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干净利落,为人和煦,生活简单,从不给人找麻烦。   可现在,她不仅要去麻烦小乔,还要失去生活了几十年的屋子。   她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刘二哥也怕他娘哭,扭着头难受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拍了一把妻子。   刘二嫂瞪了他一眼,垂下头,叹了口气,在狗娃屁股上掐了一把。   沉睡中的狗娃被惊醒,睁开眼就听见刘婶子的哭声,他呀呀着叫了两声,“奶,奶,你哭了?你为啥哭?谁欺负你了?”   刘婶子的哭声停顿了,“奶没哭。”   “奶,谁欺负你了,狗娃替你打他,狗娃不让别人欺负你。”小孩七八岁的年纪,以前长得虎头虎脑的,现在因为生病却瘦得几乎脱了形。   他说话的语气都有些虚弱了,但声势不减,一副豪情万丈的模样。   刘婶子破涕为笑,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都是为了孩子,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啊。   她擦掉眼泪,看了一眼清平郡王府的方向,“你说在那边看到了连连,我得过去问问,就算不是,咱打听两句,也比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摸的好。”   说着,刘婶子带着刘二哥走上前,同四个冷面无情的侍卫打听,“请问,这府邸里有个姑娘叫乔连连吗?”   侍卫甲看了一眼刘婶子,确认她不是京城世家中的任何一个,便扭过头,恢复守卫姿态。   刘婶子没了辙,继续问另外一个侍卫。   然而依旧没人回答。   刘婶子没了办法,只能慢吞吞的转过身,打算换个地方再问问。   却说乔连连刚走进清平郡王府的主干道,还没离开大门多远,就被虞非鹊大呼小叫着拦住了去路,“娘,后日你就要大婚了,我跟哥哥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日来给你添妆。”   “添妆?”乔连连一脸讶异,“你们几个?”   天哪,谁家娘能当到这个地步,大婚的时候孩子们来给添妆。   真是既惊讶……又欣喜。   “怎么,娘不喜欢?”虞非鹊故意问道。   乔连连大笑两声,“喜欢,自然是喜欢,我倒要瞧瞧,你们几个准备了些什么。”   “我在家,我先来。”虞非鹊抱着小心思,把一个小匣子塞进了乔连连的手里。   乔连连笑着打开了匣子,没注意到门外起了一阵喧嚷。   “我听见了连连的声音。”刘婶子惊呼。   还好她刚才走得慢,还没走出拐角,就听到一阵笑声。   那绝对是连连那丫头的声音,刘婶子拿命担保。   所以她闷过头就要往里头冲,结果被甲乙两个侍卫冷血无情的拦住。   “我要进去,我要找小乔,乔连连。”刘婶子大声道。   侍卫面无表情,“要找等门房通报。”   刘婶子左右看了两眼,也没什么门房啊,她顿时有些急了,“你们让我进去,小乔就在墙那头,我得过去。”   刘二哥比她更急,闷头就要往里冲。   侍卫甲原本只是面无表情,看到这一幕,他顿时眉头一竖,单手对着刘二哥便劈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马上就要大婚了激动吗小可爱们,投票吧呜哩哇啦。 第361章 顾楼归来   刘二哥虽然身强体健,可毕竟不会任何功夫,侍卫甲气势汹汹的一掌直接把他吓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旁边的刘婶子尖叫起来,刘二嫂也害怕的捂住了脸。   眼看刘二哥就要被一掌拍翻天灵盖,一只长矛突然斜刺里插了过来,直袭侍卫甲门面。   那长矛气势汹汹,角度刁钻,而且带着一股凛凛的杀伐气息,好似下一刻便能直取人性命。   侍卫甲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兴味,他对着刘二哥劈砍过去的双手在半空中猛地一转,直接抓到了长矛中间,试图将长矛夺取过来。   长矛在空中顿了一下,下一刻,一个比成年男子稍矮一丝的身影扑了过来,他身材很壮实,臂膀尤其有力气,那长矛在侍卫甲手里握了片刻,便被一阵猛力气抽了回去。   紧接着,猛刺他门面。   侍卫甲不甘示弱,抽出随身佩带的刀剑,与他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刘二哥才回过神,看着身旁叮叮当当刀矛碰撞的声音,想着刚才只差一点就要瘪下去的天灵感,双腿一软,坐在了上。   刘婶子和刘大叔赶紧上前,把他拖拽回来,将场地让给侍卫甲和来人。   “要不要帮忙?”侍卫乙看了半天,侍卫甲和来人始终没分出胜负,忍不住问了一句。   侍卫甲摇摇头,继续和来人刀矛相撞。   这一会功夫他也看明白了,来人年纪不大,虽然看着像个稍矮的成年男子,实际上却是个身量颇高,且孔武有力的少年,顶天了能有十三四岁。   他武功路数还不算多老练,但胜在招势伶俐,一举一动煞气十足,不像是在家锻炼的花架子,倒像是战场上磨砺过一番的。   这年头还有这么小就上战场的孩子?   侍卫甲挑了挑眉头,出手愈发凌厉,一招一式都拿出了自己的最高功底。   少年渐渐有所不支,但却没有任何退却,反而愈战愈勇,让侍卫甲心中暗惊,同时又忍不住欣喜。   这样好的苗子,是天生为练武存在的。   “你……”他张口,想收了这个少年,冷不防身后大门被打开,一道女子的尖叫声想起,“楼儿!”   却原来是刚进去没多大会的女主人带着蕙公主出现了。   身前执着长矛的少年身子一顿,突然就抽了武器,猛地往后一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拎着长矛就往大门口奔。   侍卫甲,包括侍卫乙丙丁都吓坏了。   长公主把他们留下,就是为了保护府里的人,如今虽然欣赏少年,但他要是伤了府里的主子,侍卫们拼了命也要把他留下。   当即,四个侍卫抽出刀剑便朝着门口杀去。   然而下一刻,他们齐刷刷愣在了当场。   只见那身量接近成年男子身高的少年,方才杀气腾腾挥舞长矛的少年,竟然单膝跪在地上,扑进女主人的怀里,嗷地大哭了起来。   “娘……”   这声一出,四个侍卫的声音僵在了原地。   同样僵住的,还有乔连连。   她只是听到了外头有刀剑相向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打开的匣子都没来得及看,就跑了出来。   正好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揉了一会眼睛,又问旁边的小鹊儿,“那是你弟弟吗?”   虞非鹊歪着头,仔细从头到脚看了大半天,也不敢确认,只好道,“娘,实在不行我去小厨房拿个鸡腿,小楼儿一看到鸡腿两只眼睛就放光。”   结果这个时候顾楼就扑了过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扔掉手中的长矛,圈住乔连连的腰身,哭的涕泪满面。   从背后看过去,还挺渗人的。   一个偏矮一些的壮实男子,抱着一个纤细窈窕的姑娘,一边喊娘一边哭。   虞非鹊在旁边默默地挡住了路人的眼光,虽然挡不完全,但能挡多少是多少吧。   不然过几天京城传出爹被绿了的消息可怎么办。   “楼儿,真的是你?”乔连连不敢置信的在少年斑驳的脸上摸来摸去。   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微丰的嘴唇,憨厚的神态,的确是顾楼无疑。   可他比过年时候高了太多,也瘦了太多,眉宇间还多了一丝丝凛冽的煞气,叫乔连连不敢认。   “是我啊娘,是我啊,是我啊。”顾楼委屈的大哭,“娘我快马加鞭赶了大半个月,我裤子都磨破了三条,总算回来了,娘我好想你啊。”   在军营吃苦受罪,啃凉包子凉馒头,喝西北风啃树皮的时候,他真的格外想娘。   想娘做的糕点,想娘蒸的小笼包,想娘炸的大鸡腿。   “楼儿,你回来了。”乔连连眼眶也逐渐湿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难怪这一个多月边疆没再有信件传来,乔连连几乎一度以为胖儿子赶不回来参加大婚了,没曾想这小子早已在路上。   “娘。”顾楼哭的差不多了,声音逐渐收拢,改成了撒娇,“娘,我想吃桂花糕,想吃糖葫芦,想吃芋头鸡,想吃蒜爆鱼,想吃烤鸡腿。”   如果不是一口气就那么多,他还想多说两个名字。   乔连连本来眼泪都要溢出眼眶,听到这话忍不住破涕为笑,“好,好,吃。”   别说四喜楼这些都有现成的食材,就是没有,她跑遍整个大虞王朝也会给孩子买来。   “娘最好了。”小胖子依偎在乔连连的怀里撒了个娇。   一旁顶着奇怪眼光挡了很久的虞非鹊咳嗽了一声,“好了好了,适可而止啊,毕竟是大庭广众。”   毕竟……小胖子都长成了壮小伙。   乔连连含笑拍了拍顾楼,“起来吧,先回家,一路风尘仆仆的,休息休息。”   顾楼点了点头,正要进门,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刘婶子,大声道,“娘,刘奶奶也来了,刚才他们想进来找你,被拦住了,刘二叔还差点被打死。”   说着,他怒瞪了一眼侍卫甲。   侍卫甲心交力瘁,后退了三步。   好家伙,感情不光这壮小伙是府邸里的人,就连他刚刚阻拦的人也不简单。   清平郡王府门前,顶着一众人等的目光,侍卫甲的内心简直一片荒芜。 第362章 娘六齐聚   好在乔连连并没有斥责什么,而是微微一笑,“婶子一家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怕是早已疲惫不堪,还是先进府里稍作休息,其他事,以后再讲。”   顾楼有些不解,但他懂事的没有在人前反驳乔连连,而是率先进了清平郡王府。   “婶子。”乔连连走到刘婶子身边,挽住她臂膀,“先进府吧。”   刘婶子被刚才的打斗惊了神,这会才找回神智。   看到乔连连,她的老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哽咽道,“小乔……”   只两个字,刘婶子再说不出话。   乔连连心知刘家必然是遭逢了变故,否则他们不可能拖家带口的出现在京城,便出声安慰道,“婶子不要难过,天大的坎也能过去,只要人平安,怎么都行。”   刘婶子哽咽着摇了摇头,没说话,只看了一眼狗娃。   看来出事的应该是狗娃无疑了。   乔连连叹了口气,瞟了两眼狗娃苍白虚弱的脸,又道,“婶子别担心,狗娃的病,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帮他医治,你应该知道我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这话一说完,刘婶子的心算彻底放下了,她长舒一口气,跟着乔连连,踏进了雕梁画栋的清平郡王府。   在她身后,紧跟着刘大叔,刘二哥,以及抱着狗娃的刘二嫂。   一路舟车劳顿的人,最想要的便是一张软床,一顿热饭。   好在连心院里是时刻准备着吃食的。   乔连连让管家带刘家人去了一处空着的院子,又让流棋给他们送了吃食过去,暂时安顿下来。   至于小胖子,这会已经在连心院里大快朵颐了。   李春花的烧菜技术深得乔连连真传,又知道这个孩子的口味,不等乔连连吩咐就把大块的肉端了上来。   烧的透烂,肥而不腻的红烧肉。腌入味了,炸的外酥里嫩的大鸡腿,还有香而不膻的烤羊排,甜辣入骨的卤羊腿。   全都是小胖子最爱吃的。   只见他一手大鸡腿,一手卤羊腿,一口又一口,啃的格外带劲。   中间还穿插姐姐虞非鹊给他投喂的红烧肉,吃的两嘴都是油也顾不上抹一下。   李春花在旁边看着,格外心疼,“怎么就饿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这大半年一口肉都没吃上?可怜的孩子,慢点吃,别噎着了。”   虞非鹊也心疼,但嘴里说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他大半年没吃肉和大半天没吃肉是一样的,见了肉就两眼放光的家伙,上辈子肯定是饿死鬼投胎,姑姑你别管他,只管扔好吃的就行。”   “哎,还有。”李春花说着,又去厨房端了两盘糕点过来。   正是乔连连近些时日鼓捣出来的蛋黄酥和蛋糕。   小胖子两眼放光,嚼肉的速度都快了许多,等吃完手里的羊腿和鸡腿,他抓过来两个蛋黄酥,大嘴一张,直接咬了半个进嘴里。   肉这东西,一般不怎么噎人,糕点却不一样,冷不丁真能噎死人。   看小胖子一直翻白眼就知道了。   乔连连正好踏进正厅,看到这一幕,赶紧把茶盏送到了顾楼的嘴边,喂着他“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又给他连连顺背,小胖子这才缓过来。   “叫你吃慢点,谁跟你抢了。”当娘的给当儿子的后脑勺来了一下,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上过战场的人,没在战场上出事儿,回家被糕点噎死了,这事儿要真出现了,大概率“流芳千古”。   “嘿嘿,娘。”小胖子挠了挠头,“这不是娘做的糕点太好吃了,吃急了嘛,别的不说,这蛋黄酥真香,真好吃。”   说完,他又咬了一口。   只是这次比刚才咬的明显小多了。   乔连连在一旁露出无可奈何的笑意。   等到小胖子把两盘糕点造完了,抹着嘴的时候,娘俩才开始正式谈话。   “娘,刚才那几个侍卫,那么过分,差点伤了刘二哥,你为什么不处置了他们,还要把他们留在门口?”顾楼小声嘀咕。   乔连连揉了揉他的小脸蛋。   大半年的军旅生涯,让小胖子褪去了一身的肥肉,现在的他一身腱子肉,连脸都棱角分明了许多,当真是越长越有大人的味道。   “你这孩子,侍卫不让刘婶子一家人进是有些冷漠,但也说明了他们的尽职尽责,如果他们随意就把人放进郡王府,那在门口放置侍卫的意义何在呢?”乔连连微笑着解释。   顾楼若有若思的点头。   军旅生涯只是增长了他的身体,他的武功,和他的反应能力。   乔连连教的,才是真正的心智,是人生的大智慧。   “看事情不能单独看一面,要把所有的点和面都看到,这才是客观对待。”乔连连缓缓道,“我刚才说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这四个侍卫并非是清平郡王府的人。”   “啊?”顾楼大惊失色,“那是哪里的人?难道是谁在监视娘?如果是这样,我这就提刀砍死他们!”   说着,小胖子浑身上下溢满了杀气,把旁边的李春花给吓了一跳。   乔连连却没有畏惧,反而伸出手,在小胖子的肩上拍了一下。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顾楼满身的杀气被乔连连的纤纤素手这么一拍,转瞬消失,随之取代的,是满身的淳朴与憨厚。   “是长公主的人。”乔连连失笑,轻声道,“这些时日,总有人看不惯我嫁给云舒,过来找麻烦,这四个人功夫虽不是顶好的,人也不够聪明机灵,但却代表了长公主的脸面。”   届时,便是有人想欺侮乔连连,只要四个侍卫出手阻拦,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他们多多少少也要收敛一点。   顾楼微微颔首,心底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并不是看起来那样。   四个侍卫固然冷漠不通人情,但刘家人以狼狈之身妄想冲进清平郡王府,却也是多多少少有点不合时。   真正聪明的做法应该是耐心等待拜见,并温和以待。   侍卫们再冷漠,也不会对一个温和的人刀剑相向。   说白了,两边人都有错。   “你能明白就好。”乔连连看大闺女和胖儿子都跟着点头,便知道自己没白说这一番话。   她柔婉一笑,正准备起身,外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屋里的四个人齐刷刷的回头,就看见大儿子抱着小闺女,旁边站着个小儿子,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   三个人六只眼睛,均是亮晶晶的,目光直视顾楼。   娘六个,终于齐聚了。   【作者题外话】:三更稍后 第363章 兄弟姐妹   “娘。”小歌儿第一个开口。   她本来正在睡觉,大哥忽然冲进来,一把抄起被窝里的小歌儿,就直奔正厅。   虞非城年纪大,步伐也大。   虞非钟年纪小,步伐偏小一点。   即使虞非城中间拐了个弯,也不影响速度,两兄弟正好一块停在正厅门口。   屋子里头坐着的那个,便是许久未见的兄弟?   虞非城和虞非钟都是内敛的性子,但在家人面前,他们都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双双大眼睛里全都溢出了晶莹之色。   “小歌儿。”乔连连站起身,正准备把睡眼朦胧的小闺女给接过来。   谁知道顾楼突然冲在了前头,大脸盘子直接杵到了虞非歌跟前,哈哈大笑着道,“小歌儿,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虞非歌被吓了一跳,小家伙刚睡醒本来就脆弱,扁了扁嘴就准备掉金豆豆。   可是目光触及到这个大脸盘子上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家伙突然不哭了,歪着头思考了片刻,奶里奶气的道,“是……是三哥哥?”   “哎,是我。”顾楼高兴极了,他没想到离家大半年,最小的妹妹还记得他,“来,给三哥抱抱。”   小歌儿伸出双手,从大哥的怀里跳到了三哥怀里。   遥想当初,虞非歌两岁时,瘦的跟一岁小孩似的,轻飘飘没有二两肉。   四年过去了,小歌儿已经六岁了,个头窜了老高,人也生了肉,但就爱赖在爹娘哥姐的怀里不下去。   好在家里人力气都大,抱起一个三四十斤的小孩轻轻松松。   “小歌儿还记得三哥,真好。”顾楼跟虞非歌嬉笑了一会,忍不住感慨。   虞非鹊翻了个白眼,“她是六岁,又不是六个月,为什么记不住你,难道你五六岁的时候记不住我了?”   “啊这。”顾楼嘴角抽了抽,“好吧,我就是太久没看见你们了,心里激动嘛。”   说着,他目光放在了两个沉默的兄弟身上。   对上小妹,他是沉稳的三哥。   但对上大哥,他又变成了那个需要哥哥照顾的小孩。   “大哥,一阵子没见,你都快没我高了嘛。”顾楼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有点张狂。   好小子,上来就挑衅你大哥,有单子。   虞非鹊在旁边比了比大拇指,为老三的胆子。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虞非城缓缓吐出了个八个字。   你大哥就是你大哥,还妄想超越大哥,结果大哥两句话,就把张狂的胖弟弟给打蔫了。   “我头脑不简单。”顾楼垂头丧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只是不傻,但跟哥哥弟弟们比起来,就真有点不足了。   不过没关系,他武力值高,他功夫好啊。   小胖子刚沮丧了片刻,转瞬又兴高采烈,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听说大哥这阵子挺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但说不妨。”   他仗义的拍了拍胸脯,又满脸怜爱的摸了摸虞非钟的头,“四弟,你要是被欺负了,也跟三哥说,三哥一定保护你。”   结果却收获了一双大眼白。   虞非钟这头脑,这性子,这身份,在小国学里从来都是横着走。   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哪有人敢欺负他?   不过想想,三哥的担心也是出自一份兄弟情,虞非钟又罕见的点了点头,“好的三哥。”   顾楼顿时高兴地咧着嘴傻笑。   “笑笑笑,吃饱了赶紧睡觉去。”虞非鹊一个瓜子仁砸了过来,明明语气不好,内容却全是关心,“不是说快马加鞭赶过来,裤裆都磨破了么,脱下来,姐姐辛苦点帮你缝了。”   这话说的,小顾楼罕见有点脸红。   已经十二岁的他已经有了男女大防的意识,当下捂着裤裆道,“不,不用了姐姐。”   乔连连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笑着笑着,她眼角沁出一丝泪水。   这五个孩子,是她的开心果,是她人生的支柱,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感谢四年前的她一时善念没有丢下这几个孩子远走。   也感谢这五个孩子,始终赤城的爱着她。   在将来的岁月里,无论他们走到哪个地方,站在哪个高度,他们都会记着生命里那一个叫乔连连的女人所给予他们的爱和教导。   永生难忘。   顾楼毕竟是长途跋涉回来的,跟兄弟姐妹说上一会话,便疲倦的回了房间休息。   虞非城和虞非钟也去休息了。   乔连连交代李春花在厨房里忙碌,自己则去了刘家人所在的院子。   狗娃那个孩子的状态看起来不是特别好,她心底不免有些担忧。   到了小院门口,乔连连敲了敲门,很快有人过来开了门。   “小乔。”刘婶子形容疲惫,面色憔悴,一看见乔连连眼泪就往外喷涌,“你可算来了,狗娃他……好像不太好了。”   在她身后,是哭的几乎抽过去的刘二嫂,和满地乱转急得不行却只能抓头发的刘二哥。   乔连连眉头皱了皱,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斥问,“狗娃情况紧急,你们怎么不去找我,救命这种事,晚一会时间就可能没了命啊。”   “我……我也想找。”刘二哥哽咽,“是娘说你们母子才团聚,不能贸然打扰……”   再加上他们刚歇下来,也都挺疲惫的,想着一路上狗娃都没事,就这一会功夫不会怎样,便纷纷去休息了。   结果才眯上眼,负责照看狗娃的刘二嫂就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全家人围过来,就看见孩子手脚抽搐,口吐白沫,有昏过去的征兆。   刘二哥尝试掐人中,但只勉强安抚了孩子片刻,又开始抽搐。   一家人正急的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乔连连像女神一样从天而降,来的简直太是时候了。   “求求你连连,求求你救救狗娃,只要你救了狗娃,我一生一世都为你卖命,我们全家都为你卖命,为你做牛做马,出生入死,求求你。”他一边说一边磕头。   三十多岁的汉子哭的像个孩子。   乔连连抿着嘴没有说话,急促的在狗娃身上检查,却发现这孩子的脉搏逐渐微弱。   到最后几乎摸不到了。   到底是也叫过她姑姑的孩子,乔连连的眼眶逐渐翻红,抿着嘴一言不发。   一旁的刘二嫂见状,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的栽在了地上。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狗娃会死吗,嗷嗷嗷嗷,投票投票,前几天票好惨淡哦,小可爱你们投票是一阵一阵的嘛,嘤嘤嘤,最大差距能有一百票呢,你们干啥去了呜呜呜。 第364章 天宫仙境   “狗娃,狗娃。”刘婶子在旁边叫了两声。   往常都会虚弱的朝她微笑的孩子,此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眼睫都没有颤抖。   刘婶子筛糠似的抖了起来,结结巴巴的问,“小乔,狗娃,狗娃还在吗?”   在,即为活着。   不在,便是没了。   乔连连不敢妄答。   从脉搏上看,狗娃应该是已经没了,便是宫里的太医来了,大约也只能摇头叹息,安排后事。   可乔连连不一样,她见过从死神手里抢人的医生,也见过被硬生生救回来的病患。   在现代医学里,一切皆有可能。   乔连连想救狗娃,用自己很久不曾动用过的秘密,但周围人太多,又不全是心腹,她不免有些忌惮。   “婶子。”乔连连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救人的心占了上风,“你带着人出去,我不叫不许进来,给我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我把狗娃给你救回来。”   刘婶子呆呆的望着乔连连。   狗娃已经没了,她能感觉得到,所以才浑身颤抖,连说话都说不利索。   但现在,乔连连的表情和语气莫名让她平静,给予了她一种宁静的力量,让她无端相信,狗娃真的能回来。   “好。”   刘婶子说完,就和刘大叔一人一个,把瘫软在地的刘二哥两口子给拽了出去。   刘二嫂还好,彻底昏迷没了啥力气。   刘二哥却还挣扎着,拼命嘶嚎,“狗娃,狗娃,爹在,爹陪着你,狗娃啊,你别走。”   刘大叔好几次差点拉不住他,是刘婶子放好了刘二嫂,两个人一起过来,才把这个状若疯癫的男人给制住。   等所有人都离去了,乔连连把门关好,上拴,闭上了眼。   已经很久没动用过的实验室再次打开。   相较于这个木制的世界,实验室里的金属瓷砖和仪器,让乔连连一瞬间时空置换,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绚丽多彩的时代。   “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双手抱起狗娃,踏进了实验室。   狗娃虽然脉象是逐渐消失的,但听刘婶子描述,整体还是属于心脏猝死。   乔连连取出除颤仪,把狗娃放在实验室里的小床上,调节到合适的压力,对准他的胸口维持,用力的按压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狗娃小小的身体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他躺在那里,面目脆弱单薄,一双眼睫很长很密,可惜的是,好似没有机会再颤动起来。   乔连连额头落下一滴汗,双手再次不停的运作,除颤仪也加大了力度。   一下,一下,又一下。   就在乔连连心底也逐渐绝望的时候,狗娃那双又浓又密的眼睫突然颤了起来。   她心中大喜,适时的为狗娃戴上氧气口罩,又为他除去除颤仪的链接头,清洁干净身体,最后合上了衣襟。   狗娃足足挣扎了十几个呼吸才慢慢睁开双眼,入目,便是浓郁的白,陌生的物什,还有奇怪的味道。   唯一熟悉的,大约只有床畔的乔姑姑了。   “乔姑姑……”狗娃颤悠悠的喊,“这里是哪里?”   乔连连微微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这里天宫仙境,你命垂一线,仙境里的神仙算到你平日善良,不忍你这般早夭,特意将你接到天宫仙境加以救治。”   “天宫……仙境。”狗娃呆住了,好大会子才喜极而泣,“那乔姑姑也是天宫仙境里的人吗?”   乔连连顿了顿,没想到这个孩子思维还挺缜密,她斟酌道,“算吧,不过姑姑只是跟天宫仙境的人认识罢了,不算正经的仙人。”   “那也很厉害了。”狗娃双眼放光,“乔姑姑真厉害,乔姑姑了不起。”   乔连连失笑,“狗娃,姑姑想跟你约定一下,天宫仙境的事,就当做我们两个共同的秘密好不好?我不告诉别人,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倘若泄露了,可能天宫仙境的人就要永远不理我们了。”   连爹娘都不能告诉吗?   狗娃迟疑了,他八九年的岁月里,一直都对父母赤城以待,不曾有过任何隐瞒。   天宫仙境那么好,他也想跟爹娘分享。   可姑姑说,一旦泄露了,天宫仙境就永远不离他们了。   狗娃心底纠结,眉眼微皱,好大会子才一咬牙一狠心,点头道,“姑姑放心,狗娃这辈子都不会泄露出去天宫仙境,那我还能有机会再进来吗?”   再进?   乔连连摇了摇头,这实验室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每一次进来的人几乎都是生命垂危。   瑞王妃,狗娃。   如果可能,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打开这实验室。   但如果直接说,狗娃可能会太过失望,所以斟酌片刻后,乔连连道,“天宫仙境开启需要机遇,狗娃好好地活着,以后有机会便会进来。”   “真的?”狗娃顶着苍白瘦弱的小脸,露出纯净的笑容。   后来的后来,直到狗娃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从青年成长为壮年,从壮年走至暮年,他都一直心心念念着少年时期见过的天宫仙境,妄图再进入一次。   可惜的是,直到他闭眼那天,都没能再有机会。   狗娃苏醒了一会就又睡过去了,毕竟身体虚弱。   乔连连趁机在实验室里用各种仪器为他检查了一下身体,最后确定这孩子有后天性心脏病。   少年时期的孩子不注意卫生,容易得感染性心内膜炎,心瓣膜异常。   狗娃这个孩子还是急性感染性心内膜炎,也难怪险些丧命。   乔连连按照他的需求配了些药,又为他吊了些点滴。   等一切都整顿好,她拔掉狗娃手上的针头,捏住伤口片刻,待血液不再凝固,便带着狗娃从实验室里退了出来。   孩子总算没事了,乔连连正准备松掉心头的那口气,冷不防一阵吵嚷声在身后响起。   “你说,孩子呢,人呢,全都去哪里了。”刘二哥嚎啕大哭,“我的狗娃,我可怜的狗娃,死了都没捞到一个整尸,乔连连,你回来啊,你回来啊。”   刘婶子在旁边使劲拽他,“也许是去别的地方救治了,你快起来,快起来。”   【作者题外话】:医治非专业,内容不严谨,轻喷 第365章 冰释前嫌   刘二哥却不闻不问,仍旧嚎啕大哭。   刘婶子拉着拉着他,眼底也垂起了泪。   小乔说了让她们在外头等,可等到一半刘二哥犯起轴,非要进来看一眼。   刘婶子好声好气劝了半天,还是没劝住,被他闷头闯了进来。   刘婶子吓了一跳,还以为要耽误小乔的救治,结果仔细一看才发现,屋子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小乔不在,狗娃也不在了。   这下刘婶子直接呆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刘二哥却不依了,嚎啕大哭,以为乔连连把狗娃弄走了,甚至要找乔连连算账。   刘婶子觉得乔连连不是这种人,她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便耐着性子劝儿子。   结果冷不丁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女子,就像天女下凡似的,突然出现在了众人跟前。   “小,小乔?”刘婶子呆了呆,“你这是去哪里了?”   当瞧见小嘴一张一张的狗娃时,又震惊的张大了嘴,“狗娃,狗娃没事了?”   刘二哥本来气势汹汹的打算找乔连连算账,听到这话身子一怔,扑到狗娃跟前,摸着孩子软乎乎的肉手,顿时笑着落下泪来。   “爹,娘,媳妇,狗娃没事了,狗娃还活着,他还活着。”男人失控的大叫了起来。   一时间,刘大叔,刘二嫂全都冲到跟前。   一个探鼻息,一个摸小手,还有个摸心脏。   最后他们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个个含着泪笑了。   被挤在中间的乔连连叹息了一声,鼻尖也有些酸涩,她从前一直在实验室里闷头做试剂,甚少出手救人。   直到来了这个世界,才知道原来救了一人,会有这般的快乐。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能不能不要挤她。   乔连连艰难的动了一下身子,又咳嗽了两声,才道,“婶子,我胳膊有点酸,你把狗娃给抱过去吧。”   虽然乔连连力气很大,但狗娃已经八九岁了,尽管得病之后瘦弱了很多,但也足有四五十斤。   而且这个四五十斤,是这个时代的说法。   现代一斤十两,大虞王朝的一斤却足有十六两,折合成现代斤数,应该是六七十斤左右。   抱着一个比小歌儿还重的孩子盏茶时间,胳膊不酸才怪。   刘婶子高兴地应了一声,把狗娃接了过去,“多亏了小乔,把狗娃救了回来,小乔就是狗娃的再世恩人啊。”   她说着话,有几分是真心,还有几分自然就是说给刘二哥听得了。   刚才还对着人家要打要杀,又哭又闹,现在儿子被人家救回来了,看你拿什么脸对人家。   刘二哥听完果然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鼻子,求助地看向老娘。   然而刘婶子一扭头,直接把狗娃抱到了远处。   假装什么看不到。   刘二哥傻眼了,只能再把目光看到了刘大叔身上。   亲爹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   然而刘婶子咳嗽了两声,刘大叔立马说道,“你娘恐抱不动狗娃,还是我去抱着吧。”   老两口直接躲到了远处!   刘二哥绝望了,不得不硬着头皮看向乔连连,“小乔妹妹……那个,真的对不住,刚才是我激动了,我现在跟你认错,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我一般计较。”   乔连连似笑非笑,没有讲话。   刘二哥头皮一麻,心底犹豫了片刻,干脆对着乔连连跪了下来。   “小乔妹妹,之前是我不对,我内心着实抱歉,再加上之前说过,只要你能救了狗娃,我便是为你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现在我在这里放下第二句话,小乔妹妹但凡有什么事能用得着我刘老二,只管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一番话,是真的掏出了心窝子。   乔连连抿了抿嘴,把他扶了起来,淡淡道,“我也不需要你赴汤蹈火,现在郡王府里住着吧,狗娃虽然醒了,但病症也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哎,好。”刘二哥高兴地点头,知道乔连连这是不跟他计较了,顿时喜笑颜开,“娘总说小乔是个大度的人,之前我还不够相信,经历过近期的一桩桩一件件,我算是深信不疑了,小乔妹妹真是个大度的好人。”   这马屁拍的。   这高帽子戴的。   刘家二哥也是个能耐人嘛。   想也是,当初乔连连不过是牵了个线,他便能把卖鱼的生意做的如火如荼,便能窥探一二。   要不是狗娃的病太难治,让刘家倾家荡产,连祖宅都卖了,想必刘二哥能在斜阳县混出一片天地。   只可惜,世事难料。   如今狗娃虽然救回来了,但刘二哥的生意没了,祖宅也没了,便是回去东山再起,也得好几年才能恢复往日光景。   “对了。”屋子里的气氛一缓和,刘二哥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由得问了句,“小乔妹妹,我刚才进屋时的确没有看到你,结果一眨眼你又出来了,难道这屋子里有什么密道,暗室?”   他左右看了两眼;   乔连连刚刚放松的神经又警惕了起来,她瞄了两眼屋子内部的摆设,不咸不淡的道,“看到那个屏风了没?”   她指向屋子里唯一竖着的,能遮挡住人的,绣着蝶戏牡丹的屏风。   刘二哥挠了挠头,有心说一句,刚才她也不是在屏风后头出现的啊。   明明就是突然出现。   可是小乔妹妹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是自己眼花了吧。   刘二哥在心底嘀咕了片刻,粲然一笑,“看到了,应该是小乔妹妹去屏风后头了,是我眼睛不好没看到,还好没耽误小乔妹妹救狗娃,不然我真是万死难辞。”   看到没,这就是说话的技巧。   当别人问了你一个回答不了的问题时,不要直接回答,含糊的答上几个字,剩下的让对方联想。   很快,他就能替你想出一个完整的解释。   乔连连满意地笑了。   便在此时,刘二哥又喊了一句,“等一等。”   乔连连笑容猛地消失,还以为自己哪里又出了纰漏,正准备描补上两句,就看见刘二哥抬脚就往外跑,“哎呀哎呀,我们是进来了,倒是把它给漏马车上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人便没了影子,可见十足的焦急。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 第366章 有一只鹅叫大胖   乔连连不明所以,扭头看向刘婶子。   刘婶子抿了抿嘴没敢吱声。   这一路走过来,人都憔悴不堪,更别提笼子里的鹅了。   刘二哥若是能把活的鹅提过来最好,若是提不过来……还是不要说出来,引得小乔伤心的好。   好在没过多久,刘二哥就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   他右手拎着一个笼子,里头全是屎,还有一个憔悴不堪的胖鹅。   憔悴和胖,乔连连一度以为这两个词不能一起出现。   但现在,看见了这只鹅,乔连连觉得很到位。   从来没见过一个鹅可以这么憔悴,这么脏乱,但又这么肥胖。   “咦,大胖怎么一路走来没掉多少肉,它是吃什么了?”刘二嫂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刘婶子却是皱着眉头大喊,“你疯了,这鹅脏死了,你要把它拎给小乔吗?”   刘二哥满脸的喜气这才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到不对劲,连忙冲出了院子。   刚才走过来,他瞧见院子旁边有个池塘,虽然不大,但里头水还是蛮干净的。   他把笼子扯开,单手拎住大胖的翅膀,用尽全力把它扔进了池塘里。   大胖“嘎嘎”了两声,挥着翅膀在池塘里快乐的游起泳来。   鹅一遇水就干净,甚至还懂得用长喙给自己洗澡,清理羽毛。   大胖作为鹅中翘楚,连清理羽毛都要比普通鹅快。   等乔连连和刘婶子赶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在水里翻了两圈,把自己浑身上下洗的油光水量,羽白腚大的。   同样是一路吃苦走来的,怎么人家大胖一点肉没掉,洗个澡还恢复了原样,再看看人,一个个憔悴不堪,跟老了十岁似的。   刘婶子扁扁嘴,居然觉得有点不忿。   乔连连却是哑然失笑。   是它,那个机灵的大白鹅,它居然还在。   几年过去了,它长大了,也变得更英俊了,此刻神灵活现的在水里游泳,好似一只雄赳赳的大将军。   “没想到前几日小歌儿还在念叨大胖,今日它就出现了。”乔连连眉眼里都是笑,“几个孩子应该会很开心的。”   刘二哥颇有些自豪,当初大家都决定把大胖放生了,只有他坚决带上大胖。   现在乔连连的反应,证明了他的决策有多正确。   傍晚,顾楼睡醒,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时,乔连连说起了大胖的到来。   虞非歌果然很激动,打了个机灵,直接从季云舒的怀里跳了出来,“爹,娘,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大胖。”   顾楼一手一个大鸡腿,也跟着嚷嚷,“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虞非鹊扁了扁嘴。   她也想去,可马上到了回宫的时间,留下来吃饭已经是为了顾楼了,眼瞅着要到了落锁的时间,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   “别担心鹊儿。”季云舒看懂了大闺女的忧伤,笑着道,“我这两日已经同太子哥哥打过招呼了,让你们暂时住在郡王府,陪连连出嫁。”   “真的?”虞非鹊高兴极了,“那我也要去看大胖。”   几个孩子除却顾楼,全都手拉手去了池塘边。   不是没人跟小胖子拉手,而是他左手一只羊腿,右手一只鸡腿,嘴里还叼了个四喜丸子,实在是没有手伸出来跟兄弟姐妹牵,还好他人高腿长,也能跟得上就是了。   乔连连和季云舒担心孩子们意外落水,也跟了过去。   小歌儿人懒,平时能蹲在娘怀里就不下来,有爹的怀抱也能凑合,实在不行哥哥也能抱。   但现在,为了大胖,她头一次从怀抱里跳出来,迈着肉乎乎的小腿,大步往池塘边跑。   今夜月色浓郁,天空一片深蓝,配着零零散散的星星,视线可见度很高。   小歌儿才跑到池塘边,就看到了里头自由自在游泳的胖鹅。   “大胖,大胖。”小家伙高兴地直蹦,“我在这里,在这里,你快过来。”   油光水亮的大肥鹅听到动静,映衬似的“嘎嘎”了两声,好像在回应小歌儿。   “真的是它,是它。”几个孩子激动的都要哭了,“真的是大胖,娘你看,真的是大胖。”   乔连连被推的直晃,“是的,是大胖没错了。”   “大胖,我好想你啊,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我。”小歌儿双手卷成筒状,对着池塘中心大喊。   片刻后,里头传出一声响亮的“嘎”,好像真的是在回应小歌儿,在说想。   小歌儿高兴得又蹦又跳,“那你有没有想我啊。”   “嘎”。   又是一声的回应。   “大胖,你真好,以后你是不是就在郡王府了。”小歌儿扯着嗓子喊。   “嘎”。   应该是说“是”。   小歌儿高兴的捂着嘴笑了。   虞非鹊在旁边听着,心底也有些痒,干脆也学着小歌儿那般卷起双手大喊,“大胖,你这几年吃苦了,在郡王府我一定好好喂养你,给你最好吃的鹅食。”   池塘那边平静了片刻,忽然传来猛烈的“嘎嘎”声。   虞非鹊笑得前仰后合,“娘你看,大胖也是个吃货鹅呢,一听到吃的就激动,跟小楼儿真像。”   站在池塘边也不忘了啃肉的顾楼咂咂嘴,朝着池塘中心喊了一句,“大胖,你现在越来越肥了,是不是够炖一锅了?”   铁锅炖大鹅?   池塘中心激动的嘎嘎声一瞬间没了。   小歌儿吓了一跳,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小姑娘笑盈盈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大胖被吓到了?”虞非鹊就聪明多了,“这鹅还真是通灵,给它吃的就激动,说吃了它就害怕了,说不定现在躲在哪个荷叶下瑟瑟发抖呢。”   “就是,都怪三哥,非要吓唬大胖。”小歌儿扁着嘴,“以后不给三哥看大胖了。”   顾楼无辜的挠了挠头,他……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啊。   谁知道这鹅还真能听得懂人话。   真是成了精啊。   “娘,怎么办,你快帮我哄一哄大胖,不要吓到它了。”虞非歌抱着娘的手撒娇。   乔连连抿了抿嘴,思考片刻,对着池塘内大喊了一句,“大胖,明天给你买两个母鹅,你看怎么样?”   片刻后,一条油光水亮的肥鹅游到了众人跟前。   【作者题外话】:大胖设定是很聪明的哈,后面会一直出现,其实我原本不打算写它了,但是小伙伴们都很惦记,那我就让它出来吧!! 第367章 买媳妇   乔连连一句话,让一直躲在池塘深处不出来的大胖现出了真身。   看着油光水亮的胖鹅,几个孩子全都高兴地欢呼了起来。   刘二哥躲在阴影处,暗暗地松了口气。   他好像……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乔连连在一旁但笑不语,宠溺地望着几个孩子,看着他们逗大胖,看着大胖高傲的昂着鹅头在池塘里神奇的游来游去。   家里已经很久没这么快乐了。   不说几个小的,就连虞非城都满面笑容。   在这里的他,没了国学院里冷静矜持的形象,也不必在百姓面前装出坚韧不拔的模样,可以露出真心的笑容,偶尔也会带几分调皮和狡黠,更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等到夜深了,几个孩子笑闹累了,才各自回去休息。   乔连连从小厨房里拿了些鹅食撒进池塘里,大胖欢快的吃完,又晃着屁股头也不回的进了池塘深处。   看样子是去休息了。   “连连,我们也去休息吧。”季云舒轻轻揽住女人窄瘦的肩膀。   乔连连的脊梁顿时僵了一下,“我们?”   “是啊,我们。”男人微微一笑,眼底带着几分捉弄,“后日便是大婚了,届时你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如今提前个一两日同憩,也是可以的吧。”   乔连连的眉头一挑。   所以这个男人是在调戏她?   呵,也太不把二十一世纪女性看在眼里了。   乔家家主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没结过婚,但恋爱却是谈过的。   从前她老实巴交,不过是因为几个孩子在,当娘的人要给孩子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建造平稳的榜样。   可现在,几个孩子的蔫蔫困的睡去了,刘二哥一家更是早就离去,偌大的清平郡王府也就他们两个还醒着了。   乔连连骨子里的狂野奔涌了出来,她伸出右手,猛地一踮脚,圈住了男人的脖颈。   然后,在季云舒愕然一愣的情况下,在他嘴唇上狠狠的嘬了一下。   女子的软唇带着馨香碾在脸上,季云舒整个人僵硬入骨,连动都不敢动。   好大会子,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反杀的时候,只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眼前哪里还有人。   “我去睡觉了,你也回你自己的院子,同憩,门也没有。”乔连连笑嘻嘻地,闪身进了连心院,并用力地落了大门栓。   季云舒无奈苦笑着立在原地,摸着唇上残留的温度,久久没有动弹。   转眼便是第二天。   乔连连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当即便决定给大胖挑选两个母鹅。   管家说可以找人去买,但她坚持要带几个孩子去买。   虞非城和虞非钟需要去上学,只有两闺女和胖儿子随着她一起,娘四个稍作打扮便出了门。   这是乔连连以单身的身份最后一次游览京城。   绛椿伤势已经大好,带着几个侍卫忠心耿耿的守卫在周围,生怕大婚前出什么幺蛾子。   就连长公主给的那四个侍卫也跟着来了。   因为长公主说了,最主要的目的是保护正主乔连连,所以她在哪,几个侍卫在哪。   至于发生过冲突的三公子,在乔连连的一番解释后,双方一笑泯了恩仇。   娘几个来到了东街的市场。   这里鳞次栉比,井然有序,卖的东西也很干净,就是价格略贵了些。   然而对现在的乔连连来说,什么价格都不是问题。   娘几个停在一个卖家禽的小摊子跟前。   摊主是个利落的中年男人,一看乔连连打扮就知道来大户了,当即笑容满面的招呼,“夫人来买哪样?我这里的鸡鸭鹅可是干净又秀气,还都是家养的,吃起来口感绝对不比四喜楼的肉差。”   骤然在外头听到熟悉的店名,乔连连失笑,“人家四喜楼师傅卖的是手艺,你这却是活物,能有什么可比之处?”   “自然是能的。”摊主笑容满面,“这家禽最主要是肉质好,好的鸡鸭鹅不用加什么料,直接清炖就特别好吃,加了料更加美味,您只管买回去,包票鲜美!”   “不鲜美不要钱?”乔连连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   摊主一愣,呐呐着没接话。   乔连连忍不住哂然一笑,转移了话题,“我们是来买鹅的,给我拿几只鹅苗,要母的。”   鹅苗就是才孵化没多久的小鹅,一般人家买回去养大就可以宰杀吃掉了。   当然也有吃鹅苗的,但很少。   摊主一拍脑袋,还以为这么个有气质的富贵夫人是来买点家禽回去炖汤显贤惠呢,没想到是买鹅苗的。   他失去笑容,弯腰捡了三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十文钱一只,三只一共三十文。”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心底有些不悦,“是母鹅吗?”   “是,是,肯定是。”摊主猛点头。   乔连连没说话,让虞非鹊付了钱,把三只鹅苗放进了小盆里。   这世界,攀岩趋势的人虽多,但显露在脸上的却极少。   这摊主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把世人不敢表露的东西挂在了脸上,虽然唾弃,但又无可指摘。   乔连连唯一能做的,就是离这种人远点。   不要让他身上的势力,沾脏了她的新裙子。   娘几个抱着小鹅苗渐行渐远,没注意到一个灰头土脸的人趴在角落里,抬起头,狠狠地盯了乔连连两眼。   那目光,似淬了毒药,恶毒又无情。   回到了郡王府,乔连连把三只小家伙放进了池塘里,喊了一声,“大胖,你媳妇来了。”   油光水亮的大胖鹅兴奋的游了过来,当看见三个奶黄奶黄,毛绒毛绒,扁着嘴巴大叫的小家伙时,又顿在了原地,嘎嘎叫了两声。   乔连连觉得自己仿佛出现幻觉了,她竟然看到了大胖幽怨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媳妇?这就是你说的媳妇?   她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但还是一本正经的道,“养大了就可以当媳妇了,现在还小,可以培养感情嘛。”   “嘎”,大胖不快乐的叫上一声,扭头就跑了。   三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跟在他后头,稚嫩的“嘎嘎”声叫的格外整齐。   大胖抱头鼠窜,游的愈发快了。 第368章 真正的添妆   大婚前一夜。   乔连连试穿凤冠霞帔。   这是李春花带着虞非鹊,伙同十几个绣娘,耗时三个月制作完成的。   昨日才刚刚收尾完工,赶在大婚前要给正主穿戴试试肥瘦。   “娘,我帮你。”虞非鹊积极地往她娘身上比衣裳。   乔连连无奈道,“还没脱掉原本的外裳呢。”   虞非鹊笑嘻嘻的不以为意,“让琴知雅知姐姐帮忙脱掉就是,我手里的这霞帔太重了,不好动。”   琴知和雅知立马上手,一人一边,帮着乔连连脱下了外裳。   虞非鹊上前,在琴知雅知的帮助下,为乔连连仔细地穿上这数斤重的嫁裳。   红色上等丝绸打底,苏州最好的绣线缝制,中间穿插了纯金制作的丝线,将百鸟朝凤的画面绣制的活灵活现,仿佛真画。   这料子,这绣工,这成品,千两以下绝对拿不走。   乔连连还是头一次穿这么贵重的衣裳,她心底不免有些紧张,“会不会碰坏掉,绣花会脏吗?以后可怎么保存?”   “我的娘,这可是你的嫁裳,马上就要大婚了,你只需要考虑这衣裳合不合身,其他的以后再说。”虞非鹊翻着白眼道。   李春花在后头为乔连连系上了最后一根带子,然后绕着她看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连连的身材保持的真好,三个月了没胖一点也没瘦一点,这嫁裳穿的刚刚好,不需要更改。”   乔连连略有些汗颜,一时间竟听不出来这是不是夸奖。   不过这嫁裳好看是好看,就是又重又沉,穿久了还有点不舒服。   乔连连扭动了一下肩膀,准备把衣裳脱下来。   虞非鹊在旁边大喊了一声,“等一下。”   乔连连吓得一愣。   很快,大闺女抱着一个纯金打造的凤冠走了进来,并顺势戴在了她娘的头上。   这是乔连连真正意义上看见古代的凤冠霞帔,好看,且真材实料,唯一的缺点是,重,真的太重了。   乔连连不过是试戴了片刻,就已累得满头汗。   想到明日还要戴着它出嫁,拜堂,她就忙不迭的将凤冠霞帔脱掉了。   李春花仔细的抱着这两个大宝贝,挂到了橱柜里。   乔连连重新穿上自己原本的衣裳,舒服的叹了口气。   虞非鹊见状,好笑地凑了过来,“娘,明日便是大婚了,我送你的礼物,总是要拆开了吧。”   新婚前日乃添妆日,亲朋好友都是要来添妆的。   如端王妃瑞王妃将军夫人,早就送了上好的礼品前来,一个一个都是数百两银子的价值,没有便宜货。   如今天色黑了,关上门,自然是自家人送礼的时候。   虞非鹊笑嘻嘻的端出了一个匣子,正是昨日送给乔连连,结果被小胖子打断开箱的添妆礼物。   乔连连当时太激动胖儿子的归来,竟忽略了这匣子,还好没丢,她欣慰的摸了摸虞非鹊的小脑袋,轻轻地打开了匣子。   此时正值黑夜,屋内便是点了烛光,亮度也终究比不上白昼。   可这匣子一打开,一股柔和的光芒骤然充斥了周围,将乔连连身畔照耀的一片朦胧,仿佛是白昼,但又多了一层雾气。   “夜明珠?”雅知见过一点世面,当即捂着嘴惊呼出声。   在各种小说电视剧里,夜明珠总是跟沙子一样,随便就能捡到,随便就能送人。   但实际上,乔连连来到这个世界足有四年了,也没见过夜明珠一面,更没有听说过夜明珠的存在。   她一度以为夜明珠只是后人杜撰出来哄小孩的。   直到这一刻,看到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她才相信,原来夜明珠真的存在。   “这是哪来的?”惊讶过后,乔连连首先想到的就是虞非鹊应该弄不来这种好东西,顿时扭头看向大闺女。   屋子里头的丫鬟姑姑也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虞非鹊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拜托老柴帮我搞点好东西,他就送了我一个夜明珠。”   原来是柴克己。   乔连连眉头一挑,露出几分了然。   柴家虽然没落了,比不上赵家等如火如荼的世家,但毕竟也存留了几百年,好东西肯定还是有点的。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柴克己这一出手算是证明了柴家的实力。   乔连连抿了抿嘴,对这个未来的女婿愈发满意了些。   “你怎么能找人家克己要东西。”不过满意归满意,该熟络的还是得数落,乔连连义正言辞的看向大闺女,“男女之间,非亲非故的,贸然收别人礼物成何体统。”   虞非鹊叉着腰,“谁说贸然收别人礼物,我也帮他了呢。”   “你帮他什么了?”乔连连满脸好奇。   “我……我帮他处理了点事情。”虞非鹊两只漆黑的眼珠子乱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娘你不必记挂,反正这是他送我的谢礼就对了。”   乔连连目光深深,显然是不信虞非鹊的说辞。   不过儿女自有儿女福,她管束太多也不好,所以稍一顿,她选择收下了这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虞非鹊脸上露出笑容,“我是第一个给娘添妆的,我果然是娘的好闺女。”   说着,她从榻上蹦下来,打开门,对着院子里偷大喊了一声,“添妆了。”   乔连连眉头一挑,就听到好几个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其他四个孩子齐刷刷的走了过来。   虞非城穿着一身黑衣,走在最前头,手里也抱着一个匣子,但却不大。   他性子寡漠,不似虞非鹊这般会来事儿,所以一进屋子便把匣子塞到了乔连连怀里,说了两个字,“添妆。”   真是言简意赅,一个字都不浪费。   乔连连啼笑皆非,打开了匣子,然后就被里头一叠一叠的地契闪瞎了眼。   “这……”乔连连这辈子眼睛都没瞪那么大过,“城儿,你抢劫了?”   那么多的地契,一张又一张,一叠又一叠,二尺见方的木匣子里全是。   乔连连粗粗略略数了一番,竟有四十多张。   这其中,别院占了十张,铺面占了十张,还有二十多张田地归属,以及一张清平郡王府不远处五进宅子的地契。   最关键的是,上面写的都是乔连连的名字。 第369章 大婚前夜   虞非城虽然是皇长孙,有俸禄,也有老皇帝的补贴,但到底有限。   他自己日常花销也大,身边的人都得养着,到处都是钱。   乔连连还担心大儿子不够,有事没事补贴他个几千两。   怎么一转眼,这小子置办了那么多的地契?   抢劫是不可能抢劫的,难道是这小子给老皇帝办事的时候贪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乔连连脸色都变了。   虞非城只肖一看他娘表情就知道他娘在想什么,眼角抽了抽,似无奈道,“我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   身为皇长孙,一举一动都被外界盯着,还有个虞非昇在无时不刻的想找他麻烦,虞非城不可能傻到自掘坟墓。   “那这是哪里来的?”乔连连更不解了。   虞非城微微一笑,“是皇爷爷给的补贴,还有我自己做的生意,爹给的一部分,娘给的一部分。”   都让这小子攒起来,在他娘要出嫁的时候,一股脑的置换成嫁妆塞了过去。   这个世界,对女子来说本就艰难。   虽然和季云舒关系很好,但虞非城也不敢保证他能一辈子对娘好,一辈子只爱娘一个。   如果有一天季云舒负心了,那这些宅院地契田地,就是乔连连能够傲然屹立的根本。   “娘,拿着。”沉默寡言的大儿子难得说上一连串的话,“只有属于你的东西,才是你安身立命的根本,倘若有一天爹对你不好,我希望娘至少还能舒舒服服的活着。”   乔连连没想到这孩子已经懂事到了这种地步,贴心到了这种地步。   她表情没有变化,眼里却已经汪起了一层晶莹剔透。   这般懂事贴心的孩子,她究竟是牺牲了几辈子的幸福才换来。   “好,我收下。”乔连连哽咽着道。   虞非城这才露出会心的微笑。   不远处,清平郡王府的书房里,正在清点宾客礼单的季云舒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随身侍卫在旁边担忧的问,“郡王不会是伤寒了吧。”   季云舒摆了摆手,“不碍事。”   鼻子没有堵塞,也没有发冷,应当不是风寒。   也许,是有人在想他了吧。   男人看了一眼连心院的方向,愈发快速的清点宾客礼单,只希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   却说这连心院里,嫁妆才送了两个。   虞非城为乔连连递上了一块帕子后,便站到了一旁。   现在,轮到顾楼了。   “娘,我……”小顾楼回到家第二天就被姐姐骂了一顿,问他为什么要送个破骨哨,把人吓得半死,他才知道送错了东西,这会正内疚,“娘我错了,我不该送你骨哨的,是我欠考虑了。”   乔连连含笑,“没关系,怎么都是你的一片心意嘛。”   顾楼这才振奋了些许,甩着头道,“娘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送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说着,他把手里又宽又大的匣子塞到了乔连连手里,紧接着后退两步,姿势标准的站在了哥哥虞非城的身边。   小直男的脑回路能回到正轨上?   乔连连将信将疑地打开了匣子上,只见里头平静安详地躺着一把又宽又长的九连环大刀。   也许是使用太久,这大刀上充满了划痕,还有些若有若无的腥味窜至鼻尖,让人闻着多少有点不适。   “啊。”虞非鹊尖叫了一声,“小胖子,娘大婚,你居然送了一把刀,你疯了。”   “我没有,我这是深思熟虑的。”顾楼一脸严肃,“这把刀伴随了半年,跟着我上阵杀敌,你看上面的划痕,都是砍到坚硬的骨头,又或者石头上留下的痕迹。”   这是他最心爱的刀,是他日夜不离手的保命工具。   现在,他把它送给娘,希望它能保护娘平平安安,人生顺遂。   顾楼想着念着,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他把自己给感动了。   然而对面的乔连连却颇为头痛的挑着半个眉毛,一旁的虞非鹊更是几乎跳脚。   大婚添妆送个刀,顾楼简直是个憨憨,欠揍,欠收拾了!   偏在这时,虞非城又似笑非笑的补了一句刀,“楼儿,你这刀上味道有点重啊,怎么回事。”   “当然是杀的人太多了,留下的血腥气啊。”顾楼憨笑着道。   乔连连立马将匣子搁置在双腿上,松开两只手,捂住了耳朵。   然后下一瞬,整个连心院被一声尖啸充斥。   “小胖子,我要打死你。”姐姐虞非鹊发了神威,追着顾楼满院子的跑。   李春花有些担忧,乔连连却十分淡定,“不管他们,继续。”   虞非钟捧这匣子也捧了大半天,如今终于轮到他了,小家伙眼巴巴地送了过来,“娘,添妆。”   也是个言简意赅的。   乔连连打开匣子,里头放着一柄小小的匕首,通体雕龙刻凤,还镶嵌了几块红宝石,颜值是绝对的高。   她放下匣子,把外鞘拔出来,就看见了森冷的墨色刀刃。   “这……这是玄铁匕首?”乔连连迟疑着问。   虞非钟笑着点了点头。   受时代局限,大虞王朝的刀剑多是铁制,时间长了容易生锈,也会断裂。   但玄铁不一样,它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材料,许多年才能得一块,一般会被打造成利刃,轻可吹毛短发,重能劈山砍石,乃是习武之人的抢手货。   别的不知道,反正虞非城和琴知的眼神一瞬间火热了起来。   但这是小钟儿给乔连连的添妆,他们便是再感兴趣,也绝对不会开口的。   “娘,给你留着保护自己。”虞非钟乖巧地道。   看看,同样是送武器,顾楼那个缺心眼送的是臂膀长的煞气九连环大刀,虞非钟送的却是巴掌大小的精美玄铁利刃。   哪个缺心眼,简直一目了然。   乔连连含笑将匣子关上,为小儿子的聪慧连连点头。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顾楼的一声惨叫,原来是虞非鹊抓到了弟弟,将他按住就是一顿打。   乔连连含笑看着。   这姐弟俩关系好,又都是知道分寸的,便是打闹也不会过分,别看顾楼现在叫的惨,等会过来就会发现,他连一块伤都没有。   “好了,下一个。”乔连连看向了最小的闺女。   这个肉嘟嘟的孩子已经有些困了,揉着眼睛,抱着一个小匣子站在最远处。   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她才睁大眼睛,蹬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娘,娘,给娘的宝贝。”   乔连连慢慢地打开了匣子。   然后,她再次被闪瞎了眼。   【作者题外话】:让票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阿门 第370章 大婚当日   身为家里的老幺,同时又是最受宠爱的孩子,小歌儿从不缺钱。   但也仅仅是不缺钱而已。   真要让她拿现金白银的,她一个小姑娘还真没有。   所以当看到匣子里堆放的一排金兔子,乔连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歌儿。”她颤巍巍地问,“你这是,哪里来的?”   几个孩子送的礼物,一个比一个惊艳,一个比一个出乎意料,乔连连感觉自己又惊又喜,心脏都快负荷不住了。   虞非歌倒是没觉得什么,歪着小脑袋,甜甜地道,“是从爹爹金库拿的。”   爹爹?   乔连连挑了挑眉,季云舒已经把清平郡王府所有的库房钥匙都交给她了呀,这些时日并没有开启过。   难道是以前给的?   “哦对,不是爹爹,是太子爹爹。”小歌儿突然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   乔连连顿时一怔。   太子。   不得不说,这几个孩子爱憎分明,一个个对太子不冷不热,宁肯叫季云舒为爹,也不肯叫太子爹。   听说几个大的每次看到太子,都是行礼叫殿下的,弄得太子既无奈又愤怒,却又发不出来火,只能甩袖离去。   也就虞非歌年纪小,被哄着勉强叫了句太子爹爹。   季云舒是爹爹,亲爹是太子爹爹。   区别可见一斑。   乔连连倒是没想到,被几个孩子冷待的太子,居然能对小歌儿如此大方,开了金库让她随便拿。   “前几日是娘她的忌日。”虞非城的轻言轻语为乔连连解了惑,“小歌儿耍了心机,那日在太子殿下下朝路上哭的格外惨烈,太子殿下几次哄而不得,便开了金库任她挑选。”   结果这丫头便选了这一排的金兔子。   当时虞非城还纳闷,向来吃喝不愁的小歌儿怎么忽然那么财迷了。   今日才知道,原来都是为娘选的。   没错,乔连连的年岁,按照大虞王朝的年历表,应当是属兔子。   乔连连很少留意这个,只有半年前跟李春花闲谈时说了两嘴,没想到在旁边默默吃糕点的虞非歌就记住了。   当真是个聪明又有心的孩子。   乔连连低下头,摸了摸小歌儿的脑袋,又在她莹润如玉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娘喜欢歌儿送的礼物吗?”小家伙歪着脑袋问。   乔连连顿时笑了,“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她的孩子送的,都是顶好顶好的东西。   不管是城儿的一沓地契,鹊丫头的夜明珠,还是小楼儿杀气凛凛的九连环大刀,亦或者是小钟儿的玄铁匕首,还有小歌儿的一排金兔子。   好或者坏,惊讶或者惊喜,都是孩子们的心意。   当天晚上,乔连连看着桌子上整整齐齐的五个匣子,甜蜜的笑着睡了。   大婚将至,她原有些不安,但五个孩子用行动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   现在,她很平静,甚至有点期待。   很快,五更天到了。   李春花三更天就起来了,自己收拾好之后又把一众小丫鬟们给叫起来,虽然天还没亮,但整个连心院里一片灯火通明。   乔连连被叫醒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刚刚入睡,有些纳闷的问,“春花,怎么还不熄灯睡觉?”   李春花“噗”地笑出声,“姑奶奶,这都五更天了,快点起床沐浴换衣,不然来不及了。”   乔连连的脑袋一瞬间“嗡”了起来。   真的开始了。   等了数个月的婚礼,终于要开始了。   沐浴换衣是最基础的,好在现在天气很暖,李春花又安排的妥当,早就有小丫鬟烧好了热水,乔连连只需要在热水配好之后脱掉裘衣,把自己埋进热水中就好。   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有人补热水,有人撒花瓣,还有人帮忙搓洗肌肤。   等出浴的时候还有人裹着细棉被在旁边等着,乔连连一出水就被棉被裹上,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寒冷。   大虞王朝的人多洗澡少洗头,原因是头发浓密细长,不好打理。   但大婚之日头也是要洗的,连带着的,就要多上一项吹干头发的漫长活计。   乔连连洗个澡也才用了盏茶时间,可她头发吹干就用了半个时辰。   等穿好嫁裳,天色已经大亮了。   清平郡王府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有客人过来了。   首先到的是刘家人,刘老夫人带着刘大夫人和刘二夫人,笑眯眯的来给乔连连做全福夫人。   刘老夫人夫婿在世,两子皆有出息,就连孙子都是京城翘楚,来给乔连连当全福夫人是绰绰有余的。   等给乔连连梳好了头,上了凤冠,刘老夫人拍了拍这个义女的手,给她上了添妆。   乔连连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几个丫鬟倒抽一口气的表情就知道价值不菲。   刘老夫人在旁边乐呵呵的,倒是不以为意。   乔连连做了刘家的义女,虽然没办法如亲生崽,但怎么说也是一条船上的了,刘家对自己人一向很大方。   又过了一会,端王妃并瑞王妃携着将军夫人也来了。   她们是早就送过添妆的,这次来就是闺房里凑热闹。   原先刘老夫人不怎么说话,闺房里还有些寂静,等端王妃一到,她那爱说爱笑的脾气,当即就让整个房间里活泛了起来。   接下来陆陆续续到的都是乔连连的亲朋好友。   如韩兆韩暮父子,江白隐,柴克己等等。   乔连连想招呼一下他们,结果凤冠太重,人又起的过早,坐在那里已经足够有气无力,说句话简直要了老命,只能摆了摆手,让虞非鹊代替她招呼人。   大闺女人伶俐外向,说起话来也一套一套的,和另一个活泼的端王妃一唱一和,把所有人逗得哈哈大笑,整个连心院里一片欢欣鼓舞,笑声连连。   要说唯一不大高兴的,就正主乔连连了。   因为她有点渴,还有点饿。   偏偏嫁裳繁复,为了规避出恭,她不能吃也不能喝。   一上午下来,人都憔悴了不少。   乔连连有心叫李春花过来给自己投喂口蛋糕,哪怕是个白馍馍也行啊,可李春花操心整个院子里的事宜,实在是太忙了,竟把她这个正主忘了。   乔连连简直欲哭无泪。 第371章 嫁妆   眼看着晌午时分要到了,季云舒要来接亲了。   连心院里凑热闹的女人们全都笑着冲到了院门口,想看韩兆等人为难清平郡王。   闺房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乔连连咽了口唾沫,正想去哪里蛰摸点吃的,就闻见一阵小米粥的香味。   她猛地抬起头,正看见刘婶子端着个小碗,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用鬼鬼祟祟形容一个老人好像不太合适,但她左看看右看看的神情,真的跟做贼无异。   等确定闺房里没有一个人在后,老太太松了口气,一路小跑到了乔连连的跟前,“饿了吧,小乔。”   乔连连拼命眨眼。   她不能点头,因为凤冠太重。   幸好刘婶子看懂了,舀起一勺小米粥,喂到了乔连连的嘴边。   乔连连长大了嘴,“嗷呜”一口,把一勺的小米粥吞的干干净净。   她从来没觉得小米粥美味过。   但这一刻,这一碗小米粥,让她吃出了山珍的味道。   “别着急,慢慢吃。”刘婶子慈祥的笑了,“放心,婶子喂你。”   乔连连眨眨眼,一口又一口的吞着小米粥。   不知道是粥太热,雾气迷蒙了她的双眼,还是妆容化的不太得当,总之她鼻子有点酸,也险些掉泪。   虽然京城刘家是她名义上的娘家,但比起那些令人倒抽凉气的金钱,这一碗小米粥,才是雪中的碳,无价的瑰宝啊。   刘婶子,才是她心底上真正的娘家人。   乔连连咽下最后一口粥,平复了下心情,道,“婶子怎么来了?”   昨日,当告知安阳郡刘家人自己明日便要大婚的时候,刘婶子惊讶极了,一直反复搓自己的身上,想找出来点东西给小乔添妆。   可搓来搓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刘婶子特别心灰意冷。   乔连连安慰了刘婶子一番,又告知她记得来吃席,便回了连心院。   谁能想到,刘婶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还端来了一碗救命粥。   “婶子当年也是出嫁过的人。”刘婶子捧着空空如也的白瓷碗,笑眯眯的,“虽然没你这般凤冠霞帔,但该有的历程还是有的,当年我娘给我偷偷喂了饭,才勉强撑过了拜堂,我想你没有娘在身边,其他人也未必记得,便过来给你喂口饭。”   真金白银,比不得一番真心。   乔连连眼角含泪,笑着道,“多亏了婶子,不然我今日拜堂时恐怕要饿昏了。”   “呸呸呸,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今日是咱们小乔大婚的日子,一定要顺顺当当,平平安安。”刘婶子在旁边念叨了几句。   下一刻,外头传来了鞭炮的动静,原来是季云舒进院子了。   刘婶子没再停留,端着碗离开了。   乔连连眨眨眼,让自己尽快恢复了冷静。   “新郎来接新娘子咯。”端王妃在院子里大喊。   乔连连艰难的扭过头,瞄了一眼,就看见季云舒穿着一身大红衣袍,头戴镶金双耳乌纱帽,身上还横跨了一个大红花。   明明这种在其他男人身上略显浮夸的装扮,穿戴在季云舒身上却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红色衬的他肌肤如玉,唇红齿白,乌纱帽又让他精神奕奕,压住了一身的燥红。   这个男人,当真是丰神俊朗,俊逸潇洒,公子无双。   乔连连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端庄的坐在床榻上,两只眼睛里全都是迎面走来的季云舒,以及满满的温柔。   她却不知,一步一顿的季云舒看见她时,也是满心的惊艳。   乔连连性子淡,平日里衣服也都是些杏色青色,最浓郁的是一件深紫色的裙裳,还是季云舒给买的。   她甚少穿浓郁颜色的衣裳,总是嚷着不合适,便连试也不愿试。   可这一刻,看着穿着凤冠霞帔的女子,看着一堆红艳艳里的秀气娘子,季云舒打从心底的惊艳。   他的连连甚美,这一刻,尤其美。   热闹哄哄的闺房里,两个人全都盯着彼此,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   那些大叫起哄和欢笑,仿佛被屏蔽。   两个人全都进入到了异世界,对方的一举一动被放大,乔连连能看得见季云舒微勾的嘴角,季云舒也能看到乔连连眼底的晶莹。   好大会子,直到端王妃的尖叫声响起,两个人才从异世界跌落回了真实世界。   “别看了别看了,知道你们恩爱,但是吉时不能耽误啊。”   季云舒和乔连连对视了一眼,彼此粲然一笑。   吉时还有点远,但接下来的事倒是刻不容缓。   聘礼昨日已经走过流程,现在新娘子出嫁,开始走嫁妆了。   在大虞王朝,普通人家嫁女是十二抬嫁妆,有钱点的二十四台,有身份有地位的三十六台。   但抬数只是给人看的,如果是一个空箱子,上面只摆了一块玉如意,那也算作一台。   所以真正的嫁妆如何,只有新娘子自己清楚。   乔连连不想出风头,便吩咐人装了二十四台。   只不过她这二十四台,金银细软结结实实的装了十台,家具瓷器装了八台。   剩下六台,五个孩子的东西一人一台,圣旨单独装了一台。   不仅如此,这圣旨还放在了第一台的位置,如此一来不仅彰显了“赐婚”的荣耀,还隐晦的拍了老皇帝的马屁。   如此鬼黠的点子,是虞非鹊出的。   乔连连笑着默认了。   未时,这二十四台嫁妆,被一群人抬着,送到了长公主府。   一群人又闹哄了一阵子。   在酉时,由韩兆背着乔连连,送上了八抬大轿,刘老夫人受茶,将乔连连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   “来人,起架。”有人在旁边扯着嗓子大喊。   八个大汉一搓手,不费力气的将轿子,连同轿子上的乔连连给抬了起来。   “回府。”那人继续喊。   轿子动了起来,要将一个女人从娘家接到夫家,在黄昏时刻拜堂,在天黑时刻入洞房。   乔连连面色有些羞红,即使早就知道这些流程,也看别人出嫁,但当自己真正处在其中的时候,人的情绪就不由控制了。   她咬着下唇,面上正升腾起绯红之色,突然轿子猛地停顿,一道声音在前方响起,“去季家,清平郡王姓季,这拜堂,自然也要去季家拜!” 第372章 洞房花烛   听声音,好像是季昌荣。   乔连连没想到这个人那么执着,都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死心,竟然拦在了八抬大轿上。   难道他以为,这样就能使季云舒屈服了?   果不其然的,季云舒面色很阴沉,但这是他跟连连的大婚之日,不想搞得太难看,所以还是压着情绪道,“让开。”   季昌荣寸步不让,“我已经在季家为你布置好了一切,只要你过去,就可以拜堂。”   乔连连顿时笑了。   难怪季家敢来拦截八抬大轿,原来是一切都布置好了。   “云舒,季家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过去拜堂。”季昌荣没得到回应,语气逐渐偏向威胁,“这大喜的日子,你也不想弄得太难堪吧,我季家倒没什么,不过是想让不肖子孙回去祭祖,可你呢?你娶的夫人呢?你忍心让她的大婚日留下瑕疵?”   竟然还拿她来威胁季云舒。   乔连连气的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几乎要忍不住拽掉盖头和凤冠,伸出头大喊一声“没事我不怕”了,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冷笑。   “怎么,季大人不在朝上同皇爷爷讨论边疆倭患,竟然来这里为难一个小女子,莫不是边疆的倭患,不值得季大人为之思考?”   却原来是虞非城,隐忍了好一阵子,终是压不住,冷冷的站了出来。   在他身后,是几个同样表情不忿的弟妹。   季昌荣皱了皱眉头。   身为十大世家的家主,他是不惧虞非城的。   可就这么得罪了一个潜力无限的皇长孙,他也不愿意。   所以略一思附后,他温声道,“让皇长孙担忧了,倭患的事已经有了处理结果,现在老夫是在处理家事,不方便谈公事。”   所谓家事,便是一姓之人的事情。   虞非城虽然和乔连连情同母子,也称呼季云舒为爹,可到底本命还是姓虞。   众目睽睽之下,季昌荣这个老狐狸竟然拿姓名说事,让虞非城的脸一瞬间阴冷了下来。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旋转了五种可以摧毁季家的谋算。   竟然在他娘出嫁的时候捣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过季昌荣人品虽劣,手段却老辣的紧。众目睽睽之下他拿姓名说事,叫虞非城一时间没了继续为乔连连出头的理由。   但他也不肯就此退去便是了。   眼看着双方逐渐僵持,乔连连有些着急,单手放在了盖头边沿,准备随时拽下来去跟季昌荣理论——儿子为了保护她站了出来,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好在此时,又一道声音扬起。   “季昌荣,他们可是要去我公主府拜堂的,皇兄还在府里等着,怎么,今天你要跟老虞家抢人?”   却原来是长公主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无双长公主人有气势,说的话也气势十足,季昌荣当即就怔在了原地。   长公主,老皇帝,虞家。   这可不同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皇长孙,一个一个的,都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我没有……”他有心辩解一两句,但又不怕换来长公主愈发猛烈的攻击,只能强行把话憋了回去。   早就预料到长公主会来参加喜宴,所以他特意选在新娘子刚出门的时候,防止撞见长公主。   结果他在算计,长公主也在算计,直接把宴客地点定在长公主府不说,还直接把老皇帝给请来了。   季昌荣没了办法,垂下头颅,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长公主冷笑一声,“没话说就滚吧,吉时不能为你耽误了,来人,起架。”   八抬大轿再次动了起来,不知道谁放了鞭炮,为一对新人送上祝福。   乔连连微微一笑,放在盖头上的手落回了身畔。   她之前还一直纳闷,为什么季云舒不让她在刘家出嫁,偏让她在清平郡王府出嫁,还选择了长公主府宴请宾客,做成婚府邸。   原来是防着季家啊。   可怜季家家主舍弃一张老脸,特意来众人跟前威胁亲子,试图转圜两方关系,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仅没能和亲子关系缓和,反而再无破冰的机会。   很久很久以后,季昌荣才想通。   如果他能在季云舒成婚当日送上一份礼物,一份祝福,也许两个人之间关系会逐渐变好。   如果他一开始不为了追求所谓的真心,好好对待无双,也许一家人就不会是这种局面。   但遗憾的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长公主府。   乔连连的朋友去的清平郡王府,季云舒的亲朋好友来的则是长公主府。   世家的力量终究是绵长的,长公主的号召能力也出乎意料的强,公主府的客人比请清平郡王府里的客人多了三倍不止。   因为距离不算远,筵席便在公主府一同举办了。   端王妃等人就跟在八抬大轿后头,等轿子一落,便凑在公主府门口看热闹。   “新娘子落地,先踢轿门。”那长长的声音继续喊。   乔连连一愣神的功夫,轿子的门就被恰到好处的力量给踢开。   紧接着,便是一个红色的绸带头伸了进来。   乔连连紧紧攥住,跟着唱喊声,感受着绸带那头传来的力量,一步步走出了轿子。   因为盖了盖头,乔连连眼前一片通红,什么都看不清。   唯一能看见的,便是旁边各不相同的鞋子。   粉的,黑色,藏青的。   乔连连一边数鞋子,一边跨了火盆,过了门槛,进了正厅。   接下来的事,她有点记不清楚了。   只知道拜了天地,拜了老皇帝和长公主,又对拜了一次,便被送进了洞房。   天色昏昏沉沉的,老皇帝喝了茶便回皇宫了,留宾客在公主府里吃酒欢呼。   季云舒是要在外头陪客人的,饶是他分高位重,手握强权,但在大婚日,还是要被众人取笑,调闹。   等他推脱掉众人,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洞房的时候,乔连连已经快吃饱了。   别人家新娘戴着凤冠霞帔静待夫君,她倒好,没心没肺似的又吃又喝,让雅知喂了她半碗鸡蛋羹。   “夫人,你咋一点都不紧张呢。”雅知傻乎乎的问。   乔连连但笑不语,一脸沉稳,好似胸有成竹。   可等到季云舒一推门,两个丫鬟大喊“见过郡王”的时候,她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乱了。   【作者题外话】:你们想看啥,嗯?啥,开车~~这玩意吧,还是进群看吧。 第373章 小孩听墙角   浓郁的酒气袭来,伴随着的是踉跄的脚步声。   雅知和琴知齐刷刷的半蹲着身子给新姑爷行礼,“见过郡王。”   季云舒摆了摆手。   琴知和雅知了然的退出屋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连连仿佛听到了两个丫鬟捂着嘴偷笑的声音。   笑……笑什么笑。   乔连连的脸罕见有点红,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突然后悔刚才吃的有点多,现在有点口渴,要是能喝点水就更好了,酒也行啊。   她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男人已经走到她跟前,看着晃眼的红盖头,低低一笑,发出一声缱绻的呼唤,“连连。”   季云舒叫过她很多次,每一次都是这种略压低几分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深情和爱恋。   可乔连连居然才发现。   她再次抿了抿嘴,只觉得心底有什么闸门被打开了,源源不断的浓热滚出心田,滚到五脏四腑,滚到四肢百骸。   “连连,我要挑盖头了。”季云舒浅笑着道,“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准备好脱离通红的视线?还是准备好……做他真正的妻?   乔连连忍不住的想。   下一瞬,红艳艳的盖头被挑开,洞房内的一切映入眼帘。   大红的喜烛,滚落的烛泪,被吃到七零八剩的菜品,还有……莹莹而笑的他。   乔连连的视线顿住,像是被点了定身穴似的,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季云舒发现,今晚的连连有点好玩。   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秤砣并红盖头扔到远处,带着袭袭的酒气走至乔连连面前。   “连连。”他再次深情呼唤了她的名字,“今天晚上,你终于真正属于我了。”   虽说两个人不是第一次成亲,但之前拜堂的是公鸡,两个人也没有相知,在季云舒心里着实不配叫第一次成婚。   对乔连连来说,之前那个女人不是她,也不算第一次成婚。   今时今日今次,才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婚礼。   乔连连仰着头,看着男人俊逸的面庞,感受着他吹出的酒气,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喜欢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以前看到别人喝酒,偶尔酒气吹到自己脸上,乔连连都要嫌弃的掩盖住唇鼻,可现在,感受着季云舒的呼吸,她却觉得,原来男人微醺的酒气这么迷人。   没有一丝丝臭气,反而让乔连连都有些熏熏然。   以至于季云舒突然低头吻上来的时候,乔连连都没有打算反抗。   唇齿相交,口水流连,呼吸打在彼此的唇间,睫毛刷锅彼此的脸颊。   尽管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吻到彼此,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沉沦了。   等乔连连稍稍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罗衫半解,肌肤泛红,春意盎然。   “连连。”低沉暗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充斥了满满的情愫。   乔连连刚恢复了一点的神智,再次抛到了九霄云外。   迷迷蒙蒙中,只觉得有人拽掉了她的外衫,解开了她的肚兜,落下了大红的帐子。   清平郡王府的床质量是顶尖的好,必然发不出什么动静。   但长公主府里随手布置的床,质量未必就那么好了。   总之,外头躲着的几个孩子,全都听到了木头晃挤的声音。   “爹爹和娘在干啥?”小歌儿托着腮,呆呆的望着窗户,“歌儿想娘了,歌儿想找娘。”   “嘘,不能找。”虞非鹊拉住了妹妹的小手,防止这孩子突然喊出声,“爹和娘在办一件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大事。”   “啊?”虞非歌很是惊讶,“有多重要啊?会要命吗?”   虞非鹊沉思了片刻,觉得自己回答不出来,于是看向大哥。   虞非城嘴角抽了抽,亲妹妹总共是把各种难题抛给自己。   哎,谁让自己是大哥呢。   他抿了抿嘴,一脸严肃的看向最小的妹妹,“没错,是一件要命的大事儿。”   也许过几日,娘就会生个小弟弟小妹妹出来。   那可不是要命的大事儿么。   虞非城对自己的回答感到非常满意。   却忽略了小歌儿突然青紫的脸。   “要命,那歌儿要去救娘,歌儿要保护娘。”小姑娘突然握紧拳头,站起来就要往屋子里冲。   虞非鹊大惊失色,赶紧手脚并用的抓住小歌儿,又给了三个兄弟一个眼神:快,快,帮帮忙。   兄妹几个在这里听墙角本来就不太好了,要是突然爆发出点啥声音,把老爹给吓得损伤了点什么,可就造孽了。   以后娘会责怪他们的!   虞非城皱着眉头,试图给小妹妹讲道理。   虞非钟拿出一张帕子,打算捂住妹妹的嘴。   只有小顾楼反应最快,一把抄起奋力挣扎的小歌儿,撒丫子就往外跑。   这招真好使,小歌儿立马就不敢动了,乖乖缩在三哥怀里,又白又嫩的小脚趾紧紧抓着鞋底,生怕三哥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甩成肉饼。   虞非鹊笑了一声,很快想起什么,又捂住了嘴,贼也似的溜了。   虞非城和虞非钟这对闷葫芦兄弟俩对视一眼,双手负在身后,悠悠哉哉的离开了这个院子。   刚开始他们还怕爹娘有点尴尬,后来木头晃挤的声音告诉他们,是他们想多了。   唔,看来小弟弟真的不远了。   乔连连却浑然不知屋内的春光早被外头几个孩子听去,更不知小歌儿担忧了一整夜,一会怕娘出事儿,一会又怕三哥再冲进来,辗转反侧,一夜都没睡好。   这一夜,风起云涌。   这一夜,春光明媚。   这一夜,起起伏伏。   这一夜,不知倦怠。   乔连连是被雅知和琴知唤醒的。   两个丫鬟在旁边叽叽喳喳着,“王妃,快起床了,要去给长公主奉茶的。”   “王妃,婆媳关系很重要的,奉茶要是晚了容易有影响。”   “王妃,沐个浴吧,可以缓解疼痛。”   最后一句话,叽叽喳喳的女声忽然变成了男子低沉的声音。   乔连连一扭头,就看到季云舒穿着一身深紫色长袍,精神奕奕的望着她,眉目里都是笑意。   缓……缓解疼痛?   这话不说不打紧,一说出来,她忽然感觉到一股撕裂的痛楚。   记忆逐渐回笼,乔连连想起这男人昨夜的不知倦怠和生龙活虎,顿时恼的两颊飘上红霞,顺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作者题外话】:你们要的,小车车~~~~~嗷呜,先放出来,看看,你们先看着~~~ 第374章 长公主的见面礼   季云舒摸了摸鼻子。   他明明是在关心夫人,怎么得到的不是害羞带怯,而是恶狠狠的一眼呢。   果然他的连连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王妃,王爷说的没错,沐浴真的可以缓解疼痛。”李春花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面带笑意道,“洗澡水早就备好了,沐浴梳妆吧。”   乔连连的脸红的愈发厉害了。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毕,天色刚好大亮。   乔连连穿着一身新妇的红装,和季云舒一起,给长公主敬茶。   双方都在一个院子里,走路也不用太久,不过盏茶时间就到了长公主的院子里。   乔连连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是第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来这里。   她半垂着头,跟在季云舒身后,进了正厅。   长公主已经收拾完毕,穿着一身深红色的长袍,坐在正中的位置上,似在等待,又似在回忆。   当看到肩并肩的一对新人时,她长叹了口气,双目迷惘,神态怅然。   曾几何时,她也穿着红装,和心爱的儿郎一起,走进深院高墙,温柔的对公婆奉茶,欣然接受接下来的一切生活。   她心存美好,她展望未来。   但生活狠狠泼了她一盆水。   有很多时候,长公主都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没有执着所谓的真情,而是选择了那个一直温柔待己的人,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但真实的生活就是如此残忍,她做了错误的选择,于是半生都在为错误的选择付出代价。   时间……过得真快啊。   长公主再次叹息一声,双目聚焦,落在了乔连连的身上。   新妇年纪不大,才十九岁,正值美好青春年华,肌肤饱满不说,人也活力十足。   此刻,她半垂着头,白皙的面颊上挂着一片柔粉,一看便知饱受夫君疼爱。   多么令人艳羡。   不止是年龄,还有那份和夫君之间的情感。   “母亲。”   夫妻两个行了礼,却久久得不到回应,季云舒不忍乔连连久蹲,忍不住出声提醒长公主。   “哦?”长公主回过神,微微一笑,“云舒知道疼媳妇了。”   她是个很严肃的人,至少在乔连连心中是如此。   谁能想到,大婚第二日,她居然对季云舒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乔连连忍不住微微一笑,季云舒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许多。   很好,长公主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起来吧,昨天应该挺累的。”长公主一语双关,“大家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便不必拘束,我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有话直说便好,我不喜欢藏着掖着。”   身为大虞王朝帝王的亲生妹妹,有权有势还有个能耐的大儿子,长公主的确有直来直去的资本。   她的一生本该十分美好。   但却葬在了一个男人的手里。   “多谢母亲体谅。”乔连连耳朵一红,面上却还算镇定,对着长公主轻轻一福,端了杯茶送到了她跟前,“给母亲敬茶。”   长公主接过茶盏,象征性的喝了两口,便让人接走了。   “这是我成婚时的东西。”她从张妈妈手里取过一个匣子,“虽说款式可能不如当下新颖,但东西都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话奥东西,也有些是御赐的,如今一并给你了吧。”   乔连连伸手接过,只觉得沉甸甸的,要不是她本身就大力,就凭借这副虚弱的身子,有可能都接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将匣子抱在怀中之后,乔连连仿佛看到长公主赞许的目光。   难道整了个重匣子就是为了测试她体能好不好?   乔连连一边对长公主道谢,一边开始胡思乱想。   “看看吧,看看喜不喜欢。”长公主忽然道。   乔连连一怔。   当面拆人家给的见面礼,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但长公主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不从,只能将匣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打开这古朴的木匣。   匣子不大,约莫三尺见方,按照常识,里头东西应该不多。   可打开之后乔连连才知道自己错了。   现在的匣子制作工艺不精湛,外头看着很大,打开里头却很小,很多容量都被匣子本身的木头厚度占去了。   长公主赠的匣子却不一样,匣子本身的木头十分薄,伸手敲敲还能听到一股中空的声音,仿佛这只是一层木板。   但要是因此认为这个匣子很脆弱,那就大错特错了。   以乔连连的手劲,暗暗地捏了一下这匣身,居然纹丝不动,十分坚硬。   看来材质应该很特殊。   乔连连心底升起莫名的滋味,将目光放在了匣子里头的物什上。   这是一匣子的首饰。   诚如长公主所说,样式款型都有些落伍了,但上头镶嵌的东珠,红宝石,却都幻美如新,价值不菲。   乔连连数了数,一共十八件首饰,有不戴任何饰物的纯银簪,也有华美不凡的孔雀簪,而且新旧程度也略有不同,越是朴素的款式就越旧一些。   这十八件首饰不像是一起置办的,倒像是一个人从一岁开始,到十八岁的生辰礼物。   如果是这样,那这一匣子的饰物的意义就太沉重了。   乔连连猛地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向长公主,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倒是长公主,瞧出来她的聪慧,微微一笑,“是的,这的确是我十八年来收到的礼物,我已经二十年没翻开他们了,前几日忽然找到,想着风格太年轻,已经不合适了,便赠予你戴,你若是不喜欢,便溶了做你喜欢的款式吧。”   溶了?   乔连连岂敢。   她捧着一匣子首饰,露出笑容,“母亲说笑了,这首饰乍一看款式古朴了些,但要知道饰物这种东西流行的就是一个圈,现在看着不流行,等过上几年说不定就又转回来了,到时这些饰物就是最应季的饰品。”   说着,她合上了匣子,“多谢母亲的礼物,连连很是喜欢,连连也有礼物要送给母亲。“   一旁的琴知雅知立即上前,一个为乔连连接过了匣子,一个则递给了她另一个匣子。   别的不说,这婆媳两个倒是心有灵犀,默契的用了匣子装礼物。   乔连连微微一笑,把自己制作的护肤品呈了上去。 第375章 公主要和离   自制护肤品,说起来容易,其实挺难的。   但你要觉得它很难,做起来就会发现,还算简单。   至少对乔连连来说是如此。   用甜杏仁油加蜂蜡融化,再加入玫瑰中提取的精油和水,搅拌到一起等待凝固,就是简易版的雪花膏了。   比起这个时代用滑石粉和铅粉制作的伤脸护肤品,这雪花膏还算不错。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保质期太短了。   但没关系,经常替换就行了。   同样的方法还可以制作唇膏,只需要替掉精油和水就行了。   蜂蜡加甜杏仁油的滋润可以很好地保护双唇,让粉嫩的唇瓣避免干裂受苦。   为了讨长公主欢心,乔连连还特意磨了点玫瑰花瓣粉加入其中,让唇膏变成了唇脂,颜色不会太过浓郁,却又能刚好的提一提气色。   “这是……什么?”长公主果然对粉色的口脂起了兴趣。   乔连连适时的介绍了一下,连雪花膏都提了两嘴。   长公主眼底的光芒愈盛。   是了,哪个女人对爱美相关的事情不感兴趣呢,冷漠如长公主在提及润肤,口脂,以及提气色相关的话题时,也会变得兴致勃勃。   “你说这个比胭脂润,还比胭脂好看?”长公主指着唇膏问。   乔连连点了点头。   长公主有点将信将疑。   她干脆道,“母亲要是不信,试试便是。”   长公主瞟了她两眼,叫了平日为她梳妆的丫鬟进来,用猪毛刷上了唇膏。   没有胭脂的鲜艳,但却更显日常,涂上后嘴巴又润又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天然的气色。   长公主对着铜镜左看右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唇膏甚好,本宫甚是喜欢。”   “母亲喜欢就好,这唇膏是自己做的,母亲若是想要,连连随时为母亲制作。”乔连连适时的秀了秀自己的大度和本事。   长公主眉开眼笑,点了数次头。   旁边的张妈妈有些感慨,多久没看见公主笑的这么开心了啊。   看来,郡王爷是娶了个好媳妇呢。   许是太开心,长公主罕见的留了乔连连饭,又说那洞房的院子给她们留着,以后想来住就住。   这算是抛出橄榄枝了。   乔连连尽数含笑应了,待长公主歇了午觉,才歇季云舒一并离开了长公主府。   大婚的礼仪已经完成,他们也该回清平郡王府了。   刚开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等走得远了,季云舒才握住乔连连的手,语带感动,“连连,谢谢你的用心。”   他知道,乔连连可以不用那么讨好长公主的。   一切都是为了他,一直刚硬无比的乔连连才会放下身段,主动讨好无双长公主。   “不止是为了你。”乔连连却抛给了他一对大白眼珠子,“母亲她屡次帮忙驱赶无理取闹的季家,便是为了这个,我也不能怠慢母亲。”   季云舒没说话,只含笑望着她,一双眸子深如寒潭,似要把她溺毙其中。   长公主府。   随着乔连连和季云舒的离去,他们带来的丫鬟小厮,还有几个孩子也一并跟着离开。   热闹了不过一天多的长公主府,再次陷入了平静。   长公主从得到唇膏的欣喜中走出,整个人再次陷入平静的落寞中。   “公主。”张妈妈心疼,忍不住打断她,“若是觉得寂寞,可以去郡王府跟郡王爷住在一起。”   她相信,有郡王妃,有那几个活泼闹腾的孩子,公主的日子一定不会寂寞。   “跟她们住在一起?”长公主苦笑一声,“我这鳏寡之人,还是别去凑热闹了,他们才新婚燕尔,我不能带过去晦气。”   “呸呸呸,公主这话说的。”张妈妈十分不赞同,“公主如今仍然是季家的大夫人,还是虞家的长公主,富贵无双的京城第一贵妇,怎么就鳏寡孤独了?”   长公主没说话。   身份上,她的确是季家的大夫人,至今没有跟季昌荣和离。   但她的心,早就荒芜了。   “公主……”张妈妈忽然小心翼翼的道,“公主,为什么不和离呢?”   长公主一怔。   和离吗?   最开始不愿意和离,是因为赌了一口气。   凭什么她要退让,要为外头的莺莺燕燕让位?   她就要恶心死季昌荣,恶心死那些想上位的妾侍和外室,让她们永远都只能排在后头。   后来时间久了,她才意识到,她不仅仅是因为赌气。   她的心里还存了一丝妄想,想着季昌荣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重新回归家庭,重新爱她和孩子。   堂堂大虞王朝第一长公主,愿意放下身份,放下骄傲,只为了等离家的夫君收心。   结果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她的人在憔悴,她的心也在枯萎。   她等不到了。   或者说,即使等到了,她也不想要了。   二十年,一个女人有多少个二十年呢?   而这二十年,又恰巧是她最美的二十年。   “张妈妈,你知道吗,二十年前的我有多幸福,这二十年来我就有多难过。”长公主梦呓似的喃喃,“三十年前,两个京城最优秀的男人陪在我身边,一个季昌荣,一个……苏青禾。”   再次念到这个男人的名字,明明就在唇畔,却用了很久才把他说出来。   长公主面容苦涩,“张妈妈还记得他吗?苏家,苏青禾。”   张妈妈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听到这个名字,她呆了片刻,艰难的点了点头。   “这些年,我无时不刻的都在想,如果当初选择的不是季昌荣,是不是如今的局面就会不一样。”长公主缓缓道,“张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变心了?我以前那么喜欢季昌荣,可最近两年,我忽然不想他,也不念他了。”   相反,她还是屡屡梦到那个已经消失了的人。   也许……她是变心了吧。   张妈妈在一旁颤巍巍的道,“公主,你这不叫变心,你这是认清了自我,季家那个人先不爱你的,你没有任何错。”   是了,以前季昌荣不爱无双,但无双爱季昌荣,所以她占着季家大夫人的位置不肯撒手。   但现在,季昌荣不爱无双,无双也不爱季昌荣了。   那为什么,还要占着这个破位置呢?   长公主霍然起身,艳丽无双的脸上露出几分执着,“张妈妈,我,要和离!”   【作者题外话】:有人想看长公主的故事吗,想看留言,顺便求个票票,爱你们哟。 第376章 老皇帝要反对   长公主要和离的消息在京城流传来的时候,乔连连正在给狗娃检查身体。   后天性的心脏病比先天性的要好治疗点,但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来说,依然是天大的难题。   单看刘二哥为了给狗娃治病治到倾家荡产就知道了。   要不是他最后狠心一搏,抵押了祖产来了趟京城,可能狗娃现在都要埋了。   小院里,乔连连把治疗心疾的药装在玉瓶里,交给了刘婶子。   “这几天狗娃的症状清减了不少,人也有肉多了,再好生将养上一阵子,应该就能好了。”她捏了捏狗娃的脸蛋,笑着道。   刘婶子含着泪点了点头。   一家人连祖宅都没了,就是为了这个孩子。   狗娃能好,是刘家上辈子存的福报,也是小乔妙手仁心,大方施救。   刘婶子眼眶通红,拉着刘二嫂要给乔连连下跪,被她生生阻拦了下来。   “婶子,二嫂子这是作何,咱们这样的关系,还需要这样生疏吗?”乔连连一边架着两个女人的胳膊,一边语重心长道,“你们要是执意这样,我可就认为你们跟我见外了啊。”   一番话说的刘婶子和刘二嫂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能慢吞吞的站起身。   乔连连气沉丹田,双臂用力,将两个女人给扶了起来。   站在门口的刘二哥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也不是没有同时扶过自己老娘跟自己夫人,可他这个大男人尚且吃力,结果小乔妹妹居然十分轻松,毫不费力?   这……这让刘二哥有点难堪。   他怎么连个女子还不如?   刘二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接下来几日在照顾狗娃的闲暇中开始抽空锻炼身体,还跟府里的侍卫大哥套了近乎关系,只为让对方教自己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   结果他这样殷勤,又让刘二嫂怀疑了上来,这段时间两口子一直都在忙碌狗娃的事情,也没时间亲热,更不知道他身体状况。   现在都要打拳要维持了……?   刘二嫂表示很难过,当夜就开始哭哭啼啼,刘婶子听了还以为刘二哥气自己婆娘了,怒殴了他一顿,表示自己绝会对当儿媳妇的靠山。   什么都没做只是想锻炼身体结果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胖揍的刘二哥流下了辛酸的泪。   当然这些乔连连就不知道了。   新婚三日,别人回门,她进宫谢恩。   季云舒虽说不是虞姓人,但到底是在皇宫里长大的,两个人又是奉旨成婚,进宫拜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也就是在这时候,乔连连才知道,自己的婆母,居然要跟季家家主和离。   金銮殿上,老皇帝扶着额头,跟季云舒诉苦,“你这母亲,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闹腾个甚?早两年我叫她趁着年轻和离她不答应,现在小辈都成婚了,眼瞅着下一代都要出来了,怎么突然就要和离了?她在闹腾些什么?”   乔连连瞟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面色微红,没有说话。   季云舒安抚老皇帝,“舅舅莫要气愤,母亲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道理?道理就是早不和离晚不和离,眼瞅着人到暮年了来和离?”老皇帝气愤不已,“这两年季昌宏正是被重用的时候,朕还要指望他出谋划策来整顿倭患呢。”   其实什么年龄和离不重要,老皇帝生气的是,以前不重用季家的时候,长公主抱着个季昌宏当金疙瘩,死活不肯和离。   这两年季昌宏带着季家逐渐繁荣,人也在朝堂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居然说和离就和离?   这不是把刚烤熟的鸭子送给别人吃么?   素来精明的无双长公主,居然也有犯蠢的时候!   “你跟你母亲说,不能和离,要和离也得过两年,现在闹个甚和离。”老皇帝揉着太阳穴,叮嘱季云舒,“若是她再闹腾,你就说不给她抱孙子,我看她急不急。”   说完,还顺带瞟了一眼乔连连。   乔连连本来还挺不好意思,待听到后头,人逐渐平静。   季云舒还在委婉的敷衍老皇帝,“舅舅放心,我回去就跟母亲好生商谈一番,看看母亲到底怎么想的。”   乔连连拽了拽他的衣袖。   季云舒回头,就看见自家夫人鼓足勇气,半垂着头道,“皇上,臣妇有话要说。”   嫁给了清平郡王,做了郡王妃,就有了二品的诰命身份,现在乔连连的自称也从“民”进化成了“臣”。   老皇帝倒是没想到,新婚妇人居然有胆子主动要讲话的,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点点头,“准了。”   乔连连深吸了一口气,静静道,“母亲与季家有二十年不曾往来,感情没有,纠葛也没有,这季家大夫人的位置名存实亡,都是京城百姓心知肚明的事情。如今难得母亲有了想要和离的想法,臣妇不敢妄自支持长辈大事,但也没有办法劝母亲收回心思,还望皇上见谅。”   嘴里说的是不敢妄自支持,实际上却是拐着弯的站了长公主。   老皇帝挑挑眉头,早就听说清平郡王娶的新妇是个厉害的,自己做了生意不说,还是个妙手神医,做了好些王妃夫人的入幕之宾。   简直是吹得天花乱坠,不似凡人。   但老皇帝何等身份,只当是一个有些小聪明的妇人,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就连赐婚,也不过是想要云舒这小子一个承诺罢了。   可如今,第一次见了这清平郡王妃,听到她一番看似不卑不亢,实则胆大妄为的话,倒叫老皇帝心底升起了点激赏。   过于胆小,缩在安全角落的小辈固然乖巧,引长辈欢喜。   但胆大博人,又不卑不亢的小辈,长辈也不一定不喜欢。   但老皇帝活了那么多年,才不会让一个小辈牵着鼻子走。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做出大怒的表情,“难道你的意思是,就该让长公主和离?你就不盼着你夫婿一点好?就想让他父母和离,让他过上无父无母的生活?”   季云舒神经一弹,条件反射的挡在乔连连跟前,刚想要说话,乔连连就开了口。 第377章 女主光环   “不管和离与否,父亲就是父亲,母亲也是母亲,和离了依然是父亲母亲,一纸和离证明并不能改变血缘关系。”乔连连一口气说完,表情看似淡定,实际上后背冒满了冷寒。   她突然有些后悔贸然为长公主讲话了。   支持归支持,站队归站队,回去私下里跟长公主讲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在一国之主面前讲这些话。   她一定是被二十一世纪女性离婚自由的思想支配了大脑,在不该大胆的时候胆大妄为了。   说人话就是,她上头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心底反复思量该如何描补,如何在不激怒帝王的前提下全身而退。   也正因为此,她没看到老皇帝眼底些微的笑意。   季云舒却是看见了,他长松一口气,正准备说话,结果嘴还没张,又被一个人抢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本宫甚是赞同。”   却原来是长公主不知何时进了金銮殿。   她明明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岁,又因为皮肤白皙,爱穿华贵的红色衣裳,整个人被衬的艳丽夺目,春口齿白,艳光逼人。   虽不够年轻可爱,却充满了熟龄女子的味道,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见过母亲。”   乔连连和季云舒一起见礼。   长公主冲她们摆了摆手,叫他们站好,然后大步走到老皇帝跟前,面对面道,“皇兄,什么叫做过两年再和离?我已经为季家耽误了二十几年,还要再耽误下去吗?”   “这……”老皇帝有些语塞,“当初是你自己不愿意和离的,如今你说和离就要和离……”   “你也说了是当初。”无双长公主昂起骄傲的头颅,“当初我不愿意和离,所以季家只能供着我,现在我想和离了,季家就只能被我像残羹剩饭一样丢掉。”   这是属于长公主的骄傲,也是她虞轻灵的骄傲。   老皇帝眉头紧皱,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灵儿,你不能这么任性妄为。”   “怎么?哥哥当初说过,一辈子都要让灵儿任性妄为,现在几十年过去了,当初说的话不作数了吗?”长公主歪着头轻笑出声,“如果哥哥不愿意宠着灵儿了,灵儿就用自己的办法让季家主动提和离,哥哥觉得,灵儿能办到吗?”   当年先帝薨逝,手里的底牌一分为二,一部分给了老皇帝,一部分给了最宠爱的女无双公主。   这也是老皇帝那么在意季云舒承诺的原因,他知道,妹妹无双的那部分底牌迟早落到季云舒手里,而他,要季云舒的忠心,要季云舒拿着这一半的底牌为虞家的天下做贡献。   现如今,无双拿着这份底牌来要挟他。   老皇帝愤怒,但随着一声“哥哥”,那愤怒又都化作了流水。   说到底,当年老皇帝能答应先帝底牌一分为二,一部分是因为无可奈何,另一部分也是因为兄妹情深。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他们一起吃过苦,一起流过血,无双还曾为救他放弃过性命。   他们之间不是普通兄妹可以比拟的。   老皇帝痛苦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到雍容华贵的无双,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十年前,看到了那个扎着双髻,蹦蹦跳跳的虞轻灵。   她声音如百灵鸟,叽叽喳喳,“哥哥,不要怕,灵儿陪你一起。”   她的手是那般软嫩,却为了他受尽苦楚,“有灵儿在,一定会帮哥哥得偿所愿。”   他们是那样的亲密。   几十年的岁月了,老皇帝几乎同所有的兄弟姐妹都翻过脸,唯独灵儿让他总想宠着爱着。   罢了,罢了。   宠都宠了几十年了,还差这几年吗?   老皇帝叹了口气,头发仿佛又花白了几分,“你想和离,就和离吧,但季家我不会帮你摆平,你自己想办法。”   无双公主嘟了嘟嘴,眼底溢起一片晶莹,但很快消失不见,“这个不用哥哥操心,我自己省的。”   她转过身,三两步下了高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快到秋季了,早晚温差大,记得添补衣服,你才大病过一场,要好好保重身体。”   老皇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长公主看了季云舒和乔连连一眼,两个小辈拜别了老皇帝,齐齐地跟着长公主往外走。   大约是心情不大好,长公主刚开始并没有讲话。   直到走出宫门,她才淡淡道,“你倒是个有心的,居然敢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帮我讲话。”   乔连连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讲话,当即道,“儿媳只是觉得,母亲并没有错。”   一句话,让长公主已经压下去的眼眶再次泛红。   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觉得她错了,所有人都想劝她不要,唯独这个才娶进来的儿媳妇支持她,告诉她,她没有错。   长公主有点想哭。   但人来人往,身后还跟着俩小辈,她不能哭。   她不仅不能哭,还要眨眨眼,努力维持出淡定的模样,“难为你有心了,不过下次还是不要跟皇上唱反调了,他年纪大了,脾气性子都不太好,我若是不在,云舒恐怕都保不了你。”   这是……在关心自己?   乔连连受宠若惊,点了好几次头。   她下次绝对不会再贸然讲话的,毕竟是一国之主,高高在上的威严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想象的,场面的严肃也超出她的想象,万一真被砍头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上辈子看电视,女主光环总是开的特别大,总是在逆境中一路顺风。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别人得罪权贵,可能是五十大板,可能是砍头抄家。等轮到她,就是欣赏,是越看越优秀,从不顺眼到极顺眼,顶多也就是一番话的功夫。   这,就是女主光环。   “母亲放心,儿媳知道了。”乔连连动了动肩胛骨,感受了下冰凉的后背,心底充斥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长公主没再说话,走在最前头,昂首挺胸,不疾不徐。   乔连连紧跟其后,也是同样的温和宁静,没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上头,不知什么时候,绽放出一圈明黄的光芒。   若隐若现,但始终都在。 第378章 季昌宏的爱而不得   过了老皇帝这一关,天下便再没人制得住长公主了。   她大喇喇地跑去季家,提出了和离。   季昌宏怔住了。   有些东西,你渴求了几十年都没求到。   等有一天,这个东西突然掉到了你的面前,你捡起来,会发现也许并没有那么想要了。   季家家主现在就是这种心理。   他表情扭曲,好久了才挤出一句话,“二三十年都过来了,无双,还是别闹了罢。”   他说她在闹?   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心底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这女人的心情啊,就像海水,涨潮的时候波澜起伏,可以淹死个人。等心情平复了,就一片死寂,任凭你在里头翻山搅海,也掀不起一丝波浪。   “我说和离,你听不懂吗?”长公主语气冷漠,“别逼着我休夫。”   普通女子休夫艰难,但她可是当朝长公主。   休个区区驸马,不在话下。   季昌宏的脸色青了,他两只手死死交握着,几乎是喊出声,“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要和离?”   “因为讨厌你再利用本宫的名头,讨厌你妄图利用我的孩儿,讨厌你那副嘴脸,讨厌你喜新厌旧的模样。”长公主咄咄逼人,说一句话便迈出一步。   堂堂季家家主被逼的连连后退,最后贴在了墙壁之上。   “季昌宏,以前是我对你心存希望,总盼着你回心转意,但我盼了二十多年都没盼回来,现在我不盼了,我要和离,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我总有方法能解决掉我们之间的关系。”长公主贴近他的面庞,声调温柔,呼气如兰。   但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冷漠残忍,透骨心凉。   季昌宏的内心翻江倒海。   他仿佛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嚣张任性的无双公主,看到了她同苏青禾嬉笑怒骂时鲜活的模样。   季昌宏的眼前一片迷蒙,岁月时空仿佛扭转,他一跃回到了过去。   那是三十年前。   十岁出头的无双还不是长公主,她穿着一身最爱的红裳,偷偷从皇宫中溜出来找他们玩。   彼时,他,苏青禾,虞轻灵,是京城最要好的伙伴。   他们一起偷鸡摸狗,一起翻墙爬树,一起下河摸鱼,一起去小巷子里吃五文钱一碗的馄饨。   不过,这些主要是苏青禾跟虞轻灵去做。   季昌宏是三个人里最斯文的,很多时候他都是被苏青禾强行拉着,拽着,拖去的。   理由是:我一个人被发现了要挨上一顿毒打,但有你在,就不会挨打。   是了,苏青禾是季家的表亲,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来季家寄住。   按说这种身份的孩子应该沉默寡言,应该内心自卑。   可他偏不。   他总是那样调皮捣蛋,那样别出心裁,吸引的季昌宏和他做了朋友,还被他引着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   其中一件,就是和公主交朋友,带着公主作乱京城。   哦,那真是不敢想象的生活。   季昌宏为此打开了新天地,也为此恋慕上了同样活泼机灵的无双公主。   只是,无双公主总是跟苏青禾嬉笑怒骂,总是跟苏青禾打打闹闹。   她的目光总放在苏青禾的身上。   季昌宏心底生妒,却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的用功努力,在诗词大会上绽放光彩,还夺得了当届科举状元,一举成为京城最有名的才子。   谁知苏青禾也不次于他,手脚功夫极为伶俐,同年夺得了武状元。   一文一武,京城两个最优秀的男子,全都伴在了无双公主的身边。   可没人认为她配不上,因为无双公主是那样的艳丽夺目,又是那样的备受宠爱,先帝将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几乎要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唯一的难处大概就是,谁最配得上无双公主了。   季昌宏能感觉得到,无双公主的眼里都是苏青禾。   但这个傻乎乎的公主不知道,他故意呵护备至,又故意展露风流,总算吸引了傻公主的目光。   同时,他还故意运作了一番,让苏青禾为苏家的事回了江南。   就在苏青禾离开的这阵子,他求得了赐婚,以雷霆之事准备好了各种婚礼事宜。   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   苏青禾回来,一向狡黠的男人眼底都是泪,低声下气的找到他,求他善待无双,善待那个调皮但心地善良的女孩。   季昌宏一一地应了,最后,要他永远的离开京城为交换。   苏青禾答应了。   他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京城,失去了踪影。   京城有人惋惜,有人感慨,也有人哀叹。   但都不重要了。   他轰轰烈烈的尚了公主,娇妻在怀,荣光无限。   可不知为何,他心底总是一片空虚,尤其是看到无双一个人托着腮坐在窗台前发呆,心底就难受到翻江倒海。   他总是忍不住想,无双在思念谁?在思念苏青禾吗?   季昌荣是个拆散别人的小丑,他利用了一个女孩的懵懂,将她哄骗到了手,却又得不到她真正的心。   他开始嫉妒到发狂,他不想再回季家,他流连风月场所,他找了一个个嬉笑怒骂的女子,一如当初的虞轻灵。   他宠爱她们,让她们为之颠倒痴狂,把她们带回季家,却又冷眼看着她们被残害,被摧毁,被毁灭。   当年的那个小可爱无双,变成了一个冷厉无情的妇人。   季昌宏一边讨厌她的改变,却又忍不住沾沾自喜。   至少,这能证明她是爱自己的。   季昌宏发现自己病态的爱上了这种感觉,他源源不断的往季家后院带女人,他不想靠近性情大变的无双,却总是忍不住亲近性子嚣张爱嬉笑怒骂的姑娘。   哪怕妻离子散,他也不曾改变。   他沉醉在癫狂里,忘记了得不到的痛楚,在自我麻醉中一过就是数十年。   但现在,他被打醒了。   季昌宏的眼前一片清明,四十多岁的无双嚣张的和十几岁时一模一样,让他心潮汹涌,让他浑身颤抖。   他定定的望着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那么地爱她。   爱她嚣张跋扈,爱她嬉笑怒骂。   讨厌她枯坐窗台,讨厌她沉静阴冷。   如她这般高高在上的跋扈模样,简直让他爱到了骨子里。   “无双。”良久,季昌宏低沉沉地开口,“我不同意和离,无论怎样……我都不跟你……和离!” 第379章 烤猪蹄   我,不同意。   这四个字出来的时候,长公主没有任何意外。   这么多年了,季昌宏虽然总是不耐烦,总是冷漠以待,却从来没想过和离。   呵,驸马的身份多好啊,为季家带来了多少便利,又让季家因此在世家中多占了多少优势。   要是就此消失,那可多亏损啊。   长公主在心底讥讽一笑,昂起头道,“以前不和离,是我猪油蒙了心,现在本宫就要和离,季昌宏,你要是想季家好好地,就赶紧签了这和离书。你,不要逼我。”   季家……   季昌宏的心一顿,几乎是失声道,“你要对季家做什么?那是云舒的家族,是他未来要接手的一切,你这个当娘的难不成要毁掉儿子的东西?”   长公主冷漠地望着他,眼神毫无温度,“季昌宏,你在做什么梦?本宫的孩子会稀罕那破烂堆砌而成的季家?本宫留给他的东西,比你季家要强上百倍。”   而且,离开了长公主的季家,屁都不是。   “签。”她抬起头,一张和离书猛地拍在了桌前。   季昌宏绝望了。   他发现,无双的冷漠如此真实,她的确想离开他,也的确对季家毫无感情。   了解无双长公主的人都知道,她任性妄为,说一不二,直来直去。   与她交好的,能被她捧在心尖上。   与她交恶的,也能被她斩尽杀绝。   如果说没有季家,单纯就他自己,他还想同无双再博上两局。   可现在,带着一个大家族,他赌不起。   没了无双长公主的季家虽然会颓一些,但终究还是十大世家。   要是得罪了无双长公主,季家也许会不复存在。   权衡再三,男人提起笔,在和离书上签下了字。   长公主冷笑了两声。   这就是现实,这个男人才刚刚斩钉截铁说了不和离,半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又忙不迭的签了和离书。   这种……人渣。   他的心里只有自己,其次是家族,再次是子嗣。   爱人不配在他心间有地位。   更何况,他也不爱她。   无双长公主用了近三十年才搞明白这个问题,略有些晚了,但总算还来得及。   她低头,拾起按好手印的和离书,最后看了季昌荣一眼,转身离去。   宽敞的季家书院屋门打开,有风从弄堂穿过,拂起长公主飘飞的衣诀,像是在和过去告别。   外头的世界干净又明亮,大步跨过,阴影和光明,其实只有一线之隔。   阳光……真好啊。   长公主昂起头,感受着大自然的温热,伸出双臂,发自内心的微笑了起来。   在她身后,季昌宏阴沉着脸,站在冷暗的书房里,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但这些,都与长公主无关了。   连心院里。   乔连连正在卤猪蹄,绛春送来长公主的最新动态。   当得知婆母终于和离成功后,她露出了欣慰地笑容。   爱是包容,是呵护,也可以是很多很多种表达方式。   唯独没有伤害,冷漠。   如果有,那就不是爱。   长公主虽然磋磨了二三十年,但好歹是脱离了苦海。   乔连连发自内心的为自家婆母感到高兴,至于那被抛弃的公爹……没人在乎他的感受。   “今天心情好,等猪蹄卤出来,我给你们露上一手。”她高兴地道。   一旁从猪蹄下锅就眼巴巴的孩子也跟着欢呼。   尤其是小胖子。   爹娘大婚结束,他的申假也结束了,眼瞅着就要打道回边疆,能在走之前多吃两口也是好的。   他唇齿留涎的道,“娘,猪蹄卤出来就可以吃了,还要再露什么手?”   乔连连捏了捏胖儿子的小脸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打开土灶的锅盖,一股子卤水香气飘了出来。   顾楼的口水差点泼地上。   他恨不能现在就钻进锅里,把肥嫩软烂的卤猪蹄给吃个干净,最后把卤汁也全都舔光。   一旁的小歌儿也不逞多让,一手撑着腮,一手托着下巴。   虞非鹊瞧见了就问,“小歌儿,你托着下巴干什么呀。”   虞非歌一本正经的回答,“三哥的口水已经落在了地上,太丢人了,歌儿的口水要用手接着,不能掉地上。”   虞非鹊翻了个白眼。   反正都流口水了,掉哪里有区别吗。   乔连连正往外夹卤猪蹄,听到这话忍俊不禁,拿盆挑了几块卤猪蹄给两个小吃货,让他们解解馋,免得口水泛滥,再淹了她这连心院。   卤成褐红色的猪蹄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深吸一口气就是满满的卤香和肉香,简直让人抗拒不了。   顾楼当即搓着大手抓了一块,张嘴一撕,软烂脱骨的猪皮混着猪筋从骨头上脱落,带着猪蹄特有的粘稠感,以及独特的卤味,在口腔中爆炸开来。   煮到软糯的肉,甚至不需要太过咀嚼,就能咽下去。   “好,好吃。”他口齿不清的道,余光飘到小歌儿狂咽口水却没有动作,不由得诧异道,“小歌儿,你转性了?知道让着三哥,不跟三哥抢吃食了?”   虞非歌瞟了一眼卤猪蹄,又瞟了一眼卤猪蹄,才扭过头,一本正经的道,“娘做吃食从来没让歌儿失望过,卤猪蹄虽然好吃,但歌儿要留着肚子吃最后的成品,否则吃卤猪蹄吃饱了,最后的成品可怎么吃?”   这话说的,顾楼虽然不太认同,可吃卤猪蹄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   嗯,他也要给娘最后的成品留肚子来着。   这个时候,乔连连已经开始处理卤猪蹄了。   卤好的猪蹄要稍微晾晒掉表面的水分,刷上一层油,再撒上一层薄薄的孜然粉,扔进土窑里。   土窑温度高,只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带着微焦的猪蹄就可以拿出来了。   卤过的猪蹄本就软烂可口,刷上一层薄油,让它的外皮呈现焦黄焦脆状态,薄薄的孜然粉激发了另外一层香味,混在一起,是纯卤猪蹄比不上的丰富口感。   不仅如此,乔连连还敲了些熟花生碎,趁着烤猪蹄略有黏性的时候撒上一些,吃上一口,味道简直丰富极了。   “哇。”虞非歌在旁边发出了惊呼,庆幸自己没有吃卤猪蹄。   顾楼看了看娘手里的烤猪蹄,再闻了闻焦香的孜然味,手里的卤猪蹄突然就不香了。 第380章 恐吓信   烤猪蹄一出来,乔连连就让人给长公主送了过去。   听说失落的时候,美食可以抚慰人的心灵。   她深以为然。   等回过头,看到家里几个孩子眼巴巴的神情,她又忍俊不禁地端了一盘过去。   好家伙,顾楼这小子直接松开卤猪蹄,一手一个抓着烤猪蹄,也不怕烫,张嘴就开咬。   还是两个女孩子斯文,在那一口一口的撕咬着猪皮,津津有味又不失文雅。   制作美食的人,最喜欢观看别人食用自己制作的美食。   乔连连坐在那,看着三个孩子吃的津津有味,想着还有两个孩子即将吃到这美味的烤猪蹄,心底笑意又增加了几分。   “对了。”看了半天,她想起什么,又让雅知端着点猪蹄给刘家人送了过去。   狗娃正值养身体的时候,烤猪蹄不如猪蹄汤补,但胜在口味宜人,小孩子很喜欢,吃多吃少的不重要,关键是能补补身体,增强点抵抗力。   雅知点头,端着几块猪蹄送了过去。   乔连连出手大方,又不缺钱,猪蹄买的多,送起来也不手软。   当天晚上,刘家一人啃了一个烤猪蹄。   狗娃年龄小,一个刚刚好,也不需要人额外腾出来给他吃。   “哎,多久没吃到小乔做的饭了。”刘婶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花生碎,感慨道,“要是可以,真希望永远和小乔做邻居。”   “娘要是想跟小乔妹妹做邻居还不简单,咱以后在京城留下就是。”刘二哥趁热打铁。   家里的祖产被抵押出去了,就算现在回顾家村,他们也没钱把祖产赎回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留在京城。   刘二哥这几日闲着没事去溜达过了,京城虽然物价高房价贵,但同样的,机会也多啊。   别的不说,那饭店的需求量可大了去了,他就算做老本行给人送鱼,也迟早会把家产赚回来。   不过对于老人来说,千好万好不如祖根好。   当初刘婶子和刘大叔能离开老家,是为了给狗娃治病,在他们心里,治好了病是要回家的,并没有想过定居在他乡。   刘二哥有心说服他们,又不敢张口,怕挨上一顿狗血淋头的骂。   如今可算逮到了机会,他喋喋不休的道,“给我点机会,只要赚点小钱,我就立马在京城购一件小院,到时候娘还跟小乔妹妹做邻居,还能吃到小乔妹妹做的美味,怎么样?”   刘婶子没说话。   所谓老子看小子,一撅屁股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刘二哥打从张嘴,刘婶子就知道他心底的小九九,这会子什么话也不说,就冷冷的睨着他,、跟看二傻子似的。   半晌,刘二哥颓然的低下头。   算了算了,他不说了。   回顾家村去吧,在那个小地方老死,一辈子也别出头。   小院里的刘家人因为猪蹄而愉快的气氛湮灭了。   连心院里,乔连连的脸色也骤然铁青了。   “这是谁送的?”她指尖捏着一封信件,厉声喝问,“送信的人在哪里?快点捉住。”   绛春皱着眉头,“已经走远了,门房把信一送来,我就追出门去,可惜已无踪影。”   他这等子身手的侍卫都没追上,可见对方肯定不一般。   乔连连的心愈发下沉,她目光阴沉的盯着纸张上硕大的八个字,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绛春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夫人。   她做生意时是自信的。   她打架时是粗鲁的。   她愤怒时是暴躁的。   她开心时是温柔的。   但她从来没这么阴鸷,森冷过。   绛春有些不安的出声,“夫人,很严重吗?需要告诉郡王爷吗?”   乔连连抿着嘴没有说话。   那信上写,“我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   是谁?   谁知道了她的秘密?   知道了她的什么秘密?   乔连连有些茫然,也有些心虚,更有些后怕。   她一直严严实实的捂着自己的秘密,不到关键时刻从不肯展露,就是怕泄露出去。   结果还是有人知道了。   这叫她心里有些难受。   但如果那个人只是在诈她呢?   乔连连思索良久,最后认定,还是要先找到给这封信的人。   以不变应万变。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绛春,“你带上门房,去附近搜索,务必要将递消息的人找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必要时可以求助戈也。”   暗卫头子戈也,手段超乎寻常,找他应该有用。   绛春凝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李春花站在旁边,望着他背影远去,回过头安慰乔连连,“连连别担心,也许只是恶作剧呢。”   在她看来,乔连连其人从聪颖又完美,即使有些秘密,也都无伤大雅,便是暴露了也没什么。   乔连连冲李春花笑了笑,没有说话。   实验室的事情涉及太大,非人力可以触及,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   那封信背后所带来的压力和恐慌,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吧。   “春花,我去休息一会,孩子们你照看一下。”乔连连转身回了闺房。   虽说她已正式嫁入清平郡王府,可以入驻梦回小筑,但乔连连更喜欢连心院,也更愿意住在熟悉的地方。   没办法,堂堂清平郡王只能放弃府里最大的院子,陪着她住进了连心院。   闺房还是那个闺房,不同的是多了一副枕头,和男人的衣服鞋子。   乔连连脱掉外裳,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满满都是季云舒的味道。   他人不在,但他的味道无处不在。   莫名的,乔连连心就安定了许多,她闭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沉眠。   然后,她做梦了。   梦里,一个全身裹满黑色布的女人瞪向她,用嘶哑的声音低吼,“乔连连,你不要再妄想瞒着别人了,我要昭告天下,把你的秘密抖落出来。”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怪物,你不是正常人,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你要被火烧死,被浸猪笼,被下油锅。”   “你不属于这里,你滚回你的世界,离开大虞王朝,你滚!”   说着,那人骤然往前一冲。   铺天盖地的阴影冲了过来,有什么力量遏制住了乔连连的喉咙,蒙蔽了她的双眼,叫她看不见也喘不过气,只能惊恐的尖叫出声。   “啊……”   【作者题外话】:我飘了,又晚了,我对不起社会对不起小伙伴,但我还是想说,谢谢你们的票!!金票and银票!!!!昨天超意外,今天能不能继续神话!!冲鸭!!二百票~~~~ 第381章 第二封信   乔连连从床榻上猛地坐起来的时候,季云舒正在为她擦汗。   两个人四目相对,季云舒微微一笑,乔连连却是惊魂未定,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熟悉而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乔连连的心总算定了下来。   “怎么,做噩梦了?”季云舒柔声问,“听说你下午时候就不太安稳,可是出了什么事?”   乔连连没说话。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也没觉得怎样,即使带着五个孩子,生活起来也是积极乐观向上,没有哭只有笑。   可现在,许是闻惯了一个气息,内心就柔软了。   又或者在一个怀抱里太温暖,坚硬的外壳突然就碎了。   乔连连扁了扁嘴,莫名有些想哭。   但她强行忍住了,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人给了我一封恐吓信。”   “区区一封恐吓信就能吓到你?”季云舒有些惊讶,“我倒是要瞧瞧,这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乔连连心底一紧,连忙道,“我已经扔掉了,怕那信上有东西,还把手给洗了两遍呢。”   她伸出莹白如玉的双手,强调似的翻覆两下。   季云舒眸色一深。   他何等聪颖,一眼便看出来乔连连是有所隐瞒。   可感情这种东西,你不愿说,我便尊重你。   当即,他微微一笑,“丢了便丢了,你不要怕,有什么事跟我说,在这大虞王朝,我这郡王爷身份不显,但总是能护住你的。”   乔连连暗暗地松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了些。   那封信来的太过巧妙,内容又极其敏感。   但乔连连十分能沉得住气,仍旧耐着性子给孩子们做吃食,尽量把不相干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只是一封信而已,还没对她的生活有什么干扰,不必自己吓自己。   当然私下里,还是避免不了警惕一二。   尤其是几个孩子。   大婚已过,除了顾楼之外的四个孩子不能继续留宿清平郡王府,开始在皇宫和郡王府中间来回奔波。   为了保护他们,乔连连煞费苦心,安排了不少侍卫,还让戈也着重盯好虞非城。   前阵子老皇帝身体不好,虽然勉强救了回来,但并没有痊愈的消息传出。   赵家人蹦跶的愈发剧烈,连带着韩孙李三家也不安静,拼了命的想要将虞非昇推高一点,再高一点。   可虞非城就站在那里,巍然不动,像一座高山,任凭虞非昇怎么努力,都超越不了。   有时候用力过猛反而出错,最后引来了老皇帝的一顿责骂。   于是乎,本来就脆弱的兄弟情愈发薄弱的像纸,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对兄弟就要刀剑相向了。   当然,清平郡王府和刘家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整体偏低调,但该参一本的时候决不手软,该针对起来的也从不放过。   有聪明的人已经闻到了,京城开始有火药味迸发。   就在这个关头,一封奇怪的信送到了清平郡王府。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跟这些事脱不了关系。   难道是赵家的人发现来阴的算计不了清平郡王府,所以打算改成攻心了?   乔连连心底捉摸不定,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胖小楼在爹娘大婚后的第五日终于要依依不舍的回边疆了。   乔连连给他装了一堆吃的喝的,差点把马匹给压趴下。   季云舒在旁边无奈道,“好了好了,别装了,马儿驮个小楼就已经够吃力的了,你再多装点,怕不是跑出十里路便要暴毙。”   乔连连这才停了手,依依不舍的把包袱往儿子肩上一搭,“小楼,在外头不比在家,能吃好就吃好,能穿好就穿好,千万照顾好自己。”   “娘。”胖小楼鼻子一酸,金豆豆差点掉出来。   转念一想自己也是战场上的男子汉了,不能娘了吧唧跟小歌儿似的掉眼泪了,又硬生生收了回去,“等儿以后披甲归来,保娘周全。”   顾楼心思虽简单纯粹,但并不傻,这几日娘的不安他也看在眼里。   奈何兄弟姐妹几个,就他一穷二白,没身份没金钱没地位。   什么都给不了娘。   不过没关系,等有朝一日,他披甲归来,一定会好好地护娘周全。   让京城所有上蹦下窜的小人都不敢伤害娘一分一毫!   胖小楼紧紧地握住了肉乎的小拳头,目光坚定异常。   乔连连在一旁看着,既欣慰孩子的懂事,又心酸他小小年纪便承担了许多。   “楼儿,娘不要你披甲归来,娘只要你平平安安。”她摸着小胖子毛茸茸的脑袋,“战场无情,记住,你是去历练的,不是去送命的,一定要活着,知道吗?”   有命,比什么都强。   顾楼认真的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他爹他娘,勒了一把马缰,转身飞驰而去。   做文人,读科举,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没有十年八年难走出来。   但所需的最大成本也就是时间而已,只要努力,只要不是太过憨傻,早晚能出人头地。   可战场不一样,每次都是直面敌人,一刀一枪皆砍在血肉之上。   危险,但也充满了机会。   顾楼听大家说过,威武将军就是用了三年时间,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兵,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   这其中最大的功绩,就是守住了边疆,击退了大元的数次进攻,保卫了大虞的安危。   老皇帝心怀甚慰,直接嘉奖了他大将军的位置。   此后,在边疆,一守就是七八年。   顾楼有点心动。   他想,他是不是也可以做第二个威武将军呢?   马儿在身下疾驰,风在耳边呼啸,肩上的包袱还带着娘的温度,魁梧的小少年猛地睁开眼,一双眸子里满是坚定和认真。   他,一定可以的。   乔连连却不知道胖儿子内心的想法,她站在清平郡王府门前,看着顾楼愈走愈远,眼底逐渐溢起一片朦胧。   “别伤心了,孩子早晚会长大的。”季云舒搂住她肩膀,低声安慰。   乔连连微微颔首,同他一起回了府邸。   第二日,季云舒上早朝,几个孩子罕见的迟到了,乔连连一个人坐在连心院里,头一次感到了孤寂。   她看了一眼日头,站起身,决定做些吃食转移注意力。   结果又一封信送了过来。   上面仍旧是简单的一句话,“听说你很在意你的孩子?”   乔连连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浑身一片冰凉。   【作者题外话】: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嘻嘻嘻 第382章 乔连连被掳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得住。   这人终究还是对几个孩子下手了。   乔连连惊恐不安,一会想是不是顾楼在回疆路上遇到了危险,一会想几个孩子从东宫出来是不是被人暗算。   偏偏一个在东面,一个往西走,倒叫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施救了。   这封信也玄乎,就是不说针对了谁,让乔连连着急也只能原地乱转。   约莫盏茶时间,乔连连实在是坐不住了,叫来李春花,“我要出去一趟,你差个人去找云舒,告诉他几个孩子可能出现危险了。”   说完,她抬脚就往外冲。   李春话死活抱住了她。   “连连,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尽心尽责的管家姑姑尖着嗓子道,“你现在要是出去了,等郡王爷回来,是找你还是找几个孩子?你要是出事了,你让这个家怎么办?”   五个孩子才重新有了娘,难道让他们再次失去娘?   乔连连的动作这才停顿了下来。   但心是安不下的,她抿着嘴道,“我要去门口站着。”   虽然没办法挽救已经发生的事,但至少她的心会舒服一些。   李春花这才松开了圈在乔连连腰的胳膊,“我陪你一起去。”   两个人一齐走到了清平郡王府的门口。   往日热热闹闹的郡王府,因为五个孩子都不在,显得格外冷清。   门房无精打采,树木纹丝不动,就连后院老管家养的那条狗都伏在地上不愿抬头。   空气寂静的可怕。   乔连连的心愈发下沉,一张俏生生的脸上满是凝重与担忧。   李春花在旁边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冷不丁这个时候,刘二哥抗着块石头出现了,他一看见乔连连就咧开嗓门大喊,“小乔妹妹,小乔妹妹。”   这人似乎在跑步,一路走过来有些喘,嗓门也劈劈裂裂的,在这一片寂静中格外响亮。   乔连连的脚步猛的一顿,心底莫名松了口气。   终于有人打破这死寂的空气了。   倒是李春花,斜睨了刘二哥一眼没说话。   刘二哥跑到了近前,看到乔连连脸上的凝重,后知后觉到自己可能又闯祸了,忙不迭的闭上了嘴,小声问,“小乔妹妹,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就是看到你太高兴了,想谢谢你救了狗娃。”   乔连连抿了抿嘴,语气轻柔,“没关系刘二哥,狗娃是个好孩子,也是刘家的希望,救了他我也很高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刘二哥的出现打破了这凝重的氛围,让她的心头好受了些。   刘二哥当下高兴的咧嘴一笑,然而瞟到李春花斜睨的眼神,他又拘谨的闭上了嘴。   “春花。”乔连连扭过头,温声喊了一句,“做什么呢。”   李春花撤回眼神,小声嘀咕,“连连你现在是京城刘家的姑娘,别动不动就有人喊你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刘老爷子在外头遗留了风流债呢。”   换个角度看,便是刘家的人来了,除却刘老爷子和刘老太太两个长辈,其他人见到乔连连都是要恭敬的喊上一句“郡王妃”的,这个刘二哥倒好,仗着以前的情份,张口闭口小乔妹妹。   谁是他妹妹啊?   心里没点b数吗?   李二哥也不傻,当即听懂了李春花的意思,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道,“春花姑姑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乔连连没嫁人的时候,毫无身份,叫什么都行。   现在她已是名正言顺的郡王妃,不是白丁了,自然和从前不同。   刘二哥什么都明白,只是一时忽略了而已。   但他改口极快,当即道,“郡王妃一个人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差使我。”   乔连连抿了抿嘴,“没什么事,就是在门口站站,刘二哥要是有事便去忙。”   刘二哥叫乔连连郡王妃,是对她身份的尊重。   乔连连叫刘二哥依旧为哥,则彰显亲昵。   如此一来,身份距离把控的刚刚好,不算远也不算近。   刘二哥咧嘴一笑,心底显然十分满意,“那我就不打扰郡王妃了。”   他转身慢慢的跑走,但没有跑太远,在周围一圈圈环绕着。   乔连连心底担忧几个孩子,也没有停顿,大步走到了清平郡王府。   不知为何,从前还算热闹的门口一条街,现在稀稀疏疏的没个人影,配上阴沉沉的天,让人莫名感觉不舒服。   乔连连刚刚缓松了一口气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回事,感觉周围那么压抑。”李春花也跟着嘀咕。   乔连连咽了口唾沫,总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连连,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李春花突然道,“这门口太静了,静到让我害怕。”   乔连连也有此感。   两个人凑近了些,依偎着大步往回走。   就在这个时候,说时迟那时快,一声马儿啼叫响起。   乔连连猛地一回头,就看到一条长而粗壮的棍子对准她和李春花的后脑勺砸来。   “小心。”她迅捷的推了一把李春花,又蹲下身,险而又险的躲过来长棍扫头。   等站起身,她顺着棍子往上瞧,一眼看到了梦里曾经见过的形象。   黑色的长袍,黑色的锥帽,骑着一匹黑色的马,看不到性别,也不清楚长相,唯一能感受到的除了森冷,只剩阴毒。   乔连连被惊立在了原地,以至于下一个棍子猛扫过来的时候,她没能反应得过来。   李春花尖叫一声“连连”,便扑了过来,刚好替她挡住这一棍。   只听得一声闷哼,她软软地倒了下来。   乔连连的神智瞬间回笼,双手架着李春花,一边后退一边大喊,“门房,来人,绛春,来人。”   等喊完才发现,门房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绛春已经被她派出去了。   偌大的清平郡王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来救她。   乔连连眉头一皱,正要掏出自己最隐秘的武器,冷不丁那黑衣人讲话了。   他只说了五个字,“狗不理包子”。   乔连连却是面色巨变,身形也变得迟钝。   下一瞬,一条长棍猛扫过来,乔连连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黑衣人冷笑两声,弯腰捡起乔连连,将她趴放在马背上,扬长而去。 第383章 郡王府大乱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   门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老管家养的狗也吐着舌头没有动弹。   清平郡王府的门仍旧是大开着,但门口却没了郡王妃和春花姑姑的身影。   刘二哥一圈跑完,心底泛起嘀咕,扔掉手里的石头,一溜小跑到门房跟前,“兄弟,醒醒,兄弟。”   门房没有动静。   他拿手探了探门房的鼻子,片刻后,面色巨变,惊恐着后退了几步。   没……没呼吸了?   这事儿大发了。   刘二哥屁滚尿流就往院子里跑,他也不认识谁谁谁,抓到一个人就开始大喊,“出事了出事了,门房死了,快来人啊。”   事关生死,总能惊动很多人。   刘婶子,雅知,琴知,管家,全都跑了出来。   “门房死了,怎么回事?”管家抓着刘二哥询问,“出什么事了?你看到什么人了吗?”   刘二哥急忙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就看到了郡王妃和春花姑姑往大门口走,结果等我跑完一圈再回来,门房就死在地上了。”   “郡王妃?”琴知意识到了不对劲,撒丫子就往外跑。   她是练武的侍卫,虽然做了几年丫鬟,但轻功还是在的。   饶是雅知铆足了速度,也还是被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等一群人都跟到门外,琴知已经抱起台阶下的李春花,为她掐人中了。   “姑姑,姑姑你醒醒,郡王妃去哪里了?”琴知焦急若焚。   郡王爷派她来当郡王妃的侍卫,图的就是无论如何,总有个人能在身畔护住郡王妃。   可现在倒好,她没事,郡王妃却不见踪影。   这要如何跟郡王爷交代啊。   在琴知大力的手劲下,李春花总算是痛醒了。   她摸着火辣辣的人中,懵懵懂懂地睁开眼。   “姑姑,你快点告诉我,郡王妃去哪里了?她还好吗?”琴知焦急地问。   李春花的记忆这才复苏,她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却因为头晕脑胀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雅知吓得赶紧扶住她,却被她猛地推开,声嘶力竭的大喊,“有人,有人把郡王妃掳走了,快,通知郡王爷,通知皇长孙,通知蕙公主,快啊。”   底下人一一地应着,却因为群龙无首而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去摇晃管家,倏料管家也慌的乱了神智。   他以前只是长公主府一个负责采买的,清平郡王辟府而居后被长公主赠来,一直的任务就是帮着处理杂物,其他真正关键的东西根本轮不到他触碰。   这种涉及主子性命的事他也是头一次遇见,加之年纪也不小了,这会吓得双股战战,早就魂飞九天了。   唯独一个刘二哥,因为最早受到惊吓,竟也最早缓了下来。   他左看看右看看,一咬牙站了出来,“你,你,你们两个去皇宫求见清平郡王。你,你去长公主府,通知长公主。你,你,帮着把春花姑姑扶进屋里休息。剩下的两个处理一下门房的尸体,等主子回来再做决定。”   虽然他不是清平郡王府的人,但因为客居,而且与乔连连多有亲近。   别的不说,那声声的“小乔妹妹”却是实打实有回应的。   再加上群龙无首,大家都慌乱不已,干脆就听了刘二哥的。   十几个人按照分配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刘二哥站在原地,长出了一口气,心底有种莫名的感觉。   门房的尸体被拖走,李春花也被搀扶回了院子里。   刘二哥在门口交集地等来等去,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迅捷的停在了门口。   他激动地冲上前,就看到小乔妹妹养着的几个孩子从上头鱼贯蹦了下来。   为首的小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面目十分严肃,一下来就直奔他跟前,“我娘到底怎么了?快说。”   刘二哥被吓得差点跪在地上。   以前他见到这个叫顾城的小孩,就觉得他有点过份阴森了。   今日再见,果然如此,阴冷的不像好人。   但事关狗娃的救命恩人,刘二哥还是稳了稳情绪,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全部讲述了一遍。   “你是说,娘一直等不到我们,才来大门口站着的?”第二个下来的女娃含着泪问。   刘二哥点了点头。   女娃嚎啕大哭,“我就说不应该留在东宫里的,他不让我们出来我们就不出来了么,脚长在我们自己身上,轮得到他管。”   男孩也紧握双拳,牙齿上下磨动,显然也是恨极。   就在这个时候,清平郡王策马奔来。   他双眉紧皱,神情森冷,一下马就直奔刘二哥跟前。   “城儿,怎么样?”刘二哥还以为他要问自己呢,结果郡王一抬头,看向了男娃娃。   虞非城简单的把事情概括了一下。   季云舒又想起乔连连的反常,他眉头一皱,直冲连心院,在乔连连的闺房里翻找了一阵。   果不其然翻找到了两张被揉皱的宣纸。   上面的内容让他眉头皱成了川壑,显然乔连连是有秘密瞒着他的,他早就知道,也并不在意,可那个傻姑娘似乎有些害怕,并没有主动对他提及。   背后的人捉摸透了乔连连的心理,利用她的不安,将她引诱到了门口,再进行掳走。   可问题是,那人是怎么算到今天几个孩子会被太子留在东宫里?   等等……   季云舒猛地抬起头,和大儿子对视了一眼,双方眼里都有些不敢置信。   前几天,老皇帝一直无法病愈,两位皇长孙之间摩擦愈发激烈。   在这紧要关头,太子竟然做了这样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却导致了乔连连的被掳。   要说两者之间毫无干系,季云舒和虞非城都不相信。   “是他……”虞非城闭了闭眼,从牙缝里逼出了两个字。   季云舒神色复杂,“是不是还有待商榷,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肯定有赵家的手笔。”   太子到底有没有偏帮不知道,但这次出手肯定有虞非昇及其背后的赵韩孙李四家的身影。   掳走了乔连连,能让季云舒方寸大乱,能让几个孩子无心争斗。   一个清平郡王妃,掐住了那么多人的命脉。   这是乔连连的幸,也让她成为了一众人等的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此时的乔连连却不知晓。   因为她,正在和那个将她抓来的黑衣人对峙。 第384章 是她   乔连连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   黑衣人力气很大,若是敲在普通女子的头上,不晕上个把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但乔连连体质特殊,较为强健,再加上她有意防备,这一棍子的力量只让她昏迷了盏茶时间,就悠悠转醒。   她还趴在马背上,黑衣人就在她身侧,单手勒着马缰,两腿夹着马肚子,全神贯注的带着她在偏僻的巷子里纵横。   京城大路人多,偏僻的巷子里的人就少多了,偶尔有个别行人路过,看到这一幕也吓得不敢知声,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当隐形人。   没过多大会,到了一个很窄很窄的巷子,马儿便无法通行了。   黑衣人当机立断的翻身下马,把乔连连抗在肩上,顺着墙头翻到外头。   这期间,乔连连一直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故意轻慢,生怕打草惊蛇。   如果想逃,在这个地方动手逃跑是最好的。   但她不想。   逃了一次又如何,那背后的人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   与其心惊胆战的等待,倒不如直接了结了这件事情。   她倒要看看,是谁知道了她什么秘密。   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将她和几个孩子都算计其中。   黑衣人力气很大,肩膀也宽,应该是个成年男子无疑了。   翻上城墙的时候,他用这一口气,把乔连连扛在肩膀带了过去。   下城墙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接应了。   “接好了。”黑衣人说了一句话,下一瞬,乔连连就被抛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充斥全身,如果如果刻意克制,乔连连真的吓得睁开眼。   约莫三个呼吸后,她被另一个人接住。   那人把她扔在地上,破布娃娃似的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才仰起头对着黑衣人道,“人确定还昏迷着。”   黑衣人这才嗯了一声,从墙头跳下,继续扛着乔连连往外走。   这期间,乔连连偷偷睁开眼看了一圈,观察周围环境,得知应该已经出了城。   刚才翻的,应该就是一处较为低矮的城墙了。   乔连连心底有些发沉。   能买通守城士兵,再悄无声息的来回,显然对方不是普通性质的劫匪。   想也是,普通劫匪哪里敢在清平郡王府门前就把清平郡王妃给劫走了。   难道是赵韩孙李那四家?   乔连连眼珠微动,长袖里的手轻慢动作,把虞非鹊送给她的一个珠串给拽断,尽可能轻的往地上丢了一个珠子。   只要不是冷硬的地面,无法发出清脆的声音,乔连连就丢珠子。   隔一段时间丢一个,直到手里的珠子丢完。   幸运的是,在她手里只剩三五个珠子的时候,黑衣人停了下来。   乔连连看了看左右草地,咬咬牙,把五个珠子全都洒在了地上。   黑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瞟了一眼,好在珠子不大,又跟草地颜色相近,他并没有看出破绽。   乔连连心底松了口气。   便在此时,黑衣人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乔连连心底一个“咯噔”,脊梁有些僵硬。   “醒了便是醒了,何必妆模作样。”黑衣人冷哼一声,“你若是再妆模作样,我就把你扔下去。”   乔连连觉得,以黑衣人的性子,说扔自己应该就扔了,比如城墙那一次。   根本不可能跟她说话,又给她机会改正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黑衣人在试探她?   想通了这一点,乔连连紧绷的脊梁骨又悄无声息地软了下去。   她伏在黑衣人的肩头,两只手垂落在他身后,随着他的走动在半空中挥舞,柔柔软软,没有半分筋骨。   也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黑衣人微微松气,带着乔连连大步走进了一个破旧的小村庄。   村庄不大,人口凋零,但却格外大胆。   看到一个黑衣人扛着一个年轻妇人,村民们不仅没有任何惊讶,反而熟视无睹,好像走过去的是一团空气。   乔连连心中讶异,有心多观察两下,又怕睁大眼睛被人看清,只能眯着眼,偶尔才睁一丝缝观察路径。   很快,黑衣人到了一件屋子里,把乔连连像猪肉似的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   尽管后背酸疼,乔连连还是咬着牙没有动作,就那么躺在地上,任凭后背屁股一片冰凉。   “我那一棍子,有这么猛烈么?”黑衣人啧啧称奇,“居然昏到现在都没醒,这女人莫不是豆腐做的?”   说着,他还探出一只手,伸到乔连连鼻子下面,感受了片刻她的呼吸。   很好,呼吸绵长,没死。   黑衣人站起身,有点不解。   要说这女人是在装死,可他已经测试了对方两次了,每一次都能挺过来,这女人也蛮厉害的。   要说是真晕,没道理颠簸这么久还醒不过来吧。   黑衣人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好大会子才道,“罢了,你就在这躺着吧。”   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子,还带上了房门。   乔连连心底落了一个大石头,正要爬起来放松一下发酸的肩膀,忽的想到什么,硬是撑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衣人性子阴险,几次三番的诈她。   谁能保证这一次,他是不是又在诈她呢。   所谓兵不厌诈,乔连连就铁了心躺在地上,即使屁股脑袋都一片冰凉,也一动不动。   约莫盏茶时间后,房门被推开,黑衣人再次走了进来。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乔连连,双手负在身后,喃喃自语道,“你要是装的,我便佩服你的隐忍,你若是真的没醒,那只能祝你好运了。”   乔连连心底一个“咯噔”。   可容不得她细想,一道熟悉的女声就从外头传了过来,“赵大哥是在祝谁好运?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吗?那这祝福可就完成不了了,有赵大哥你亲手帮我把她擒来,她便跟好运沾不上边了。”   下一瞬,房门再次被打开。   此时正缝午后,房屋坐北朝南,阳光斜刺里打过来,在地上映出一个窈窕纤长的身影。   那身影很是闲散,步伐轻慢又优雅,一步又一步,缓缓的走到了乔连连跟前。   是她,许久不见了。   乔连连猛地睁开眼,从地上坐了起来 第385章 她的目的   明明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间就坐了起来。   饶是黑衣人这般艺高人胆大,也被吓了一跳。   更别提那门口的女子,吓得接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她拧着眉头道,“你这女人果然心机深沉,是不是早就醒了?想故意在这时候害我?不过你没机会的。”   言罢,她大喝了一声,便有四个侍卫闪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   很好。   乔连连点了点头,眼底有些兴味,“余嫣儿,你比从前有本事多了,竟然还有了护卫,想必余家应该不知道你回京吧。”   “余家?”提及这个家族,余嫣儿眼底没有一丝的温情,反而充满了恨意,“这个破家族不提也罢,将我送到城外孤独度日,不能给予我一丝一毫的保护,什么破余家,早该滚蛋了。”   乔连连冷笑了一声。   根据余然儿所述,余嫣儿自五六岁就独得余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喜欢,这近十年但凡有好的东西全都优先给余嫣儿,纵容疼宠全部属于她。   便是上次在乔连连的算计下,余家不得已放弃了余嫣儿,也给她安排了很多后路,吃食从来不缺,还特意买了个宅院给她居住。   这样的待遇,这样的疼爱,她居然反过来说余家可恨?   乔连连算是头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养不熟的白眼狼”!   “余家给不了我要的东西了。”余嫣儿还在自言自语,“我已经十四岁了,马上要及笄了,这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我不能白白的浪费掉。”   说着,她爱怜的摸着了一下脸颊,显然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得。   乔连连看的皱了皱眉头。   一旁的黑衣人也有些不适,蹙着眉头道,“余嫣儿,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自言自语吗?”   余嫣儿这才松开了自己的脸颊,转而看向乔连连,目露阴冷,“当然不。”   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献祭了自己,才得到的复仇机会,自然不能浪费。   “乔连连!”她大喝一声。   “你以为有个继子护着便能安然无恙了吗?你以为有点本事就能在这里横行无忌了吗?乔连连,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这个世界的愚民,你暴露的太多了。”   “你知道暴露太多的人会有怎样的结果吗?结果就是不得好死。”   乔连连没有说话。   其实余嫣儿这个女孩,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身材高挑,容貌姣好,又有不大不小的余家护着,如果好好生活,应该会有个美好的未来。   但她不走正道,心思歪曲,先是妄图接近虞非城,失败以后又去勾搭虞非昇,甚至撺掇两位皇孙自相残杀。   谁知虞非昇懦弱地护不了她,四大世家也不肯饶了她,于是造就了她被送出京城的悲惨结局。   哦不,这不是结局。   因为她又回来了。   作为书里原本存在的女主,余嫣儿身上总有些女主光环的。   比如能轻易吸引世家公子的目光,比如被送走了也能再杀回来。   不过她这次杀回来,可能用的手段不是太光彩。   乔连连目光落在了她脖颈上的一块红紫斑痕上,眼底闪过幽幽的深意。   余嫣儿被看的恼羞,干脆一拍手,“来人,将这女人押在地上,要把她的脸和嘴都按在泥里,按在泥里!”   两个侍卫豁然冲上。   乔连连面色不改,轻巧地后退了两步,躲避开这攻势。   余嫣儿眉头一皱,“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点。”   乔连连嗤笑一声。   没有点本事,她怎么敢故意一路装昏迷跟到这里来呢。   如果她想,这一路她有不下三次的逃生机会。   但乔连连都选择了放弃。   为的,就是想看看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没想到竟然是原女主余嫣儿。   两个侍卫还在提着长矛围攻乔连连,她面色不改,动作从容,虽然没有回攻,但身法娴熟轻松,躲的游刃有余。   余嫣儿的面色逐渐难堪。   倒是黑衣人眼底涌出笑意,似乎没想到这女子心机深沉也就罢了,身手也颇为利落。   “回来回来。”见两个侍卫久攻不下,余嫣儿不耐烦的大叫,“你们两个废物赶紧回来,半盏茶时间连个女子都拿不下,王府真是白养你们这群废物了。”   两个侍卫眼底闪过憋屈的怒,但不敢言说,只能默默地撤了长矛,回到她身边。   王府!   乔连连精准的抓住了关键字。   看余嫣儿和赵家的人走在一起,起初她还以为原男主和原女主扛着家族压力在一起了,可虞非昇根本没有封王,更没有分府,一直住在东宫里。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余嫣儿得以脱困,是因为傍上了某个王爷?   也不知道是大虞王朝的哪一位王爷。   乔连连抿了抿嘴,带着几分试探的嘲弄道,“我道你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原来是傍了金主。怎么?想利用金主铲除掉我?余嫣儿,你是不是把一切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真杀了我,你以为清平郡王府能轻饶你?”   金主。   这个词汇,在这个时代从来没有出现过。   黑衣人不动声色,眼底却还是闪过一瞬的惊讶。   唯独余嫣儿一点都不意外,只怒道,“放屁,放屁,我没有。”   乔连连笑而不语,目中满是了然,一副“随便你怎么讲但我就是明白”的表情。   余嫣儿愈发暴躁,胸腔中的怒火几乎可以燎原。   然而一瞬间,她又平静了下来,像烈火骤然被浇熄,“而且,我不会杀了你的,杀了你有什么意思,我费劲千辛万苦把你掳来,要的是你身上的东西。”   乔连连的表情微变。   这原女主恐怕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进入到这个世界里的途径应该也相差无几。   余嫣儿一直掩藏自己,乔连连却被一个四喜楼给暴露了个精光。   谁能想到,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能遇到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可惜,乔连连和余嫣儿没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反而彼此仇视,恨不能对方消失。   “乔连连,我知道你身上有东西,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否则,就唯有一死。” 第386章 余嫣儿之死   余嫣儿表情森然,语气阴冷,满含威胁。   一旁的黑衣人也提起了精神头。   他跟余嫣儿合作,帮余嫣儿掳人,前提之一就是余嫣儿许诺给他的,一些他没见过的,不属于这个文明的东西。   现在,终于到了把玩这些东西的时候了吗?   余嫣儿带着四个侍卫,并黑衣人一起,一步一步的朝着乔连连走了过来。   他们想要什么?   乔连连大脑极速旋转,自己到底遗漏在外了什么,露出了哪些破绽,让余嫣儿猜测到自己身上有好东西。   好像……有个热水袋。   还有就是治病救人。   关于子弹,她一直都非常小心的清理,从没有在外遗漏过。   也不知道余嫣儿到底打听到了多少。   乔连连心头思绪旋转,反应却依旧不慢,一步步地往后退。   刚才两个侍卫,她能游刃有余,不是她多厉害,而是侍卫身手普通。   但这黑衣人就不一样了,根据乔连连判断,应该不次于绛春碧松。   乔连连这身手打是打不过了,只能出其不意。   她右手一伸,借着袖子的遮掩,握住了一把黑漆漆的短枪。   子弹上膛的同时,她不忘用声音遮掩,“余嫣儿,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你不要以为挟持了我就可以要挟我的家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还想遮掩。”余嫣儿不屑一笑,“我早就让人查询过你这几年的行径,也知道你手里有那个时代的东西,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   “若是交不出来呢?”乔连连眼睫下垂,语气失去了温度。   “交不出来,我就让你尝尝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滋味。”余嫣儿阴冷一笑,“我这四个侍卫,可都没娶上媳妇呢。”   明明只是十四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如此阴毒。   乔连连轻轻叹了口气,骤然打开实验室,身子一瞬间消失。   余嫣儿并四个侍卫,还有黑衣人,全都呆了一瞬。   大变活人吗?   好好的人就消失了?   余嫣儿气急败坏,“躲哪里去了,找,给我找到她。”   下一瞬,乔连连就从她身后闪了出来,单手遏住了她的脖颈,并用一个黑洞管子顶住了她的额头,“别动。”   余嫣儿的身子一瞬间僵住了。   别人不知道这个黑洞管子是做什么的,她却是十分清楚。   这玩意杀伤力极大,且基本救不过来。   早知道乔连连手里有这个,杀了她也不会把这个女人掳过来的。   她应该会……悄无声息的把这个东西弄到手,再杀了乔连连。   余嫣儿眼底闪过一丝恶毒,但很快变成了畏惧。   “不,不要动。”她看向几个蠢蠢欲动的侍卫,“不要过来。”   几个侍卫在远处停下脚步。   余嫣儿又冲着乔连连哀求,“乔姐姐,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杀我,是我不对,我错了,放开我好不好。”   乔连连最讨厌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冷着脸没有讲话。   对面的黑衣人目光熠熠地盯着乔连连手里的黑洞管子,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   好大会子,他长笑了两声。   余嫣儿没有骗他,这个女人手里的确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啊,多么新鲜的玩意,多么好看的东西。   黑衣人心底升起了满满的占有欲。   乔连连瞥到了,却不动声色,只抵着余嫣儿的脑袋,冷声道,“你将我掳过来,贪图我手里的东西,还伙同了赵家人想对城儿和清平王府造成重大打击。谋算是很好的谋算,可惜你选的合作伙伴似乎不太对。”   黑衣人明显对余嫣儿的死活不上心,一直紧盯着乔连连手里的黑洞管子,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神几乎要发光。   余嫣儿也看到了这一幕,她冷哼一声,沉沉地道,“我要是死了,赵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反正我已经跟王爷说过了这次的行动。”   黑衣人眼里的光彩顿了一下,迅速扭头,看向了乔连连,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危险!   一抹直觉划过心头,乔连连立马举起黑洞管子,对着黑衣人的方向开了一枪。   金属子弹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气势汹汹的冲了过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要被打中,就算不死也得残。   黑衣人大惊,立马闪身,却终究没能快过子弹。   只听得“噗呲”一声,他的胳膊被洞伤,金属子弹从他的躯体穿过,最后钉在了墙壁之上。   刚才对乔连连出过的两个侍卫吓得两股战战,终是没稳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黑衣人猛地抬起头,眼里都是不敢置信,“那么快,那么痛,是什么东西?”   乔连连没有说话,一边用大力气掐紧余嫣儿的脖颈,一边再次抬起黑洞管子。   黑衣人不敢再说话,转过身,用尽所有的力气翻墙而去。   乔连连有心追过去,奈何手里还有个余嫣儿。   比起从犯,显然主犯才是最可恨的。   当那黑洞管子再次顶在自己头上时,余嫣儿嗅到了一股死亡的味道。   这味道她上辈子也嗅到过,然后没多久她就变成了五六岁的余嫣儿。   她假装失去了记忆,变得聪明活泼,她讨好祖父祖母,她暗暗欺负妹妹余然儿。   她看过这本书,主角叫余然儿,会遇到一个男配叫虞非城,会嫁给男主叫虞非昇。   那个傻乎乎的丫头啊,她怎么配得到这一切。   只有自己这种聪明的异世魂魄,才配拥有好么。   于是余嫣儿试图抢夺走余然儿的一切。   祖父祖母的宠爱,家族的重视,男人的目光,还有将来的皇后之位。   结果出了差错。   奇怪,她已经是女主了啊,她前面明明走得顺风顺水啊,怎么就突然磕绊了起来。   余嫣儿不知道,不明白,也无力去想。   金属子弹穿透过她脑壳,溅出脑浆的时候,余嫣儿心头忽然划过一种感觉。   也许她已经抢走过余然儿的一切了。   家人的宠爱,皇后之位,女主光环。   但世界哪里那么简单,某一个位面里的她成为了女主,但在另一个位面里,她却只能被屈辱斩杀。   还……真是奇怪的感觉呢。 第387章 归来   一声响动,让余嫣儿鲜血四溅的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四个侍卫简直吓傻了。   他们一个一个的看着乔连连,双目惊恐犹如见鬼了一般。   乔连连叹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自己来这个世界杀的第一批人——那群黑衣杀手。   他们死之前也是这个模样呢。   惊恐,不敢置信。   然后躺在地上,至死都合不上双眼。   就和……现在一样。   乔连连把黑洞管子扔回实验室,戴着白手套,把六个子弹全部找到。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这个奇异的村子。   刚才太过着急,她没来得及装好消音器,六下动静不可谓不响。   但直到她离开这个村子,村里的百姓都没有抬起眼来多看她一眼,一直都平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诡异,太诡异了。   乔连连没心情想这些,她顺着自己丢珠子的方向,一路往回走。   不期然遇到了季云舒带着几个孩子。   “爹,这里,这里还有个珠子。”大闺女叽叽喳喳,“确定了,这就是我送给娘的手串,一定是娘扔的,娘这么机灵,是在给我们留讯息呢,沿着这个珠子寻找,就一定能找到娘。”   季云舒面目严肃,眉头紧皱,“即使有了大概方向,找这么小的珠子也不容易,耽误的太久了,连连会受伤。”   他话音才落,虞非鹊就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那是不是娘,是不是娘。”   季云舒猛地抬起头,凝望前方。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青色衣裙,长发单绾,略有凌乱,但气度不失,仍旧十分从容自然。   像极了她平日里忙忙碌碌之后的模样。   季云舒的心头升起一股哽咽,隔着数十尺的距离,他静静地望着她,目光穿越时空,越过岁月,穿过一层一层的位面,最后抵达到她的身上。   “连连。”好久,他轻轻的呼唤。   乔连连微微一笑,步履从容的朝他走去,她脊梁笔挺,面容温和,没有惊天动地的美丽,但却优雅如丛林精灵。   季云舒的眼眶有些湿润。   刚才他差点失去她。   现在他重新拥有她。   “云舒。”   乔连连轻轻唤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其他,便被男人狠狠的拥进怀里。   真好,有温度。   他们都还活着。   除却胖小楼之外的四个孩子全都围绕在旁边,满脸欣喜雀跃,却又不敢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的爹娘拥抱在一起。   片刻后,虞非鹊抱住虞非歌。   小歌儿楞了一下,抬着短胖的胳膊也抱住了姐姐,像爹爹和娘一样依偎在一起。   按说一旁的虞非城和虞非钟也应该拥抱在一起。   然而兄弟两个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嫌弃。   不仅如此,他们还畏惧似的后退了两步,跟彼此拉开距离。   乔连连透过季云舒的肩膀看到这一幕,不禁笑出声来。   季云舒松开她,先是左右观察了她一圈,确定没有哪里受伤,这才帮她捋着鬓角的碎发,问道,“连连,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怎么逃出来的?   当然是杀了所有人之后逃出来的。   乔连连抿了抿嘴,觉得不能这样回答,万一吓坏了郡王爷可怎么办。   她思虑了片刻,沉声道,“是余嫣儿和赵家人串通将我掳来的。”   一旁的虞非城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我早料到有赵家,却没想到还有个余嫣儿,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除掉她。”   “还有那赵家,也是不能留了。”虞非钟表情比哥哥更狠戾。   虞非城顿了顿。   他没想到弟弟比自己更虎,除掉个余嫣儿难度不大,想除掉整个赵家,目前的他们还难以做到。   “钟儿。”当哥哥的温声道,“赵家家大业大,怕是难以动摇。”   虞非钟的小手蜷缩在一起,好大会子,冷戾道,“那就杀了能让赵家心痛的人。”   谁能让赵家心痛?   当然是赵家当代优秀子孙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底都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家还不知道,因为家里某个人的一己之私,让赵家被一对狠戾的兄弟盯上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家怕是要纸钱散飞,白布飘摇了。   “不过首要任务,还是除掉那个余嫣儿。”季云舒道,“这个女子竟然胆敢算计清平郡王妃,她,还有她的家族,都将为之付出代价!”   两个孩子都能为娘报复赵家,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也不能手软。   乔连连在一旁既感动又无奈,她摇了摇季云舒的手臂,轻声道,“祸不及家人,余嫣儿做的事余家未必知道,还是不要伤及无辜了。”   季云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乔连连知道这爷仨都记仇,只得又道,“更何况,余嫣儿也死了。”   罪魁祸首死了?   在场的爷五个全都瞪大了眼睛。   虞非鹊不解道,“她怎么死的?”   真相是,被乔连连杀了。   但乔连连的说辞是,“余嫣儿跟那个赵家的人起了内讧,两方人打起来了,赵家人杀了余嫣儿之后走了。”   劫匪起内讧,非死即伤。   人质得救,安然无恙,自行离去。   这剧情听起来太玄妙,看爷几个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都不怎么相信。   不过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反正乔连连这么说了,他们还敢质疑她不成。   乔连连自信的用鼻孔呼了口气。   说起来,还是女娃好忽悠,初初惊讶过后,虞非鹊便高兴的蹦到乔连连跟前,揽住娘的细腰,“娘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我担心的都要哭了。”   刚才爹抱着,她凑不过去。   现在爹总算松开了,她一定要冲过去第一个抱娘。   大闺女的这点小心思,乔连连看得清清楚楚。   她有些好笑,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这些孩子们可爱归可爱,但也有耍心眼争宠的时候。   唔,还是挺有趣的。   解释完了平安归来的事情,乔连连在季云舒和几个孩子的陪伴下回了清平郡王府。   李春花瘫在椅子上,也非要在门口等待,心底的焦急溢于言表。   眼看着日头下滑,一家人终于说说笑笑地回来了。   李春花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出去,尚有一半卡在喉咙里,就听得一阵吵嚷。   “我来找清平郡王妃,她杀了我的人,给我一个交代,本王要一个交代!”   【作者题外话】:→_→你们猜到了吗,猜准小伙伴看完记得投票哦~~~~~~~~biubiubiu笔芯 第388章 大闹   “快点,把那个乔什么给叫出来,让她滚出来。”   来人气势汹汹,还带了不少侍卫,乍一看过去当真是挺吓人的。   李春花强撑着发晕的身子站了起来,冷声道,“哪里来的人,在清平郡王府放肆。”   “本王就放肆了,快把季云舒这小儿给叫出来。”来人顶着花白的胡子,明明年纪已经不小了,说起话来却还带着几分任性,倒有几分老顽童的模样。   本王?   这个称呼引起了李春花的警觉,她勉强客气的道,“不知哪位王爷大驾光临清平郡王府,我们郡王爷暂时不在,有事情奴婢可以代为转达。”   “本王不管,就要季云舒这小儿出来,把那个乔什么的也给叫出来。”老王爷胡搅蛮缠,“我是他舅舅,他敢不出来见我?”   季云舒的舅舅,那可都是皇亲国戚啊。   李春花不敢再轻慢,态度凝重了下来。   老王爷志得意满,发出得意地笑声,笑着笑着,他又想到什么,猛地收了表情,一脸恼恨,“人呢,人在哪里?”   李春花抿着嘴没敢出声。   人呢?她也很想知道。   她甚至比这老头更迫切想看到郡王爷两口子。   “说话啊。”老王爷语气愈发激烈,一步步往前逼迫着,恨不能将李春花挤到角落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这个“丫鬟”生的竟然还不错。   长眉星目,挺鼻薄唇,这略有些英气的长相配上健康的蜜色肌肤,是一种不同于京城大家闺秀的美丽。   且她性子似十分倔强,即使碍于身份不言不语,但眼底充斥着满满的不忿。   倒叫老王爷生出来一股征服欲。   “你这丫鬟,叫什么名字?”老王爷伸出手想摸李春花的脸。   远处的乔连连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忍的侧过脸。   季云舒也跟着叹了口气。   别人不知道李春花什么性子,他们俩还不知道?   这个小辣椒,天生性子火爆,来京城为了不惹事,便一直躲在连心院里不肯出来。   即使刚开始因为对方的尊贵身份,小辣椒能忍一忍,但很快就会憋出火。   这种性子的人,是宁肯痛痛快快的死掉,也不愿委曲求全活着的。   果不其然的,老王爷伸出手调戏,刚开始李春花还躲两下,等第三次他嘿嘿笑着伸手的时候,李春花忍无可忍,一把推搡开了老王爷,顺手还操起旁边的大扫把,劈头砸了下去。   老王爷吓了一跳,这摸了一把玫瑰还被刺了手。   不过他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即后退了两步,大喝道,“护卫上前。”   两个持刀侍卫熟练地将老王爷护到身后,并抽出利刃,朝着李春花身上刺去。   胆敢伤害皇亲国戚,就是刺死都属正常。   两个侍卫没有丝毫手软。   老王爷也跟着大叫,“竟然胆敢对本王动手,刺死她,刺死她。”   李春花没有任何动容。   打从动手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能活下来,更不愿因此带给郡王夫妇麻烦。   所以她冷笑两声,扔掉手里的大扫把,不仅没有躲,还朝着两把剑冲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乔连连和季云舒冲上前。   一个揽住英勇赴死的人儿,一个打掉两把无情的利刃。   “谁,谁。”老王爷只觉得眼前一阵缭乱,本来稳赢的局面突然就输了,他顿时不忿大叫,“谁胆敢来坏本王好事!”   等定睛一瞧,发现是季云舒冷冷的站在不远处,他又顿了一下,没了声息。   “诚王爷。”季云舒眉头微皱,“不知诚王爷大驾光临郡王府,所为何事?”   诚王爷,老皇帝唯一在世的兄弟。   当年在夺嫡之争中,因为太蠢没有帮任何人,所以侥幸活了下来。   这些年活的浑浑噩噩,竟干些不着调的事儿,没有一点皇室子弟的模样,却意外的保住了浑身的富贵。   且随着年龄变大,身份地位也愈发的尊贵,常常对着小辈们颐指气使,张口闭口拿辈分压人。   大部分人都不愿与一个老古董计较,睁眼闭眼也就过去了。   于是老王爷愈发嚣张。   随着年岁愈大,眼瞅着比他长两岁的老皇帝都疾病缠身,他也就愈发的珍惜这最后的几年。   反正只要不造反,就没人敢为难他。   想通了这些,刚才还被季云舒的气势吓蔫了一瞬的老王爷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来找你要人。”   “什么人?”季云舒挑了挑眉头,心底闪过无数猜测。   “一个……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老王爷顿了一下,“她说她来找清平郡王妃了,可眼瞅着大半天过去了还不回来,本王决定亲自接她回来。”   实际上,余嫣儿说的是“如果我傍晚还不回来,就是出事了,一定要去清平郡王府救我。”   她以为乔连连心慈手软,顶多将她锁起来,最后处罚一下,跟上次似的送出京城。   可没想到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她触到了乔连连最不愿分享的秘密,结局就只能是横死在无名小村里。   而老王爷这次来,也是打定主意无理取闹将余嫣儿带走,所谓的“杀死”不过是吓唬人的噱头罢了。   谁知道,一语成谶。   季云舒何等聪明,只听老王爷三言两语就推算了个大概。   他微微一笑,想起乔连连袖子一侧不知何时沾染的血迹,语气幽幽,“诚王爷要找的人不在清平郡王府。”   “什么不在,你们就是不想交人。”老王爷大吵大闹,“快点把人都叫出来,不然我就闹到皇兄那里去。”   “真是恕外甥无能。”季云舒语气淡淡,“没有就是没有,诚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搜寻府中。”   老王爷一瞪眼,回头看着自己身后排排站的十几个侍卫,当真点头,“搜就搜。”   “来人,进府!”   十几个侍卫鱼贯进入清平郡王府,一副地毯式搜索的架势。   李春花特别气愤,觉得老王爷在欺负人。   他是老王爷没错,清平郡王还是大权在握的郡王爷呢,谁比谁低多少,凭什么这样欺负人。   倒是乔连连,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肩,凑过去低声道,“别怕,云舒是在拖延时间呢。”   拖延时间?   在等谁?   李春花瞪大眼睛,片刻后,想起一个满朝无人敢惹的人,顿时笑了起来。 第389章 母子关系   老王爷没脑子,性子又鲁钝,说搜府他还真敢搜。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清平郡王府连柴房里的柴禾都翻过来两遍了,还是没有余嫣儿的身影。   老头儿有点犯嘀咕,难不成是余嫣儿算错了?   可让他走,他又不甘心。   才捧到怀里的美人啊,又甜又辣还懂花哨,要真出事了,他得多惋惜。   “不行,一定是你们把人藏起来了,快,我要找人。”老王爷对着季云舒吹胡子瞪眼。   明明已经把郡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要找,这不明摆着耍赖么。   季云舒垂下眼睫,“诚王爷上来就说我们杀了你的人,还请问诚王爷,这位你的人,究竟是谁?”   余嫣儿是被老皇帝亲自勒令送出京城的,便是回来也是悄悄回来,要真暴露了,往小了说是有心窝藏,往大了说就是企图抗旨,不把老皇帝的命令放在眼里。   所以到现在为止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老王爷只敢说找人,就是不敢提及找谁。   无论季云舒怎么追问,老王爷就是不答,只顾左右而言其他,“你们是不是把我的人给杀了?是不是藏起来了?快点还给我,不要逼着本王发火。”   说着,他声音愈发高昂,还真是发火的前兆。   便在此时,一道比他更高昂的声音响起,“怎么?你要发火?你要对谁发火?”   来人艳光逼人,步伐款款,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正是刚刚和离过的无双长公主。   老王爷一脸凶狠,听到这话,直接蔫了下去。   好家伙,大虞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来了,他……他真想跑啊。   要说这诚王爷仗着辈分和年龄在一众皇室里横行无忌是不假,但偌大的虞家,总也有两个他最怕的人。   一个是皇兄老皇帝,怕他很简单,他有权利,可以随时弄死他,诚王爷不敢不怕。   二个就是无双长公主,怕她除了她有权利得帝宠,还是因为这个女人嚣张跋扈的性子不次于他。   不对,比他还要厉害。   “听说你敢在我儿府门前吆喝?怎么?当本宫是死的?”长公主一边高声大喝,一边款款上前。   才停下步伐,便抬手给了诚王爷那老脸上一巴掌。   这种事情不能假手于他人,因为诚王爷身份高,只能她亲自动手。   好在这几日和离了,吃得好睡得也香,涂上儿媳妇送的护肤品,感觉年轻了好几岁不说,这手腕也有劲儿了。   单看一巴掌下去,诚王爷呆滞的样子就知道了。   好大会子,他才单手捂住脸颊,又惊又怒,“虞轻灵,你不要太过分,我好歹也是你的兄长,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   “本宫便是对你动手又如何,休要拿身份来压本宫,你应该知道,本宫从来不看这些。”长公主勾起一边嘴角,冷冷一笑,“昨日本宫才离京上香,今天你就来找本宫儿子的麻烦,你们这是算好了本宫今日回不来?可你们也不想想,在这京城,惹了本宫能全身而退的有几个?”   诚王爷嘴唇抖了半天,想说一句,他其实不知道长公主昨日离京上香去了,他之所以敢来清平郡王府闹腾,一个是太在意美人,另一个也是因为长公主甚少插手清平郡王的事情。   怎么回事,他也就几个月没问京城的世事,这对母子俩竟然和好了?   张口闭口我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母慈子孝。   “我……我……”老王爷呐呐着不知道说什么。   当娘的要为儿子出头,虽然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   最关键的是,老王爷可以仗着身份在清平郡王府门口闹腾,却不敢在无双长公主面前放肆。   因为这个女人太狠了。   “你什么你,无缘无故来郡王府闹腾,是欺负云舒没人疼没人爱?本宫一定要跟皇兄好好告上一状,叫他看看,你这个王爷是怎么做的。”长公主厉声喝道。   老王爷一脸委屈。   你要没打人,直接说告状,那也就算了。   现在你人也打了,还要告状,真是处处不留活路。   偏老王爷拿无双长公主没辙,只能咬咬牙,恨恨道,“算我来错了地方。”   拔脚就走。   无双长公主没有阻拦他,只是冷声道,“任何人做事情都要付出代价,便是王爷也不例外。”   老王爷捂着耳朵不敢听,直接鼠窜离去。   待他身影消失,乔连连才吐了口气。   多亏了长公主,否则这倚老卖老的王爷闹腾起来了,还真是挺麻烦。   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了。   只能来个身份更高的人把他吓唬走。   “以后遇到这种人不必惧怕,老赖头一个,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直接撵走即可。”长公主适时的在旁边哼了一句,“若是你们怕惹人闲话,只管差了人叫我,由我来收拾这个老东西。”   乔连连抿着嘴对长公主施以一礼,“多谢母亲,还好有母亲在,若不是母亲,我跟云舒都有不知如何是好呢。”   长公主脸上露出带着羞意的笑,转瞬又有些自得,“你且放心,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能动呢。”   一旁的季云舒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对付得了诚王爷,只是乔连连拉着他,非要人把长公主请来。   最初他不明所以,但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长公主和离过后难免孤寂,心思没个着落。   看她这一两年对季云舒的态度就能知道,她有心想做一个好母亲,但数十年的缺失,让她不懂得如何疼爱孩子。   今天治理诚王爷只是一个很小的幌子,实际上乔连连的真正目的,是让拉近同长公主的距离,让她知道,原来她的孩子们是需要她的。   如此一来,心自然贴近,母子关系也就远不了了。   清平郡王府门口,乔连连大胆挽起长公主的胳膊,同她寒暄,“前几日给母亲送的猪蹄,味道可好?”   “挺好,软糯可口。”长公主矜持的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再吃一点,这猪脚是养颜美容的,多吃对皮肤好。”乔连连头头是道。   长公主的眼睛霎时亮了,“真的?那可得多吃点。”   两个女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府。   留季云舒站在门口,嘴角扬起满足的微笑。 第390章 祖母   乔连连陪着长公主在院子里谈天说地,做做吃食,聊聊皮肤。   几个孩子负责吃和玩,倒也温馨。   但季云舒就不能这么温馨了。   乔连连没说实话,他选择不追问,但不代表他不去调查。   就在刚才,戈也找到了那个奇特的村子,在里头发现了五具死尸,其中一个就是余嫣儿。   根据戈也描述,这五个人死法很奇特,像是什么东西从头部贯穿,导致鲜血和脑浆四溅,进而使人笔名。   不像是剑伤,也不像是刀伤,更不是中毒。   简直稀了个奇。   戈也是个很博学的人,知晓甚多,却也找不到五个人的真正死因。   可季云舒知道。   他不仅知道,还见过好几次。   每一次,都是乔连连动的手。   这个女人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也有属于自己的武器。   季云舒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她的不同,为了守护这份不同,他让戈也带人销毁了五具尸体。   还剩一个人逃走了。   乔连连只知道对方是赵家人,却不知道是赵家的哪个人。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心机深沉,且身手极好。   季云舒在脑海里过了一圈,最后将目标定在了赵家长子,赵恒的身上。   此人接近而立之年,性子坚毅冷漠,年轻的时候也是京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更凭借自己实力考进国学院。   好多人都猜测,他未来一定能夺得状元。   然而可惜的是,他竟然停了学,蒙了家族余荫,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自此,光阴流转,明珠蒙尘。   赵家大公子的名声随着娶妻生子,逐渐被新一代取代,只在某些嫁做妇人的女子的脑海中偶尔闪现,然后惋惜一声。   季云舒刚开始也不明白,这样一颗冉冉升起的明珠,为何要在最辉煌的时候自断前程,做一个不起眼的人。   后来,当赵家如火如荼起来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   赵恒一个人的名声再响亮又如何,没有家族做背景,没有强而有力的支持,在这朝中不过是个绣花架子,空有外壳罢了。   只有握在手心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京城百姓不知道赵恒,不知道当年的赵家大公子,但掌权世家却都明白,赵恒在赵家的本事,对赵家的影响,以及他的能力。   “赵恒,赵恒,会是他吗?”季云舒喃喃着闭上了眼。   戈也在旁边嘀咕,“是不是他重要吗?不管他还是赵家,都跟咱们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季云舒顿了一下。   也是,双方立场不同,保人不同,早就势不两立。   是不是赵恒,也不是很重要。   “不过有点还是要注意下。”季云舒双手负在身后,沉沉地叹了口气,“是赵家其他人,不足为据,如果是赵恒,还是要仔细一点,免得伤到了孩子。”   “孩子?”戈也满眼惊讶。   季云舒点了点头,“城儿和钟儿。”   乔连连此番吃了个大亏,虽然已经杀了罪魁祸首,但从犯还在。   几个孩子把她当做眼中珠,心头肉,自然是看不了她如此被欺负。   今日乔连连伴着长公主进府,虞非鹊和虞非歌跟了进去,那兄弟俩却是对视一眼,直接走了。   季云舒了解这两个孩子,他们一定是去动手了。   “城儿愈发长大,但终究少了些许岁月,倘若对上赵恒,我怕他吃亏。”季云舒郑重道,“别的暂且不管,任由两个孩子发挥,但一定要保他们安全。”   成长的过程中可以吃亏,因为那是磨炼。   但不能没了命。   因为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戈也郑重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许诺什么,转身消失在空气中。   季云舒深吸了口气,把桌上参赵家和诚王爷的公文隽抄好,放下毛笔便直奔连心院。   此时天色已黑,乔连连不知做了些什么,整个院子飘起一阵浓郁的香气。   长公主还没走,坐在高位上,姿态矜持,但脸上的笑容让她看着好接近了许多,最起码没了那种遗世独立的孤冷感。   “母亲尝尝,这是几个孩子最喜的甜辣卤。”乔连连把一盘提了骨头的鸭掌放在了长公主面前。   要说这卤味,还是带骨头啃着得劲,但长公主何等身份,要她在一众小辈跟前啃骨头简直不可能,所以乔连连机灵的上了去骨鸭掌。   “这是小歌儿最喜欢的蟹黄汤包。”乔连连又从蒸笼里端出了个晶莹剔透的大包子,上面褶子细腻,皮薄馅大,一晃荡还有水纹波动,诱人至极。   饶是长公主这种自以为不贪口的人,眼睛也有些挪不动。   “还有软糯可口的烤猪蹄,小鹊儿最喜欢吃的鱼片汤……”   林林总总一桌子十数道菜全都上了来,其丰盛程度几乎要跟宫宴媲美了。   可宫宴是什么味,这又是什么味啊。   长公主暗暗地咽了口唾沫。   碍于身份,她不好主动食用,只能继续矜持的坐着。   乔连连看透了这一幕,悄悄地推了一把小闺女。   虞非歌机灵的抱着一个小勺子摇摇晃晃到长公主跟前,奶里奶气的道,“祖母,吃包子,娘做的汤包,可好吃了呢。”   这样粉嫩的小女孩,这样可爱的小奶音,便是她称呼有些不太对,长公主也没有矫正,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好。”   她接过小勺子,在蟹粉汤包上轻轻戳破了个口子,优雅地舀起一勺汤放进口中。   一股蟹黄的鲜香味并着微稠的口感袭进了口腔,没有腥味,只有鲜美。   往常长公主也不是没有在宫宴里吃过蟹粉汤包,宫中御厨做饭精美不次于乔连连,可吃起来却总有种螃蟹的腥膻味。   再看乔连连做的,虽然褶子不如御厨捏的漂亮,但味道真是绝了。   “很好。”素来高傲的长公主难得夸了一句。   乔连连笑眯了眼睛,待瞧见站在院门口的季云舒,又冲他摆手,“快来吃饭了。”   季云舒点了点头,刚想抬脚,就发现自己身后还挤着两个小家伙。   他们似乎想进院子,但刚好被季云舒挡住了道路,如今季云舒难得迈步,他们一个个的斜着身子想往里冲。   结果季云舒突然又停了下来。   这下好了,三个人全都挤到了一起。   年龄最小,身体最轻的虞非钟还挤了个屁股蹲。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聚集了过来,小家伙抬起漂亮的眼睛,控诉地盯着老爹,无声讲述自己的委屈。   季云舒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亲手把小儿子给扶了起来,又给他拍了拍衣裳。   虞非钟还有些别扭,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被拍屁股蛋,可这个人是救了他性命的爹,想了又想,小钟儿还是默默地忍住了。   主位之上,长公主看着这温馨的一家子,眼角划过一丝艳羡。   可等她看到自己身畔坐着的,两个闷头吃包子的小公主,突然又笑了起来。   原来,她也已经是曾经艳羡的生活中的一员了。   【作者题外话】:下一章:两个月之后…… 第391章 复仇   赵家。   曲径通幽的庭院里,藏着大大小小的侍卫。   他们个个轻松自如,单手握刀,看着像是偷懒,然而当一个人影骤然落进院内,原本神情惫懒的侍卫立马精神抖擞,一把抽出利刃,顷刻间便把来人围住。   被十几柄刀剑围住,便是再厉害的人也难逃生天。   来人怕是要折在这里!   然而下一瞬,当人影扔掉身上的黑罩,露出真容时,一群侍卫又立马收起刀刃,并跪在了地上。   无声,无语,但满是尊敬。   只有一个头领似的人走上前,恭敬道,“大爷回来了。”   来人嗯了一声,款款走动。   一众侍卫膝行着让出一条道,直通最近的一个院子,也是赵家最大最好的一个院子。   “爷怎地现在才回来?”领头侍卫问,“爷是不是受伤了?可还需要叫人包扎?”   来人眸色深深,侧过头看了一眼领头侍卫,夕阳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很润的玉,很暖的颜,可惜却嵌了一双深如潭水的双眼。   他就这么一看,领头侍卫就不自觉畏惧的低下了头。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打听。”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领头侍卫的头低的愈发厉害了。   赵家长子赵恒,外人眼里温润如玉的公子,实际上腹黑森冷,其对事物的淡漠大约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侍卫才知道了。   “好的爷,属下知道。”领头侍卫恭敬的单膝跪地,多的话一句都不敢讲。   赵家大爷赵恒这才继续款款的离去。   在即将进院的前一刻,他顿了一下脚步,淡声道,“叫老吴过来。”   老吴,赵家私人豢养的大夫,只为赵家人诊病。   不,应该说只为赵恒一个人诊病。   看来这次赵家大爷的受的伤非同小可。   领头侍卫十分伶俐的站起身,把老吴给请了过来,又牢牢把在院子门口,不让一个人,一个苍蝇飞过去。   院子正厅里。   赵恒脱掉外裳,露出血肉模糊的胳膊。   老吴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按住他的脉搏,为他从源头暂时止血。   “爷,你可真能忍,这伤口那么深,把你的胳膊都给洞穿了,你是怎么忍了那么久的。”老头子抖着花白的胡须碎碎念。   “你知不知道,再不包扎,你甚至有可能血流尽而死。”   老吴念叨着,为他消毒包扎,敷上金疮药。   赵恒没有说话,等包扎好了,才抿着嘴问了一句,“可看出来这是什么造成的伤口?”   老吴一怔,眯着眼睛回忆道,“伤口细长洞穿,周围有焦黄伤口却又不多,说是兵刃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兵刃,说是烫伤,伤口又不太符合,老夫实在是说不准,如果非要猜测,我只能猜是个有点烫的铁棍,直接洞穿了爷的胳膊。”   可问题是,谁家铁棍能这么稳准狠,直接洞穿了赵家大爷的血肉呢?   老吴想不出来了,也不敢想,只低着头收拾药箱。   赵恒幽幽道,“如果我告诉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造成的伤口呢。”   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比普通的匕首还小?   老吴收拾东西的手一瞬间僵住了。   “不可能。”他情绪有些激动,“我做大夫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伤口见过不下百,从来没看到这么小的东西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大夫不信,但赵恒却是亲眼看见的。   可他没有强行争辩些什么,只淡淡的道,”不可能那就不可能吧。”   老吴又不说话了。   这么小的伤口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在他的意识里不可能。   但赵家赵恒的性子,也从不会撒谎。   他没有撒谎的必要和意义。   一时间,老吴有些迷茫。   赵恒也没难为他,让他收拾了东西便离开了。   “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赵恒一个人坐在窗台边,好大会子,嘴角露出一抹兴味的笑,“清平郡王妃,有意思,有意思。”   没想到季家季云舒竟然娶了个那么有意思的女人。   真是有点遗憾呢,他竟然是在他们成婚后才知道。   不过没关系,成个婚而已,怕什么。   赵恒侧卧回床榻之上,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势在必得。   他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傍晚,侍卫头领拿到最新消息,急冲冲的往院子里奔。   敲了两下门,却没有人打开。   侍卫头领还想再敲,想起赵家大爷的性子,又硬生生的顿住了手。   罢了罢了,还是明日再禀报吧。   第二天,阳光正好。   赵恒很久没睡过这么香的觉了。   而且,他还罕见的做了个梦。   梦里,那个叫乔连连的女子成为了他的女人,她温柔时体贴细心,她执着时坚韧不拔,她娇媚时柔情似水,她勇敢时翻山越岭,她脆弱时惹人怜爱。   她有许多许多的面,但只展露给他一个人看。   她还无私的分享了她的秘密,并把那些珍贵的东西送给了他。   “阿恒,这些都给你,你拿去……”女子伸出白生生的掌心,上面托着一个黑洞管子。   赵恒大喜,伸手接过。   然而在双手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一切烟消云散。   没了,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一阵阵的敲门声,“大爷,大爷,不好了,快起床吧。”   赵恒猛地睁开眼,露出一双深若寒潭的双眸,里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什么事?”   “大爷,几个小公子出事了。”领头侍卫有些焦急。   昨天晚上他得到的消息,只是赵宁公子踢到了铁板,被打掉了两颗牙。   这不是什么重要事。   但今天早上,他又得知了三公子和五公子各自被打断了一条腿,六公子则直接断了脊柱后,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忙不迭来禀报。   “大爷,赵家这是被针对了,几个大公子还好,六公子那般的聪慧绝伦,在小国学院里大放异彩,大家都说他是下一个大爷,可现在,小公子半身残废,怕是一生都没了啊。”领头侍卫语气带着几分颤抖。   赵恒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有在领头侍卫说完后深吸了两口气。   好大会子,他猛地松开紧攥的双拳,露出几分阴沉的笑意,“好,好一个清平郡王!”   他知道,这是清平郡王府的人来复仇了。   因为赵家,伤害了一个叫乔连连的女人。   (20号未更新,缺三章会补上)   【作者题外话】:很抱歉大家,二十号有点事耽误了,家里有长辈生病了所以没来来得及回家更新,凌晨先写了一章发了,会选择一天之内,或者是用三天的时间弥补上来~~希望大家不要因此断了俺的投票,嘤嘤嘤。 第392章 男人女人   对乔连连来说,几个孩子和赵家的争斗原本不关她的事。   她的主要经营在四喜楼和东芝堂上,还有就是照顾好几个孩子,护着他们不要被欺。   可一个余嫣儿,强行将她带进了兵不刃血的朝堂之争上。   乔连连倒是不怕,她只担心自己会成为几个孩子的软肋。   连心院里,脑袋包成蝴蝶结的李春花安慰她,“别想那么糟糕,也许大家并不会注意到你呢。”   在这红果果的父系社会里,男人甚少把女人当回事。   多数人,都只是把女人当成一个附属品,一颗美丽的观赏花。   偶尔世家联姻,娶进去的正妻也不过是为了让两个家族成为一体,而不是这个女人能如何如何。   男人们说,女人只要管理好后院就行。   往好的方面讲,可以说是一种大包大揽:外头我负责,内里你操心。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未尝不是一种轻视:你负责不了外头,所以只能操持家务。   即使到了后世,父系社会逐渐好转,但男人对女人的轻视仍然藏在骨子里,君不见婚后多少妈妈成为家庭主妇,却甚少有男人成为家庭煮夫。   所以李春花的话还算有几分道理。   可惜的是,事情发展已经开始白热化,不由得人控制。   说人话就是:不是简简单单的小仇恨了。   乔连连虽然人在后院,但她有韩兆父子做眼线,酒楼里鱼龙混杂什么消息都能打听到,又有端王妃瑞王妃将军夫人做闺中密友,较为隐秘的事也能知晓不少。   再加上一个季云舒知不无言言无不尽,她对京城的局势还是尽在掌握的。   “几个孩子报仇心切,下手又狠辣,把赵家几个年纪较小的公子全都折腾了一遍,最小最聪颖的那个还残废了。”说着,乔连连眼底闪过一丝惋惜。   不是对赵家人惋惜,而是对一个年轻的聪颖的,前途无量的生命惋惜。   如果生活在另一个自由的朝代,他也许会过得很好。   “赵家人躁动了起来,这些时日跟刘家和清平郡王府的摩擦日益增多,而且皇帝的身体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传来,世家大族都开始猜测这次帝王的身体恐怕是好不了了。”乔连连语气沉沉。   如果老皇帝身体能好转,一定会早早把消息放出来,而不是死死捂着。   越捂越有猫腻,没有好转就是在朝恶劣的方向发展。   老皇帝要是一出事,朝堂之争必然腥风血雨。   单看现在,赵韩孙李四大世家和清平郡王刘家一脉现在已经剑拔弩张了,尤其是涉及到了后代子孙的健康,赵家人红了眼睛,说不得便把乔连连也死死的盯住。   而且……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到底是谁。   他看见了枪支发射子弹的过程,虽然不一定全部了解,但子弹洞穿他身体的一刹那,他眼神里绽放的欣喜和势在必得,还是让乔连连有些不安。   这个男人……很危险。   不过她没能不安很久,因为没过多大会,新门房就过来报,说门口来了一群人。   乔连连还没动作,李春花就豁的站了起来,结果起太猛头有点晕,按着脑袋上的蝴蝶结说不出来话。   “姑姑别着急,这群人找上咱们郡王府,还想吃什么好果子不成。”虞非鹊知道她是在担心乔连连,不由得出声调笑,“再者,本宫还在这里呢,想欺负本宫的娘,想也不能。”   李春花看她一眼,先是有些高兴,转眼又沉默了下去。   从前还好,两位公主总是能每天准点出现在清平郡王府,在府里吃喝玩乐一整天,赶着宫门关闭之前回去。   太子虽然颇有微词,但在灵公主的嚎啕大哭之下还是默认了这一行为。   太子妃有心想管,可惜论起嚣张的辣椒劲儿,虞非鹊是得了李春花真传的,反正一个是皇家的女儿,一个是娶进来的女人,谁怕谁。   硬杠了两次后,太子妃怕了虞非鹊的泼辣,决定不跟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蕙灵两位公主大获全胜,自此愈发自由,乔连连大婚时还在府里连住了两晚才走。   然而这种自由,在前几天乔连连被掳的那日戛然而止。   太子像铁了心似的,非要阻拦两位公主出门,有时候三天能来一次就不错了。   虞非鹊恼在心底,却又不能跟太子真正撕破脸皮。   她的兄长,还需要太子的支持呢。   母女相聚的时间少了,虞非鹊的公主身份能对乔连连带来的保护也少了。   这就是李春花沉默的原因。   虞非鹊也想到了,强笑了一下,“姑姑别担心,娘现在也是郡王妃了呢,不像之前那么需要我跟妹妹的身份保护。”   李春花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刚想说些什么,一阵吵闹喧嚷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应该是新门房报告的,门口来人找茬了。   李春花原本欲言又止的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   虞非鹊站在她旁边,表情异常的同步。   一大一小两只辣椒迈着步伐出了连心院,一副“给把刀就能把找茬之人干掉”的模样。   乔连连又感动又好笑,牵起虞非歌的手,也跟在了后头。   现已六岁的虞非歌身材逐渐抽条,从圆润的小团子开始有了一丝小小的少女模样,细腰长腿也开始逐渐展现,唯一一点跟从前一样的,大约就是还喜欢窝在乔连连的怀里。   但乔连连想起太子近日反常的行为,心下担忧这两个住在东宫里的姑娘,所以有意无意的不去抱她,而是让她自己跑着。   “娘,是有人来找我们麻烦吗?”六岁的小姑娘昂着头,露出婴儿肥的秀气脸颊,“要不要歌儿帮娘打跑,歌儿很厉害的。”   “打跑倒不用,主要是来看看他们的目的。”乔连连笑着道,“歌儿啊,以后遇到问题,不要一股脑的就判断对和错,总要先了解清楚才能做出决定,否则万一稀里糊涂的误伤了好人,那该多内疚啊。”   虞非歌若有所思的点头。   “不过这里毕竟是郡王府,在门口大闹着实有点失礼,本郡王妃倒是要瞧瞧,谁敢在这里喧哗。”乔连连说着,腰身逐渐笔挺,人也冷厉严肃了起来。   一旁的虞非歌呆呆的望着,眼底闪烁着崇拜的光华。 第393章 余家闹上门   喧闹的清平郡王府门前。   一个个穿着素色衣裳的人站在台阶下,吵吵嚷嚷着要清平郡王府的人给个交代。   李春花和虞非鹊一马当先,走到门前,冷着脸道,“何人在这里喧闹?”   许是大小辣椒太有气势,门口的人愣了一下,才有个人站出来道,“我们是余家的。”   余家?   李春花一盒愣了一下。   清平郡王府跟余家甚少有什么交集,关系不能说好但也不糟糕,怎么今日这样大张旗鼓的冲上门来,还穿着素色衣裳,这不是找晦气呢么。   “余家的人就能在这里喧嚷吵闹了吗?”虞非鹊紧随着大喝,“吵到了本宫,你们拿什么来赔。”   皇家的公主?   这个名分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当即,余家人寂静了一瞬。   但很快,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公主怎么了?公主就能随意欺负人了吗?公主就能枉顾人权了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虞非鹊眉头蹙了起来。   紧接着,那苍老的声音发出哭嚎的声响,“皇天在上,这可是一条人命啊,我可怜的孩子,就这么被害死了,别说是公主,就是太子来了,老身也要讨个公道,也要为那枉死的孩儿要一个公平公正!”   枉死的孩儿?   乔连连原是站在后头的,听到这话一瞬间就想起了横死的余嫣儿,她眉头一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距离余嫣儿的死已经有五天的功夫了,那个小村纵然再偏僻,余嫣儿的尸体也应该被发现了。   如果余家人知道是清平郡王妃动的手,以她们爱孙心切的状态来看,应该早早地就杀过来才是。   不可能到五日后的今天才过来找麻烦。   可乔连连观察余老夫人的伤心也不似作假,眼泪更是一连串的往下落,只恨不得替余嫣儿去死。   难道余家人今日才知道余嫣儿的死讯?   乔连连在心底嘀咕着,不动声色走上前,把虞非鹊和李春花护在后头。   虞非鹊不知为何,愣了一下。   乔连连的身影和几年前一样纤瘦,也没长高多少,更没多出几斤肉。   但她不一样了啊。   她已经从九岁的小女娃,长成了十三岁的少女,娘说过了今年她就十四岁了,可以议亲了。   时间过得真快,犹记得从前,她纵然再抬头,也只能到娘的肩膀。   可现在,她已经快到娘的眉尖了。   也许再长个一两年,就要比娘还高了。   而且,她也封了公主,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娃了。   可为什么,娘还总是下意识的把她护在身后?   虞非鹊不知道,但她心底滋生蔓延了无数的情绪,有感动,有惆怅,还有几分难过。   也许是她还不够强吧。   才需要娘站出来,继续挡在她身前。   十三岁的小小少女昂起头颅,白皙纤长的十指紧紧地握成拳。   在她心底,一个意念扩大扩大再扩大,最后成为了一种执念。   乔连连却不知道这孩子还有那么多的内心戏。   她现在全心全意的在询问余家人。   “敢问余老夫人,何故认为是我清平郡王府的人害死了贵府的子嗣?可有证据?”乔连连语气淡淡,气势却不容忽略。   余老妇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有些平静的面容突然狰狞了起来,要不有个人拉着,估计能扑上来把乔连连的脸给挠花,“是你,是你,就是你。”   乔连连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一大步,并示意琴知和雅知往她身边靠一靠。   虽然她身手也不错,但余老夫人已经有些癫狂了,她还是得防着点。   “是我?”乔连连神情十分平静,仿佛听不懂,“余老夫人在说些什么?我当然是我,难不成还是别人。”   这话说的,扶着余老夫人的少女都楞了一下,没敢吱声。   余老夫人却愈发狂躁,直接大吼大叫道,“是你害死了嫣儿,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这个女人,你该死,你该死。”   乔连连皱了皱眉头。   她知道余嫣儿这个原女主在余家十分讨巧,获得了祖父祖母的绝对宠爱,却没想到余家的两位老人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竟然在她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还要再来清平郡王府闹事。   “余老夫人。”乔连连的语气沉了许多,“说话做事要讲证据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杀死了余嫣儿?”   “就是。”虞非鹊也站了出来,厉声责问道,“堂堂清平郡王妃,有必要去杀一个伯府的小嫡女么?她是有什么金贵之处?还是天降仙凡?”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内容还十分到位,别说乔连连了,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都跟着点头。   一个得帝宠郡王的王妃,吃饱了撑的去害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伯府里的嫡女。   说句难听的,给人家郡王妃提鞋人家都未必要呢。   “你们,你们……”余老夫人也愣住了,瞠目结舌,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嫣儿怎么得罪了清平郡王妃,她只知道嫣儿确实死于清平郡王妃的手里。   “说不出来话了?”虞非鹊冷冷一笑,“说不出来话了就赶紧滚回去,别等我们跟你计较在郡王府门前喧闹的罪责,到时候你这一把年纪还要吃上几十大板,别弄丢了老命。”   好丫头,言辞犀利,厉害的紧。   一旁看热闹的吃瓜百姓都缩了缩脖子,有胆子大的还对虞非鹊比了比大拇指。   大姑娘丝毫不怯场,还得意地昂了昂头,似乎很享受这种众人的目光。   乔连连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拿她没办法。   对面的余老夫人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厥过去的模样。   “祖母,祖母。”扶着余老夫人的小姑娘突然哭了,“咱们回去吧,我就说别来了,赶紧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呆着了,那些人说的话不一定可信的,姐姐到底怎么死的还有待探查啊。”   最关键的是,根本斗不过清平郡王府,为什么要自找难堪呢。   乔连连眉头一皱,目光在小姑娘脸上扫了一下,没有说话。   余老夫人却好似醒悟过来,一把推开那小姑娘,怒喝道,“滚开,你跟你姐姐不合归不合,可你到底是余家的人,结果现在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你给我滚,滚,我余家没你这样的孙女。”   【作者题外话】:算上凌晨更的,这是第三更,我去写第四更了,第五更不确定出不出现,如果不出现,明天就还是四更,么么哒 第394章 赵恒(第四更)   小姑娘本来就在落泪,听到这话泪珠子掉的更快速了。   她呆呆的望着余老夫人,哽咽道,“难道姐姐是余家的孙女,然儿就不是了么?祖母怎么可以这样对然儿,我也是担心祖母出事啊。”   然而余老夫人跟癫狂了似的,一心只想为大孙女复仇,根本没有理会余然儿。   刚才有人扶着拦着,她没能冲上前,现在余然儿跌倒在地,她拄着拐杖,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想要挠花乔连连的脸。   可惜的是,余家人不拦了,琴知和雅知却早就戒备着的。   两个会功夫的丫鬟上前,一个阻拦,一个反推,余老夫人手里拐杖一撒,就这么朝后头跌了下去。   余家人惊讶的,起哄的,担忧的都有,但却没一个上前接住余老太太。   只有余然儿连滚带爬的,勉强用身体当做肉垫接住了她。   但即便如此,老夫人也摔得不轻,闷哼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祖母,祖母。”余然儿吓坏了,勉强从余老夫人身上挣脱出来,就拼劲全力去扶她,“祖母你没事吧,你别吓唬我。”   余老夫人眼睛是睁着的,但嘴里却没了声响,人也跟痴呆似的,一动不动。   余然儿吓得嚎啕大哭。   乔连连叹了口气,她原是不乐意插手这事儿的,可余然儿心肠好,是个善良正义的姑娘,又曾经在试卷一事上帮过她,再加上余老夫人死在门口会对清平郡王府有点影响。   两相综合,她选择上前,按了按余老夫人的人中,又翻看了一下她的眼皮。   应该是真的僵住了,没法动弹了,不是有心伪装。   而且,这余老夫人好像还有点老人疾病,轻则难受重则要命的那种。   可惜乔连连不是搞慈善的,只是想让她不要死在这里,没必要帮她治病,所以只是取出了一瓶清凉油,在老太太的人中上涂抹了一点。   清凉的感觉袭击大脑,呼吸也瞬间敞亮了许多,余老太太眨眨眼,从僵硬状态复苏了过来。   余然儿在旁边松了口气。   然而她这口气没松出来,就又噎了回去。   只见刚恢复动作能力的余老夫人眼放厉光,双手快的不像话,直袭乔连连门面。   看来她是不抓花乔连连的脸不能出这口气了。   余然儿被下得魂不附体,一口气直接咽回了肚子里,再加上受惊,竟然打起嗝来。   另一边,乔连连猛地蹲起跳落,眨眼的功夫退出几步远。   余老夫人一击不中,浑身无力,彻底跌坐在了地上。   “你这老太婆,好心当作驴肝肺,救了你,你却要抓别人的脸,我看就不该救你,让你死掉拉倒。”虞非鹊气的浑身发抖,要不是周围人多,她简直想撸了袖子上去干架。   就这她还暗暗地记在心里,琢磨着以后有机会要在皇爷爷跟前多说两句余家的坏话。   哼!   乔连连眉头也是紧皱,要不是她心底始终存了几分戒备,这会她的面容上就要添上两道痕迹了。   谁家女子不爱美,便是乔连连没那么痴狂貌美,但对自己的皮囊还是很在意的。   所以她眉头深皱,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也不说话,只扭头看向门后早就整装待发的清平郡王府侍卫们,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   原本,仗着艺高人胆大,季云舒多依仗碧松这种精英侍卫,对普通侍卫不太上心。   可乔连连被掳一事让他瞬间惊醒,连夜扩招人手,还跑去长公主府舔着脸要了一队人,不分昼夜的交替,守护府里手无寸铁的女人们。   虽然他们功夫不算高绝,但他们有组织有纪律,人口基数大,又穿着统一的服饰,拿着统一的精铁武器,骤然走过来,还是挺吓人的。   余老夫人原是想继续骂乔连连的,看到这一堆人,直接噎了回去。   “余老夫人,既然你如此不冷静,那我也只能把你送京兆府里冷静冷静了。”她语气淡淡的道。   十数个侍卫挺着笔直的脊梁冲上前,眼瞅着就要把余老太太镇压了,一道笑声冷不防在不远处响起,“嚯,好多的人,这是出了什么热闹?不如让本官来看一看。”   本……官?   余老夫人原本惊恐的表情听到这话凝滞了一下,几乎是立时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求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吧,郡王妃要仗势杀人啦,她想要老身的命啊,老身好歹也是个伯夫人,她竟然想直接杀了老身啊,这天下没有王法了吗,求求青天大老爷给老身做主啊。”   她嚎哭的尽兴,一旁的乔连连却挑了挑眉,总觉得这人出现的有些太过巧合。   罢了,沉下心来静静看,她倒要瞧一瞧,这群人想闹什么。   于是,乔连连没有作声,还按住了躁动不已的虞非鹊,带着两个闺女一个管事姑姑,看戏似的望向前方。   来人好像真有几分本事,随着声音的落下,原本哄闹的人群逐渐平静,人潮也自动的分成两半,一个长发飘飞,黑衣翩翩的男子走了过来。   他约莫三十出头,身材高挑匀称,不胖也不瘦,鹅蛋脸上配着柔和的大眼睛,还有一双微微翘起的红润嘴唇,乍一看过去,只觉得他生的好看又温润。   然而仔细一看,又发觉他双眸深若寒潭,带着几分和外表不同的冷意。   这是一个用微笑掩盖心思的笑面虎。   乔连连一瞬间就在心底给他盖了个章,并下意识的不想靠近他。   这个时候,有人认出来了黑衣男人,惊呼道,“是赵家大爷,詹士府的少詹士,虽然官只四品,但有赵家在,谁也不敢轻视他。”   赵恒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是蒙家族余荫罢了,算不得什么。”   那人紧跟着追捧,“赵詹士说笑了,明明赵家是在詹士的手里如火如荼的,京城的年轻人也许不知道了,咱们却记得赵詹士当年的风采,当真是无人可及呐。“   他笑了笑,没有接着追捧,反而谦虚了几句。   直到那人主动退下,他才扭过头,将深若寒潭的目光放置在乔连连身上。   “听说……有人在这里喊冤?”他用温润的声音问。   【作者题外话】:没时间啦,我去存稿,明天继续四更。 第395章 赵恒的偏帮   这男人一讲话,乔连连就觉得有点耳熟。   她抬起头,戒备的看了两眼他,心底快速搜索着,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人。   这个时候,赵恒抬起头,冲她微微一笑,眼底带着几分柔和,“难道是……这位姑娘?”   乔连连抿了抿嘴,还没说话,一旁的虞非鹊就不乐意了,抱着她娘的手大嚷,“什么姑娘,你眼睛瞎了吗,这是夫人,夫人知道吗?”   姑娘和夫人,一个未婚一个已婚,能瞎喊吗?   赵恒吃了个瘪,但眼底没有任何不悦,只是露出几分惊奇,“竟是个夫人,是赵某唐突了。”   他拱了拱手,“赵某只是想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冤案?区区不才是个小詹士,断案是断不了了,但若是需要帮忙,赵某可以暂助一二。”   这话说的彬彬有礼又没有僭越,惹来了周围一众叫好声。   乔连连的目光逐渐深邃了起来,她瞟了一眼贵在地上的余老夫人,淡淡道,“我没有冤,是这位老夫人有冤,赵詹士看错人了。”   赵恒再次吃了个瘪。   曾经靠着一张笑脸无往不利的赵家大爷今天有点不顺,竟然在两代女人身上失了策,饶是他城府深厚,这一刻眼底还是升腾起了些许的不悦。   但很快,这不悦消失,他转而看向余老夫人,一本正经的道,“既然是这位老夫人有冤,就请老夫人说说,到底是哪里冤吧,有这么多京城百姓在,相信不会让老夫人蒙冤的。”   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不说自己秉公办案,还拉上京城百姓垫背,这样即使结果让人心里嘀咕,也不会影响到他自身。   乔连连想到这一层,心底不免冷笑两声。   对面的余老夫人却顾不得这些,听到这话就跟饿了几天的狗见到肉包子似的,忙不迭倾诉,期间泪如雨下,好似找麻烦的不是她们余家,而是清平郡王府。   赵恒一直垂着头耐心倾听,偶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了进去,表情也从温润转成了凝重。   等余老夫人说完,哭瘫在地上之后,他直起身看向乔连连,似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方才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乔连连静静地望着他,双眸沉静。   赵恒神情一怔,才道,“这位夫人,不知道你可认这位老夫人所说的,杀了她的孙女,还欺侮她们一家?”   乔连连微微一笑,“赵詹士没有长眼睛吗?这里是我家,她带着人上门发难,却说是我欺负她,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赵詹士认为我撒了谎,可以问一问周围看了全部过程的百姓,我可有动她一根汗毛?”   她言词冷静,条理清晰,说话又没有夸张,早就引得了许多明理人士的夸赞。   等乔连连话音刚落,便有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站出来道,“我可以作证,这位夫人说的没错,她不仅没有对老夫人一家动手,还救了老夫人一命,结果这老夫人竟反过来伺机伤人,如果不是夫人反应敏捷,也许这会早已面目全非。”   说着,他还叹了口气。   赵恒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一旁的余老夫人急眼了,拉着他衣袖大哭,“大人,不是这样的,我是因为她杀了我的孙女才对她怀恨在心,她是杀人凶手啊大人。”   “杀人凶手?”赵恒挑了挑眉头,看向乔连连,眼底有几分迷惘,嘴里却道,“这件事情自有京兆伊来定论,老夫人要是觉得孙女死的冤,可以去京兆府敲鼓喊冤,不能因为自己的以为,就给别人定了罪啊。”   这话说的,还以为找到了依仗的余老夫人直接呆在了原地。   好大会子,她才后退了好几步,指着赵恒的鼻子破口大骂,“原以为是个好官,没想到竟然也是个糊涂的,说不得你是因为他们是清平郡王府的人怕了,我呸,官官勾结,没有好东西。”   原本余然儿在一旁打嗝,听到这话,又直接吓得把嗝给憋了回去。   余家的老祖宗这是疯了,前辱骂了清平郡王妃,后直怼赵家大爷的脸,这是……妥妥的要把余家拉下水啊。   小姑娘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拉着余老夫人的衣袖,急切道,“祖母,祖母,我们先回府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余老夫人猛地甩开她手,怒喝道,“那你姐姐就白死了吗?我的嫣儿,我美丽清纯的嫣儿,就这么死了,你要是怕了你就滚,我要为我的嫣儿讨个公道,我要杀了这些凶手,这些恶人。”   说着,她双目赤红的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余然儿吓坏了,紧抱着她臂膀道,“人死不能复生,祖母你……”   剩下的话没说完,因为她再次被余老夫人推倒在地。   原本被推了一次,又充当过一次肉垫,小姑娘早就多少力气了。   这会余老夫人又在恨头上,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推,把余然儿推的一头嗑在了台阶上,登时额上就血肉模糊了一块。   “你不要讲话,你不要说话,我就知道你跟嫣儿不合,你一定是看不得嫣儿好,说不定嫣儿死了你还在心底高兴,你这个恶女,滚,滚远一点。”余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叫。   余然儿趴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傻了似的。   这是她心目中敬重的祖母啊,怎么竟癫狂成了这副模样。   她接受不了,如果可以,她宁愿死的是她,也不愿祖母变成这个样子。   台阶上,乔连连眉头微蹙,双目紧盯着双目赤红的余老夫人,眼底有一丝探究。   “毒妇,你这毒妇,我要杀了你为嫣儿报仇。”余老夫人踉跄着要冲过来。   乔连连叹了口气,阻止了周围人的救助,只身上前,从袖中滑出一管镇定剂,迅捷地扎在了余老夫人的身上。   张牙舞爪的老太太软软倒下。   这次有余家的人过来扶了,乔连连拔出针头,不着痕迹的把针管扔回去,好似刚才只是踉跄到了余老太太跟前。   余家人见领头人都下了,彼此交流了下眼神,便十分有默契的散了。   其他路人没热闹看了,也就慢慢地散了。 第396章 乔连连知道真相   到最后,郡王府门口只有一个赵恒还站着了。   虽然刚才他那一番话偏帮了清平郡王府,但乔连连仍然对这个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这是一种直觉,没办法细说。   也是这个时候,乔连连发现,余家人是走了,可余然儿还趴在地上没有动弹。   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虞非鹊,暗示她去扶起来余然儿。   既然寻衅挑事的散了,她们也就该回府里了。   然而乔连连还没转身,就看见赵恒上前两步,温声道,“夫人等一等。”   乔连连的脚步微顿,皱着眉头没有讲话。   李春花机灵的上前一步,“请问赵詹士有什么事吗?”   赵恒眉头微蹙,但很快散开,“赵某刚刚帮夫人解决了一件事情。”   这是一个陈述句,没有任何疑问。   乔连连挑了挑眉头,本以为这个赵恒是个虚伪的小人,没想到他直接起来竟然这样红果果。   这是在索要回报?   如果换了别人,可能真不介意回报一二。   可乔连连却微笑着道,“赵詹士刚才所的话都是实情,感谢赵詹士帮大家把心里话说出来,赵詹士真是个大清官啊。”   言语之间,把赵恒的所作所为映成了理所应当,最后一个清官的帽子,让他想索什么都索不成功。   即使赵恒本来并不想索取什么,只是以此为借口同乔连连多说上几句话,但如此被驳回来,他的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恼火。   没见过这么刚硬不懂柔软的女人。   也没见过这么能让他吃瘪的。   赵恒嘴唇微动,还想再说两句挽回局势。   乔连连却没给他机会,瞟了一眼看到虞非鹊已经扶着余然儿进了府,便也转身扬长而去。   临走前,她还“真心实意”的夸赞了一句,“赵大人可真是明镜高悬的好清官啊。”   清官好啊,清官妙啊,清官做事情不求回报啊。   眼看着一众人等回了院内,清平郡王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孤零零立在门外爹赵恒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不过,好像更有意思了呢。   他摇了摇手中的墨色绢扇,嘴角含笑,悠哉哉离去。   连心院里。   余然儿仍旧是精神恍惚的状态,被虞非鹊扶着,让走就走,让坐就坐,就是不说一句话。   虞非鹊眨了眨眼,虽然她对余家非常恼火,但余然儿的样子太凄惨,还是让她心底升起了一丝怜悯,,“娘,你快过来看看,这姑娘莫不是傻了?”   乔连连无奈一笑。   傻倒是没傻,就是内心有点脆弱,承受不住亲人的指责罢了。   她叹了口气,取出消毒液和棉球,为她擦拭了伤口,又用温和的金疮药在她脑袋上包了个蝴蝶结。   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李春花看到这一幕,嘴巴动了动,似乎想劝阻什么,然而想了一下,又闭上了嘴。   郡王妃好像对额头上打蝴蝶结有什么执念,每次都不好好包扎,非要搞得花里胡哨。   罢了,随她开心吧。   等乔连连为余然儿包扎好了伤口,才坐在了她的对面,温声道,“有什么可难受的,你不应该早就认识到了,余家更重视余嫣儿吗?”   余然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乔连连继续道,“先不说逝者已逝的道理,就只说你祖母疼了余嫣儿十数年,也早该疼入骨髓了,在意她比在意你更多,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余然儿惨笑一声。   是啊,她早就知道家里人疼爱姐姐更甚于她。   她也早就接受了。   可为什么,祖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指责她,甚至说姐姐死了她会开心。   虽然姐妹俩甚不算和睦,但她对姐姐总也是没有恨意的,姐姐死了她也很难过。   为什么要这样讲她?   难道余家只有余嫣儿是天上的仙女,余然儿便是地上的尘土,任人碾压吗?   “为什么?”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昂起头,俏生生的脸上都是泪,“为什么?明明祖母以前也特别疼我的,后来姐姐突然聪明伶俐了,才转疼她。可我也是祖母疼过的孩子,我就不重要吗?祖母要为了姐姐这样对我?她的死,跟我有关系吗?”   她,何其无辜啊。   余然儿委屈的放声大哭。   乔连连心底发酸,摸了摸她的头。   小姑娘便扑到了她的怀里,犹如抱着亲娘,眼泪滂沱,哭的忘我。   虞非鹊咂咂嘴,她这么小气的一个人,最讨厌一家七口之外的人触碰到娘。   可现在,看余然儿哭的那么伤心,竟然也生不起恼意了,反而坐在一边,跟着叹气。   等发泄的差不多了,余然儿才抬起头,擦着泪道,“弄脏了郡王妃的衣裳,真是对不住。”   “没事。”乔连连对孩子总是狠不下心的,“你现在可舒坦了?”   “嗯。”余然儿点点头,许是刚才乔连连的怀抱太温暖,她卸下心防,抽噎着道,“姐姐是五岁那年磕到脑袋才突然变得聪明伶俐的,她的懂事让祖母和娘都跟着赞叹,当时还博得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神通名号。”   “有个这样的姐姐,我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段时间后,我才发现姐姐总是有意无意抢我的东西,只要是我喜欢的,她便去抢,我相中的,她一定要拿走。渐渐地,我们姐妹关系才不睦了起来。”   余然儿越说声音越低,显然是想起了以前的不愉,她大大的眼眶里再次盛满了泪滴。   “竟然还有这种事?”虞非鹊气坏了,“这种人不配做姐姐,像我就从来不抢小歌儿的东西。”   真正的姐妹虽然不至于事事谦让,但也不可能这般针锋相对的争夺。   这余嫣儿肯定有鬼。   虞非鹊和乔连连一直这么认为。   余然儿擦掉眼角的泪,又絮叨了一番,“还记得四年前,本该我回安阳郡弹琴的,可姐姐发了疯似的要跟我抢,最后祖母让我留守京城,换了她去安阳郡,我倒是不在意谁去,就是觉得挺难受的,她为什么总要跟我抢。”   还有这事儿?   乔连连先是一怔,转而想起什么,面色由白转青,好大会子才缓了回来了。 第397章 哄来哄去   “抢来抢去,到最后,她却死了,我还活着。”余然儿还在喃喃,“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怎样。”   乔连连抿了抿嘴,低声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谁能想到,余嫣儿的一切都是从余然儿身上抢夺回来的。   真正的“原女主”应该就是余然儿。   也不知道原男主是谁,虞非昇还是虞非城?   乔连连暗暗思索着,看余然儿的表情开始多了几分打量。   好大一会子,余然儿总算平复了心情,她郑重站起身,对着乔连连道谢,“多谢郡王妃出手相助,可然儿乃余家人,在经历过刚才的事情后,实在无法再厚着脸皮打扰郡王妃,然而只能先行离去了。”   乔连连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余然儿对乔连连行了个大礼后,一步步的离开了连心院。   乔连连望着她背影,暗暗点了点头。   比起余嫣儿的贪得无厌,贪婪妄为,还有各种恶心的下三滥手段,显然余然儿的脾气性格都更正确,也更适合女主的身份。   她就说,哪个脑残作者能写出余嫣儿这种女主。   原来也是个后来者。   仗着自己比别人多了一些经历就为所欲为,到最后不还是惨死他乡。   做人,不管到哪里,都要保持本心,维稳三观,否则一定会吃到报应。   “对了。”乔连连忽然想到什么,把一个玉瓶交给虞非鹊,“把这个东西给余然儿送过去,叫她找机会倒给余老夫人服下。”   虞非鹊表情一瞬间抽了,“娘,你叫人家孙女毒死自己祖母?”   真是……想想就刺激。   小鹊儿摩拳擦掌,抬脚就要往门口奔去。   乔连连啼笑皆非的拽住她耳垂,“瞎说什么,我是看那余老夫人有点不对劲,这是给她镇定用的罢了。”   “哦。”虞非鹊叹了口气。   娘真是心慈手软,要她就直接下药毒死那个老太太,看她还敢在清平郡王府门口大喊大叫。   “快去。”乔连连拍了一把大闺女的翘臀。   虞非鹊咧咧嘴,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乔连连先一笑,很快面色凝重了下来。   今天的闹剧,一开始她也以为是余家不忿余嫣儿的死过来找麻烦,后来事态有些失控,余老夫人更是连自己的亲孙女都翻脸呵斥了起来。   按说不应该啊。   乔连连也是见过余家两位老人的,都是那种性子恬淡好说话的长辈,当初余嫣儿第一次搞事情,他们虽然有些护犊子,但最终还是把人送了出去。   说明他们不是不讲道理的。   可今天的余老夫人,面色赤红,语气张狂,完全和当初是两个人。   乔连连有理由怀疑她被下了药,导致性情癫狂不能自控。   所以她才给了余然儿药,让她试着给余老夫人解药性。   如果乔连连猜测的是真的,那这件事情应该很好解决。   她没当一回事,仍旧该吃吃该喝喝,晚上还做了一桌子好菜。   结果家里几个男人回来的时候,脸全都是铁青的。   从大到小,一个个的杵在那,就跟三个冰柱子似的。   “都不饿吗,不吃饭了?”乔连连故意片下一块烤羊排,塞进虞非歌的嘴里,“小歌儿,好吃吗?”   小闺女吧唧着嘴,恨不能把一块羊肉在嘴里翻来覆去咀嚼上盏茶时间,“好吃,特别好吃,娘做的烤羊排最好吃了。”   站在旁边的三个男人全都悄悄咽了口唾沫。   但还是没动弹。   乔连连叹了口气,忽然有些想念小顾楼了。   吃货就是好养,无论惹他生什么气,只肖给个羊腿,一切迎刃而解。   再看看这有骨气的爷仨,全都冷着脸一动不动,无论怎么诱惑都没有动弹。   乔连连没了办法,放下菜刀,叹着气道,“是我错了行吧,我故意拦着侍卫没禀报你们,不是我不把你们当一回事,实在是这件事太小了,我也已经解决了,就没必要耽误你么你们的正经事了。”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当女人真难,要哄夫君,还要哄儿子。   季云舒瞟了一眼乔连连无奈的表情,终是心软了下来,“会耽误什么,有什么可耽误的,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你在担忧些什么,作为你男人,难道有了事你不该第一时间通知我吗?”   乔连连扁着嘴,“那我不是不想打扰你嘛,这些时日你好忙的,进出书房都累坏了。”   “你……”季云舒深吸了一口气。   乔连连眼看着他又要生气,赶忙住嘴保证,“你放心,以后再有事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再也不会阻拦侍卫禀报了,行吗?”   季云舒这才恢复了表情,上前一步,揽住她肩膀。   只有实实在在的接触到了她,才能抚平得知消息时的暴怒。   嗯,娘子的肩真软,味道真香。   季云舒的脾气勉强算是安抚住了,但旁边还有俩虎视眈眈的大儿子呢。   乔连连又看向俩男娃娃,“你俩在上学,我总不能耽误你们听课吧,再说了,我可是你们的娘啊,这种小事太好解决了,简直是顺手拈来。”   虞非城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早知道上学会让娘不把事情告诉我们,那这学不上也罢。”   “对,我也要跟姐姐一样,天天在家里陪着娘。”虞非钟的眼睛有些红。   其实相较于现在的富贵,他更喜欢几年前在顾家村,娘几个为了生计不得不四处奔走的日子。   虽然贫苦,但他们一直在一起,不曾分离啊。   而今,他们为了保护娘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可到头来娘遇到危险了都不通知他们。   那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何意义?   兄弟俩全部垂下了头,失落,难过,悲伤,不言而喻。   乔连连鼻尖都酸了,她上前两步,单手扶住虞非城的肩,另一手把小儿子搂进怀里,“是娘的错,我以后一定有事情就告诉你们,你们放心,一定。”   这是当娘的许诺,也是对孩子们深沉爱意的回馈。   虞非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虞非钟,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他已经大了,娘开始不抱他了。   等回过头,看着高举着胳膊,怀抱空空如也,满脸失落的季云舒,虞非城突然又没那么失落了。   不管咋说,总比爹的待遇要强上那么一点。   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作者题外话】:先甩三更 第398章 吃醋的男人   余家。   余然儿回来之后,没有人理会她,也没人问她为何现在才回来,更别提她头上的伤口了。   所有人都围着余老太爷,你一声我一声的告着状。   每一句都在说乔连连的坏,说余老夫人的惨,说余家多么不容易。   典型的添油加醋,火上浇油!   余然儿恼了,冲上前,大声道,“祖父,你别听他们说,郡王妃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她还救过祖母一次,要不是她,祖母可能就要瘫痪了。”   余老太爷目光深深地瞄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一旁的一个余家人就道,“听说你被清平郡王妃扶进府里去了,这么帮她说话,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   “就是就是,有什么好处拿出来大家分,不能私吞。”另一个婶子接了嘴。   余然儿气疯了。   她受了伤,不算熟悉的郡王妃扶她起来,给她治伤。   她的亲人却看不到似的,只顾着诋毁她,只顾着索取好处。   这……就是余家人?   众目睽睽之下,余然儿冷笑了两声。   气到极点是冷静,她现在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原本,郡王妃给了她那瓶药,她还不打算用。   可现在,还真是非用不可了。   余家这群人,太恶心。   余然儿垂下眼睫,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其他的余家人还在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内容无非就是在说余然儿不像话,胳膊肘往外拐,不帮自己家人,脑子坏掉了。   余老太爷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待到大家发泄的差不多了,才出声道,“罢了罢了,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一切等老夫人身子好转了再说。”   他还算冷静,没吵嚷着去找郡王妃的麻烦。   余然儿心底升腾起希望,仰起头看过去,希望他能秉公处理这件事。   然而老太爷只淡淡地道,“嫣儿凶手一事还是要继续追查,然儿你也不小了,以后记得什么人该亲近,什么人不该亲近,免得走了歪路。”   余然儿的心底彻底冰凉。   她握了握手中的瓷瓶,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夜半,她从自己的院子里醒来,绕过睡熟的丫鬟,轻手轻脚的来到了余老夫人的院子。   余然儿记得,余老夫人嗓子不好,半夜里总是要喝点水,不然便难受得睡不着。   看看天色,应该快到点了。   她紧了紧肩膀披着的外裳,瞧了瞧门。   余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老妈妈走了出来,看见她一顿,“是二小姐来了,这大半夜的,老夫人已经歇息了,你可有事?”   “我没有事,是想起今天祖母说了很多话,夜间恐怕会渴的厉害,所以过来给祖母倒一点水。”她柔柔的笑着。   老妈妈不疑有他,笑着把门打开,“二小姐有心了,总是你最有孝心,比那故去的大小姐强上不少,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就那么疼她,哎……”   余然儿眼眶有些湿润,走到圆桌跟前,轻手轻脚的倒了一杯热茶。   老妈妈想要接过去,“二小姐,老夫人在睡着,有点沉,我喂吧。”   余然儿轻巧的躲过,“还是我来吧,劳烦妈妈帮忙扶一下祖母了。”   老妈妈笑着点了点头,缩回手,把余老夫人给扶了起来。   在这期间,余然儿心跳如擂,手心出汗,动作极快的把玉瓶里的粉末倒了一半进去。   她心底到底有些犹疑,既怕倒太多伤了祖母的身子,又怕被老妈妈发现,所以只敢放一半。   幸好粉末无色无味,倒进去很快溶于水中,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余然儿松了口气,把水杯凑到余老夫人跟前,嘴里轻声唤着,“祖母,祖母,喝水了。”   余老夫人眼皮子抖了一下,但不愿睁开,只微微张了嘴,待茶杯凑到跟前,小饮了两口。   余然儿还想再喂一点,但余老夫人死活不愿再张嘴。   她没了办法,只得道,“妈妈把祖母放下吧,祖母应该是困了。”   老妈妈应了一声,把余老夫人的上半身放平,又给她盖上了被褥。   余然儿叹了口气,捏着手里的杯子,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妈妈回过头,才发现二小姐竟然把茶杯带水一起端走了。   她想嘴想喊,转念一想,都是一家人,拿个杯子怎么了,又没有作声,只默默地从库房里掏出个一模一样的,补了上去。   连心院里。   原本透着女子馨香的闺房里多了一股男子的荷尔蒙味道,仔细闻一闻,还夹着丝丝缕缕的脚臭味。   乔连连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倒是季云舒有些不好意思,缩了缩脚趾头,弱弱地解释,“之前总在外头东奔西跑,没机会洗脚,更没机会换鞋。”   所以,男人脚臭在哪个时代都会有是吗。   乔连连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季云舒单手揽过她肩膀,突然将头搁置在她心脏的位置,轻声道,“连连,听说今天赵家的赵恒找你说话了?”   乔连连嗯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   季云舒继续发问,“你可知道,十年前,他可是京城出了名的风流公子,文采斐然,又外貌不俗,被京城女子们评价为最想嫁的男人,没有之一。”   乔连连有些纳闷,“你干嘛说这些东西?”   季云舒没有回应,反而继续道,“虽然他后来娶妻生子逐渐隐没,但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这么一颗明珠,上赶着做他妾侍的女人依旧络绎不绝。”   乔连连呆愣了片刻,总算咂摸出味来了。   这男人,是听说白日里赵恒冲她示好,所以吃醋了吧。   吃醋就吃醋,还这么委婉,还把耳朵贴在她心脏上。   咋的,以此判断她会不会出轨?   乔连连好气又好笑,把他脑袋推搡开,没好气道,“是是是,他很英俊,性子也很好,谈吐不俗,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心生好感。”   行了不,满意了不。   吃醋就多吃点,以后家里还省得买了。   季云舒果然如乔连连所料的愣在当场,表情都凝滞了。   然而当他看到乔连连的笑容时,又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个女人,她在说反话!   季云舒的心一瞬间就不闷了,不仅如此,他还拉过被褥蒙在头上,翻身压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乔连连惊呼出声。   “惩罚你。”男人只给了三个字。   连心院内动静起伏,连心院外却一片寂静。   唯独府里唯一的池塘上,漂浮着一只肥胖的大鹅。   此刻他正目光闪闪的盯着远处几个满身绒毛的小鹅崽,黄灿灿的扁嘴一张,疑似有透明的液体跌落。   “嘎~~~~” 第399章 余家知道真相   乔连连被余家如此欺侮,家里几个男人是说什么都不会算完的。   也许对付赵家他们尚需要凝神,但区区一个余家,不过是抬手的事儿。   三五日后,余家唯一在朝围观的余老爷子被老皇帝一阵数落,勒令闭门思过。   余家老二,也就是余然儿的二叔在外头因为风尘女子争风吃醋,被打的鼻青脸肿,一只眼睛视人不清,眼珠子都差点从框框里脱落出来。   余家小辈的一个男孩,在国学院里上课,原本还算规规矩矩,结果不知怎地得罪了牛家的小壮汉,被一顿暴揍,少说也得在家休养个三五日。   至此,余家比较有能耐有出息的几个人全都栽了。   刚开始余家人骂骂咧咧,以为自己家流年不利,等全家聚集起来商议一个会之后,才得知,这是人家清平郡王府的动作。   得嘞,这下子余家人都蔫了。   前两天还蹦跶着极欢的人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余老爷子作为余家的大家长,按说应该站出来安抚情绪,主持大局。   可他被老皇帝呵斥一顿,心情也极糟糕,这会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只偶尔撇一眼余老夫人,显然对她前几日的举动很是不满。   余家小辈们交头接耳着议论着一阵子,由一个比较德高望重的族叔站出来道,“大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持续下去,人家清平郡王府里有一个皇长孙,两个郡王爷,是怎么都不怕的,可咱们伯府人微言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有点起色,要真是就此被打压下去,才真是欲哭无泪。”   “就是就是。”马上有人跟着附和。   余老爷皱着眉头看向他,“你有什么建议?”   族叔摇头晃脑道,“低头,致歉,马上服软,清平郡王府气的也就是大伯母的那一场大闹,仔细说来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害,所以只要服软,郡王大度,这事儿应该也就能揭过了。”   低头么?   余家老爷子眉头一皱,心底觉得这事儿应该是可以的,但又怕余老夫人继续去闹。   他前脚表了歉意,后脚余老夫人再大闹一场,来来回回的,结果会比不表歉还恶劣。   “老婆子……”余老爷子沉吟着,扭过头。   余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恍惚,好大会子都没做出回应。   最后还是余然儿轻轻唤了几声,她才抬起头,“嗯”了一声。   前几日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总觉得不敢置信,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离谱的事。   可记忆清清楚楚的告诉她,是她,就是她。   是她给余家引来了灾祸,也是她泼妇似的大喊大叫给余家名声抹了个黑。   想通这一切的余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倒。   之后的几天,她一直没怎么出现在众人跟前。   今天要不是家族大聚会,她应该还不会露头。   “嗯是什么意思?”余老爷子皱了皱眉头,对余老夫人愈发不满了起来。   “就是……我同意表达歉意。”余老夫人理了理思绪,“之前的事的确是我们余家不对,早点送上歉意,再从库房里拿些贵重的物什,现在只希望清平郡王府不要跟我们计较了。”   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止损吧。   余老夫人叹了口气,没注意到旁边的余然儿眼珠子都快脱落了出来。   祖母回来了!   那个温文尔雅,通情达理的祖母回来了!   她眼眶里都是泪水,嘴唇抖了好几句才喊了一声,“祖母。”   余老夫人抬起头,愧疚地望了一眼余然儿,轻叹了口气,“哎。”   “祖母。”余然儿嘤咛一声,扑进了余老夫人的怀里。   这些年来,余老夫人纵然偏爱了余嫣儿些,却也没有多苛待余然儿,祖孙两个人终究还是有情份的。   余然儿深嗅了两口祖母怀里的味道,听着外头族叔族伯的议论声,她咬咬牙,把在清平郡王府里知道的事讲了出来。   “……郡王妃跟我说,只要把那药粉给祖母服用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她说着,从腰间掏出羊脂玉小瓶,“我大着胆子给祖母服用了,这几日祖母果然恢复了正常。我猜测这里有些不寻常的事情,还望祖父祖母警戒。”   当孙女的给祖母下药……   这事情惹得余家人寂静了片刻,紧接着一双眸子射向余然儿,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不得不说,余家人虽然草包了些,但还是很团结的。   余然儿感受着背后灼热的数十道眼刀,默默地低下了头。   好在余家还是有冷静的人,刚才说话的族叔疑惑道,“服了药大伯母就冷静了,难道大伯母之前中毒了不成?”   这话说的,几十双眼刀全都挪到了他身上。   余老夫人也疑惑地道,“中毒?不可能啊,我并未吃过外界的任何物什,一直都是家中用饭,没有中毒的途径啊。”   余家其他人没话说了。   余然儿是亲孙女,所以有机会给余老夫人下药不被知晓,但要是外人,肯定会被察觉。、   线索似乎就此中断,找不到答案了。   余然儿福至心灵道,“也许下毒,不一定要从食物下手呢?”   “哦对,我看话本子里说,摸到什么东西也会中毒的。”有个年轻的余家后辈分大喊,“要不找个大夫来问问吧。”   余老爷子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摸东西就中毒是有点扯了,皮肤是人体天然屏障,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毒药很难钻进血液,进而蔓延全身。   不过找个大夫问是靠谱的。   很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被请进了余府。   把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老大夫摸着胡须道,“摸一下是不可能中毒的,除非手上有伤口,不过呼吸却是能中毒,尤其是夹杂在某些东西里的粉末,被呼吸进身体里,就会引起中毒。”   粉末?   真要有人往余家洒粉末,也不该余老夫人一个人中招啊。   余家人再次陷入沉思。   好大会子,余老夫人忽然抬起头道,“我之所以知道嫣儿的死亡真相,还是因为一封信,仔细想一想,好像就是收到那封信之后,心底就觉得躁郁难耐……” 第400章 收服余家   有了目标之后就简单多了。   余老夫人着人去把信封拿来,让老大夫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从上头检查出了一种可以让人躁郁发狂的植物粉末。   不仅如此,这植物粉末倘若吸入过多,可能还会癫狂而死。   还好毒性被解开了,否则以余老夫人这年纪,再躁郁几天,说不定真的就悄无声息着暴毙了。   送走了老大夫,余老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汗涔涔而落。   只差那么一点,她就要进鬼门关了。   赵家,好一个赵家。   半晌,余老夫人发出含恨的笑,“我当她们好心告诉我嫣儿的死亡原因,却没想是把我余家当枪使,还给老身下了这种药,他们不是想针对清平郡王府,他们是在针对我余家啊,是在针对余家啊。”   “我看那消息也未必是真的,说不定嫣儿是他们害的呢。”有个人大声道。   “对,我看也是这样,赵家人太坏了。”   “这种人太过分了,把我余家玩弄于鼓掌之中。”   余家人开始声讨赵家,但却没人敢提报复赵家。   因为和赵家比起来,余家太过卑微弱小,实在没有相对抗的能力,也就只能嘴上骂骂咧咧了。   “我觉得,我们最主要的,应该是跟清平郡王府致歉吧。”余然儿微弱的声音响起,“毕竟我们曾经在郡王府门口那样大闹了一番。”   于情于理,都是该致歉的。   余然儿还有些私心,她觉得那样美丽温柔的郡王妃,不该受这些委屈。   这句提议刚说出来,余家人就寂静了一瞬。   余然儿还以为是大家不愿意,正琢磨着委婉规劝两句。   冷不防,余老爷子大笑了起来,“是了,是了,是我糊涂了,这不是还有个清平郡王府么。”   他一边笑一边往外走,还叫了几个得力的族人,一起去库房里取宝贝。   余家虽然比不过赵家和清平郡王府,但也是绵延了好几代的老家族,库里还是有不少存活的。   余老爷子取了两块鸡蛋大小的羊脂玉,两个前朝多色釉的花瓶,又掏出两块和田玉雕的玉麒麟,最后揣了五千两现银,浩浩荡荡的抬着去了清平郡王府。   一番求见折腾后,乔连连勉强应了余家的致歉。   东西她原是想拒收的,可余老爷子心思稠密,又带着几分惶恐,还是把东西留了下来。   这是乔连连第一次收外人送的礼物。   她像个山炮似的在连心院里把玩两个雕工不错的玉麒麟,只觉得古代虽然不如现代智能化,但人类的智商一点不弱。   看这玉麒麟的雕工,细节处理,一点都不比现代的人差。   也许摒弃了现代的浮躁性子和心态,没太多娱乐的古代人更能静下心来打磨手艺吧。   “娘,你在看什么呢。”大闺女蹦跳着进了院子。   她近些时日跟返老还童了似的,行为举止愈发幼稚,走路竟然用上了蹦,看起来不像是快十四岁的大姑娘,倒似跟小歌儿一个年龄。   “看你将来的嫁妆。”乔连连调笑她,“闺女大了留不住,过了年就给你蛰摸合适的夫婿,等你及笄了就嫁过去。”   虞非鹊先是一愣,转眼脸就红了。   她嗔了乔连连一眼,跺着脚道,“娘说什么呢,我还小,我不嫁,我要陪娘到好久好久呢。”   “傻丫头。”乔连连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刚才说的话只有年龄是调笑,其他都是迟早的事。   古人结婚早,生孩子也早,因为女孩子身体发育不够成熟,往往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一不留神便会丢掉性命。   便是侥幸保住了命,也肯定元气大伤。   乔连连拥有现代的思维,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吃年龄小生育的亏,她已经想好了,要让虞非鹊十八岁时出嫁,再用点避孕手段,让她二十出头要孩子。   不过,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呢。   也许这就是养女娃娃的弊端吧。   乔连连眼眶微红,她不想让人发现,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去了鼻尖的酸涩。   虞非鹊还在一旁忸怩,乔连连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去让人通知钟儿和城儿,放学就回来,有别的事先搁置一下。”   当娘就是好,吩咐起儿子来总是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好嘞。”虞非鹊立马蹦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出了连心院。   乔连连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旁边用豁牙啃桃酥的虞非歌,怅然的长叹了口气。   到了傍晚,一家人再次齐聚。   乔连连一边给小闺女夹菜,一边把今天的事说了一下。   当提及收到的玉麒麟时,她眼底明显泛过了一丝涟漪。   虞非鹊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娘从来没收过别人的孝敬,在那抱着个玉麒麟摸了半天呢。”   哼,报娘中午调笑她的仇。   乔连连瞪了大闺女一眼没说话,倒是一侧的季云舒挑了挑眉头。   “娘的意思是,余家暂时不要打压了?”虞非城沉思了片刻,眉头微皱,“可他们那样对娘,受到惩罚不是应该的么。”   “受到惩罚不是关键,关键是余家倒戈了。”乔连连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之所以安排这一切,想的就是让这把枪对准赵家。”   赵家不是想让余家扎清平郡王府么,现在乔连连就要利用余家反扎回赵家。   退一万步讲,余家即使撼动不了赵家,但能收拢一个家族,也是对虞非城的助力。   现在老皇帝的身子依然没有痊愈,万一将来……总能用得到。   等乔连连解释完,虞非城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他虽然依旧对余家不舒服,但娘说余家能用得着,他就收下了。   一顿饭吃完,孩子们回了东宫,乔连连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歇下了。   季云舒说还有点公务要处理,回了书房。   乔连连也不在意,把明日里要用的食材收拾好,剩下一点小的就让小丫鬟们处理,她拿皂荚洗了洗手便回了房间。   结果一推门,被满地的金银珠宝和玉器闪瞎了眼睛。   “这……这是,抢劫去了?”乔连连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问。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是怎么了~~~~~感谢小可爱们的票票,爱你们哟。关于大胖的母鹅,哈哈,过两天给你们揭晓!! 第401章 互诉衷肠   季云舒站在一众物品最后头,腼腆羞涩的一笑,“这些都是下属们送的东西,之前一直没当回事,扔在库房自生自灭,刚才吃饭看你好像很喜欢,就拿出来送给你。”   为此,他还抓上了在外头消食的刘二哥,一起在库房角落里捯饬小半天,把积了好厚一层灰的礼物全都掏了出来,送到了连心院。   乔连连怔在当场。   季云舒以为她是不高兴了,忙解释道,“之前看你不喜欢绣花的衣裳,也不爱买首饰,觉得你不喜欢这些阿堵之物,便扔在库房吃灰了。”   如今知道了,自然是全部掏出来,送给夫人。   低沉昏暗的内室,一男一女寂静的站着,中间隔着一地的金银珠宝,像极了山匪分赃结果不太均匀要打起来的样子。   如果他们没有彼此深情凝望着的话。   季云舒很少看到这样的乔连连。   印象里,她一直都是昂扬的,笔直的,挺拔的,不服输的。   偶尔一两次的脆弱,也是对孩子们。   仿佛她所有的温暖,所有的小心,都以母亲的身份给了下一辈。   到他身上,便寥寥无几。   然而今天晚上,在这昏黄的深夜里,季云舒从乔连连眼底看到了满盈盈的温柔,和脆弱。   但她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既不动作,也不说话。   好大会子,季云舒终于是忍不住了,抬脚上前了一步。   只是一步而已。   他甚至因为动作不够轻细,蹭到了摆在地上的一个银夜壶,发出了不小的响动。   堂堂清平郡王一惊,以为会吓到乔连连。   然而下一瞬,只听得一声“夫君”,那娇娇软软的小娘子就踩着一地的金银珠宝直扑他怀里。   季云舒下意识的伸手一接,她便跳到了他的怀里。   双腿缠绕在他腰身上,双手紧揽住他脖颈,脑袋还要贴在他怀里。   感受着他柔软结实的胸膛,倾听他如雷的心跳,乔连连嘴角勾起一摸甜甜的笑。   “这些东西我都好喜欢,特别喜欢。”她用有些软的声音道,“但我还是更喜欢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郑重的表达感情。   季云舒身子剧烈颤抖了一   乔连连暗暗地翻了个白眼。下,几乎要抱不稳乔连连。   好大会子,他勉强平复了呼吸,才扬起嘴角道,“你是先喜欢这些东西,还是先喜欢我的?”这个前后顺序很重要么?   臭男人真是狡猾,得了一句表白还不满足,非要再来一句。   罢了罢了,看在他把清平郡王府的仓库底都掏出来的份上,乔连连勉强说一句好听的,“当然是你先。”   男人当即闷闷地笑了起来。   乔连连不用抬头,就能看到他脸上满足的笑意。   下一刻,季云舒抱着她回了床畔。   “季云舒,我今天葵水来了,不能折腾。”乔连连想起他前几日的勇猛,连忙红着脸推住他胸膛,“你……你要是不能控制住自己,就换个房间睡。”   “我能控制得住。”男人信誓旦旦,“我就是想看着你入睡。”   “真的?”乔连连将信将疑。   季云舒一脸认真的点头,把乔连连放好,又为她拉好枕头和被褥。   期间果然没有一丝越矩。   乔连连这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床畔,男人睁开眼,将头探到乔连连耳畔,深嗅了一口女子的馨香,只感觉某些蠢蠢欲动的东西又开始燥热了。   可偏偏他刚答应了连连。   自作孽不可活。   季云舒顶着铁青的脸,笔直的腰身头一次佝偻了些许。   穿好鞋子,他逃也似的出了连心院,在池塘周围绕来绕去,企图用秋凉的夜色压制住内心的躁动。   府里的人都睡了,好在还有一只大肥鹅在池塘上游来游去,洁白油亮的翅膀在月下仿佛玉一样晶莹剔亮。   季云舒深呼吸了几口气,又打了一套组合拳,燥热总算勉强散去。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了一道枯叶碎裂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季云舒猛地转身,目光冷厉直指枯树后。   在乔连连的面前,他会脸红,会羞涩,会柔软,但在外人跟前,哪怕是对着几个孩子,他都是冷厉且机敏的。   “不出来?不出来就别怪我下手了。”枯树后一直没有动静传来,季云舒悄悄捡起一个石子,眯眼凝神,准备随时打过去。   空气寂静了片刻。   树后的人撑不住了,踩着枯叶走了出来,“是……是我,郡王爷。”   却原来是今天下午还一起收拾库房的刘二哥。   季云舒挑了挑眉头,不着痕迹的把石子扔到了身后。   刘二哥其人,本来他是不喜欢的,可前几日乔连连出事时,机缘巧合他展现了灵巧的头脑。   再加上今晚季云舒不想惊动其他人,还抓了刘二哥做搬库房的苦力壮丁,并叮嘱他不要说出去。   女人之间总是有了秘密关系才亲近,男人没这么夸张,但一个秘密也会让他们走的更近一些。   “刘二哥大半夜不睡,躲在这枯树后作甚。”季云舒淡淡的问。   刘二哥愁眉苦脸,支支吾吾,“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没地方睡觉……”   堂堂清平郡王府,还能没个地方给客人睡觉?   季云舒挑了挑眉,“当真?那我叫人再拨个大点的院子给你,明日便可以搬去。”   刘二哥额头顿时流下了汗水。   他夜晚悄悄溜出来,就是怕惊动别人,惹出笑话来,这清平郡王真要是给他拨了个院子,恐怕不要半天,这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别,别。”刘二哥忙不迭的摇头摆手,羞耻道,“其实是跟婆娘吵架了,我最近为了强身健体总爱跑步,婆娘怀疑我……那方面有毛病。”   偏偏一个院子里住了爹娘和小子,叫他有心一展雄风,却没机会。   总不能让一个院子里的人都听活春宫吧。   那谁谁谁家,给孩子治病,求到熟人府里,结果却咿咿呀呀了一夜。   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刘二哥有心跟刘二嫂解释一下,偏刘二嫂不听解释,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可怜兮兮的刘二哥就躲在了树后头,冷不丁跟同样可怜兮兮的郡王遇见了。 第402章 辣条   可能人的阶层不一样,可怜起来也不一样。   季云舒尚且能打套拳抒发一下燥热,刘二哥却只能趴在树后头发呆。   “郡王刚才打的拳法可真好。”刘二哥眼底都是艳羡,“我要是能会这样一套拳法就好了。”   至少刘二嫂踹他的时候,他能不要躲的那么狼狈。   季云舒看着他,眉头一挑,“你想学?”   “想,可惜没机会了。”刘二哥一脸惆怅,“听说功夫都是要童子功的,从小学起最好,我已经三十出头了,哪还有机会,顶天了强身健体。”   季云舒微微一笑。   理是这么个理,但三十多岁才开始学功夫的人也不在少数,顶天了就是没办法太厉害啊,但做个普通防身还是可以的。   “你要是想学,我让绛春抽空教你。”清平郡王十分好心的道。   刘二哥呆了一瞬,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好大会子才羞涩道,“我真的可以吗?真的吗?”   季云舒点了点头。   刘二哥笑容溢于言表,如果不是周围一片寂静,他简直要快乐的大叫出声。   过了一会,他稍稍平静了下来,主动道,“狗娃在这里治病,吃药,衣食住行都是小乔妹子的,如今我还要跟着学功夫,委实有点不好意思,郡王爷给我安排点活干吧,反正我也有时间,给你们帮帮忙,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知恩图报的人,往往人品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季云舒微微颔首,想起他清理库房物什时的伶俐劲儿,沉吟着道,“那你就跟朱管家吧,哪里有需要就在哪里帮点小忙。”   刘二哥忙不迭的应了,“好,好,我明天就去。”   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夜深了,郡王早点回去休息了,我也回去了。”   说完,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闷头就往回跑。   季云舒看着他背影,想着顾家村里的日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池塘里的大胖仿佛感知到了主人的愉悦,也昂起脖子,“嘎”了一声。   摆平了余家,清平郡王府总算是能过几天清净的日子了。   然而这种清静只是表象。   因为乔连连知道,有人看到了她出手,知道了她的秘密。   未来京城一定不会平静,只是不知道多久才会开始沸腾。   乔连连现在每日就在享受这暴雨前的宁静。   可总有一个人,无时不刻的打扰她的清静。   乔连连去四喜楼探查生意,赵恒便站在包厢门口同她寒暄,惹来了不少人的注目,还以为赵家跟清平郡王和好了呢。   乔连连去交好的贵妇家里出诊,赵恒便那么凑巧的被男主人邀请,在乔连连跟前一边走过,一边吟诗作对。   这撩人的手法是既落伍又土鳖……   乔连连每次都一脸无语,最后只能翻白眼。   她算是看明白了,赵家这个大爷脑子抽了,竟然想给清平郡王戴绿帽子。   就……那么瞧不起她乔连连吗?   别说这么多年,乔连连就看上了一个季云舒,还是因为日久生情。   就算乔连连真是个多情种,也不可能跟有妇之夫搞在一起啊。   她还是有三观和底线的。   这些时日,为了躲避这个自以为潇洒不羁的赵家大爷,乔连连门都不爱出了,日日躲在连心院里研究新的吃食。   四喜楼已经太久没推出新口味了,客人再吃一阵子恐怕会腻,她得鼓捣点稀罕玩意出来。   烧烤和火锅都已经在京城盛行,菜式翻来覆去也就那样,现在四喜楼的大师傅都能自己创新了,乔连连的新菜意义也不大了。   唯一能鼓捣出花儿的,就只有一些小零嘴了。   可糕点酥皮什么的也都做过了,乔连连苦思冥想,翻来覆去,最后决定做点辣条。   这可是二十世纪末所有小娃都爱不释手的大宝贝。   当时的辣条都是机器制作,高压旋转出来的面制品,一般出锅就是熟的,搅拌上合适口味的料就能吃了。   乔连连没这个机器,也模仿不出来,只能老老实实和面。   辣条也分松软口,嚼劲口的,出于实验考虑,乔连连选择了松软口的。   松软口的就是普通辣条,需要用高筋面粉加隔夜的熟米饭颗粒混合揉成软硬适中的面团,略一醒发后擀薄切条,放进锅里蒸熟。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两颗八角磨成粉,一小把孜然粉,一小撮茴香粉,一勺糖,半勺盐,再加上一小撮辣椒面,用热油浇出香味,再搅拌均匀,便是辣条油了。   把蒸熟的面片放进辣椒油里搅合均匀,再另启一个盘子码放均匀,小零嘴就做好了。   用了一大把香料浇出来的油轻轻一闻连肺里都充斥了香味,蒸到香熟软烂的面筋只肖在里头轻轻一滚,便染了满身橙红的辣油,就连内部身体也吸满了汁味。   乔连连对自己第一次制作的辣条成品感到很满意。   也许和现代工业制作而出的成品有所差距,但对这个时代来讲,也算是很惊人的美味了。   别的不说,只要看家里几个孩子的态度就行了。   半个时辰后,虞非鹊和虞非歌午睡醒来,揉着眼睛进了正厅。   然后,他们就被桌上飘着浓郁香料味的物什给吸引了。   “娘,这是啥,看着还挺辣的,能吃吗?”小鹊儿大声问。   乔连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应,“能,就是歌儿小心着点,别辣到了。”   她话音未落,两个孩子已经洗了手,一人拽起一根吃了起来。   香辣咸甜的辣条一入口,就俘获了两位公主的心,再轻轻一咀嚼,辣油被牙齿挤压出来,在口腔里翻滚,配着丰富的咸甜味道,若隐若现的孜然与辣味混合在一起,略一咀嚼茴香的味道也迸发了出来,真正做到了香料杂而不乱,味香而不辣。   乔连连只做了一小盘,没多大会功夫就被两个女娃娃吃了个一干二净。   “娘,还有吗?”虞非鹊一边嗦手指头上的红油,一边大声问。   乔连连有些无奈,“没了,这玩意对身子不好,不能多吃。”   “哦。”大闺女撅起了嘴。   乔连连却故意视而不见。   香料太重的东西好吃,但吃多了对身子没什么好处,偶尔解解馋便好。   不过能制作出来辣条,还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乔连连把单独留下的一盘放进食盒里,带着琴知送去了四喜楼。   这是她一个月来的头一次出门,本以为赵恒就等不到便会放弃,谁知道还是乔连连低估了他的耐心。   四喜楼门口,赵恒居然又那么巧的站在门口,等她一下楼,便灿烂的笑着道,“清平郡王妃,许久不见了,怎的还是如此美丽动人。”   乔连连嘴角一抽,心底有些不耐烦,暗骂这人太过执着。   可转念一想,一个念头又浮现在脑海中。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平安夜快乐呀 第403章 报复赵恒   赵恒的目的乔连连不清楚,但推算起来无非那两条。   要么,他就是那逃走的赵家人,盯上了乔连连手里的黑洞管子。   要么,他就是想给清平郡王府下绊子,恶心季云舒。   既然他像个鼻涕虫似的粘着不放,那么乔连连是不是也能将计就计,反过来恶心赵家一波。   一刹那,乔连连在心底下了决定。   她没有再避如蛇蝎,只跟琴知叮嘱了两句,便笑着赢了上去,“多谢赵家大爷的夸奖,不知赵家大爷何时光临,四喜楼真是蓬荜生辉啊。”   说着,她一副老板姿态,邀着赵恒进四喜楼。   不知道是不是吃瘪太多次,头一次得了笑脸,赵恒竟然愣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他就笑着点了点头,“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很喜欢四喜楼的火锅,回去还查询了一下史料,原来几百年前咱们就有火锅这项物什了,可惜的是前朝战乱太久导致消失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感激的看向乔连连,“多亏了郡王妃,把这样美味的食物重新发扬光大,否则对当代百姓来说,该是件多么遗憾的事。”   那语气认真的,仿佛真的是在讨论吃这件事。   乔连连跟着笑,“为了报答赵家大爷的认真,今日少不了要请赵家大爷吃顿饭了,来人,上火锅,多要几盘牛羊肉,要最薄的那种。”   早就等在一旁的韩兆立马笑眯眯地应着离去。   乔连连率先动身,带着赵恒进了自己的专属包厢。   低调中透着奢华的装修,属于女子的馨香味道,还有比起其他包房明显较新的装修,让赵恒思索了片刻,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冲乔连连拱了拱手,笑容多了几丝温柔,“赵某真是三生有幸,竟然能进郡王妃的私人包房,看来这顿饭都要比平日的饭香上三分了。”   “赵家大爷说笑了。”乔连连笑着点了点头,没说太多。   比起虚伪圆滑的赵恒,她火候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不太擅长虚与委蛇。   不过没关系,少说两句就可以了。   韩兆是个麻利的,刚答应没多久,铜锅并肉就送了上来,圆润的大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   乔连连一边招呼赵恒用饭,一边瞄了一眼外头。   琴知还没回来。   “郡王妃是在担心什么?”赵恒一边夹肉,一边幽幽道,“赵某虽然跟郡王妃不同阵营,但总目睽睽之下,总不能对郡王妃做些什么。”   他顿了一下,又道,“更何况,赵某也是真心仰慕郡王妃,听闻了郡王妃的传奇履历,心生好奇罢了。”   算是侧面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对乔连连紧追不舍,又暗暗地告诉乔连连,他不是坏人,没有坏心。   我~呸!   乔连连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呢,赵恒此人是极聪明不假,竟然知道用这种半真半假的话来进攻乔连连新房,如果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说不定真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因为他的赤城而对他心生好感。   可乔连连这个内里快四十的老阿姨真的对这一套不感冒。   她矜持而又不失礼貌的道,“贸然与陌生男子一起用饭,虽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也要跟郡王爷禀报一声,免得他这个醋坛子又打翻了。”   也算是……对他的某种委婉提醒吧。   可惜赵恒没明白,还以为乔连连是在对他示威夫妻情感牢固,不由得笑道,“原来郡王爷平日里如此小气,赵某平时倒没看出来,不过是与朋友吃个饭便要打翻醋坛子……哎,男人可不能就这点容人之量。”   乔连连嘴角撇了撇。   她是打算报复赵恒不假,现在也是纯粹的虚与委蛇。   可那不代表她能容忍别人欺负她男人!   “呵,有些事情大度是真男人,有些事情大度可就不一定是好事了。就像物什,这时间有能轻易分享的,便也有不能分享的,而夫妻便是这不能分享中的第一。”乔连连缓缓道,“有些时候,大度便是不在乎,赵大爷不妨想想,平日里能够轻易放弃的东西,是不是因为不够喜欢。”   夫妻,是唯一。   大度,是因为不够爱。   这个理论提出的够新鲜,让赵恒双眼明亮了许久,也沉思了许久。   他判断的没错,这女人的确是个有头脑的。   配得上他!   这个认知让赵恒双眼愈发明亮,看着乔连连时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占有欲。   她说的没错,他有点喜欢她了,也愈发不想轻易放弃她了。   “郡王妃说的好。”赵恒微微一笑,“你的那侍女回来了。”   乔连连一侧头,正好从窗口处看到琴知进四喜楼。   她心底微微一惊,对赵恒的观察能力认知又上了几层。   这个男人,的确很不简单。   琴知一进四喜楼就直奔乔连连的专属包房,然而当她低下头想说话时,乔连连却掩着嘴笑了起来,“琴知啊,在赵大爷跟前就不班门弄斧了,你就说我刚才交代你的事情办理好了吗?”   琴知有些怔愣,她平日里多莽,不如雅知聪慧。   过了片刻,她才点了点头,“都办理好了。”   “那边行了。”乔连连摆了摆手,“你去后头站着吧,我要同赵家大爷用饭了。”   琴知应声后退。   乔连连回过头,对赵恒一笑。   这位赵家大爷实在是太聪明了,乔连连怀疑他能从嘴型猜出琴知在说什么,所以故意不让琴知禀报。   反正……只要戏能演开就行。   馨香淡雅的包房里,乔连连陪同赵恒不紧不慢的吃着,赵恒似乎胃口很不错,接连用了两三盘的羊肉。   乔连连很大方,叫韩兆再上几盘,放任他吃。   两个人饭到末尾,接近饱食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冲进了四喜楼。   赵恒眉头一皱,感觉到了一丝不简单。   偏乔连连还冲他笑,“赵大爷不吃了?我叫人上些甜品过来?”   赵恒还没来得及回答,包房门就被一脚踹开,一个身形略微丰腴的女子歇斯底里着扑了过来,“赵恒,你敢对不起我,你想做什么,你在跟哪个蹄子密会!你给我过来!”   【作者题外话】:明天就是圣诞了,给大家看个小热闹 第404章 正室之苦   人生在世,都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   对赵家大爷赵恒来讲,最难以启齿的便是自己的夫人,韩文馨。   文馨,文馨,多么美好的名字。   赵恒没见到时,还以为是个文静甜美的佳人,腹内有些诗书,说起话来会略带几分羞涩,红袖添香时又有几分见识。   等见到真人,他幻灭了。   身材矮小,粗壮,喜欢吃肉食,虽然也有大家闺秀的气度,但跟其他女子比起来,她像是被大写加粗着描了一遍的大家闺秀。   她长得不丑,但也算不上多美,顶天了能称作清秀。   她性子有些鲁莽,做事大大咧咧,好像会点诗书,但红袖添香又不够。   赵恒观察了几日,终究是以失望告终。   他……不喜欢她。   可还是要娶她。   因为她是韩家唯一的嫡女,是赵韩两家能够联手的关键。   世家婚姻便是如此,真爱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背后的家族,代表的身份。   赵恒默默接受了家族为自己订下的婚姻,娶了一个不是那么优秀,但满眼都是他的妻子。   京城那么多闺秀,谁不想嫁给赵家大爷,嫁给这样一个英俊温柔,倜傥多情的男人。   韩文馨也不例外,她自小爱慕赵恒,曾屡次亲近他而不得,只能暗自伤感垂泪。   谁能想到,有一天赵家突然要跟韩家联姻。   那天神一般优秀的赵家公子,要成为她的夫婿了。   韩文馨激动得几乎落泪,一直反复让弟弟韩庆去询问,去验证。   当事情板上钉钉之后,她激动的簌簌落泪。   她终于要嫁给自己心目中的天神了。   然而“天神”不喜欢她。   这是韩文馨婚后才发现的,婚前时他总是嘘寒问暖,总是温文尔雅,总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他的心中所向。   可不爱就是不爱,即使演的再好,生活中也会路出马脚。   更别提,在她怀孕后没多久,他便抬了两个良妾。   当时赵恒的说辞是:京城素来如此,妻子怀孕后总要纳两位妾侍替她分忧,但没关系,最重要的始终是正房,以及正房生的孩子。   多么温柔的话,直接俘虏了韩文馨的心,她心甘情愿的为他纳妾,为他生子,为他分忧。   直到——越来越多的妾侍。   其实严格说起来也不算多,那眠花宿柳的公子哥疯狂起来可以抬数十个妾侍,赵恒的正经妾侍只有六个。   但她们无一不是花容月貌,知书达理,红袖添香。   她们拥有韩文馨所没有的所有东西,还顺理成章的分走了她的丈夫。   最开始的时候,韩文馨还能安慰自己,她们没有孩子,空有宠爱什么都不是。   可才一年,她的孩子才一岁,宠妾们便有人怀孕。   韩文馨终于被妒意蒙蔽了双眼——她杀了他最宠爱的那个妾侍,还把她肚子里成型的男胎掏了出来,泡在酒里。   韩家的姑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惊天动地。   至此,赵恒彻底冷淡韩文馨。   而韩文馨也疯了似的,只要他宠爱谁,她就闹腾,就针对,就吃了枪药似的哭天抢地。   如果不能温馨相爱,平淡度日,那就成为他最讨厌的那个,最恨的那个吧。   韩文馨想道。   这些时日,赵恒难得的没有去宠妾的院子里,韩文馨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心中不免有些惊喜,甚至筹划着该怎样低头求和,怎样恢复从前的温柔和睦。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告诉她,赵恒不是怀念起她的好,而是重新有了目标。   现在,他正在四喜楼和那个女人一起吃饭。   妒忌让韩文馨重新蒙蔽了双眼,怒意使她心头烧火,如果之前没有升起期望,那一直的失望不会带来多少伤害。   可当心头已经升起了期待,彻底破碎的时候,所造成的伤害足以让一个人彻底疯狂。   韩文馨此刻就疯了。   她忘记了自己是世家闺秀,自己的丈夫是世家嫡长子,她现在只是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她要杀了他和那个贱女人。   “赵恒,赵恒……”女人一边哭一边扑到了赵家大爷的身上,“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对我,家里的妾侍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又要抬妾侍,为什么又要找女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抬起眼看看我和孩子,看看我们。”   赵恒本来微笑着的面庞逐渐僵硬,一直以来长袖善舞的男人,头一次眼底没了温度。   他轻轻放下筷子,尴尬地看了一眼乔连连,十分歉意,但没有说话。   “文馨。”赵恒轻轻开口,“你怎么来了?可有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韩文馨愣了一下。   往常就是如此,但凡她发火,生气,发怒,摔东西,赵恒便温柔地哄她,再用礼物转移她的注意力。   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只肖得一哄便转怒为喜,平静数日。   可这一次,韩文馨只愣了一下,便继续双目喷火,大哭大闹,“我吃什么吃,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毒死我,换个正妻,赵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个负心汉,我恨你。“   说着,她张牙舞爪着扑了上来,似乎要把自己内心的委屈尽数释放出来。   赵恒面色陡变,伸出双手死死地按住韩文馨双手,然后仔细看她赤红的瞳孔,心头划过了一丝震惊。   如果他没有看错,韩文馨应当是被人下了暴躁的药物,才导致情绪本就压抑的她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释放了下出来。   就像他之前给余老夫人下药一样。   是谁?是谁在给他难堪?想让他丢脸?   赵恒压抑着情绪,扭头看向乔连连,却发现这个女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原本紧闭的包房门大开,许多来吃饭的食客都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个包房里发生的一切,像在观赏戏台子上的小丑。   赵恒心底一惊,一股难过又悲愤的情绪从心底漾起,但奇怪的是,他对乔连连提不起一丝厌烦的情绪。   即使今日的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相反,赵恒心底还有些迫切,想知道她还有什么聪明的手段,还会有什么样聪明的还击。   “文馨。”他低头,凑近妻子的耳边,沉沉的道,“是清平郡王妃先勾引我的。” 第405章 死讯   乔连连在韩文馨开始大闹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溜走了。   在楼下,她看到了一脸凝重的韩兆。   “韩东家不要怕,闹不起来的。”她笑着给了句定心丸。   韩兆表情一松。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件事挺大的,可能对四喜楼有影响。   但情感又提醒他,乔娘子说的话,就没有假的。   她说闹不起来,那就闹不起来。   “可那毕竟是韩家的姑娘啊,听说是个嫡女呢。”旁边小伙计嘀咕了一句。   韩兆还没讲话,乔连连便笑着道,“众目睽睽之下闹出难堪,韩家便是再恼火,也不能直接报复回来,顶天了暗地里进行点动作,波及不到四喜楼。”   光一个郡王府,就够他们对付的了。   “四喜楼不被波及固然好,可郡王府里……”韩兆紧跟着询问,话里话外都是关心乔连连。   这些年两个人合作,身份已然从合作伙伴晋升为了朋友,于情于理关心都是应该的。   乔连连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在上马车之前,她飘过来一句话,“就怕他们不闹。”   清平郡王同赵韩孙李四大家的拉锯战持续太久了,打从虞非城重拾身份开始,就一直明争暗斗。   可这种争斗,是不会伤及根骨的打斗,与你死我活的血拼相比,这更像是你打我闹的过家家——谁都忌惮着谁,谁都不敢率先拼命。   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巴掌。   你扔我一个石子,我砸你一个砖块。   有点难受,但又不会伤及性命,还紧密的有点惹人厌烦。   当然,在虞非城真正长大之前,这样维持着虽然有点恶心,但也勉强可以接受。   但随着老皇帝的身子恶化,显然就不行了。   昨日季云舒便带来消息,久病不愈的老皇帝身子有恶化的倾向,近几日连上朝都有些吃力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乔连连心底便立时一惊。   两位皇子已然十四五岁,太子也早过而立之年,如果老皇帝真的不行了,太子继位之时,为了稳固江山,必然是要立太子的,届时便是厮杀最激烈的时候。   虞非昇虽然没有皇长孙的头衔,但有赵韩孙李四大家的世家的支持,又在京城盘踞多年,早就势力不菲。   虞非城也有郡王府和刘家的支持,最近还笼络了朱家牛家和余家,但对上虞非昇也有点危险。   乔连连想帮帮大儿子。   昨夜,她挑灯夜战,把京城的关系网捋了一遍,这才知道原来赵家和韩家是姻亲,难怪赵夫人跟韩夫人如此亲密,比另外两家要亲密出好几倍。   可越是亲密,便越是难以突破啊。   乔连连只能惆怅着吹熄了灯睡觉。   等到今日,再次遇到了紧追不舍的赵恒,乔连连突然福至心灵,询问了一下琴知,得知赵恒夫妇之间很不愉快,因为出过人命,甚至于有些紧张。   要不是有韩家在后头维着,赵恒此人也擅长做面子工程,也许早就闹崩了。   乔连连便心生一计,于是有了今日赵大夫人四喜楼当场捉奸的一幕。   为了让韩文馨闹大闹崩,乔连连还悄悄地往她身上撒了点当初余老夫人不小心吸入的粉末,果真让她癫狂不已,闹了一出又大又好的戏。   接下来,韩家势必忍耐不了,对清平郡王府出手。   皆是,又是一场大戏。   乔连连闭了闭眼,让琴知叮嘱车夫加快速度,她要赶紧回郡王府,把事情告诉季云舒,让他准备好。   回到郡王府里,几个孩子都已经在连心院里巴巴的等待了。   瞧见她归来,虞非鹊蹦跶着窜过来,“娘你去哪里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天都快黑了,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炮仗似的。   乔连连微微一笑,从容不迫,“今晚吃春花姑姑做的饭,娘有事跟你们说。”   她每次这样说,几个孩子便收起嬉闹的表情,严阵以待。   放了垫子的藤椅上,乔连连把今天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末了她道,“你们爹那里我已经差人把事情送了过去,现在我要提醒你们,韩家但凡出手,你们几个必定有人会成为目标,接下来都得小心谨慎些,莫要再闹出幺蛾子,让爹娘为你们担心。”   这话说的,曾经闹出幺蛾子的大闺女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   虞非城叹着气,为妹妹打圆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往后我们必定小心,娘请放心。”   略一犹豫后,他又问,“娘打算就这样静静等待着韩家动手?”   乔连连被问的一愣,“……不然呢?”   虞非城嘴角勾起,无奈地摇头一笑。   娘果然还是娘,虽然做事情雷厉风行,恩怨分明,智慧手段也不属于任何人,但她就是心不够狠。   韩家这件事,她挑衅得很好,唯独对赵家大夫人的处理不够狠戾。   四喜楼的一场闹剧固然能让赵韩两家生恼,但还不够让他们发疯,让他们痴狂。   要做,事情就得做绝。   既然娘狠不下来心,那就让他去做吧。   在娘铺平的道路上,把事情做到极致。   虞非城扭过头,对着空中某个方向比了比手势,没有说话。   一旁的虞非鹊却有些担心,“娘,赵家大夫人,怕是会向娘发难。”   毕竟那么多人看到乔连连邀赵恒吃饭,躲是躲不了的。   韩家若是拿乔连连的名声发难可就糟了。   “不怕。”乔连连却十分自信,“我当时留了个心眼,让韩东家留在了旁边。”   虽然在赵恒眼里韩兆只是个伺候的,但实际上他也是四喜楼的东家。   作为一个近日经常光顾四喜楼的大主顾,两位四喜楼的东家一同邀客人用餐,似乎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虞非鹊这才松了口气,一脸的轻松。   旁边的虞非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微勾,似乎想说,你们担心的都没有必要,但又没有讲出来。   很快,李春花端来了饭菜,一家人吃了完饭才挥手告了别。   这一夜,格外寂静。   以至于第二天赵家大夫人韩文馨的死讯传来时候,乔连连都没有反应过来。 第406章 臭豆腐乳   京城流传出的消息说,韩文馨是自杀的。   她穿着最喜欢的衣裳,平躺在玉床之上,神色有些狰狞,是吞金而亡。   这是世家女子最喜欢的一种自杀方式。   传言吞金而亡的人含金死,含金生。   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胎,一辈子顺风顺水。   所以也有传言,只有过得不幸福的女人才会选择吞金这种死法。   正好跟昨日四喜楼的大戏对上。   赵家大夫人过得幸福吗?   以前人们不知道,经过昨天算是知道了,绝对不幸福。   所以她吞金而亡。   所以她是……赵家大爷赵恒逼死的??   这个揣测像旋风一样在京城刮过,颤抖了京城百姓的心,也颤抖了赵家人的心。   “不可能!”赵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呢?   绝对不可能的。   昨天晚上,韩文馨服了解药之后就冷静了,她念着乔连连的名字,琢磨着要如何让清平郡王妃名声尽失,让她成为京城女眷里的笑话。   她复仇的心情那么强烈,乃至于赵恒都感知到了,甚至还为乔连连生起过一瞬间的担心。   虽然很快就被看热闹的心态取代。   他以为,明日的京城必然掀起惊天波浪。   他以为可以的等到乔连连被众人唾弃,被清平郡王休弃。   唯有赵家大爷不嫌弃她,呵护她,爱惜她,将她捧在掌心。   如此一来,怎能不爱?   可惜的是,这美梦还没做太久,一切便碎裂开来。   韩文馨死了。   还是吞金这种死法。   赵恒眉头紧皱,明知道她不是自杀,可叫了仵作,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任何非自杀的证据。   “大爷,要么夫人是真的自杀,要么就是作伪手法极高,几近天衣无缝,在下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仵作摇头叹息着离去。   赵恒面色铁青。   他无法证明韩文馨死于他杀,便等同于证实了京城里的谣言——是他害死了韩文馨。   韩文馨乃韩家嫡长女,素来得父母宠爱,是韩家的心头宝。   她是韩家跟赵家的关系纽带,是韩家跟赵家同进退的关键。   现在,这颗纽带断了,还是用这种方式断的。   现在不说韩家跟赵家同进退了,不反目成仇就是不错了。   还好,还好有个孩子。   赵恒想起自己那不曾见过几面的孩儿,忙站起来扬声道,“来人,把星儿抱来。”   下人匆匆而去,不到半盏茶时间掩面而来,跪在地上。   赵恒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星儿可是出事了?”   “回大爷,小公子在河边玩耍,不慎跌入其中,等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下人害怕的垂下头,因为他看到素来以温文尔雅著称的赵家大爷的面孔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扭曲。   到最后,已然面目全非。   “好,好。”赵恒牙龈几乎要咬碎。   一部分是心疼,一部分是气的。   他对韩文馨没有多少情感,但对嫡亲血脉却是爱惜的。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是赵家跟韩家连着的最后一根线。   现在,这根线断了。   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听到这消息,沉默了片刻,想到昨日大儿子奇怪的动作,几乎瞬间明悟。   是虞非城。   不愧是大反派,心狠手冷,迅捷无情。   但也不得不说,这一步棋走的极好极秒,成功的离间了赵家和韩家,纵然是为了将来勉强维持着合作的身份,在某一天,某一个点,说不定就分析崩离了。   现在,赵恒应该没机会再来骚扰她了吧。   这件事,足够他忙的焦头烂额了。   乔连连心底轻松,又钻去了厨房忙碌。   昨日的辣条很受孩子们的欢迎,倒叫她又想起了一个经久不衰的物什——臭豆腐。   正宗的臭豆腐需要臭豆腐乳,在乔连连的记忆里,臭豆腐乳是清朝一个王致和的人带起来的,这个年代显然是没有的。   但没关系,可以自己做啊。   开水一锅,撒入白酒,葱姜,盐,花椒,大料,桂皮,鲜粉,最后倒点酱油。   煮开滤掉料渣,倒入无油无水的容器里,放入鲜嫩的小豆腐,静静等待一周左右即可。   一周后,这臭豆腐已经很入味了。   乔连连带着几个孩子,还没打开罐子,虞非鹊就干呕了起来。   “娘,这么臭,是什么东西,我不要吃。”她急急忙忙的摆手。   乔连连就笑,“闻着臭吃起来香。”   然而下一瞬,她也干呕了一下。   虞非鹊像抓到证据似的跳了起来,“娘,你看你都干呕了,还说不臭,赶紧丢掉吧,这豆腐都发霉了。”   乔连连拍了拍胸口,把那股干呕的情绪压下去,无奈道,“你可以不吃,但这东西好不容易做出来,怎么能扔掉。”   说着,她打开容器,铺面的臭味而来,除了虞非歌之外的几个孩子全都熏的远远地。   “歌儿,你不怕臭吗?”乔连连秉着呼吸奇道。   “不臭,不臭,可香了。”虞非歌眨巴着眼睛道,“这个可以吃了吗,娘快捞出两块给歌儿尝尝吧。”   这孩子……   乔连连默默地低下头,刚想说话,又一阵干呕袭来。   她勉强忍耐着摇出一碗臭豆腐乳汁,又切了一笼好豆腐,每一块都在乳汁里过一遍,然后盖上湿布,放在温暖处发酵。   至于刚做好的腐乳,她让李春花蒸了一屉馒头,夹碎了给小歌儿涂在馒头上。   “好吃吗?”正厅里,虞非鹊鼻子上堵着两块手帕,小心翼翼的看向吃到喷香的亲妹妹。   “好吃,特别香。”虞非歌大声道,“姐姐尝尝,可好吃了。”   她把涂了臭豆腐乳的热馒头凑过来,浓烈的臭味袭来,虞非鹊差点当场昏倒。   “不了,不了,还是你吃吧。”她讪笑着离开,扭头钻进乔连连的闺房。   刚才娘又干呕了两下,她还以为是那臭豆腐乳熏得,可春花姑姑鬼鬼祟祟的把娘拉回了房间,还请了大夫,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虞非鹊趴在窗户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大夫似乎在把脉,春花姑姑在旁边激动地走了走去。   好大会子,大夫挪开了手,捋着胡须道,“……明日见”。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连连会有喜嘛~~~~and继续投票丫小可爱们嘤嘤嘤 第407章 身孕   老大夫捋着胡须道,“你们估算的没错,郡王妃的确是有喜了。”   此话一出,窗子外头的虞非鹊差点摔地上。   走来走去的李春花也停住了脚步,拍着大腿说不出来话。   唯独乔连连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既没有笑,也没有激动。   她轻抚着小腹,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这就要有孩子了?   亲生的?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在乔连连的心里,它跟家里的五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到感情深浅,可能家里的五个孩子要更重要一些。   陪伴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它能让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相处到比亲生母子更亲,以至于真正亲生的来到了人世间,当娘的竟然没有半分激动。   “连连,你有身孕了,你要生孩子了。”李春花比乔连连激动多了,双手颤抖不说,连眼眶里都是泪,“你听到没有,你要当娘了!”   乔连连抽了抽嘴角,“我听到了,春花你冷静一下,你捏疼我了。”   李春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不迭收回双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我太高兴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让我想起了那个孩子。”   “如果它生下来的话,现在应该也有三岁了。”   李春花的声音很轻,她不怀念过去的岁月,但却怀念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乔连连也沉默了一瞬,握住李春花的手,“要不,早点办你跟绛春的婚事吧。”   他们定情已有小半年,年龄也都不小了,之前不办是不能抢在主子前头,现在乔连连已有身孕,李春花的是也是时候操办起来了。   乔连连这话刚说完,当事人李春花还没吱声,窗子外头忽然响起女孩子清亮的声音,“好啊好啊,姑姑,我有东西送你呢。”   却原来是摔在地上的虞非鹊爬了起来。   她手脚伶俐直冲内室,扑倒乔连连跟前,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娘有了小弟弟,鹊儿也有东西送给娘,春花姑姑要大婚,也有礼物,都有礼物,每个人都有。”   乔连连一脸稀奇,“小鹊儿这是洗劫了谁家的库房,竟然出手这么大方?”   有点像贫农变成了大富豪,抱着一堆宝贝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是吧,竟然大方到如斯地步。   “哎,娘不用管我洗劫了谁家的库房,只肖知道你闺女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虞非鹊了。”大闺女昂着头,神气活现。   乔连连忍不住抿嘴儿笑。   待到了晚上,当得知乔连连有了身孕后,家里的几个男人全都傻了。   当头的是季云舒。   他只是忙了两天公务没回家,夫人就有身孕了?   他才刚刚成亲两个月哎,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孤独了二十大几年的清平郡王还没享受完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就要再有一个团子吸引走夫人的注意力?   天呐,好不容易等到小歌儿长大,可以不用天天抱着了,现在又要来一个?   堂堂清平郡王的表情瞬间垮了,跟死了爹似的失魂落魄。   紧接着是虞非城,他嘴唇微张,细腻的心思在头脑翻滚了一圈。   娘有了弟弟还会再疼他们几个吗?   娘还会是他们的娘吗?   非亲生的能比得上亲生的吗?   虞非城目光自乔连连脚尖挪到了双手,最后磨磨蹭蹭挪到了眼上,刚刚好跟乔连连含笑的双眼对视上。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   温柔,抚慰,含笑,和善。   虞非城无比肯定,这是世上最美的一双眼,她给予了他力量和从容,让他从不安的状态挣脱出来,变得愈发坚强,可以勇敢对抗这世界。   所以,他有什么可以怕的?   娘还是娘,多了个弟弟,只是多了个家人。   没什么可怕的。   虞非城迎着乔连连的目光,对她露出了一个和善从容的笑。   这是大反派人生历程里数的过来的笑容,每一次,都给予了乔连连。   剩下一个虞非钟。   他本就是家里心思最内敛的人,也是心肠最冷漠的。   可不知是年龄小,还是依赖心太重,这一刻他的眼神里只有澄澈。   小钟儿站在对面,目光放在乔连连的肚皮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钟儿是在期待弟弟妹妹的出生吗?”乔连连关心这个小儿子的内心,柔声问道。   谁知虞非钟头一歪,脆声道,“娘怀孕了,以后就不会出门了,钟儿就有时间多陪陪娘了。”   乔连连心底顿时一软,还想再说些什么,这孩子却低下了头,不肯再说话。   虞非钟眼睛不好,纵然得到治疗也比不过普通人的眼神,偏他心思又深沉内敛,属于不善言辞,属于那种大写加粗的闷葫芦。   相比较他哥哥的冷漠和高傲,这孩子就是一个闷。   乔连连有时候都怀疑他有自闭症。   然而今日证明了,小钟儿不仅没有自闭症,反而心思最简单最纯粹。   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   认定了你,能掏给你一颗心,不认定你,说破天了都没用。   真担心他以后的情路会坎坷。   乔连连摸了摸小儿子的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娘作何叹气,今天可是双喜临门。”虞非鹊叽叽喳喳的道。   “双喜?”乔连连眉头一挑,“还有什么喜事儿?”   “皇爷爷身子突然好转啦。”虞非鹊笑嘻嘻道,“之前每天都吃不下饭,勉强能咽下去几口,现在都能吃顿饱餐了,尤其是娘做的糕点,他足足吃了小半盘子呢。”   乔连连抿了抿嘴,疑惑地瞄了两眼季云舒和虞非城。   如果老皇帝身子真的大好,这两个男人绝对不会这种表情回家。   没有任何欣喜,反而有点凝重。   而且,大病骤愈的人是不能猛进食,更不可能一下子红光满面的。   一刹那,乔连连脑海中浮现四个大字“回光返照”。   这个念头惊的她几乎要坐不住。   老皇帝要不行了,京城就要不平静了。   她怎么在这个时候……怀了身孕?   周围人多眼杂,乔连连没有直接询问,而是静静地看向季云舒。   季云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眼底流露出一丝悲怆。   这,竟然是真的…… 第408章 臭豆腐   老皇帝大病得愈,这一消息放出来,不明真相的人都像虞非鹊似的,以为皇爷爷是真的健康了,为他欣喜,为他高兴。   少数知道真相的人,心底都开始发沉,凝重,并不约而同的守住了这个消息。   根据季云舒所述,当天在场的有他,虞非城,季昌荣,和太子。   季云舒,虞非城是一个心的人,自然是保密。   季昌荣态度不明,太子也不置可否,偏偏这两个人都没法去沟通,倒叫清平郡王心底有些发紧。   夜晚,他抱着乔连连,轻声哄着她睡着,自己却辗转难眠。   老皇帝身子不大行了,从情感上他伤心,因为这是抚育他长大的舅舅,从情理上他担心,因为虞非城羽翼未丰,恐斗不过虞非昇一派。   老皇帝驾崩前是个时机,如果虞非城落败,纵然以后有机会重登宝座,也不会是正统。   史料会记载他用阴险手段谋取皇位,野史会将他描述的凌乱不堪,遗臭万年。   虞非城倒不是不介意,他表示今朝有酒今朝醉,几十上百年以后,所有人的尸骨都会化为黄土,便是遗臭万年又如何。   但非正统手段登上帝位,弊端着实太多,总有人会打着清君侧,为正统复仇等等方式起义,说不得还会引起普罗大众的支持,也许最终会被平叛,但中间的过程却烦不胜烦。   说到底,还是因为在百姓的心里,正统太过重要。   如此说来,老皇帝死之前的这段时间就太重要了。   只有虞非城得知,而其他人不知的真相,会为他带来无数的先机。   所以季云舒连大闺女都瞒着了,看着她可可爱爱的为老皇帝准备吃食,心底多少是有些内疚的。   现在就看季昌荣和太子能不能守住秘密了。   季云舒辗转良久,终是坐起来,叫来暗卫,让他们把自己亲手写的两封密信分别送给季昌荣和太子。   给太子的信封较为简单,无非是叙述一下两个人的兄弟情,并标明自己不是想偏帮谁,只希望太子能公平公正的看着两个孩子竞争,给已逝的先太子妃留一丝尊敬。   给季昌荣的信就更简单粗暴了,言谈间提及乔连连已有身孕,等小宝宝出生后也许可以去拜祭一下祖辈。   虽然只是拜祭,但对季昌荣来说,几乎不进季家的嫡长孙能带着子嗣拜祭祖辈,已是莫大的荣光。   他无法拒绝,也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黑夜当空,出去送信的暗卫回来交了差后,季云舒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十分平静,老皇帝身子大好,原先动作连连的世家们也纷纷老实了起来,当起了缩头乌龟。   连心院里。   被勒令安心养胎的乔连连实在是闲不住,每日查看沾过臭豆腐乳汁的豆腐块,终于盼到了它们发臭长出白毛。   她忙不迭的取出,又让李春花准备了一锅热油。   “娘,这是啥,能吃吗?”虞非鹊大惊小怪,“都长毛了,赶紧扔了吧。”   前两天娘给小歌儿吃酸酸臭臭的臭豆腐乳,现在又拿出长毛的豆腐。   喔,娘肚子里可怜的小弟弟,也不知道被熏成了什么样。   以后生出来不会也是个臭乎乎的弟弟吧?   虞非鹊惊恐的瞪大双目,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浑身臭豆腐乳味儿,四肢上还长着白毛的小婴儿。   “小鹊儿,在想什么。”乔连连的声音传来,“快来给我帮忙。”   虞非鹊自臆想中走出,她拍了拍脑袋,有心规避着臭臭的味道,又不忍娘揣着小弟弟还要忙碌,便硬着头皮过去,“娘,我帮你。”   她熟练地抽出两根枯木,扔进灶火下,再吹上一口气,炉灶里边升腾起橙红色的火苗,一口一口地舔舐着黑漆漆的锅底。   很快,油便沸腾了。   乔连连一边下长毛的豆腐,一边大声道,“中火保持。”   虞非鹊应了一声,把已经碳化的树枝抽出两根扑灭,用剩下的两根树枝维持不大不小的火苗。   此时,一盆的臭豆腐已经都下了锅。   在金黄透明的沸腾液体里,一块块长了毛的豆腐受热之后开始逐渐膨胀,外壳开始焦脆,内里却依然软糯。   热油刷掉了它们的臭味,迸发了它们的香味,才将将炸好,便已经香味四散。   正在往锅下怼木柴的虞非鹊被吸引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明明刚才还嫌弃的要死,这会却小声嘀咕道,“还不错嘛,是不是可以吃了啊娘。”   乔连连笑而不语,把酥脆的豆腐块拿勺子敲碎了,舀上一勺秘制酱料,洒点咸菜丁,香菜末,再放点脆脆的小包菜。   一份秘制臭豆腐就做好了。   “来尝尝。”乔连连招呼两个小姑娘。   虞非鹊自不必说,扔掉手里的木棍便凑到跟前。、   虞非歌也早就虎视眈眈,迈着小步伐跟炮弹似的疾冲过来。   然而将将碰到乔连连时,六岁的小姑娘又来了个急刹车,宁肯自己摔在地上,也不往前扑。   乔连连一愣,放下手中的盘子,把虞非歌给抱了起来,一边为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柔声问,“歌儿怎么突然停下了,可摔疼了?”   虞非歌一边望着姐姐塞进嘴里的臭豆腐,一边奶声道,“姑姑说娘有了小弟弟,歌儿不能再冲撞娘的肚子了,万一撞伤了娘,歌儿就没弟弟啦。”   没想到六岁的小丫头懂得还挺多。   乔连连忍俊不禁,把她抱到桌子跟前,让她能够到刚出炉的臭豆腐,“歌儿放心,娘没有这么脆弱,在娘的肚子鼓起来之前,你想抱娘还是可以的。”   小姑娘“呀”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夹了一块裹满酱汁的臭豆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认真道,“歌儿知道了,唔……真好吃呀。”   这臭豆腐闻着凑吃着香,外壳被炸到金黄酥脆,中间鼓起了一个小包,被乔连连砸碎,里头的凹陷正好用来灌汤汁。   筷子捏紧,斜着夹出来,一口塞进嘴里,最后再补一口脆爽的腌包菜,翻搅在舌尖的时候,一股微甜的酱香配着酥香的豆腐,觉得腻时又会有小咸菜补进来,当真是味蕾轰炸,层层叠叠的味道直袭大脑。 第409章 太子哥哥   别说是小歌儿这个吃货,就连之前万分嫌弃的虞非鹊都被俘虏了。   姐妹俩很快抢空了一盘臭豆腐,最后一点汤汁都不愿放过,拿热馒头蘸着吃了。   明明是用过的盘子,放在桌子上,却跟没用过似的光洁如新。   乔连连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虞非鹊到底年纪大了,有点羞耻之心,一边脸红,一边嘀咕道,“娘笑什么,每次都只做这么一点,不给我们吃过瘾的机会,这豆腐是这样,辣条也是这样,现在娘还笑我们,哼。”   “就是就是。”还在回味臭豆腐味道的小歌儿跟着点头。   姐妹俩倒是很少有这样一个鼻孔出气的时候。   乔连连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们。   臭豆腐和辣条当然不可能只做一小盘,但她还要给那爷仨留一点,还要给四喜楼送一点样品,让师傅们品尝。   自然不能让俩吃货给吃光。   而且,小吃嘛,味道虽美,但出于健康考虑,还是少吃点比较好。   所以乔连连十分没有心里负担的把剩下的臭豆腐放回了小厨房。   等到傍晚,她把剩下的炸出来,一部分让李春花送去四喜楼,一部分留给家里人吃。   制作臭豆腐的时候李春花从头跟到尾,她完全有能力教会四喜楼的师傅。   两个大儿子对臭豆腐的态度倒是很淡,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叫两个丫头给吃了底朝天。   至于季云舒,压根就没提筷子。   “云舒,怎么了?”乔连连挑了挑眉头,“是不是消息泄露出来了?”   她人虽然在后院,但耳目聪颖,京城里的动态不说时刻把握着,但也不会落后太多。   能让爷仨一起蹙眉的事情,大约就只有老皇帝的身体了。   七天之前,季云舒还说事态控制住了,并加紧安排各项人手,只为抢得先机。   可这才几天,事情就又生变了?   季云舒用颔首回答了她的问题,“今天下午,已经有消息流传出来了。”   乔连连蹙了蹙眉头,“知道是谁吗?”   整个大虞王朝得知老皇帝身体真正状况的人,除了这父子仨,便只有季昌荣和太子了。   “难道是季家?”乔连连语气委婉,“他能保守七天的秘密,已然不错了。”   季云舒脸色有点黑。   他可是把季家后嗣都抬了出来,结果才维持了七天?   七天要祭祀什么祖辈,他季昌荣配吗?   想想白日里父子两个散朝时遇见了,季昌荣还凑到季云舒跟前,叮嘱他,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一定要过来拜祭一下先祖,别的不说,先认认路嘛。   季云舒为了虞非城,默认了没有说话。   可傍晚便传出了这个消息。   季云舒越想脸越黑,他再坐不住,腾的转身离去。   乔连连站起身,有心喊一句,瞟了一眼虞非城,又叹着气坐了回去。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大宝贝儿子。   反正季家也不会奈何季云舒,去便去吧。   娘几个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   季云舒则直接骑马杀到了季家,直接大力拍门。   季家的门开了一个缝儿,门房瞟了两眼,认出这是自家的大爷,登时一个激灵,恭敬地大开双门,还问道,“需要奴给大爷带路吗?”   季云舒怒气冲冲,一句话都不说,直奔季昌荣的院子。   门房见状,也不跟了,也不问了,直接一溜烟回了门口,继续睡大觉去了。   季云舒闯进季昌荣卧房的时候,他正在同妾侍红袖添香,你侬我侬。   冷不防大门一脚被踹开,季老头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笔墨直接跌到了快完成的画上。   红袖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啊,可恶。   季老头脸色铁青,恨不得要将来人斩杀成块。   可抬起头,看到自家儿子更青的脸色,季昌荣身子一顿,神情逐渐放缓,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原来是云舒啊,这天色将黑,可有什么事吗?”   季云舒懒得跟他打官腔,直接问道,“你不想我带孩子来祭祖吧。”   这话说的,季昌荣大惊失色,“怎么可能,这是我一直盼着的,也是季家人一直盼着的,认祖归宗乃人之常情,云舒你……”   “你为什么要把消息散播出去?”季云舒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这是一场旗子的博弈。   是虞非城和虞非昇之间的厮杀。   季家之前一直是中立状态,但随着季云舒的一封信明显倾向了虞非城。   如果他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算是虞非城一方的人。   可他散了消息出去,便一瞬间从虞非城的帮手变成了对手。   自然的,和亲儿子季云舒也将反目。   即使他们关系从来都没有好过。   “没有,我没有。”季昌荣显然也急眼了,大声道,“我说了没有就没有,我还在等你带着孩子回来,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干,我没有。”   他的语气不像是撒谎,他的神情也的确很着急。   季云舒沉默了。   不是季昌荣,还能是谁?   是……老皇帝身边唯一的太监李建?   还是……太子。   “云舒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你是我季家的孩子,你的孩子也是季家的子嗣……”季昌荣还在絮絮叨叨。   季云舒已经翻身上马,直奔东宫。   离落钥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现在进去就不一定能出来了。   但季云舒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太子正在东宫书房里写折子。   房门骤然打开,被几个侍卫虎视眈眈盯着的季云舒闯进来时,他没有一点意外。   “退下。”他看向几个侍卫。   侍卫怔了一下,很快收起利刃退回书房。   季云舒就立在对面,怔怔地望着已过而立之年的太子,突然发现记忆中的太子哥哥也有有点老了。   他眼下有了黑青,唇畔是唏嘘的胡茬,眼角也有皱纹的痕迹。   太子还是那个太子,但却不是二十年前那个青春活泼的少年。   “舒儿夜闯东宫,就是望着我发呆的?”太子轻笑两声,眼角皱纹愈发明显。   季云舒沉默了片刻,低低问道,“太子哥哥为什么要把消息泄露出去?”   还是选在了七日之后,这样奇怪的时间点泄露出真相。   如果他真心偏帮虞非昇,早透露出去不好吗? 第410章 为难   为何非要不早不晚的在这个时间段呢?   季云舒想不明白,想到有些苦恼。   所以他不惜同侍卫作对,也要闯进东宫,为的就是找太子哥哥要个答案。   “为什么?”太子轻笑了两声,“舒儿今年二十有九了吧。”   季云舒“嗯”了一声。   “真快啊。”太子感慨一声,“一转眼,二十年过去咯。”   想当年,他还是个少年,季云舒还是个孩童,他们一起玩遍京城的各个角落,一起纵马观花,一起吵闹一起玩耍。   如果说刘老爷子和老皇帝一起给了季云舒父亲般的爱,那太子就是季云舒心目中永远的兄长。   他是那般伟岸,那般厉害,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任何事情都敢于尝试。   太子哥哥,是他心目中“厉害”的代言词。   直到太子妃嫂嫂薨逝。   太子哥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薄情,负心,寡义。   他不记得那些一起纵马观花的往事,也不在乎跟太子妃嫂嫂的情份,他宠上了别的女人,疼上了别的孩子。   现在,他还要偏帮别的孩子。   “太子哥哥。”季云舒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响,“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记得太子妃嫂嫂了。   为什么不爱惜太子妃留下的几个孩子。   为什么要偏帮虞非昇?   “为什么?”太子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舒儿,你已近而立,应该知道,朝堂之上从来都不简单。”   他没有点名回的哪一句,甚至没有前言和后语。   就这么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季云舒失了神。   好大会子,他才垂着头道,“所以太子哥哥是偏帮定了虞非昇是吗?”   不管太子意有所指的什么,目前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帮虞非昇。   明明可以替城儿抢占先机的,明明可以沉默不语的。   太子笑了一声,“是。”   他承认了,他就是在偏帮虞非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七天之后,但太子的立场已经明确了。   季云舒皱了皱眉头。   如果太子能保持中立,虞非城尚且有胜算,可他一旦偏帮,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   “太子哥哥,不能不帮吗?”季云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难道想让太子妃嫂嫂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吗?”   她的丈夫被抢走。   她的身份地位被抢走。   她的孩子被欺负。   本该属于她孩子的位置也即将失去。   作为曾经恩爱过得少年夫妻,太子何其忍心!   季云舒目光直视太子,铁汉如他想起过去也忍不住双目泛红。   可对面的太子呢,他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笑,“虞非城是嫡子,虞非昇也是嫡子,大虞王朝素来是立嫡不立庶,倘若晟儿真的有能力有本事,未来这天下给他又何妨?虞家靠能力守国朝国朝,有能力者得天下,无可厚非。”   至于虞非城,技不如人者,无叹可哀。   季云舒退了两步,因太子无耻的言论而窒息。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子哥哥。   明明就是偏帮,却非要说技不如人。   罢了罢了,若是真是如此,他便是拼劲全力也要帮城儿一把。   不能让太子妃嫂嫂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思及此,季云舒闭了闭双眼,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简单告辞离去。   对太子他失望至极,已然没什么话可讲。   好在东宫还没落钥,季云舒纵马奔驰,正巧在路上与兄弟姐妹三个遇见。   “爹。”虞非鹊一看见季云舒便高兴的大叫,甫一喊出口,又捂上了嘴,左右看上两眼,确定周围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爹你怎么来东宫了,马上就要落钥了,快点回去吧,娘带着小钟儿一个人在家呢。”   到现在,兄弟姐妹几个都眼红虞非钟,就这小子身份自由还是个女娃,早早辟府而居,名义上是住自己的郡王府,实际上一直赖在连心院里不曾离开。   罢了罢了,就让这小家伙多陪陪娘吧。   “我来……问太子一些事。”季云舒语气深沉,看了两眼虞非城,“这几日皇上身子不大好,你要勤顾着些,彰显长孙的孝心,也免得有些人嚼些不必要的舌根。”   话说的官方了些,但内容彼此双方都明白。   虞非城凝重的点了点头,也沉沉道,“郡王府隔壁邻居家养了条狗,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狂吠,偶尔狗急了还要跳一次墙头,差点吓到小歌儿,爹还是要提防着点比较好。”   季云舒眉头一皱,知道虞非城这是在提醒他防止有人狗急跳墙,立时点头,“放心,只要郡王府做好安保工作,别说一条狗了,便是有人跳进来,也只管有去无回。”   爷俩深深沉沉着对视一眼,也没说别的,转身走各自的。   虞非鹊牵着虞非歌的手蹦跶了一下,“那爹我们就先回去啦。”   季云舒微微一笑,冲她摆了摆手。   姐弟妹三个人渐行渐远。   季云舒也不敢再耽误,翻身上马,纵马前行。   一路自是畅通无阻,但走到东宫门口的时候,却正是落钥的时刻。   季云舒皱了皱眉头。   他自小常驻宫中,有宫中大门的进出令牌,但东宫这里他却没有,只得趁着门栓还没拉紧的时候过去喝道,“可否暂停一刻,待本郡王过去再落钥。”   守门的侍卫看了他两眼,认出这是宫中常客清平郡王,一时有些犹疑。   按说给这种身份的人破个小例乃举手之劳,但不巧的是太子妃刚刚过去,还温声叮嘱了他们务必要准时准点落钥,要恪守宫规。   之前侍卫们不明白,不就是早一点晚一点,怎么还扯到宫规上去了。   此刻看到清平郡王才知道,感情太子妃早就算好了,来为难人的。   这下子,侍卫们更不敢开门了。   但他们也不敢为难清平郡王,只能卑微道,“郡王与太子关心亲密,不如住一晚再走。”   季云舒的眉头高挑了起来,“东宫素有女眷,我一个外男如何居住,还不赶紧把门打开。”   “这……”侍卫们表情犹疑不定,手却没有停下,仍旧继续挂栓关门。   眼瞅着东宫大门即将闭合,季云舒眉头一皱,翻身下马,单手止住了门栓推动。 第411章 太子妃   宫中大门厚重,需要三四个人才能一起推动,门栓更是长大又粗,落时缓慢,开时也缓。   季云舒这么一拦,几个侍卫扛着门栓不能上不能下,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郡王,郡王手下留情。”为首的侍卫结结巴巴,“不是咱不给你开,实在是于理不合,咱也不敢违背命令啊,还请郡王体谅啊。”   言外之意是,上头不让你走,俺也没办法。   清平郡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东宫耳目众多,且眼线纷杂,他傍晚闯来一事肯定被人知晓,心底还起了为难的念头。   可这东宫毕竟是太子和太子妃的东宫,旁人就算知晓了,也未必能差使得动侍卫来为难他。   季云舒是刚刚跟太子闹过不睦,但两人之间的关系远超普通兄弟,太子犯不着在这里为难他。   循着脉络缕来缕去,就只剩下了太子妃一个。   她要为难他?   仔细想也情理之中,双方早就势不两立,见面能维持和睦全都看在太子的面子上。   将来的哪天,说不定还要刀剑相向,生死不论。   只是没想到太子妃会在今日,选在这个时间上出手。   季云舒阴沉着脸,瞟了一眼几个侍卫头上的汗,终究还是松开了手。   侍卫无辜,为难他们并没有用。   根源还是在太子妃的身上。   他退后两步,看着侍卫把门栓落下,东宫彻底落钥,把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天空一片阴沉,仿佛代表了此刻季云舒的心情。   但好在一切并非绝路。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空中吹了个口哨。   西南角有空气淡淡的抖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消失不见。   季云舒耳充闻不问,扭头在周围环视了一圈,沉吟着问道,“太子妃是不是刚才从这里路过了?”   侍卫感激他没有为难,用眼神瞄了一眼东南方向,压低声道,“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妃为了保持身材,用完晚膳喜欢去花园里逛一逛。”   御花园在东宫之外,且多是宫妃游玩之所。   太子妃是儿媳,自然是要略避嫌了,所以只能在东宫的花园里闲逛。   东宫有四个花园,东南方向的那个距离门口最近,应该是那里没错了。   季云舒对他感谢的点了点头,撂下马橛子,双手背在身后,径直去了东南方向。   太子妃正在凉亭里饮茶,听到动静眼也不抬,只仪态万千的坐着,将长嫂的姿态做足了。   她在等季云舒过去叫她一声嫂嫂。   四五年了,打从先太子妃薨逝,赵侧妃上位开始,她就一直想听季云舒叫一声嫂嫂。   犹记得从前,太子带着先太子妃,中间站着一个形容俊美的男童,便是小云舒了。   他们三个像一家人似的,时时玩在一起。   有时候太子和小云舒玩的累了,先太子妃便笑着为他们擦汗。   大的擦两下,小的擦两下,不偏不倚。   小云舒高兴地咧着嘴笑,太子却有些不乐意了,拽着先太子妃的衣裳闷声问,“阿袖,你不是我的妻么,为何要给舒儿擦汗,他已经大了,让他自己动手便是。”   先太子妃只笑不语,但还是安抚似的为他多擦了两下。   太子这才满意的回过头,将桌上晾凉的茶盏一饮而尽。   有时喝的不尽兴,还要从小云舒的茶盏里分上半碗,并美名其曰,“你喝不了,孤替你分担一些,免得浪费。”   小云舒便翻了一个又一个的白眼,冲着先太子妃委屈的抱怨,“嫂嫂你看,太子哥哥又欺负人。”   那是时候先太子妃怎么说的来着,季云舒不记得了。   时间一晃数十年过去,太子已三十有六,他也即将而立,成长为和太子哥哥一样高大伟岸的男人。   可太子妃嫂嫂却不见了。   她的笑容在记忆里逐渐残破,有时候连说过的话季云舒都要记不起了。   这难道就是时间的力量吗?   每一个死去的人,终将会被这个世界遗忘。   但无论如何,这一声嫂嫂,其他人是配不上了。   不管赵侧妃如何处心积虑,如何摆弄仪态,在季云舒的心里,她只是太子的一个女人而已。   “见过太子妃。”清平郡王弯腰见礼。   太子妃拨弄了一下指甲,眉梢涌起一丝不悦,语气却很洗漱平常,“云舒这么晚了还来东宫,可是找你太子哥哥的?”   季云舒垂下眼睫,语气没有温度,“回太子妃,是。”   太子妃的表情顿了一下,“你与太子一同长大,多少年的表兄弟情份,而我是太子的正妃,你我不比这么客气,叫我一声嫂嫂便可。”   末了又添了一句,“都是亲戚,何必如此疏冷。”   季云舒挑了挑眉,没想到太子妃竟直白到了这种地步,他心底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太子妃严重了,君臣有别,本郡王毕竟是姓季的。再说了,这种事情太过不起眼,没必要纠结。”   言外之意:俺想叫啥就叫啥,你管得着么。   太子妃的面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嘴唇张了又合,放在桌子上的手也缩了回去。   她身后的姑姑面容冷淡道,“都被锁在了这东宫里,还语气如此嚣张,清平郡王是笃定了咱们太子妃治不了你是吗?”   太子妃轻声呵斥了一句,但没有大动干戈,显然也是借姑姑的嘴说这些话。   季云舒冷笑一声,“太子妃处心积虑将本君王留在这东宫里,不应该本君王问太子妃有何意吗?”   话说到这种地步,那双方也算是不留面子了。   太子妃涂着浓郁丹蔻的指甲骤然拍在桌上,眼神冰凉,朱唇张合,“清平郡王是在质问本宫吗,落钥一事乃宫规所定,与本宫有何干系?清平郡王自己粗心大意出不去东宫,可不能乱扣屎盆子。”   “你……”季云舒抬起凌厉的眼神望去。   周围空气骤然紧张了起来,彼此之间一触即发。   眼看着就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一道声音骤然在后头响起,“哎,哎……这是怎么了?见过太子妃和清平郡王,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在这里聊天,哎,有茶水。也不知道咱家有没有机会喝上太子妃的一杯茶水。”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最近票票少得可怜,小可爱们冲鸭,后娘在收尾完结了,你们快要看不到连连啦 第412章 少年老成   背后那话一出,季云舒同太子妃不约而同的回头,正看见一个挑着拂尘的公公走了过来。   他约莫四十来岁,生的唇红齿白,模样周正中透着一丝娘气,偏偏走路还有几分忸怩,再加上翘起的兰花指,让他浑身上下充斥着阴柔的气息。   就连此刻说的话也是阴阳怪气,抑扬顿挫到奇怪。   但季云舒和太子妃都没有任何不愉,反而纷纷带上了几分笑意。   “原来是李公公来了。”太子妃的变脸功夫可用惊艳来形容,上一瞬还阴沉着脸,下一瞬就漾出如沐春风般的笑,还亲切的迎了过去,“不知公公怎么有功夫来东宫逛逛,可是有什么事情通知?哎,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咱这东宫有了公公这么一来,真是连空气都香甜了几分呢。”   这语气,这马屁。   一旁的季云舒胳膊抖了一下,连李建公公的眉头都挑了挑。   好在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那都是见过世面的,比这厉害的马屁拍的也不是没听过。   李建公公笑的柔情似水,“太子妃严重了,咋家这次过来主要是找太子有些事情,皇上传了点口谕。”   “原来如此,太子在书房,我来带公公去。”太子妃立时接口,不待李建讲话便主动地在前头引路。   李建公公的表情顿了一下。   其实他不用太子妃引路的,可太子妃已经先引了,那他就只有接受。   像他这样身份不高,但却因为伺候着一个举足轻重的人而身高税账的人,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别人看重他,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他伺候着的那个人,   如果就此目中无人,狂妄自大,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太子妃在前头引路,李建公公紧跟着走,只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他转头之前,跟季云舒的眼神对碰了一瞬。   也就一瞬而已。   太子妃带着李建公公离去。   东宫的大门肯定是打开,并且不能立马关闭的了。   季云舒便趁着这个机会,翻身上马离去。   离开东宫,跨过玄武门,穿过玄武街,一路回到了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正带着虞非钟在门口等待。   娘俩不是憨等的性子,便索性提着灯笼在那对对子。   乔连连以为自己能仗着脑海中的唐诗宋词欺负欺负小孩子,结果等对起来才发现自己在虞非钟面前就是个傻子。   无论她说什么,小钟儿都能对上。   比如乔连连出,“鸡犬过霜桥一路梅花竹叶”。   虞非钟也就沉思了片刻,就对上了,“燕莺穿绣幕朵朵牡丹芙蓉”。   对仗工整,内里巧思,的确极佳。   乔连连赞许的点头。   待到小钟儿出上联,她却是傻眼了。   钟儿慢吟诗“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乔连连,“……”   钟儿又道,“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乔连连,“……”   算老娘斗不过你。   才九岁的小家伙,怎么就聪明到了这种地步,简直骇人听闻,气死老娘。   最后小家伙不知道是情商上线了,还是心慈手软,说了个简单的对子。   钟儿道,“肉有五花三层。”   乔连连立马接口,“人有三六九等。”   虞非钟一本正经的点头,还摸了摸乔连连的手,其实他是想摸头来着,不过好像够不着,就改成了摸手背,“没错,娘还是挺聪明的。”   乔连连无语。   这要是她都对不出来,还能自诩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吗?   小钟儿这是瞧不起她呢,还是瞧不起她呢?   “算了。”半晌,乔连连颓然低下头。   不要跟太过聪慧的小孩计较,不然心会累。   “娘,不对了吗?”偏偏虞非钟又问了一句。   看着孩子亮闪闪的大眼睛,乔连连真是下不去嘴拒绝,又打心眼里不愿跟他玩这个游戏。   好在此时,季云舒骑着马儿出现在路口。   乔连连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上前了几步,“云舒回来了,不对了不对了。”   “娘,你是因为爹回来了才不对,还是因为对不过钟儿才不对的。”小破孩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纯纯地问。   乔连连,“……”   钟儿你变了。   以前你都不欺负娘的。   季云舒翻身下马,就看到这娘俩诡异的表情,他立马解释,“发生了一点事,导致东宫落钥了,再开门折腾了一会,让你们娘俩担心了。”   他上前给了乔连连一个拥抱,又摸了摸小儿子的头,颇具有安抚的意味。   然而乔连连看都没看他,直接气鼓鼓的回了连心院——都怪季云舒,要不是他回来晚了,她怎么会无聊跟虞非钟对对子,又怎么会被打击到这种地步呢。   对,都怪他。   郡王妃转身走远,剩下郡王爷满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一脸迷茫。   小儿子性子纯良,又沉默寡言,不可能惹连连生气。   那就是他晚归让连连生气了?   可乔连连以前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啊。   难道是孕妇比普通人情绪波动大?   嗯,应该是这样。   季云舒拍了拍小儿子的头,叮嘱门房把马收了,便急匆匆的追着乔连连过去。   被丢在门口的虞非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走了两步,在没人的地方露出了一丝得逞后的微笑。   这几日,因为老皇帝身体恶劣,乔连连太过担忧,一直没什么笑意。   偶尔笑了笑,也只是皮肤下意识地动作,并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   所以一向寡言的虞非钟才故意逗她,想让她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要总想着这些压抑的事情。   顾楼不在,兄弟姐妹只能白天过来,所以逗娘的事情小钟儿自发扛了起来。   好在,还是有点成效的。   虽然娘是气呼呼的走了,并不是开怀大笑着离开。   但是能转移注意力就挺好的,不是么。   至于接下来娘能不能真的乐开怀,那不就是看爹的了么。   小虞非钟嘴角露出笑意,双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回了院子。   他虽年纪不大,但走路的一举一动,一姿一态,还真有点少年老成的味道。   【作者题外话】:三更,大家晚安,记得投票哟么么哒 第413章 生与死   东宫门口。   李建公公也就在太子房里站了片刻,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便离去了。   太子妃心底打鼓,但还是把李建公公给送到了东宫门外。   “太子妃可别送了,咱家说到底也就是个奴才,哪能劳驾得动太子妃呢。”李建公公笑眯眯地道。   太子妃立马摆手,“公公这话可错了,如今父皇身子不好,全靠公公一个人贴身照顾,我对公公好,那便等同于对父皇的孝敬,都是理所应当的。”   说着,她对身后的姑姑行了个颜色。   姑姑立马上前,往李建公公手里塞了个荷包。   “哎,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李建公公连连摆手。   “没什么使不得的,说起来公公可是跟着父皇几十年的人,也算是看着我跟太子一起长大的,说是咱的长辈都不为过,小辈为长辈做点什么,那都是应该的。”太子妃浅笑嫣然,“公公以后有事情只管说,可别跟咱们小辈的客气。”   这话说的,李建嘴角勾起了极大的弧度,对太子妃点了点头,才慢慢离开了东宫。   这期间,太子妃一直站在东宫门口,笑盈盈的目送。   直到李建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立即收起笑容,目光冷漠的看着前方。   “一个阉人而已,还敢在本宫跟前摆谱。”太子妃冷哼一声,“说他是长辈,他便真把自己当长辈了,也不想想他一个姓李的有什么资格当虞家人的长辈。”   旁边的姑姑也跟着嗤道,“太子妃给他几分颜色,他就开起染坊来了,要不是需要他时刻传递皇上的消息,谁会在乎他一个阉人。”   太子妃冷着脸没讲话。   姑姑瞟了两眼她的面色,说的愈发起劲,“现在且任由他嚣张两日,等咱们皇孙继承了大统,他将和清平郡王一脉的人被杀个干干净净,片甲不留,让他把自己当盘菜。”   “好了,闭嘴,这些事是能说出来的么。”太子妃名为呵斥,眼底却漾起浓郁的笑意。   旁边的姑姑也不怕,捂嘴而笑。   主仆二人显然都十分期待未来的场景。   约莫笑了十几分呼吸,太子妃神色一顿,“不管怎么说,当前的拉拢还是很重要的,你且派人去送些贵重物品给他,再露出结盟的意图,我就不信他能拒绝。”   不管虞非昇和虞非城谁做下一个太子,终究也只是太子而已。   老皇帝一旦毙命,真正的大虞之主是太子,是她的丈夫。   而她,也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   太子妃阴沉沉一笑,转身朝着休憩的院子行去。   与此同时,在东宫之外,城门之内,李建也在和身旁的小公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干爹,太子妃如此对您,您为何还是不冷不热啊。”小李公公一脸好奇的询问。   李建微微一笑,“她这么对我,是因为我有用,不是因为我这个人。”   有些人呀,当面叫你公公,背地里叫你阉人。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儿,在这宫里还少见么。   “既然您对她有用,那就更不用怕了啊。”小李公公愈发好奇,“她需要您帮忙,更应该上赶着对您好才是,您便是只收点东西,也足够您赚个盆满钵满的了。”   李建嗤笑一声,只说道,“先看着罢,后头的事儿谁知道呢。”   父子两个回了乾清宫。   老皇帝正躺在榻上,颤巍巍的咳嗽。   听见动静了,他闭着眼睛,慢悠悠地问,“可是李建回来了。”   李建公公立马弓着腰身凑了过去,“回皇上,是奴才。”   “给我端点水来。”老皇帝慢慢睁开双眼,却被满室逼人的烛光刺激的再次闭上双眼。   李建“哎”了一声,回过头看了小李公公一眼。   小李公公立马躬身送上茶盏,李建接过,慢慢的喂着老皇帝喝了一口。   待喝第二口的时候,老皇帝侧过了头,“不喝了不喝了,现在浑身都不舒服,喝一口水也累得慌,便是说两句话……都累啊。”   这几日上朝,皇帝已经不讲话了,公务也几乎都由太子处理。   他知道,自己约莫是大限要到了。   可知道归知道,真正能闭上眼,安心待死的人又有几个呢?   尤其是一国帝王,见识到了权力的巅峰,站在了人类的顶峰,他又怎甘心就此老去,就此闭眼,就此离开这繁华的人间。   “李建,朕……朕再喝一口。”   李建正要把茶端走,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把茶盏重新凑了回去。   老皇帝忍着硬喝了三四口,才猛地躺回了床榻之上。   “下去吧。”他似乎有些低落,连声音都无力许多。   “皇上好好歇息吧。”李建叹了口气,为他掖好被褥,悄无声息的退下。   乾清宫外,夜色清冷。   掐指一算,已经快要入冬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李建叹着气,两只手抄在袖笼里,慢悠悠的在乾清宫里晃悠。   “干爹,干爹,太子妃着人送了礼来。”小李公公欣喜若狂的声音响起,“好些贵重的东西呢,我想留那姑姑坐一会,姑姑却匆匆走了,只让我把东西交给干爹,还说有时间想跟干爹好好聊聊。”   李建“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小李公公欣喜的声音微弱了下去,“干爹怎么不高兴呢?”   高兴?怎么高兴?   年轻的时候觉得钱最重要,也曾贪婪敛财过,后来逐渐长大,逐渐衰老,才意识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像老皇帝,他已经拥有了世间最多的财富。   可他不还是要死。   “那干爹……东西怎么办?”小李公公也不是憨的,知道太子妃叫人送东西来是有用意的,“要不要送回去?”   “送回去?为什么要送?”李建公公笑了,“留着吧,以后这些东西少不了。”   刘家,赵家,韩家。   所有想第一时间帝王身体状态的人,都要给他送礼。   他会都收着,但告诉谁,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哦不,也要看谁的礼更厚,谁的东西更多,谁的心意更强。   “小李啊。”李公公摸着袖笼,语气自如,“今天太子妃送东西的事儿,没事多跟人聊聊。”   得让其他人知道,有竞争呢。 第414章 闺蜜反目   京城风雨欲来。   一则是老皇帝最近上朝不怎么讲话了,公务也几乎交由太子代理。   二则是许多家族都开始贿赂李建公公,并频繁进出乾清宫。   大家在担心什么?   在担心老皇帝突然死掉啊。   谁都想成为皇帝死之前站着的那个人,谁都想知道老皇帝对下任太子有没有插手的意图。   京城的家族也开始纷纷站队。   大的家族,如赵韩孙李是早就站明确的,支持太子,支持皇孙虞非昇。   小的家族,如余家,如柴家等看起来不起眼的,也纷纷倒戈到了皇长孙的旗下。   支持太子是唯一的,不容考虑的。   但支持谁做下一任太子,就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了。   当今太子在位二十年,兄弟手足不是伤残就是年幼,根本没有竞争能力,上位几乎是不容置疑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从龙之功。   只有下一任太子,下下一任帝王,才有机会赌一把。   以前老皇帝生龙活虎,精神奕奕,京城的小家族们也不敢动作。   可现如今,老皇帝要不行了,要倒下了。   再不站队更到何时!   乔连连一直以为,京城的站队影响不到她。   直到十二月中旬,瑞王妃组局赏腊梅,她才知道,原来局势能瞬息万变,人也能。   验出身孕的最初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后院养胎,偶尔过目一下四喜楼的账目,便没了其他的事。   大夫说,前三个月是保胎最关键的时候,能不多动就不多动,能不操心便不操心。   于是,一直停不下来的铁娘子乔连连被勒令在连心院里“面壁思过”。   就连给她看账目,都是怕她无聊,准许她偶尔一次。   外头风起云涌,连心院里却一片岁月静好。   好不容易,盼来盼去,三个月满了,乔连连第一时间就想出去透透气。   瑞王妃的腊梅赏帖适如其分的送了过来。   十二月中旬,正是第一批腊梅盛开的季节,瑞王府后院有大片的梅林,开时万梅齐绽,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往年瑞王妃就送过帖子,今年也不例外,乔连连收拾了一番,带着两位小公主就去了瑞王妃赴宴。   因为不曾站位的问题,瑞王妃邀的人很多很杂,有赵家夫人,韩家夫人,也有刘家夫人,端王妃,将军夫人等。   乔连连一进去,自然而然的站在了端王妃和将军夫人的身旁。   瑞王妃是主人,需要来回招呼客人,不能一直坐着不动。   她非常自然的同两个女人打招呼,端王妃笑着回了她,将军夫人却巍然不动,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乔连连顿了一下,低声问道,“若若今日可是有什么不适?我这个把月没为她把脉,别是生了病。”   端王妃的笑容一顿,语气有些艰涩,“也没什么病,挺好的。”   “要不就在这里我给她看看吧。”乔连连扭头,看向将军夫人。   这两三年,几个女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彼此之间已经熟到不需要客气了。   乔连连说完,便探出手去摸将军夫人的手腕。   若是往常,将军夫人必然温柔地笑着伸出手,一边诊脉,一边笑着打趣乔连连两句。   可这一次,将军夫人冷冷地躲过了乔连连的手。   乔连连怔在原地。   端王妃笑着打圆场,“若若这两日有些不舒服,但已经请大夫来看了,连连你别介意,让她冷静一会就好。”   乔连连勉强笑了笑,刚要说话,将军夫人就开口了。   “我是有些不舒服,但不劳烦清平郡王妃看了。”她淡漠道,“将军府有专门的大夫,清平郡王府还是好好养胎,莫要出了问题再怪到我们路人的身上。”   如此冷漠的语调,如此生硬的内容。   若是外人可能有些迷茫,但乔连连的双手冰冷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将军府也站队了?威武将军不是一直中立的么?   赵家给的诱惑就这么大?   “没想到。”乔连连语气顿了一瞬,“若若……将军夫人也爱上了阿堵之物,就是不知道威武将军知道么。”   威武威武,顾名思义,威武不能屈。   这样一个耿直的汉子,知道自己的夫人已经帮他站了队么。   “他知不知道,就不妨碍清平郡王妃了。”将军夫人语气清淡,“阿堵之物虽然低贱,但离了它却不能活,你一个清平郡王妃尚且能经营酒楼赚钱,我一个将军夫人站个队怎么了。”   “再说了,莫受他人苦,别劝他人善,清平郡王妃如此幸运,一路从个平民白丁做到了如此高位,可其他人却没有这么幸运。”   说完,她也不赏梅了,直接站起身,同瑞王妃简单寒暄两句,便转身离去。   这期间,她也没看过一眼赵夫人韩夫人,仿佛她们不存在似的。   赵夫人有些不满,韩夫人却拉着她衣袖道,“威武将军何等傲骨,能做到这种地步就不错了,别逼着她了……”   赵夫人才侧过脸,继续和韩夫人嘀嘀咕咕。   乔连连站在原地,直觉这里头有什么苦衷,她看向端王妃,语气诚恳,“阿婉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若若她的性格……不该啊。”   端王妃目录艰难的看了一眼韩夫人,刚好韩夫人也看了过来,露出得意洋洋的笑。   “哎……还是亲人坏事啊。”端王妃轻叹。   原来,将军夫人出身也不显,是威武将军对她一见钟情,不顾家族反对娶来的。   成为将军夫人后,她一直把持着度接济娘家人,刚刚好是威武将军能容忍的范围,这些年也没出过错。   可前几天,将军夫人的亲弟弟不知道怎么回事闹出了人命,赵家人借此当做把柄威胁她,将军夫人的亲娘哭着央她,她便只能无奈答应下赵家的要求。   可怜堂堂威武将军,干净了数十年,末了被小舅子摆了一道,彻底沾上了一身脏,再清洗不掉。   乔连连垂下双睫内心沉沉叹息,忽然抬起看了端王妃一眼,小声道,“赵韩孙李四家如此不折手段,阿婉你可也有被逼迫过?”   端王妃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原来,连左右逢源如端王妃都遭了赵韩孙李的荼毒。   只不过一个撑住了,一个没撑下来。   乔连连心底惊骇,再忍不住,同瑞王妃告了辞,急匆匆的往外走。   却在门口叫人给阻拦了下来。   “郡王妃,许久不见了啊。”那人阴着脸,皮笑肉不笑的同她打招呼。 第415章 老皇帝昏迷   “清平郡王妃,好久不见。”   那人站在对面,皮笑肉不笑,但仍掩盖不了如沐春风的英俊。   乔连连顿了一下脚步。   不可否认,赵恒是英俊的,但他这些时日显然不太好受,桃花眼下一片乌黑,眼角也生出了较为明显的皱纹。   “赵家大爷。“乔连连敷衍的打了个招呼,“里头梅花宴正要开始,赵家大爷要是赴约可要快点。”   瑞王妃邀请的可都是女眷,乔连连这是在故意讽刺赵恒呢。   赵恒也不以为意,指了指东南方向道,“好巧,瑞王爷也在宴请宾客,我一时走岔了路,没想到竟和郡王妃遇到了,可真是缘分呐。”   他朝着乔连连走了几步,目光有些深沉。   乔连连立马后退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一个月前,赵家出现大波动,赵家大爷的嫡妻韩文馨暴毙,紧接着嫡子也溺水而亡。   如此巧合的事情,说没人做手脚都没人信。   韩家和赵家关系一度紧张了起来。   可赵恒就是赵恒,隔天,不知道他上韩家说了些什么,原本紧张危险的世家关系勉强又修复了。   紧接着就是老皇帝病危的消息传出,韩家和赵家再也顾不得什么嫌隙,紧密的抱在一起,为共同的目的出击。   乔连连不相信,赵恒今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说上一句缘分,所以她十分提防。   但凡赵恒前进一步,她便后退两步。   “你倒是挺警觉。”赵恒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乔连连的肚子上,“听说你有身孕了,真是恭喜啊。”   一种本能的危机袭击了全身,她双手护住腹部,再次后退了两步。   “别怕。”赵恒微笑,“我不可能再对一个怀了别人身孕的女人感兴趣的。”   更何况,老皇帝一病危,双方即将不死不休。   虞非昇和虞非城,在太子登基的那一刻,只能留下一个。   而他和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女人,也注定只能活下来一个。   赵恒目光深深地看了乔连连一眼,转身离去。   乔连连捂着肚子,眉头紧皱,拿捏不定赵恒的意图。   好大会子,她才迈步,急匆匆的回了清平郡王府。   赵韩孙李已经开始使阴招了,清平郡王府必须要做好防备,千万不能再有家族被策反。   好在季云舒早有防备,叫朱牛余刘等家族收好自己的小尾巴,比平时警惕上数十倍,总算是没再出现什么问题。   也是,一个将军夫人就够人警醒的了,谁还敢再把小尾巴露在外头。   只可怜了一生清名的威武将军啊。   乔连连垂着双睫,长长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男人们都忙的脚不沾地,一口饭都没在家里吃过。   乔连连有心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叫虞非鹊紧盯着老皇帝的状态。   虞非鹊立马应下,连清平郡王府都不怎么回了,每日就是一趟趟的往乾清宫里跑。   李建哭笑不得,有心阻止,可小姑娘嘴巴甜,张口闭口都是孝心,把老太监说的心都化了。   罢了罢了,进就进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罢朝了五日之后,老皇帝突然陷入了昏迷,怎么叫都叫不醒。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高潮要来了,票票,啊啊啊,攒文的小可爱可以回来了。 第416章 大殿争执   人家都是把消息传给探子,探子再把消息传给世家,来回怎么也得一个时辰。   虞非鹊这里就不一样了,她得知消息的第一件事就是撒丫子往清平郡王府奔。   她没有辜负娘的嘱托,她拿到了第一手消息。   老皇帝要不行了!   得知消息的乔连连摸了一下还没有起伏的孕肚,神情凝重道,“带我进宫,鹊儿,要快。”   “好嘞。”蕙公主答应的利落,把自己垫了一层厚垫子的公主马车拉来,扶着乔连连坐了进去。   车夫快马加鞭,一路绿灯,连宫牌都不用举。   因为坐在车辕上的蕙公主那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很快,马车进了皇宫,所有人都要下车步行。   但没关系,蕙公主在这里准备了软轿。   她让乔连连上软轿,自己跟在后头小跑,一路走过来惊呆了不知道多少宫女太监的眼。   “鹊儿,我下来和你一起走吧。”乔连连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当娘的做软轿,让孩子在底下跑的,也太过份了些。   虞非鹊笑嘻嘻的摆手,“娘别理那些宫女太监,他们就是没见过跑这么快的公主,娘肚子里有了小弟弟,自然一切以娘为先。”   说着,她为了彰显自己不累,跑的愈发快速了些。   那身影,和数年前在田埂间奔跑的影子逐渐重叠,长高了些许,但内里却不曾改变丝毫。   乔连连“噗嗤”笑出了声,眼底漾起一丝晶莹。   很快,乾清宫到了。   虞非鹊带着乔连连往里钻,结果蕙公主的脸到这里不好使了。   “乾清宫重地,不许任何人进入。”几个大内侍卫冷着脸挡在前头。   虞非鹊有些着急,“我要去看皇爷爷,你们让开。”   “公主能进,其他人等不能进。”大内侍卫稍稍让开了一人的空隙。   虞非鹊差点气厥过去。   她辛辛苦苦赛跑了二里路,就是为了把她娘给送进去,好救一救皇爷爷。   结果大内侍卫说不许进,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了。   脾气暴躁的小辣椒一口气没咽下去,就要上去跟大内侍卫干架。   还好乔连连按住了她,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虞非鹊这才收敛了脾气,瞪了一眼大内侍卫,闷头钻进了乾清宫。   此时,乾清宫内一片寂静,虽然大部分世家都没有到,但距离最近的东宫还是来人了。   太子,虞非昇,虞非城,季云舒,赵恒。   权力最核心的几个男人,都站在了这里。   虞非昇与赵恒站一方。   虞非城与季云舒站一方。   太子立在最前方,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好不容易等到里头的帘子传来了动静,太子立马上前,急声道,“公公,父皇怎么样?进去的太医怎么说?”   李建公公摇着头没说话。   太子和众人的心都是一沉。   虽然很早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一幕,但当真正发生的时候,所有人心底都不免有些低沉。   太子回过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嘴角逸出一声叹息。   虞非昇抿了抿嘴,身后的赵恒拍了拍他肩,少年便立时上前一步,恭敬道,“皇爷爷如今骤然生病,还请父亲快些主持大统,莫要让大虞乱了起来。”   太子面色微沉,呵斥道,“胡言乱语,父皇只是昏迷不醒,孤缘何能在此时趁人之危,那孤成什么人了。”   “父亲!”虞非昇单膝跪地,声声悲切,“京城耳目众多,皇爷爷昏迷的消息绝对捂不住,与其到时候王朝大乱,不如父亲早些稳住江山,想来这也是皇爷爷愿意看到的场面啊。”   赵恒也跟着上前一步,拱手道,“还请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   两个人请命,要太子早些主持大局,无非是断定老皇帝醒不来了。   事实上,老皇帝醒来的几率也确实微乎其微。   就在刚才,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进去了,每个出来时都哭丧着脸,摇着头。   就连最德高望重的太医院院士都叹息着道,“油尽灯枯,油尽灯枯啊。”   在经历过了一段时间的回光返照,老皇帝终于用尽了体内的能量,接近油尽灯枯。   他不会再醒了,他只会一直昏迷,然后在昏迷中老死掉。   太子越想越悲怆,眼泪簌簌而落。   赵恒和虞非昇对视一眼,两个人再次异口同声道,“请太子殿下主持大统,稳定民心。”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季云舒。   作为殿内排行第二关心老皇帝的人,季云舒打从知道皇帝舅舅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开始,内心就很是沉重。   从亲情角度讲,他是真心希望皇帝舅舅能转危为安,长命百岁。   从理智角度来讲,现在京城局势不太好,多数世家都被赵家用各种手段挖走,边疆的将士们也仿佛失去了联系,如果老皇帝骤然没了,虞非城胜率恐怕不大。   要是老皇帝能再撑些时日,撑到他把一切布置完全该多好。   “云舒,你怎么看?”太子终于开口了。   季云舒沉默了片刻,“太子哥哥在位二十年,早就是当仁不让的下一任大虞帝王,至于什么时候登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下一任的太子。”赵恒适时的接口,“昇儿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甚得京城百姓欢心,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在眼里也都欣慰,若是太子殿下登基需要立新太子,昇儿可为太子殿下分忧。”   乾清宫内寂静了一瞬。   李建公公站在内外殿连接的厚门帘处,幽幽的叹了口气。   暗地里斗了大半年的事情,突然就被抬到了明面上。   这位赵家大爷是个敢说的,也是个有心机有谋略的。   之前一直暗地里布置,是因为太子还没继位,有越份之嫌,如今他限制撺掇太子继位,紧接着又提出立下一任太子,且明里暗里都是为太子分忧,叫人想斥责他都说不出来什么。   至于身为对手的虞非城,因为失了先机,再说落了下乘,只能闭口不言。   季云舒深深地皱起眉头。   理智告诉他也应该为虞非城争取一下,可情感却让他张不开口。   那是抚育他长大的皇帝舅舅啊,别人可以盼着老皇帝死,他却不能。   谁能想到,关键时刻,正直的人居然会被良心束缚住嘴巴。 第417章 连连出手   赵恒冷冷睨了欲言又止的季云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季云舒的内心无法平静,他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虞非城,想为这个孩子努力一把。   罢了,罢了。   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刚要说话,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娇俏的小身影。   “爹,爹。”   虽然来人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过分寂静的大殿里,还是响亮异常。   别说太子赵恒季云舒等人,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喊上一句就捂住了嘴。   太子疑惑地回过头。   如果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的嫡长女蕙公主。   是在……叫他吗?   太子垂着眼看过去,却发现虞非鹊是在看季云舒。   她拉着季云舒的袖子,踮起脚尖凑近他耳朵,尽量用细小的声音道,“爹,你快出来,娘来了,但是我们进不来,你帮个忙把娘带进来。”   “什么?连连来了?”季云舒一瞬间紧张了起来,“为什么把她带过来?今天可能就要生死相向,快把你娘送走,快,送回长公主府。”   相较于清平郡王府,无双长公主府里的威慑才更足。   倘若两方人马真的动起手,至少能护乔连连和孩子安危。   季云舒说着,就要差身边的暗卫把妻儿送走。   虞非鹊费力的晃着她爹的胳膊,嘀咕道,“你别着急啊,娘说了,让她看一看,是不是能救一救皇爷爷。”   季云舒的表情顿了一下。   其实,他早就可以找连连出手帮忙的,哪怕只是救醒老皇帝,让他清醒上片刻都行。   可私心里他实在不愿意把妻儿卷进这场波澜里。   为帝王治病,治好了皆大欢喜,若是治不好,便受株连之罪。   君不见,刚才多少太医匆忙进来,又狼狈离去,生怕被降了罪。   每一个在帝王还活着的时候离开乾清宫的太医心底都是庆幸。   下一个进来的则都是忐忑。   怕啊,能不怕么。   万一帝王在自己诊治的时候突然咽气,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历史上,每一任帝王更替,都少不了砍掉两个太医的头。   所以,季云舒又怎么能忍心让乔连连倘这趟浑水呢。   “送她回去。”清平郡王垂下眼睫,语气难得生硬了些许,“鹊儿也回去,在长公主府里不要出来。”   “爹……”虞非鹊想要再撒娇,却发现季云舒已不再看他,便知道他是铁了心。   小姑娘顿时赌气地甩掉他的袖子,哼道,“不进就不进,我这就带着娘回去。”   虞非鹊说完,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跑。   季云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就听得太子淡淡道,“清平郡王妃来了啊,既然都是亲戚,就让人请进来吧。”   说着,扬声道,“来人,把清平郡王妃请进乾清宫。”   于是乎,前脚刚气冲冲跑到乔连连跟前的虞非鹊,下一瞬就呆愣愣的看着自己娘被“请”进乾清宫。   说得好听是请,说的不好听就是“挟持”进去的。   一左一右两个大内侍卫,直接架着乔连连的胳膊,将她送进了乾清宫外殿里。   这是乔连连第一次来到皇帝的寝宫。   她打量着这在历史上著名的寝殿,感受着宏伟古朴的气息,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季云舒和虞非城的身上。   殿内那么多人,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可她只盯着季云舒和虞非城,仿佛眼里只容得下这爷俩。   “连连。”季云舒皱着眉头,几乎是立时冲了过来,将她护在身后。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虞非城。   本身乔连连在男人堆里就不算高,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捂过来,直接把她遮挡了起来。   赵恒眼底闪过一次醋意,但强忍着没有动弹。   “舒儿不必怕。”太子微微一笑,似有些无奈,“孤不会奈何你的郡王妃的。”   季云舒沉着脸没说话。   还说不奈何,不奈何会把乔连连给拉进来?   明知道他不想让妻儿蹚浑水。   “舒儿还跟孤置气。”太子失笑,“孤让郡王妃进来,是因为听说她妙手仁心,想着她许是有能耐救一救父皇,没有别的意思。”   季云舒仍然低着头不讲话。   这是小云舒头一次这样冷淡的对太子哥哥。   太子叹了口气,“孤在这里保证,便是看不好也不牵连这女子,可行?”   普天之下,除了先太子妃,也就季云舒能得到太子殿下的保证了。   然而即便如此,季云舒也有些不情不愿,“连连只是个女子,连太医院院士都治不好的,她也未必能治得好。”   太子没说话。   自己疼宠长大的孩子,总是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愿。   “罢了。”他长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松口。   乔连连忽然道,“我去。”   季云舒扭过头,眉头皱起一个川字,“不行,不可以,你现在不比寻常,作为双身子的人,还是先回母亲那里。”   “不,云舒,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让我去看一看。”乔连连露出一丝带有抚慰意味的笑。   老皇帝油尽灯枯,她可能救治不了,但延缓几日他的生命应该是可以的。   她有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这是乔连连的自信。   也是她能为丈夫和孩子唯一尽的力量。   季云舒目光深深地望着乔连连,感受着她的坚持,她抚慰的力量,好大会子,终是拗不住她,低下了头,“你去便去,但要让鹊儿一直陪着你。”   虞非鹊是皇家的公主,无论如何,总能护着乔连连一时安慰。   “好。”乔连连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郡王妃便请吧。”李建公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边引路,一边轻声叙述着老皇帝的情况。   一个月前,老皇帝身体开始好转,大病小病似痊愈了,但夜晚却开始失眠,饭也吃不好,就凭借着一股子毅力维持行动。   当时李建公公就猜到了这是回光返照,却又不敢瞎讲,只能深深的埋在心底。   五日前,老皇帝大约是真的大限将至,肉眼可见的衰老,人也逐渐没了精神头。   今天更是干脆一头栽倒,再没起来过。   “郡王妃要是能治便治了,不能治也没关系,左右皇上已经预测到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进入内殿,李建公公擦了擦眼泪,满怀深意的叮嘱。 第418章 拯救老皇帝(非专业,纯百度)   乔连连一怔。   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乔连连扭过头,特意看了李建公公一眼,却发现对方垂着眼睫,丝毫没有看她。   仿佛刚才那些话,幻听似的。   “皇爷爷。”虞非鹊在乔连连前一步,看到躺在床上,衰老虚弱的老头,顿时鼻子一酸,扑了过去。   回宫这几年,老皇帝并不关注除了虞非城之外的几个孩子,同样的,几个孩子对他也没什么感情。   虞非鹊是前阵子频繁给老皇帝送糕点,才多了些许接触,也感受到了些许爷爷的疼爱。   但天家无情,疼爱永远在权利和利益的后排,所以虞非鹊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讨好老皇帝,对他没多少感情。   至少,她听到老皇帝昏迷了,第一时间是去找娘邀功,而不是为老皇帝悲伤。   但这一刻,真正看到以前生龙活虎,穿着龙袍的皇爷爷躺在床上,虚弱而悲怜,那种奇妙的血缘关系涌了上来,让虞非鹊的鼻子有些发酸。   原来,生和死,离得那么近。   “娘,你来看看皇爷爷吧。”第一次,虞非鹊发自内心的道。   她知道,娘手里有不同寻常的东西,一定可以帮皇爷爷。   乔连连微微颔首,凑到龙床前。   李建公公不知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极放心她,竟没有凑上前来,只站在棉帘后认真守着,全然不看龙床位置。   乔连连先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温度计,放进老皇帝嘴里测了一下,又拿强光手电翻看了一下他的瞳仁。   初步判定,这是一个老人在生过几场大病后,身子渐虚,最后精血耗尽,油尽灯枯。   诚如李建公公所说,救是救不了了,老皇帝已经没有足够的精气神再活了。   但,让他清醒过来,再活个几日却是可以的。   只是……这里却不适合操作。   乔连连看了一眼虞非鹊,“鹊儿去门口守着,如果有人过来,务必要拦住。”   虞非鹊点了点头。   娘有秘密,他们兄弟姐妹都知道。   现在娘应该是要露出来自己的秘密了,她一定要替娘守好大门,不让任何人过来。   至于李建公公。   虞非鹊正要嬉皮笑脸着凑上去,李建公公突然耷拉下眼皮,打了个哈欠,“哎,有点困,咱家眯一会,郡王妃好了叫咱家一声啊。”   简直是把友好的大门敞开到了极致。   乔连连挑了挑眉,心底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但没有抓住。   没时间了。   她跳上龙床,放下帷帘,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头,微微闭眼。   下一瞬,她就立在了洁白整齐的实验室内。   老皇帝穿着龙袍,昏迷不醒着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只有微动的鼻翼证明他还活着。   乔连连先为他做了从头到脚做了一遍检查。   脑部ct,胸腔ct,血液检测,血糖监测,血压监测,等等。   待得所有检查完毕,乔连连拿着检查单子陷入了沉思。   老皇帝的身体肯定是有病的,但他前阵子已经好到差不多了,真正让他生命垂危的,是衰老。   截止到二十一世纪,科学发达到如斯地步,都没办法真正对抗衰老。   女性所爱做的拉皮,埋线,热吉马,也都是些外在的手术,改变的只有皮肤,内里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衰老。   有人做研究,说氧气是导致衰老的罪魁祸首。   可活在这个星球上,谁能离开氧气,不呼吸呢。   乔连连在一番沉思后,选择了给老皇帝注入干细胞,维持身体活力,虽不一定能继续活下去,但勉强能清醒过来了。   但目前很严峻的问题是,她去哪里得到和老皇帝匹配的干细胞,又如何不露出自己秘密的情况下拿到呢?   乔连连沉思了半天,最后决定从几个孩子身上下手。   他们也是老皇帝的血亲,有一定基因融合的可能。   “鹊儿,过来。”虞非鹊正坐在门口无聊,冷不丁听到乔连连的声音,她立即拔脚往龙床方向跑。   乔连连就坐在龙床边缘,手里拿着奇怪的东西,神情郑重道,“我现在要取你一点东西,鹊儿不要怕,不会对你身体造成损伤,待会你只要按着就好,行吗?”   虞非鹊没有任何犹疑,“好。”   母女情分这么久,她要是在不知道乔连连什么脾性就是傻了。   娘只做对她好的事儿,从没坑害过她。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虞非鹊都敢答应,也都敢陪着做。   很快,乔连连把针管扎进女孩的胳膊,抽取了一小管的血。   “按住伤口,约莫半盏茶时间再松开。”乔连连抽出一块棉球要虞非鹊按住,又让她离开龙床,转瞬间回到了实验室。   龙床外,虞非鹊有些傻眼。   刚才她明明看见娘的两条腿晃荡在外头,怎么一瞬间就什么都不见了。   小姑娘心底满是好奇,好大会子,才悄悄掀开帷帐的一角,想看看娘在对皇爷爷做什么。   她已经想好了,就算娘是在掐死皇爷爷,她也会闭上嘴不说话的。   但虞非鹊怎么都没想到,一掀开帷帐,里面空荡荡的,龙床上空空如也。   没有娘,没有皇爷爷,什么都没有。   虞非鹊惊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心喊上一两句,又说不出来话,张着嘴坐在地上。   倒把眯着眼睛的李建公公给吓得不轻,纳罕道,“蕙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咱家帮帮你?”   说着,他抬脚走了过来。   虞非鹊大脑神智瞬间回笼,她抬起手大声道,“不要。”   可怜的李建公公又被吓了一哆嗦,一只脚抬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公公不要过来,娘给皇爷爷治病在关键时候,咱们不能打扰她。”小姑娘一本正经道。   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快,回门口守着,千万不能让人打扰。”   李建公公眉头微皱,沉吟了片刻,还是回到了帘子后头,继续守门。   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有人叮嘱过他,只管放行,其他一概不问。   谁又愿意吃多了撑得多管闲事呢。   外头,悠闲的李建公公和心跳如雷但假装平静的虞非鹊守着大门。   里头,乔连连认真检测了DNA匹配程度,确认虞非鹊的基因和老皇帝基因匹配度数很高。   她穿上白大褂,认真抽离血液中的干细胞,在各种机器前忙碌不已。   却没想到,就在此时,昏迷中的老皇帝,睁开了眼。   【作者题外话】:非医科学生,纯百度加yy,如果有哪里不对可以指出哈,毕竟就是个小说==大家图个乐呵。(今日份小票票别忘了投哟) 第419章 唇枪舌剑   一个人在临死前是会有感觉的。   老皇帝迷迷糊糊中睁开眼,以为会看到金黄的龙床,会看到儿孙担忧的面孔,又或者黑白无常的脸。   但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一片刺目的白。   老皇帝才睁开眼,又赶紧地闭上了。   简单适应了片刻,他慢慢睁开双眸,在这诡异的房间里找到了唯一动弹的活人。   一个……穿着奇怪白色衣裳的女人。   她的眼睛仿佛在哪里见过,但手里拿的东西,脸上戴的东西都那么稀奇,从来没见过。   “呃……”老皇帝张了张嘴,想叫一声那奇怪的女人,问问这是哪里。   结果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倒是那干哑的声音,惊动了女人。   “你醒了?”女人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快恢复自然。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突然事件了,虽然老皇帝比小狗娃难哄多了,但谁让他时日无多了呢。   便是怀疑,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她早有先见之明的戴上了口罩。   乔连连看老皇帝一直张嘴却说不出话,便知道他是太虚弱了。   她冲了一杯葡萄糖水,勉强往他嘴里滴灌了一些,又为他按摩了一会下巴。   老皇帝这才勉强虚弱道,“你……你是谁?朕,又在哪里?”   “你不用管。”乔连连改变了一下声线,“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在救你就行了。”   她嘴里说着话,手下却不停,一个个机器运转着,发出悦耳的声响。   按说取干细胞,最好的是骨髓位置,但乔连连心疼孩子,不愿意让她们太痛,也不愿意让他们有一丝损伤的可能性。   取一小管血液也许两顿饭就补回来了,但取骨髓所造成的损失却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弥补。   同样的,血液里的干细胞偏少,乔连连只能竭尽全力的提取,不浪费一丝一号的原血。   这期间,老皇帝没了力气,只能睁着眼睛看乔连连忙碌,看她操作着一个又一个奇怪的东西。   不知道多久,老皇帝彻底没了力气,再次阖上双眼。   乔连连瞄了一眼心电监护器,确定老皇帝没死,又继续放心的忙碌。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   乔连连沉醉在各类精密的仪器中,忘却了外界的时间。   外殿内的众人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郡王妃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莫非是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赵恒眉头微皱,“太子殿下,此人毕竟不是皇上的直系亲属,臣建议还是将她叫出来,让真正的太医来查看。”按   老皇帝毕竟是昏迷状态,如果乔连连借机做点手脚,比如制造假圣旨,再让老皇帝来个死无对证,虞非昇一方可是吃了大亏。   “太子哥哥,连连救皇上出自一片仁心,也是你叫她进的,如今怎么能贸贸然把人叫出来,万一打扰了对皇上的治疗,别人付得起责任吗?”季云舒紧随其后,当仁不让。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暮光再次放在了太子身上。   赵恒目露逼迫,季云舒紧随不让。   太子沉吟了片刻,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外头就传来了动静。   却原来是京城世家们知晓了情况,纷纷换好官服,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   赵家,韩家,李家,孙家,刘家,牛家,柴家,朱家,江家……   所有在金銮殿里说得上话的家族,都来了人。   方才还称得上寂静的乾清宫一瞬间闹哄了起来,彼此见礼声音络绎不绝。   等大家稍稍安静了下来,太子便主动道,“父皇现在陷入昏迷之中,一切事情都未可知,诸位大臣担忧的心情孤可以理解,但希望大家能静静等待父皇转醒,莫要急心某些不该着急的事情,以免父皇醒来秋后算账,到时孤也保不了你们。”   一番官腔十足的话说下来,在场众人寂静了片刻,再不敢交头接耳,乖乖的等待。   只有赵家父子明目张胆的交换了几个眼神,不知在交流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   转眼便是两个时辰。   老皇帝依然没有醒来,乔连连也没有出现。   内殿里的人像消失了似的,始终没有动静传来。   勉强寂静了两个时辰的大臣们再次躁动了起来。   “皇上到底怎么样了,可否让老臣去看一眼皇上?”赵家主事者,赵老爷子大声问。   “就是就是,咱们与皇上多年情分,看上他一眼总是应该的。”韩家老爷子跟着捧哏。   其他人对视几眼,也开始张嘴。   人多了,就闹哄,尤其是你一言我一语,整个乾清宫像炸开了锅似的,变成了菜市场。   太子皱眉,怒喝道,“住嘴。”   这才勉强寂静了一瞬。   “太子殿下,不是老臣不敬重您,实在是事关重大啊,万一皇上出了什么事,咱们都负责不起啊。”孙家的老臣颤巍巍的道。   他年纪最大,资历最老,比老皇帝年纪还要大上几岁。   太子不能跟他硬杠,只能勉强耐心道,“孙老,急也没用,你又不是太医,能给父皇看病吗?”   “老臣不能给皇上看病,但老臣可以确认一下皇上的安危,可以拼尽全力保护皇上,用老臣最后的尸骨,为大虞的江山尽最后一份力气!”老孙头越说越激动,白胡子颤巍巍的,仿佛随时要厥过去。   太子没了话,怅然着叹了口气。   众大臣立即打蛇随棍上,齐齐要求道,“请太子殿下恩准老臣见皇上。”   眼看着太子就要答应,阻挠乔连连的救治,季云舒站不住了。   先不说到底能不能救回来老皇帝,单是让他们知道连连接触到了皇帝,就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一定不能让众人进去。   于是,破釜沉舟的清平郡王冷冽道,“见了又如何,各怀心思的老臣,不见也罢。”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炸裂。   “清平郡王,你在说谁。”   “我等一片明心,怎么就各怀心思了。”   “对,我等一片赤诚,只盼望皇上安康。”   虞非昇一脉的人都对着季云舒讨伐。   虞非城一脉的人坐不住了,刘老爷子第一个站出来冷哼道,“见了又如何,要求皇上拟诏预定下一任太子吗?” 第420章 算计   这话比季云舒说的还狠,再次炸的全场一片寂静。   这些老臣,一个比一个胆大,一个比一个敢说。   过了片刻,孙老颤巍巍的开口了,“如果皇上愿意指认下一任太子,那自是极好的。”   被上一任帝王指明的下一任太子,通常连下一任皇帝都不敢轻易废除。   这是荣耀,是祖辈的承认。   “可谁不知道皇上已经昏迷不醒了,怎么指认?在哪里指认?”刘老爷子冷笑,“我看你们这群老东西,指认是假,是想找找皇上有没有留遗诏才是真的吧。”   遗诏这个东西威力也极大。   当朝百姓重孝,上一辈留下的话,只要不是大逆不道违反人伦,下一辈基本上都会做到。   但凡老皇帝留了个遗诏指定谁是下一任太子,那谁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下任帝王了。   “一群人嘴里叫着喊着是想见皇上,谁不知道是不是想趁机做点什么手脚,毕竟现在乱哄哄的,有心人可多着嘞。”刘老爷子又补了一句。   好多人听到都吓到了,一声不敢吭。   只有赵老爷子敢接口,“你这个老东西说的还挺有道理,就是不知道这有心人包不包括你刘家。”   刘老爷子顿时吃瘪,扁着嘴没有说话。   事实上,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有小心思。   太子登基几乎是势在必得,下一任太子会在登基大典后随之册封,以稳固皇位,稳定民心。   可赵恒几番试探太子,都拿捏不定太子的内心。   说太子盼着老皇帝死,但他焦急的神色不像假装出来的。   说太子不盼着老皇帝死,他竟然让一个女子去给老皇帝看病,真真诡异。   说太子想早点登基,赵恒几番请命,他都无动于衷。   说太子不想早点登基,赵恒连“册封新太子”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太子却仍然没有恼火。   如此实在是叫人捉摸不定他的念头。   赵恒看了赵家老爷子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意思是不能再等了。   就算太子偏心虞非城,联合季云舒搞了什么遗诏的把戏,赵家也绝不可能就此认命。   一个破遗诏而已,算什么。   赵恒嘴角勾起冷漠的笑,突然上前一步,躬身道,“太子殿下,时间已经太久了,还是让大家进去吧,万一错过了皇上最后一面,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胆大妄为的话,引来了太子地轻轻一瞄。   可紧随其后的赵老爷子,韩老爷子,孙家的大臣,李家得大臣,几乎半个京城的世家都跟着齐刷刷弓腰。   “还请太子殿下准许老臣见皇上一面。”   倒真是让他拒绝不起来了。   目前京城世家争夺的只是下一任太子之位,对于太子,下一任皇帝,他们是无条件支持的。   相对应的,太子也要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   好大会子,太子艰难的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吧,这么久了,孤也有些不放心。”   赵恒轻吐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   一群人迈步就要进内殿,与此同时,乔连连也总算是停下了忙碌的双手。   两个时辰连轴转,是真的累。   但好在老皇帝的体能特征勉强稳住了,不再持续下落。   洁白的急救床上,穿着龙袍的老人平静的躺着,如果不是鼻尖几不可闻的呼吸,看起来就像死了似的。   乔连连抿着嘴,心神一动,两个人就重新回到了龙床之上。   她为老皇帝盖好龙被,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内殿还是一片寂静,虞非鹊已经趴在小榻上睡着了,剩下一个李建公公警惕的左右看着。   但瞧见乔连连后,老太监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郡王妃,可咋样?”   乔连连微微一笑,正想说话,脑袋里突地窜出一个念头。   她刚才的所作所为,落在普通人眼里,可能就是加害老皇帝。   怎地李建公公如此镇定,没有怀疑过她半分,甚至在虞非鹊睡着后好心地帮小姑娘盖上一层毯子。   莫非……自己人?   乔连连双手有些颤抖,但强忍着没有说话,走到棉帘跟前,轻轻撩起了一个角。   殿外的争执清晰入耳,赵恒眼底的不屑一顾也尽落于眼底。   乔连连半是试探,半是好奇的轻声问,“这位赵家大爷好生敢说,比赵家家主说的都要铿锵似的。”   李建公公瞟了她一眼,“赵家真正的话事人一直都是这位大爷,赵家老爷子早就半退了。”   “原来如此。”乔连连轻轻颔首,“这位大爷是个能耐的,连说话都比别人大胆几分。”   李建公公嗤笑一声,“那可不,这位大爷天生反骨,要不是大虞江山还算稳固,说不定他都敢造反。早年皇上就说了,要想要二皇孙继承皇位,这赵家绝对不能留。”   说着,又轻叹了口气,“这几年,两位皇孙势同水火,真不敢想象皇上要是去了,他们得争斗到什么地步,一个得了势,另一个指不定……得反了!”   这可都是推心置腹的话了,没点亲密关系都不敢说。   乔连连愈发肯定李建公公是自己人,虽然不知道是谁的自己人,但她心底已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老皇帝没有被她救活呢。   如果,老皇帝死了呢……   “他们好像要进来了。”她看了一眼李建公公,“还请公公帮个小忙。”   乔连连凑过去,在李建耳边嘀咕了几句。   刚开始李建公公还浑然不在意,听到后头他陡然瞪大了双眼,结巴道,“你……你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这……这可是皇上啊。”   乔连连镇定道,“倘若他们真有这个心思,这也是为虞家除了害啊。”   李建公公这才停下了喘息,勉强道,“咱家就答应郡王妃这一次了,不过待皇上醒来要是怪罪,咱家可不带替郡王妃顶罪的。”   这才是愿意帮忙人的态度——帮你可以,不能连累我。   乔连连见状愈发放心,重重点了点头。   李建公公转身便从另一个门走了。   乔连连拍起来虞非鹊,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你待会抽工夫告诉你哥,一定要他沉住气,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虞非鹊懵懵懂懂的睁开眼,还没彻底清醒,就看见厚重的棉帘被推开,一众大臣煮饺子似的一个个钻进了内殿。 第421章 遗诏   “皇上怎么样了?”为首的赵老爷子张嘴就问,质问的眼神落在乔连连脸上。   乔连连抿了抿嘴,神情悲恸,一言不发。   在场众人心底都是一惊。   “皇上……殡天了?”赵老爷子不敢置信,“你这女子,快快回答,皇上到底是怎么了?”   乔连连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这下子,连季云舒都站不住了,急匆匆走到乔连连跟前,双手扶住她肩膀,颤声道,“连连,皇上他……真的走了?”   乔连连这才抬起素白的小脸,含泪点了点头。   皇上没了!   皇上殡天了!   不管这些老臣在外头肆无忌惮的唇枪舌剑多久,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还是震惊了。   片刻后,数十大臣齐刷刷跪地,哭嚎道,“皇上!”   那声音,震天响。   乔连连被吓得哆嗦了一瞬,心底有点庆幸,还好给老皇帝打了镇定剂,否则可能当场给老皇帝震醒。   “父皇。”太子也怔在了原地,表情五味杂陈。   他上前了两步,似想去看一看老皇帝最后的遗容,但不知为何又停下了。   其他大臣也是哭的哭,嚎的嚎。   没有一个人想去看一看,老皇帝是否真的死了。   因为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幕了。   “还请太子殿下快些继承大统,稳定大虞民心啊。”赵老爷子一边擦泪一边道,“还有,节哀顺变。”   太子低着头没有讲话。   倒是得了乔连连提示的季云舒忽然道,“不知道皇上忽然故去,可留有遗言,李建公公呢,李建公公去哪里了?”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众人。   连太子也抬起头寻找了一番,正好看见从小门里走出来的李建。   “公公,你这是去哪里了?”太子眉头一皱,“父皇殡天,你不在跟前守着,难道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李建公公垂着头道,“奴才去拿遗诏了。”   遗诏!   这两个字比皇上殡天来的威力还大,当即,所有的大臣都不哭了。   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盯着李建公公的手,目光灼热地简直要烧死人。   多亏了李建公公这么多年心理素质过人,否则还真容易叫他们吓到。   “遗诏上了什么,叫孤来瞧一瞧。”太子伸出了手。   李建公公慢吞吞地把遗诏伸出来,结果一个没捏稳竟然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漏出了一截子黄底黑字。   有离得近的大臣瞟了两眼,当即震惊的说不出话。   因为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虞非城的名字。   老皇帝果然还是插手下任太子一事了,他生前就偏心虞非城,死后果然要立虞非城为下一任太子。   这事儿可了不得。   好巧不巧,那看到遗诏内容的大臣是孙家的老臣,他立马侧过头在旁边的赵老爷子耳畔嘀咕了一番。   赵老爷子震惊地睁大眼睛,内心思绪云涌,片刻后,只剩下了两个字,“抢走。”   这遗诏绝对不能面世,绝对不能!   他看了一眼孙老爷子,又看了一眼赵恒,在李建公公弯腰捡遗诏的时候,突然“哎唷”大叫了一声。   赵恒立马站起身,“父亲你怎么了?可是腰疼又犯了?”   他体贴的扶着赵老爷子,脚下却不着痕迹,轻轻碰了一下遗诏。   本来就圆润的纸卷立马滚向了孙老爷子脚下。   孙老爷子一脚碾在上头,又踢向了另一个大臣的脚下。   本来按照这样的规律,绢纸制作的遗诏迟早会被踩碎踏破,再看不出任何字迹。   可当遗诏踢到李家的脚下时,这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脚踢反了。   原本卷起来的遗诏整个滚落开来,明明白白的黄底黑字跃然众人眼底。   赵恒面色铁青,还想再伸脚踩踏,却因为距离问题,已经来不及了。   “……今朕逝去,愿将皇位交予孙儿虞非城……彰表仁心,天地同吾……”   当看到这遗诏内容的时候,全场寂然。   不光太子,赵恒,赵家老爷子,等所有虞非昇一派的人。   就连乔连连也怔住了。   她只是让李建公公伪造一个封虞非城为下任太子的遗诏,想借此逼迫虞非昇等人闹事,等老皇帝醒了好找他们算账,如此一来为城儿争取了时间,还争取了机会。   可谁知道李建公公这么猛,居然直接伪装了传位遗诏。   这……这可是非比寻常的大事啊。   别说虞非昇等人,就连太子都得受到牵连。   越辈传位,简直是闻所未闻,前所未有之事。   在短暂的寂静后,整个内殿沸腾了起来。   “这不可能。”赵恒第一个大叫了起来,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癫,“越辈传位,大虞王朝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这绝对不可能。”   把虞非城封了太子,虞非昇尚且有一线机会。   可若虞非城直接做了皇帝,虞非昇可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太子也低声喃喃,但却没有赵恒那么激动。   数十位大臣交头接耳,有满脸绝望的,也有一脸兴奋的。   只有乔连连,表情凝滞,内心忐忑不安。   这一刻,她竟然分辨不出清楚,李建公公到底是敌还是友了。   “太子殿下,虽然您不想承认,但遗诏便是如此,老奴也没有办法。”李建公公从地上捡起破烂不堪的遗诏,紧紧护在了怀里,“毕竟,这是皇上的想法,老奴也只是个保存遗诏的罢了。”   太子的表情凝滞了。   赵恒站在他身侧,双手剧烈颤抖着,猛然回头,阴冷的目光直落虞非城身上。   乔连连下意识的挡在了儿子的跟前。   “遗诏归遗诏,但太子尚在,没听说过越辈传位的。”赵恒咬牙切齿道,“再说了,这遗诏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对。”太子回过神,眼神闪烁了一瞬,“遗诏真假孤还没确认呢,拿来。”   李建公公双手紧护胸口,一步一退着道,“太子殿下,这可是老奴亲眼看着皇上写下来的,您怎么能否认这遗诏的真假,莫非……您是想违逆皇上的遗愿?”   违背帝王遗愿,这是好听的说法。   不好听的说法叫,“造反”。   【作者题外话】:跟你们提示一下,太子需要着重观察 第422章 偏帮   造反。   多么遥远但又近在眼前的词汇。   太子脸色铁青地盯着李建公公,双拳紧握,好半晌,才沉声道,“赵恒晟儿跟我来偏殿。”   这件事情太严重,需得好好商量。   太子带着赵恒和虞非昇离去了,其他一些肱骨世家也有人跟了过去,俨然一副商讨的架势。   同样的,乔连连这里也围了一群人。   刘家,余家,朱家,牛家,等将虞非城围在了中间。   “真没想到,皇上竟如此有先见之明,早知道就不必这么担心了。”刘老爷子舒心的直拍胸口,“有了这一纸遗诏,他们怎么都翻不出波浪了。”   这么多大臣,这么多双眼睛,想要否认怕是不能。   也许不用等老皇帝的葬礼过,虞非城就可登基为帝。   他那外甥女……应该能闭得上眼了吧。   刘老爷子突然想起故人,眼眶有些发热。   虞非城抿着嘴,鼻尖有些酸涩。   他张口欲说些什么,想起虞非鹊在他耳边嘀咕的话,又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我看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在一堆高兴的中老年里,唯一年轻的柴家家主柴克己皱着眉头道,“赵家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   几个老臣的笑容都逐渐淡了。   是了,赵家势大,又素来不肯低头服输,说不定还真能做出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万一,真的反了……   “这可如何是好。”余家的老爷子颤巍巍道。   他可是把身家性命都压在了皇长孙的身上。   原以为皇长孙能直接继位,他简直笑裂了嘴,可一转眼又危在旦夕,可把老头一颗心给吓得扑通扑通跳,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不怕。”季云舒凝眉道,“没有这遗诏,我也为城儿争取了半对半的几率,如今有了这遗诏,简直如有天降,不管赵家折腾什么,都翻不出风浪的。”   清平郡王这一番话,直接抚慰了众人的心,让己方都平静了下来。   虞非城立在原地,双眸紧盯着那残破的遗诏,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他趁着所有人低头松气的时刻,凑到乔连连跟前,压低声问,“娘,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虽然在京城众人眼里,娘只是一介妇孺,顶天了赚赚钱,看看病。   但虞非城却格外坚信,娘的与众不同,娘的智慧谋略,娘的胆大心细。   娘,是这个世界上最特殊的女人。   乔连连不知道自己在大儿子心里竟然犹如天神下凡,她只微笑着摇头。   也许最开始李建公公的话让她心生妄念,大胆做了手脚。   但之后的事情无不表示,反而是李建公公算计了她。   乔连连忍不住想,那最开始说赵家可能造反,引得她生出大胆念头的话,会不会就是将她她引入陷阱用的。   如果不是看着局面还对虞非城有利,乔连连说不定会忍不住揭发李建这个老东西。   目前,且行且看吧。   老皇帝的镇定剂还有点时间才能解。   多数大臣仍旧跪在地上抹眼泪,只是不再嚎哭,因为比起老皇帝的死,现在更重要的是下一任皇帝到底是谁。   约莫半个时辰后,太子和赵恒总算回来了。   两个人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面色有些严肃。   李建公公倒是平静,站在龙床前,静静道,“太子殿下可准备好了迎接遗诏?”   迎接遗诏,就意味着接受虞非城登基为帝。   太子面色变幻了好几下,终于忍不住道,“孤不接。”   周围许多大臣的面色都有些变化。   李建公公更是眉头紧蹙,好大会子道,“太子殿下不接,是打算抗旨吗?”   太子双唇紧抿,看了一眼虞非昇,冷声道,“孤不是贪心这个皇位,但孤不能让孤的晟儿一无所有。”   虞非城当了皇帝,虞非昇可不是一无所有。   但同样都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他只关心一个儿子失去了什么,一点都不为另一个儿子而欣喜呢。   虞非城站在原地,身子笔挺,面容平静,只有失血的双唇透露出,他也许并没有外在表现的那么平静。   太子终于暴露出了自己的偏心。   从一开始的不置可否,到如今红果果的偏颇,是因为真正心疼的儿子不能暴露出来,免得成为众矢之的吗?   乔连连心头气愤,忍不住上前质问,“太子殿下是不是忘了,城儿也是你的孩子。”   太子沉默了一瞬。   赵恒立马站了出来,“晟儿自小在皇城长大,诗词书画都异常优秀,人品也是有目共睹的,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皇孙,做大虞王朝的下一任郡主,难道不合适吗?”   乔连连紧跟着接口,“城儿也是自小在皇城下长大,诗词书画异常优秀,人品有目共睹,德才兼备。他还拥有别人想象不到的阅历,成熟稳重,哪里不比虞非昇强了?”   如此针锋相对,气的赵恒表情差点撕裂。   “郡王妃。”他低吼出声,“男人说话,女人不许插嘴。”   乔连连差点笑出声。   “女人说话,男人也不许插嘴。”她按住即将暴走的清平郡王,抬高了些许声音,“本郡王妃说话,请赵家大爷把夫人请过来,不然本郡王妃懒得理你。”   赵恒的双手在身侧剧烈抖动。   这个女人,居然如此会胡搅蛮缠,他以前真是看走了眼。   “好了好了。”最后竟然是太子站出来打的圆场,“晟儿优秀,城儿也不差,可城儿……不适合做帝王。”   他瞄了一眼虞非城阴沉的面孔,语气有几分迟疑,“晟儿阳光外向活泼,比城儿要合适,他……着实有些内敛的过了分。”   最关键的是,虞非昇也许不会对虞非城大开杀戒。   但虞非城上了位,却一定不会留虞非昇和太子妃活口。   “看来太子是铁了心要偏帮了。”季云舒突然开口,“那么,你们是要悖逆皇上意愿,违抗遗诏吗?”   违,便是造反。   而他们,则是平叛者。   随着季云舒这句话的落下,在场众人的精神忽然紧张了起来,所有会武之人都下意识地戒备着,警惕着。   人群慢慢汇聚,除却一小撮中立的,大部分人开始有意识地分裂成了两批。   一批站太子和虞非昇。   一批站季云舒和虞非城。 第423章 底牌暴露   当初的兄弟,如今的敌人。   谁能想到,就在一转眼间。   季云舒满脸失望,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太子哥哥竟然变的如此彻底。   冷漠,绝情。   现在,季云舒已经开始直呼他为“太子”,而不是“太子哥哥”了。   “皇上的遗体还在这里,太子就要造反了吗?”季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还有虞非昇,好好地皇家王爷不做,非要做遗臭千年的人,是吃饱了撑得吗?”   虞非昇到底年纪还小,被这话一唬,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   “清平郡王不要再说这些了,各为其主,目的不同。”赵恒冷哼道,“你我早就清楚,这场大战是不可能就此平复的,难道这位置到了晟儿手上,你们能消停?”   这倒是实话。   季云舒也早就做好了为虞非城背水一战的准备。   他决不能容忍太子妃嫂嫂的东西被别人抢走。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季云舒冷声道,“我知道赵家手里有禁卫,也知道太子哥哥手里有暗卫,但刘家在,我在,便不能容忍你们伤害城儿一丝一毫。”   此时,双方已形成泾渭分明的站队。   大战一触即发。   太子似乎不忍看到这一幕,他闭了闭眼,对着半空中摆了摆手。   很快,便有上百个禁卫将乾清宫包围,还有十个暗卫持着弓箭伏在树上,似乎随时都能让大殿中的人毙命。   一些没有站队的老臣面色微变,“太子殿下,这是不准备让人离开乾清宫了吗?”   太子语气森冷,“父皇留下的遗诏不对,孤怀疑是有人做假,古往今来从没有过越辈传位的,父皇也定当不会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孤才是大虞王朝的太子,晟儿是下一任太子,这天下与虞非城无关。”   虞非城面色阴沉。   即使早就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放弃执掌皇位,但当他彻底偏向另一个儿子的时候,虞非城的心还是有一股难以忍受的钝痛感。   说来有些难为情,虞非城其实才是几个孩子里对太子感情最深的人。   他出生的早,是先太子妃和太子的第一个爱情结晶,也是太子和先太子妃倾注了最多爱的孩子。   犹记得十数年前,太子和先太子妃总是拎着他的手,陪他走路,教他说话,送他礼物。   那会的太子也会抱着虞非城在怀里呵护,会把他在半空中扔来扔去,会在先太子妃瞪眼的时候一把攥住虞非城,再哈哈大笑着带他飞高高。   可惜。   那会有多好,这一刻就有多残忍。   虞非城低垂着头颅,感受着胸腔内痛楚的跳动,半晌后,他闭上了眼。   爹爹为他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娘的怀里还揣着小弟弟,刘家的外祖,余家,柴家,牛家,朱家,那么多的人都在帮他。   这一仗,他决不能输!   乾清宫内殿的空气因为人多而显得有几分燥热,但虞非城却异常镇定,他抬起头,缓慢睁开双目,语气低沉冷漠,“看来,太子是真的要造反了。”   “古有遗训,父命难为,皇爷爷才逝去没多久,他的话就对你没了作用,看来你是不把自己当虞家人了。”虞非城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还请太子殿下别怪我不念血缘,不记父子之情。”   说着,他也拍了拍手掌。   同样数百禁卫,数十暗卫出现在了乾清宫屋顶的另一侧。   禁卫是老皇帝给的,暗卫是季云舒和无双长公主给的。   太子有的底牌,他都有。   而且,还比太子多。   “父皇竟然连禁卫都给了你。”太子后退了两步,面色阴沉,“不过你莫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威武大将军数月前就带着大军回京了,现在已经到了京城门外,你以为数百禁卫就能抵挡住千军万马了吗?不要痴心妄想了,你赢不了的。”   威武大将军失联一个月了,没想到竟然跋将回京了。   季云舒眉头一皱,正准备把最后一个底牌拿出来。   冷不防乔连连笑了起来,“是真的吗,原来威武将军已经到京城门外了,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太子一怔。   赵恒皱着眉头道,“郡王妃何故说如此话语?威武将军此行带兵前来,是要你命的,不是送你做帮手的。”   莫非这女人疯了?   “是不是,那可不一定。”乔连连收起笑容,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赵家可以掌控一切,这世界上总有你们不能掌控的东西。”   说着,她走到棉帘跟前,一把拽开厚重的棉帘,露出以长公主为首的一众女眷。   帝王殡天,女眷也是该进宫哭丧的。   在长公主身后,分别站着纯嘉长公主,端王妃,瑞王妃,威武将军夫人,赵老夫人,刘老夫人,等等京城所有世家的夫人。   乔连连先是跟无双长公主,等长辈见了礼,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将军夫人的脸上。   自从那次在瑞王妃的赏花宴上闹了矛盾,两个人已有许多日子没见。   外人以为这对从前的闺蜜再次见面一定会目露尴尬,可谁知道她们对视了一眼,竟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内殿里赵恒呼吸一顿,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他不敢置信的道,“你们……你们在做戏?”   将军夫人收了笑容,冷眼斜睨向他,哼道,“当然是在做戏。”   “连连一早就知道你们会想方设法的拉拢世家,叫我们都做了防备,只是一味防备也不行,所以蕊姐姐,婉婉,和连连我们商议了这个法子,叫我佯装中招,如此一来,既免了你们东一下西一下恶心人,还能让我在关键时候做根定海针。”   将军夫人婉婉道来,末了又斥赵恒,“姓赵的,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以为我这种出身不显的女子便要受人欺凌,便要被娘家拿捏。这些年我给娘家钱财,不过就是还个养育之恩,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弟弟被算计,便能拿捏到我文若?真是天真到坏!倘若的确如此,这些年,将军府早不知垮掉多少次了,哪里轮得到你赵家作威作福!” 第424章 太子撤退   将军夫人文若这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直斥赵恒门面。   赵恒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末了定格在了黑上。   真没想到,常年猎鹰,却叫鹰抓了眼。   当时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威武将军府怎么那么快就区服了,是不是有诈。   可赵家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京城内等待摆平的世家更多,老皇帝的身子又垂垂危矣,他没有时间去冷静分辨。   结果导致了今日最大的错误。   方才还是己方阵营的威武将军,一瞬间就成了敌方的帮手。   别说赵恒,连太子的面色都苍白了。   “阿恒。”好大会子,太子才轻声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先退出京城再议了。”   己方的禁卫和暗卫虽然能保他们不死,但终究和千万大军不能相抗。   还是得留待实力,保证青山常在,才能不怕无柴。   赵恒的面色黑沉,“可是太子,如果就这样走了,就等同于坐实了反贼的名号。”   如果在今日,今天这个乾清宫里解决了一切,封好嘴,虞非昇依旧是名正言顺,而非反贼。   赵家,也依旧熠熠生辉,流芳千古。   这是赵恒一辈子的夙愿,是他不惜放弃前程也要达到的目的。   可现在,一切付诸东流。   他不甘心,他恨,他怨,但他没有办法。   “刚才我撒了谎,威武将军其实并没有抵达京城,他现在距离京城还有半日的距离,如果我们现在走,现在禁卫和暗卫还能保我们平安。半日后大军抵达,才是真的想走就走不了了。”太子面色悲愤的大吼,“你以为我不想留下,我不想夺得一切吗?可现在没机会,现在不能,我们只能保全自身,保全晟儿。”   说着,他瞄了一眼虞非城,后者正目露敌意的盯着虞非昇,森冷的眸光像是在看死人。   赵恒躁动的心凝滞了片刻。   的确,虞非昇才是赵家的希望,没了这张皇牌,他多年的筹谋将付诸流水,他的一切愿望都会成空。   看来不得不退了。   赵恒阴沉着脸,冷凝道,“既然如此,那就退吧。”   太子微微颔首,冲周围拍了拍,数百禁卫跳下墙头,护在太子跟前,并带着一众人等往后退。   然而走上两步,才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跟着走动。   走为反,为叛,为遗臭万年,为后来人臭骂。   这样的赌,和顺风顺水获得从龙之功是有极大区别的。   “你们,怎么不走了?”赵恒愕然,一向带笑的面庞紧紧凝着,“你们不想走,是想留在这里死吗?”   此语一出,大多数人都后退了两步。   赵恒面色一松,正准备抬脚离开,忽听闻一女子郎朗声音。   “虽然刚才发生了许多不愉快,但皇长孙有容人之量,只要你们愿意归顺,愿意拥护皇长孙,拥护大虞正统江山,所有的罪名一律赦免,功劳另算。”乔连连大声道。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只要你们现在弃暗投明,下任皇帝不会计较你们的罪名,还会给你们计算功劳。   这等子好事儿谁能拒绝。   一方是造反,是遗臭千年。   一方是正统,是从龙之功。   傻子才不会选。   当即,就有李家的人迈着脚步,往虞非昇靠拢。   “老李!”赵老爷子大吼,“你要背叛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被孙子李无棱扶着的李老爷子捋了捋羊胡须,颤巍巍道,“之前跟随你赵家,图的无非就是个正统,可现在既然正统不正,老朽向来只遵皇命,一心只有大虞王朝,自然是不能再随你赵家了。”   说着,一步步走到虞非城跟前,微微拱了拱手。   没说话,但代表了己方的态度。   虞非城抿了抿嘴,他知道,该自己说话了,“多谢李老愿意出手相助。”   皇长孙当着一众人的面对李家道谢,原应谢他弃暗投明,结果却谢了个出手相助。   乍一听着,仿佛李家也跟威武将军似的,是埋伏在提防的暗桩,就是在关键时候站出来打击太子一方的。   赵恒站在一旁,虽一言不发,但浓郁如墨的面色显映了他的内心。   李老爷子被皇长孙摆了一道,内心苦笑,表面却十分淡定,拍了拍李无棱的手道,“无棱是个好孩子,心肠善良,脾气正直,将来会成为皇长孙的好帮手。”   虽然李家曾经站错了队,但这一刻李老无比庆幸,他一直约束着家族子孙,不曾做过任何助纣为虐的事,也不曾对皇长孙表示过敌对厌弃。   所以他才能在抉择的时刻第一个站出来。   所以他才能厚着脸皮为自己的孙子谋一个未来。   好在虞非城很懂,他冲着李老爷子微笑,颔首道,“李老放心,李兄如此人才,必定不会埋没。”   李老爷子这才放心地拉着李无棱没入了人群深处。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事情仿佛顺理成章。   周家,张家,连孙家都迟疑着走了过来。   一时间,太子跟赵恒身后只剩下了赵家和韩家和一些姻亲家族。   赵家是虞非昇的外祖家,无论如何都不能退却。   韩家则是赵家的联姻,虽然韩文馨的死引发了裂痕,但从龙之功实在是太吸引人,两家就又重修了旧好。   现在,摆在韩家的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赌一把跟虞非昇,做最大的从龙之功。   一个是跟虞非城,做乌泱泱鱼群里不起眼的小鱼。   韩家家主瞪眼咬牙了大半天,才一跺脚,铿锵道,“我们留下。”   老祖宗说过,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太子欣慰地点了点头,“那我们撤退。”   一众禁卫护着一群人慢慢离开,季云舒虽然有心留下,但双方如果打起来,在这满地权贵的乾清宫,恐怕会直接导致半个大虞王朝的覆灭。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人离去。   “这些都是祸患啊,留着迟早会对城儿造成不利。”季云舒眉头紧皱,“城儿,不能放任她们离开。”   虞非城也微微颔首。   然而乔连连却一脸轻松,她打了个响指,走到老皇帝跟前,语气轻快,“留着也无妨,告诉你们一个惊喜。”   她拉开龙帐,想把老皇帝给弄醒。   冷不防看到一双浑浊却平静的瞳仁,透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老皇帝……醒了?   【作者题外话】:昨天的剧情劲爆吗,投票票叭,明天的更劲爆 第425章 和老皇帝的交易   老皇帝醒了。   乔连连口中已经殡天的人,再次睁开了双眼。   在场众人全都吓得一个哆嗦,胆子小的捂着脸后退了几步。   就连喜怒从不形于色的无双长公主都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她三两步从外殿冲进内殿,立在龙床边跟前,打量着虚弱却平静的老皇帝,不敢置信道,“皇兄?”   躺在床上的白发老人“嗯”了一声。   他真的还活着。   他没死。   在场众人,震惊的震惊,失落的失落。   只有乔连连心底都是后怕。   老皇帝到底听到了多少,他知道了多少?他为什么那么平静?他还记得之前实验室里的事情吗?   偏偏她都不能问,只能站在一旁,看着长公主含泪握住老皇帝的手,哽咽道,“皇兄,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我要没了是吧。”老皇帝微微一笑,颇有些安抚的意味,“放心,目前我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能活多久。”   “皇兄莫要说这种话,你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情绪,“刚才你不在,太医误诊了你的脉象,竟然以为皇兄你殡天了,谢天谢地,还好你没事。”   太医?   明明就是乔连连故意谎称导致的。   可长公主为了保儿媳妇,竟然眼也不眨的撒谎。   偏老皇帝也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反过来安慰长公主,“区区太医,拉出去斩了便是。”   长公主便不说话了。   乾清宫里的气氛也有点凝滞。   一群世家大臣刚刚对虞非城表了忠心,决定好好辅佐下一任帝王,结果转眼老皇帝就醒了,这场面未免有点太尴尬。   好在此时老皇帝轻声问了一句,“太子呢。”   世家大臣身子一震,突然不怕了。   是了,比起叛逃出宫的太子和赵家,他们好歹对大虞是忠心的,对老皇帝是忠诚的。   那遗诏的内容,总不能是假的。   这么想着,便有聪明人往龙床跟前瞄了一眼,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建公公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手里捧着的,破烂不堪的遗诏。   !!!   有心人已经开始猜测起前因后果,揣测起遗诏的真实性。   “太子呢?”老皇帝问了一句没人回答,又追问了一句。   季云舒看了一眼虞非城,虞非城看了一眼乔连连,乔连连看了一眼长公主。   最后还是无双长公主咬着牙龈轻声道,“太子以为皇兄殡天,还留了遗诏要把皇位传给城儿,所以……反了。”   太子反了!   老皇帝的身子剧烈颤抖了两下,他微微抬起头,似乎想往床外探头,却因为体力不支重新倒回龙床上。   “不,不可能,不可能。”老皇帝喘息着呢喃,“朕的皇儿怎么会反呢,怎么会呢。”   他对太子寄予了那么多希望,为此不惜给清平郡王赐婚一个普通身份的姑娘,就是想季云舒能用心辅佐太子,维持住大虞的江山。   他为什么要反呢?   因为……一个假的遗诏?   老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双眸微顿,忽然直愣愣的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在恨我,他在恨我……”   长公主一脸纳闷,“皇兄你在说什么?”   老皇帝仰天大笑了两声,“他在恨我,只有他能做到这些事情,只有他能。”   他没理长公主,转而看向乔连连,浑浊的双目变得清晰又冷静,“那份遗诏是假的。”   乔连连微一怔,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装无知懵懂。   老皇帝好像也不在乎她的回应,仍旧自顾自道,“那份遗诏是假的,是因为上面没有盖玉玺,只要盖上玉玺,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但玉玺,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李建也不知道。”老皇帝闭了闭眼,“朕想要回到那个白色的地方,只要回去了,朕就告诉你们玉玺在哪里。”   旁边的大臣们都不懂什么叫做“那个白色的地方”,一脸茫然的盯着老皇帝。   只有乔连连心跳如雷,手心都紧张出了汗水。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老皇帝。   身为一国帝王,立于高处数十年,其心机手腕如此深厚,早已无法想象。   便是自诩聪明的乔连连都不敢轻易算计老皇帝,还要提防自己被他算计。   但这一刻,老皇帝给的交换实在是太诱人。   乔连连心知肚明,那遗诏是假的,乃不知是敌是友的李建公公伪造,根本经不起深究。   但如果老皇帝真的愿意交出真的玉玺,遗诏变真诏,谋朝篡位变成了继承大统,对虞非城将是绝大的助力,甚至超过了威武将军带来的千军万马。   所以沉思良久后,乔连连盯着老皇帝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没人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季云舒探究的眼睛看过来,也只是得到乔连连郑重的眼神,“云舒,你带着大家出去,让我在这里跟皇上说两句话。”   “连连,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讲。”季云舒眸色深深,语气沉沉。   乔连连握了握他的手,“可以,但会有点波折,为了避免掉这些,我想请你相信我一次,这里交给我,你带着大家出去,等这件事过了,我们还有大半生的时光慢慢交底,不是吗?”   大半生的……时光啊。   季云舒眼底泛起浓郁的波澜。   这是连连在像他许诺什么吗?   虽然此刻心底有些堵塞,但为了这大半生的时光,季云舒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好。”   他带着长公主,带着虞非城,带着一众世家大臣和夫人,缓缓的退出乾清宫内殿。   棉帘缓缓垂落,把整个乾清宫割裂成了内外两个世界。   内里迷雾重重。   外界忧心忡忡。   长公主原是不打算出来的,经由季云舒反复劝说才离开了内殿,这会站在外面不免有些疑惑,“连连这是打算做什么?”   难道是……谋杀?   这句话长公主没说,但忧心忡忡的面色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季云舒嘴角抽了抽,虽然他也不知道乔连连想做什么,但有她哪句话,他无条件支持她。   “母亲,且相信连连一次罢。”   长公主沉默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第426章 殡天!   外殿发生的事情,内殿完全不知晓。   乔连连此刻正盯着龙床上的老皇帝,双眸满是认真之色。   老皇帝同样盯着他,眼底也都是期待。   好大会子,乔连连才道,“皇上准备好了吗?”   老皇帝轻轻“嗯”了一声。   乔连连打了个响指,心神一动,两个人便自内殿消失。   活生生的两个人啊,就这么没了。   躲在小门后头的李建公公差点摔在地上,但到底多年的公公生涯锻炼了他的意志,让他勉强立在了原地,抱着怀中破烂不堪的遗诏,倚靠在了墙角上。   与此同时。   实验室里刺眼的白光让老皇帝紧紧闭上了双眼,许久后才慢慢睁开。   又是刺目的白,又是冰冷奇怪的物什,像是铁又不是铁,还有那些罐子,线,细细长长的针,以及许多有些眼熟,但却叫不上名号的东西。   没错,这就是刚才那个地方。   老皇帝的神色开始激动,眼里也荡漾出了晶莹剔透的泪,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激动说不出什么话。   乔连连进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这会反而异常镇定。   她摸着实验室里洁白的床单,目光惆怅,轻声叹道,“皇帝就是皇帝,始终要比普通人厉害。”   如狗娃等小孩,编个天宫仙境的神话就能哄过去了。   如季云舒,几次遮掩也能勉强挡过去。   只有老皇帝,一眼便看出乔连连的异常,认出实验室绝非凡品,更直接拿着一国根本来作为交换,只为再看实验室一眼。   “朕……”老皇帝憋了一会子,总算憋出一句话,只是刚开口又改了话头,“我想知道,这是哪里,是仙境吗,是天界吗?还是……另一个时空?”   乔连连又是心头一震。   她这是头一次在大虞王朝听到“另一个时空”之类的话语,她一直以为这个时代的人不会有这种意识。   皇帝的能耐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好大会子,乔连连才点头,“算吧。”   “什么叫算吧?”老皇帝面色认真,“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乔连连沉吟了片刻,“这不是另外一个时空,但这里的东西都是另一个时空带来的。”   老皇帝敏锐的抓住了关键,“是你带来的吗?你也是另一个时空的人?”   所以才如此不同寻常,做生意,做郡王妃,把一个平民女子的人生硬生生扭转进了另一个高度。   乔连连微微一笑,看着老皇帝眼底泛起的浑黄,知道他虽然移植了干细胞,但身体干涸,油尽灯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个时候,反而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乔连连点了点头,终于承认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来历。   老皇帝似乎没想到这个女人会那么干脆,他呆愣了片刻,仿佛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苦涩的笑了。   但笑着笑着,他又开心的咧开嘴,仰天大笑了两声。   “虽死也值,虽死也值啊。”老皇帝笑声渐停,又看向乔连连,双目闪烁熠熠生辉,“快,告诉我一些你那里的事,这些又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想知道。”   乔连连指着老皇帝身下的床道,“这是手术床,一般用来救治病人的,可以移动。”   “这是心脏检测仪,可以看一个人是否还活着,心脏是否跳动,以及跳动频率。这是显微镜,可以检测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这是……”   很多的东西,老皇帝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是如此贪婪的睁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如果不是身体无力,甚至还想坐起来摸两下。   这些……新鲜的玩意啊。   如果大虞王朝也能有,那该多好啊。   “这么先进的东西,这么厉害的技术,真想知道,你那是什么地方,可否一统世界。”老皇帝眨巴着眼睛道。   乔连连微微一笑。   “那是一个平等的世界,女子也可出门工作,男人也能照顾家庭。人能在天上飞,能在水里游,那是一个言论自由的世界,没有皇帝,没有王爷,没有皇家,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喜欢什么就可以努力获取,没有等级没有血脉,我们生活在一片自由的土壤上,可以治疗大大小小的病症,即使治不好也能努力延缓生命。有钱就能买到稀罕的玩意,没钱也不会冷死饿死,只要有一双手,只要有勤奋的心,每个人都有一口饭吃。”   “说起来,我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爱那个世界。”   “但来大虞王朝走一遭,我才发现,那个世界是多么可贵,多么平等,多么自由。”   “我爱那里,但遗憾的是,我回不去了。”   乔连连一番话说完,垂下眼睫,一颗大滴的泪落了下来。   她容貌古典,身段婀娜,还穿着郡王妃的祖制衣裳,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大虞人。   可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神态,她眼角隐藏的一丝倔强,无一不透露着她与这个时代女子的不同之处。   老皇帝突然想起自己初见这个郡王妃时隐约的奇怪之处。   当时他只以为这是个有野心的姑娘,却没想到她古典的皮肤下隐藏着如此平等自由的骨骼。   那是一个……多么令人向往的世界啊。   做了那么多年帝王,其实万人之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愉快,做皇帝也有做皇帝的压力,也有难言的隐痛。   如果可以,他不愿再当劳什子皇帝,他要活在那个平等而自由的世界,感受着能飞天能遁地的快乐,享受先进的医疗和未知的快乐。   他……不想要这里了。   老皇帝睁大双眼,看着乔连连,嘴巴大张着,勉强挤出几个字,“龙案……下。”   乔连连听得有些模糊,上前想仔细问,却看到老皇帝的手骤然垂落,呼吸消失不见。   他的双眼还睁着,却不是绝望和狰狞,而是满含期盼与快乐。   乔连连叹了口气,用手为他合上眼皮,心神一动,两个人再次回到内殿。   只是这一次,老皇帝是真的死了。   外殿的众人尚在等待,内殿的乔连连猛然跪在地上,大喊道,“皇上,殡天!”   【作者题外话】: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先放两更,三更会较晚 第427章 新皇登基   皇上,殡天!   满朝节哀,尽数下跪。   无数哭泣与眼泪抛飞,不管这些人真的伤心还是假的伤心,在这一刻,每个人都需要用尽全力的嚎啕。   乔连连站在龙床一侧,身旁是季云舒和长公主,还有一脸平静的虞非城。   不等他们询问,乔连连就主动道,“皇上已油尽灯枯,无力挽救,之前也只是勉强将他救醒,如今大限已到,仙去了。”   季云舒没有任何怀疑,只握了握乔连连的手,“皇上去世之前只有你在跟前,恐怕会让别人想多。”   乔连连抿了抿嘴尚未说话,一旁的长公主已经冷哼了起来,“本宫的儿媳妇,便是让别人想多又如何。”   乔连连便失笑,心底有暖意流过。   她先是抱了抱长公主,紧接着看向虞非城,“想多就想多吧,我的确有所收获。”   没适应现代人大胆示爱的长公主,有些失落的季云舒,还有一脸平静的虞非城全都抬起了头,“什么?”   乔连连左右看了两眼,确定没人望向这里,才凑过去嘀咕道,“我知道玉玺在哪里,遗诏可以变成真的了。”   “什么,遗诏是假的?”   季云舒,长公主,虞非城全都一怔。   他们之前一直都以为遗诏是真的,老皇帝真的要把皇位传给虞非城,结果兜兜转转了一圈,竟然是假的。   “你……你跟李建公公……”季云舒有些呆愣,“你是如何收买李建公公的?”   天知道他这几年多努力跟李建公公套近乎,送礼送钱都是小事,堂堂清平郡王甚至不惜拉下架子,主动帮李建公公办事。   结果也不过是换来一些稍微近乎一些的关系,偶尔能帮个小忙。   但也就是小忙而已,比如上次帮忙开一次东宫的门,比如通报一声老皇帝的身体安危。   再有别的,想让他做点什么,那可是难上加难。   “什么?”乔连连比季云舒还呆愣,“李建公公不是你的人?”   在乾清宫折腾大半天了,乔连连也看明白了,李建公公的确是真心帮忙,就算他别有目的,至少目前局面是对虞非城有利的,所以她一直以为李建公公是季云舒的人。   结果竟然不是。   难道是长公主的人?   夫妻两个把目光投了过去,却换来长公主郑重的摇头。   那还能是谁?   乔连连陷入了呆滞,季云舒也百思不得其解,就连虞非城都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同样是在老皇帝的尸体跟前,别人嚎啕大哭,这里却寂静的可怕。   李建公公叹了口气,按开了小门的机关,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遗诏走了出来。   “公公!”季云舒眼前一亮,三两步冲了过去,“公公刚才为何要躲起来?为何要带着遗诏躲起来?”   李建公公一言不发,只是把遗诏交到了季云舒的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问这么多了,接下来还有新皇的登基大典,还有国丧,以及叛贼要处理,桩桩件件都是事情。”   说完,不等季云舒回答,他便双手掏在袖笼里,弓着腰身,一步步的离开了乾清宫。   季云舒没有派人阻拦他。   诚如李建公公所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确不少。   乔连连虽然没听清楚老皇帝临死之前说的什么,但她听到了“龙案”两个字。   一家四口去金銮殿上摸索了一阵,最后长公主在龙案下的机关盒里成功找到了包裹严实的玉玺。   沾着印泥,将玉玺按在遗诏上。   至此,假遗诏就变成了真遗诏。   乔连连也不畏惧其他人检验,如果有人怀疑,直接把玉玺砸他脸上。   国丧和新皇登基要同时进行。   按照过往惯例,太子登基前三个月是会做好龙袍,等待先帝咽气,便龙袍加身,持玉玺称帝。   事实上,织造坊也的确准备好了龙袍。   但那龙袍是按照太子身材制作的,而太子比虞非城魁梧了不止一两个圈,根本穿不上身。   现在只能先让织造坊多用上几百个绣娘,加急织造一套勉强凑合能穿下的龙袍。   这件事,乔连连义无反顾的揽了过去。   她带人去织造坊,正准备下命令,却意外地发现那龙袍的样式款型都十分适合年轻纤瘦的身材。   问了一嘴,说是太子吩咐织造的。   但这尺码,别说是身形偏魁梧的太子,就连季云舒都不一定穿得下。   只有身材纤瘦纤长,还拥有少年骨干的虞非城能穿得下。   狐疑就在此时升起。   乔连连没有说话,只是把龙袍带回了皇城,让虞非城换上。   刚刚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乔连连的眉头愈发紧皱,就连虞非城也升起了一丝疑惑,“娘,这是织造坊加急制作的龙袍吗?”   为什么……合身的不像话,精致的也出乎人意料。   乔连连摇了摇头,“是本来就存在的。”   虞非城的眉头便也皱了起来,他满心不解,可却无处询问。   登基迫在眉睫,也没有时间让他询问。   礼部,织造坊,司造坊,等所有部门都加急忙碌了起来,只为三天之内能堆砌出一个登基大典。   很快,三日便到了。   虞非城穿着精致合身的龙袍,戴着肃穆的皇冠,尽管小脸仍旧稚嫩,但深沉的眸色,冷凝的表情,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这个新皇。   他一步一步的,从红毯开头走到了最高处。   在旁边站着的,是他心里的父亲,母亲,祖母,还有弟弟妹妹。   每一个他爱着,也爱着他的人都在这里。   在经过了一系列繁缛的礼节之后,虞非城高举起玉玺,宣布了国号“平宣”。   新帝继位已成事实,诸位家族心服口服。   接下来就是要处理叛国贼了。   登基大典上,季云舒单膝跪下,朗声要求处理太子和赵家一系列叛逃者。   虞非城单手捏着玉玺,心底有一丝犹疑浮现。   这龙袍……突然让他有些下不去手了。   虽然那只是猜测,但如果是真的,那他……便不能如此残忍。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奔来,跪在地上大喊,“原太子殿下于城外自焚,赵家韩家伤亡大半,启禀皇上,是否发兵将他们尽数捉拿?” 第428章 郑红袖   天玄七年,秋。   宁静的京城里突然扬起一阵烈风,不知从哪里钻出,只知道风形刁钻凌厉,卷着枯黄的落叶,直扑人门面。   那些在外头走南闯北惯了的汉子们还好,眯着眼睛秉着呼吸,等过去了再呸上两口嘴里的沙便没事了。   娇弱的公子小姐们却都纷纷惊呼起来,有的用大袖掩面,有的干脆往别人身后躲藏。   “该死,这邪风是哪里来的,刁钻凌厉的厉害,连砂砾都能卷起来,见了鬼了。”玄武街道尽头,一堆男男女女依偎在一起,一边躲风,一边抱怨。   “就是,早知今日就不出来了,秋劳什子游,有这功夫躲在家里多看会书不好么。”有个穿着白裙的女子嘀咕,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郑红玉,明明是你自己要出来的,现在又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我们这些为了陪你的人才是真的倒霉。”另一个青衫男子不忿道。   白裙女子一听这话立时瞪了眼睛,“孙榭,你在胡说什么,我没有。”   孙榭翻了个白眼,冷笑道,“看看看看,郑家嫡长女郑红玉又要开始耍无赖当泼妇了,她每次最喜欢的便是如此,咱亲近的知道她是个才及笄的世家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家的母老虎逃出笼子了呢。”   他年纪也不大,约莫十六七岁,人生的白皮玉面,骨骼瘦削单薄,一副温柔少年左派。   偏偏脸长得太寡淡,长眼薄唇,配合此刻翻着白眼的神态,着实有些刻薄了。   郑红玉年纪也不大,不过堪堪及笄,被他这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实在是反驳不过了,干脆扬起手打了过去,“孙榭,我让你乱说话,信不信我跟孙伯伯告状,我要告诉孙伯伯,你欺负我!”   孙榭又不是木头人,哪能傻站着挨打,当即左摇右晃着闪躲了起来。   而被他当成柱子一样遮挡的,是一个十三四岁,脸颊微红的蓝衣女孩。   “哎,你追不到我,追不到我。”孙榭越跑越开心,看郑红玉气到不行又没办法的样子,高兴得哈哈大笑。   郑红玉跺着脚,差点气哭,“郑红袖,你是死了吗,就站在那里让他拉着,你快点给我滚开,我要打死孙榭。”   说着,她一巴掌呼啸而去。   眼看着就要打到蓝衣女孩的身上,孙榭终于不皮也不闹了,用胳膊硬生生挡了这一下。   “郑红玉,你可真过分。”孙榭的眼神耷拉下来,有几丝冷意,“我跟你打闹,是我与你之间的事情,关阿袖什么事情。”   “就是。”旁边人也跟着说了两句。   郑红玉气坏了,内心有委屈升起,连眼都红了,“我说了让她躲开,是她自己不躲开的,凭什么怪我。”   “那你也不能直接打阿袖啊,那可是你妹妹。”孙榭哼了一声。   “算了算了。”有人打圆场,“这不是打到孙榭身上了嘛,一个出了气,一个挨了打,也算是圆满了。”   “就是就是,都是朋友,闹什么不愉快。”另一个人也跟着劝和。   郑红玉抹了抹眼角,强行望天,以此遮盖内心的不愉。   孙榭又哼了一声,双目落回郑红袖身上,有心致上一句歉意,却因为世家公子的傲气张不开嘴。   最后还是蓝衣女孩温温地笑了,“孙家公子,没关系的,姐姐也只是在闹着玩罢了。”   女孩年纪不大,生的却十分秀美,一双笑眼弯如月,只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尤其是她方才被玩闹中的孙榭和郑红玉扯来扯去,衣衫都乱了,这会却没有一丝不愉,只是略略抚平了下褶皱,便继续温温地站在那,双手交叠站立,乖巧又不起眼。   像极了那种……华美裙裳背后的装饰板。   孙榭砸了咂嘴,没有再说什么,内心却颇不好意思。   方才的事固然是郑红玉不依不饶,却也有他强行扯着郑红袖的缘故。   如果不是他握得太紧,如果不是他将她摇来晃去,郑红玉也不至于恼羞成怒一巴掌打过来。   不记得哪位先贤说过,致歉的事不要挂在嘴上,要用行动表达出来。   于是孙榭真的用心照顾起郑红袖。   出行护她左右,上马车帮忙拉脚蹬,就连落雨也第一个把伞递给她。   如此殷勤,如此细致。   同行的朋友开始起哄,询问孙榭是不是看上了这个新来的妹妹。   孙榭便红着脸摆手,“说什么呢,郑红玉那个母老虎的妹妹我才不会喜欢,谁知道郑家能有郑红袖这个奇葩,是不是家风有问题。”   可话是这么说,当郑红袖每次温温地冲他道谢时,孙榭又不易察觉的红了脸颊。   素来以嘴毒刻薄出名的少年,居然露出了罕见的害羞之色。   可惜的是,这一切郑红袖还不明白,就落到了郑红玉的眼里。   本就跋扈的少女看着这一幕,眼圈渐渐泛红,一股说不上名的戾气在心底轰然冲起。   她扭过头,看着身侧低着头的少女,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自记事以来,妹妹郑红袖就一直是温柔而腼腆的,她话少,轻声细语,也不爱长篇大论,总是人群里最寂静的。   母亲担忧她一个人闷出病来,便托长女郑红玉带着幺女郑红袖出门玩耍。   不图别的,能够交个朋友散散心便可。   郑红玉这才把这个一直不怎么交流的妹妹带了出来。   本以为应付母亲交个差便好,结果这妹妹竟然出乎意料的受人欢迎。   其他人也就罢了,为什么是孙榭。   为什么,是少年孙榭!   郑红玉不甘的咬了咬下唇,余光瞥见孙榭在街边道路上停下,似乎在跟人讨价还价。   片刻后,他交付了银钱,从小商贩手里取了个物什,转身走了过来。   正对郑红玉的方向。   少女先是一呆,转而升起两片红霞,心底忍不住道,“他来找我致歉了?求和了?如果他求和,我便原谅他之前的过份……”   这思绪还没发展完,便戛然而止。   只因为孙榭单手抖落出个造型奇特的木簪子,递到了郑红袖的跟前。 第429章 姐妹   别说是郑红玉了,就连郑红袖也微微一呆。   她抬起头,愣愣的望着长眼薄唇的少年,不解道,“孙家公子,你这是作何?”   “我……方才也犯了错,害你被你姐姐骂,这簪子,就当我表示歉意吧。”少年鼓起勇气道。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郑红袖微微吐了口气,笑眼微弯,却没有接簪子,“孙家公子不必太介意,我并没有把方才的事情记挂在心,这簪子也是使不得的,公子快收回吧。”   孙榭一呆,“可是,我都已经买了。”   郑红袖微微歪头,似是很苦恼。   但很快,她就找到了解决方案,“公子总有姐姐妹妹,这簪子形状奇异,风格特殊,想必她们会喜欢的。”   一阵急促的风中,少女温温地笑,像一块暖流,急速的砸中了孙榭的心扉。   他握了握手中的木簪,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把这突兀的礼物背在了身后。   罢了罢了,不急。   以后总有机会的。   孙榭微微一笑,扭头加入了身边朋友的高谈阔论,没注意到郑红玉通红的眼圈,发狠的双眼,还有紧咬的下唇。   是谁说的来着,想要的就得努力争取。   这些年来,郑红玉作为家中长女,没少受尽宠爱。   她会笑会闹,是父母眼中最璀璨的星,最可乐的宝贝。   与她相比,妹妹郑红袖的存在卑微到不起眼。   这么多年,郑红玉喜欢的郑红袖不一定能拿得到,郑红袖喜欢的郑红玉却一定能拿得到。   从没一次例外过。   这次也不例外。   郑红玉以前没觉得孙榭有多好,顶多是喜欢与他玩闹,把他当做很重要的伙伴。   但这一刻,多亏了郑红袖,她才知道自己心中那直冲脑门的戾气叫吃醋。   她喜欢孙榭,所以才与他打闹。   可他现在心里眼里都是妹妹郑红袖。   没关系,接下来就没有了。   一众男孩女孩打打闹闹着朝城外走,不知道谁提议了一句,说是要看城外悬胆山的景色。   郑红玉第一个应了,又撺掇着大伙一起去看看。   孙榭跟她唱反调,“不就是个小山坡,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去城西看菊花,听说一团一团的可大了,阿袖喜欢吗?”   少年的眼跟心走,明明前头还在回郑红玉,后头却又转到了郑红袖的身上。   可把郑红玉气个仰倒。   这下,她还非得坚持了,“早就听说悬胆山形状奇特,风景一绝,咱们在京城长大,却一直只是路过,没有机会认真观看,委实是个不小的遗憾,今日难得秋游,自然是要去看看。”   悬胆山,古人云,鼻若悬胆,这悬胆山便因此得名。   他山体不算高陡,却凸出一块,犹如一个人的鼻梁似的。   要说景色,其实算不得多好看,但郑红袖有一条说对了,大家虽然都是京城人士,却每次都是在悬胆山脚下来去匆匆,从没正经游玩过一次。   如今难得有机会,几个小伙伴都点了头。   孙榭便也没再反对,一群人朝着悬胆山的方向出发。   也就一个时辰,众人就爬上了悬胆山。   站在山尖上,看着郁郁葱葱的山林,感受着清新自然的空气,众人心情愉快了不少。   “我们往前头走走吧。”郑红玉自打进了山林就格外兴奋,“再走走看看。”   孙榭原本是不乐意来的,可一路走过,别致的景色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和京城里城砖瓦木完全不同的风格。   “你好,悬胆山。”他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山林大喊。   很快便有回音传来。   其他人也跟着有样学样,大喊出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快乐,又或者趁机说上一句朋友的糗话。   世家公子小姐们,多是活泼外向,你一句我一句,山谷的回音就乱成了一团。   这期间,郑红袖一直安静地站在边角。   母亲让她出门,她便出门。   母亲让她社交,她便社交。   她用近乎温吞的柔和应承了长辈交予的一切,但却始终自称一个世界,与身畔人格格不入。   孙榭喊尽兴了,回过头想要与郑红袖讲上两句,冷不防看到一只手在人群中伸出。   那手白嫩纤长,养尊处优,但转动间充满了十足的力量。   孙榭从扭过头,到瞪大眼睛,只用了两个呼吸。   而郑红袖从笑盈盈的立在原地,到惊呼跌落,也只用了两个呼吸。   “啊……”   水蓝色的身影在半空中翻滚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但山谷回音,把少女惊慌的尖叫声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压过嘈杂的笑声,盖过凌乱的欢笑声,只剩那尖叫,反复回荡。   过了很久很久才消失。   刚才还欢喜一片的公子小姐们全都呆立在了原地。   好大会子,才有个人颤巍巍的问,“是……是谁掉下去了?”   悬胆山山间不算高耸,但却是突兀的立在山体中央,顺着绵延不绝的绿色树木望去,到最深处只剩一团乌黑。   没人知道最底下是什么。   是水?是山?是草?还是万丈深渊?   “是谁掉下去了?还有希望活吗?”那人还在继续问。   但却没人敢回答。   良久之后,只听得一声尖叫,是郑红玉。   她飞身要向前扑,却被身畔的人眼疾手快拽住,“阿袖,是我妹妹阿袖,阿袖掉下去了,救救她,你们救救她啊。”   刚刚平静了片刻的山谷再次激荡起来,少女的尖叫声凌乱地反复来回,最后荡成了令人头痛的波纹。   “救救她,你们救救她,她是我的妹妹,她是阿袖,救救她啊。”郑红玉痛哭流涕,到最后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我该怎么跟母亲交代,我的妹妹她掉下去了,阿袖,阿袖你回来啊。”   孙榭双拳紧握,立在原地。   他在天人交战。   下去吗,救吗,能救回来吗,救不了还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孙榭,救救她,救救她。”郑红玉突然抓住了孙榭的手,“你不是喜欢阿袖吗,你为什么不去救她,你快点帮我救救她好不好,好不好。”   孙榭呆立在原地。   喜欢……是有的。   但为了一个喜欢的人去跳崖,这勇气,他也许……没有。   但众目睽睽之下,孙榭又不能摇头,甚至不能推开郑红玉。   他只能缓慢而艰难地道,“红玉,我们快去找人来救阿袖吧。”   【作者题外话】:咳咳,先更两章,太子的结局后面还会交代,这里想写一写先太子妃的故事,想看的小伙伴投票支持下啊。 第430章 相遇   他能去找人救郑红袖。   但他不能去救郑红袖。   接受到这个讯息后,郑红玉大哭一声,晕厥在地。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她扶好,看向孙榭,“是你把人搞晕的,你得负责送回去。”   孙榭又是一呆。   但朋友说的没错,他的确有责任把郑红玉送回去。   就当是……没办法跳下去救阿袖的补偿。   也是他,明明看见了,却又无力阻止的痛苦发泄。   孙榭默默低下头,背上晕厥的郑红玉,一步一步地把她送回了郑家,并通知了郑红袖的失足跌落。   关于那只手,他没有提。   一则是不确定。   二则是没有证据。   郑家在京城不算显贵,但也有些许身份能力,很快发动了一部分人手去寻找二小姐郑红袖。   之所以是一部分人手,是因为另一部分人手,去照顾晕厥的大小姐郑红玉了。   在生死和晕厥跟前,郑家人很大度的都重视了起来,以为这样就不会偏颇。   可他们忘了,晕厥跟生死,本来就是两回事。   孙榭是第二天知道这个消息的,饶是少年平日里毒舌刻薄,以取笑人为乐,这回也感到了出离的愤怒。   何以如此偏心。   何以如此过份。   难道郑红袖,真的比不上郑红玉的一根手指头吗?   孙榭气愤的带着孙家护卫出门,要去悬胆山下搜寻。   老管家苦苦哀求,生怕家中唯一的小祖宗遇到什么危险。   两个人这般撕拉推扯挣扎中,撞上了一个仪仗。   孙榭抬起头,发现竟是当朝太子,他不禁双眼一亮,隔着帘子大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马车侧帘被骤然扯开,一张少年稚气的脸露了出来,“孙榭,你叫我……咳咳,你叫孤什么事。”   孙家门庭高,孙榭自小被选进宫,做太子的伴读。   虽说后来因为学识跟不上被剔除出去,但勉强也算得上与太子熟识。   若是以前,孙榭也许不会打搅太子。   但现在危急关头,他再顾不上这些,顶着老管家的拉扯,大声道,“我有个朋友摔下悬胆山了,太子殿下若是路过还请帮忙救治,莫要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在悬胆山下,孙榭在此多谢太子殿下。”   老管家急急忙忙的扯他,又跟着致歉,“太子殿下莫要在意,我家小主子实数操心太过,这些本与他无关,也不能攀扯太子殿下,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去做,莫要因此耽搁脚步。”   这主仆俩一来一往的,还真有点意思。   太子挠了挠头,眉梢扬起一丝兴味,嘴里却道,“孙管家放心,孤省的,孤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决不因此耽搁时间。”   孙管家这才长松一口气,拼命扯着孙榭离去。   孙家大门再次被栓落,太子依仗又恢复了清静。   车夫轻拍了一下马屁股,低声询问,“太子殿下,可继续往无双长公主府去?”   太子摇了摇头,“不去了,改道,去悬胆山。”   外人皆知,当今太子性活泼,人外向,且十分乖觉聪慧,甚少与人才冲突,圆润的不像话。   可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自家太子表面圆滑从容,骨子里却满是叛逆倔强。   别人越是想要他做什么,他便越是不做。   反之亦然。   也许最初他并不想去悬胆山,但是经过老管家一番话,太子殿下还真就非去不可了。   秋季露重,早上不见太阳,花草之上竟是些水露,一路走来,把车辕都染湿了些许。   至于车轱辘上的泥,车夫已经见怪不怪了。   “太子殿下,这里就是悬胆山下了,咱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车夫问。   太子左右看了两眼,并没有瞧见什么人,只看到了郁郁葱葱的绿,还有清新香甜的空气。   他自马车中跳下,肆意走了两步。   露水打湿了他的软靴,也毫不在意。   “你且留在此地,我走走就来。”他嘱咐车夫两句,信步走入林间。   山高,水远,林深,草密。   这悬胆山底下,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太子越走越兴奋,冷不丁听到一声轻微的喘息。   天生的敏锐让他停下步伐,左右观察,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东南方向。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小心又谨慎,连枯枝树木都不踩,只为不发出一丝声音。   不过数十步的距离,被他硬生生走了小半盏茶的时间。   但效果也是显著的,至少太子殿下看到那个浑身湿透的脆弱少女时,她正侧躺在地上,两眼无神却平静,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歌曲,神情似飘向远方,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鬼祟少年。   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   明明她身上有好几处伤口都在流血,还有几处伤口已经结痂凝固,衣服已经刮破不说,头发也凌乱不堪。   可她仍然能平静的躺在地上,没有着急,没有呼救,甚至没有露出一丝对眼前境况的不满。   太子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躺在地上,他一定怕死了。   他要急救,要大喊大叫,要吸引人来把自己带走。   这个少女太镇定了,镇定到让人觉得有一丝诡异。   太子殿下心底升起了好奇,他直起腰身,故意一脚踩碎了干枯的树木,发出了沉重的脚步声。   如果不是精明锐利的猎人,很难分辨出这到底是人类的声音,还是大型动物的声音。   少女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她先是试图支撑起身子,却因为左腿受伤无力,再次倒了回去。   太子心中升起好笑,他作怪似的再次踩了两脚。   枯枝断裂的声音连续响起。   少女眉头紧皱,左右打量了几眼,再次试图挪动。   可是又失败了。   太子勾起嘴角,已经准备欣赏这少女无助的哭泣和眼泪时,让他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少女竟然复又躺回了地上,还闭上了双眼,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   这下轮到太子坐不住了,他自密林后三两步走出,居高临下的立在少女跟前,“你,不怕死么?”   少女眼睫不动,“死便死罢,左右这世界没什么好期待的。”   太子大奇,蹲在她跟前,“观你衣着不俗,应当是有名有姓的大家闺秀,对待生死何以如此淡漠?”   郑红袖睁开双眼,“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生死与身份本就没有干系,就像你救我或者不救我,其实都不重要。你救我不一定高兴,你不救我也不一定不高兴。”   这话一出,太子的逆反心理彻底被激起。   他立时弯腰抄起形容狼狈的少女,“既然怎么你都不高兴,孤还真就非救你不可了。”   言罢,太子带着郑红袖大步离开。   没注意到少女微勾的嘴角,和微松一口的气息。 第431章 偏心   郑红袖也是无意中听人提过,当朝太子性格叛逆倔强,别人说东他偏往西,平日里看不出来,一到关键时候就犯病。   最初当成笑话听一听也就过去了,谁能想到荒郊野外生死关头居然用上了。   当平安走出悬胆山下,坐在平稳的马车上时,郑红袖郑重的冲太子道谢,“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无以为报。”   太子静静地听着,以为还有下文,结果郑红袖居然闭上了嘴。   “你……”他忍不住追问,“下面不还是得有个以身相许什么的吗?”   郑红袖仍然平稳的坐着,嘴角却有些抽搐。   以身相许是那么容易讲的么?   不是一朝太子么,为何会相信这些话本里的剧情。   但在郑家被忽视了十几年,郑红袖早就养出了处变不惊的性子。   她温温地一笑,“太子殿下说笑了,您救了小女,郑家会表示感谢的。”   不管是出于礼节,还是出于真心。   太子语塞,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是遗憾还是感慨,眼前的这个姑娘,似乎和刚才有些不一样。   很快,郑家到了。   车夫把马车勒停在门口,又掀开了帘子,恭敬的候在一旁。   太子一甩袍子便要下车,走到车辕跟前又回过头,“可能下车?”   郑红袖怕他不按常理出牌,忙不迭道,“能得,自是能得。”   从山上摔下来,虽然侥幸被树枝勾住衣带,命是保住了,腿却没躲过摔伤的命运。   但在郑家这么久,郑红袖早养成了不诉苦不出声的性子,莫说男女有别,便是嫡亲家人在这里,她只要有一口气,便也不会寻求帮助。   再说了,下个马车而已,跟在悬胆山下的无助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很快,在太子和车夫的注目下,郑红袖小心翼翼的,一动一挪的下了马车。   偶尔碰到了伤口,她也只是眉目一蹙,便恢复了从容。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太子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至少在过去的十几年,他一直如此认为。   但这一刻,看着一个女孩隐忍的坚持,他突然觉得等待一点都不难过。   当郑红袖稳稳地立在郑家门前时,太子居然打心眼里的为她高兴。   这是一个温柔但倔强的姑娘。   但很遗憾,生在了一个有些冷漠的家族。   太子抬起头,望了一眼到现在都没有打开的郑家门庭,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车夫机灵上前,再次敲了敲门。   没多大会,郑家大门被缓缓打开,许久未见的郑家家主同其夫人携手走出,率先拜见了太子,才看向苦苦支撑的郑红袖,“阿袖回来了,下次可不许再贪玩摔下山了,连累的你姐姐病了两天还没好。”   此语一出,太子怒火中烧。   偏郑红袖毫不介意,只歪了歪头,稳稳地笑着道,“是阿袖让父亲母亲担心了,阿袖知错了。”   郑家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很为二女的懂事欣慰。   郑家家主则扭过头同太子寒暄,要将他请进厅堂。   太子没有动弹。   之前他就不喜欢这个女孩笑的样子,总觉得有些许的不自然。   现在他明白了,她的笑是一种伪装,掩盖了真实的脾性,只露出从容的温和,努力的对周遭表达善意。   她可以不用这么笑的。   可以抱怨自己在悬胆山下受苦,抱怨自己不是贪玩掉下山崖,抱怨一个人时的害怕,抱怨爹娘不及时出现。   但她什么都没说。   莫名其妙的,太子内心躁郁难耐。   郑家家主还在絮絮叨叨,他一甩大袖,“父皇这次让孤出门是有事要办,孤随手救了郑家女儿,如今还有要事,就不同郑大人一同用饭了,有机会再坐一坐。”   郑家家主闭上了嘴,虽然有些失落,但也只能无奈让行。   太子乘上马车离去。   郑红袖温温地笑着,目送他离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接下来几日,郑红袖一直在郑家养伤,郑红玉见妹妹没了生命危险,人也就从“惊吓”中好转。   并且,她以这次意外为由,拒绝再带妹妹出门。   虽然孙榭仍旧每次问东问西,但郑红袖不在,他除了失落,便也无可奈何。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如果没有意外,郑红袖会一直在闺阁待到及笄,由母亲选个合适的儿郎,嫁过去相夫教子。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太子……选妃了。   郑家原该送嫡长女郑红玉入选,偏郑红玉心系少年郎孙榭,素来娇惯长大的大闺女便缠着亲娘,“让阿袖去嘛,她人生的美丽,又温婉善良,一定会得太子欢心。”   兹事体大,郑夫人不敢应允,抿着嘴不讲话。   郑红玉便不依不饶,“做太子妃多不好啊,据说这次要选一正二侧,娘,我才不要同那么多人分享夫君,我要嫁就嫁给孙榭,孙家家风温谨,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娘你忍心看女儿同人共事一夫吗?”   而且,郑家虽然身在朝廷,但不算要位,做太子妃恐是有点欠缺,也许只能被选成侧妃。   郑夫人心中动摇,终是点了点头,“我去同阿袖好好讲讲,她性子好,许是会同意。”   郑红玉抱着郑夫人,满意的笑了。   却没注意到郑红袖悄无声息退出房门的身影。   十几年了,平静的生活终于要被打乱了吗?   说不甘是有的,但当郑夫人寻过来,始一提及,郑红袖便点了头。   郑夫人惊讶有之,欣喜有之,心疼也有之。   她开口,“阿袖,其实该你阿姐去的,但阿玉她性子跋扈,又不懂谦让,在深宅皇宫内,恐没你进退有度,虽然娘也不愿你去,但思虑良久,你终究是比阿玉合适。”   所以,合适的人就该去吗。   郑红袖抬起头,呆呆的望着郑夫人的脸。   这是她头一次没有露出温温地笑,她只是平静而淡漠的看着郑夫人,“母亲说的是。”   郑夫人心头一跳,总觉得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了,但仔细一察觉又什么都在。   她定了定神,只当是自己想多了,“那阿袖你准备准备。”   纤细窈窕的二女走至床沿,给了她一个背影,和冷淡的“嗯”。 第432章 太子妃完   等待大选的日子是缓慢的。   但真到了大选的日子,时间又过的迅捷而飞速。   郑红袖尚平静低头,一身浅黄的太子便走到了她的跟前。   “是你?”太子殿下目光讶异,略一思索后道,“不该是你的姐姐么,为何是你?”   郑红袖温温地一笑,“总归是郑家的女儿。”   太子思及那日郑家夫妇对郑红袖的忽视,再看着她始终温和的笑容,心底突然一阵难耐。   他反手撂下了郑红袖的牌子。   大虞王朝太子选妃,需要经历多重选拔。   第一重看外貌,品貌端庄者留下,有瑕疵者送离。   第二重看背景,家世清白者留下,三代以内有罪犯者送离。   第三重就是太子亲选,中意者留牌,不中意者送离。   郑红袖很幸运的成为了三位入选者中的一个。   其他两位,一位乃赵家嫡女赵文馨。   一位乃程家庶女程乃瑾。   按身份高低来说,太子妃之位应当属赵文馨。   按容色出众来讲,头筹应该是程乃瑾。   郑红袖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但商议正侧之时,太子却据理力争,为她争取了正妃的位置。   大婚的猝不及防。   红艳艳的婚房里,太子用秤杆挑开了盖头,望着郑红袖绯红的脸蛋,俯身吻了下去。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这个温柔的姑娘,喜欢到想撕裂她的笑容,看到她的真实。   郑红袖笨拙的回应,长睫半睁,似要将这个人深深地印在心底。   她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虽无奈被卷入波澜,但却没有失去那颗好好生活的心。   虽然,她知道,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新婚第二日,郑红袖便做好了太子去宠幸侧妃的准备。   毕竟是一同入门的,第一天陪正妃,已是尽了礼数。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连三日,流连正妃庭院,不曾离开半步。   三日回门,太子与太子妃牵手并入郑家。   下马车时,少年孙榭在人群中怒吼,却被好友眼疾手快地拖走。   太子神情淡定,郑红袖便也从容应对。   夫妇两个像商量好的,一步一步的踏进了郑家。   身前百人跪拜,身后千人呵送。   太子妃的尊贵,与侧妃终究是千差万别。   郑红玉红了双眼,却终究无可奈何。   路是自己选的,命是上天给的,若是郑红玉入选,也许只是个侧妃,做不得正妃。   郑夫人如是劝自己的大女。   然而红了双眼的姨姐根本顾不得,换了一身红妆,便将太子单独约至了小院。   她比妹妹漂亮。   比妹妹聪明。   比妹妹妖娆。   太子凭什么不爱她,要爱妹妹。   郑红玉满怀信心,闯进小院,却吃了满头满嘴的巴掌。   “大胆贼人,竟敢在太子与太子妃小憩之时床入,掌嘴。”有侍卫严厉的大喝。   等郑红袖认出来人,呼叫停止的时候,郑红玉已头晕脑胀,说不出话。   太子通知了郑家人,郑夫人痛心疾首,带着郑红玉离开。   剩他揽着太子妃,伏在她耳边,轻声允诺,“有我在,世上再无人可以欺你。”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说话。   郑红袖温温地一笑,弧度与从前一般无二,眼底的温度却滚烫可灼伤他人。   她轻声回应,“好,那我也始终陪你。”   至此,太子与太子妃恩爱无双,传为满城佳话。   倘若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倒也无双,倒也美满。   然而皇帝尚且雨露均沾,太子怎能独宠一枝。   不知是谁一纸诉状告到了圣前,一顿勒令呵使,太子便不得不宠幸了赵氏,程氏。   半年后,太子妃与赵侧妃一同验出怀孕。   一支独宠不攻而破,太子自此专心留在主院,一过便是十数年。   他们时常乔装打扮溜出去玩耍,带着小舒儿,在玄武路的街道上驰骋。   后来城儿大了,便也带上城儿,去悬胆山下赏风景,去郊外钓泥鳅,去庄子摘知了。   郑家在逐步壮大,太子妃的位置日益稳固。   太子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些年,习惯了阿袖稳稳地笑,习惯了她耐心平稳的脾气,习惯了两个人静默却熟稔的相处,太子早已离不开她。   如今,郑家身份提高,阿袖的身份稳了,她终于能陪他一辈子了。   太子如是想道。   可上天总是那么残忍,就在他才放下心没有多久,郑家出事了。   才升成太子太傅的郑家被搜查出通敌卖国的证据,即使太子一力全保,郑家仍旧是满门抄斩。   太子妃才产子没多久,听闻消息,立时病倒。   虽然关系不亲密,但郑家终究是太子妃坚固的后台。   现在,一切都塌了。   外人只道是太子妃忧心娘家病倒,却没人知道,其实是老皇帝一纸密令,要太子废掉太子妃,另立赵侧妃为正妃,才导致了阿袖的病。   那是心病。   正侧不同,嫡庶有别。   若是太子妃被废,嫡子阿城便成了庶子,一辈子矮人一头。   然而,太子跪断了双腿,却依旧改不回老皇帝的决定。   小院里,从主院迁移至此,又患病不断的阿袖摸了摸长子的头,又亲了亲长女的额。   “娘,你会没事的,爹不会废了你的。”阿城虽年幼,却极懂事,小声安慰她。   “娘,我去求皇爷爷,我不让他废了你。”长女阿鹊眼底含泪,“娘你不要生病,娘你要好好的。”   阿袖稳稳地望着孩子们,有心安慰他们一句,却咳出一口血。   她已经不行了。   十数年前,太子选妃前夜,她便想过自戕离开。   后来稍稍冷静,强撑着大选,暗求失败。   可生活似乎对她温柔了起来,送她入选,送她做正妃,送她一个活泼但却体贴的夫君,送她几个调皮但可爱的孩子。   阿袖一度以为,生活真的偏爱起了她,降临给了她幸运。   现在,应该是要收走了吧。   阿袖凑近长子的耳畔,要他抱着最小的妹妹,带着其他弟弟妹妹离开。   而她,用一把火,结束了这十数年的幸,和十数年的不幸。   如果死于意外,她还是正妃。   城儿,便还是嫡子。   如果等待被废,她没了正妃之位。   城儿,便失去了一切。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这单薄而脆弱的三十年生命里,唯一勇敢的壮举。   她曾经像缩头乌龟一样活了十几年,以为只要低着头,就能躲避一切苦难。   但这一次,轮到她,迎难而上。   大火在呼啸,身体发肤在燃烧,外头恍惚听到了熟悉的男声,和孩子们歇斯底里的哭叫。   但很快,她就听不到了。   失去只觉得最后一刻,她向上天祈祷。   希望老天能赐予一个人,代替她,好好的疼爱,这几个,孩子。   【作者题外话】:不想写太长,最后加快了一下节奏,否则托个几万字,脑壳痛 第433章 收敛尸骨   太子自焚了。   虞非城带着一众人等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被扑灭,地上躺着数十具焦黑的尸骨。   也许是事出突然,他们一个个哭叫着往外挣扎,导致尸体形状扭曲,奇形怪状,惨不忍睹。   只有最中间的一个,盘坐在地,虽然也焦黑如炭,但却十分安详,不动如山。   虞非城的步伐登时僵在了原地。   季云舒倒是虎目圆睁,大叫了一声“太子哥哥”,便飞扑了过去。   谁能想到,前几日还在乾清宫里生龙活虎的男人,现在竟然成了一具角石。   季云舒接受不了,单膝跪在地上,眼眶通红。   乔连连蹲在他身畔,轻抚他额头,想轻声安慰,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长长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季云舒神情恍惚,“他不是跟城儿针锋相对吗,他不是要扶持虞非昇吗,为什么他要自焚,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   同样迷茫的还有虞非城。   他穿着崭新的龙袍,持着沉重的玉玺,望着最爱的爹娘。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应该很幸福不是吗?   尤其是他最狠的那个人已经成了一具焦尸。   可为什么心会痛,呼吸会沉重呢?   虞非城又想起亲娘离开那晚太子的眼泪,已经三十而立的男人像发了疯似的嚎啕,在院子里寻来寻去。   虞非鹊怯生生的凑过去问,“爹,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阿袖,在找我的阿袖,我们才在一起十几年,我们还有几十年,为什么她不见了,她去哪里了,她为什么不回来。”太子痛哭出声。   虞非鹊便也陪着他哭。   爷俩哭成一团,眼泪沾湿了彼此的衣裳,却依旧停不下来。   虞非城也想哭,但有人告诉他,他现在是没娘的孩子,他要坚强,不能哭了。   所以他安慰爹爹,安慰妹妹,为他们擦去眼泪,轻拍他们后背安抚。   终于,虞非鹊哭困了,被宫女带去休息。   太子却依旧坐在角落里,死活不肯离去。   “爹。”小小的虞非城问,“你为什么不走。”   太子说,“见不到阿袖,我不走,我想她。”   “没有她,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说过要一直陪我的,她是个骗子,她骗了我。”   “对,郑红袖是个骗子,她一辈子都在温和的笑,都在假装淡定,她撒谎不眨眼,她又骗了我!”   “早知道,悬胆山下,我就不该救她。”   “早知道,我就早点下令废了她,叫她死了这颗心。”   “都是我的错……”   太子呢喃着睡去。   小虞非城蹲下,认真的盯着父亲的睡颜,为他擦去了眼泪。   那是父子这些年里最后一次的亲昵。   第二天,起床后的太子像变了个人似的,杀了几个见过他们的宫女太监,并连夜将他们兄弟姐妹送出京城。   之后,他把赵氏封做了太子妃,还连翻宠溺后妃,就连老程氏都被翻出来宠爱了一番,更别提一个塞一个的新人了。   当初只觉得太子疯了,见异思迁的太快,现在对着这具焦尸,对着身上崭新的龙袍,虞非城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苦心。   太子妃以死换来的东西,太子用计谋守护着。   抬赵氏,宠虞非昇,提拔赵家,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转移老皇帝的注意力。   李建公公是他的人。   遗诏是他拟的。   老皇帝也明白,太子对他的恨意。   可一个帝王怎么能有那么爱的人呢。   帝王不该有爱人的,这样就不会偏心,就不存在失控。   帝王就应该冷漠的像一个机器,处理公务,不偏不倚。   太子没有做到,所以太子失去了他的阿袖。   老皇帝虽残忍,做的事却又是情理之中。   以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爱,老皇帝百年之后,也许郑家真的会肆无忌惮,一家独大。   就像……太子后来刻意捧起来的赵家一般。   只是,真心宠爱,和有心算计的到底不一样。   太子不会伤害郑家,却会在赵家放松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听说赵恒也被烧伤了一只胳膊一只眼睛,是被人强行从火里拽出来,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赵家家主,赵家夫人都死在了大火里。   赵家不至于全盘覆灭,却已和最初时的战意盎然有了极大的不同。   太子把天下交给儿子,也把残破地敌人送了过来。   “启禀皇上,西南方传来赵家人的踪迹,是否派人尽数歼灭?”有禁卫上来询问。   这是老皇帝手里的根本,传给了太子,如今同无双长公主手里的根本一并递到了虞非城的手里。   他虽是新皇,但地位已无比稳固。   “灭。”少年站起身,目光冷峻地望着远方,冷冷吐出一个字。   这天下是太子交给他的,他便也倾尽全力的守着。   赵家不能留。   禁卫领命离去。   虞非城长叹了口气,才看向季云舒和乔连连,卸掉几分强撑的威严,他沮丧地低着头道,“爹,娘……我好像,错怪他了。”   季云舒哽咽着没有讲话。   虞非城此刻有多自责,他便也有多难过。   只有小城儿错怪了太子吗?他明明也错怪了,还跟他作对,惹他生气,对他冷漠绝情。   虽然这一切都是太子的算计,但季云舒还是原谅不了自己。   城儿不知道,难道他不知道太子哥哥对阿袖嫂嫂的爱吗?   是他太蠢了阿。   这个关头,也就乔连连能客观的说上两句话了,“不管你们多内疚,不要忘了太子殿下想要的是什么,也许你们的反应,都是太子殿下的预料之内,如果被你们看出来了内情,那太子殿下反而要筹谋落空。”   到时,就不一定是现在的场面了。   季云舒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了心情,站起来道,“城儿,将太子哥哥厚葬吧。”   虽然他的死让活着的人很痛苦。   但能选择跟阿袖嫂嫂一样离开的方式,太子哥哥的内心应该是宽慰而平静的吧。   虞非城轻轻点头,吩咐人收殓尸骨,并拟旨封诏。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对让人意想不到的夫妇,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当看到太子的尸骨时,女子大叫了一声,眼泪落了下来。   她双手掩面,认不清是谁。   但旁边的男人虞非城却识得,那是孙年息的二叔,孙家孙榭。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那个女的是谁,聪明的小可爱应该能猜得出来。 第434章 醒悟   孙家在前几天归顺了虞非城,如今虽说发展不明朗,但起码不是戴罪之身。   孙榭是家中老二,早两年性子也是活泼过的,后来娶了郑家女,做了太子的连襟,便开始有模有样的做人。   可能在旁观者的眼里,觉得这人是长大了,懂事了。   只有真正亲近的人才知晓,孙家二爷是再也得不到心爱的人,灰头土脸,心灰意冷了。   很巧,虞非城也是知道内情中的一个。   他不仅知道这些,他还认出旁边那个嚎啕大哭的女人,是他的亲姨母,郑红玉。   早些年,虞非城刚刚出生时,郑红玉与郑红袖姐妹尚有不睦,后来时间增长,孙家二爷纳妾生庶,让郑红玉下意识的靠近了郑红袖。   一部分是借亲妹妹是太子妃的势,镇压孙榭的妾侍。   一部分也是逐渐长大,明悟了自己从前的嚣张跋扈,与不懂事。   虽然太子一直鄙夷郑红玉,但在虞非城的意识里,姨母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之后郑家被灭,郑红袖去世,郑红玉自己在孙家过得愈发艰难,两家才算彻底斩断了联系。   谁能想到,在太子离世时候,竟看到了他们。   一片焦黑的骨灰前,郑红玉哭的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孙榭站在她身旁,语气难得有些柔和,“阿玉,你莫要哭了,擦擦眼泪吧。”   郑红玉摇头,顶着红红的鼻头道,“孙榭,你让我哭,你让我哭,我心里难受得慌,我不哭难受啊。”   孙榭叹了口气,语气忽然低了下来,“你是想到阿袖了吧,她是个命苦的,但又是个幸运的。”   她命苦在命运多舛,人生短暂。   她幸运在与太子爱的忠贞不移,两相诚挚。   其实,人活在世,有哪个幸运纯粹到一生平安的。   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会有些许不幸,但只好幸运的美好能治愈不幸的疤痕,那便足矣。   郑红玉发泄完情绪,总算从地上爬了起来。   孙榭带着她一起给虞非城见礼。   不管从前他们对皇长孙态度如何,在这一刻,面对这位年轻的新皇,他们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尊敬。   虞非城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太子的尸骨已经收敛完毕,赵家的足迹还在追踪,虞非城也要回宫了。   身为帝王,总不能像做皇长孙时一样自由自在,一样随心所欲。   郑红玉有些依依不舍的望着虞非城,有心说上两句话,却又说不出口。   小外甥长大了,成了新皇。   再不是她想靠近靠近,想疼爱便疼爱的了。   但有些话,不说也不行。   待虞非城起驾离去后,郑红玉期期艾艾着靠近了乔连连,语气客气而拘谨,“这位就是清平郡王妃吧,早就听说是个姿容不俗的,今日一见方才知道,传言诚不欺我。”   这种追捧的话,乔连连这几日听了不知多少。   随着虞非城的即位,清平郡王一脉成了最大赢家,连带着她这个不受京城世家待见的清平郡王妃都水涨船高了起来。   套近乎,赞美,夸奖,全都不要钱似的抛来。   搁往常,乔连连笑笑也就过去了,但她今天才听了太子和郑红袖的爱情故事,心底对郑家女存了几分戚戚焉,便耐着性子开了口,“孙家夫人可有事情?”   郑红玉张了张嘴,语气有几分迟疑,“我……我想跟皇上说一声,早些年不是我不找他,也不是不担忧他,而是在孙家日子着实有些艰难,实在有心无力,希望他莫要放在心上。”   乔连连刚开始有些怔忪,很快恍然。   郑红玉这是在向虞非城解释,为何皇长孙被“离世”数年,她这个亲姨母却没有任何动静。   她不是因为太子妃的死觉得没了靠山才不寻虞非城的,而是自身也难保,日子过得艰难。   从侧面讲,这也是在告孙家的状,为自己诉苦。   乔连连瞄了一眼孙榭,这个续了胡须的男人正紧张兮兮的站在一旁,偶尔会瞟一眼郑红玉,眼底是遮盖不住的担心。   他也是怕郑红玉告状吧。   毕竟新皇是郑红玉的亲外甥。   在太子妃的那一段故事里,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缺憾,也或多或少的做过错事。   不管是孙榭还是郑红玉,虽然有过错但罪不至死。   更何况,郑红玉也是真心疼爱过虞非城的。   乔连连心中了然,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且放心,皇上的亲人本来就不多了,你是他嫡亲的姨母,自是要多顾着些的。”   郑红玉便拼命点头,眼底又漾出了些泪水,但强行忍住了。   她郑重的对着乔连连道谢,转身回到孙榭身边,柔柔地道,“我们回去吧。”   孙榭见清平郡王妃并没有发怒,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拉起郑红玉的手,缓缓离去。   大约走得有些远了,夫妇两个坐在马车里,孙榭突然道,“你不用担心孙家会欺负你了,这些年是我太偏心眼了,总忽略你的感受,一味宠惯那些侍妾,叫她们踩在你头上。你且放心,等回去我就把没子嗣的遣散,有子嗣的送去偏院养老,绝不在你眼前蹦跶。”   郑红玉满脸诧异,“孙榭你……你是怎么了?”   孙榭没回她,反而自顾自道,“以前我总觉得我爱红袖,失去了她让我痛不欲生,娶谁也无所谓,所以才答应了娶你,又肆无忌惮的抬了那么多侍妾。可今日我才明白,其实我不爱红袖,因为我永远做不到像太子那样,为了她拼劲全力,又为了她放弃一切。”   当年,他连跳下山就救郑红袖都做不到,他怎么可能是爱她呢。   这些年,他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深情里,一直沉浸了那么多年。   直到看到太子的焦尸,他才骤然清醒过来。   余生已经不能够爱谁,但他可以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对郑红玉好,补偿亏欠她的半生。   亲近皇帝的亲姨母,也能为即将没落的孙家做出贡献。   人类总是那么复杂,温柔里添加了情感也添加了算计,永远做不到太子那般纯粹。   但郑红玉害羞地垂下了头,显然十分满意。   人类的悲欢冷暖,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理解。 第435章 皇位不稳   虞非城的即位给大虞王朝带来的冲击很大。   例数前朝百年,都没有十四五岁的帝王。   这么小的孩子,多数还顽皮着,哪里有能耐处理公务,对付国家大事。   合该长辈帮忙着才是。   一时间,当年被太子死死压着的不少亲王都蠢蠢欲动了起来。   上朝时略微露出一丝不敬都是小事,做事情阳奉阴违才是最恶心人的。   好在有个清平郡王一丝不苟,承担了绝大部分的事务,才让平宣帝喘了口气。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帝王,还是得展露帝王的威严才是。   平宣一年,帝王追封老皇帝为虞太祖,号天玄。   前太子为虞高祖,号昭和。   忙忙碌碌三个月,两位帝王才被葬进帝王寝。   自此寝陵一封,所有的事都将成为过去。   乔连连本来也一直跟着忙碌,可已经六个月孕肚的她身子日益笨重。   这下子,不用人勒令,她也得在后院休息了。   虞非鹊这个蕙公主晋升成了蕙长公主,从不起眼的小公主一跃成为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闺秀,地位几乎等同于当年的无双长公主,每天不是这个赏花宴就是那个踏雪宴,帖子跟雪花一样的飞向公主府。   没错,在虞非城做了帝王之后,第一件事是追封老皇帝和太子,第二件事就是给自己的两个姐妹分发公主府。   虞非鹊作为最大的那个,得了一块地势极好,仅次于无双长公主府地势的院子,在简单的修缮后,美滋滋地挑了个日子搬了过去。   紧接着第二天,她就揣着包裹屁颠颠地奔向了清平郡王府。   李春花顶着三个月的孕肚调笑她,“长公主不是美滋滋的搬进了公主府么,怎么才第二天就来了咱这个小破院。”   虞非鹊白眼一翻,吐着舌头道,“娘身子笨重,春花姑姑也跟着有了身孕,就靠一群小丫鬟照顾我不放心,现在我搬来了连心院,以后照顾娘和姑姑都方便啊。”   李春花就吃吃地笑。   老皇帝病重期间她和绛椿低调的完了婚,现在也是正经人家的娘子了,完全可以辟府另居。   但她与乔连连姐妹情深,便一直住在连心院没离开。   习惯了在这一个热闹的大家庭里,真搬出去一个人独住,她真的会不适应。   李春花索性就赖在这里不走,像虞非鹊一样。   乔连连也就只能无可奈何。   这三个月,季云舒和虞非城忙碌的脚不沾地,既要稳住朝中局势,又要追绞赵家的余孽,已经许久都没露过面了。   就连虞非钟都被拽出去忙碌,跟着处理些隐秘的东西。   还有顾楼,前阵子威武将军回京为虞非城仗势,边疆便无人留守了,好在小胖子自告奋勇,为哥哥镇守住王朝边线,阻挡大元和倭寇的袭击。   听说小家伙现在身手愈发凌厉,身份也从将军贴身侍卫升成了小将领,偶尔可以带兵作战了,很是有出息。   儿子们都长大了,纷纷脱离了老母亲的怀抱,舒展翅膀飞冲天空。   现在也就虞非鹊和虞非歌还能陪在身边,还有个李春花不离不弃了。   乔连连心中惆怅,忍不住感慨出声。   虞非鹊听到了,以为她是在担心虞非城,便主动跟她讲朝中形式。   “前几日,有个侯爷惹得哥哥大发雷霆,险些将他的帽子撸掉,最后是爹求情才网开了一面,但效果却是极好的,至少这几日哥哥颁布任务无人敢推诿,更无人敢阴奉阳违。”虞非鹊侃侃而谈。   她虽爱窝在后院陪乔连连,却不是个草包。   再加上有柴克己这个狗头军师,虞非鹊好歹也算个胸有点墨的长公主。   乔连连点头,“这叫杀鸡儆猴。”   “不过那侯爷身份不高,真正几个身份高的叔伯还是有些蠢蠢欲动。”虞非鹊微微皱眉,“哥哥吃亏就吃在年纪太轻了,镇压不住这些老东西。”   年老的人总是对年轻人存在一种天然的鄙夷,仿佛虚长几年就多了翻倍的头脑,可以将年轻人踩在脚底碾压。   实际上很多东西真的不是年龄决定的,可太多人都不懂。   乔连连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与其镇压这些老东西,倒不如撸了他们,培养一些年轻的心腹。”   一代新人换旧人,老皇帝都故去了,当奶奶老皇帝选的那批人自然也年纪不小了。   忠心耿耿的尚且可以考虑留下,那左顾右盼的却是非淘汰不可。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培养真正属于自己的心腹。   虞非城太年轻了,老皇帝的故去在意料之中,太子的决绝却是意料之外。   他聚拢的那些同龄人,虽一个个聪明绝顶,却也年纪太小,掌握不了朝堂,才让虞非城屡屡被欺。   “培养心腹不容易,老柴勉强能当半个使,其他的却还是小孩子,完全撑不起来。”虞非鹊叹道。   乔连连沉吟思索了片刻,伏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末了,她叮嘱道,“你把这些话转告给城儿,我想他会懂得。”   虞非鹊将信将疑,但还是冲到了皇宫,把这些话转告给了金銮殿上身子单薄的少年。   “娘真的这样说?”虞非城眉头微蹙,但很快舒展开来,“既然如此,那就做吧。”   很快,便有一道诏令颁布了下去。   帝王有旨,新皇第一年,大赦天下,举办统一考试,不论年龄,不论出身,不论过去,只论才华和本事,通过考试者即可上金銮殿评比,前十便能入朝为官,前三更是身居要职。   历年科举,虽然对白丁与贵族一视同仁,但商人与罪犯之子却是没机会的,如今这道诏令一发,举国沸腾。   这是有才华却没机会的人唯一一次最接近“鱼跃龙门”的时候。   一时间,大虞王朝所有心怀梦想的人都报了名,日日读书,时时勤奋,月月刻苦,将努力刻在了骨子里。   当然,有人欢喜,就有人愤怒。   金銮殿上,太子的堂弟,老皇帝的侄子,醇亲王拍着桌子大吼大叫,十分不客气,“往前朝推个数百年时间,都是通过科举层层叠叠,一次次把人才选拔出来的,凭什么现在一张试卷定生死,你这让十年寒穿苦读的人心中感受如何,让天下莘莘学子寒了心!” 第436章 杀鸡儆猴   虞非城没有讲话,嘴唇微抿,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光芒若隐若现。   醇亲王被他这表情震的安静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狂躁状态,“皇上,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要知道,得罪了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就等于得罪了大虞王朝将来数十年的人才,这是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他唾沫横飞,几乎要喷到虞非城的脸上。   连季云舒都皱起了眉头,双手微微抬起,准备随时要把这个人工降雨给拉开。   便在此时,虞非城似笑非笑的开了口,“那照醇王叔所说,不设置这次考试,应该怎么选拔人才呢?”   醇亲王似乎没想到虞非城如此好说话,吞咽了一口唾沫,又立即手舞足蹈着道,“当然是从皇室中选了,大家都是虞家的人,全身心都是为着虞家考虑,皇上不选自家人选谁呢。”   虞非城恍然大悟着点了点头。   这醇亲王有三个儿子,大的而立之年,小的十五六岁,之前被太子压着,一直无所事事,混不出头。   现在换了个年轻的帝王,他自诩资历老年纪大,又是老皇帝嫡亲的侄子,在新皇跟前总有几分面子,所以肆无忌惮的以公谋私。   表面上看他反对的是刚颁布的诏令,实际上他是想趁机为自己的三个儿子找一个前途。   虞非城倘若是个昏庸的,现在大约已经听了他的话,任人唯亲了。   真是没想到,皇室还有这样的蛀虫。   虞非城危险地笑了笑。   前几日对着一个侯爷发脾气,总觉得杀鸡儆猴的效果不好,这只鸡的威慑力不够大。   现在,就有人上赶着送个大肥鸡上来。   还是娘的主意好,不管能不能选到优秀的心腹,能杀鸡儆猴,就已经成功了。   唔,要怎么感谢娘呢。   连心院里,正在剥核桃的乔连连打了个喷嚏,把旁边的李春花吓了一跳,上前抚了一把她的孕肚,又摸了摸她的呼吸,确定没什么毛病,才长舒着气,坐了回去。   乔连连啼笑皆非,“你摸肚子我还可以理解,摸呼吸干什么,打个喷嚏我还能没呼吸了不成。”   “话不能这么说,怀孕本就危险,你不知道,多少女人怀着怀着孩子就没命了。咱都知道生产是个鬼门关,其实怀孕也是。”李春花开始絮絮叨叨。   每个女人怀孕了都有一个小毛病。   比如乔连连,就是怕累,身子虚。   李春花就是精力旺盛,极其能絮叨。   乔连连算是怕了她了,虽然已经六个月了,虽然身子挺疲累的,但在强势的絮叨攻势下,乔连连还是猫着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李春花身边。   到了傍晚,皇宫里的消息传来。   虞非城到底还是采纳了一部分醇亲王的建议。   之所以是采纳一部分,乃是因为原来的考试他不予以更改,但为世家皇族子弟新增了一条,那就是世家皇族子弟若能力出众者可即刻予以职位,为大虞王朝尽一份贡献。   这么一看,其实挺好的,许多世家子弟和皇族子弟都高兴地拍掌直呼。   至于寒门子弟的骂骂咧咧则无人在意。   可虞非城若是做事情如此简单,那就不是虞非城了。   他这项诏令贴出,下头还跟着一条细细的字,“若是德不配位,将予以重罚。”   可惜的是,很多人都选择性的眼瞎了。   醇亲王作为这件事情里出力最大的人,一时间被世家和皇族们供奉了起来,走到哪里都吆五喝六,尊贵万千。   他的三个儿子也拔得头筹,拿了三个不错的职位,把醇亲王家的门楣照耀的愈发光辉。   然而没多久,醇亲王的三个儿子全部离奇犯了错误。   老大在礼部工作,布置现场礼花时炸上了朝中大臣,被一纸诉状参到了帝王面前。   老二在户部工作,因为收了礼钱为近亲安排职位,被人举报了。   老三年纪较小,做的皇宫四品带刀侍卫,看着身份不起眼,实际上靠帝王最近,也最有发展前途。   可不知为何,在他寝室里搜寻出疑似大元字体的信封,虽不至于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但这四品带刀侍卫显然也是做不了了。   一家三子,尽数覆灭。   醇亲王接受不了,一路小跑着进了皇宫,要找虞非城理论个明白。   结果这一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他就不再是醇亲王了。   据在金銮殿外头的小李公公叙述,他听到了帝王大发雷霆,将醇亲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拿出天下逼迫,还说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要负责,摘了醇亲王的帽子还让醇亲王无话可说。   傍晚黄昏时,醇亲王摸着后脑勺,灰溜溜的从宫里跑了出来。   一个亲王,老皇帝的亲侄子,居然都能被撸了帽子,贬为庶民。   其他人还敢做什么?   再过几日,大考一过,金銮殿上数十上百学子侃侃而谈,予以辩论,称得上是奇观。   虞非城也不吝啬,一口气安排了数十个职位。   等皇室和世家子弟再想磨磨唧唧的索个职位时,帝王便一脸无辜,“没有职位了,你看要撤谁?”   如此,既不用当坏人,又婉拒了皇室和世家子弟。   等时间一长,谁还记得当初那一纸诏令。   众人只记得,这个帝王是个胆子大的,居然连老亲王的帽子也敢撸。   同时也知道,这个帝王是有慧眼的,提拔出的人居然有数十青年才俊。   平宣帝当真做到了不看出身不看过去,只凭才华能力和人品选取人才。   平民子弟得到机会自是不用讲,连韩暮都混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   在这数十上百个人里,有一个人,用出色的外表,不菲的谈吐,和顽强的品质拔得了头筹。   但平宣帝犹豫了两天,才决定重用他,敕封他为吏部侍郎。   此人不言不语,接了封赏,换上最干净整洁的袍子,没有回自己残破不堪的家,也没有去吏部任职,而是直接来到了清平郡王府。   他只身上前,轻叩大门,待得门房伸出头来,才轻声地问了一句,“敢问,蕙长公主,在吗?”   门房奇怪的问,“敢问公子是何身份?”   他沉默了半晌,只道,“一个故人。”   【作者题外话】:悄悄埋了个小坑,猜猜是谁。 第437章 母女逗趣   故人。   当听到门房的转述时,虞非鹊夹着她娘刚做的地三鲜,愣在了当场。   什么故人?   她脑袋凝滞了片刻,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让她刚才还在欢欣鼓舞吃美食,瞬间就能失去胃口的人。   “是他啊。”小鹊儿语气轻飘飘的,带着几分任性的少女气息,却又含着以前没有的成熟冷静。   门房听着一愣一愣的。   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呢?是请人进来还是让人离开?   新来的门房很年轻,不知道以前的事,人也不够机灵,见虞非鹊表情怪异,不知道退却,反而小声问了一句,“长公主,那要不要把他放进来?”   放进来干什么?   虞非鹊拧着眉头,呵斥道,“放什么放,你这门房怎么当得,有的没得人就放进来,是不是有个人站出来说是我娘,你就领着她去公主府找我了?”   门房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一句话不敢再讲。   乔连连叹了口气,在旁边打圆场,“还不赶紧下去,看好大门,以后学机灵点。”   门房连连点头,夹着尾巴似的跑了。   就这样虞非鹊也不解气,抓住一个茶盏就摔了出去。   还带着茶水的瓷器跌落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让虞非鹊浑浊的头脑一瞬间清醒。   天哪,她扔的好像是景德楼三十五两一套的金边白瓷。   普通人有钱都买不到,需要预定的上等瓷器。   虞非鹊神情一顿,整个人几乎要炸裂。   “啊……”她尖叫出声,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李春花的孕肚尚未现形,整个人依旧灵活的不像话,几乎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到虞非鹊身边,担忧的抱住她肩膀,安慰道,“鹊儿,这是咋了?这是咋了?别难过啊,想哭就哭,没事的,姑姑在啊。”   琴知雅知也担忧的围绕了过来,一个人拿着帕子,一个人揣着盆,准备接下来给双眼红肿的长公主敷敷脸,免得不好出去见人。   只有乔连连仍旧镇定的坐在原地,拿起另一个金边白瓷,用盖子擦了擦茶叶,在上头浅浅的啜上一口。   唔,茶水清香,茶叶芬芳。   茶是一杯好茶,茶盏也是一杯好茶盏。   “啊……”虞非鹊还在尖叫。   无论李春花和琴知雅知怎么安慰都停不下来,真以为鹊丫头被一个男人伤透了心。   乔连连听的实在聒噪,淡淡说了一句,“库房里还有两套金边白瓷。”   “……”   聒噪的尖叫声瞬间听了下来,虞非鹊几乎是立时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乔连连,“真的吗娘,那两套能给我一套吗?我就要一套就行。”   原先在连心院里看到这金边茶盏,财迷鹊就想拿去公主府充门面,可乔连连挺着孕肚精神不济,她又在连心院的时间远超公主府,这念头就暂时歇了一下。   歇归歇,不代表死心。   等以后有机会,鹊丫头还是想把这套金边白瓷拿走的。   结果因为一个破故人,竟然让她失手摔了一个。   别问,问就是心痛到撕心裂肺,仅次于太子妃离世。   呜哇,难过。   虞非鹊拼命的挤着眼泪,巴巴地凑到乔连连跟前,“行吗娘?”   乔连连啼笑皆非,但面上还是强忍着,淡淡道,“也不是不可以。”   “啊?”虞非鹊满脸失望,“咱这么深厚的母女情分,难道还有‘但是’吗?”   乔连连放下手中的茶盏,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嗔道,“当然有但是了,我总共三套茶盏,原想着给你和歌儿一人一套,自己再留着一套的,现在你把我这套摔了,总得赔偿我点什么吧。”   虞非鹊扁扁嘴,“娘,你别欺负我,我只是一个长公主,每个月月银三百两,前花花后花花就没了,你有个日进斗金的四喜楼,还有清平郡王府的各种进项,随便动动手指头就比我的月银多好多倍,你还需要我的赔偿,娘你这是在欺负人。”   “唔,没错,就是在欺负你。”乔连连慢条斯理道,“我也不说别的,我这地三鲜被你害的凉了,现在你要跟春花重新去做一份赔给我,否则这金边白瓷我可就不给你了。”   嚯,原来只是要做一份菜啊。   这简单。   虞非鹊当即哭脸变笑脸,嬉皮笑脸着爬起来,拉着李春花就往小厨房走,“娘在这里等着,还有小歌儿也在这等着,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小歌儿蹬了蹬小脚丫,没有选择留在原地,而是也跟了过去。   离开前,她还跟乔连连认真道,“娘放心,歌儿去替娘监督姐姐,绝对不让她作弊。”   那一本正经的可爱模样,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等到几个丫头都不在屋里了,乔连连才收起笑容,长叹了一口气。   故人相见,不一定是好事,但也不一定是坏事。   刚才她是故意逗小鹊儿,那小鹊儿是不是也故意用嗔痴怒缠转移注意力呢。   毕竟,最初的喜欢,从来不是那么轻易能忘却。   “流棋。”乔连连点了小丫鬟里最机灵的那个,“陪我出去站站吧。”   流棋有一瞬间的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凑到跟前扶住乔连连的胳膊,小声道,“夫人是想在门口散散步吗?”   乔连连赞许的点了点头。   主仆两个便溜达出了连心院,又溜达到了清平郡王府的大门口。   年轻的门房正站在门口发呆。   刚才长公主发了脾气,他跑出来便同来人讲,长公主不得空,不愿见。   来人沉默了片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门房以为来人要走,便合上了大门。   可就在刚才,盏茶时间过去了,他意外地发现,那人竟然还没走。   他在清平郡王府门口站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   门房心底犹豫了,纠结了,到底要不要再去禀报一次。   长公主上次摔了一个茶盏,这次会不会把整套都摔了,顺便再把他的脑瓜子也摔了?   小门房打了个寒蝉,心底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去禀报。   他转过身,正准备好好地眯一会,熬走外头的人。   却看到乔连连似笑非笑的站在他身后,语气温和从容,“还没走吧,开门。” 第438章 陈深的眼泪   紧闭着的郡王府大门再次被打开。   陈深站在台阶上,心莫名其妙的揪了起来。   他内心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在深情地感慨,“她还记得你,她没有忘记你,她不舍的让你立在门外,她心底还是有你的。”   一个则在冷漠的嘲笑,“你在痴心妄想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在做梦,发生了那种事情,她怎么可能还会原谅你,难道你不了解她的性格吗?”   陈深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他的情感偏向第一个小人,但他的理智已经站在了第二个小人的身边。   没人能说清楚他现在的心情。   期待,紧张,局促,害怕,愧疚,懊悔。   五味杂陈,不外如是。   然而当陈深抬起头,看到的不是年轻活泼的少女,而是一个肚子微挺的少妇时,他愣住了。   这个人,他有印象,也听过鹊儿叫她娘,听说她后来做了清平郡王妃,身份高不可攀。   出于礼数,也出于心底那点不可告人的妄想,陈深十分利落的行了个大礼,“见过郡王妃,小子陈深,给郡王妃见礼。”   乔连连淡漠地望着他,身形微动,避开了他的礼。   “新任吏部侍郎,本郡王妃可不敢受你这么大的礼。”她语气比表情更淡漠,“听说吏部侍郎在清平郡王府门口迟迟不走,可是有什么事要找郡王爷?他进宫去了,不在府中,可能吏部侍郎要扑个空了。”   陈深嘴唇轻抿,俊秀的表情微凝,“我……我不是来找郡王爷的。”   “哦?”乔连连明知故问,“那吏部侍郎大人是来找谁的?”   有些时候,厚着脸皮站过来容易,但真要说出来那个人的名字,该何其困难。   饶是城府深如陈深,也是嘴唇抖索了半晌,才勉强从胸腔中震出那个许久都没提及过的名字,“我来……我来找小鹊。”   鹊儿,小鹊,鹊丫头,虞非鹊,蕙长公主。   她的名称很多,但在陈深的心理,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小鹊。   当初那个温柔腼腆,仗义执言,闺秀的外表下装着赤城内心的姑娘,她自称小鹊,眼睛会发光,笑容清甜,有时候会傻傻笨笨的,关键时候又精明利落。   她是那样矛盾的人,却那样的吸引着他。   让他即使在陌生的地方吃苦受罪,也难以放下。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光明正大的站在眼光下,即使内心不堪,但也想努力的去面对她。   陈深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鼓起半辈子的勇气,郑重道,“郡王妃,陈深来找小鹊,一年前不小心弄丢了她,现在想重新把她找回来。”   如此文绉绉的说法,要不是乔连连亲眼看见虞非鹊再经历变故后变成了什么样,还真差点让这小子给整感动了。   “可惜啊。”清平郡王妃叹了口气,“可惜啊。”   陈深心底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追问,“郡王妃说什么可惜。”   “我是说当初可惜了。”乔连连淡漠道,“一念之差,两个本来可以有交集的人,现在却要成为陌路,就因为当初一个念头,实在是令人惋惜。”   她嘴里说的是惋惜,表情却没有任何动容,眼底更全是冷意,显然是在提醒陈深,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做错的事情,就是做错的事情。   陈深想到自己当初的绝情,想到虞非鹊声嘶力竭的表情,想到她的眼泪,心顿时碎裂成了渣。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的错,是我……”他结结巴巴道,“郡王妃,都是我的错,现在陈深知错了,陈深后悔了,陈深想要一个补偿的机会,可以吗?让我补偿小鹊,用一辈子去补偿。”   乔连连能看出来陈深是真的后悔了。   他也是真心想补偿虞非鹊。   可心脏是肉做的,你在上头挖一个窟窿,再拿什么都补不起来了。   裂冰无润,破镜难圆。   人的记忆不会有自动愈合的功能。   “错了就是错了,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吏部侍郎大人要是真对鹊儿有几分真心,就离她远远地,不要让她因为看到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过去。”乔连连冷冷地告诫,“她已经为你难过了一次,你不想让她再为你难过第二次吧。”   陈深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清平郡王妃并不支持他再接近小鹊,还警告了他。   “而且,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乔连连又道,“要是京城还是从前的局势,鹊儿只是那个普普通通不受宠的公主,你的补偿也许还有点用处。可现在,她的亲哥哥是新皇,她是有封号有封地有帝宠的大长公主,你的那点补偿对她没有任何用处。”   “如果你再试图靠近鹊儿,本郡王妃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居心不良,想要仗大长公主的势为己所用了!”   乔连连冷冰冰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才开启了没多久的清平郡王府大门再次被关闭。   一天之内吃了两次闭门羹的男人呆立原地,好大会子才失魂落魄的蹲下身,双手捂住脸颊,一动不动。   有慢吞吞走过的路人疑惑地看了他两眼,仿佛听到了男子的啜泣声,可再听两耳朵,又什么都没了。   乔连连也在门后听了片刻才离去的。   流棋耳朵比她好使,待走到连心院门口位置,小丫鬟低声咕哝,“吏部侍郎大人哭了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陈深能哭出来,说明是真的走了心。   可那又怎么样。   这个世界上,动了心的人何其多,得不到真爱的人又何其多,他陈深不过是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买了个单罢了。   乔连连不以为意,走进院子里,看到小歌儿正在吃热气腾腾的地三鲜。   油炸过的茄块和土豆,浸润在搅拌好的三鲜汁里,用大火煮沸煮粘,让每一块菜都裹上半透微黏的酱汁,并上新鲜青椒的香气,每一口都汁味十足。   看虞非歌吃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份地三鲜做的相当成功。   乔连连微微一笑,余光一扫,没有看到虞非鹊,不禁眉头微挑,问了一句,“鹊儿呢?”   李春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乔连连表情一收,看了一眼流棋,扭头就往外走。 第439章 鹊儿的吻   乔连连已经六个月的孕肚了,不说像顶了一整个西瓜,但也有个半个那么大。   她这么急促匆忙地一走,连心院里的人全都不镇定了,一个个表情都扭曲了,着急忙慌的跟在乔连连的身后。   有劝她不要走那么快的,有想扶她胳膊但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   但没有哪一个能阻拦住乔连连的脚步。   她双腿生风,像踩了风火轮似的往大门口冲。   李春花只能急急忙忙地叫唤,“连连,你不要急,你不要着急,你慢点走,安全第一,孩子第一啊。”   乔连连耳充闻不问。   肚子里的是孩子,门口的那个也是孩子。   她得看着这个傻丫头,不能让她做傻事。   就这样一路风风火火走到了大门口,不知为何,乔连连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本来,她跟李春花比起来,是她身子较虚弱,李春花更强健。   可这一波,她跑的脚下生风,到门口也浑然不觉累。   倒是李春花气喘吁吁,要不是琴知和雅知一边一个架着,估计要瘫软在地了。   “连连,你怎么不走了?”等到了门口,看到乔连连站着不动,李春花眼白差点翻天上去,“刚才撵你撵不上,现在你又不动了,你真是要气死我,哎哟我的肚子。”   她这么一哼唧,轮到乔连连担忧她了,“春花,你可要紧?”   李春花摆了摆手,“我可是干过农活的人,不至于这么差,倒是你,都六个月,走这么快没事吧。”   乔连连摇了摇头,确认李春花真的没事了,便不再追问,转而盯着门口的位置,凝神静气,侧耳倾听。   没有意料之内的交谈,质问。   也没有想象之中的嚎哭,哽咽,责备。   反而有莫名其妙的,肉体撞击,衣服撕裂的声音。   乔连连满脸纳闷,她家鹊儿性子是比京城闺秀不拘小节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这么奔放,大门口就跟人亲密接触吧。   李春花也疑惑不解,明明离开连心院的时候,虞非鹊是气势汹汹的状态啊,怎么这会没有责骂声呢。   这个时候,年轻的门房突然机灵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了一个缝儿。   隔着这又扁又长的缝儿,乔连连跟李春花歪着头,看到了她们乖巧又机灵的小鹊儿,这会骑坐在一个“东西”的身上,左勾拳,右手掏,拳拳到肉,声声入耳。   乔连连和李春花的表情一瞬间龇了起来。   而且不约而同的往后缩了缩脖颈。   好家伙,她们以为小鹊儿会跟陈深越矩,结果还真是“越矩”了。   哪家长公主这么泼辣,居然把一个男人按在地上打。   乔连连真是没眼看了,但又莫名觉得欣慰。   她家小鹊儿真的没让她失望。   却说半盏茶时间之前。   陈深蹲在清平郡王府大门口,心中悲伤难耐,情不自禁的哽咽了起来。   自小到大,陈深的眼泪都很少,少到陈母以为自己儿子没有眼泪这个东西。   可现在,他的眼泪像溪水一样流淌,顺着指缝低落到地面。   那是这一年,所有情绪的积累,在眼泪中释放。   陈深以为,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叫小鹊的姑娘了,见不到她放光的双眼,见不到她清甜的笑容。   他啜泣着,抽噎着,把所有悲伤的情绪都宣泄了出来。   然后他站起身,失魂落魄的准备离开。   大门就在这个时候猝不及防的被拉开。   那个在记忆中百转千回的女孩,就这么俏生生的立在了他的面前。   “陈深。”她张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甜美清脆,却又多了一丝成熟的低沉。   陈深异常激动,几乎连话都说不完成,“小……小鹊,是你,你怎么……怎么。”   他想问,清平郡王妃不是不许两人相见么,怎么虞非鹊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是他的眼泪揪动了她的心,还是他的赤城感动了上苍,月老将他们断掉的红线重新连接在了一起,让他们可以再续一世情缘。   “小鹊,很感谢你能出来见我,这次我一定……”陈深深情款款的看向虞非鹊,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个忽袭而至的拳头打断。   “嘭”的一声。   身子单薄瘦弱的少年被一拳打倒在地。   虞非鹊双拳持于身上,双脚一前一后,乃小顾楼教给她的实用搏击招式。   以前只是为了跟小胖子多说话才学的,谁能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小鹊。”陈深花容失色,捂着流血的鼻子,低喊,“小鹊,你是在发泄吗?如果打我能让你畅快,那你就动手吧。”   这要搁以前,虞非鹊说不定就心疼了。   可经过了这一年,以及前阵子京城朝堂变动,见过了惊悚的生死,蕙长公主好像长大了几岁。   她用大拇指滑过鼻尖,语带不屑,“以前就想过,你这么单薄的身子打上一拳会怎样,现在确定了,你真是弱的可以,陈深。”   “不过,既然你主动要求让我打了,我也不能拒绝你,这一顿打,是你欠我的。”   说完,小鹊儿就飞身扑上前,一顿殴打。   陈深吃痛,但还是强忍着,一句话都没有呼唤。   他在等,等虞非鹊打到心疼,等虞非鹊发泄完,再抱着他痛哭。   这样,他就能回抱住小鹊,弥补她这一年的伤心,告诉她,他会永远对她好。   然而,虞非鹊的体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半盏茶时间过去了,饶是女孩子手脚不重,陈深也被打的浑身酸疼,几乎无法动弹。   再看虞非鹊,生龙活虎,精神奕奕,一副还能再打半个时辰的模样。   “小鹊……”陈深再忍受不了,低声开口,“小鹊,你可发泄完了?不要再打了,再打我就没机会补偿你了。”   “呸,谁稀罕你的补偿。”虞非鹊停下手脚。   陈深以为她终于心疼起了自己,眼前一亮,嘴角挂起笑容,正要说些心头话。   虞非鹊却在这个时候跳下台阶,往前走了两步,迎到了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约莫二十岁左右,浓眉大眼阔口,生的很是正直,一看见虞非鹊就露出憨憨的笑容。   小鹊喜欢单薄精致的男人,这么魁梧的男子,应当是他的朋友吧,陈深如是想道。   然而下一刻,虞非鹊忽然单手揽住魁梧男子的脖颈,猛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了轻轻地一吻。   两个男人的身子顿时全部一僵。   包括门后看热闹的两个女人,也全都睁大了双眼。   唔……   【作者题外话】:激动吗,颤抖吗,投票吗 第440章 直男柴克己   说来也是奇怪。   柴克己身为柴家家主,又是虞非城身后冲锋陷阵的第一小弟,两个月前从国学院里顺利结业后,就在朝中领了个不大的职务,勤勤恳恳的干着。   虽说他这职务不大,但因为沾了新皇的亲近,柴克己仍旧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没办法,站对了队,就是这么多好处。   柴克己心底沾沾自喜,表面却十分稳重,每日兢兢业业,争取把不大的活做出花儿来。   可今天,晌午十分,柴小伙子怎么做怎么不安,怎么做怎么难受。   他干脆一把撂下了手头的公务,抱起一盏茶咕咚咕咚着牛饮了起来。   柴克己手底下有个小伙子,特别机灵,一直想拍上司马屁而不得,今天可算抓到了机会,便忙不迭的凑过去道,“柴大人要是累了,便去休息一会,没得因为这点小事情累坏了身子。”   要搁往常,柴克己肯定“呸呸呸”着就把他撵走了。   但今天,鬼使神差的点了头,把公务一扔,就往外走。   等走到了府衙外头,老柴同志才想起不对劲。   他要去哪里休息呢?   算了,去找郡王妃吧。   于是乎,魁梧雄壮的柴克己大人,在路上买了一把糖葫芦之后,便兴高采烈的往清平郡王府奔。   买糖葫芦是因为听说这几日郡王妃有点想吃酸的。   买一把是因为,除了郡王妃,还有两个长公主也喜欢。   老柴沾沾自喜,一边为自己的机灵感到高兴,一边哼着歌往清平郡王府跑。   结果临到了跟前,就被人袭击了。   还是蕙长公主的袭击。   那一个含着满天星光的吻落下来,柴克己的憨笑僵在嘴角,握着糖葫芦的手也停在原地,整个人就像定格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我这是在做梦。   我一定是做梦。   我怎么又做梦了。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柴克己同学大闹飞速旋转,念头一个紧跟着一个的闪过。   直到耳边响起虞非鹊清甜的声音。   “陈深,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也别以为我虞非鹊非你不可,也许我最开始的确因为你的容颜惊艳过,但后来是你教会了我,皮相并没有那么重要,长得好看的人可能心很丑,长得没那么好看的人,心也可以很温柔。”   虞非鹊静静道,“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来晚了。”   你来晚了……   这四个字,犹如利刃,直击陈深心底。   他后退一步,清隽的面容苍白如白纸,再配上纤细的骨骼,整个人脆不可言,仿佛一折即断。   不得不说,这是个很惹人心疼的少年。   虞非鹊眼底闪过一丝莫名,但很快消失不见。   曾几何时,她也将这个少年心疼进了骨子里,可他却狠狠的戳在了她的心上。   娘说过,上一次当是懵懂无知,上第二次当就是愚不可及。   “你走吧。”这是虞非鹊对陈深说的最后一句话。   音落,她就转过身,面向柴克己,只留给陈深一个直挺挺的背。   无情,冷漠,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飒爽劲儿。   陈深心痛,难过,悲伤,却又被她无可救药的吸引着。   但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好,我走。”陈深紧咬着牙龈,摇摇晃晃着,一步一步离开了清平郡王府。   如果有人仔细看,会发现他嘴角有隐隐的血迹出现。   情到深处,连五脏内附都会跟着绞痛。   可惜的是,没有人在意他,也没人关心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虞非鹊的身上。   包括柴克己同学。   “那个。”两个人四目一对,虞非鹊才后知后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心虚的摸摸鼻子,小声道,“那个……老柴,我们都是好兄弟,虽然刚才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但你应该不会跟我计较的吧。”   柴克己没讲话,只是把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抽了出来。   虞非鹊面色大变。   完了,这瘪犊子要打她了。   以前两个人也不是没打打闹闹过,柴克己可不是陈深那种弱鸡,他学文也学武,魁梧的个子,利落的身手,不比虞非城,但也绝对不差。   就虞非鹊这三招两式的,肯定打不过他。   怎么办,怎么办。   虞非鹊一边后退,一边转动着黑眼珠,想着是主动求饶,还是快点跑。   便在此时,柴克己的手猛然抽出。   一把红艳艳的糖葫芦杵在了她的跟前。   憨憨的大个子咧嘴一笑,顶着脸颊上的两坨高原红,露出洁白的大牙,“给你。”   虞非鹊便是猛然一怔,悄咪咪抬起的脚又落回了原地。   清平郡王府的大门前,一男一女寂静对望着,莫名而诡异的氛围在他们中间旋转流动。   良久,虞非鹊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她双颊飞红,轻轻接过一把糖葫芦,轻声问道,“你这是买给我的吗?”   柴克己挠了挠头,“也不全是,还有给郡王妃的呢,她不是挺想吃酸的么。”   虞非鹊表情微凝。   在门后看热闹的乔连连直拍大腿。   “这样啊。”虞非鹊缓了回来,轻声道,“那我替娘谢谢你了。”   柴克己咧嘴一笑,“小事情,举手之劳,不必牵挂。”   虞非鹊点了点头,用手捋了一下因为打人而凌乱的碎发,“那……进府吧。”   柴克己这会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但他也无从分辨到底做错了什么,只能憨憨的跟在虞非鹊门口进了清平郡王府的大门。   结果刚一踏进去,就看到清平郡王妃带着一众丫鬟姑姑站在门口,神情莫测,似想笑又笑不出来,结果硬生生憋的表情诡异狰狞。   “娘。”虞非鹊一惊,心虚的就要把糖葫芦往身后藏。   等藏到一半,她又后知后觉想到,这本来就是柴克己带给娘的,为什么要藏呢。   于是她大大方方把糖葫芦递到了乔连连跟前,“娘,克己带给你的。”   乔连连没有接,只是若有所思的道,“克己又给你带东西了啊。”   虞非鹊一怔,忽的想起,不仅糖葫芦,每次柴克己都会送给她东西。   夜明珠,金银簪,甚至家传宝他都大方的任她拿走。   从没有过一丝不舍或者吝啬。   相较于陈深,柴克己真的太好了。   咦,等等,为什么她要拿柴克己跟陈深比?   小鹊儿陷入了浓厚的沉思中,眼底不时泛起的波澜证明她也由此想了很多。   偏在此时,柴克己又憨憨地探出了头,“郡王妃,不止给鹊儿带了,我还给小歌儿也带了点,你们分着吃。” 第441章 欢声与笑语   乔连连要不是绣花鞋底加深加厚了,这会估计已经摔在地上了。   见过直的,没见过这么憨直的。   她忍不住出声提点这个傻小子,“你主要是想给谁带啊?给我?还是给小歌儿?”   这个问题可问住了柴克己。   他挠了挠头,吞吞吐吐道,“其实主要是想,想给鹊儿带点,后来想到了郡王妃和小歌儿,索性多带一点。”   “哦?”乔连连笑了,“那你为什么不给别人带,想着要给小鹊儿带呢?”   柴克己立在当场,原本就红润的脸颊愈发涨红,傻傻的大个子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傻呆瓜终于开了窍。   乔连连没有多说,只是带着李春花等离开了大门口。   有些时候,有些话说太多反而不好。   就得提个醒,剩下的让这些小年轻去发现,去领悟,去明白。   至于那一大把糖葫芦,乔连连也顺走了。   让小鹊儿一直举着多累啊,她心疼大闺女。   至于郡王妃想不想吃酸的,都不重要……   那天之后,虞非鹊跟柴克己怎么说的,乔连连不知道。   她只是看到虞非鹊脸上的笑容多了,神态也愈多女儿家的娇羞,有时候坐在院子里还会发呆,似乎在等待什么。   待得数个时辰过后,便会有个柴家的人滴溜溜跑过来,手里不是拎着食盒,就是拽着油纸包,然后送到虞非鹊跟前。   乔连连头一次沾了孩子的光,每天零嘴无数,给清平郡王省了不知多少铜板。   相对应的,虞非鹊也愈发勤快了起来。   从前,乔连连每次教李春花,她都只是百无聊赖的烧着柴火,后来连心院添置了一批小丫鬟,她便连柴火也不少了,翘着脚等吃的。   现在倒好,每天往小厨房里钻,有事没事就拉着李春花切磋厨艺,还做出来让小歌儿点评。   鉴于堂堂长公主屈尊降贵做美味,小歌儿每次都给了很高的评价。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实在难以下咽,虞非歌也还是硬着头皮给了友情及格分。   虽然可能之后的第二天,她就会对姐姐虞非鹊避之不及,但这仍然影响不了虞非鹊做菜的热情。   于是,连心院里经常会出现一个奇怪的场景。   就是蕙长公主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菜在后面追,虞非歌迈着小短腿在前面跑。   “小歌儿,来尝尝,就一口,就一口。”虞非鹊耐着性子哄。   虞非鹊捂着耳朵往乔连连身后钻,“歌儿吃饱了,姐姐不要再喂了,歌儿吃不下了。”   虞非鹊便假装生气的立足,“哼,原来歌儿长大了,现在不用抱了,也不跟姐姐亲了,连姐姐亲手制作的食物都不吃,唉,人心薄凉啊。”   虞非歌到底年纪小,听到这话停下脚步,有些为难的看着虞非鹊,“那歌儿支持一口,就一口。”   一口的话,就算难吃也能勉强咽下。   要是吃多了,小歌儿的表情就绷不住啦。   “可以可以。”追了大半天,虞非鹊也累了,“一口就一口,来张嘴。”   虞非歌听话的张大嘴巴,“啊……”   虞非鹊便趁机塞了一大筷子的菜进去,把小歌儿的嘴巴堵的鼓鼓囊囊的,舌头几乎要翻搅不动。   “呜……”小姑娘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就苦了下来,她捂着脸,一边咀嚼一边扑进乔连连怀里,“淮杰杰,锁画不蒜画,片纸。”   可怜乔连连六个月的孕肚了,要接住肉墩墩的小闺女,还要强忍着笑意安慰她。   最后一纸勒令,不许虞非鹊再强行给妹妹喂菜,这才算解救了水火之中的小歌儿。   连心院内,永远一片欢声笑语。   连心院外,两个男人的身影却稍显单薄落寞。   季云舒望着妻女的身影,目露柔情,低声道,“能日日看着她们这样笑,真好。”   一身便服的虞非城则满眼落寞,“以前还能每日跟娘吃个饭,现在忙起来连出宫的时间都没有,有时候想想,竟不知道拿了这个位置是对是错。”   这话说的,季云舒叹了口气,无奈道,“皇上,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更何况,她们这盛世安好,不就是因为有你吗?”   没有虞非城的争夺,真让虞非昇坐上了这个位置,不仅太子苦心全废,清平郡王一脉恐怕要尽数折断。   乔连连,虞非鹊,虞非歌,虞非钟,顾楼,还有那个即将出生的弟弟,都会不复存在。   虞非城深吸一口气,晃荡不安的内心总算是稳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金銮殿上的冷漠和镇定,“爹,这几日可有追踪到赵家余孽的消息?”   虽然他成功的登了基,但赵家不曾覆灭,虞非昇也一直在。   太子这些年只育有三子,虞非钟和虞非城自是一心不提,要说能名正言顺争夺这皇位的,也就只有虞非昇了。   他一日不死,虞非城的位置便一日不能安稳。   季云舒非常明白,态度也逐渐严肃,“没追踪到赵家的消息,倒是边疆前几日动荡不停,大元跟大虞一直都有摩擦,但也仅限于小支流匪,多数歼灭即可。可半个月前,大元突然有了大动作,竟然对边疆百姓进行了骚扰,还差点屠了一个村庄,好在威武将军及时差人过去了,勉强救下了村里的人。”   “只救了人?”虞非城敏锐的问道。   季云舒的面色有些沉重,“房子已经被损毁的不成样子了,财产也哄抢一通,人是因为他们把百姓聚到了一起,绑好准备聚众杀戮,才勉强救了回来。”   大元民风彪悍,百姓都很擅骑射,军队的人则更勇猛。   一直以来,大虞跟大元都是两看相厌,但因为彼此都灭不了对方,又一直以诡异的和平姿态相处着,就算偶尔有点小摩擦,双方帝王也是一笑置之。   像屠村这种事,算是难得一遇的大事了。   不过在虞非城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奇异的信号,昭告显示着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右手中指交叠在食指上,好大会子道,“爹觉得,要不要查看一下,大元是否有赵家和虞非昇的动向?”   季云舒豁的抬头,表情瞬间凝重。 第442章 给小楼的家书   边疆。   人道边疆苦寒,说的不止是这个地方鸟不拉屎,不繁华也没有温柔乡。   最关键的是,真的冷。   大虞地处中原,气候四季宜人,冷是冷,暖是暖,较为分明。   但同样的,一个偌大的国家,怎么可能没有南和北呢。   在四季分明的前提下,往南方一点就相对温暖,最低气候不会太冷。   同样的,往北方一点就相对凉爽,最热的气温也不会太热。   大虞百姓嘴里的边疆,就是整个王朝的最北边,热不会太热,冷起来会冷死个人。   现在,就是一年到头最冷的时候。   边疆所有的百姓都缩着脖子躲在屋子里头,没有要事坚决不出门,就算出门也是飞快的溜出去一圈再溜回来。   要说唯一有精神头的地方,大约就是军营了。   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穿着单薄的夹袄,在凌冽的寒风中挥舞拳头,划动长矛,喊着口号,似要与这寒天一较高下。   这其中,一个身材魁梧高大,肌肉发达的小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站在最前头,年龄看起来不甚大,脸蛋还有些许的稚气,但身高和肌肉已经完全不次于身旁十八九岁的少年。   并且,他似乎身份很超凡,不仅没有混在人堆里锻炼,反而拿着一柄长矛,有模有样的演示着什么。   直到有个小个子急匆匆的跑过来,喊道,“顾小将军,顾小将军。”   小子才停下了动作,穿上棉袄,擦着汗走过去,“小周,什么事儿啊。”   “顾小将军,京城里来了信呢,好像是你的家书。”小个子笑嘻嘻的,“是不是小将军的郡王妃娘亲又给你寄好吃的了。”   说着,他呲溜了一下嘴角即将落下的口水。   军营里吃食少,美味更罕见,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冬天里,军营里的将士们每天除了馍馍干就是馍馍干,偶尔少点羊肉汤泡馍馍,也是羊油多过羊肉,羊膻味多过肉味儿。   好在他们还有个顾小将军,听说他有个娘,是郡王妃,长得漂亮手还巧,经常给顾小将军寄肉干,寄肉酱,菜酱。   说来也奇怪,那么普通的食材,被郡王妃一制作,就立马美味的让人想吞舌头。   刚开始顾小将军都是吃独食的,后来被人发现了,不情不愿的分了一些出来。   再后来,大家都开始主动讨好顾小将军,以此来换取顾小将军分出来的一点美味,虽然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但只要十次里能成功一次,就足够将士们欢呼的了。   比如,军营里经常有家书到,但普通人的家书往往十天半个月才能领取到,可顾小楼的家书,几乎是当天到,便当天有人送过来。   因为大家伙都知道,随着家书一同过来的,肯定有好吃哒。   “小将军,郡王妃怎么说啊。”小周看顾楼没理他,便伸着头左摇右晃,“我拿家书的时候看到后头跟着好几个坛子呢,大周都搬着送去小将军的营帐了,也不知道里头放了些什么东西,捂的还挺严实的。”   搁往常,顾楼肯定笑着嗔过去了。   可这次,他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眼底神色凝重。   小周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紧张道,“小将军,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几个月前,京城震动,威武将军带着一半的大军跋涉回京,可吓坏了这群年纪不大的士兵们,以为就要打仗了。   虽然后头化险为夷,新皇登基,还大赦了天下,可军营的士兵们还是记住了那种难言的恐慌感。   平静的日子实在太难得了,在边疆,仗说打就打,血说流就流。   今日还在项上的人头,明日可能就会跌落在地。   人生苦短无常,小周才十几岁,就已经明白了珍惜当下,谨慎未来。   “没事。”顾楼把家书一收,神色又恢复了戏谑,“小周又想吃好东西了吧,这次看看量,要是多就分你一点,要是少你可不能跟我抢,我娘做的东西,我都没吃够呢。”   “好好好,不跟你抢。”小周心底松了口气,恢复一脸笑意,“我手里还有几封家书,先给他们送过去,小将军在营帐等我啊。”   顾楼微微点头,目送他离去。   直到小周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收起笑容,眼底满是冷凝之色。   信封里的内容其实很不简单。   这是季云舒提笔的一封信,他交代胖儿子,要他利用职务之便,查询大元最近是否跟赵家有联系。   大元跟赵家怎么会联系在一起?   这要是以前,顾楼还只会啃鸡腿的时候,肯定满脸茫然,不知所以。   但现在,在军营里生活了一年多,小顾楼早已脱胎换骨,开始用大脑思考事情。   首先,这件事肯定跟大元前阵子的屠村举动有所关联。   顾楼当时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大元到底抽什么风了,想要跟大虞交恶?又或者纯粹是一部分流氓土匪任性行事?   当时没有头绪,也就是瞎猜测一阵子就放下了。   现在虞非城用了逆向推测手法,直接反过来调查赵家是否出入大元,如果证据显示他们之间有所联系,那大元之前的奇怪动向就可以解释了。   当然,边疆也就愈发危险了。   大元的动向不像是善罢甘休的,赵家又有一个深不见底的赵恒,再加上名正言顺的虞非昇。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谋而合。   也许,边疆很快就要不平静了。   顾小楼放下家书,望了一眼大元的方向,轻叹声气,抬脚往营帐内走去。   家书分两封。   上封是季云舒郑重交代国家大事,还要求顾小楼不要透露,小心巡查,避免打草惊蛇。   下封就是乔连连的絮叨,告诉他自己的孕肚越来越大,小歌儿跟小鹊儿闹了点矛盾,这两天都不怎么说话了。   还有,她最近腌了些辣椒黄瓜,还做了酱牛肉,给他寄了两坛子。   酱牛肉啊,好久没吃到娘做的肉了呢。   顾小楼越走越快,上封家书被撕碎折叠再扔进臭水沟,下封家书郑重踹进怀里,飞快的钻进了营帐里。   然后,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酱牛肉香。   在小将军专属的营帐里,一个身影蹲在顾小楼的坛子跟前,一手抓着一块牛肉,旁若无人的大口咀嚼着。   【作者题外话】:吼吼,有人抢小楼的吃食了,你们猜会怎么样~~~ 第443章 女贼   对顾小楼来说,在这边疆苦寒之地能支撑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娘和娘的美味。   这些年他扣扣搜搜,便是小周这样的关系也只能偶尔从他这里讨去一两块,多了不可能。   结果现在,竟然有人在他之前掀开了酱牛肉的坛口,偷吃了他的酱牛肉!   顾楼怒从心底,转身拔出营帐门口的长矛,便对着那身影刺了过去。   他心中发了狠,宁肯拼着受责备的风险也要刺死这个偷吃小贼,所以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恨不能将小贼一矛钉在墙上。   好在那偷吃贼的反应也是灵敏的,感觉不对便一个侧翻滚,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致命的长矛。   顾楼一击不中,提矛再战。   那偷吃贼却不满地大叫了起来,“等等,至于么,不就是偷吃你两块牛肉么,大不了赔你就是,干嘛这么拼命。”   顾楼一听这话,简直目眦欲裂。   好一个小贼,嘴里叼着他娘做的肉,手里捏着一大块牛后腿,却还说他至于么,简直是杀人诛心,比要了顾楼的命还要狠。   “狗贼。”顾楼内心悲愤欲裂,“还我娘做的肉来,给我吐出来。”   他提矛冲了上去,左一招右一式,招招拼命,式式狠辣。   刚开始偷吃小贼还能跟他晃悠两下,后头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把手里的肉扔回了坛子里,然后举起双手,无奈道,“大哥大哥,我真的错了,我知错了,这肉还给你,我不吃了还不行么,放过我吧,咱不至于为了两块肉拼命。”   顾楼这才停下了手中的长矛,恨恨道,“哪里来的小贼,报上名来,我要去找你们将军去说理!”   偷吃小贼砸吧了一下酱牛肉的香味,又摸了一把嘴角的酱汁,才慢悠悠道,“我不是你们军营里的人,也没有人管我……”   话未说完,看着顾楼又要动手,他嗦了一下手指,一个后跳退出了营帐,“你要是跟出来,这牛肉说不得又会少几块。”   逼得顾楼目眦欲裂,额爆青筋,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然而余光瞟到那已经打开的坛子,顾小楼又怕真离开一趟,回来就只剩下一个空坛子了。   左右都难取舍,两相纠结,当然是娘做的卤牛肉占了上风。   顾楼恨恨的扔下手中长矛,转身坐到摊子跟前,惋惜的抱着不大的一个坛子,心痛的差点哭出声。   啊,他的酱牛肉。   让他再次见到那个小贼,非杀了他不可!   顾小将军在心底发了狠誓,然后他愤愤地捞起大块的牛腱子肉,咬了起来。   旁边一直看热闹,等着简陋的小兵们全都嗦了一下口水,惋惜地离开。   顾小将军护食人尽皆知,要是趁他心情好还能索取点,若他一副宝贝珍视的状态,是无论如何都索取不了东西的。   与其在旁边闻着味狂流口水,倒不如走远一点省得闹心。   约莫半个时辰后,顾小楼啃完了两块牛腱子,吃掉了半碗腌黄瓜,心底总算是舒坦了许多。   一旁虎视眈眈了好久的小三子斜刺里窜进来,绕着坛子转啊转啊,明明眼里都是渴望,嘴上却道,“楼哥,我知道刚才那个偷吃你东西的人是谁。”   顾小楼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说,是谁。”   小三子吧嗒了一下嘴,嘟嘟囔囔,“就是那个……那个……”   顾楼也不傻,立马捏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牛肉塞给了小三子。   小三子眼底欣喜若狂,面上却害羞道,“又让楼哥破费了……话说到那个偷吃你东西的人,上次我在威武大将军的营帐跟前见过他,年纪不大但身手不错,听说跟威武大将军还有点亲戚关系,建议楼哥你不要去找他麻烦了,吃就吃了,下次藏好就是。”   顾楼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军营那么多人,他唯独跟小三子关系好,除了两个人是一起拼过命的交情,也是因为小三子这个人懂事聪明,见好就收。   “好了,你去吃吧。”顾楼拍了拍小三子的肩,“我知道了,放心吧,不会闹出大事情的。”   小三子咬着大块牛肉,点了点头,飞也似的窜回了自己的营帐。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士兵羡慕的望着他。   小三子呲溜一声酱汁,为自己的机灵,以及和顾楼的交情感到自豪。   却说小将军营帐内。   顾楼阴沉着脸,把牛肉打包好,严严实实地藏到床底下,然后捡起门口的长矛,直奔威武将军营帐门前。   找了一圈,没看到人。   威武将军此刻正在外头带兵练阵,营帐大门关的严丝合缝,连苍蝇都钻不进去。   顾楼泄了气,正准备离开,里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嬉笑。   !!!   顾楼双眼一亮,几乎立时便想杀进去。   然而略一思考后,这个四肢比头脑发达的小伙子愣在了当场。   想当年,他也是见过威武将军夫人的人,那么一个温柔善良的夫人,配威武高壮的大将军刚刚好,是一对所有士兵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怎么……   他内心情绪复杂难言,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嬉笑声近在耳前。   顾楼几乎是立时便躲在了一旁。   片刻后,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女从营帐里走了出来,她穿着一整身的士兵套装,要不是头发垂落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女的。   这便是威武将军寻的那个外室?   顾楼歪着头打量,只觉得长相还算可以,英姿飒爽中透着娇美,但论气度比威武将军夫人可差远了,而且这年纪也太小了,恐可以做威武将军的女儿了。   正想着,那少女忽然扭过头,冲着顾楼的方向大喝,“何人在旁鬼鬼祟祟?”   顾楼一怔,原本应该是被抓包后的惊惶,在听到这声音后,统统化为了怒意。   呔,好一个偷肉小贼,竟然是个女的。   能偷吃他的肉,说不定来威武将军营帐里也是偷东西。   顾楼头脑充血,再按耐不住,提着长矛便冲了出去。   这次他学聪明了,不吼了,也不叫了,直接挥手刺了过去。   眼看着长矛便要刺中那女贼的后背,刚刚歇息归来的威武大将军抬头瞧见,惊的差点摔在地上,骤然大喝道,“住手,顾楼,住手!” 第444章 又一个直男   威武大将军营帐里。   顾楼和女贼一左一右的站着,双方面色都不甚友好,甚至还冒着气恨,一副要把对方钉死在墙上的味道。   威武将军颇为头疼的摸了一把耳朵,低沉道,“说起来,你们两个人打起来,就是为了一坛子肉?”   顾楼一听这话急眼了,“那不是普通的肉,是我娘亲手做的肉,我娘怀胎五六个月了,还要给我做肉,结果被她偷吃了小半坛子,这怎么能行。”   女贼就在旁边翻白眼,“区区两块牛肉,要不是因为味道太香了,我嘴馋吃了两口,平时给我,我还不要呢。”   顾楼一听这话,差点扑上去跟她拼命。   吃了他的东西,还要嫌他的东西,天下有这理么。   威武将军眼看着场面又要失控,急忙大声咳嗽了两下,才算是勉强镇住了场面。   他看了看顾楼,没说话,而是对着女贼道,“墨茹,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不对,偷吃看着只是小事,本质上仍然是偷,不管是一根针还是一根线,偷就是偷,不容置否。”   女贼听到这话有些不服气,然而瞟了一眼威武大将军紧皱的眉头,又把不服气的话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声猛哼,顺带一个超大弧度的扭头。   威武将军头痛的抚了抚脑袋,又看向顾楼,“小楼啊,这几年你也是我看着成长的,是个本质不错的孩子,你的肉被偷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毕竟只是几块肉,让墨茹为此付出生命也太不值当了些,不如我从中做个调停,让她赔偿你些许银钱,你看可行?”   刚才顾楼那一矛也太狠了,如果不是威武将军舍命扑过来,大概率陈墨茹已经命丧当场。   想到这个,陈墨茹也是双眼含恨,恨不得用眼珠子在顾楼身上挖下两块肉,“见过小气的男人,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两块肉要跟别人拼命,说出去也别怕别人笑话。”   顾小楼没说话。   他在内心计算威武将军话里的赔偿方式是否划算。   虽然娘没教过他算账,但顾家人骨子里都是精于算计的,最憨厚的顾小楼也不例外。   他在心底盘算了一番:娘做的肉的确很珍贵,但价值其实是不太高的,被吃了两块也没关系,以后还会有。如果能跟这女贼索上个百两银子给娘买副簪子岂不美哉,算算再过三个月娘就要生了,他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银钱,合起来给娘买个好物件也是极好的。   思及此,顾楼也不理会陈墨茹的那两句挖苦,转而认真道,“将军,顾楼愿意接受将军所说的补偿,至少一百两。”   他竖起了一根食指。   威武大将军的嘴抿了一下,乖乖,这几块肉还挺金贵啊。   然而话已出口,难得顾楼这倔性子能服软,威武将军也不想再耽搁,急忙点头,“好,好。”   陈墨茹还在旁边嘀咕,“就那几块破肉哪里值得了一百两。”   威武大将军一个眼神横过去,她又立马熄了火。   顾楼才不管这些,他从威武将军手里接过一百两银子,美滋滋的咧着嘴离开,没再看墨茹一眼。   “钱钱钱,就知道钱。”陈墨茹气坏了,跺着脚冲威武将军撒娇,“叔父,就算他那一坛子的牛肉加起来,也值不了一百两啊,您这是被他敲诈了。”   “还说。”威武大将军头痛抚额,“我怎么就答应你父亲让你来军营锻炼的,一个女娃家不贤良淑德也就算了,成天舞枪弄棒,还偷吃别人东西,你看看你,哪里有一点女娃的特征。”   陈墨茹抿了抿嘴,嚣张的气焰总算是下落了许多,“叔父,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那牛肉真的很好吃,如果可以,我还想再吃一点……”   她砸吧了下嘴,颇有些回味。   威武大将军泄了气,无奈的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以后别再招惹顾楼了,这小子脾气性格倔起来你招架不住,听到没。”   陈墨茹“嗯”了一声,表情乖巧,一双眼珠子却转个不停。   一百两换几块牛肉,实在是太亏了。   至少要换一整坛子才行。   威武将军又训斥了侄女两句,待她离开营帐后,还吩咐了两个小兵将她看紧点。   当天,一夜平安。   就在威武将军要彻底放下心的时候,顾楼跟陈墨茹又打了起来,这次顾楼拿捏住了分寸,照照狠戾却不致命,直把陈墨茹打的毫无招架之力,才哼着长矛,扔下了一个油纸包,雄赳赳的离去。   陈墨茹吃了大亏,按说该不依不饶,恨的满眼发狂。   可她捡起来那油纸包,正要扔回去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酱香味。   打开,就看见了她想了一夜的酱牛肉,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油纸里。   陈墨茹双眼一亮,先是过瘾地啃了几口,囫囵下咽的时候,忽然想起昨天她打听而来的消息——顾小将军是个很抠门的人,尤其是吃食,甚少分给别人。   可现在,他分给了她……   陈墨茹心底一顿,说不上什么感觉涌了出来,连原本极嫌弃的五大三粗,此刻都变成了威武雄壮。   抠搜,也许是因为爱惜。   不管怎么说,这个顾小将军,功夫是极好。   人……应该也不错吧。   十三四岁的少女抱着一块牛腱子肉,陷入了浓郁的情绪,没多大会,两颊泛起红润。   另一处,顾楼扛着长矛往外走。   小三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旁,叽叽喳喳着发问,“楼哥,你怎么把牛肉分给那个陈家的女霸王了,昨天你俩不还打的不可分交么?难道才一夜,楼哥就被俘获了?我的天,我们的顾小将军有喜欢的人了,哎,不知道啥时候娶回家。”   顾楼嘴角抽搐,无奈瞥了一眼戏精小三子,冷淡道,“你想多了。”   那种刁蛮跋扈的女霸王有什么可喜欢的,顾楼这些年被姐姐虞非鹊欺负怕了,对这类女娃一直都不感冒。   他喜欢温柔懂事的,但又不能太乖巧,要有点骨子脾气性格和坚持。   至于为啥给这女霸王送肉?   哼,因为那一百两就值这么多肉,顾小将军不占别人的便宜,虽然这钱是威武将军出的,但毕竟算在了陈墨茹头上。   一分钱一分账。   一百两银子的肉割给了她,以后可别再偷吃他的肉了,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直到打死! 第445章 赵家的报复   对阳光底下的人来说,只要温暖,是要有光,就是一种温暖和幸福。   但对需要躲藏阳光的人来说,每一处都是森冷,是冰凉,是无法呼吸。   一处完整封闭,只留半扇门开关的房间里,赵恒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一言不发。   他已经保持这样的姿态三天了。   这三天,他只喝了两盏茶,吃了一顿饭,才勉强坚持着没有昏过去。   对他来说,似乎只要保持清醒就够了。   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不知不觉,又是半天过去了。   那仅能动弹的半扇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片刻后,门被打开,一个曼妙窈窕的女子身影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道小菜,一碗汤,和一碗米饭。   “弟弟,吃东西了。”女子轻声呼唤,“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再不吃点东西会受不了的。”   赵恒还是没有讲话,只有眼珠子微微动弹了些许。   女子叹息一声,把托盘放在了桌上,坐在床畔,喟然道,“姐姐知道你好强,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可太子的忽然反目谁也无法预料,不管怎么说,我还活着,你还活着,昇儿还活着,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不是吗?”   赵恒依旧没有动弹。   这样的话这些日子已经听太多了,他不是不接受自己不如季云舒,虞非昇输了给虞非城这件事。   有太子这样深的棋子,虞非城想不赢都难。   偏帮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但没有关系。   赵恒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是败给了太子,不是败给了清平郡王,更不是败给了虞非城。   所以他的心底仍然有一口气,认为只要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己方人还活着,就总有重回九五至尊的那天。   这几个月,赵恒一直很活跃,反复纠结势力,联系以前的老朋友,寻找新皇的破绽。   可寻来寻去,什么都没寻到。   他不得不接受,短时间内,他可能无法扳倒虞非城这件事。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   短时间扳不倒,他可以用十年,二十年来扳倒新皇,推昇儿上位。   可就在这个时候,太子妃跟大元的人接洽上了。   对方说,只要他们答应用五座城池来换,大元的人就会帮虞非昇夺取皇位。   乍一看着挺好,但仔细想想,无异于与虎谋皮。   大元的人怎会如此好心,万一他们突然变卦了怎么办,万一他们是与虞非城有约定在先,反过来算计赵家人怎么办?   赵恒心底担忧,说什么也不愿意。   可太子妃心急,便跟大元谈起了条件。   于是,赵恒病了。   躺在床上,三天都没怎么进过食了。   太子妃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弟弟,便端着食物过来,同他委婉规劝,“现在新皇形式一片大好,那个什么不问出身不问过去的制度让他直接选拔了一大批的人才,不过因为时间有限,还没能提拔成为心腹,我们就得趁着现在把新皇的脚步打乱,否则真让他们稳定了,心腹都提拔好了,还怎么再破这局面?”   终于说到了关键上。   赵恒侧过头,嘶哑着声音道,“不管昇儿跟虞非城怎么争,都是大虞自己国家的事,一旦让大元插手,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那又如何。”太子妃登时急眼了,“我说的你没有听懂吗?大元不插手,昇儿一辈子都没有希望了,他斗不过虞非城了,现在斗不过,以后新皇位置稳固,就更斗不过了,你不要总是在意国不国的。是,现在大虞好好地,但不是在昇儿的手上,是在他虞非城的手上,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斗不过,不意味以后斗不过。”赵恒气的连连咳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太子妃屡劝赵恒不下,也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道,“弟弟,我知道你自负,也知道你有野心,可时不待我,等新皇坐稳了位置,我的昇儿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有你的执着,你的骄傲,我也都知道。可骄傲不能当饭吃,跟大元的合作势在必行,你要是真有心为昇儿付出,想做一个好舅舅,就起来吃饭,为昇儿出谋划策,免得他被大元的人欺了去。”   “你要是不把昇儿当自己的孩子,不想为你被太子烧死的接孩儿,还有我们的父亲母亲报仇,你就继续躺着,抱着你那该死的骄傲,永远的躺下去!”   一番话说完,太子妃转身离去。   留赵恒躺在床上,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大虞自己国家内部的事情,他的确不想扯上别的国家。   可赵恒也清楚自己姐姐的性子,她如果打定主意借大元的势报复回去,就一定会做。   思及此,他再不能躺着,费劲全力的从床上坐起来,先是喝了一盏茶,又吃了半碗饭菜。   等他从黑漆漆的房间里出来,想要寻太子妃时,赵家随身伺候的人说道,“大小姐在同大元的人喝茶。”   太子已毙,新皇登基,太子妃这个称呼就没有大小姐称起来顺耳了。   赵恒点点头,裹好沉重的棉袄,阴沉着脸直奔正厅。   这是一所很小的宅院。   是他们离开京城,来到边疆后用盘缠租住的。   从正厅到他刚才所躺的小屋也不过就几十步的距离,隔音也不太好。   赵恒一走过去,就听到大元的人在用奇怪的大虞话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也是策划了很久,如果太子妃能帮忙就太好了,毕竟我们大元人的特征太明显,一旦混入京城,就会被发现。”   大元与大虞关系不睦很久了,两个国家除了边疆区域的人有来往贸易,其他地方甚少有对方国家的人出现。   太子妃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件事情我可以帮忙,但大元也不能对我们母子的困境视而不见,你看……”   大元人顿时笑了,“太子妃放心,一定会帮你的,不过你们也要小心,不要被抓到了,那个东西我让人送到了贵府邸,你放心,我用了厚厚的油纸包着,不会传染到你们。”   太子妃眉头一蹙,显然有些不放心,但在大元人面前,还是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赵恒在外头听得有些迷茫,不过“传染”两个关键词,还是被他死死的抓住了。   片刻后,他想起大元之前好像某个地方发生过瘟疫……   【作者题外话】:哈哈最近新增好多小可爱啊,我要去前面修改留言了,让大家不要前期投票,看完再投,嘻嘻嘻。 第446章 阳奉阴违   虽然大虞王朝的医疗技术一直不怎么发达,但大部分的病症还是可以治疗治愈的。   有些疑难杂症,就算一时治不好,慢慢的也能缓解,能延长性命。   要说最让人束手无策的,只有两种病症。   一种产子鬼门关,一种瘟疫。   妇人产子通常会出现困难,大出血,一般这种情况就没治了,只能剖腹保子,眼睁睁看着产妇离世。   还有便是各种瘟疫,包括但不限于鼠疫,霍乱,天花,等传染性极强且无可治愈的疾病,多数是由真菌感染引起,受时代局限根本没办法制作相对应的疫苗,同时饮食接触也不够卫生,导致瘟疫一旦爆发事情就比较严重,不知道要丧命多少人。   大虞前些年是一直不如大元的,最近几十年兵强马壮了些,才让大元忌惮着不敢肆意妄为。   倘若大虞国内出现了动荡,人口锐减,大元说不得就卷土重来,趁机攻略大虞了。   一定不行,不可以。   赵恒身子虚弱,面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一步步走进去,在大元人离开之前闯进了正厅里。   “我不同意。”他直截了当道,“这种感染性极强的病症,救治起来本就不容易,结果你们还要使之扩大,夺走如此多无辜百姓的性命,难道你们不怕被天谴吗?”   太子妃正低着头饮茶,听闻这话皱着眉抬起头,叱责道,“赵恒,你在胡说些什么。”   “阿姐。”赵恒面色苍白,苦口婆心,“不可以的,你毕竟是大虞的太子妃,也曾受大虞百姓爱戴,怎么能置他们性命于不顾,阿姐你醒醒,这件事情兹事体大,绝不可以。”   “赵恒,你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太子妃面色逐渐奇怪了起来,“你刚才在外头偷听我们讲话了?”   赵恒抿着嘴没有讲话,但眼神很坚决。   太子妃顿时确定赵恒偷听了,她先是一脸不愉,转瞬又变成了苦笑,扭头对着旁边的大元人道,“马吉公子,事情就这么商议好了,到时候我会派人去跟你交接,其他的事情你们自己应该也会观察到,我家里还有些事情,就不留马吉公子了。”   她无可奈何的表情很明显。   马吉非常明白的点了点头,略带轻蔑地看了一眼赵恒,站起来同太子妃告辞,“那就等夫人的好消息了。”   太子妃送了马吉两步,就让丫鬟代送了。   她留在正厅里,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盯着赵恒,好大会子才道,“你真的听错了,站在外头模糊不清能听个什么,要想听明白,应当进来听才是。”   这个家,能拿主意的一般只有三个人。   太子妃,赵恒,和她们的父亲。   现在,赵家家主毙亡,赵恒又病了,太子妃便主动承担起了一应事务。   虽然她是由侧妃扶正的,但到底做了几年太子妃,一言一谈间还是有几分气势的。   可赵恒根本不信她,“阿姐不用骗我,我已经听清楚了,我也知道大元之前发生过瘟疫,但我再次强调,不能拿这种要命的大事当做汲汲营营的手段。”   瘟疫?   太子妃心底突然卸下一个大石头,了然地笑道,“你再说什么有的没的,瘟疫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拿来祸害大虞百姓,我就说你听错了,没想到果然是听错了。”   她这次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   赵恒对自己亲姐姐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他心底一松,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真的?不是瘟疫?”   “不是。”太子妃信誓旦旦,“这种东西,我还怕传染到我呢,怎么可能拿这个祸害大虞百姓,你就放心吧。”   赵恒心底还有些疑点。   如果不是瘟疫,还能是什么传染的东西。   可他太久没进食,身子太虚弱了,这会精神紧绷着刚刚放松,一股眩晕感便笼罩了他。   “阿恒,你太累了,去休息一下吧。”太子妃轻声道,“来人,把大爷送回去休息。”   等两个侍卫把赵恒架着离去了,她才望着亲弟弟的身影露出了一丝诡黠的笑,“我是不会撒谎的,但不是瘟疫,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总之……弟弟你不要怪我,左右不会伤及我们自己人的性命。”   死的都是京城的那些人。   如果虞非城那个小东西死了就更好。   还有清平郡王府的两个贱人,那个死掉的贱人生的孩子们,全都死在其中,最好了。   到时候昇儿一回去就能接替皇位,岂不美哉。   至于大元的那些人,想利用她,简直是做梦。   她赵莹(撞名已更),从都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   ……   京城,清平郡王府内的连心院里。   乔连连正在给孩子们熬莲子粥,冷不丁一阵寒意袭来,让她原地打了好几个哆嗦。   “连连,怎么了?”李春花察觉了她的不对,连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先前乔连连吃了点糖葫芦,又喝了碗热稀饭,然后就窜稀了。   李春花询问了大夫,才知道孕妇不能吃山楂,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就算乔连连一直说,没关系,山楂少吃一点也没问题,窜稀只是因为冷热让肠胃受凉了,李春花也不放心,前后寻了三个大夫给乔连连把脉,口径一致没问题,才算放心。   就在乔连连以为此时总算告一段落,结果季云舒听说了这件事,又送来了两个大夫给夫人把脉,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历经五个大夫把脉的乔连连表示心很累,并让所有人都闭上嘴,千万不要再透露出去了。   她怕虞非城知道了,把太医院的太医都派遣过来给她看病。   现在新皇位置未稳,做一点事情都会带来很大的后果,别的事情不知好坏的做了也就罢了,这种一看就会被戴上“骄奢淫逸”帽子的行为,乔连连坚决避免。   这其中,虞非鹊的嘴被重点看管,前封后封,就怕她大嘴巴,把事情透露出去。   结果小鹊儿本人还气得不轻,跺着脚冲乔连连撒娇,“我什么时候大嘴巴过,我什么时候乱说话过。”   直撒的乔连连高举起双手,“大闺女说的都对,都对。”   这才换来了长公主满足而得意地笑容,“娘,莲子粥熬好了么,我给钟儿和克己他们送点过去。” 第447章 莲子粥(有做法)   前些时日,虞非钟从小国学考入了国学院。   为了奖励弟弟,也为了合理利用资源,虞非城把他派去每天早晚巡逻维持京城治安,这样既不影响他的上学,还能不浪费郡王的身份。   至于柴克己,是自告奋勇从闲散部门调过去的。   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办公,虽然清闲但没法动弹,对柴克己这种活泼好动的人简直是一种为难。   巡逻京城治安多好,既是要职,又能来回走动。   最重要的是,时不时还能从清平郡王府门口路过一下,满足老柴同志内心的小雀跃。   刚开始虞非鹊还有些含羞带怯的在郡王府里等待。   后来时间一长,摸清楚了柴克己跟虞非钟巡逻的规律,她心思便大胆了许多,有时候主动出去找他们说说话,有时候干脆送点乔连连做的吃食给他们。   再后来,每次过去就没空着手。   今日乔连连熬的这莲子羹看着不错,虞非鹊便起了分享的心思。   她绝对不是想见那个憨憨的大个子了。   绝对不是!   可乔连连多精明啊,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孩子的小心思。   她嘴角带笑,没有揭穿含春的少女,只慢条斯理的搅着半透明的浓稠羹汤,笑着道,“好啊,天气正冷,多送些让他们暖暖身体,鹊儿会心疼弟弟了呢。”   虞非鹊便认真的点头,仿佛她真的是只是心疼弟弟才跑这一趟。   李春花含笑递来食盒,乔连连接过,高高地舀了一勺又一勺的浓稠羹汤,伴着里头的花生瓜子芝麻山楂和豆类的香气,回荡在众人的鼻尖。   莲子粥,又名莲子羹,本身制作不难,主要是藕粉的提取有点麻烦。   乔连连也是前阵子想吃藕粉了,才发现大虞王朝竟然没有这个东西。   但藕是有的呀,她这个人想吃什么东西决不罢休,就算麻烦也无所畏惧,当即就找刘二哥采买了几百斤的藕。   那会天气已经入冬,不是藕上市的季节,很多商铺里只有零散的藕节,鲜少有巨大新鲜的长藕。   刘二哥在清平郡王府里呆了一阵子,跟外头好些商贩都混的无比熟稔,这看着颇为艰巨的问题,他竟然不到半天就解决了。   很快,几百斤藕被鱼贯运送到连心阁。   刘二哥龇着一张菊花似的笑脸,对乔连连邀功,“咋样,小乔妹子,我说的没错吧,二哥我还是有点用处的吧。”   乔连连笑着点头,“二哥自然是厉害的,我看等老管家退了,你便接手这管家事务吧,正好狗娃的病也不是短时间能好的。”   这话正中刘二哥下怀,他忙不迭的点头,“妥,自然是妥。”   虽然只是做郡王府的一个小管家,但宰相门前七品官,说起来还是他刘老二高攀了。   要没乔连连这层关系,他这辈子顶天了就是个小生意人,不可能接触到京城的商圈脉络,更不可能一出去就被许多人称兄道弟,几多攀附。   “那小乔妹子就先忙着,我去做别的事情了,藕要是不够,我再找人去买。”刘二哥做事麻溜,做人也伶俐,没多大会离开了连心阁。   乔连连便开始指挥小丫鬟淘洗藕节。   有时候,有身份地位就是好办事。   比如以前在顾家村,想做吃食就得亲力亲为,一家七口的伙食往往要把乔连连累到腰酸背疼,还是在虞非鹊帮忙的情况下。   现在就不一样了,院子里两个大丫鬟,六个小丫鬟,几百斤的藕也就用了半天就洗干净了。   在乔连连的指挥下,刘二哥又运送来了大石磨和石捣,清洗干净后,便开始制作藕粉。   洗干净的藕节切去根蒂,再切成适中的块状,扔进石捣里,捣碎成黏糊状态,加清水放进石磨里,磨出浓浆。   这是第一个步骤。   浓浆拿布袋装裹,置于清水中反复搓洗,直至再不出白浆。   这是第二个步骤。   冲洗出的藕浆静止到淀粉水分离,倒掉清水,清理干净藕渣和底层泥沙,大概反复两三次就可以提取出纯藕粉,晒干便可以保存。   至此藕粉提取完毕,不过几个小布袋的量,让连心院大大小小丫鬟们忙活了得有小半个月。   之后便是陈深的突然来袭,让乔连连忘记了这几个布袋的藕粉。   前几天大胖不知道怎地,发情了似的在池塘里大叫,让乔连连呵斥它的时候,想起了这几袋子藕粉。   原本沉淀下去的馋虫再次被勾出,她当即让李春花准备了熟芝麻,熟花生碎,山楂粒,还有好几种煮熟的豆类。   在乔连连的记忆里,这种街头小吃一般出现在学校附近,上下课的学子往往会在寒冷的冬季捧上一杯莲子粥,一边啜饮,一边用不同的速度往班级内行走。   干裂成块的藕粉加上量少清水稀释成不透明的液体,再用沸水猛地冲下去,迅速搅拌几下,液体就逐渐转为浓稠透明,搅拌的阻力也逐渐增大。   这个时候加入熟芝麻,熟花生碎,山楂粒,粳米梨,红豆碎,等爱吃的物什,混上一勺糖,搅在一起,每啜一口都都是润滑的口感,再咀嚼两口又是满嘴的香甜,叫人流连忘返,爱不释手。   乔连连刚一做好,就获得了孩子们的一致好评。   虞非歌甚至要求每天都吃一碗莲子粥。   乔连连点头应了的同时有些忍俊不禁,谁能想到,二十一世纪小孩子爱吃的东西,换了个地方,换了个朝代,依然被小孩子热爱。   虞非鹊是个有心的,自己吃满意了,还不忘给自家人带上两碗。   乔连连自是应允,满满的给她装了两大碗,又让人用保温的食盒装好,提着陪她一起去外城。   “娘,我一会回来。”大闺女不让乔连连出院子,“外头冷,还是在屋里呆着吧。”   乔连连微微颔首,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急促的嘎叫声响起。   是大胖。   这只安安静静每天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大胖鹅,已经连着叫上好几天了。   莫非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乔连连生了奇意,带着院子里的人一起去了府中池塘位置,正好看到大胖在抽了风似的仰天长嚎。   “嘎~~~嘎~~~嘎~~~~”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 第448章 大胖之哀   一只吃的油光水亮的大胖鹅,仰着脖子对天嚎叫。   声音凄厉无比,好似活着被拔了毛。   在它身后,几个已经从黄色绒毛换成了白色羽毛的小白鹅,瑟瑟发抖着挤在了一起。   看到乔连连来了,大胖不仅没有停歇,反而叫声愈发凄厉。   乔连连被它叫的头疼,揉着脑袋道,“大胖,你有什么委屈你就表达,不要用叫来吓唬人,你的嗓子难道不痛吗?”   此语一出,大胖立马就不叫了,只是扑棱了一下翅膀,颇为委屈的样子。   乔连连郁闷不解,同时还有些微惊。   猫狗养久了能通人性她知道,这大鹅……也能通?   偏偏大胖的样子也不像是无故挑事,乔连连就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委屈?”   大胖继续扑棱翅膀,把头垂进池塘里,仿佛是在洗脸。   乔连连这次是真的看不懂了,一脸纳闷。   好在旁边有个小歌儿,她舔了一下手指,小声道,“娘,大胖好像哭了,它是真的委屈。”   一只鹅,能有什么委屈。   吃食天天喂,池塘里的干净水一直没断过,就连老婆都给它买了好几个。   还有啥不满意的。   乔连连摸了摸虞非歌的头,问道,“小歌儿知道大胖为什么哭吗?”   虞非歌歪着头,小声嘀咕道,“大胖……大胖好像是在对旁边的鹅发火,它好像很讨厌旁边的鹅。”   那可都是大胖的媳妇们啊。   乔连连更不解了,明明之前大胖还一副饿狼扑食的样子将小鹅们护在翅下,怎么几个月过去了,小鹅总算长成了大鹅,大胖却厌烦起了这些小鹅。   她上前两步,叫人抓起一只小鹅仔细观察了起来。   刚好刘二哥一溜小跑着从旁边路过,看到这动静探出头问道,“小乔妹子,这是咋了,养了几个月的鹅终于要吃肉啦?”   乔连连哭笑不得,“刘二哥,不是要吃肉,是看看这鹅怎么不对劲,大胖老嫌弃它们了。”   刘二哥一愣,跑过来抓住鹅屁股研究了一番,拍手道,“当然会嫌弃了,同性相斥嘛。”   同……同性?   乔连连瞪大了眼睛,旁边看热闹的虞非鹊也捂住了嘴。   好家伙,当初娘几个精挑细选出来,养了好几个月的小鹅,竟然全都是公的。   可怜大胖精心养护了它们近乎半年,以为保护的是媳妇,结果竟然全都是兄弟。   虽然大胖只是只鹅,但这一刻,乔连连还是忍不住升起了丝丝怜悯。   当然,更多的是想笑。   大胖似乎接收到了这种情绪,它对天长嚎一声,扑棱着翅膀,扭头钻进了池塘里,任由乔连连怎么喊叫都不再出来。   没办法,乔连连只能保证,“下次一定给你买个母鹅,一定是母的,成年的母鹅。”   大胖还是躲在池塘深处一声不吭。   乔连连只好又补了一句,“明天就去买。”   池塘深处这才传来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嘎”,仿佛是和乔连连下了约定。   这鹅,成精了。   乔连连哭笑不得的回过身,拍了一把看热闹的虞非鹊,“还不赶紧送粥去,凉了可怎么办。”   大闺女这才咂摸着嘴离开。   乔连连带着小闺女,拜托了刘二哥一声,叫他明日一定买个母鹅过来。   然后也回了连心院。   买母鹅的事暂且不提,却说京城玄武城门外。   作为京城四大门里最大的那个,玄武门乃京城内外百姓交通贸易沟通的唯一渠道,也是进出来往人最多的地方。   虞非钟和柴克己坐在高头大马上,腰里别着一把雕花长剑,在人群外缓慢地游离着。   柴克己是个活泼的性子,几次想要讲话,但看到虞非钟凝重的面色,又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咽回了肚中。   哎,跟一个闷葫芦共事,可真无聊。   偏偏这个闷葫芦是……那种关系,让柴克己有苦无处说,有闷无处吐,只能活生生咽下去。   “其实,也就是例行公事,不用太紧张的。”又溜达了盏茶时间,柴克己终于忍不住道,“郡王爷,你可以讲句话的。”   虞非钟没理他,目光落在一个刚进城,手里夹着个大包裹的人身上,突然勒马上前,挡在他跟前,冷声问道,“何处来?何处去?为何因?”   柴克己碰了一头的灰,无奈摸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那人正低着头走路,被虞非钟突然这么一喝问,吓得双腿一抖,差点摔倒在地。   好大会子,他才勉强道,“从边疆来,送点东西。”   “送何物?”虞非钟仍然是声比天气冷。   “送点……亲人的遗物。”那人声音抖索,含着哭腔,“在边疆遇了难,京城就一个亲人了,所以送点遗物回来,以慰思念。”   虞非钟抿着嘴没说话。   边疆这段时间确实不安稳,而一不安稳,就会死人。   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人从边疆往京城送遗物。   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所以略一沉默,虞非钟便让开了道路。   那人双腿抖索着,一步一步艰难离开。   柴克己原是个随意活泼的性子,这会也有点沉重,低声道,“还真是兴,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   平心而论,虞非城已经算是一个好皇帝了,登基才三四个月,就已经减免了不少苛捐杂税。   可战争总是无可避免。   死亡,自然也会伴随而至。   如果有一天,天下能够太平,不再轻易打仗,不会轻易死人,不会再有士兵的亲人流着眼泪抚摸遗物。   那该有多好。   “走吧。”虞非钟罕见主动说了两个字。   柴克己点了点头,两个人正准备继续勒马巡逻,虞非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的一凝眉,对准刚才那人离开的位置,驾马疾驰而去。   柴克己有点懵,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后脑勺。   等等,他也想到了关键之处。   如果是给亲人送遗物,何至于紧张到了那种地步,被虞非钟问话的时候,简直要害怕到尿裤子。   这幅样子,不像是难过悲伤,倒像是……心虚。   那个人有鬼!   在内心敲定了这个念头,柴克己也不再耽误,一勒马缰,紧随虞非钟而去。   在他们身后,刚刚过来还没下马车的虞非鹊傻了眼,愣在当场。   【作者题外话】:三更,记得投票哟小可爱们,已经很久没创高峰了。 第449章 阴谋伊始   虞非钟追的紧,柴克己跑得快。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追到那人。   较为偏僻的东巷口,虞非钟勒马停住,眉头紧蹙,左右环视却一个人都看不见。   “奇怪,这才多大会,人怎么可能跑的有马儿快。”柴克己也停下,绕了一圈,嘀咕道。   虞非钟抿了抿嘴,“就怕不是在我们前头,而是在后头。”   如果那个人真的心怀不轨,就会忌惮他们发现,如果再是个稍微聪明点的人,可能会预判到他们的追来。   虞非钟扪心自问,倘若是自己,明知道有人追自己,脑子残废了才会在前头拼命跑,正确做法是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对。   毕竟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柴克己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他眉头紧皱,一直憨笑着的面盘罕见冷厉严肃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可能有所图,郡王爷,咱们得快点找到他。”   虞非钟轻声“嗯”了一句,没再讲话。   他们两个人少力气小,再怎么寻找在这偌大的京城也都无异于大海捞针。   真想找东西,还是得邀大部队。   很快,两人回到了城门口位置,虞非鹊正叉着腰在那等待,看见这俩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喂。”她刚说了一个字,瞥见大小两个男人严肃的脸,又默默地把话吞咽了下去。   娘说过,女孩子就算刁蛮,也要分时候。   在别人都心情愉悦的时候耍耍小脾气是无伤大雅的,但在关键时候闹脾气,就是不懂事,没有眼色。   堂堂蕙长公主活了十三快十四年,之所以能在这京城混的风生水起,就是靠的机灵和眼色。   (绝对不是靠的哥哥。)   所以即使内心快要爆炸,她还是强行安耐了下来,走到两人身旁,默默地听他们嘱咐了一番。   等到底下人把守门兵派了出去,该布置的都布置完了,虞非鹊才鼓着腮帮子走到柴克己跟前,把食盒往他跟前一怼。   柴克己这会还沉浸在方才的一本正经里,接过了食盒,感受木头藏不住的各种炒货香气,再瞄了一眼虞非鹊漆黑的小脸蛋,终于后知后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小鹊儿。”五大三粗的老柴同志两眼一惊,顿时手足无措,“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来这里干什么啊。”   “你说干什么,娘熬了莲子粥,让我带给你们尝尝。”虞非鹊其实一看到柴克己傻不溜揪的样子就没气了,不过样子还是要做的,“结果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难道我是夜叉,会吃人啊。”   “怎么会,不会,小鹊儿怎么会是夜叉呢。”柴克己憨憨地摸头,搜肠刮肚的寻找肚子里那点好话,“你……你……”   他“你”了半天没你出来。   虞非钟在旁边幽幽地接了一句,“你不是夜叉,是母夜叉。”   虞非鹊顿时跟被雷劈似的站在原地。   谁说咱家小弟闷来着,就这嘴巴,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嘴毒到无法言喻。   好大会子,直到虞非钟打马离去,虞非鹊才气呼呼的跺着脚,叱道,“小钟儿,你欠打了,柴克己,给我揍他。”   可怜的大个子被夹在中间,不知道是听虞非鹊的,还是不听虞非鹊的,只能含含糊糊地应着。   最后挨揍的就只能是他了。   蕙长公主用小粉拳在他身上连砸了十几下才舒心,“赶紧喝,别凉了。”   “哎。”柴克己笑眯眯地应了,也不拘地方,打开食盒摸出碗就往肚子里吞。   在这寒冷的冬季,一碗热乎乎的粥本来就很吸引人了,这用藕粉做出来的,还混合了瓜子花生等各种香喷喷干货的粥简直引来了所有路人的侧目。   柴克己心底升起莫名的感觉,一口气喝完,抹了抹嘴,叹道,“郡王妃的手艺就是好。”   虞非鹊在旁边含着笑,没说话,只伸手接碗。   柴克己依依不舍地瞟了一眼食盒里的另一碗,嘴里嘀咕道,“郡王爷要是不喝,我可以替他喝了。”   谁知话音才落,刚绕了一圈的虞非钟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我喝。”   娘做的东西,他怎么会不喝呢。   虞非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端出另一个碗,塞给了虞非钟。   待他也喝完,把碗装回食盒,虞非鹊坐着马车回了清平郡王府。   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继续巡逻。   城门一角,刚才还颇为热闹的地方,在三个人离去后冷清了下来。   一个穿着邋遢破烂,手里夹着个严实的油纸包左右探了一圈,这才大着胆子走了出来。   他长得十分不起眼,衣服也是最常见的灰褐色,扔进人群里不花点功夫找不出来。   但倘若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神非常森冷严厉,就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没想到这守城门的人还挺警觉。”他张嘴说话,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莫名让人觉得可怖,“既然这样,我就不往里走了。”   他左右看了两眼,最后定格在虞非钟走过的那条东巷里,“就在这里吧。”   紧裹的油纸包被拆开一个角,扔在巷子里。   他不敢停留,转身就往城门口跑,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   等出了城门,他回过头,看着这充满生机的城池,嘿嘿一笑,眼底露出一丝期待。   笑吧,闹吧。   很快,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他佝偻着腰身,把身上的灰褐色外裳脱下,反过来,露出纯黑色的里子,套在身上。   再捡起一些木炭灰屑涂抹在半张脸的位置,最后垂下眼睫,就变成了一个孤苦无依又有些邋遢的中老年。   城外暂时还没人检查,他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一步步离开。   而此时,平静地东巷里,那躺在地上的油纸包在经过了短暂的平静后,突然发出了类似蚊虫翅膀震动的声音。   “嗡。”   “嗡。”   一个个不起眼的蚊虫从油纸包里飞出来,它们似乎不太适应这寒冷的空气,一个个飞的迟钝又缓慢,但总算是还活着。   东巷离玄武门近,蚊虫飞了一小会就到了玄武门跟前,它们似是饥饿良久,一个个扑腾到人类的脖颈上,张嘴就往下叮。 第450章 乔连连的特权   玄武门前。   一大一小两个兄弟背着竹篓子,准备进程卖掉自家种的红薯。   这其中,大哥爽朗,小弟腼腆,两个人一路走来,都是大哥扬着嗓门讲话,小弟在旁边抿着嘴笑。   突然,大哥拍了自己脖子一巴掌。   小弟惊呆了,嗫嚅着问,“大哥,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咧。”大哥嚷嚷,“我没疯。”   “没疯你突然打自己。”小弟摸着脑袋一脸不解。   大哥摆了摆手,给他看自己掌心的血点,“我没有打自己,我是打蚊子呢,说来也奇怪,这个天气咋还有蚊子呢,不都给冻死了,真是奇怪。”   他话音才落,又有四五个人陆续拍死了个蚊子。   “大冬天的还有蚊子,好在行动迟缓半死不活,把它打死算了。”大哥把血迹往屁股上一蹭,没当一回事,“走,卖红薯去。”   当天的京城,一如既往地热闹,只是天空有些阴沉沉的,像大暴风雪之前的宁静。   如果家里有老人,多半会负着双手在门前感叹,“这是要发生大事,发生大事啊。   然而接连好几天都没什么事发生,家中小辈便忍不住出生嘲笑,“哪里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天气不太好罢了。”   老人都抿着嘴不说话。   又过了三五天,京城突然出现了几例高烧致死的病例,不过因为太少,没有人当回事。   等又过了几天,高烧不止的人逐渐增多,多到医馆都装不下了,这件事才引起了人的重视。   可没人告诉乔连连。   上头派人检查了,却没找出究竟,只叮嘱家家户户做好保暖,注意入口的食物,不要饮用脏水。   等又过了一两日,越来越多的人高烧不止,也越来越多的人打着冷颤离世。   乔连连是查四喜楼账目的时候,听韩兆提了一句,才知道外界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郡王妃是不知道,那些人啊,刚开始是怕冷发高烧,后面就一个劲的打冷颤,会抽搐或者昏迷,紧接着就会猝死,前前后后也没多久,一个好好的人就没了。“韩兆忍不住感慨。   乔连连刚开始还面目平静,越听到后面表情越凝重。   当听到最后时,她的掌心已然出了汗,“现在这种症状的人多吗?”   “还挺多的,不过多数都在东门那边,你不知道,以前多热闹的玄武门,现在都没几个人敢从那路过呢。”韩兆小心翼翼地道,“大家都说,玄武门那边被诅咒了,从门口路过的人就会生病,会死。”   封建迷信!   乔连连几乎想一掌拍在桌子上,然而想了想,她又勉强平静了下来,“韩兆,不要迷信,这不是诅咒,这可能是……一种传染病。”   说起来也是巧合,乔连连以前在实验室里做研究,曾好奇翻阅过古籍书,在中间偏后的位置,她曾浏览到,历史上有很多传染性疾病,比如天花,比如黑死病。但它们都没有一个病症厉害,那就是疟疾。   疟疾,通常发生在高热地点,由蚊虫叮咬为主要传播途径,在医学并不发达的大虞王朝,致死率几乎百分之百。   但乔连连到底心存了一丝侥幸,颤抖着声音问道,“韩兆,这几天,有没有高热患者被医治好的?”   只好有能好的,就证明不是疟疾,就证明京城没有危险。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韩兆摇了摇头,“没有一个。”   乔连连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摔下手中的账本,几乎是立时道,“四喜楼闭楼,快去购买陈皮,雪松,月桂,桉树,苦艾茴香薄荷,这些都行,把四喜楼所有的现金都抽出来,去购买这些东西。”   闭……闭楼?   韩兆差点给这个姑奶奶跪下,“郡王妃,你可知道,四喜楼日进多少金,这闭楼损失有多大,饶是咱们这些年赚了不少钱,也不能这么干啊。尤其是定座的还有不少达官贵人,我这一闭楼,肯定是把他们得罪个干净,哎呀!”   “那也得闭。”乔连连勉强稳住了呼吸,“韩兆,现在事情很严重,玄武门发生的事情可能是疟疾,疟疾你知道吗?”   疟疾……虽然没见过,但韩兆还真听闻过。   据说是个挺厉害的传染病,但人是不传人的,所以没那么可怕,也应该用不到闭楼吧。   乔连连一看韩兆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没想透。   她苦口婆心,“人是不传人,但玄武门那边能有这么多人倒下,不正是因为传染了吗?难道你想四喜楼传染上?又或者四喜楼的客人传染上?”   韩兆大惊失色,“那自然不想。”   乔连连又道,“你不要担心四喜楼会倒闭,也不要担心那些人会责怪四喜楼,有我在,有城儿在,不会有事情的。”   韩兆一怔。   他突然想起乔娘子的那个大儿子,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秀才,到皇上孙,再到新皇。   一步一步,高不可攀。   别人现在看到新皇,只有仰头,只有尊敬的份。   但韩兆见过新皇对乔连连别扭撒娇的样子,见过他仰慕地看向乔连连的眼神,见过他稚嫩的时光,见过他同乔连连无坚不摧的母子情。   一瞬间,韩东家紧绷的后背就松懈了下来。   有这样一个无敌大靠山,四喜楼不说横着走,也是独一份了。   他,还有啥可怕的!   闭就闭!   韩兆当即道,“我这就去闭楼,去采买东西。”   他转身欲走,乔连连拽住他衣摆,诚恳道,“韩东家,这疟疾传染方式乃因为蚊虫叮咬,如今冬季,蚊虫恐是叮咬不动了,但还有跳蚤这个要命的东西,你平日里一定要注意干净,勤晒被褥,随身携带点薄荷苦艾,不要跟太邋遢的人有所接触。”   如此,便可大概率避免被传染疟疾。   韩兆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外头。   乔连连没有任何耽搁,挺着肚子直奔皇城。   这还是她在虞非城登基后第一次来,按照原本的流程,应该需要在城门位置下马车,再一路走到金銮殿。   可这次,乔连连只需要把腰间的金牌摘下来一露,侍卫便一言不发,恭敬的大开城门,任由马车哒哒着驶入皇城。 第451章 虞非城的情感问题   一路走到金銮殿门口,马车才停下来。   乔连连被琴知雅知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并一步一挪的往里走。   有路过的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跟身畔的伙伴嘀咕,“这是谁啊,能把马车驾到金銮殿前,也不怕触怒了皇上。”   “嘘,别瞎讲,那是皇上的养母,把苦难之中的帝王一把拽出来,又抚养长大的。”有知道内情的赶紧拍了一把伙伴,“现在全大虞,只有她一个人能坐着马车进宫。”   虽然最大的原因是她有身孕,但对大虞人来说,仍然是无上的荣耀。   这代表着帝王的偏宠,代表着她的位高份重。   也代表着,她是全大虞最令人艳羡的女人。   艳羡到什么地步呢……   当今皇上生母早逝,原本该封为太后的第二任太子妃,因为是叛贼,被剥夺了成为太后的权利。   剩下太子几个不起眼的姬妾,因为无子也无宠,顶天了混个太妃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被封太后。   所以现在帝王的后宫是空的。   没有皇后,没有妃子,也没有太后。   而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很可能是有实无名的太后。   可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上身边唯一的女人。”之前嘀咕的小宫女忍不住眼露精光,“说起来,皇上后宫空落,似乎一个妃子都没有。”   “毕竟一夜之间失去父亲和祖父,皇上借口守孝一年,至今没有封妃。”另一个年长些的宫女道,“不过也快了,听说前朝一直有人在上书请封妃呢,哪怕封个答应也好啊,总比后宫空虚要强。”   “后宫空虚才好呢,空虚才有机会……”   两个宫女一边议论着,一边渐行渐远。   琴知耳聪目明,听到这些话,忍不住哼了一声。   雅知瞟了她一眼。   琴知解释道,“刚才有两个小宫女议论皇上和郡王妃呢。”   “议论的什么?”雅知还没说话,乔连连就开口了,“跟我说说。”   她现在肚子已近七个月,走起路来已经有些困难。   偏偏金銮殿光铺着红毯的路就足有二里远,再加上足有百个的台阶,真是让人心焦力萃。   乔连连不得不想点办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琴知跟她久了,也听出了乔连连的意思,当即惟妙惟肖的把两个宫女的议论演了一遍。   刚开始都还好,乔连连面上一直带着淡笑。   当听到后头,她的笑容逐渐隐去。   虞非城性子淡漠,欲望极低,可能做皇帝是他唯一坚持的事了。   这种人,要么就没什么感情,对待生命犹如白菜萝卜。   要么就极重感情,放在心底了就掏心掏肺。   坦白说,做一个皇帝,这样是不合格的。   如果以后虞非城的后宫进了人,乔连连希望他能雨露均沾,希望他能平稳后宫,也平稳朝堂。   而不是独宠一个人,为这个人翻了天下,覆了江山。   虽然言情小说里总见类似皇帝,为情所困,挚爱一人,并为之不惜一切,即使命丧黄泉。   在那个时代,这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主。   可当这个人成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乔连连就藏了私心,总希望他能平稳地生活,不为一个人掏心掏肺,也不为一个人偏执发狂。   做一个看不出喜好的帝王,才能活的长长久久。   可这些事,又哪里是她能控制的呢?   乔连连想到余嫣儿,进而又想到余然儿。   余嫣儿这个后来者已死,余然儿才是原本的女主,所以她会进宫,成为城儿的心尖尖吗?   乔连连眉头微蹙,随口问了一句,“余家的那个余然儿这些时日可好?”   琴知是个百事通,当即道,“挺好的,余家这位小姐前几日才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听说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呢,余家老夫人好像挺满意,两家不日便要下定了。”   乔连连顿了一下。   不是余然儿。   那又是谁呢?   她一边思考,一边挪步,总算登上了金銮殿。   此时尚未下朝,一众大臣穿着官服,戴着乌纱帽,手持竹笏,井然有序的站出来禀报事情。   乔连连一个穿着赤罗裳,还挺着大孕肚的女子就格外的显眼。   很快,小李公公就发现了乔连连的存在,他摆手让满头雾水的小太监退下,自己一路小跑着赢了过去,“哎,这不是郡王妃么,怎么来这金銮殿上了,难道是找清平郡王爷?哎呀,这里位置太高风大,不如郡王妃去后头的宫殿等等?待郡王爷下了朝,咱家一定立马通知郡王爷过去,可行?”   身为李建公公的传人,小李公公可算是把李建的圆滑机灵学了个九成九。   乔连连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公公有心了。”   小李公公嘴角裂开,正准备送乔连连下去,谁知道她又道,“不过我不能走,而且我不是来找郡王爷的,我是来找皇上的。”   一介妇孺,来找皇上。   要是别人,小李公公肯定嗤之以鼻,并叫人把她轰走。   可这位开了口,小李公公不仅不敢拒绝,还得想方设法帮她,“郡王妃啊,现在正是上朝时候,金銮殿大严肃,咱家也不敢贸然进去,不过谁让郡王妃有急事儿呢,咱家咬咬牙拼拼命,就帮郡王妃一把了。”   说着,小李公公昂起头,以一种英勇赴死的表情,绕道后头,直接从屏风后钻到了虞非城的耳朵边上。   金銮殿内,金黄龙椅上。   虞非城一边听着大臣的禀报,一边听着小李公公的低声。   好巧不巧,两个人一同讲完。   虞非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扔了一份奏折给那大臣。   小李公公见状,双眼一转,弓着腰退出了金銮殿。   待到乔连连跟前,他便舌灿莲花似的道,“郡王妃放心,咱家已经通知过皇上了,相信皇上马上就要出来了,这里风大,郡王妃要不去偏殿坐坐,咱家也好给郡王妃奉上一杯热茶。”   其实是怕一个女子站在外头有碍观瞻。   虽然虞非城不会对乔连连讲什么,但万一责怪他这大太监总管可咋办。   乔连连嘴角微勾,已然看透小李公公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过做人能圆滑到这种地步,即使看透了,也不会拆穿他。   不仅如此,乔连连认定此人将来必成大器,还反过来跟他近乎了两句,“敢问小李公公姓名如何?总是小李公公着称呼,怕不太好。”   不过二十来岁的小太监咧嘴一笑,“我干爹叫李建,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李仁。”   乔连连,“……”   【作者题外话】:小彩蛋,送给你们呀。   最近多了很多追书的小伙伴,给你们放个群号吧,欢迎唠嗑:315511588 第452章 处置   今天大虞的臣子们有点奇怪。   往常总是要开上几个时辰的朝会,居然才一个多时辰就宣布下朝了。   各个年龄段的男人交头接耳着彼此询问,还有的干脆凑到季云舒跟前,半是讨好半是疑惑,“清平郡王,可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头一次下朝如此迅捷,有点反常啊。”   季云舒内心同疑,表面却镇定一如往常,“许是觉得今天没什么大事吧。”   那人便知道清平郡王是不想说,顿时知趣地点头离去。   季云舒揣着满心疑惑,走到外头,还没说话,小李公公就迎面走了过来,把乔连连的到来告知了清平郡王。   衣着笔挺的男人顿时黑了脸,也来不及说什么,抬脚就往偏殿奔去。   后头的小李公公外歪头瞧着,还隐约看出来点慌张。   他摇了摇头,又去了金銮殿。   虞非城正在整理桌面的奏折,等到最后一个大臣也离去了,他才站起身,看向小李公公,“在哪?”   句子简短,没头没脑。   但小李公公就是能听懂,他点头哈腰,“在偏殿,清平郡王已经过去了。”   虞非城微微松了口气,从龙椅上走下来,直奔偏殿。   乔连连有点头痛。   不知道是不是怀胎七个月的原因,家里的人总把她当大熊猫供着,既疼她爱她,又敬她畏她。   六个月的时候还让煮点莲子粥,现在根本不让她动手做饭,就连摘个菜都不许。   要不是乔连连强烈抗议要求,估计四喜楼的账目都不让她看。   明明只是个怀了孕的妇人,需要多休息,少食多餐,仅此而已。   又不是残疾了,不能动了,一动就会死,至于一动弹就面色大变,如遭雷击么。   乔连连心底暗骂,面上却一片温和,如果仔细查看,甚至会发现她眼底带着几分讨好之色。   “云舒……”   她拽住男人的双手,轻轻摇摆了几下,“真是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季云舒真是差点给这个女人气背过去。   他是清平郡王,承担着京城公务,既需要辅佐新皇,每日还要上朝,这个时间出现在皇宫简直是毋庸置疑的事。   倒是这个女人,出现在皇宫里,才是比较奇怪的吧。   “你已经怀胎七月了。”季云舒面色黑黑的,声音也沉沉的,“琴知雅知呢,鹊儿呢,春花呢,谁让你出来的?谁许你乱跑的?”   “你这男人!”乔连连也生气了,眼底仅存的讨好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恼怒,“难道怀个孕就要限制我出门,不许我走一步了么。”   养个宠物还得出门放风呢,她一个大活人,还带着俩大丫鬟,怎么就不能出门了!   季云舒摆够了郡王爷的微风,享尽了大男子的权利,这会也非常知趣,跃坡而下,“也不是不能,就是这宫里人多眼杂,还是不要来的好。”   男人语气软化,乔连连也不能再闹腾。   她叹了口气,摇头道,“出事了,云舒,京城出事了,这件事如果不解决好,整个大虞可能都危险了。”   此语一出,别说是季云舒,就连刚踏入偏殿门口的虞非城都惊了。   乔连连此人,性格稳重平和,从不张扬放肆,别人对她的印象永远都是四平八稳。   既全能,又聪明的一个女人。   她说大虞可能危险,那真的就可能危险了。   季云舒没有怀疑,虞非城更是深信不疑。   “到底怎么了。”清平郡王拧着眉头问,“是不是跟最近的发烧事件有关?”   没想到这男人挺敏锐,也挺细心。   乔连连微微颔首,目光定格在身穿龙袍的大儿子身上,眉头微蹙,“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件事情可能不简单。”   大虞地处中原,非热带,也非温带,基本不可能有疟疾肆虐。   这又是冬季,蚊虫飞起来都困难,也不可能大批量迁徙到京城,从而引发疟疾。   “现在,我要问你们几个京城土著问题。”乔连连认真道,“往年二十年里,可有疟疾在京城发生过?”   二十年,这个跨度有点广,虞非城是回答不了了,所以娘俩一起抬头看向季云舒。   清平郡王拧着眉头思考了足足有十几个呼吸,才摇头道,“我可以确定没有。”   疟疾传染速度快,就算源头的蚊虫死掉,一旦有人成为感染体,蚊虫再次叮咬感染体,也会再次传染。   这东西但凡爆发,就没有小过,通常都是成千上万的死人,造成很大的动荡。   季云舒自小在京城长大,要是有这类事故发生,不可能不知道。   乔连连微微颔首表示知晓,眉头蹙的更紧了。   虞非城在旁边沉沉道,“这是个阴谋。”   二十年内没发生过疟疾,就证明京城基本不可能自己发生疟疾,如今在新皇登基的关卡发生了,想要不阴谋论实在很难。   乔连连叹了口气,“先别管阴谋不阴谋了,当务之急是遏制疟疾肆虐,不要危机无辜百姓的安全。”   京城分内城外城,外城多平民百姓,不够爱干净,也不够整洁,还会养点鸡鸭猫狗,自然避免不了跳蚤的存在。   再加上始发地乃玄武门,所以现在整体以外城南部位置较为剧烈,其他地方稍好。   内城则是达官贵人居多,吃喝都要先验毒,更别提日常起居有多干净了,所以目前还算安全。   “那就只能是……封城南了。”虞非城的表情很是凝重。   新皇登基,本是大赦天下,与民同欢的时刻。   结果发生了疟疾,还不得已要封闭玄武门附近,如此一来,少不得骂名。   如果这是一个阴谋,那制造阴谋的人很精明,里里外外想了个周全,不管虞非城怎么做,一旦失了民心,皇位还是摇摇欲坠。   现如今能做的,便只能是尽量降低阴谋的影响,降低民心的损失。   乔连连沉着俏脸道,“即刻封住玄武门和城南,我已经让韩兆去大批量收购能够产生浓郁香气的花草,到时候城儿派人免费颁发下去,让每家每户都点燃熏香,做好洁净,床铺被褥每天都洗晒,降低跳蚤的存在,以保证每个人的安危。” 第453章 手段   此举动既可以避免疟疾肆虐传染,又能告诉百姓,新皇心底是有大众的,封玄武门只是不得已的手段,并非要放弃这部分百姓。   如此一来,勉强可以稳定一部分民心。   但还远远不够,需要有人舍身进入城南,成为新皇的忌惮,让众人明白,不管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这个人,新皇都不能放弃城南。   这,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   但乔连连没有说出口,她只是抬起头,目光慈爱的盯着一手养大的儿子。   马上就要过年了,届时虞非城就要十五岁了。   想想从他九岁,到十五岁,说起来很漫长的六年,其实一转眼就过去了。   当年那个眸色漆黑,形容倔强的男孩,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国帝王。   他眉眼清隽,薄唇微抿,身子骨一如既往地单薄,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实则英勇倔强。   他一步步走来,虽有季云舒倾力相助,但多数的谋划都少不了己身的机灵应变。   这是一个聪明,倔强,沉稳,且一看便不凡的男孩。   他会善待弟妹,会温柔以待所有对自己好过的人。   乔连连希望他未来能好好地,平稳的在这龙椅上,长命百岁。   “娘,你看着我作何?”虞非城有些看不懂乔连连的眸色,他歪着头低声询问。   这样一来,总算有点小孩子的模样了。   乔连连微微一笑,想像以前很多次那样轻抚他的头,却因为那一头的珠冠而无处下手。   “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小城儿都长这么大了。”她喟然轻叹,语气中带着老母亲的欣慰,“等过了年,大概就要开始封妃了,如果城儿脚步快一点,说不定再过一年我就可以看到小孙孙了。”   说到后头,也许是不想气氛太沉重,乔连连还用两个宫女的话调侃虞非城一下。   本来以为这个小面瘫会无动于衷,谁知道他竟然罕见的脸红了一下。   这下子轮到乔连连好奇了,“城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   虞非城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乔连连有点不太相信。   没喜欢的人,脸红作甚。   “没有,真的没有。”虞非城咳嗽了一下,“娘,光凭韩叔一个人恐怕难以收集太多的香料,我也着人去找了,封城南的消息也要下达一下,时间紧迫。”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   但走了几步后,又停下了身影,“爹,好好照顾娘,不要让她一个人外出。”   这还用说嘛,季云舒当即点头,“你放心。”   虞非城这才挺着笔直的身板,一步步离开。   封半个外城的消息一传出,整个京城就哗然了。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寒,小病小灾,谁知道竟然那么严重。   有些人卷着包袱想趁机往外跑,可虞非城动作更快,才跟清平郡王妃夫妇商量完,就即可遣派了禁卫军守着,百米一个人,重要关卡放一个队,用人海战术把整个城南完全围绕了起来。   别说有人想逃走了,就是个苍蝇想飞出去都难。   如此一来,少不了引得百姓慌乱。   再加上有人多说了几句话,很快,各种流言蜚语都出来了。   有人说,新皇想一把火烧了城南,把整个玄武门都毁掉,只为灭了疟疾。   也有人说,新皇想把里头的人饿死,这样就不会有感染体再传染出来了。   林林总总,数十个版本,没一个好话。   饶是乔连连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气的肚子疼。   “连连啊,你可别气,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李春花在旁边给郡王妃顺毛,“你不要管这些人乱七八糟的话,到底皇上准备如何,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这些人就是没大局观,皇兄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整个京城的人着想。”虞非鹊也在旁边嘟嘴,“娘别听他们瞎嚷嚷,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乔连连深吸两口子,勉强缓了过来,轻声道,“苦艾薄荷等香料和分发下去了?”   虞非鹊道,“在分发了,半个时辰前皇兄下令开始分的,现在估计能送到城南里去。”   其实分发也是个很艰难的活计。   城南现在是极度危险的区域,但凡进去被个跳蚤咬了,就有染上疟疾的风险。   但如果没人进去,就凭城南百姓的惴惴不安,恐怕这香料还没开始分发就被哄抢一空了。   抢得到的囤成山,抢不到的红了眼,说不定还会因此发生争抢流血事件,让本就哄乱的城南愈发躁动。   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肯定要有人做勇士,进城南。   “其实只要苦艾熏好,带进城南,不会有太大危险的。”乔连连轻声道。   但谁会相信,谁又能认真分析其中几率呢。   要说本心,没人会主动进城南。   但好在总有军令,总有军规。   虞非城一声令下,终究还是有上百禁卫军抱着必死的风险,一步步踏进了城南,把苦艾薄荷等高浓度香料发散下去。   此件,为了维持秩序,防止百姓暴乱,还要带上刀剑,必要时用上几分武力。   等分发完香料,这上百禁卫军回来了,还不能立马回归军队,要停留在城南附近留守,并且不能与普通百姓有所接触,避免他们无知觉情况下被咬到,成为扩散的感染体。   虞非城命令下的很快,也都是在尽量规避风险,在最小损失的情况下保护百姓安全。   但依然抑制不住百姓躁郁的内心,很快,各种各样的流言版本又蜂拥而起。   但这些,乔连连都不闻不问。   她只一心在清平郡王府准备东西。   遏制只是一方面的手段,最重要的还是要把疟疾治疗好,让无辜受伤的百姓活过来。   按说实验室里肯定有治疗的药物,但城南百姓何止成千上万,就算把所有的药物都拿出来,最多也就能救十个八个人。   想要挽救城南百姓的生命,只能从现世存在的药物里下手。   这几日,乔连连翻遍了古籍,寻找先辈们治疗疟疾的手段,还真让她找到了几个方子。   乔连连聚精会神,把方子抄写下来,寻找原材料,然后一一制作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虞非鹊送来外城的最新消息,“居住在城南方向,内外城交界处的余家,好像出现了四个高烧不止的人。” 第454章 乔连连的英勇就义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也是瞌睡了送枕头。   乔连连立马道,“把余家围起来,外面烧一圈苦艾薄荷,再把里头高烧的人和没有高烧的人隔开,尽量不要有所接触。”   虞非鹊点头离开。   大虞王朝危难关头,成天里就知道吃喝玩乐谈恋爱的长公主也自发负担起了责任,现在每天在京城奔波,不畏生死,只为帮哥哥稳住江山。   很快,余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发高热的是几个下人,刚好前几日通过玄武门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病倒了。   刚开始没人当一回事,等城南被封锁了,才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但当时余家的二爷还是想把这件事给捂下来的,最后是余然儿意外发现了这几个发烧的下人,不顾一切通知了虞非鹊。   说起来两个人还是上次余家大闹清平郡王府时认识的,因为彼此性格爽朗,倒成为了小小的手帕交。   平日里因为身份高低问题走动不算频繁,但偶尔虞非鹊会约余然儿去四喜楼吃个火锅,余然儿也适当回赠点新鲜礼物,两个人关系还是可以的。   余然儿这一禀报,虞非鹊意识到了重要性,回禀了乔连连,总算是没让事情扩大,勉强遏制在了余家之内。   只是同样的,原本站对了人,还算辉煌的余家,一瞬间就从京城世家里跌落了下去。   别说是继续辉煌了,大家愿不愿意理他们都是个问题。   疟疾啊,也许整个余家都要覆灭了。   京城余家,宗祠祠堂里。   余家二爷对着余然儿一顿劈头盖脸,就差唾沫喷她脸上了,“你这是要害死余家啊,你这个孽女,你是要余家覆灭了啊,你看看现在,余家被封上了,所有人都对咱们避之不及,你个祸害,你到底想干什么!”   余然儿低着头不说话。   余家老夫人在旁边有些不忍,“然儿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自打失去了余嫣儿这个最亲的孙女,余老夫人跟余然儿的关系日进千里,也逐渐看到这个孙女的可爱之处,娘俩平日里颇为亲近。   “娘,不能忍,这丫头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上次就偏帮了那清平郡王妃,现在更绝,直接把整个余家置在了火坑里,今天你们谁都别拦我,我要打死这个妮子!”余家二爷说着撸了撸袖子,就要一耳光甩过去。   余老夫人一脸不愉。   余然儿是个姑娘,教训两句也就罢了,真打两巴掌让她怎么自处。   老夫人正欲站起来阻拦,忽然有个下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老夫人,老爷,二爷,三爷,二小姐,不好了。”那下人跪在地上便带着哭腔道,“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余老太爷蹙着眉头,总算是出了声。   那下人恭敬地把一个匣子呈了上来,“夏家……夏家送来了二小姐的生辰八字。”   大虞王朝定亲需要互合八字,一般由男方进行,如果觉得彼此合适,便开始赠定亲礼,如果觉得不合适,便把八字放在匣子里送回来。   夏家就是之前余家给余然儿议亲的那家。   明明彼此八字合的不错,双方对小辈也都挺满意,怎么忽然间就退了生辰八字。   难道是……这次疟疾?   不光京城世家对余家避之不及,原本板上钉钉的亲家也飞了。   余老太爷面色铁青,拿着余然儿的生辰八字一言不发。   余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痛哭失声,“是余家的劫难,是余家的劫啊。”   余家二爷恨恨道,“好,报应来了,不用我打你,现在你的报应就来了,哈哈哈。”   他大笑了离去,其他人也纷纷离开,只剩余然儿一个人跪在祠堂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   好大会子,她才张嘴轻声道,“然儿不后悔,如果真的因为余家导致内城也疟疾肆虐,然儿才是大虞的罪人。”   如今余家的疟疾得以控制,她为此感到高兴。   就算失去了一个夫家,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作为一个不起眼的世家,平日里可能没什么人关注,但这会就不一样了。   所以很快,余然儿的话就传回清平郡王府,乔连连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个女孩有大局观,我很是喜欢,这次丢了个夫家没关系,我以后给她找个更好的。”清平郡王妃在心底下了决心,“来人,带上药,一起去余家。”   她想过了,余家这几个人刚好给了她试药的机会,只有制作出了能够治疗疟疾的药,才能彻底解决京城之危。   因为这些药是乔连连制作的,后续观察也是她亲自上手比较好,没必要再麻烦别人。   可李春花和虞非鹊不依,两个人几乎跳起来拦住乔连连。   一个道,“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去,七个月的肚子忘啦。”   另一个道,“娘要是不放心,我可以替娘去,我得了疟疾还有机会治疗,娘得了疟疾,弟弟可就危险了。”   乔连连哭笑不得,内心却一股股暖流划过。   她拍了拍腰间的苦艾香包,无奈道,“疟疾虽可怕,却不是无药可治,我这香包味足,绝对能把跳蚤吓跑,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的。”   这可是她自己怀胎七月的小东西,要说这世界上谁最爱这个孩子,无人能出乔连连左右。   可即便如此,家里几个人还是死活不撒手,颇有一副,她进去,她们就和她一起陪葬的架势。   没办法,乔连连只能差人把熬好的几碗药分别给余家发热的几个人服下,并通过描述观察起他们的体征和热度。   幸运的是,三天之后,这几个人的体热真的降下去了,且还有痊愈的征兆。   乔连连欣喜若狂,连忙吩咐人多批量制作药物,熬煮之后随着食物一起送进城南。   与此同时,大概是这几日疟疾没有肆虐,让一些人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做,愈发多的谣言在京城里刮飞。   其中一股“新皇就是想放弃城南,现在只是假模假样,等以后人们不注意了就要灭了城南百姓”的说法最为高昂,几乎要煽动了百姓们的心。   乔连连知道,是她该出马的时候了。   第四日,她支走了李春花和虞非鹊,又用不甚娴熟的毛笔给她们留了一封信,然后带着数十禁卫军,和一车又一车的药物,进入了城南。   她身材纤瘦,便是怀了身孕也没多长胖,只有肚子鼓起来一个弧度。   她穿着赤罗裳,披着长长的挡风大氅,带着数十人的队伍,数十辆车队,一步一步地,进入了被封锁的城区。   义无反顾,且气势恢宏。   【作者题外话】:自行想象这个画面哈哈,我手残,不然画给你们看 第455章 进城南   吾妹春花,吾儿小鹊,见信如晤。   当你们看着封信的时候应该很生气吧,明明答应不涉足险情的我还是涉足了,并且进入了最为危险的城南地带。   先别着急发火,也不要撕碎信封,耐心看下去。   涉足险情也不是我所愿,但危难关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城南现在摇摇欲坠,城儿的口碑也相当危险,只有一个关键的人物进入其中,才能让天下百姓相信,城儿并没有想要放弃城南。   众所周知,平宣帝有个养母,还是清平郡王妃,两种身份加起来,重量足矣。   我知道你们想说,鹊儿可以,钟儿也可以,甚至也云舒都可以。   但别忘了,你们并没有治疗疟疾的能力。   城南目前的窘况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倘若有可能,当然是挽救半个外城的百姓才是重中之重。   那么多的生命,那么大的一个玄武门,不该就这样被疟疾吞噬,成为历史的尘埃。   鹊儿,春花,不要生气,如果你们足够信任我,就在郡王府里静静地等我回来。   也不要试图进入城南陪伴我,如果你们进来,我以肚子里的孩子起誓,将来不会同你们再有一丝一毫的情谊。   乔连连笔。   ……   一封信,交代了来由去因,安抚了两个焦躁的灵魂,还让她们投鼠忌器,不敢擅自进入城南。   不得不说,乔连连考虑的十分周全。   但正因为她考虑的太周全了,虞非鹊竟然被气哭了。   小辣椒一边抹眼泪,一边跺脚,“娘欺负人,娘太欺负人了,这家里那么多的人,我,钟儿,爹,谁不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怀胎七个月的她,一旦发生了什么不测,那就是两条命啊。”李春花一脸绝望。   那是她们相依为命的亲人啊,现在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进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区域。   要不是乔连连撂了狠话,她俩还真敢就这么冲进城南。   “怎么办,怎么办。”   虞非鹊在连心院里转了好几个圈,最后一狠心,一跺脚,一咬牙,“不行,我一定要过去。”   就算以后娘不理她,她也不能放娘一个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李春花有些纠结。   她跟虞非鹊不一样,她肚子里有四个月的孩子。   大人不怕死,却怕连累孩子来不到这个世界上。   说起来,李春花也由衷的佩服乔连连,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就敢进入危险的城南,就只是为了虞非城的名声和口碑。   这种无私的母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哎呀,春花姑姑,这可怎么办。”琴知和雅知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乔连连临走之前嘱咐了她们,千万要看好虞非鹊和李春花,尤其是虞非鹊,她性子莽撞冲动,说不得脑子一热就进了城南,到时候想出来都难。   李春花从沉思中被惊醒,眼看着虞非鹊要消失在视线里,再股不得其他,大步追了过去。   琴知雅知紧随其后,剩下一堆小丫鬟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李春花追着虞非鹊一直追到了余家门口。   从这里到玄武门,尽数被禁卫军把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虞非鹊从马车里下来,气急败坏地要往里闯,却被两柄利刃交叉着挡住去路。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长公主,放我进去。”虞非鹊跺着脚大吼,“快点让开,不然我让皇兄把你们从禁卫军里除名!”   禁卫军不同于其他普通士兵,是直属于皇帝的专兵,一般身手十分矫健,仅次于暗卫,是千里挑一的佼佼者。   除名对他们来说是很严重的处罚,仅次于丧命。   这要搁以前,虞非鹊一说这话,他们肯定投鼠忌器,就算不从了,起码也会禀报一下皇上。   可这次,两禁卫军就跟没听见虞非鹊说话似的,仍旧举着长剑,一脸冷漠的挡在入口处。   “你们……”虞非鹊气死了,“你们快点让开,再不让开我要闯了。”   这时候,一个禁卫军扭过头,眉头微蹙,露出一丝为难之色,“长公主莫要难为咱们了,郡王妃进去之前说了,但凡给长公主让道的,全部杀头。”   虽然除名挺严重的,但跟杀头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   所以禁卫军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的。   虞非鹊表情一顿,差点气了个仰倒。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她娘那个思虑周全的脾性,一定会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好,绝不让她有一丝漏洞可以钻。   “真的,没法子了吗?”虞非鹊抬起头,绝望地呢喃。   刚好李春花也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一幕,娘俩抱在一起抹泪。   “娘真是狠心啊,她一个人进去,她不让我陪她。”虞非鹊用手不停擦泪,“这六年,我们娘几个什么苦难都是一起面对的,怎么临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却是她一个人面对,把我们兄弟姐妹撇下了呢。”   还处处留了关卡,不让她们跟进去。   “连连她……是在保护咱呢。”李春花轻声感慨,“她总是这样,把别人保护地好好的,却让自己涉足险境,她自己心中舒畅,却不知道别人得有多么度日如年。”   危险的是乔连连,但揪心的是外头的人啊。   李春花话落,虞非鹊再压抑不住内心情绪,捂着脸痛哭出声。   倘若有人凑过去,能听清楚她还在模糊地呢喃,“娘要是出了事,我们是不是又要没娘了。”   好好的一个家……是不是又要散了。   虞非鹊心中悲痛,几乎已经联想到没了娘的家是多么的凄凉,多么的寂寞。   她会难过,哥哥弟弟会难过,小歌儿会嚎啕大哭。   娘的心真狠啊,她是怎么能抛下这一切的,她难道不怕大哥内疚一辈子么。   余家门前,虞非鹊和李春花正哭的忘情,突然,一道细小的声音插了进来,“长公主……或许,我可以进去帮你照顾一下郡王妃。”   虞非鹊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正看到拎着裙摆,一脸谨慎,眼底却含满果决的余然儿。 第456章 帝王之怒   “很抱歉,刚才我听到了你们所有的谈话。”余然儿声音逐渐变大,“郡王妃说不许长公主进,却没说不许我进。”   “如果长公主信得过我,我愿意进去,替长公主照顾郡王妃。”   十三四岁的女孩一脸认真地道。   虞非鹊呆了有呆,愣了又愣。   她是不放心娘,可没想过要把别人拖进去。   自己的娘自己照顾,把别人牵连进去算什么呀。   仿佛知道虞非鹊的想法,余然儿又道,“余家也被围住了,我是不是建康的还不确定,与其在余家傻呆呆的关着,还不如进去帮一帮郡王妃。”   “况且,我相信,以郡王妃的能力,也许会很快救治好城南的百姓,说不定到时候最安全的就是城南呢。”小姑娘诚恳地道,“我喜欢郡王妃,想陪她一起,长公主看可行?”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虞非鹊也只能点头了。   她走上前两步,握住余然儿的手,顿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多谢你,然儿。”   余然儿便笑,“我举报余家有疟疾患者的事儿得罪了余家的人,这几日也在余家呆不住了,说起还我还要谢谢长公主,让我能进城南躲躲风头。”   说着,她轻轻抽出双手,冲虞非鹊和李春花摆了摆手,“那然儿就先进去了。”   禁卫军也算是从头听到了尾,对这个女孩产生了敬佩之心,因此并没有阻拦她。   皇上有令,只是阻拦城南的人不许出来,却没说不许人进去。   所以他们也不算违反命令。   “等等。”眼看着余然儿就要消失在城南入口,李春花叫住她,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隔空扔了过去,“我这里有连连亲手做的荷包,说是可以避免跳蚤叮咬,你拿着。”   余然儿也没忸怩,反手接过,冲李春花摆了摆手,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她进去了。”虞非鹊双目失神,“连一个跟娘只是点头之交的姑娘都进去陪她了,我却在外头无法进去。”   “别想这么多了,小鹊儿。”李春花揽住她肩膀,“你在外头也不是吃白食的,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别让连连觉得你是个废物。”   这话一下子激励了失魂落魄的虞非鹊,她顿时来了精神头,“姑姑说的有道理,娘之前好像留下了方子,走,我们去呈给皇兄,再去搜罗药物,务必要让所有患疟疾的百姓都能被治愈。”   娘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马车哒哒离去,只留下两个禁卫军留在原地,把城南和其他区域严厉隔绝开来。   当天,京城一片寂静。   到了第二日,清平郡王妃自愿进入城南一事被流传开来,不过用了两个时辰,就让京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和状态。   大家敬佩清平郡王妃的义无反顾,同时惋惜她肚中七个月的孩子,最后还好奇地观察起了帝王的状态。   不辜负大家所望,当天朝堂之上,素来稳健的帝王突然爆发了滔天怒火。   他一改往日的平静从容,像一个蓄势待发的豹子,几乎将当天所有大臣的脸都给挠了一遍。   据后来侥幸从朝堂中站着走出的大臣描述,那是他们在平宣帝在位数十年里见过的,唯一一次的滔天大怒。   从前,没有。   以后,也没有。   少年狰狞的脖子青筋暴露,如果不是有清平郡王压着,也许他要掀了这金銮殿,压死所有的臣民,为乔连连陪葬。   “皇上,不能辜负了连连的一片苦心啊。”最后,还是季云舒强忍着伤痛的一句话,把徘徊在崩溃边缘的帝王给拉了回来。   乔连连此次舍生忘死,为的是什么啊,不就是大儿子的江山,为了他在百姓心中的口碑,形象。   如果虞非城真的因此失去理智,做了什么事儿,怎么对得起乔连连的一片苦心。   “现在连连还没有事,你好好处理江山,等她出来。”季云舒心里也难受,但他还要规劝虞非城,“别忘了,她是为什么非要进城南的。”   虞非城喘了两口粗气,终是冷静了下来。   对,娘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他要处理好京城事宜,要等她平平安安的回来。   更何况,季云舒的心里也不比他轻松多少,现在还要按捺着悲伤劝慰他。   理智告诉虞非城,他不能肆意妄为。   “爹,你放心。”少年垂下头,压着声音道,“我们会一起等娘回来的。”   “嗯。”季云舒重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能劝住就好。   更何况,这次的发火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至少,大臣们看到了虞非城的恐怖,以后会愈发投鼠忌器。   而百姓知道了清平郡王妃对帝王的重要性,原本动荡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为了清平郡王妃,帝王居然发了那么大的火,面色沉重的几乎要杀人。   自然而然的,有清平王妃在的城南,就不会被放弃。   不管是为了城南的百姓,还是城南的郡王妃,只要不放弃,就足矣。   接下来几日,大虞陷入了难得的平静之中。   除了城南里头的百姓生死不知,外头的人全都在静静地观望着,等待着。   乔连连留下的药方被十几个太医轮流验看,最后确认可以治疗疟疾,于是大批量的药物熬煮起来,每家每户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全员爱干净,全员洗被褥,晒衣服,尽量做到家中没有蚊虫蛇鼠,尽量没有跳蚤小虫。   一切都像好的方向走去。   只有虞家兄弟姐妹几个心底沉甸甸的,甚至不知该怎么跟顾楼说。   但这消息不应该瞒着他。   所以犹豫再三,由虞非钟提笔给顾楼写了封信,把这里的事情简单告知了一下。   从京城到边疆,快马加鞭的信只要七日。   七日后,家书再次被大呼小叫着送进了军营,还是圆脸蛋的小周送的,只是这次,顾楼笑着拆开,却冷着脸合上了信封。   “小将军,咋了?这次咋没好吃的?”小周歪着头问。   顾楼没说话,只是冷厉地看了一眼远方,扭头冲进了威武大将军的营帐。   盏茶时间后,一匹马,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边疆。 第457章 救治疟疾   城南。   乔连连进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保守疟疾困扰的百姓们肯定苦不堪言。   但当真正进入,看到有人在街头打着寒颤抱住自己,看到有人支撑不住倒在路边,心底还是一片酸涩不忍。   到底是医学太落后,研究药方也不及时,得亏乔连连思路开阔,翻阅了古籍,否则这些人还要再遭受一段时日的苦难。   “来人啊,把药物分发下去,记住按照人头分发,不多也不许少。”乔连连对这身后的禁卫军喝道,“然后把所有没染病的健康人全都叫到玄武门下,每一个都要过来。”   禁卫军点头,正要离去。   乔连连又摆了摆手,阻拦住了他们,“先别着急着走,第一辆马车里装的是荷包,里面放了浓重的香草干叶,每人领一个,务必系在腰部位置。”   “城南百姓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送命的,今日我乔连连带你们进来了,他日解封之日便一定能把你们带回去。”她正了正容色,一脸严肃的道,“一共六十个人,一个都不许少。”   这些禁卫军,年龄小的十几岁,年龄大的二十来岁,全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凭着一腔热血,他们进来救人,但冷静下来,不免有些怕死,怕再也回不去。   但乔连连的这一番话,给予了他们鼓舞和热情。   一瞬间,所有半大小伙子的激情都被点燃了,他们昂着头,义无反顾的大喝,“一个都不许少。”   每一个人,活着进来,都要活着回去。   这是一种顽强且坚定的信念。   乔连连眼眶微湿,看着六十个小伙子排队一一领取了连心院的丫鬟们熬夜制作的荷包,这才放心地让他们离去。   颁发药物很顺利。   已经生病的人没力气折腾,没生病的人被吓怕了,别说是给他们治疗疟疾的药物,就算是真的颁发毒药,他们也敢吃下去——和真正的死亡比起来,最可怕的是这种提心吊胆,要死不死的困境。   至于那些健康的人,在禁卫军的再三劝说和保证下,一个个小心翼翼着来到了玄武门下。   乔连连一个人挺着大肚子站在门下,身前只留了两个保护安危的禁卫军,便一无所有。   即便如此,她浑身上下的气势,她凝重的表情,也足够让人不敢靠近了。   城南属外城,本就是穷苦百姓居多,没见过多少达官贵人。   现在又经历了困境和生死,此刻便是聚拢在玄武门下,也一个个胆小的缩成一团,不敢往玄武门下靠近。   约莫盏茶时间,人聚拢的差不多了。   禁卫军上前禀报,“郡王妃,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乔连连微微点头,看了一眼攒动的人头,微微吐了口气。   看来健康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这样最好,省却了再添新人力物力,只凭借城南百姓自己的能力,便能扛过这次疟疾。   这么想着,她上前一步,扬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清平郡王妃,也是皇帝的养母,今天来到城南,是打算跟城南百姓共同度过这次疟疾的。”   简短两句话,介绍了前因后果,又让畏畏缩缩的百姓们睁大了双眼。   “可能大家不信,但我人已经在这里了,草药也都颁发了下去,相信你们都看到了吧,那个药方就是我配出来的,只要大家每日熬煮饮用,不敢说药到病除,但一定会有所好转。”乔连连昂着声音道,“没病的人也可以喝上几口,以做预防。”   “要说到预防,最重要的还是自身洁净,卫生,要预防跳蚤的存在,彻底杜绝传染的可能性。”   乔连连把疟疾这个病症如何传染的,如何治疗的,简单说了一下。   这期间,城南百姓一直鸦雀无声,全部敬畏地望着她。   乔连连轻声叹气,又道,“除此之外,我们还会颁布熏香,各种味道浓重的香料,大家可以随身携带,并在家中点燃,用浓重的味道驱赶跳蚤。”   “只是有一项,我们的人手不太够,便是夜以继日的制作也来不及,只能请城南所有建康的百姓都过来帮忙,女子做荷包,男子发熏香,以此来救活城南,救活这片区域的百姓,不知道你们可愿意?”   乔连连的语气很温和,话语中也没有任何强制。   她以为这些保守疟疾困扰的百姓会义无反顾的答应她,同意她,帮助她。   可让人意外的是,这些缩着脖子的人,没有一个点头的,同意的。   不仅如此,还有人躲在后头大声询问,“你们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多派几个人做荷包,办法熏香,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们这些人了,故意来做样子的。”   “就是,都到了这个关头还惺惺作态,要救就救到底,要么就不救,喊我们干甚活。难道临死之前都不放过我们,不让我们安宁吗?”   此语一出,乔连连简直气到肚子疼。   她和六十个儿郎冒着生命危险进入城南,就是来听冷嘲热讽的吗?   难道真的是人多反而没有出头鸟,全都都想缩在后头等待白吃的午餐吗?   乔连连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住口,如果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想法,那不如就在城南等死好了,我堂堂一个郡王妃,放着荣华富贵不享,来城南给你陪葬吗?”   众人哑却无言。   她再接再厉,“皇上是想救你们的,所以才免费提供了各种材料和熏香,现在只需要你们帮帮忙,你们都不愿意,如果你们真的认为自己就是在等死,没有活的希望了,就赶紧回去,留想活的人在这里帮忙,在这里为生命做出努力。”   “现在,我就只问一句,你们这些人,有哪些人想活,有哪些人在等死!”   随着乔连连的话语落下,在场一片冷寂。   有的百姓意动了,但终究不敢出头,只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满脸都是犹豫和纠结。   乔连连失望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再说上两句话,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突然上前了两步,“我想跟活。”   “我愿意帮郡王妃,只要能活下去,怎么都可以!”   【作者题外话】:不敢描写太多~~~哎,可怜我心中本来臆想的场景了,emmm,最近好多小伙伴都好活跃啊,感动,感谢你们的票票,金的银的都稀罕。 第458章 乔连连的得力助手   万千沉默的人中,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就能带动无数人站出来。   乔连连感激地看过去,却发现那站出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余然儿。   她……不是在余家被看管着么,怎么会出现在城南。   仿佛知道乔连连的疑问,余然儿微微一笑,轻声道,“在余家和在城南,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她就进来了。   乔连连恍然大悟,醍醐灌顶,同时内心有些恻然。   余然儿作为所谓的“告密者”,在余家一定生活的很艰难吧。   余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不是她,爹娘亦不在人世,只余下叔婶们,对她能有几分真心。   好时给口饭,恶时怒翻脸。   不外如是。   一想到这个正直聪颖的姑娘还被余嫣儿抢过机遇,乔连连就又添了几分心疼。   她长舒一口气,朗声道,“你想活着,就站过来,到我身边,我就保你一定能活下来。”   疟疾的难对付,在于古代人观念的保守落后,以及用药的局限。   在乔连连的角度,其实这个病症也不算太困难,至少她敢进城南,就有百分之百避开活命的办法。   余然儿仿佛被乔连连的自信感染,当即迈开步伐从人群走到乔连连身边。   小姑娘的面容稚嫩,表情却十分坚毅冷静,带动了其他蠢蠢欲动的人群,逐渐的,又一个两个人从对面走过来。   乔连连始终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一百个。   到最后,她背后已然聚拢了成千上百个人群,而对面原本庞大的队伍,只剩了一二百个顽固分子。   “我不去,我不相信你,你就是在欺负我们无知,欺负我们普通老百姓。”有个衣着破烂的中年男子跳脚,“我绝对不会上你们当。”   他还鼓动身后的一二百个同伴,“我们绝对不能再被策反,我们要坚持自己的决定,不能轻易叛变。”   乔连连视若无睹,扭过头对着身后数百个人郑重道,“从今天开始,男女分开,在我这里录入编号,每个人拿着属于自己的数字,每天早晨太阳出来后做工,太阳下山即可离开,每人每天管吃管住,还给三十个铜板。”   前头的话大家都没有反应,毕竟乔连连之前就提及过。   等她最后一句话说完,原本还算寂静的人群陡然间哗然了。   给三十个铜板,这……这可能比很多人起早贪黑打工赚的钱还要多。   谁能想到,疟疾期间不死就算了,居然还能赚到钱。   一时间,很多站过来的百姓都又激动又庆幸。   与此形成对立的,是对面一百多张懊恼悔恨的脸。   别的不用管,有钱拿他们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答应。   三十个铜板呢,还管吃管住,这待遇比在地主家当长工还要优秀。   真是悔恨进骨子里。   连带着,对那跳脚的中年人都恼恨了起来。   这其中,有几个大胆的就对乔连连露出央求的目光,想看看这位清平郡王妃能不能心底一软,再把他们算进来。   然而乔连连选择了转过身,视若无睹。   机会这种东西,可能只有一次。   一旦放弃,就再也抓不住了。   这是每个人都该懂得的道理,这群城南的百姓也不例外。   没有选择站过来的一百来个百姓露出了失望沮丧的表情。   和他们相反的是乔连连身后数百个百姓,一个个喜气洋洋,满脸笑容,仿佛即刻就要过年。   算起来,离过年也没有很久了。   乔连连喟叹一声,扭头看向身边站立笔直的余然儿,柔声道,“然儿,给大家记录编号名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看可行?”   余然儿先是一愣。   从来没人交给过她事情,每个人都把她当小孩,重要的事情不要她插嘴,小的事情又嫌弃她做不好。   这么多年,在余家做个透明人儿习惯了,头一次被重视,她愣了好大会子才反应过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点完以后怕乔连连误会,又强调道,“我愿意,郡王妃,我会做好的,一定会做得很好。”   乔连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她露出了信任的微笑。   一刹那,余然儿浑身充满了力量。   她转过身,从乔连连处领来了笔墨纸砚,就开始认认真真的记录名字,给予编号。   因为做活不同,男人和女人便直接区分开来,男人负责每家每户发放熏香,女人负责制造香薰荷包。   乔连连是个很干脆的人,当天干活的人当天就可以领取铜板。   这下子,数百个百姓哪个都不愿意走了,原地坐下来就开始干活。   女人认真的缝制荷包,装苦艾薄荷,男人则在旁边认真地熏香,先保证这群人的安全。   跳蚤怕浓香,只要认真熏香,它们一个个的别说咬人了,连驻足都难,手忙脚乱的就要跑。   乔连连也随身携带了个香包,只是她到底是有身孕的人了,对浓香的接受度远不如常人,所以她的香包是特制的,闻起来很淡,但又具有一定的驱逐性。   苦艾点燃的时候,乔连连退到了稍远的位置。   她这次进来,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的,所以打算进来再选两个合适的人帮着干活,谁知道误打误撞遇到了伶俐又聪明的余然儿。   看着十三四岁的少女拎着裙摆在人群中忙碌到满头大汗,却又依旧认真执着的模样,乔连连嘴角微微勾起,心底漾起一丝丝柔软。   她有点看好这姑娘。   接下来几日,乔连连没有辜负自己的眼光。   余然儿果然十分得力,许多时候只需要乔连连长个嘴,剩下的这姑娘便能独立完成。   虽然有点累,但她乐在其中,每天精神抖擞,只恨老娘没再给她多生两双手。   乔连连心中对她好感更甚,忍不住出生提点,“有些时候,能找人做的,不必亲力亲为,当皇帝要是每件小事都过问,早就累死了。”   此语一出,余然儿醍醐灌顶,当即就在一群女人里挑了两个得力的妇女,两个伶俐的小丫头,教她们做事,把她们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助手。   转眼,就是十几天过去了。 第459章 孽子顾楼   这十几天,疟疾逐渐得以控制,得病的百姓也逐渐好转,最关键的是城南百姓被迫培养了讲卫生的好习惯。   在以后漫长的数十年岁月里,城南百姓都是整个京城最爱干净的地方。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就目前所看,疟疾应该算是勉强控制住了,但还有一部分老人小孩没有完全治好,城南还是不能解封。   乔连连有了余然儿这个得力帮手,也乐得悠闲自在,偶尔写封信给外头的儿子女儿递过去,整个人生活的不要太舒坦。   直到一日,城南突然来了个风尘仆仆的肌肉男。   肌肉男这个形容词,是乔连连交给余然儿的,谁知道她转头就用上了。   还是形容到……他的身上。   乔连连挺着大肚子,手里拿着一块棉痦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好大会子才道,“楼儿,你是怎么进来的。”   想她堂堂清平郡王妃,思虑周全,防前防后,把京城的四个孩子都计算到了,逼着他们不能跟进城南。   结果让一个漏网之鱼给进来了。   那就是远在边疆,本该每日带兵打仗的顾楼。   “楼儿,你,你不应该是在边疆吗?”乔连连满脸疑惑,混着担忧,让她表情很是奇怪,“你从边疆回来了?”   顾楼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蹬蹬离去。   乔连连一脸的表情还没舒展开,转眼这小子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不是空着手来的,而是肩上扛着一个虚弱的中年男子。   走到乔连连跟前,小胖子把中年男子往地上一扔,指着他就道,“娘,是他。”   “什么是他?”乔连连满眼疑惑。   天哪,她可是个孕妇,能保持头脑清醒就不错了,倘若要跟她打哑谜,就她现在的智商,未必能猜出来。   顾楼见乔连连是真的没往那方面联想,勉强从牙缝里漏出两个字,“疟疾。”   乔连连眼前一亮,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余然儿就强忍着颤抖的声音,道,“难道这个人,就是导致城南这次疟疾的罪魁祸首?”   此语一出,别说是乔连连了,旁边缝荷包的妇女们全都抬起了头,一个个表情不善。   虽然乔连连义无反顾的进了城南,力挽狂澜,救他们性命,给予他们吃喝银钱,挽救了许多濒临破碎的家庭。   但这么大的一场灾难,怎么可能不会带走人命呢。   那些身体相对脆弱,又或者时运不济的人,在乔连连还没进城南时就已经死掉了。   眼前这二百个妇女里,指不定谁的孩子,谁的父亲就死在了这次疟疾里。   现在,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便是林黛玉也要拿起刀刺上两下,更别提这群心底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百姓了。   乔连连理解她们,所以她没有任何制止的举动,反而继续询问,“楼儿,是他吗?”   顾楼面目严肃地点了点头。   乔连连又问,“何以确定?”   顾楼这才把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他一听闻自己娘进了城南,便再难按捺情绪,当天从边疆一路急促赶回。   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磨破了四条裤子,才勉强在六日就赶到了京城。   原本魁梧的小少年都硬生生给赶瘦了不少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余然儿在听到顾楼这句话时,奇怪的侧了侧眼,似乎在想象,瘦之后就已经有这么多肌肉了,要是没瘦得多恐怖。   乔连连为自己奇怪的想法感到有一丝羞愧,她回过神,把注意力再次放在了胖儿子的身上。   回到京城后,顾楼有心去找乔连连,可木已成舟,娘已经在城南呆了六天,要出事早出事了,他再进也无济于事。   要是没出事,之后应该也就没事。   所以思前想后,小伙子竟然灵机一动,决定要把害得城南落入如今境地的罪魁祸首给抓起来。   然后,就抓到了这个一身邋遢的中年男人。   顾楼说完,乔连连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不能自拔。   眼看着要落入冷场,一旁的余然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细细地出声询问,“这位……小将军。”   这是根据他穿着和自我描述看出来的。   “小将军是如何知道,城南的疟疾,是人为的阴谋呢?”   这个问题乔连连只跟虞非城和季云舒描述过,并没有同余然儿提及,她如今好奇也是情有可原。   当即,从自我沉思中回过神的乔连连就要张口回答。   然而她声带还没颤动,一旁的顾楼已侃侃而谈,“来之前我已经问过威武大将军了,京城近二三十年内都没有过疟疾出现,也没有过类似的感染病,至少可以确认京城本身不会产生这类疾病了。”   “再看疟疾,一般通过蚊虫叮咬传染,现在的京城可是冬季,也得亏是冬季,蚊虫难以飞动,只剩下跳蚤较好预防一些,如果是夏天,蚊虫乱飞,事情可就严重了。”顾楼语气有些沉,“事情发生在城南我很疑惑,为什么不是城中心,如果这件事真的是虞非昇那批人预谋的,目的应该是皇兄才对。”   他说到这里,大约是嘴干,突然停顿了一下。   余然儿却像着迷似的追问了起来,“然后呢,为什么,为什么啊。”   乔连连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原本有心解答几句,现在干脆一言不发了起来。   是时候让胖儿子表演一下,耍耍帅了。   “当时我也不明白,后来抓到了这个人才知道,他是被吓到了,不敢把蚊虫扔到城中心,丢到了城南位置,导致城南百姓受到伤害。”顾楼沉沉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为虞非城躲过一劫庆幸,还是在为城南逝去的百姓哀叹。   余然儿也跟着叹气,等心情稍稍平静了些许,她才看向顾楼,继续问道,“那……敢问小将军,是如何抓到这个罪魁祸首的呢?”   到了这里,乔连连才真正好奇起来。   她挑着眉头,竖着耳朵,正准备听个仔细。   谁知道小顾楼不讲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说了太多话,嘴干,不想说了。”   这个孽子! 第460章 胖小楼的三角恋   乔连连翻了个白眼,正想起身给他倒杯水,余然儿已经眼疾手快的端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过来。   “小将军力降恶人,辛苦了,如果一杯不够,还有。”她声音细细地道。   顾楼有种莫名的受用。   当年那个泼辣的小女孩能变成这副温顺模样,还是对他,这让顾小楼心底产生难以言明的快感。   隐秘,又爽哉。   当然,余然儿还没认出他来,毕竟从一个小胖子到一个肌肉男,变化太大,要不是乔连连亲自上手摸过,估计也不敢确认这是自己儿子。   “多谢余姑娘。”顾小楼得意忘形,接过茶盏的时候顺口道了句谢。   就这五个字,让余然儿的双眸绽放出精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没人告诉过这位小将军,自己姓余啊。   难道……   她心底有很多猜测,就是没认出来,这个肌肉男,就是自己当年在大街上打哭的小胖子。   “咳咳。”乔连连一切都清楚,但她心中起了戏谑,便也不打算拆穿这两人,只幽幽道,“楼儿学坏了,这两年都不听娘的话了,还故意说话只说一半,让娘的心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顾楼眼角眉毛一跳,立马放下茶盏,乖乖求饶,“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马上就跟你讲。”   说着,他把自己内心的分析讲了一遍。   这些年,顾楼脱胎换骨的何止一身肌肉,脑子也像换了个似的。   他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了,说这个人啊,一旦做了坏事,不会立马离开案发现场,反而会在周围绕来绕去,只为了欣赏一眼别人的反应,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   顾楼就抓住了这条,闷头在城南附近饶了两天,还真让他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衣着邋遢,面容很普通,丢在人群里找不到那种,但一双眼睛身材却很犀利。   顾楼可以用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数十次的第六感判断,就是他。   “长相普通不起眼,是为了在做坏事的时候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   “邋遢脏兮兮,则是为了杜绝太显眼被人关注,同时还能躲避一部分不耐心士兵的检查。”   “最关键的一点,他的眼神太冷漠了,城南发生了这样的天灾人祸,很多人听说了都是满脸同情或担忧,只有他,平静到像听到一只猫死了,一只狗死了。这不符合常理,他如果不是瞎了,就是心思不正。”   顾楼在两个女人面前侃侃而谈,浓眉大眼的脸蛋上带着两分得意,三分郑重,四分害羞。   一旁的余然儿已经惊呆了,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没多大的肌肉男居然那么厉害,把事情分析的条条不紊。   唯独乔连连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个小家伙,感受到了小女孩的崇拜,简直停不下来了。   她这个当娘的为了不让儿子骄傲,少不得要戳上两句了,“小楼啊,你第六感判断没关系,但得拿出证据,让他自己承认啊。”   顾楼楞了一下,原本复杂的表情突然一扭,变成了尴尬。   他搓了搓粗壮的小手手,压着声音道,“我……我把他打了一顿。”   “然后他受不了,就自己承认了。”   话落,顾楼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拿手摸了好几下鼻子。   对面的乔连连身子一顿,几乎要笑破肚皮。   她就知道,这个小家伙,聪明是聪明了,但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地粗暴。   山猪吃不来细糠,小顾楼自小就喜欢打打杀杀,脑子也是一条直线,虽然增长了见识和阅历,但也只是让他想事情周全了,不代表他做事情的风格就变了。   直人还是直人,懒得走太多弯弯绕绕。   能打一顿的事情,就不要斗太多心眼。   好在,还是有效的。   乔连连站起身,不敢看余然儿惊愕的表情,三两步走到昏迷不醒的中年人跟前,拿脚戳了他两下,又低头仔细地嗅了一下。   “没错,是他。”乔连连十分肯定。   余然儿从刚才的惊愕里走出,再次化身好奇宝宝,“郡王妃是如何确认的?”   难道也是因为……小将军的那一顿打?   余然儿嘴角抽了抽,再瞟了眼一身肌肉的小将军,只觉得原本挂在天上的形象,一瞬间就跌在了地上。   不过,依然足够她仰望。   “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好在郡王妃始终是靠谱的,她顶着个肚子,语气淡而从容,“他如果知道疟疾的危害,在送疟疾蚊虫进来的时候就会防备自己被叮咬,所以一定会准备各种浓香。”   “虽说京城现在人手都具备了浓香香包,但因为材料限制,多数人用的都是苦艾和薄荷,实际上最好用的是桉树叶。”   “而这个人身上,就是一股桉树叶的味道。”   就算他不是把疟疾带到京城的罪魁祸首,他也一定清楚这中间种种,否则不可能准备好熏跳蚤最好用的桉树叶,更不可能在城外鬼鬼祟祟,意图窥探城南状况。   乔连连的这一顿分析,可以说是从里到外,逻辑感十足。   余然儿怀揣着满心的敬佩,在一旁认真点头。   顾楼挠了挠后脑勺,没说话,但也是满眼的恍然大悟。   对于娘,他始终含了满心的赤城和敬仰。   事实上他真的没错,娘真的十分厉害,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娘。”胖小楼激动的站起身,刚想说举什么,突然一声叱声响起,“放开我,走开,全都让开,我要过去,我要找人。”   顾楼的表情一瞬间变了,他微微皱眉,满脸不悦。   乔连连倒是颇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看戏的弧度,“哟,这是哪家的姑娘,是来找咱们小楼的?”   顾楼没说话,冷着脸走了出去。   没多大会,带着个满脸不悦的姑娘走了进来。   “我说,你这是什么地方,还不让进,好在我偷偷溜进来了。”她不满地嘟囔,“还有,你为什么偷偷从军营溜走了,你知不知道我追你追的好辛苦,好在我有特殊手段,否则还真找不到你了。”   顾楼被她说的不耐,突然转过身,单手搂住余然儿的肩,“陈姑娘,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余姑娘。”   【作者题外话】:差一秒就要断更了,我嘞个去,太难了,以后还是得早些,阿米豆腐 第461章 顾楼的选择   要说这陈墨茹,跟顾楼也算是冤孽。   两个人不打不相识,虽说并不算愉快,但陈墨茹出了钱挨了训,顾小楼也适当扔了块牛肉给她,所以两个人关系并不算剑拔弩张。   顶多算是……见面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吧。   起码顾楼是这样的,他也一直以为陈墨茹是这样想自己的。   直到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姑娘别扭着凑近他,小声地说,想跟他切磋一顿之后,顾小楼才面色古怪的疑惑了起来。   “你……是觉得我打你不疼吗?”憋了半天,顾楼问出这句话。   陈墨茹嘴角一抽,诚恳道,“是。”   于是两个人再次打了起来。   只是这次,顾楼有了分寸,只打伤,但绝对不打死。   陈墨茹见状愈发欣喜,还以为这个粗木头懂了自己的心思,于是愈发勤快的找他,虽然每次都是打架,但也乐此不彼。   直到京城来了一封信。   顾楼担忧娘,便骑着马往回赶。   想要陪娘同生共死是一部分,但要说没有一点点想要躲避陈墨茹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粘人精,天天寻着人挑衅,搁谁谁受得了啊。   要不是威武将军特意找顾楼谈了心,让他不要跟自己刁蛮任性的小侄女一般计较,换了旁人,哪怕是小周,小三子,顾楼也能给他打残咯。   (无辜吃饭的小周和小三子一起打了个喷嚏。)   本以为来京城一趟,能避开这个麻烦精,结果她竟然也跟过来了。   顾楼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满心都是哀叹。   如果说之前他真是不明白,把两个人之间当做了普通朋友关系,那么经此一事,纯木头也开窍了。   这个叫陈墨茹的刁蛮姑娘,是喜欢上了自己啊。   顾小楼说不上来心底啥感觉,活了十二三年,头次有个姑娘稀罕自己,要不是个这么刁蛮的,说不定还真得要激动一下。   但这陈墨茹吧,他消受不了。   所以顾小楼内心还没复杂片刻,扭过头看到余然儿,手就比脑子先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揽住余然儿的肩膀,朗声道,“陈姑娘,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余姑娘。”   一刹那,四周寂静无声,连个鸟叫都没有。   就连乔连连这个看戏的,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嘴唇微张。   这……这……   家里的猪长大了,会拱白菜了,还一拱就拱了俩!   这孩子,出息!   但很快,乔连连这复杂中透着激动,激动中透着怔愣的心情就被一声尖叫打破了。   “啊……”陈墨茹立在原地,闭着眼睛,疯狂尖叫,“啊……”   乔连连眼角抽了一下。   好一个女高音,要不是生错了时代,也许还能有一番大展宏图。   可惜在这个时代,这个场景,她的尖叫只换来了顾楼紧蹙的眉头,和不耐烦的语气。   “陈墨茹!”少年大吼,“你在叫什么,赶紧离开这里,回边疆,或者回威武大将军府。”   她可是一路跟着顾楼过来的,要是真出什么事,顾楼怕自己也有责任。   大约是真心敬佩顾楼,陈墨茹还算听话的停下了尖叫,只是她那表情,那眼神,透露了满满的不忿和恼恨。   “顾楼。”她大喊,“介绍归介绍,你的手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搭在她的肩膀上,给我放开。”   说着,她一眼横了过去,眼刀子几乎要把余然儿给扎死在原地。   顾楼顿了顿,心底愈发不耐,但刚才也的确是他莽撞了,所以思量过后,他松开了手,转而挡在余然儿跟前,“这与余姑娘无关。”   陈墨茹差点气的仰过去。   好一个无关,好一个无关。   那她日日与他打来斗去是为何,那她千里迢迢追他进城南是为何。   而且,为什么他如此保护地站在那余姑娘跟前,是怕自己伤害到她吗。   陈墨茹梗着脖子,眼泪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好,好。”她连连点头,又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许哽咽,但又强行咽了下去,“顾楼,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姓余的,你要是说是,我就再也不缠着你了。”   负责看戏的乔连连在眼角抽搐后,现如今已经整张脸都在抽搐了。   这些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举动骇人,一个比一个直接。   余然儿就算跟顾楼有过旧相识,那也只是旧相识,还不到喜欢不喜欢的地步吧。   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倒像是对自家胖儿子情根深种,也不知道到了哪种深度。   说起来,这两个姑娘只论长相,还真是一等一的优秀。   一个眉眼大气,沉着坚毅。   一个娇俏甜美,活泼可爱。   也不知道胖儿子会选谁。   乔连连正暗自思附,冷不丁听到顾楼沉声道,“是。”   这一个字,仿佛按下了某种神秘的开关,原本只是哽咽的陈墨茹顿时嚎啕大哭,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顾楼尴尬极了,有心阻拦陈墨茹,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手误无措的站在原地。   乔连连叹了口气。   这是小辈之间的感情事,她一个长辈本不便出手。   但眼看着局面要难以收拾,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管一管了。   就在这时,一直巍然不动的余然儿仿佛看到了她的为难,突然站了出来,淡淡道,“这位姑娘,有事先进屋吧,这外头香浓风大,天气还冷,恐不方便交谈。”   乔连连暗暗地点了点头。   同陈墨茹的刁蛮任性相比,余然儿真是太懂事了。   “我不进,你给我滚,你个狐狸精。”陈墨茹哭着哭着,突然暴起抓向余然儿的面庞,嘴里还恨恨道,“抓花你的脸,看你再怎么勾引男人。”   余然儿见状眉头微皱,往后退了两步。   可她这种没什么功夫的大家闺秀,怎么打得过在军营里逛荡的假小子,不管她怎么后退,都躲不过陈墨茹弓起的五指。   眼看着余然儿那张眉眼分明的脸蛋就要被抓破抓花,顾楼劈手打开了陈墨茹的五指,并单手握住余然儿的肩膀一扯。   那一刻乔连连才相信,原来言情小说里说的画面是真的会出现的。   眉目失措的女孩子,半歪着身子,侧躺在英武不凡的少年怀里,两个人双目对视了一瞬,似乎有别样的情绪在空气中酝酿产生。 第462章 配角和主角   至于“恶毒女配”陈墨茹,则被顾楼一巴掌拍的后退了两步。   倒是没摔倒,也没吐血,就只是恍恍惚惚的站在原地,似乎不敢信,原来顾楼不是自己的小将军。   他是威武不凡的小将军,但不是自己的。   这真是一件搞笑,却又令人悲伤的事情。   陈墨茹定定地看了两眼顾楼,确认他心底真的没有自己,他不曾对自己有一丝怜香惜玉,终是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乔连连眉头微蹙,转身追了过去。   差点被眼前的狗血三角恋给糊了眼睛,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而是疟疾肆虐的城南,且不说陈墨茹一个姑娘孤身从京城回边疆安不安全,就说万一在城南被饿急眼的跳蚤咬上两口,患上疟疾事儿就严重了。   前方,陈墨茹发泄似的大步前奔。   后头,乔连连迈着细碎的步伐努力跟住。   要搁以前,就算陈墨茹跑个五公里,乔连连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跟上。   但如今到底有了近八个月身孕,走了才一里路便受不住了。   乔连连摆着手唤陈墨茹,“陈姑娘,陈姑娘,可否留步。”   陈墨茹原本想不理会,可瞄了一眼乔连连的大肚腩,想到顾楼在她跟前时的憨态,眉头一蹙,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   乔连连气喘吁吁的站停,深吸了几口凉气,略微抚平了下狂跳的心脏,这才慢慢道,“陈姑娘跟我儿关系,我不便评论,但这里是城南,陈姑娘贸然闯入,恐有感染疟疾的风险。”   我儿?   陈墨茹一听这称呼,便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了。   只是,顾楼已经十三四岁了,眼前这个颇为美艳的妇人怎么看也不过二十出头,能生的出这么大的儿子?   陈墨茹心思不算深沉,反而有点简单。   她心底怀疑,眼角眉梢便露出来了。   乔连连微微一笑,替她解了惑,“我是楼儿的后娘。”   陈墨茹这才一脸大悟,但很快变成了踌躇,和几分懊恼,“你是顾楼的娘,你来找我作甚,我现在心头不悦,什么疟疾不疟疾的我不管。”   乔连连叹了口气,委婉规劝,“陈姑娘就算不在意自身安危,也该考虑数十万边疆战士吧,你若是一个人得了疟疾,恐怕整个军营都要染上疟疾,届时将是大虞之灾啊。”   也许那放疟疾的人便打了这样的主意,用几个蚊虫,害死成千上万的人。   乔连连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他实现目的。   “陈姑娘,不管是为了你自身,还是为了身边亲人,亦或者为了大虞百姓,该做的保护还是要做的。”乔连连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请把香包随身携带,并在离开城南后尽量换身干净的衣服,把这一身烧掉毁尽,不给跳蚤一丝一毫的生机。”   陈墨茹呆滞了片刻,似乎在犹豫。   不过没多大会,她还是选择伸手接过了香包。   乔连连微松了一口气,“城南封锁,陈姑娘一个人恐难以离去,不如若就让我送姑娘一程吧。”   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叫陈墨茹的女孩性子是刁蛮了些,但本质不算坏。   也许,她只是不适合楼儿罢了。   乔连连微微一笑,亲自把陈墨茹送到了城南余家出口,叮嘱她一定要换身衣服,销毁这身,并随身携带香包至少一个月。   陈墨茹点了点头,失落地离开。   千里迢迢追爱,却被人当头一击,如此致命的伤害,对骄傲的人来说,往往是难以接受的。   头一次,威武将军的大侄女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步伐也从风风火火变成了缓慢迟疑。   这是一个人心理历程的改变。   但幸运的是,这个姑娘只是失落,也只是冲动了些,并没有想用什么害人的手段。   乔连连轻叹一口气,转身回了城南中央。   也正因为此,她没看到刘家刘荇予急匆匆的走过,却因为没注意,和陈墨茹撞了个对倒。   陈墨茹性子泼辣,即使是失魂落魄的时候,吃了亏也不带隐忍的,当即就张嘴,一阵噼里啪啦的话扔了过去。   可怜刘荇予这个文弱的书生,被撞的七荤八素不说,还白白吃了一头的口水。   他忍不住颤巍巍地张口辩驳,结果每一个字都像掉进泥坑里,听不见任何回响。   没有办法,他只能放弃抵抗,屈辱地坐在地上,感受扑面而来的阵雨。   最后,心酸的闭上了眼。   最后陈墨茹看不下去了,闭上了嘴,还将这个弱鸡一把给拉了起来。   ……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都是其他人的配角。   在乔连连这里,顾楼和余然儿之间微妙的互动,彼此神态的改变,是她因为关系而放大的事情。   而陈墨茹和刘荇予,则被刘家的人无限放大,成为他们之间主角的故事。   ……   城南的疟疾被逐渐遏制,跳蚤们已经被熏的无处可逃,到处蹦跶,却又蹦跶不起来。   得病的人多数已经医治好,现如今也加入了制作香包荷包的大军。   如今,整个京城用的香包都是城南百姓制作的,就这样还有剩余,最后新皇一声令下,这些剩余的香包被送往京城周边的镇子村子,以免再有人因此受伤。   算一算,距离进入城南那日已经近两个月了。   乔连连原本七个月的孕肚,如今已然九个月了。   原本只是西瓜大小,现在像个大圆锅,把乔连连累的走路都吃力,笨重的像个熊。   好在余然儿跟顾楼一直都在,两个人齐心协力,把事情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不需要乔连连再出谋划策,只需要在关键时候提点一两句便可。   “娘,现在城南的疟疾基本已经治好,跳蚤们经过了两个月的浓香熏制,应该也没办法再蹦跶了吧。”顾楼一路小跑着进来禀报。   虽然这一两个月都是在浓香中度过,但对顾楼来说,能陪伴在娘身边,每天有肉吃有包子啃,简直就是人间幸福。   只是随着疟疾的逐渐遏制,这短暂的幸福应该也要结束了。   乔连连看着顾楼脸上的怅然,颇有些啼笑皆非。   说起来,这胖小子应该是唯一一个不希望城南封锁那么快结束的。   但任何事情总得有个结局。   乔连连淡淡道,“跳蚤饿两个月是不会死的,只要浓香一散,它们还会卷土重来。” 第463章 凯旋归来   如果跳蚤身上都带着疟疾细菌,也许疟疾还会复发。   所以这个疾病才那么可怕,一旦爆发,总要死上无数的人,才能勉强结束。   算起来,城南这一次,应该是历史上死人最少的疟疾了。   如今,城南百姓没有再生病的,已生病的也都逐渐被治愈了。   但这不会是结局。   “娘的意思是……”顾小楼也听明白了乔连连的弦外之音,声音罕见的微颤,“城南总不能一辈子封锁,娘也不能一辈子都在城南啊。”   已经感染了疟疾细菌的跳蚤必须要全部清理干净,否则疟疾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这里最大的难点就是如何清理这些跳蚤,毕竟这玩意比蚊虫耐活,也耐饿,几个月不吃不喝都能活命。   人跟它,真的耗不起。   “办法肯定还是有的。”乔连连眉目舒展,轻抚孕肚,嘴角挂起一抹戏谑,“小楼儿最近这段时日过得很是舒心呀。”   “娘,此话怎讲。”顾楼一脸怔愣,还以为乔连连是说自己逃避了边疆苦寒,来城南故意躲避,忙不迭解释道,“我绝对没有故意逃避边疆军营训练,来城南也是想陪娘一起,而且这些时日我每天都有练功的,一日都不曾落下。”   说着,小家伙还委屈上了,“我就是为了娘才去当兵的,去上阵杀敌,去当劳什子小将军。结果娘一头进了城南,对我们兄弟姐妹不闻不问,是把我们摆放在了什么位置。”   娘要是没了,他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顾楼不顾一切的从边疆冲到京城,再冲进城南,就是为了陪乔连连。   娘生他生,娘要死,他也作陪!   顾小楼抬起头,浓眉下的一双大眼里泪水汪汪,“我扛着那中年男人闯进城南时就想了,娘要是出去不了,我也不出去了,就让咱母子一起留在这个地方吧。”   乔连连顿时一怔。   其实她是想戏谑一下胖小楼的感情生活,谁知道这小子居然想多了,以为自己在责备他偷懒,顿时是又感动,又哭笑不得。   “你这傻孩子。”乔连连上前两步,有心摸一下这小子的头,结果却尴尬的发现自己够不到他头了,只能努力不着痕迹地缩回手,柔声道,“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些时间在城南你也很辛苦,每天不停奔波,累坏了吧。”   “嗯,累。”顾楼泪眼汪汪,“想吃娘做的肉包子,想吃娘做的卤羊腿,烤鸡腿,烤羊排。”   可娘肚子那么重,每天走两步路都累的直喘气,他也不忍心让娘做。   只能每天含着口水入睡,在梦里吃个够,再摸着湿漉漉的枕头醒来。   乔连连差点让这个吃货笑的当场生了,她勉强撑着酸涩的腰身,许诺道,“小楼放心,等娘肚子卸了货就给你做,想吃的都给你做一遍。”   “嗯!”顾楼认真地点头,神色比得了圣旨还要郑重。   余然儿恰在此时走了进来,看到顾楼的神色,又瞄了一眼乔连连的表情,误以为他们在谈论什么严重的大事,顿时紧张地表情都皱了,“郡王妃,小将军,可是疟疾又卷土重来了?”   乔连连嘴角微抽,摇了摇头,“倒是还没有。”   余然儿这才松了口气,“我刚才看你们如此严肃,还以为疟疾又来了,原来不是,那幸好幸好。”   乔连连最喜欢这个女孩平静端庄的模样,当下心底起了几分戏谑,故意道,“我们不是在讨论疟疾,而是在讨论楼儿的终身大事。”   “啊?”余然儿嘴唇微张,面色微怔。   “说起来,楼儿只比鹊儿小一岁,等过了年就十三岁整了,也是时候该说亲了。”乔连连看余然儿表情变化不大,就又加了狠料,“听说那陈家姑娘跟他年岁差不多……”   她故意含着后头的音没说出来,但也足够余然儿面色巨变了。   也许是那一个拥抱的缘故,这一两个月余然儿跟顾楼之间的气氛都很模糊,说不上多暧昧,但也绝不纯洁。   尤其是知道这个肌肉男就是自己当初痛揍过的小胖子,余然儿眼底的奇异之色就一直掩盖不下。   在这个时候,乔连连骤然挑明一些事,余然儿接受不了强大的冲击,即使剩下的话没说全,乔连连也没明确表达要跟陈家姑娘如何,但余然儿还是跟她拜了别,扭头离去。   剩顾楼呆呆的立在原地,问道,“娘,为什么要提陈墨茹,关她什么事?”   乔连连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胖儿子,“还问我,还不赶紧追然儿去!”   “啊?”可怜的小直男摸摸头,终于后知后觉到不对劲,拔腿追了出去。   乔连连嘴角含笑,缓慢地走出了临时居住的小屋。   在城南近两个月,疟疾也退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做点收尾工作了。   “来人啊,把城南最南部的人撤离,浓香也撤离。”乔连连叮嘱,“务必不留一人一牲,并且不许点任何熏香。”   刚开始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等三天后,有人在城南发现了大量的跳蚤,才恍然大悟。   熏香可以驱赶跳蚤,但没办法杀死跳蚤。   城南遍布跳蚤,杀起来太费力,只有把它们聚在一起,才能轻轻松松,将跳蚤彻底灭绝。   很快,就有专人往城南最南方向喷洒了毒药。   不过半日功夫,跳蚤就清理地干干净净。   至此,城南百姓跟疟疾的对抗,终于告一段落。   乔连连带着数千个城南百姓,以及六十个禁卫军,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内外城交界处,也是余家大门口。   守候在外的禁卫军得到命令已经撤离,取而代之的是所有城南百姓的亲人。   当然还有乔连连的亲人。   她单手拖着肚子,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   有虞非鹊,虞非歌,李春花,虞非钟,琴知雅知,连心院里所有的小丫鬟。   还有端王妃,瑞王妃,威武将军夫人。   以及……季云舒。   两个月没见,这个男人仿佛精瘦了些许,嘴角还有胡茬挂着,一看便知打理的时候心不在焉。   唯有一双眸子,精明锐亮,尤其在看到乔连连的时候,绽放出惊人的光芒。   乔连连喜欢那种光芒,像是清晨九点的太阳,把所有温暖的爱意都照耀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她微微一笑,揣着肚子里正在蹬脚的孩儿,刚想抬脚走过去,却感觉一阵痛楚袭来。   当即,人群最中央的孕妇,软软地倒了下去。   全场一片哗然。   【作者题外话】:是男是女你们决定,biubiubiu,写下原因,作者考虑哦。 第464章 争抢乔连连   作为人群中毋庸置疑的中心,乔连连这么一倒,把大部分的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当即,一道道担忧的声音响了起来。   “娘!”   “郡王妃!”   “夫人!”   所有人呼啸着冲来,想要救助这个柔弱的孕妇。   但他们都慢了顾楼一步。   紧随其后的胖儿子一把将娘捞住,并双手打横抱了起来。   好家伙,谁能想到,才六年,当初那个不足乔连连腰部的小胖子,居然能把当娘的给抱起来了。   时光荏苒,可怕却又让人感动。   虞非鹊冲过来,扑到乔连连跟前,不知是太过担忧,还是想起了过往,眼泪歘的就出来了。   虞非歌抱着顾楼的裤腿,勉强昂着头,用小奶音大喊,“三哥,三哥,娘没事吧。”   顾楼皱着眉头没有说话,正准备抱乔连连回府里,冷不丁一抬头,看到了表情扭曲的季云舒。   堂堂清平郡王心里的苦,没人能懂。   好容易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等了两个月,终于城南门开,看见了夫人。   结果转眼间夫人就倒下去了。   季云舒施展轻功,正准备把夫人接进怀里,结果被胖儿子给抢了先。   这也就罢了,现在他都到跟前了,臭小子居然还抱着不撒手。   虽然知道这孩子只是担忧乔连连,但季云舒心里还是不痛快,脸色自然也就好看不了了。   “小楼。”男人喉结微动,声音低沉沉,“你也挺累的,把你娘给我,让我抱着吧。”   说着,他伸出双手。   这要是换成虞非城或者虞非钟,估计就默默地交出去了。   可这是顾楼啊。   胖小子两眼一瞪,十分认真地道,“爹,娘现在身子不舒服,还是让我抱着回去吧。”   季云舒差点气晕过去。   偏偏这小子说的在理,饶是清平郡王心底膈应地难受,但还是非常利落地让开道路,疾声道,“来人,备马车,将郡王妃送回去。”   抢归抢,争归争,还是乔连连身体第一。   至于太医,那默默站在角落,穿着不起眼衣服,因为身份甚至不能走出来喊一声“娘”的清隽少年,已经着人去准备了。   “快,送娘回去。”相较起来,虞非鹊和虞非歌就自由到令人艳羡,“让一让,让一让。”   被一家人围着,乔连连虽然肚子痛的意识模糊,但也勉强能感受到周围笼罩的爱意,连带着让她肚子上的痛楚都逐渐消散。   虽然实际上是阵痛消失了,但乔连连的心却一片温热,她勉强抬眼,看了两眼走在最前头开路的那个男人,放心地闭上了眼。   这两个月,外头的人提心吊胆,里头的人又何尝安详呢。   虽然乔连连有一定把握可以治疗疟疾,但毕竟不是百分百,倘若真的被感染疟疾的跳蚤咬上两口,她就是侥幸不死,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定会遭殃。   所以这两个月,乔连连一直都是提着一口气,忍着对家人的思念,等啊,盼啊。   好容易疟疾退散,城南解封,乔连连从围城里走出来的时候能晕倒,一部分是肚子,另一部分又何尝不是心骤然放回肚子里,精神松懈导致的眩晕。   现在,她已经好多了,至少还能睁开眼,冲亲人露出个微笑。   一旁的季云舒看到,心底又多留个心眼。   很快,马车便驾来。   顾楼想抱着乔连连登上马车,冷不丁季云舒在他之前先上去了。   “给我。”并且,该男人还在胖儿子登上来之前伸出双手,一副“我怕你抱不动”的表情。   顾楼的嘴角抽了抽,其实他浑身肌肉,别说是抱着娘上个马车车辕,就算一路跑回郡王妃都脸不红气不喘。   好吧,主要是去当兵以后,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娘了,他想多抱一会。   结果这个当爹的还要跟他抢。   作为一个兄弟姊妹多的人,容易么?   顾楼扁着嘴,表情很是扭曲,但考虑到乔连连的肚子,虽说阵痛是时有时无,但他怕乔连连难受,还是咬咬牙,把娘亲手递进了爹的怀里。   季云舒在马车上使力,尽量温和的把乔连连抱进了怀里,然后不等胖小楼登上来,就吩咐道,“回府。”   “得嘞。”   马车是绛椿驾着的,此刻一听季云舒的话,瞬间便明白过来,一甩长鞭,马车便平缓着疾驰了出去。   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孩子丫鬟。   来的时候一家子坐一辆马车,走的时候就两口子坐里头,大孩子小孩子全留外头了。   导致他们现在不知道是该跑着跟上去,还是等马车过来。   好大会子,还是虞非鹊一拍屁股,“先跑回去吧,反正离郡王府也不远。”   等马车过来,再送过去,内城还限制马车速度,真不如用脚来得快。   “我,我二姐一起。”虞非歌伸出小手手,死死拽住虞非鹊的衣袖,“二姐带着我一起。”   虽然她现在还没长太高,不过有虞非鹊的腿长,但她可以跑很快的。   “好,跑。”虞非鹊也是急的没了脑子,还真信了小歌儿的话,拉着她就跑。   结果才没走两步,因为步伐不一致,小家伙一把扑在了地上。   “二姐。”虞非歌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起来,但又怕虞非鹊不带她跑,强行舒展眉头,哽咽着道,“二姐,歌儿不疼,二姐不能把歌儿丢下,歌儿要去看娘。”   让虞非鹊又心疼又无奈,有心把小妹扛起来走,但她一个纤腰细胳膊的姑娘,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但娘情况不太好,她心中也担忧,恨不得立马冲回府里,就算看不了脉,也做不了什么,能陪在娘身边说说话也是好的啊。   两相纠结,虞非鹊都快把自己撕裂了。   好在这个时候,顾楼也沉思了过来,弯腰,拎起,单手就把小歌儿抗在了肩上,然后迈着步伐往前跑。   虞非鹊瞬间来了精神,跑的比顾楼还要快几分。   在他们后头,虞非钟,余然儿,琴知雅知,除了李春花心心念念着在给乔连连烧热水铺被褥,其他人几乎全都在这里了。   现在,他们集体往清平郡王府跑去,步伐整齐划一,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第465章 即将生产   在这群乔连连的亲人之后,还有不少城南的百姓。   他们一个个刚走出来,还没来得及激动,那活菩萨似的郡郡王妃就倒下了,一时间他们又惧又忧,既担忧乔连连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又怕疟疾卷土重来。   毕竟被困在一个地方几个月的滋味,不好受。   所以在几个孩子带头跑起来之后,他们也跟着跑了起来。   这下子,浩浩荡荡一千多个人,是真真的成为了京城奇观。   后来,史官将这一幕记录在了册,紧随平宣疟疾之后,并用大写字体标注了,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清平郡王妃,乔连连。   哦不,或许称之为,清平王妃更合适。   因为帝王为疟疾平复而感到欣喜,赐封清平郡王为清平亲王,清平郡王妃为一品清平王妃,执王妃宝印,身份比肩后宫贵妃,是真真正正的一等身份。   碍于清平王妃正在生孩子,所以圣旨被暂时按压,还没有发下来,只拨了十来个太医过来给清平王妃接生。   太医,接生。   当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太医院的一群白胡子老头差点吓晕。   先帝当年生太子的时候,的确是太医院的太医帮忙照顾的,但他们只负责把脉开药,真正接生的还是稳婆。   要知道,太医也是男人,而生产又是如此私密的地方,他们是嫌自己眼睛长的多了,还是嫌自己命活的久了,敢去帮皇帝的女人接生。   如今这个清平王妃,虽说不是皇帝的女人,可……可她是皇帝的娘。   有实无名的,皇帝心里真真重视的娘亲。   他们……也不好接生吧。   但圣旨已下,老头们不来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背上药箱,一个个老眼含泪的进了清平王府。   等到了连心院,太医们才发现,清平王府其实是有准备稳婆的,不仅如此,还有个挺着肚子的孕妇在忙里忙外,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群白胡子老头才长松了一口气。   “太医来了。”李春花的肚子也五个月了,像顶个小西瓜在肚皮上似的,但她一点都感觉不到,精神抖擞的忙来忙去。   今天城南门开,大家都去门口迎接乔连连,只有她,算着乔连连生产的日子,总觉得有些不安,执意留在了府里打点一切。   小丫鬟们都走了,她就让稳婆烧热水,准备剪刀,准备干净的褥子。   当时绛椿还觉得她想多了,让她安静在家里等着郡王妃回来。   结果事实证明李春花的感觉是正确的,郡王妃连家门都没能站着进,而是被王爷打横抱着回来的。   两口子进连心院门的时候,李春花内心骄傲又担忧。   骄傲自己猜对了,提前做了准备。   担忧乔连连的身子,生怕她有什么危险。   当即,五个月的孕妇就风风火火着冲过去,想要掀开乔连连的裙子瞧一瞧。   最后还是绛椿拦住了她,“春花,别着急,这是外头,都是人。”   李春花的手一顿,瞪了他一眼,“只要你扭过头就好了。”   府里大小丫鬟都没回来,孩子们也还在后头跑,就绛椿和季云舒两个男人。   季云舒是乔连连正经夫君,算起来,还的确只有绛椿一个外人。   万万没想到,好心劝阻一句话,竟然成了自取其辱。   绛椿委屈地扭过头,别别扭扭着走到了连心院外站着。   但又不敢走太远,李春花肚子那么大了也不自知,他担忧她们母子。   李春花却不知道自家夫君的这番心理历程,她看了看乔连连的裙子,确定羊水没破,这才松了一口气,让季云舒把乔连连平放在床上。   原本预备好的一切全都派上了用场,再不需要手忙脚乱,也不需要临时叫喊人。   四个稳婆,一个比一个干净利落的在房间里等候。   乔连连要是阵痛了,她们有的帮忙喂点参汤,有的帮忙按摩一下身躯,有的说点事情转移乔连连注意力,伺候的格外周到。   等太医到的时候,把了个脉,给乔连连开了个滋补的药房,便去偏房等待了。   生孩子是一个漫长的活,尤其是第一胎,尤其是瘦的女人。   以前李春花羡慕乔连连身材窈窕纤细,哪怕怀了孕都不显粗壮,哪里像她,本来就不瘦,五个月之后人更是粗了一圈,大腿都快出现肥胖纹了。   可现在,因为盆骨窄,宫口开的慢,孩子出来的也就没那么顺当。   就连疼痛,都比别人要加倍。   乔连连躺在床上,意识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唯独这疼,让她刻骨铭心,再难忘记。   以前看过生孩子的视频,也了解过大概的历程,还伺候过李春花的小产。   可当一切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就只剩下了“卧槽老娘为什么要生孩子”这一个念头。   什么慈祥的母爱,什么温柔善良,都只剩下了欲哭无泪。   有人体会过肉被生生撕裂开来的痛楚吗。   生孩子比肉被活生生撕开还要痛,因为不光是肉,还有骨头,整个盆骨都要受到冲击,痛楚一阵阵袭来,几乎要把人痛晕。   还好这种痛是一阵阵的,痛过了那一会,就能换取一阵平静的时候。   要是从头痛到尾,乔连连真恨不得把这孩子再塞回去。   顺便,把孩子爹给疯狂殴打一顿。   “啊……”   乔连连的性子是比较能隐忍的,最初的阵痛她也勉强忍了下来,可当第三波的痛楚袭来时,这个铁娘子也没抗住,张嘴尖叫出声。   几个稳婆连忙安抚她,一个能说会道的稳婆揉着她太阳穴,柔声道,“郡王妃,不能大叫,要省着力气,等生孩子的时候再用。”   乔连连咬着下唇没有讲话。   她突然有点后悔让李春花给她找稳婆,如果没有这几个人,她是不是可以钻进实验室里给自己打一阵无痛。   还有,这些东西她一个医生能不知道吗?   但知道归知道,疼的时候谁能忍住不叫,谁能!   乔连连把下唇都快咬出血了,终于再忍不住,又尖叫了一声。   外头,已经坐卧不安的男人听到第二句尖叫,再忍不住,闷头就要往产房里冲。 第466章 生了生了   李春花正守在门口。   大孩子小孩子,还有一群大小丫鬟们都还没回来,好在有十几个太医在,总算也不太显寂寥。   冷不丁孩子爹突然要撞门,一副气势汹汹冲进去的样子,把李春花给吓了一跳。   她几乎是立马就拉住了季云舒的胳膊,问道,“郡王爷,咋了?”   季云舒这会还有点理智,隐忍着道,“连连喊痛。”   “生孩子都痛,哪有不痛生孩子的。”李春花叹了口气,“郡王爷同连连恩爱,担忧是正常的,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推门进去啊。”   且不说孕妇生产过程中不能接触没经过清洗的外物,更不能见风见冷,就说大虞王朝本身的风俗,女子生产的房子是不宜男子进去的,据说会冲撞。   也不知道是冲撞男方还是冲撞女方。   反正李春花是绝对不会让季云舒进去的。   “不行,我要进去。”季云舒却不理会这些,他现在满心满眼的都只是乔连连,“连连在喊痛,我要进去,我要陪她。”   “郡王爷,不能进!”李春花苦口婆心,“连连在生孩子,生孩子都会痛,这是正常的,你不能进去,你会打扰到连连生孩子的。”   “再说了,稳婆身上的衣服都是新换的,手脚脸都洗干净了才进去的,你这一身风尘仆仆,要是进去过给了连连脏气可怎么办。”   “现在又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一开门就漏冷风,我可是才把连连的屋子捂热乎,你进去一下不打紧,冷风进去了,热风出来了,让连连受凉了可怎么办!”   李春花从来没觉得自己口才这么好过。   为了乔连连,她把半辈子的舌灿莲花都使出来了。   一旁的绛椿都惊呆了。   记忆中,李春花只有跟别人骂架的时候才说话这么伶俐。   今儿倒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好在总算是管用的。   季云舒勉强平复下了心情,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言不发。   李春花长舒了口气。   屋子里头,乔连连的声音短暂平静了下来。   稳婆趁机又喂给她几口参汤,让她保持力气,以便宫口开大的时候有力气生孩子。   乔连连有点不喜欢这个味儿,但想想电视剧里演的,她又捏着鼻子喝了两口。   “郡王妃,多喝点,参汤是好东西。”稳婆碎碎念念,“郡王妃体格好,就是太瘦了些,盆骨太窄,不然生孩子会顺利很多,多喝点多喝点。”   一脸嫌弃的乔连连又被强行塞了两口参汤。   说是参汤,也真是人参熬出来的,但这汤除了人参枸杞什么都没放,连点盐都没有,据说是怕盐分伤害孕妇的嗓子。   真是扯淡中又透着一股淡淡的道理。   乔连连的思绪正活泛,冷不丁那股子阵痛再次袭来,她这次是猝不及防,尖叫的声音直窜云霄。   别说是门外的李春花季云舒等人了。   就连刚踏进清平郡王府大门的几个孩子都惊呆了。   “娘在叫,娘在叫。”被三哥抗了一路,七荤八素口吐白沫差点要晕过去的小歌儿一瞬间坐直了身体,嗷嗷大哭,“娘在哭啊,三哥,二姐,娘在哭啊。”   记忆中,娘一直坚强到无以复加,出了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   也就他们兄妹四个被留在东宫的时候娘哭过一次,往后几乎没怎么落过泪,更别提如此失控的大叫。   娘一定痛死了。   几个孩子几乎是全部红了眼眶。   顾楼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扛着妹妹,三两步冲到了连心院,正好看到季云舒坐立难安,再次试图闯产房。   “爹。”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扑了过去。   虞非歌因为坐在三哥的肩膀上,最是方便,直接扑到季云舒怀里,挂在他的脖子上,泪眼婆娑地道,“爹,娘很痛吗,歌儿可以替娘痛吗?怎么才可以替娘痛。”   季云舒怜爱地摸了摸小闺女的头,柔声道,“不可以的,这个东西,没办法替代。”   虞非歌失望的大哭,“为什么不能,那歌儿给娘嘘嘘吧,以前歌儿摔倒了,娘说嘘嘘就不疼了,娘……”   她挣扎着想要产房里跳。   季云舒当即想起李春花的那些话,又紧紧抱住了虞非歌,内心极度复杂。   论个人情感,他肯定想立马冲进去,陪在乔连连身边。   论理智思维,他又觉得李春花说得对,万一他打扰了连连生孩子,伤到了脆弱的她跟孩子,可就罪过了。   “娘……”虞非歌越哭声音越大,在产房外头嚎啕,“娘你不疼,歌儿给你嘘嘘。”   虞非鹊也扒着门框,恨不能变成一只蚊子飞进去。   顾楼跟虞非钟蹲在门口的位置,两个人当初以双胞胎身份养过的,可现在几年过去了,顾楼长成了七尺大汉,虞非钟却依旧是纤细窈窕,身量也没有太高,和一旁的余然儿差不多。   “郡王妃她……”余然儿是一路跟着顾楼跑过来的,虽然心底还有点别扭,但对她来说,郡王妃的安危更重要。   顾楼摆了摆手,没让她继续说,现在乔连连情况应该是危机的,可他们兄弟姐妹除了在外头担忧,什么都做不了。   要不是怕惊扰到娘,他肯定一拳头狠狠砸在柱子上。   “啊……”   屋子里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这下子,季云舒并几个孩子都忍不住了,宽肩窄腰的男人揣着怀里的小姑娘,第一个就要闷头往里冲。   虞非鹊第二,扒着门框蠢蠢欲动。   顾楼和虞非钟紧随其后,余然儿殿后。   眼看着一群人就要冲破产房的屋子,一道极其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   “都给本宫停下来!”   一句话,七个字,一大五小全都定格在了原地。   许久不曾露面的无双大长公主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了过来,“女子生产,你们这些人进去作甚,惊扰了她后果谁付得起责任,别总想着去陪她伴她,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只有稳婆。”   一番话,有理有据,还含了长辈的威严。   说的几个小孩子全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然而无双大长公主目光一转,落在了季云舒的身上,又道,“不过你可以进去。”   “女子生产,本是最艰难的时刻,最需要丈夫的陪伴。你不要在乎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且陪着她就是。”   季云舒眼眶含起热泪,第一次正视起自己威严的母亲。   但他现在来不及了,只把虞非歌顺手塞进了大长公主怀里,便狠狠心推门走了进去。   李春花这会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叹息着低下了头。   没过多大会,外头的众人隐约听到了乔连连咒骂了一句,还高喊了一声季云舒的名字。   紧接着的,便是一声婴儿的哭声。   一刹那,黑沉沉的天空被晚霞笼罩,七彩的光芒绽放倾撒在人间。   天籁,就此响起。   【作者题外话】:龙凤胎我也想过,但是太俗气了,想了想要不先生一个吧,后面再生嘛哈哈,你们觉着嘞 第467章 孩子性别   随着婴儿的啼哭愈发响亮,一个稳婆笑容满面的开了半扇屋门,“生了生了,是个大公子,母子均安。”   在场众人全部松了一口气。   无双大长公主微微颔首,露出满意地微笑,“春花进去帮忙吧,其他人还是要净手换衣,挨着顺序进去,产后最是虚弱的时刻,容不得半点懈怠。”   早就捧着包被站在一旁的李春花眼含热泪,迫不及待地冲进了产房。   几个孩子在她身后露出眼巴巴的神色,可大长公主在旁边看着呢,几个小孩谁也不敢造次,以往靠着眼泪无往不利的虞非歌也只敢偷偷抹眼角,不敢哭出声。   虞非鹊抱了抱妹妹,继续扒着门框,想这个刚出生的弟弟长什么样,想娘累不累,想娘有了弟弟以后还会不会对她们那么好。   屋内。   乔连连已经虚脱了,她瘫软的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肚子有种久违的清爽感,像是终于把抗了几个月的石头摔在地上。   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参汤的作用,她现在居然不觉得身体有多疼,只是特别困,想睡觉。   “连连,连连。”季云舒的呼唤适时的响起,“疼不疼,你还难不难受?”   乔连连勉强撑开打架的眼皮,冲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云舒。”   “哎,我在。”季云舒抖索着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天知道他听到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时有多害怕,怕乔连连再出事,怕孩子生不出来,怕自己永远失去她。   还好,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天籁般的啼哭。   随着乔连连的泄力,季云舒也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跌在了床头旁。   可怜堂堂清平郡王,即将升级为清平亲王,因为恐惧跌坐在地上,居然没一个人来扶他。   四个稳婆,一个在给乔连连熬愈合伤口的药,一个在给乔连连清理恶露,一个在给小公子包包子,还有一个出去报喜了。   可怜清平郡王屁股冰凉地坐了足有十几个呼吸,才慢吞吞的重新蹲回去,拉着乔连连的手,语带颤抖,“连连,别怕,我一直都在。”   其实真正害怕的是他自己,看说话颤抖的尾音就知道了。   乔连连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一笑大约是幅度大,带动了身体的伤口,她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结果这口气太凉,让她本来还潮红的面色一瞬间苍白了下去。   季云舒愈发担忧,却因为不了解产后知识而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的在那呼唤乔连连的名字。   李春花抱着包被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时候,也别管什么郡王爷或王爷的了,李春花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脚把季云舒给踹翻在地,“滚滚滚,一边去,现在是你捣乱的时候吗,走开。”   等碍眼的郡王爷摔到了一边,李春花赶紧拿包被裹住乔连连的躯体,又亲自过去看了两眼,确定外头的恶露都擦拭干净了,才冲一个身子健壮的稳婆点头,“把郡王妃身下的被褥抽走吧。”   当初生的时候,考虑到鲜血羊水恶露等情况,就在下半身的位置放了一块柔软的棉被,等生产过后直接抽走,不需要挪动产妇,就可以让产妇睡上干净的被褥。   上头的被子也是要换的,李春花抱着的包被之前一直在外头接受烈日的熏烤,用的时候就扯下来,盖到乔连连身上的时候,还带着阳光的温暖。   因为生产过后体虚不能受风,换被子的方式也很讲究。   要先把好被子盖上,再一点点的抽动底下的被子,避免产妇见风受凉。   等脏被子都抽出来,李春花团了团就想让稳婆送出去。   可一扭头,看到跌坐在地上失神的季云舒,她又恶胆从心底起,直接把被子杵到季云舒跟前,“拿去扔掉。”   可怜清平郡王爷是真被夫人生孩子给吓到了,这会也没什么威严风度,竟就这么直愣愣地接了过来。   李春花拾掇的特别细致,带腥味的被褥也都被弄走了,乔连连在一片阳光的香气中,昏睡了过去。   季云舒看了看乔连连的睡颜,又确认了两眼她还有呼吸,不是死了,这才放心的转过身,抱着一团被子出了产房。   外头,早就挤满了人。   两个闺女,两个儿子,余家然儿,无双大长公主,琴知雅知,流棋流光流影等丫鬟,绛椿碧松,行色匆匆的柴克己,刘家刘荇予,端王妃瑞王妃,威武将军夫人,就连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墨茹都在。   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站在了这里,把原本偌大的连心院衬地十分拥挤。   好不容易千盼万盼,产房门被打开了。   众人还以为是稳婆抱着小公子出来给人瞧呢,一个个把脖子伸老长,结果门一开,被子后头站着的是个神色惆怅的男人。   大长公主第一个叹了口气。   端王妃对着地面唾了口唾沫,这是跟乔连连学的,说有个地方的人就是这么用来表示唾弃。   “怎么不是弟弟。”虞非鹊非常大声的嘀咕,“爹,怎么是你,还有,你抱着的啥。”   季云舒这才后知后觉,看了一眼手里的被团子,连忙把得力手下叫过来,“绛椿来一下。”   绛椿以为是要吩咐自己抱小公子,当即兴奋着,一马当先的冲到跟前。   碧松在后头不满地扁嘴,小声嘀咕着,“爷偏心了,这阵子总是在皇上身边,爷不疼碧松了。”   直到,那一大团落到了绛椿怀里。   “去,把这团被子扔了。”季云舒认真地吩咐。   绛椿嘴角一抽,额头爆出青筋。   后头的碧松却是直接乐出了声,果然爷还是疼他的,脏活累活都交给绛椿了。   可怜绛椿侍卫皱着眉头,把含着血污恶露的被褥抱去丢到了郡王府专门置放垃圾的角落。   季云舒长舒一口气,看了一眼目录期盼的众人,摇了摇头,“我也没看到孩子呢,应该是还在清理。”   小孩子刚出生,身上脏兮兮的都是羊水鲜血,是要温水洗净,包上暖被才能见人的。   这个大长公主都知道,她微微颔首着点头,“既然如此,下一位可以进去了。”   季云舒顿时瞪圆了眼睛。 第468章 哥哥和姐姐的爱   什么叫下一位?   他还没反应过来,早就洗干净了手,还把外裳给换掉的虞非鹊迫不及待站了起来,“我,我,轮到我了。”   她眼巴巴看着大长公主,嘴里嘟嘟囔囔地撒着娇,“祖母,祖母我先去。”   大长公主无奈的点了点头。   虞非鹊便高兴的一蹦三尺高,然后闷头冲进了产房,顺便把门给带上了。   被挡在门口,吃了一鼻子灰的季云舒怔愣当场。   “爹,你已经去看过娘了,现在得轮到我们了。”虞非钟慢条斯理的解释。   其实他想跟大家一起冲进去看娘,但祖母说了,得一个一个轮着看。   季云舒进去过一次,又出来了,在这些孩子们眼里,的确是“看过了”,该轮到下一个人了。   可怜还没从心惊胆战中走出来的清平郡王,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没看上一眼,被迫驱离了产房。   屋内。   虞非鹊可顾不得她老爹的心境,现在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她娘,和她弟弟。   她娘已经睡着了,面色红润,嘴角带笑,不知是做了什么甜美的梦。   李春花冲虞非鹊摆手,“别打扰你娘,让她睡,她太累了。”   虞非鹊乖巧地点头,一转身蹦到了才出生的弟弟跟前。   在她眼里,娘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爹嘛……勉勉强强长得还凑合。   这样的一对璧人生下的孩子,怎么也该是眉目如画,端庄大方吧。   结果虞非鹊一伸头,差点让包被里的那坨粉色肉块给吓到。   一直以来都十分胆大的蕙长公主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这……”虞非鹊满脸惊恐,凑到李春花身边,拉着她袖子小声道,“春花姑姑,这真的是弟弟吗?怎么这么丑,这么渗人。”   李春花先是有些怔愣,等瞄了一眼小公子之后,无奈一笑,“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再长大点就好看了。”   “真,真的?”虞非鹊心底放松了些,她还以为娘生出了小怪物呢。   要真是这样,爹娘得多伤心啊。   还好弟弟会变好看,虞非鹊长松了一口气,再次试探着凑到小公子跟前,看他通红的脸颊,看他蜷握在一起的小手手,看他稀疏的胎毛,怎么看都看不够。   直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却短暂的敲门声。   虞非鹊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一定是顾楼这个家伙。   先前兄弟姐妹商量好了,按照年龄顺序进来看,虞非鹊之后便是顾楼,全家只有他最耐不住性子。   “不理他,我再看一会。”虞非鹊越看越稀罕这个红彤彤的小家伙,原本还嫌他丑,现在只觉得他就算长成个猴子也是她弟弟。   李春花在旁边掩着嘴笑了。   亲情就是这样,一旦相处起来,感情能破一切。   虽然小公子将来一定不会丑。   虞非鹊歪着头,趴在榻边,拿洗干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公子软嫩的皮肤。   只一下,她就跟触到针似的缩了回来。   “这……这……”虞非鹊有点不敢置信,“好嫩啊。”   刚出生的婴儿皮肤比最嫩的豆腐还嫩,还软,还滑。   虞非鹊一个没忍住,又摸了弟弟一下。   这个时候,外头又响起了一阵急促而短暂的敲门声。   看来顾楼已经迫不及待了,要不是怕乔连连可能睡着了,怕敲门将她吵醒,估计这小子能把门给敲烂咯。   虞非鹊没办法,只能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小声道,“弟弟,等我回来再看你。”   然后一步一回头的出了产房。   顾楼已在外摩拳擦掌,好容易虞非鹊走出来,他几乎是用飞一半的速度冲进了产房,并迅速关闭好门。   一副“生怕季云舒再次抢进去,害的他不能再进”的模样。   早有此心但无奈被儿子窥破的季云舒,只能无奈的蹲坐到一旁,单手扶着脑袋,想不通自己怎么养了这么一群玩意。   顾楼才不管老爹怎么想,他在探望过娘之后,也被眼前的这个小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   之前虞非鹊身形纤细对比不出来,待他这么一个壮汉往小公子跟前一杵,就看出来了。   顾楼的小腿都比小公子要长,顾楼的大拇指赶得上小公子的手腕粗了。   真是一个,“小”孩子啊。   顾楼惊叹,原来就是这个东西在娘肚子里呆了快十个月。   又想到自己也是从这副模样长到现在五大三粗的样子,又不解的挠了挠头,只觉得“长大”果然是个神秘的词汇。   李春花被他这憨样逗笑,不禁无奈道,“小楼,这是弟弟,洗过手的话,可以摸一下,不过要轻点,小孩子皮肤娇嫩。”   顾楼微微点头,伸出最细的小拇指,小心翼翼地在小公子身上摸了一下。   ……没啥感觉。   再摸一下,还是没感觉。   顾楼黑着脸缩回手,仔细看了两眼自己长满茧子的手掌,嘴角无奈抽了抽。   不是弟弟皮肤不嫩,是他双手练刀太久,已经布满了老茧,没了最细微的触感。   “我,我还是不摸了。”胖小楼将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万一刮到弟弟就不好了。”   虽然,他其实很想摸一下弟弟软嫩的肌肤。   李春花在旁边叹了口气,她知道顾楼的心,但也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乔连连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没有睡多久,但却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这会眼皮不打架了,头脑也清晰了不少。   “郡王妃醒了。”一个稳婆高兴的喊。   当即,抱孩子的稳婆,煮汤的稳婆,还有李春花,顾楼,全都围了过来。   “连连,怎么样。”   “娘,你没事吧。”   一人一句,叽叽喳喳地问候着。   乔连连只笑了笑,没说话,让稳婆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又看向顾楼,“把手伸出来。”   刚才她是睡着了,但人的意识有时候会比知觉先醒,所以乔连连是听到顾楼那番话的。   “娘,还是不了。”顾楼羞赧的摇头。   乔连连面色严肃了一下,“伸出来,快点。”   顾楼还准备摇头,李春花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娘让你伸你就伸,别气她。”   小胖子这才伸出自己又大又糙的右手。   乔连连捏住他小拇指,用背部还算细嫩的皮肤轻轻蹭了蹭小公子的脸蛋。   柔软的触感透过手背传进心底,一刹那,顾楼的眼眶微红。 第469章 喝neinei   原来这就是弟弟细软的小脸蛋。   原来弟弟这么嫩,这么脆弱。   他以后一定要豁出命来保护弟弟,不让弟弟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顾楼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定。   乔连连却是欣慰地笑了,“怎么样,摸到了吧。”   顾楼拼命的点头,“摸到了,摸到了。”   娘俩对视一笑,有温馨的亲情在产房里流动。   顾楼还想再伸出手感受一下弟弟皮肤的温度,就在这时,他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袋。   “不能,不能摸了。”小胖子有些依依不舍地道,“我要出去了娘。”   “为什么?”乔连连一脸惊愕,小胖子明明是想留在这里的,“你就在这里坐着,谁还能撵你不成。”   顾楼知道娘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有人撵我,是我们约定好了,一人进来看弟弟和娘一会,刚才是二姐先进来的,现在轮到我了,下一个是钟儿。”   “那也不用急着走啊。”乔连连失笑,这群孩子真可爱,居然还轮着番的来看她。   “要走的。”顾楼面目坚定,“刚才二姐赖在房间里死活不愿意出去,我在外头等的焦急死了,差点破门而入。如今是我在里头,钟儿也肯定着急,我不能让钟儿等太久。”   “祖母说,过几天就可以一起进来看娘了,到时候我再来,娘这几天一定要好好的。”   小胖子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的走了。   乔连连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欣慰。   相比较虞非鹊的耍赖和圆滑,小胖子有点憨傻的固执,却是另一种美好的品质。   她很欣赏。   很快,顾楼走出去,换了虞非钟进来。   这个身材似少女,长相也似少女的小儿子一直不怎么爱说话,就是进来,一双眼睛在乔连连身上绕了两圈又两圈,也愣是没说一句话。   没办法,乔连连只好主动出击,“钟儿,你来了啊。”   虞非钟腼腆的点了点头,目光在乔连连身上反复扫射,确定他娘哪里都挺好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嗯。”   还真是惜字如金。   乔连连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指着床边熟睡的小家伙,柔声道,“钟儿是来看弟弟的吗?”   本来以为会他会如顾楼那般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结果虞非钟直接清淡地回答,“不是,我是来看娘的。”   在外头担忧了那么久,其实他只是担忧娘一个人的安危罢了。   只要娘好,他便心中平稳。   至于那个没什么太多感情的弟弟,虞非钟其实是没太多注意力分给他的。   乔连连有些无奈。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情感有些单薄,还有些偏执,也曾屡次引导过他,但好像都没什么用。   而且他十分赤城,担忧娘便是担忧娘,不在意弟弟就是不在意弟弟,这懒得遮掩的态度,让乔连连哭笑不得,只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我没事,让钟儿担心了。”   虞非钟点了点头,又在产房里绕了几圈,还用审视的目光盯了稳婆们几眼,直把稳婆盯的背后冒汗,才微微颔首,“娘,我出去了,歌儿还等着进来。”   得,又是一个遵守规矩的。   乔连连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只能啼笑皆非的道,“行,那你去吧。”   感情这小子进来是充当x光线检查的啊。   真是,让人无奈又心暖。   虞非钟过后,就是虞非歌了。   已经八岁的小可爱颠颠跑进来,没说话,先给了乔连连一个大啵。   这就是来自小闺女的爱。   乔连连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也许是娇养的孩子长不大吧,以前虞非鹊八岁的时候,劈柴烧火样样拿手,说起话来也一副小大人模样。   可小歌儿,却仍然没长大似的,说话一直都是小奶音。   “娘,这就是弟弟啊。”小姑娘伸着脖子往襁褓里看,“真可爱。”   乔连连有些讶异,其实吧,这孩子目前真挺丑的。   没想到小歌儿居然也会哄人了。   结果下一句,就听得她道,“红彤彤的,跟小老鼠一样。”   乔连连跟李春花一起失笑。   原来是跟小老鼠一样,才可爱,不是小公子本身可爱。   “你这孩子……”乔连连正想嗔虞非歌一句,冷不丁那被比喻成小老鼠的娃嚎哭了起来。   都说刚出生的孩子肺好,哭起来穿透力十足。   乔连连可算是领教了。   “哎唷,怎么哭了。”李春花倒是经验足,她做姑娘时曾帮过几个亲戚生孩子坐月子,此刻娴熟的抱起小公子,拍了拍他的后背,没有止住哭声,便道,“应该是饿了。”   饿了,自然是得吃奶。   稳婆中有两个是奶妈,此刻撩起胸口的衣服就要喂孩子。   乔连连看到这一幕头皮发麻,急忙摆手道,“等一等。”   两个奶妈疑惑地停下了手。   李春花也惊讶的回头,小声道,“连连,怎么了?小公子饿了,得吃奶才行,不然孩子会一直哭。”   乔连连急忙道,“我当然知道要吃奶了,但我才是他的母亲,肯定要吃我的奶。”   要两个奶妈撩衣裳算怎么回事。   说着,她要解开自己的衣襟,给儿子喂奶。   李春花看到这一幕,先是“哎唷”了一声,紧接着叹了口气,把小公子交给了一个稳婆,就凑到乔连连跟前,压低声音道,“我的连连哟,你是不是忘了,现在你可不是顾家村那个顾老三的媳妇,你是清平郡王妃。”   乔连连没有说话。   李春花以为她没搞明白,苦口婆心继续道,“咱们乡户人家自己喂孩子也就罢了,可这京城的大户人家都是奶妈喂,哪有夫人自己上去喂的,要知道,吸奶容易影响……身体美观。”   所以,孩子刚生下来就要喝别人的奶,而自己母亲的奶要生生的缩回去。   “连连,你放心,这些奶妈也都是才生产月余,奶水又足又好,够小公子喝的。”李春花怕乔连连不放心,又补了几句。   倏料乔连连还是神色坚定地摇头。   “不,我的孩子,不喝别人的奶。”   “就算要喝,也不是现在。”   【作者题外话】:来来来,有请懂的小可爱上场,科普一下为什么 第470章 跪谢   老话说得好,初乳胜黄金。   对孩子来说,越早的母乳营养价值越高,尤其是产后前三天的奶,因为成分接近人体血浆,味道上虽然不会太好,但价值却难以衡量。   至于那劳什子的,“喂奶会导致胸下垂,影响身体美观”的说法根本影响不到乔连连,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独立自主女性外加世家医生,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就真的太蠢了些。   仔细说起来,女性怀孕生子后的确会有一定程度的胸部下垂,但是跟喂奶没有关系,而是跟孕期急激素有关。   怀孕后乳房会开始感觉涨、增大,变得丰满,这个正常的生理变化会使维持乳房形态的韧带受到持续牵拉,与产后是否有母乳喂养无关。   就算后期做了流产,刮宫,只要怀孕过,乳房都会有一定程度的下垂,无可避免。   还有其他的因素,比如喂养母乳姿势不正确,导致孩子拉扯乳头,以及产后快速瘦身导致脂肪消耗快速,等等原因都会导致。   但乔连连却是不怕的,自己的儿子要别人喂,还要浪费这最珍贵的初乳,她不能忍。   所以不管李春花怎么劝,乔连连都异常坚持,“我要自己喂。”   月份到达九个月的时候,她胸口的衣裳便经常湿漉漉的,有微量乳汁溢出,如今历尽千辛万苦生出了孩子,胸口的奶早就涨满了皮肤,再不喂她也要憋死了。   “快点。”   乔连连下了命令,李春花也不得不从,小心翼翼地把小公子放回了床榻,还特意挪动了位置,以便乔连连能侧卧着,用最省力的方法喂奶。   也许是真的饿了,小家伙本来嚎啕大哭,一接触到乳头便紧紧含住,婴儿柔软的口腔和敏感的肌肤接触,刹那间,无可言说的亲密裹住了这对母子。   嗯,这是她儿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大宝贝。   乔连连垂下头,看着这个连眼睛都没睁开的小家伙,眼底都是慈爱。   李春花见状叹了口气。   喂奶这种东西,已经喂了第一口,就不能再刹住了。   看来以后都得连连亲自喂了。   春花姑姑回过头,对两个揪着衣襟不知所措的奶妈摆了摆手。   小孩子虽然饿,但胃部容量极其有限,也就喝了几口就平静地睡着了。   乔连连亲自给小家伙盖上被褥,又看了一眼李春花,也躺了下去,慢慢陷入沉眠。   生孩子消耗了她太多精力,在短暂的清醒过后,娘俩一起睡着了。   李春花让两个稳婆留在屋里头看着,然后拎着乖巧坐在一边的虞非歌,带着两个奶妈出了产房。   外头,还等着看产妇和孩子的人全都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了过来。   李春花一个管事姑姑头一次被这么多眼光盯着,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想已经睡着的娘俩,还是硬着头皮道,“郡王妃和小公子已经睡着,今天应是探视不了了,还请诸位明日再来。”   大家虽然失望,但乔连连毕竟是生孩子,又不是可以随意观赏的大马猴,知道母子平安便足够放心了。   当即,多数人告辞离去。   季云舒带着两儿两女送到门口,拉开大门,却看到了门口拥挤的百姓,他当即一怔。   “是城南的百姓。”余然儿走在最后,声音清晰明朗,“他们一定是看到郡王妃晕倒,担心郡王妃的身子。”   在场人不由得动容。   从乔连连发动,到生孩子,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   在连心院的人都吃了一顿午饭了,可外头的这些百姓,忍着寒冷,忍着饥饿,足足站了大半天。   一个都没走。   季云舒站在清平郡王府大门,说不清楚心底什么感觉。   是动容,是惊诧,是感慨,是叹息。   连连没有白进城南,她挺着大肚子的付出被人认可了。   她是伟大的,也是值得敬爱的。   这时候,已经有大胆的百姓上来询问了,“请问,清平郡王妃的身子骨还好吗?可有生产?”   季云舒上前一步,双手负在身后,轻声道,“生了,母子平安。”   那人特别高兴,回过头,对着众人大喊,“生了,郡王妃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城南百姓特别高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间齐刷刷跪在了低声,大喊道,“感谢郡王妃,多谢郡王妃。”   没经过操练的呼唤不太整齐,有提前了一点的,也有落后了一点的,整体参差杂乱。   但这一刻,没人挑这个瑕疵。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感受着数千名百姓的激动,感受着他们诚挚的谢意,一个个突然说不出来话了。   他们的感谢是有道理的,乔连连也受得起他们的谢。   因为没有乔连连,也许他们一个个都将化为枯骨。   没有乔连连,应该也没有另外一个人,敢以身赴险,救这数千百姓的性命了。   可惜的是,乔连连睡着了,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季云舒轻叹一口气,既为乔连连惋惜,又有种“此女为吾妻”的感动。   好大会子,他郎朗道,“你们的感谢,我代连连收下了,天色已不早,诸位先回家吧。”   城南已经开放,原本设置的禁卫军也都撤离,除了过份的干净让城南有些显眼,其他基本与京城无异。   只是为了防止疟疾反弹,也防止敌人再下黑手,禁卫军还是轮流防守在四大城门外,对来往行人的盘查也严厉了许多。   清平郡王府门前。   百姓们终于散走,亲朋好友也打道回府,只剩下季云舒带着四个孩子,伫立在门前。   顾楼还算沉得住气,虞非钟一言不发,小歌儿是不太懂,只有虞非鹊左看右看,左瞄右瞄,嘴里忍不住嘀咕,“怎么还不来呢,怎么来不来呢。”   虞非歌拽了拽她的袖子,眨巴着眼睛道,“二姐,你在念叨什么。”   虞非鹊抿了抿嘴,小声提点,“歌儿,你没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吗。”   少了点……什么人吧。   虞非歌苦思冥想了片刻,歪着头,小声地道,“是……大哥对吗?”   仿佛回应她。   在这句话刚落下没多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停在了清平郡王府门口。   虞非鹊喜形于色,正要扑过去。   突然,季云舒脸色一变,将几个孩子猛地退进门里,大喝,“小心!” 第471章 虞非昇之念   数月前。   边疆。   当得知京城已经爆发疟疾,死了不知几百几千个人的时候,赵家爆发了一次相当大的争吵。   赵恒几乎是怒火攻心着将一巴掌甩在了姐姐赵莹的脸上。   “你疯了吗?”虞非昇立时将母亲护在身后,冲着舅舅发火,“你干什么,为什么要打我母妃。”   赵恒按捺着怒气,厉声道,“你知道你这愚蠢的母亲做了什么事吗?她让人往京城放了疟疾,疟疾你知道吗!”   虞非昇一怔。   疟疾这个东西他听过,但是没见过。   书里讲,疟疾一般发生在温热地区,且后果严重,难治愈。   就算治愈了,也有很大的隐患,随时都会卷土重来,是比其他瘟疫恐怖上数百倍的传染病。   “母亲她……她往京城投放了疟疾?”虞非昇语气艰难,“为什么是京城。”   虽然他们不得已离开了那里,但在虞非昇眼里,那还是生他养他的土地,那里有他从小吃到大的酒楼,有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虽然现在也许做不了朋友,也再回不去吃饭,但对虞非昇来说,那都是有感情的一切。   怎么能……让疟疾毁了呢。   十五岁的少年艰难地回过头,看向捂着脸的太子妃,艰难道,“母亲,为什么非得是京城,为什么非得是疟疾这最可怕的传染病。”   赵恒在一旁喘气,为虞非昇没有病入膏肓感到欣慰。   但同样的,太子妃就没这么愉快了。   她放下左手,露出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恨恨道,“因为京城里有虞非城,有清平郡王那一家子,不把疟疾放在京城,难道要放在边疆吗?”   赵家,连同韩家所有残存人手都在边疆苟活。   真把疟疾放在边疆,他们也别想活。   “可是……就算是要针对大哥……”虞非昇满嘴苦涩,“也用不着下疟疾啊……”   “不下疟疾?不用这种厉害的传染病,就指望咱们这点人手打回去?”太子妃冷厉大笑,“你看看,你数数,韩家跟赵家合起来也才不过上百个人,再加上一点能调动的人脉,撑死了四五百人,怎么跟几千个禁卫军斗,又怎么跟威武将军的十万大军对阵?”   “你们两个,成天喊着爱国爱民,可国和民爱你们了吗?他们哪一样是属于你们的?不要动不动当什么好人,维护这个维护那个,仿佛一举一动伤害了你的子民似的。”   “别忘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叫虞非城,不叫虞非昇。”   “现在烈火烹油,如日中天的是清平郡王府,不是赵家跟韩家。”   “清醒一点吧!你们两个!”   太子妃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些话,唾沫星子如雨点似的喷洒在赵恒跟虞非昇的脸上。   两个男人异常沉默。   好大会子,太子妃才理顺了气息,调整了下状态,她冷声道,“还有,虞非城不是你大哥,不要让我听到你再叫他一声哥,赵家跟他早就势不两立。”   虞非昇蹙着眉头,艰难地点了点头。   太子妃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剩下赵恒跟虞非昇立在厅堂里,对视了一眼,心情异常沉默。   好大会子,虞非昇才勉强打破沉默,“舅舅……刚才的事,你不要记挂在心,我也只是太担心母亲了。”   赵恒喘息了一口气。   自京城出来,他的身子骨就有些趋弱,前几天的绝食更是落下了体虚的毛病,走两步就要轻喘,动不动就会咳嗽。   “怨不得你,我都懂。”赵恒平复了呼吸,淡淡道,“你母亲就是太激进了,只想着属于自己的才值得珍惜,却没想过,疟疾造成了如此大面积的人员伤亡,一旦被人发现,她将青史留名。”   多少人做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就为了青史留名。   可他们要的是流芳百世。   而不是,遗臭千年。   但很明显,一旦被发现,赵莹这个名字将遗臭千年。   千年啊,百姓们都会咒骂这个名字,记恨这个家族,说不得连后代都会因此难安。   这已经不是一个朝代的事了。   太子妃手段狠戾,做事情激进,也有自己的想法。   可惜的是,妇人之见太重,偏执已经蒙蔽了她的双眼。   再难擦亮。   虞非昇越想越不安,终是忍不住问道,“舅舅,敢问京城……如今怎样?”   赵恒皱着眉头道,“疟疾已然爆发,不过京城是有能人异士的,虞非城这个小子,把疟疾控制在了一整个地方,此法倒是聪明,不会牵连整个京城,可里头的百姓却是惨了。”   但对赵恒来说,这却是他最乐意看到的一幕。   既不会大幅度伤害京城百姓,又能让疟疾牵连虞非城,让他不得不做出取舍。   “那些百姓……会怎样?”虞非昇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唇舌苦涩道,“会……会死吗?”   赵恒沉默了一瞬,“这要看虞非城的处理方法,从理智来讲,为了杜绝疟疾的爆发,城南百姓的牺牲几乎是无可避免。”   历史上很多君主在面对疟疾时做过这样残忍的事——把疟疾根源地围起来,一把火烧死。   如此一来,人死了,房烧了,一切都灭了,疟疾自然也就止住了。   但同样的,这些君主死后的名声都不太好听。   即使他们止住了疟疾的爆发,但太过暴戾的手段不会被百姓所接受。   虞非昇早就猜到会如此,但当真是听到的时候,内心还是不免沉重。   他是很想要皇位,但从来没想过用这种方法得到皇位。   父亲在世时曾经讲过,做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做事情如果太过于不择手段,那基本上做人也就没有底线了。   而这种人,会很可怕,很可怕。   赵恒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虞非昇。   谁能想到,赵家最狠的不是两个男人,而是太子妃这个女人。   良久,赵恒一声叹息,“事已至此,只能静待虞非城的应对了。”   如果虞非城放火烧城南,他就适时站出来,怒斥此人暴戾,不把百姓当回事,不是真龙天子。   再应景地将虞非昇推出来。   届时收拢一些民心,再收拢一些兵权,就能和虞非城对抗了。 第472章 下杀手   然而让赵家人没想到的是,城南围住了,也仅仅是围住了而已。   虞非城这个小小少年,非常沉得住气,不仅没有走极端,反而研究起了治疗疟疾的药物,还给人送水送食,倾尽全力保护城南百姓的性命。   边疆赵家。   太子妃听完京城送来的急报,气的摔了一整套茶盏。   “母亲。”虞非昇站在院子门口,静静地道,“是京城发的消息吗?疟疾怎么样了?肆虐了吗?”   太子妃双拳紧握,恨恨道,“没有,被封锁在城南了,而且好像还研制出了对应的药物。”   城南区域不大,不过是京城外城的四分之一,满打满算两三千个百姓。   如果疟疾控制在了城南,就应该不会肆虐了。   要是能制出对应药物,那就更好了。   虞非昇心底一松,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太子妃原本就心底厌烦,瞄到虞非昇这丝笑意,顿时像看到了屎一样刺眼。   她扭过头,强行克制着内心的愤怒。   偏虞非昇没看懂自己亲娘的表情,语调轻松地道,“那就好。”   这小子还是有几分脑子的,所以只说了三个字就闭上了嘴。   然而这三个字,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子妃原本所剩无几的理智在这根稻草的摧毁下,顷刻间倒塌。   她几乎是飞扑到虞非昇跟前,抬手就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清脆一声,别说虞非昇,太子妃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惊呆了。   “母亲!”虞非昇大喊一声,眼底漾出泪意,“你打我?”   太子妃似没解气,换了只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也许是这段时间太压抑,太子妃使上了吃奶的力气,两巴掌竟然把虞非昇打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踉跄着赶来的赵恒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他几乎是立时扑了过来,一把推开太子妃,疾喝道,“赵莹,你疯了!”   虞非昇再怎么样也是皇家的人,如果将来得了势,这就是皇帝。   太子妃即便是升级成了皇后,也没资格这样打皇帝。   “我没疯。”太子妃歇斯底里,“这个东西,我还在因为疟疾克制住了而发愁,他却跟我说那就好,他在为京城的百姓庆幸,他不是我儿子,你也不是我弟弟,你们都跟着我对着干,你们都不想我好,都不想我好。”   说着,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虞非昇原本捂着脸在默默流泪,看到这一幕又想上前安慰太子妃。   赵恒拦住了他,“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太大,你让她哭一哭,释放一下吧。”   虞非昇点了点头,顶着火辣辣的脸,在旁边守候着。   约莫盏茶时间,太子妃哭够了,才颓唐着坐在了地上,也不顾什么礼仪身份,就这么屈着单腿,将胳膊靠在膝上,一副了无生趣地模样。   “母亲。”虞非昇小心翼翼地凑近,“母亲,是儿错了,母亲不要伤心,儿知道自己不对。”   太子妃瞄都没瞄他一眼,只淡淡道,“你哪里错了,我们拼死拼活都是为了你,到头来你却是那个善良的,慈悲的。狠心的只有我,将来遗臭万年的自然也只有我。”   看这语气,好像对一切都放弃了。   虞非昇终于慌了,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母亲,儿真的知道错了。”   太子妃不理他。   虞非昇看了一眼赵恒,后者也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显然对太子妃目前的样子很是无奈。   没办法,虞非昇只能对着太子妃嗑了一个响头,信誓旦旦道,“母亲,儿真的知道错了,儿再也不会跟母亲唱反调,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儿知道,母亲都是为了儿,母亲的一切呕心沥血都是为了咱们一家,儿也会向母亲学习,只要是为了赵家,为了母亲,儿怎么都行。”   百姓是可怜,是无辜,但是跟亲生母亲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虞非昇是打心眼里怕了太子妃再发疯,只要母亲能和往常一样笑语晏晏,从容应对,他真的不会再在意什么疟疾,什么百姓疾苦。   他刚才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然而太子妃仍旧一言不发,一副了无生意的模样。   虞非昇没了办法,只能膝行到赵恒跟前,拽着他袍袖急促道,“舅舅,舅舅,你快跟母亲说,快哄哄母亲啊。”   赵恒抿着嘴不说话。   太子妃便在此时抬起头,瞄了赵恒一眼,轻描淡写道,“乔连连进城南了。”   赵恒猛地抬起头。   “她慈悲,她是女菩萨,她进去救城南百姓了。”太子妃轻笑,“不过她能不能活着出来就不一定了,毕竟疟疾凶猛,说不定她这次进去,是给城南百姓陪葬呢。到时候,就算我儿夺不了这天下,能拉着她一起陪葬,倒也是挺好。”   “够了。”赵恒厉声打断她。   太子妃嘴角勾起一抹邪佞的笑,没再讲话。   “他们怎么这么狠的心,她不是有身孕了么,为什么让她进入城南。”赵恒双眼发红,“一个皇帝,一个郡王爷,都保护不了她吗?”   “这两个……废物!”   早知如此,就强行把乔连连带走了。   留给那两废物,他们却没保护得了他,真是!可恶!   同样可恶的还有赵莹,但赵恒按捺进了心底,一言不发。   “现在轮到你不高兴了,刚才我不高兴的感觉,你感受到了?”太子妃轻笑,“我的傻弟弟,喜欢一个女人就要把她握在掌心,否则她是死是活你都控制不了的感觉,是不是太难受了?”   这次轮到赵恒一言不发了。   “好好跟我配合,待这天下一拿,昇儿便会将这女子赐予你,到时在你麾下,还能让她翻了天。”太子妃蛊惑似的道。   虞非昇在一旁认真点头。   赵恒看了他们母子两眼,嘴角露出一丝凄意。   好大会子,他双手负在身后,闭了闭眼,“你说,治疗疟疾的药物好像已经出现了?”   太子妃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疟疾应该会被治愈。”赵恒往外走了两步,声音被吹散在风里,“派人回京城吧,且关注着疟疾病愈的时刻,那会所有人心底都是高兴,应该防备最弱。”   “一定要派最顶尖的人,务必带走几个人头。”   “就算夺不了清平郡王和新皇的命,也一定要杀能让他们心痛的人。”   “但有一条,不许……伤害她。”   【作者题外话】:最近多了很多小可爱,感谢你们喜欢本书,所以看着看着就投票了,但是不要这样啊,一定要点击最新章节投票才可以计入塔读算法,希望小可爱们不要中间投,浪费票票啦,爱你们。 第473章 城儿受伤   谁能想到,在这平静中透着柔和的时刻,居然有危机袭来。   季云舒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反应力极其敏捷,一把推开几个孩子,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就格挡了上去。   对方的来势汹汹被阻挡了一瞬。   也只有一瞬而已。   毕竟一方是长刀,另一方只是巴掌大小的匕首。   季云舒被来人狠狠一震,虎口发麻,强行执着武器,后退了两三步,勉强挡在几个孩子的面前。   他想好了,如果黑衣人再过来,他就故意露出破绽,让黑衣人下杀手,他则反过来寻机会将黑衣人击毙。   这是一种危险的打法,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关键时候也只能这样了。   谁知道对面的黑衣人没再针对他,竟然掉头离去了。   季云舒刚喘了一口气,还没喘到肚子里,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因为那黑衣人竟然直奔刚停下来的马车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面坐着的,应该是虞非城。   知道娘生了小弟弟,却碍于身份不能过来,只能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才能坐一个不起眼的马车过来探望的,新皇虞非城!   “不!”季云舒大叫。   然而那长剑还是直劈小马车顶盖。   只听得“哗啦”一声,本就不甚坚固的小马车一瞬间稀烂,里头一个纤瘦单薄的少年穿着素白的袍子跳了出来。   他虽然肩膀很窄,身材单薄,但动作十分利落,一躲一闪间尽是从容。   “城儿!”季云舒转而大喜。   虞非城很小的时候,太子哥哥就叮嘱季云舒教他功夫,当时季云舒还有些纳闷,哪有孩子才刚跑稳就教练功的,起码也得五六岁长大点吧,可太子执意坚持,季云舒也就只能听从。   再后来,季云舒忙于打仗,忙于京城周转,也就逐渐疏漏了教学。   可没想到,虞非城竟然以惊人的毅力坚持了下来,虽说功夫不够花俏漂亮,但一招一式都极其稳重,下盘尤其坚若磐石,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都能在黑衣人手上坚持不落败。   这个时候,清平郡王府的人已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季云舒转身,在绛椿的腰间抽出长刀,大喊一声,“城儿接住。”   凌厉的刀刃在空中打了个旋儿,被虞非城用一个漂亮的侧翻接住。   拿了武器的虞非城气势陡然一变。   刚才敌人进攻,他防守,所以步伐多少有些谨慎。   但此刻有了利刃,虞非城再无所保留,招招大开大合,刀法极其冷里无情,才不过十五岁的他,竟然逼得黑衣人改攻为守。   “城儿,好样的。”季云舒忍不住喝彩。   虞非鹊也在旁边鼓掌,“皇兄,你太棒了,你是最厉害的。”   顾楼憨憨地挠了挠脑袋,在军营呆了两年,还以为自己是最厉害的,没想到大哥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虞非钟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往顾楼身边靠了靠。   全家除了女孩子,就他一个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没学一点武功,黑衣人要是真过来他就只有等死的份。   但他不能死,他还没有跟娘讲话,他还没有看娘老去呢。   “四哥。”   全家人都盯着虞非城的动作不放,只有虞非歌发现了虞非钟的动作,她晃了晃了小哥哥的袖子,“你别害怕,歌儿在呢,歌儿会保护你的。”   虞非钟瞟了她一眼,“你练功夫了?”   虞非歌语塞,好吧,其实她什么也不会。   但一切都来得及,她现在练也来得及。   哼,绝对不能让四哥看扁。   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原本虞非歌会成为一个大家闺秀,或温文尔雅,或调皮好动,但整个人依旧会在京城里打转,在及笄之后选一个还不错的世家公子嫁过去,做世家夫人,或夫妇恩爱举案投眉,又或者因为小妾夜夜垂泪。   就如同,端王妃,瑞王妃,以及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夫人们的日子一样。   可她遇见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娘,叫乔连连。   她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冬日,被自己亲爱的四哥刺激了一句。   本该是大家闺秀的人生轨迹突然被改写,走向哪里不得而知,但一定和原来不一样了。   清平郡王府门前。   虞非城和黑衣人打的难舍难分,一方身形伶俐,稳扎稳打。另外一方战斗技巧丰富,体力也更为上乘。   如果就这样打下去,倒也不失为对虞非城的一种磨砺。   功夫这种东西,不能老纸上谈兵,总要真刀真枪的打出来,一次次的受伤,才能换来丰富的经验。   虞非城做了皇帝,他几乎再没有机会打斗,更别提磨砺自己了。   可问题是,黑衣人这种东西,鲜少有单打独斗的,一般都是数个一起出头。   季云舒一边盯着虞非城的安危,一边让绛椿和碧松提高警戒,防止斜刺里有人再杀出来。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揣测,对面的巷子口里突然又跳出三个黑衣人。   其中一个跟第一个黑衣人一起,直扑虞非城跟前,一副直取他性命的模样。   另外两个则奔到虞非歌面前,执着利刃就对着她脖颈抹去。   他们倒还真是会捡软柿子捏。   季云舒勃然大怒,几乎是立时飞扑到虞非歌面前,手中利刃对着黑衣人劈了过去。   黑衣人不得不回身自保。   碧松趁机把小歌儿抱回自己身后,警惕着周围。   另一面,顾楼也扑过去帮虞非城对付黑衣人。   场面一时间有些胶着,谁也伤不了谁,谁也奈何不了谁。   虞非城余光瞄到弟弟妹妹惊恐害怕的表情,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登基至今已有大半年,赵家屡屡动作,不是诱惑朝中元老,就是对百姓强加人祸,再不然就是一次次从不间断的刺杀。   这世界,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被动防护,终有一天会护不住,最后被害的遍体鳞伤。   莫不如……   这时,顾楼还在一旁拼死与黑衣人争斗,虞非城动作稍慢了一拍,一个黑衣人就执着利器直刺顾楼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虞非城单手拍飞顾楼,单薄瘦削的身体斜刺里一钻,黑衣人的利刃便斜刺里插进了他的身体。   “噗呲”,是肉和衣裳被划破的声响。 第474章 剧毒   季云舒一剑挑飞黑衣人,转过身,就看见顾楼单手抱着虞非城,发出愤怒的大吼。   “啊,伤我大哥,拿命来!”   顾楼体格健壮,单手扶着虞非城也不妨碍动作,反而因为愤恨把九连环长刀舞地虎虎生风,在几次险而又险之后,终于把一个黑衣人的头当场砍落。   他的刀太快,太利,黑衣人的身子还在惯性地动作着,头却已经和身体分离。   约莫三五个呼吸后,冲天的血液泉涌而出,刺出老高,又像雨水一样洒落。   吓得两个女孩直往后退,勉强藏在门后才躲过了这场“血雨”。   “狗贼,拿命来!”季云舒也发了狠,跟绛椿配合,把长剑刺进了一个黑衣人的胸膛。   四个伸手犀利的黑衣人,转瞬间就只剩下俩了。   季云舒还准备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剁下。   倏料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竟然往半空中一跳,逃之夭夭了。   绛椿和碧松想去追。   季云舒看了一眼被吓到的虞非歌和虞非鹊,阻拦道,“亡命之徒,不必追寻,先看看城儿的伤势。”   于情感来说,虞非城是他一手照顾大的孩子,受伤了他忍不住心疼。   于理智来说,虞非城是大虞王朝的新皇,他的安危牵动着满朝的百姓,牵动着朝代的更迭。   季云舒根本顾不得其他,第一个扑过去检查虞非城的伤势。   万幸的是,这伤口不在心脏,而是在左边肋骨稍下的位置,应该不会危及生命。   “城儿,城儿。”季云舒叫了两声。   虞非城睁开眼,气若游丝的道,“爹,不能,不能惊动。”   他说的很简略,但季云舒知道。   现在赵家有所图谋,大元虎视眈眈,边疆摩擦时有发生。   虞非城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受伤,哪怕有一点小病小灾都不行。   他一定得健健康康的,才能镇住那些有异心的人。   可虞非城受了这样的伤,也不可能跟划破手一样等它自己好,还是要看大夫要包扎的。   万幸乔连连刚生过孩子,太医们都还在连心院的厢房里喝茶,都没来得及走呢。   季云舒安慰着摸了摸虞非城的头,“你放心,我去找个最靠得住的太医来给你包扎,绝不惊动他人。”   虞非城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地上的尸体有人会过来收拾,一家子定了定被惊到的魂,由顾楼抱着虞非城,将他送到了连心院。   说来也是惨,上午老娘刚嚎着流了几盆的血,到晚上儿子又躺下不能动弹了。   那被单独拎过来给皇帝医治的老太医,哆哆嗦嗦着,流了一脸的汗。   “太医,怎么样?”虞非鹊趴在旁边一脸担忧,“皇兄身子骨一向强健,这么点伤口应该没事吧。”   太医抖着双手翻了翻虞非城的眼皮,又按压了一下他的伤口,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长公主……皇上这,可能不是简单的外伤。”   此话一出,虞非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花容失色,“难道还有别的内伤?”   老太医假装没有看到,仍旧凝重道,“内伤不是,老朽瞧着,倒像是……毒。”   虞非鹊长舒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笑着道,“没有内伤就好,没有……等等,你是说,那刀上抹了毒?是什么毒?致命吗?有解药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老太医砸了个七荤八素。   他抹着脑门上的汗,卑微道,“回长公主的话,老朽不是专攻毒术的,只能看出这隐约像毒,应该不像是立即致命的那种。至于具体什么毒,如何解毒,就不敢妄言了。”   这要是个普通人,他说不定还能大着胆子医治一番。   可这是皇帝啊,一个王朝的主人,他就算会医也不敢医,解毒不比包扎外伤,一旦搞不好就会要人命。   所以不管虞非鹊怎么询问,怎么逼问,老太医都咬死一句话,他只能察觉是毒,但不清楚是什么毒术。   虞非鹊没了办法,只能让他滚出去,然后去找季云舒商量解决办法。   连心院西屋。   虞非城缓缓抬起眼皮,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死死盯着头顶的床帐,一眨不眨,像假人似的。   直到外头传来虞非鹊叽叽喳喳的声音,和季云舒略显沉重的脚步,他才偏动了一下眼珠,再次缓慢闭上双眼。   “毒?”季云舒的心情沉重。   乔连连才躺下多久啊,就出了那么多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离开她,难道他们爷几个就只能如此被动吗?   等连连醒来了,知道这一幕,会怎么嘲笑他们?   季云舒心底浮出一股名为“不甘”的情绪,他扭过头,对着虞非鹊郑重道,“马上叫碧松去寻找擅长解毒的大夫,要有名望的那种。”   等虞非鹊点了头,他又道,“鹊儿,如今你娘还在修养,咱们不能让局面失控,不能让你娘觉得咱们什么都做不好,知道了吗。”   大闺女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瓜子,“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娘坐月子的。”   说完,她拎着裙摆,大步飞奔了出去。   季云舒给虞非城掖了掖被子,也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京城,想找个会解毒的人不是很难,关键是要靠谱放心,还能保守秘密的。   碧松在城里绕了一圈,最后盯上了刚回京城,正在东芝堂里给人把脉的江白隐。   乔连连跟江白隐的纠葛,碧松也是知道的,按说这事儿不应该找他,但想想江家也是虞非城的支持者,从某种角度来讲,江白隐救虞非城,也算是为主子服务。   所以一犹豫,一跺脚,一咬牙,碧松闯进了东芝堂。   连心院西屋。   江白隐把手搭在虞非城的脉象上,眉头微蹙,越听越紧。   季云舒黑着脸,表情不愉,但却没有说什么,只紧盯着江白隐的表情。   好大会子,江白隐松开虞非城的手,沉声道,“是化血丹。”   这是一种似毒非毒的东西。   说它不是毒,乃是因为它并不致命,吃了这东西的人还能至少活个三五个月不成问题。   但他又是毒,因为它会逐渐腐蚀中毒者的筋骨脉络,腐蚀中毒者的头脑神经,让一个好端端的人逐渐不能动弹,变得又蠢又呆,最后在睡梦中死亡。 第475章 无解之毒   当听完江白隐的叙述,一家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虞非鹊是当中最乐观的,勉强扯着嘴角道,“既然是毒,总有解药,给皇兄吃下解药,是不是就好了。”   “对对对,给大哥吃解药。”顾楼眼前也是一亮,自嘲道,“事情来的太突然,把我都吓傻了,这既然是毒,总有解药吧,江大夫,可有解药?”   季云舒却是一言不发。   江白隐看了一眼这两个满怀期待的孩子,长叹了口气,“化血丹最毒的地方,就在于它没有解药。”   当初制作这种毒药的隐士高人,不小心中了这毒,因为年纪大抵抗力变弱,记忆力以超快的速度衰退,到最后竟然忘记了怎么制作解药的。   虽然这是一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但也侧面证明了这种毒药的厉害。   再加上无药可解,让“化血丹”成为人人闻之色变的惊世大毒。   赵家能找来这种毒药,费尽心机的刺伤虞非城,图谋昭然若揭。   季云舒面色黑沉,心底满是自责。   是他大意了,是他掉以轻心了。   为什么中毒的人不是他,为什么是城儿。   “皇兄。”虞非鹊终于消化完了江白隐的话,她呆呆的看着虞非城,突然嚎啕大哭着扑了过去。   顾楼单膝跪在地上,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是我,大哥是为了救我,替我挡了那一下,否则中那一刀的人应该是我!”   虞非钟站在角落里,犹如隐身了一半,一言不发。   只有虞非歌,左看看右看看,突然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西屋。   大家都沉浸在自责和悲伤里,竟然没人注意到。   江白隐倒是瞧见了,但没想太多,只长叹了口气道,“这化血丹的毒我也无可奈何,好在这毒素不会立马致人死亡,你们……应该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说完,他收拾好小药箱,缓缓地走了出去。   听说,她今日生了一个儿子,结果却即将失去一个儿子。   江白隐是见过乔连连对虞非城如何疼爱的,无法想象她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会怎样难过。   大概会掉眼泪吧。   但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   清平郡王妃,自然由清平郡王去哄。   他只是江家一个游走江湖的大夫罢了。   很快,江白隐的身影消失在清平郡王府。   季云舒双拳紧握,几乎要将牙龈要出血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轻笑。   众人抬起头,就看见虞非城缓缓睁开如墨的双眼,淡淡道,“我倒是没想到,赵家那么狠,居然找来了化血丹这种绝世奇毒,是我失算了。”   失算?   这两个字惹来了季云舒眼底的狂风暴雨,他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当即试探着问道,“城儿……你是不是,故意受伤的?”   虞非城沉默了片刻,轻笑了一声,“是。”   他这个人长到十五岁,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冷暖悲哀,在最孤独落寞的时候,是乔连连给予了他温暖,让他寒冷的心稍稍缓和了些许。   但这不代表一个人的性子会改变。   虞非城的心脏只会为一个人温暖,在面对其他事情的时候,依然是狠心绝情,手冷齿冷。   就像这次疟疾,如果不是乔连连即使站出来,他也许真的会一把火烧掉城南。   至于历史骂名?遗臭万年?   他根本就不在乎。   今天亦如是。   赵家如秋后蚂蚱,蹦跶的他心烦,蹦跶的他恶心。   现如今,乔连连又才生了年幼的小弟,最是经不起折腾的时候。   为了以防后患,只有把这堆蚂蚱聚在一起,一把火烧了,才能放心。   受伤是虞非城自愿的,只有他出事了,赵家的心才会蠢蠢欲动,才能一步步走进火堆,自焚升天。   但谁能想到,赵家也留了后手,竟然找到了如此奇毒。   虞非城失算了。   但他不后悔。   死亡而已,对他这种从脚趾头到头发丝都冷漠的人来说,什么都不算。   能在死之前将赵家付之一炬,将能威胁到娘和兄弟姐妹的隐患尽数铲除,才是最重要的。   连心院西屋里涌动着狂风暴雨。   季云舒的脸黑的犹如锅底,双手紧握成拳,一时间不知道该呵斥虞非城,还是痛骂虞非城。   好大会子,还是虞非城先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爹,你放心,我知道你对大虞有感情,在离开之前,我会把皇位传给钟儿。”虞非城淡漠道,“钟儿聪颖内秀,做皇帝不会比我差的,你大可放心。”   “你……”季云舒恼恨不已,却还是得安慰这臭小子,“你莫要胡说,什么离开之前,你会好好的。”   “皇兄不必多言,这皇位我不稀罕。”虞非钟适时的插嘴,语调比虞非城还要冷漠,“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说不稀罕便是真的不稀罕。”   区区皇位,束缚住人身自由的东西,谁要是拿它当宝贝,才是蠢到了极点。   所以虞非钟说的是真话,实话。   可虞非城根本不理会他,反而轻笑出声,“说起来,这个毒倒是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我现在可以笃定,赵家一定会回京城来的,而且不日就要来。”   两个活着离开的黑衣人会禀报赵家人,告知虞非城中毒一事。   化血丹无解,赵家内心大喜,便会掉以轻心,甚至十分笃定的回京城。   届时,便是以逸待劳,瓮中捉鳖。   先前虞非城还要想尽办法让赵家相信他是真的“濒危”,现在托了化血丹的福,他几乎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让赵家自得忘形。   虽然代价是他的性命。   但他毫不在意,并为此感到欣慰。   终于,他也可以为娘付出点什么,做点什么了。   虞非城半闭着双眼,嘴角露出柔和的笑。   虞非鹊本来就是在憋泪,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着扑在床沿,一边锤着床褥一边哭道,“为什么化血丹是无解毒药,为什么会有这种没有解药的毒药,为什么,皇兄才那么年轻,赵家的人心太狠了,我恨他们,我恨没有解药的化血丹。”   她越哭越伤心,到最后连礼仪姿态都顾不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便在此时,西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一道略有些虚弱,但十分坚定的声音道,“谁说化血丹没有解药!”   【作者题外话】:嘤,今天吃了感冒药写的,所以速度十分慢,写了很久,艰难。以后再也不吃药之后写文了。 第476章 训子   这个声音一出,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   季云舒头一个回过身,旋风一般似的冲到来人跟前,握着她瘦弱的肩膀,似是想愤怒咆哮,然而隐忍了片刻又变成了和风细雨的问候,“连连,你才刚刚生产过,怎么能出来,可有受凉?可有吹风?”   说着,他抓起门后挂的大氅,把乔连连从头到脚裹的只剩眼睛。   里头的女人无奈着笑了,“云舒,我是披着大氅过来的。”   所以,刚才季云舒那一个举动,等于大氅上面再加个大氅。   快压死她了!   “一个怎么行。”季云舒却异常坚持,“至少两个才保暖,还有,不要在门口站着。”   两口子进了内里,虞非鹊连忙关上了房门。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乔连连的身上。   她今日才将将生产完,面色有些苍白虚弱,但好在这些年干过不少体力活,营养补品也都跟得上,总算还能动弹。   饶是如此,几个孩子还是担忧不已。   “娘。”叽叽喳喳的虞非鹊第一个开口,“你快点回去休息吧,身体可疼可累?弟弟怎么样了?”   要不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呢,的确是贴心极了。   搁以前,乔连连微微一笑,哄上虞非鹊两句,娘俩就喜笑颜开了。   然而这次,不管虞非鹊怎么可爱的眨巴眼睛,乔连连都冷着一张脸,喝道,“我回去休息?等我出了月子,天下都换了。”   皇帝毙命,可不是天下都换了。   乔连连这话说的没错,一时间,从虞非鹊到虞非城,再到顾楼虞非钟,全都缩起了脖颈,一言不发。   娘平日里总是温柔似水的笑着,以至于他们现在都忘记了,娘雷厉风行起来的时候,也是很凶的。   尤其是现在,她板着脸,眉头紧促,眸光似电,一股无形的气势在她身后翻腾。   虞非鹊没练过武,也没见过太大的场面,是孩子里第一个屈服的。   小姑娘垂下头,露出雪白的脖颈,细声细气道,“娘,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主要是担心你刚生过孩子,若是因为哥哥的事情损伤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告诉我,我也不过是在月子里劳碌一下,不告诉我,城儿却是有殒命的风险,你告诉我,孰重孰轻,你不知道?”乔连连冷声驳问。   虞非鹊再说不出任何的话,蹲下身,双手捂住脸颊,低泣出声。   乔连连原本冰冷的面庞,在看到大闺女的眼泪时,抽搐了两下,到底是没崩住。   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虞非鹊的头发,低声道,“鹊儿,你知道什么是一家人吗?一家人就是,无论富贵与否,患难与否,都要站在同一条线上。”   “而刚才,你们爷几个站在一起,却单单把我疏漏了,不管出于什么好意,对我来说,都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所以,你能懂吗?”   乔连连的声音越来越沉,到最后几近没有。   虞非鹊哭声的声音却蓦然放大,她扑到乔连连跟前,双手紧紧抱住乔连连的腿,哽咽道,“娘,我错了,鹊儿知道错了,以后有什么事都不会想瞒着娘了,娘你不要生鹊儿的气,不要不理鹊儿。”   也许是被虞非鹊的哭声感染,乔连连眼底也漾起一层薄薄地晶莹。   一旁的季云舒立马皱着眉头道,“鹊儿,不要惹你娘哭,月子里不能落泪,对眼睛不好。”   虞非鹊就立马捂住了嘴,当真是一声哭都不漏出来。   可能是噎的太快,小姑娘还连打了三个嗝,以此来压制那股想要哭泣的情绪。   乔连连看的是好气又好笑,无奈摇着头道,“不要哭了,先看城儿吧。”   一家子的目光又落到了虞非城的身上。   虞非鹊一边打嗝,一边盯着虞非城,心道,大哥啊大哥,不是小妹我不帮你,实在是我自身都难保,也难估计什么兄妹之情了,你自保吧。   虞非城眨眨眼,勉强接受了来自妹妹的眼波新号,心头一片沉重。   不过做过皇帝就是比妹妹强。   在乔连连还没张嘴之前,虞非城忽然道,“娘,儿知道错了。”   乔连连,“……”   你这认错速度,是怕挨训?   没用的,当娘的想训孩子,怎么都逃不过。   “你知道错了还故意去犯?”乔连连冷声道,“明知不可为而为,城儿,你怎么连九岁的时候都不如?”   那时候的虞非城,会为了在后娘手底下活下去而委曲求全的干活。   明明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孙,却能够忍辱负重,低下头学农活,做苦力,并寻找机会以待反击。   这样的心机,这样的谋略。   怎么十五岁的虞非城不涨反而倒退了。   乔连连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让虞非城脸颊火辣辣的烫。   这次是他鲁莽了。   但他……也有几分自己的私心。   身在帝位方知艰难,多好次看着弟弟妹妹飞扑到娘的身边,而他只能远观,有时甚至远观的资格都不能够拥有。   说内心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偶尔虞非城还会扪心自问,他做这皇帝到底是为什么?   保护她,给她营造一方沃土。   然后,再也触碰不到她。   就连她生孩子,他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偷偷摸摸的,坐着小马车,一个人偷跑过来看上一眼。   被剑刺中的那一刻,虞非城有一部分是在算计赵家,算计为她清理完一切不安的刺。   也有一部分,是想解脱,想逃离皇位的束缚。   钟儿说得对,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如果可以,回到最初,虞非城绝对不会选择回到京城做皇帝。   但可惜没有如果。   虞非城微微侧脸,看向乔连连冷凝的双目,知道一直温柔的娘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内心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还是轻声说了句,“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乔连连没说话。   侄子莫若母,虞非城虽然心机深沉掩饰极好,但却瞒不过她的法眼。   “不,你不知道错,你只是为了让我不要不高兴罢了。”   乔连连深吸一口气,突然发问。   “城儿,你希望娘好好地活着吗?” 第477章 训夫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虞非城楞了一下。   片刻后,他认真点头,“当然。”   “那好。”乔连连继续道,“现在我问你,为什么你会希望娘好好地活着?“   这问题,让虞非城愣了片刻。   为什么,因为从这个女人养他吃养他喝,还要拼命供他上学的时候,他就认定了这个女人。   还有拼死救他,笑着揉他的头,为了他不惜以身社险进入城南包围区。   一张张一幕幕,全都在他的眼闪现。   好大会子,十五岁的男孩子才拼劲全力,克制着感情,勉强道,“因为,爱娘啊。”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颤出了别样的意味。   虞非鹊猛地抬眼看了虞非城一眼,但很快又垂下了头。   “这就对了。”乔连连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来跟你捋一捋。”   “因为你爱娘,所以希望娘好好地活着,这没错吧。”   虞非城点了点头。   乔连连露出神秘地一笑,“那你说,娘爱不爱你?”   当然。   这是毋庸置疑的。   也许最初乔连连只是因为责任感,因为不想被五个大反派拿来练手,所以才对这几个孩子好。   但当施放出去的感情得到回应,当一个个孩子用行动暖化了她的心之后,乔连连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真正的娘亲。   去把他们当成自己生的孩子一样疼爱,去在乎,去给予。   从虞非城到虞非歌,没有一个孩子怀疑过娘对自己的爱。   所以在乔连连问出后不过一个呼吸,虞非城就认真地点了点头。   “所以,娘爱你们,也希望你们好好活着,对不对?”乔连连紧接着道,“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可以以身涉险,可以不把自己当回事,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娘的感情,当你被别人伤害,甚至有了生命危险的时候,娘有多伤心?”   “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就是看你们作践自己的?看轻自己的?”   乔连连越说越气,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你们以为你们还是属于自己的吗?不,你们有一部分是我辛苦养大的,你们凭什么拿我辛苦养大的身体去作践?你们凭什么不好好地活着!”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羞的几个孩子全都低下了头。   除了虞非歌。   她是最认真执行乔连连话语的人,好吃好喝对待自己,而且有事情绝对不瞒着娘。   刚才就是她见势不对,跑去通风报信的。   此刻兄弟姐妹全都低下了头,只有她昂着骄傲地小脑袋,在乔连连的大氅上蹭了好几下。   她是娘骄傲的小棉袄!   “娘,我……是城儿错了。”第一次,虞非城心甘情愿地垂下了头。   原来,他伤害自己,也会引来娘的伤心。   既然这样,他一定会好好活着。   娘用前半生供养了他们兄弟姐妹,为了保护他们不惜性命。   为了娘,他们也要好好爱惜自己,要好好生活。   “鹊儿也知道错了。”虞非鹊这会总算不打嗝了,含着泪诚恳道,“以后鹊儿一定会好好爱自己,再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也不会让娘担心。”   乔连连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便好。   很快,全家人的目光按着顺序落到了顾楼身上。   傻大个挠了挠头,瞠目道,“你们别看我,娘,我可是要上阵杀敌的,受点小伤在所难免,大伤要真受了,估计也没机会再跟娘致歉了。”   这话说的,乔连连差点想一巴掌抽这孩子头上。   瞎说什么,呸呸呸。   不过顾楼说的是实话,上阵杀敌意外最多,所以他也是乔连连最忧心的孩子,总怕他哪天缺个胳膊少个腿儿。   但就性子来说,这小孩实诚,没太多弯弯绕心眼,也绝对不会像虞非城这样把自己的身体都算计进去。   所以乔连连只笑着嗔了这孩子两句,便把视线落在了虞非钟的身上。   作为家里最沉默寡言的孩子,虞非钟的性子比虞非城要更阴沉,手段也更狠戾。   所谓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惊人,说的便是这孩子。   乔连连有时候忍不住担心,这样沉默的孩子,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走进他的心。   “钟儿,你……”乔连连刚开口。   虞非钟就打断了她,“娘,钟儿一定是最让你省心的孩子。”   一切尽在这句话里。   乔连连鼻尖微酸,忍不住上前抱了抱虞非钟。   这孩子,虽阴沉了些,但的确是天资聪颖,也更擅长窥探人心。   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放开过去,放开内心,重新拥抱这个世界。   剩下的,就一个虞非歌了。   小姑娘鼓着脸颊,脆生生的道,“我还用说吗,歌儿最乖最听话了,娘知道的。”   “是,歌儿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也是跟娘最亲的。”乔连连故意亲了虞非歌的额头一下,又瞟了虞非城一眼,“歌儿可从来不瞒着娘做什么事。”   虞非城脸颊绯红,一言不发的抿着嘴。   乔连连这是点他呐。   “哎呀,娘,我们都这样保证了,你还跟我们计较呐。”到头来,还是虞非鹊最会搅合,撒娇着凑到乔连连跟前,抱着她腿乱蹭,“娘是天下最大方最温柔的人,一定不会再计较的,对不对娘。”   她仰起头,对乔连连疯狂眨巴自己水灵灵的大眼睛。   乔连连忍着笑,轻拍了她脑袋一下,“你这泼猴,赶紧起来吧。”   虞非鹊这才笑嘻嘻着爬了起来。   房间内的氛围重新归到温柔美好。   季云舒在乔连连背后给大闺女悄悄竖起大拇指。   刚才连连冷厉的模样把他都给吓到了,这会子大气也不敢出。   毕竟,他才是那个主动瞒着连连,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的人。   现在,连连没跟他算账,可能是想在孩子面前给他留几分颜色。   也不知道私下里会怎样。   季云舒抿着嘴,双目无意识的从虞非城的伤口上略过,这才记起最主要的事情,连忙凑到乔连连耳畔,轻声道,“连连,城儿中了化血丹,你可知道怎么救治?刚才……”   “刚才什么刚才。”乔连连的笑容一瞬间消失,“刚才你怎么不来问我?现在来问了?嗯?” 第478章 解毒   一个女人,上一瞬还在微笑,下一瞬声音就冷了下来。   饶是季云舒在官场驰骋多年,也被乔连连这个变脸速度吓了一跳。   男人表情还算正常,但语气已经有些许慢涩,“刚才,是不想打扰你坐月子,想让你……好好恢复。”   “是么。”乔连连冷哼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句话你是不是忘了?就算我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总也有知情的权利吧。”   季云舒抿着嘴没有讲话。   有这样一位仿佛无所不能的妻子,是一种福分,也让他感到骄傲。   但偶尔,男人也会有点挫败感,觉得自己事事不如她。   也就乔连连是个女儿身,倘若是个男子,指不定朝堂上都要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一次,她那么孱弱的躺在床上,让季云舒忍不住倾尽全力去保护她。   替她抗下所有,替她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   最重要的是,让她能够舒心的躺在后院,抱着孩子,度过最难艰的日子。   虽然因为虞非城这臭小子让事情出现了意外,但季云舒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身为一个男人,他就该保护自己的妻儿,让他们平安喜乐,不必忧心操心。   这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季云舒的眼底没有丝毫动容,“连连,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还是会不告诉你,让你能够放心躺着修养,我不后悔自己地决定。”   乔连连冷冷的瞪着他。   季云舒回以坦然的冷静。   几个孩子的眼角全都抽搐了起来,生恐娘突然跟爹干起架。   两个人要打起来,他们该帮谁?   娘的肚子还没好,应该帮娘吧。   哎,爹应该不敢还手……但还是得帮娘。   几个孩子开始满脑袋胡思乱想。   房间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   就在这时,乔连连忽地笑了。   她原本一直板着脸,就算笑也是微抬嘴角,幅度很小。如今骤然这样大笑起来,整个人如同花朵绽放,愉悦美好的气息扑面而来。   已经准备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季云舒愣住了。   满脑袋胡思乱想的孩子们愣住了。   乔连连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季云舒,眼底满是温柔,“谢谢你,云舒,能够一直保护我。”   季云舒的脸颊顿时红了。   好像这么久以来,他真正保护她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你能够这样待我,我很荣幸。”乔连连将头靠在季云舒的肩上,柔柔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也懂你的想法,只是比起做一只后院里的菟丝花,我更想和你并肩作战,我想站在你的身旁,和你一起经历狂风暴雨,即使被吹的摇摇欲坠,但孩子要我们拥抱在一起,就足以抵挡这天下最猛烈的风,你说是吗?”   当然。   季云舒内心的倔强在乔连连温柔地声音里瓦解。   是啊,他的连连那般强大,那般厉害,不该是被养在后院的菟丝花。   她可以和他一起面对阳光,暴雨,狂风,禀报。   他们是夫妻,是同一片土壤下的花朵,最应该做的是信任彼此。   而不是,总想将对方护在自己的叶片之下。   想通之后,季云舒的脸也红了。   不是被呵斥,也不是害怕,而是发现自己竟然才了解透身边的这个女人。   不过也幸好,经过这一刻,两个人的心才能真正交融。   乔连连单手扣住了季云舒的右手,两个人对视一笑,空气温度急剧上升。   虞非鹊先捂了自己的眼睛,转瞬想起妹妹,又跑过去捂虞非歌的眼睛,嘴里还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歌儿有些不忿地扒开姐姐的手,小声嘟囔,“有什么非礼勿视的,爹爹偷亲娘好几次我都看见了,这算什么。”   小家伙年龄不大,却语出惊人。   虞非城,顾楼,虞非鹊,虞非钟,全都默默地扭过头去。   这妹妹不是他们的,不是他们的……   “好了。”乔连连被几个孩子逗笑了,但很快语气恢复了严肃,“今天的事情大家都吃了教训,以后一定谨记,无论什么时候,沟通都是最好的方式,不要总想着瞒这瞒那,天下哪有不漏风的墙!”   几个孩子,连着当爹的都跟着点头,一脸认真。   乔连连轻舒一口气,目光转移到虞非城的身上,眼底闪过一抹郑重。   她来的时候,正好跟江白隐撞上。   两个人简单交谈了两句,乔连连也算正式了解了这个所谓“化血丹”。   如果没有猜错,这东西其实就是蓖麻子提炼出来的毒素,可以麻痹神经,凝集和溶解红细胞,抑制麻痹心血管和呼吸中枢。还导致器官发生质变,出血,最后致人死亡。   因为潜伏期较长,所以落在外行人眼里,就是逐渐呆滞,最后蠢死。   其实是因为毒素麻痹了神经系统,脑子不好使了,但真实的死因是呼吸中枢和心血管被麻痹,不供血,无法呼吸,自然就在睡梦中平静离世。   但蓖麻毒素一般三五天就致死了,这“化血丹”却能让人撑上三五个月,乔连连有理由怀疑是因为蓖麻毒素被稀释了,毒性没有那么大。   如此一来,本来没有解药的毒,自然就有机会解开了。   乔连连目光落在了虞非城身上,虽然这是自己的儿子,但不到不得已,她还真没想过暴露出自己的秘密。   也许是缘分,大虞王朝前后两任帝王都见过了实验室。   乔连连自嘲一笑,转头看向季云舒,“云舒,你带着大家出去。”   季云舒一愣,“什么?你要单独救治城儿?”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放心,但乔连连异常坚持,“我没事,累了我会休息,你先带孩子们出去,给我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   季云舒抿着嘴,好大会子,才一步一退地离开房间。   连连说得对,夫妻之间,就应该给予绝对的信任。   既然她说可以,那就可以。   “娘。”虞非鹊犹犹豫豫着不想理去。   季云舒大喝一声,“鹊儿,楼儿,钟儿,歌儿,都出来。”   几个孩子这才鱼贯离开了房间。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母子二人,乔连连反手关上了房门。   回过身,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等睁开眼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然在大儿子眼里看到了一抹期待。   “城儿,你,准备好了吗?”   “嗯。”   【作者题外话】:小可爱们都去上学了吗,票突然不涨了,哭唧唧,。 第479章 麻沸散   虞非城只是眨了一下眼,没感觉周遭有什么变化,可再抬起眼皮的时候,周遭就变了。   明明之前躺在红木生香的木屋里,现在一转眼,就变成了雪白又明亮的铁……房子。   那应该是铁吧。   可又比铁干净明亮多了,还会反光,把所有物品的影子都映衬其上。   虞非城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吃惊地眨了眨眼。   可是眼前的一切并没有变化。   他扭过头,迫切的想找到乔连连问一问,可却没有看到她,只瞧见一个头戴白色帽子,身穿白色长衣的女子朝他缓缓走来。   她手里拿着一些奇怪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但上头那个细长的尖头他看懂了,是针。   她要扎他!   虞非城由心底发出了恐惧,他微微弓起身子,准备随时反击下床。   然而这时,那女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直觉告诉他不要动。   虞非城就没有动。   一股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虽然她整个人都和之前不一样了,但虞非城还是通过气味认出来这是他娘。   顿时,他浑身放松,平躺在了病床之上。   对面,乔连连也松了口气。   她只是把臃肿复杂的赤罗裳换成了保暖内衣和白大褂而已,又带上了手术帽,护目镜和口罩罢了。   臭小子居然没认出来她?还想对她动手?   乔连连心底有点怨气,下手的时候也就重了些。   她先是剪开虞非城伤口的纱布,用双氧水清洗掉原本的金疮药,然后按了他两下。   饶是虞非城这般深沉的性子,也痛的倒抽了一口气,“嘶,娘,痛。”   “知道痛就行。”乔连连从口罩后发出模糊的声音,“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当诱饵。”   就算这剑上没抹毒,这么一块伤口,在大虞王朝落后的医疗设施下,也得很久才能愈合。   乔连连真是越气越心疼,越心疼又越气,下起手来也就不再小心翼翼。   多疼疼,才能长记性。   她换掉乳胶手套,拿出消好毒的针和羊肠线,在虞非城的伤口上比了比,一副要穿针引线缝布料的模样。   虞非城做皇帝也半年了,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可却从没见过这种阵势。   哪有把人皮当布料缝合的。   这要换个人,他肯定立马跳起来,一脚踹飞那人。   可现在是他娘在动手,虞非城便是再困惑,再心惊,也只能死死地压着,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乔连连余光瞄到他努力装作平静的模样,以及遮掩不住抖动的双脚,忍不住“噗嗤”笑了。   “你这孩子,害怕便是害怕,不解便是不解,有什么可遮掩的。”她比好长度,穿好针线,又重新拿起一个针筒,“别怕,不疼的。”   虞非城嘴唇抖索了一下,刚想把心底的疑惑问出来,就感觉腹部一痛,仿佛什么东西钻进了肌肤里,麻麻地,痒痒的,让他想伸手挠一下。   可没等他抬起胳膊,那感觉又没有了。   乔连连直起身,把针管放到了一旁,笑吟吟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给一个古人用现代科技治病,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   “怎么样,城儿?”坏心眼的娘故意问了一句。   虞非城抿了抿嘴,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他张嘴,语气有种不易察觉的恐慌,“娘……我……我伤口好像不痛了,好像没知觉了。”   在大虞王朝百姓的意识里,有毒的往往无痛,没毒的才会痛彻心扉。   可怜新皇还以为自己的毒提前发了,要离开人世了,顿时眉头蹙的可以夹死两个苍蝇。   才刚刚答应娘要好好活着,结果转眼他就要离世了。   虞非城发自内心的悲伤了起来。   他性子倔强,甚少流泪,但这一刻,眼底漾起了一层的晶莹,“娘……我是不是……还是对你食言了。”   乔连连差点被逗笑,“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给你打了麻醉,现在你的伤口不痛了才能缝合,否则直接缝,你会痛死。”   虞非城顿了片刻,“是麻沸散吗?”   麻沸散传说是华佗创制的用于外科手术的麻醉药。《后汉书·华佗传》载:“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   可几十年前麻沸散的配方就失传了,先帝曾废了不少人力物力寻找,却始终一场空。   如今,竟然在娘这里见着了?   虞非城眉头松展,眼底漾起欣喜的光芒。   麻沸散的功效写得明明白白,可以让人在治疗大型疾病伤口时失去知觉,如果寻到了原方子,是不是将士们就可以不必在治病时生生痛死,让骨折的人在接骨时不必去掉半条命。   如果能找到原方,这就是大虞之福,百姓之福啊。   乔连连看懂了虞非城眼底的光,她的心顿了一下,“不是麻沸散,也没办法大幅度传播,只能给你用一用罢了。”   虞非城眼底的光芒顿时熄灭了下去。   乔连连不忍,出声安慰他,“以后总会出现新的东西代替麻沸散的,随着人类的进步,这个世界也总会不一样的。”   “不一样……”虞非城迟疑,“是变成,这里这样吗?”   他打量着周围,洁白的墙壁,泛光的铁门,各种形状的机器,还有他从没见过的,各式各样的细长物品。   “也是,也不是。”乔连连微微一笑,“时代在进步,人类也在成长,具体会长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也许会和这里一样,也许比这里还要更厉害,更先进。”   虞非城没听懂前面的,但听懂后头的了。   大虞,是落后了些。   比牧马,落后大元。   比武器,落后倭国。   也许,大虞还可以再进步一些,再变强一些。   娘俩说上两句话,麻醉就起效果了。   乔连连让虞非城躺好,换上无菌手套,取出无菌盒里的针线,在虞非城的肚皮上仔细而认真的缝起了线。   虞非城刚开始还能新奇地盯着周围看,慢慢地困意上涌,便头一歪,睡着了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身上盖着薄软的毯子。 第480章 治病(非专业,多数百度)   乔连连在不远处,忙前忙后,一会观察手中物什,一会坐在一个小盒子跟前右手挪来挪去。   这样的乔连连,跟在连心院里的她不一样。   在清平郡王府的连心院里,人还是这个人,但穿着赤罗裳,她的光芒好像被收敛了许多,人也更温和没有棱角。   现在的乔连连,脱下了累赘的裙裳,换成了利落的裤装,眼神如电,双手迅捷,给人莫名的信任和心安。   虞非城嘴唇微动,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呼唤到底是咽了下去。   即使对着周围依然没有搞明白,但他喜欢这样静谧的看着娘忙碌,看着她聪明冷静却又极其自信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突然,他有些感谢赵家的这个毒了。   没有所谓的“化血丹”,他怎么能看到这个样子的娘,怎么能看到这个奇怪但又莫名让人心生欢喜的地方。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地方,这样的娘,只有他一个人见到。   这是他和娘的小秘密,连爹都不知道。   这个认知,让虞非城发自内心的欢愉了起来。   乔连连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大儿子十分罕见的笑容。   虞非城本身就是几个孩子里长相最出挑的,小时候还只是普通的俊秀,这会越长越出挑,眼睛是桃花眼,鼻梁又高又挺,嘴唇细软薄小,乍一看有些女气的长相,好在配了张棱角分明的脸型,一下子中和了这股子女气,即使他皮肤偏白许多,也不会让人感觉娘,反而会觉得这孩子生的可真是俊秀。   从大体上来说,虞非城跟季云舒长相相似,再掐指一算,两个人血缘上应是舅甥的关系,像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虞非城本人稍显沉稳冷凝,有上位者风范。   季云舒为显明朗飒爽,有一股铁血硬朗。   单就笑容来说,乔连连私心觉得,大儿子笑起来比当爹的更帅。   当然,这话不能让季云舒知道。   否则这男人还不知道吃翻多少坛子的醋呢。   “娘。”虞非城到底是内敛性子,笑容不过昙花一现,就谨而又慎地收了起来,“怎么样了?”   乔连连收回自己乱飞的思绪,定了定神道,“不太乐观。”   四个字,让虞非城的心落入了谷底。   是了,化血丹能够在大虞扬名数十年,就是因为它威力极大,且没有解药。   娘说能够救他,也许只是在安慰他。   虞非城抿着嘴,心潮起起伏伏。   接受死亡结局的时候,死不是问题。   当人生了活的欲望时,再被告知死亡濒临,那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饶是虞非城这般淡定的人,也不禁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内心难言的酸涩。   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在心底计算起,谁适合做大虞王朝的下一任,如何除掉赵家避免家人再落入危险,以及,怎样给自己平静地离开做一个交代。   病床上,十五岁的男孩闭着双眼,虽然是平躺着,但没有人会以为他睡着了。   所有人都能透过他周身散发的肃穆冷凝气息,感受到他骨子里的低落,但又平静的接受。   乔连连抿了抿嘴,十分不解地摘下口罩,以便让自己口齿更清晰,“虞非城,你又在瞎想什么?”   “我说不太乐观,只是有点小困难,又不是解不了你的毒,又不是眼睁睁看着你死,至于躺在床上一副平静待死的模样吗?”   不过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干嘛老在身上漾起一层垂暮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呢。   乔连连走过去,十分粗暴且不满地抓了一下大儿子的脑袋,直把他抓的睁开双眼,满脸惊愕之色。   “看什么看,你不会死的。”当娘的说话没好气,但扶他的时候还是尽量避开了刚包扎好的伤口,“坐好,我要给你验血了,查看分析你到底中了什么毒,别张大嘴,闭上,影响你颜值。”   等抽完了一管血,她坐在电脑前休息了一阵子,又起身去做分析,做化验,研究血液内的毒素,分析其构造,最后再针对着制造出对应的解药。   而当事人虞非城,自打被乔连连一顿连削带骂之后,沉默地坐在病床上,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就一双眼珠子随着乔连连动来动去。   这些日子,他的心脏随着这个化血丹,起起落落了太多次了。   渐渐地,他好像比从前更能平稳地接受生与死了。   其实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生和死,本来就没太多区别,活就好好过,死便坦然接受。   因为你扭转不了,也改变不了,不如静静等待,给自己精神上的放松。   只要在活着的时候珍惜每一刻时光,珍爱每一位亲人。   便足矣。   谁能想到,一次中毒,竟能让虞非城领悟到了这种境界。   等乔连连忍着疲惫酸痛,将各种需要的药剂,以及解毒的药素提取出来的时候,虞非城已经真正地做到了平稳,做到了不慌不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就坐在那里,但心底像怀揣了天下,不管下一刻有怎样的天崩地裂,都无法再惊扰到他。   大虞历史上最腹黑,最沉稳,最老谋深算的帝王,就此诞生。   但乔连连,却不知道这些。   她是把“解药”给提取了出来,但却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管是中医西医,在治疗感冒的时候,都要搞清楚是热伤风还是寒伤风,才能对症下药。   这治疗的过程,也是拿小白鼠小兔子一步步试验清楚,确定对身体没有损害,才会给人类服用。   可现在,且不说化血丹几乎寻不到,就说有,再找个人中毒,再解毒,等一切都试验好,虞非城可就算没死,神经也得摧毁一半。   对一个帝王来说,神经坏了,相当于脑子坏了,将如何治理天下。   赵家心狠手辣,谋划周算。   虞非城等得起一个时辰,却等不起半个月。   乔连连捏着手里的针管,犹了几番,终究还是缓缓走到了虞非城的跟前。   “城儿……”她沉吟着,把心底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然而少年只是微微一笑,便把胳膊伸了出去,“娘,没关系。”   怎么都好,什么样的结局,他都接受。 第481章 得救   连心院西屋的房门已经关闭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季云舒带着四个孩子,就这么不吃不喝的在外头坐了一天一夜。   眼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虞非鹊终于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脚步。   “鹊儿。”季云舒连忙道,“不许进去。”   这爷几个,都知道乔连连有秘密。   但又都心照不宣地帮她维护着秘密。   “爹,我不进去,我就是担心娘。”虞非鹊一脸委屈,“她才刚生产完,会不会累到,会不会晕倒,会不会……”   “别说了。”季云舒打断了她。   在场的人都担心,每一个人都害怕虞非城救不过来,还搭上一个乔连连。   但他们没得选。   连连说要他们在外头等着,他们就要在外头等着。   不可以进去,不可以打扰她。   季云舒闭了闭双眼,“连连不会有事的。”   这个女人,从来不会做超出自己把握的事情。   从顾家村,到安阳郡,再到京城,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唯一出乎意料的,大约就是五个孩子的身份了吧。   但她没有畏惧,没有退缩,而是义无反顾的留了下来,继续陪同几个孩子。   那样强大的清平郡王妃,怎么会有事呢。   季云舒抱着已经在他怀里饿到吮吸手指却仍然不肯离去的虞非歌,柔声道,“连连会回来的,我们且等着就是。”   虞非鹊没了话,老老实实坐在顾楼身边,双手托腮,眼巴巴地看着西屋的房门。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太阳都要落山了。   只听得“吱嘎”一声,那久闭的房门终于被打开。   虞非鹊第一个蹦了起来,大呼一声“娘”,便冲了上去。   然而出现的不是乔连连温柔中带着笑意的脸,而是虞非城俊秀的面庞。   “皇兄?”虞非鹊一怔,目光下移,终于在虞非城的臂弯里看到了陷入昏迷中的乔连连。   “娘!”她大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冲过去,就看见一个身影旋风似的刮过。   那刚才稳坐如山的清平郡王,此刻就像疯了似的窜出去,一把将乔连连抱进怀中,紧张道,“怎么了?连连怎么了?”   虞非城抿着嘴,轻声道,“娘只是太累,昏过去了。”   在给他注射完一管子奇怪的药物之后,确定他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乔连连就支撑不住了。   想也是,她一个才生产完没多久的女子,只休憩了半天,就拖着身子过来忙前忙后,虽然中间有休息,但仍旧疲惫。   更何况,精神上的担忧,一点不比身体上的疲惫少。   在确认解毒药管用后,她的精神松懈,勉强撑着换好了衣裳,又把虞非城带回了西屋。   紧接着就晕了过去。   是虞非城忍着伤口破裂的风险,接住了乔连连。   但他也着实有些虚弱,无法抱动乔连连,只能勉强挪到门口找救兵。   “我这就送她去休息。”季云舒深深地望了一眼虞非城,“今日皇帝没有上朝,皇宫内已经乱了套,是一个大麻烦,但也是一个大机会,城儿,你要把握好。”   虞非城郑重点了点头。   等季云舒身影消失不见,他也步履蹒跚的拖着身躯躺回了床上。   虞非鹊有心多问一问,但看到长兄如此疲惫的神情,又把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站起身,十分懂事地给虞非城掖了掖被角,低声道,“皇兄你好好休息,今天晚上什么都不想,明天再处理事情。”   虞非城微微颔首。   虞非鹊这才牵着妹妹的手,带着两个弟弟,亦步亦趋的离开了西屋。   这一夜,清平郡王府一家子睡了一个好觉。   但大虞的官员们,可就都睡不好了。   才刚刚站对了队伍,享受了被提拔的好处。   结果一转眼,新皇不见了。   根据有心人揣测,新皇可能在清平郡王府出事了。   可问题是清平郡王府也大门紧闭,任谁敲都不开门,从邻居家偷听,也只窥到了一片死寂。   糟了,糟了!   难道是新皇出事了?   亦或者,整个清平郡王府出事了?   第一天晚上,众人心事重重,但还能勉强坐住,想着新皇到底年纪小,说不定贪玩一夜不回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可等到第二天晚上,大家彻底慌了。   皇上竟然连朝都不上了,还接连两天不回宫,要说没出事,谁信呐。   难道,赵家一脉,终究是卷土重来了?   这一夜,多少家庭辗转难眠。   这一夜,多少暗地里的人露出冷笑。   这一夜,多少人暗暗地收拾了包袱,准备逃难离开。   这一夜,既快又慢。   等到天空终于泛起鱼肚白,太阳缓慢地转动身体,把阳光倾撒在人间,用温暖的气息驱走寒冷。   金銮殿内,拥挤成团。   原本该秩然有序的大臣们,一个个站在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或探头探脑,或低声交谈。   偌大的金銮殿内,一片嘈杂。   终于,刘家的老爷子忍不住了,凑到小李公公跟前,小声询问,“李公公,皇上到底回没回来啊?”   小李公公欲哭无泪,“咱家也不知道啊。”   一转眼的功夫,皇上就没了。   这也算了,结果两天都没回宫。   他没干爹李建资历老,皇上一不在,他就有点压制不住底下头的人。   这会,不光大臣们跟无头鸟似的。   后头也乱着呢!   偏小李公公一句话都不能说,把这点事儿全都捂着,生怕露出一丝一毫去。   “哎,已经是第二天了,皇上还不上朝,莫非真的出事了?”有一个大臣突然道。   这些话,已经被在场的人揣测过无数遍了。   可揣测归揣测,谁也没敢说出来的。   等有人真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全场陡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大会子,有个江家的大臣笑道,“老李,你在胡说些什么,皇上吉人自有天相,怎么可能会出事。”   “这要是没出事,能两天不上朝?”那李姓之人十分不服,“我也不是故意要挑事,但关键时刻希望大家认清楚事实,一旦确认皇上出事了,也好派人去营救。”   “而不是在这里,自欺欺人的等待!”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倒叫大臣们逐渐分裂成两派。   一派认为皇上出事了,想去寻找一番。   一派坚定认为没出事,不如在这里等待。   就在双方人马吵到声音几乎要掀翻金銮殿顶部的时候,季云舒忽然出现。   这,可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   几乎是一刹那,金銮殿陷入了一片寂静,连落跟针都能听到动静。   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季云舒,迫切的从他那里知道新皇的动向。   而季云舒也当真不负众望,对着一群人,缓缓的道,“……”   【作者题外话】:唉,再来一个大高潮,故事就结束啦,希望大家珍惜最后的几天,多多投票,爱你们么么哒! 第482章 流言蜚语   随着季云舒的缓缓走入,原本沸腾的金銮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大臣都紧紧盯着这位英伟不凡的男子,目光迫切仿佛要将他躯体穿透。   好在季云舒已经习惯了这种瞩目,他清了清嗓子,沉静道,“皇上……的确出事了。”   简短一句话,让一部分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也让一部分的人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清平郡王,皇上是怎么出事的。”有人迫不及待的问。   季云舒也不隐瞒,坦荡荡道,“皇上是微服私访来清平郡王府,结果在府门口被小人刺伤,这两天都在清平郡王府养伤。”   至于“化血丹”,他选择了隐瞒。   就这些也够大臣们紧张了。   被刺伤了不可怕,关键那个人是皇帝,事情就严重了。   当即就有人七嘴八舌的询问虞非城身体状况,以及必须追究背后阴谋主使。   “皇上一切都很好,目前正在恢复状况了,不过因为被刺中的位置不太方便,所以这几日无法上朝了,有什么事情都由本郡王代为转达,奏折也转交清平郡王府,等皇上身体大安的时候再挪回金銮殿修养。”季云舒双手负在身后,语气淡淡,像是在交代什么平常的家事。   可落在大臣们的耳朵里,无异于惊雷炸耳。   都知道清平郡王是皇上的亲近,但知道归知道,让他来代理帝王处理公务,还把帝王留在了清平郡王府养伤,怎么看都不符合制度。   当即,便有张家的一位大臣上前,拱手道,“清平郡王虽然跟皇上几多亲厚,但毕竟君臣有别,难道这偌大的皇宫里就没人能够照顾皇上了吗?住在郡王府里,恐怕于理不合。”   “就是就是。”有人跟着附和。   这些早就在预料之内,季云舒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清淡道,“皇上年纪尚幼,心腹亦无,在这清冷的皇宫里有谁能来照顾他?张大人你?又或者你的夫人?”   这话说的,皇上毕竟是受了重伤,张大人万一给照顾的伤口恶化,或者出了事,那就是千古罪人啊。   所以季云舒这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接,还把额头吓得冒出了汗。   没办法,张家大臣左右看了两眼,最后定格在了小李公公身上,像抓到救星似的喊道,“有小李公公在,小李公公一定会妥善照顾皇上的。”   这是把锅往外甩啊。   一时间,季云舒连同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小李公公的身上。   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太监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心底暗骂张家大臣。   然后,他说出了这辈子,最精彩,最正确的一句话,“当年皇上就是被清平郡王妃照顾着长大的,想来现在也更愿意接受郡王妃的照顾。”   众人这才想起,原来是那个有实无名的“太后”啊,皇上的确与她有不少母子情分。   这么一说,倒是解释得了,皇上为什么留在清平郡王府养伤了。   一时间,众大臣熄了火,不再追着询问。   季云舒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看向众人,“这两日皇上不在,想必也堆积了不少朝务,待会全部送到金銮殿偏殿来。”   看来清平郡王是打算在那里处理公务了,并没有任何越矩想要坐龙椅的意思。   这下子众人更放心,用了半个时辰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便纷纷离开了金銮殿。   等快走出宫门了,有聪明的人回味过不对劲。   那清平郡王妃也不过刚刚产子,正坐月子呢,哪里有力气伺候一个病人啊。   而且,清平郡王如此执着把新皇留在清平郡王府,说得好听是照顾,万一,万一是遮掩呢。   没见过真人,谁知道新皇什么情况。   一时间,众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或悲叹,或忧愁,或焦虑。   但季云舒丝毫不以为意。   风言风语在京城发酵流传,各种揣测络绎不绝,但只要新皇不路面,公务一切不紊乱,将对天下百姓苍生的波动减到最小,便足够了。   现在,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等。   等鳖进瓮。   清平郡王府,连心院。   清晨的第一缕光打进房间,虞非城缓缓睁开双睫,望着熟悉的窗棂,熟悉的房顶,熟悉的被褥,嘴角露出赤纯的微笑。   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平静的醒来了。   以前在东宫,后来在乾清宫。   寝宫很大,豪华却空荡,没有丝毫温度。   但在这里,阳光如此温暖,微风清浅拂面,就连聒噪的鹅叫都变成了悦耳的声响。   一切都是那么轻松宜人。   虞非城罕见的在被窝里赖了一会,才慢慢掀开被褥,缓慢而稳重的给自己穿上了衣服。   正巧这时,虞非钟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慢吞吞上前,“皇兄需要帮忙吗?”   虞非城受伤的位置是左胸口,因此牵连了左手,不说不能动,但总不能和常人一样自如,比如穿衣服扣扣子这种事都是右手活动居多。   但有些事情,一只手终究是搞不定。   比如,束腰带。   虞非城在第三次腰带滑落在地后,有些无奈地看向虞非钟,“钟儿,你非要我说了需要这两个字,才过来吗?”   虞非钟抿了抿嘴,上前两步,帮虞非城扣好腰带,然后郑重看向他,“我是不愿意帮人穿衣的,但你是我兄长,你若是需要,我自会帮忙。”   意思就是,你想让我帮忙,得你亲口说,否则我不愿意主动帮任何人。   除了娘。   虞非城看了一眼弟弟纤弱的背影,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兄弟俩一起去了连心院东屋。   乔连连现在就在里面坐月子。   俩兄弟一靠近,就听到了里头传来一阵阵的哀嚎声,“春花,我想洗头,春花,我要洗澡,春花,我想出去走走。”   紧接着就是一阵河东狮吼,“不能洗,不能走,你自己刚生完孩子受了什么罪不知道吗?要是不好好将养回来,万一落了病,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乔连连用手蒙着脸,勉强躲过了一阵“暴雨”侵袭。   等声音消停了,她才挪开双手,露出讨好地笑容,“春花啊,春花姑姑,最最漂亮的春花姑姑,我真的没事,吃嘛嘛香身体倍棒,你现在出去让我抗一袋沙子我都能扛得动,真的。” 第483章 请君入瓮   可无论她怎么说,李春花就是不点头,不答应。   无他,实在是乔连连产后直接消失了一天一夜,把李春花吓坏了。   偏偏季云舒不让找,屋里头刚出生的孩子又哭闹了起来,李春花只能全身心的安抚孩子,再找来乳母给可怜的小公子喂奶。   好不容易,乔连连出现了,结果竟然一头栽下,睡了足足六个时辰才醒来。   这期间,就连喂奶,都是李春花抱着小公子主动来找饭。   那可是坐月子啊姑奶奶。   普通女人坐月子,不敢下床,不敢走动,不敢伸头,不敢露脸。   这个姑奶奶倒好,直接消失了一天一夜,看面色就知道她劳累了。   李春花是又气又忧,连忙安排人筹备各种补品,在接下来的几日子里,每日轮流灌到乔连连肚子里。   至于想下床?想洗头?想出去走走?   简直是做梦!   这几日,在李春花的监管下,乔连连简直度日如年,堪比坐牢。   在现代,孕妇生产完当天下床走动的比比皆是,虽说她有点过度劳累了,但也是在身体能支撑的情况下可以继续的。   至于月子里不许洗头,这种老陋习,乔连连简直欲哭无泪。   刚开始她还能忍受,现在七日过去了,她已经快要发疯了。   她的头都要臭了。   她要洗头!   “春花!”既然强来不行,那也就只能智取了,乔连连目光深沉,“我想吃鸡蛋糕了,你能给我烤点吗?”   鸡蛋糕做法不算复杂,就是打蛋白很消耗时间。   李春花将信将疑地看了乔连连两眼,“你是真的想吃了?”   “嗯,这几日天天吃黄豆炖猪蹄,我都腻歪死了,想吃点蛋糕解解腻。”乔连连一本正经。   李春花没再说什么,带这流棋出去烤蛋糕了。   终于把这个门神支走了!   乔连连如蒙大赦,连忙对着琴知雅知使眼色,“小厨房里一直备着热水,再把皂角带点来,我要洗头,快。”   琴知雅知都有些为难。   乔连连是主子没错,但春花姑姑说的更对,更符合她们从小长到大对“坐月子”所熟知的理念。   女人,的确是不可以在月子期间洗头的。   所以一时间,两个丫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虞非城便是在这个时候,轻轻敲了敲屋门。   雅知立时便走过去,打开门,瞧见是新皇,她连忙跪在地上,“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琴知听见了动静,也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   按照往常,虞非城早就叫她们起身,并径直去见乔连连了。   但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的盯着两个丫鬟。   娘性子太好了,总是跟这些下人处成朋友一般,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威力。   这样虽说让院子氛围极好,感觉较舒服。   但某些时候,也会出现奴大欺主的场景。   比如现在。   虞非城就是不说话,用满身的帝王威仪镇压两个丫鬟,让她们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怔愣,再到满头大汗。   其实时间也就过去了不到半盏茶,但对两个丫鬟来说却度日如年。   一瞬间,她们明白了,谁是主子,谁是奴仆。   直到一声细微的“起来吧”,两个丫鬟才如蒙大赦,飞速起身。   这一次,她们再不管什么理念,更不管什么对不对,只一心照着乔连连所说的去办。   下人就是下人,没必要有这么多心思。   春花姑姑可以强行按住乔连连,那是因为她们有不同的姐妹情谊。   最关键的是,春花姑姑只是为了让乔连连放心才来做劳什子姑姑,她没有卖身给清平郡王府,乃良民身份,如今嫁给绛椿更是正头夫人。   要不是放心不下乔连连,根本没必要来连心院辛苦。   而她们不一样。   认知到了这一点,琴知和雅知行动格外麻利,不过片刻就把热水和皂角备好。   乔连连躺在榻上,任由两个丫鬟轻手轻脚帮她洗头。   虞非城就坐在外侧,看着他娘从面色平静,再到嘴角微翘。   “弟弟怎么样了。”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可一张嘴,却拐到了刚生下来的那个小孩身上。   乔连连顺势答道,“还不错,这几天长的又白又胖,春花都不敢说我亲自喂奶不好了呢。”   吃了初乳的孩子,身体健康免疫力强,不容易生病。   在这婴儿存活率不足百分之五十的年代,小公子能如此强健,一次病都没生过,简直惊呆了李春花。   后来乔连连见缝插针解释了一下亲自喂奶的好处,李春花便默默记在了心里。   “娘……亲自喂奶啊。”虞非城语气有些顿。   乔连连睁开眼睛瞄了大儿子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为何从中听出了一丝艳羡呢。   大约先太子妃也没有亲自喂养过自己的几个孩儿吧。   “弟弟真幸福。”倒是一旁的虞非钟丝毫不掩饰眼底的艳羡,“我要也是娘生的该多好。”   这样,他就能拥有更多关于娘的记忆了。   而不是从五岁开始。   “你们已经脱离了吃奶的年纪,想吃也来不及了。”乔连连笑着道,“不过你们将来的孩子,倒是可以吃些初乳。”   话题拐到了奇怪的地方。   虞非城和虞非钟对视了一眼,突然不敢往下说了。   再扯下去,他们的孙子估计都要出来了。   “娘,我就是来看看你。”虞非城没坐多大会就告辞了。   虞非钟依依不舍,但娘在坐月子,他们久留反而不好,便也跟着长兄离去。   兄弟俩从连心院往郡王府书房走的时候,遇见了急色匆匆的李春花。   虞非城看了一眼虞非钟,虞非钟摊了摊手。   兄弟俩默契地捂上耳朵,大步逃进了书房里。   爹真明智,书房居然建在和连心院对角的位置,这样可以避免多少嘈杂啊。   虞非城推开门,季云舒正坐在里头看信件,见到这兄弟俩,他放下手中的宣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城儿,钟儿,鳖已进瓮,这些时日你就在郡王府里好好养伤,等你觉得身子差不多的时候开始接手批改奏折,但是注意字体习惯要改一改。”   “这个关键的时候一定要捂紧,务必要给那鳖,雷霆一击。” 第48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边疆,赵家。   新皇病重的消息在京城酝酿了两日,才被提笔送去了边疆。   一路加急跑死了五匹马,终于在第七日送到了边疆赵家。   据说那送信的小哥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两腿内侧鲜血淋漓,已然不能说话。   赵恒吩咐人把小哥送去医馆,拆信封的时候,手就开始抖了。   一定是京城有大动荡了,否则不会用这种近乎自杀式的加急。   因为这种时候,每一刻钟都关键到足以要人命。   “信上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赵莹也拎着裙摆,抛弃了女子形象,从后堂一路奔跑至书房。   “弟弟,快看看,写的什么。”她迫不及待,眼底满是期待。   赵恒郑重将信封打开,一张一张的阅读了起来。   当看到最后,他表情有些凝重。   “怎样了,到底怎么样了?”赵莹急促地询问,“快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恒眉头微拧,“新皇被刺伤了。”   赵莹双眼顿时亮了,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人,她几乎就想仰天大笑,“太好了,太好了,总算是得手了,不枉我花重金雇佣了这样一批人,果然是有奇效,值啊,值啊。”   赵恒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出声打击她,“长姐,只是刺伤而已,有必要那么高兴吗?”   “是吗?”赵莹忍着笑,“如果只是刺伤,这封信会这么急迫的被送来吗?肯定是那小贱种不行了,要死了,京城要大乱了,大虞要易主了,简直太好了。”   “你冷静一下。”赵恒的声音清冷,如石子互相清脆击打,“我怀疑这其中有诈。”   赵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正巧这会虞非昇也过来了。   赵恒便将信封转交给了虞非昇,负着双手缓缓道,“扪心自问,我是清平郡王,昇儿是虞非城。如果昇儿被人暗害重伤,导致京城人心动乱,那这个时候,我一定要把昇儿推出来,安抚大臣百姓的心,以免有心人蠢蠢欲动。”   虞非昇缓缓点头,“没错。”   “可清平郡王竟然反其道而行之,把新皇藏起来了。”赵恒冷哼一声,“这里我有两个猜测,要么,新皇已经死了,他在找机会拿下皇位。要么,新皇什么事儿,他在故意用障眼法,想用引君入瓮的方法把我们引诱过去,再一网打尽。”   如果他赵恒没那么聪明,不能看透障眼法,真以为新皇出事了,天下要打乱了,带着人杀回京城,可不就中了他的计谋。   “请君入瓮,好一手计谋。”虞非昇惊叹,“还好舅舅聪明,否则我们真的就惨了。”   新皇安然无恙,他们进京,无异于找死。   所以,按兵不动应是当前最要做的。   赵恒点了点头,正准备吩咐一下,倏料赵莹突然狂笑出声,将舅甥两个吓了一跳。   “母妃。”虞非昇吓坏了,急忙扑到太子妃跟前,轻拍她后背道,“母妃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你不要难过,儿跟你许诺过,这天下儿一定会从虞非城手里拿过来的!”   他还以为太子妃是因为没办法杀回京城,气笑了呢。   谁知道太子妃笑着笑着,反手摸了一下虞非昇的脸。   “我的儿啊。”她勉强遏制住笑意,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傻孩子,你在想什么,娘做事情怎么会如此简单,那虞非城,他活不了啦。”   虞非昇满脸惊愕,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敢置信,“母妃你在说什么,虞非城他……”   “他要死了,他活不了了。”太子妃满脸得意的瞥了赵恒一眼,“不要以为就你们男人聪明,就你们什么都懂,还看透别人的计谋,我呸,现在,我赵莹在这里告诉你们,清平郡王不是在请君入瓮,他就是故意在遮掩,虞非城那个贱种要死了,即使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她说的恶毒,几近咬牙切齿。   虞非昇在旁边打了个寒蝉,有些茫然地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母妃。   “你又做了些什么?”赵恒几乎立时便反应了过来,面色陡然一变,“你在中间做了手脚?”   “对,没错,我做了手脚。”赵莹得意洋洋,“我让人在剑上涂抹化血丹,那可是我费尽心力才拿到的宝贝,天下估计也就仅此一枚了,算是便宜虞非城那个小贱种了。”   赵恒沉默了一瞬。   化血丹,他听说过其威名,也知道这毒无解。   所以,他刚才的一番推测其实是错误的,清平郡王故意耍这种招式,是为了让别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自己看到了关键,实际上反过来被蒙蔽了。   他们在努力遮掩新皇即将病亡的事实。   “所以,你懂了吗?我的弟弟。”赵莹逐渐收敛了笑意,“虞非城要死了,大虞的皇帝又要换了,太子一共就三名子嗣,我儿去接手这天下,简直名正言顺,再合理不过。”   不必费尽心思,不必打上“造反”的名头,就能将天下接手。   简直美哉。   可,天下真有这种舒服的午餐吗?   赵恒沉默了一瞬,“虞非城还有个弟弟,叫虞非钟,据说也是个难缠的人物。”   “他?”赵莹不屑一笑,“我怕有人支持他,因为我也早就准备好了支持昇儿的人。”   赵恒何其聪明,听这话音,再联想到最近一段时间赵莹总格外张狂,与人交涉格外多,他面色逐渐苍白,“你又跟大元的人联系了?你就不怕他们有所图谋?”   “没有大元人的支持,我哪来化血丹?又怎么能让那帮白眼狼支持昇儿?”赵莹眼底闪过一丝狠意,“有图谋好啊,有图谋才能合作。无缘无故帮我的人,我最害怕了。”   “正好,年节快到了,大元前些年战败写了降书,每年都要给大虞进贡十车货物。”   “届时,我们便跟着大元的人一起进京,里应外合,将大虞仅仅攥在掌心。”   阳光下,赵莹高举起胳膊,伴随着一阵叮当环翠,她将右手紧紧地握成拳。   倾撒的光被遮盖,她仿佛真的用手遮住了太阳。   但其实是乌云走过。   当片刻后,乌云散开,阳光依旧漫天飞舞,照耀在这人间打底,让所有人内心的阴暗都无所遁形。   赵恒长叹一口气,终是闭上了眼。   【作者题外话】:吓,看到有人不舍的后娘完结,那我给你们补几万字的番外吧,你们愿意看吗,或者说,愿意像追正文一样追吗,你们不追,我就不写了~~~ 第485章 纳妾   新年二十天前,京城已经很有年味了。   家家户户扎起红灯笼,挂在门窗下,买了红蜡烛装在里头,夜里一点燃,便是红彤彤的亮。   新皇不露面,真正惊慌的只有身居高位者。   对百姓们来说,只要没有兵临城下,就没什么担心,该吃吃,该喝喝,该过节还是过节。   要说京城高官们能真正平稳稳吃饭的,就只有清平郡王府了。   就连刘家,柴家,朱家这种新皇的铁杆支持者,虽然从季云舒嘴里得到了只言片语,但到底没有亲眼见到活蹦乱跳的新皇,心底还是有几分忧心的。   也正是这份忧心,让其他的人更加迷茫,不知道新皇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天下,究竟是乱,还是不乱。   清平郡王府。   连心院。   几个孩子跑出去玩了。   奶妈抱着又白又胖的小公子,凑到乔连连跟前给她看。   要不说当有钱人好呢。   乔连连除了喂奶的时候,以及想逗儿子玩的时候,其他时间都是奶妈抱着,自己一点累都受不着。   也正因为此,乔连连这个月子坐的格外好,才二十天,就已经修养的容光焕发,身材比生之前只略丰腴了一点。   乔连连自己觉得不舒服,嚷嚷着要少吃一点猪蹄子,减减身上的肉。   结果李春花一脸艳羡地嗔她,“别人坐月子坐的才叫胖了,你看看你,生完才长了点肉,这么些肉正正好,不算胖,只是没那么瘦。”   乔连连心底这才熨帖了点,没再嚷嚷着少啃两个猪蹄子,也有心情逗儿子了。   “小公子,小公子。”她撩拨了一下儿子的小手。   小家伙才二十天,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就玩,睁着一双葡萄似的眼,模样看不出来似谁,就觉得绝对丑不了。   “整日小公子小公子的喊,也不给起个名字。”李春花站起了身。   她如今已经七个月的肚子,非常大了,人也肿了一圈,但却仍然操心着连心院的事务,尤其操心乔连连坐月子,生怕她恢复不好,落了什么后遗症。   “起名字这件事……”乔连连思考了片刻,“可能要等母亲拿主意了。”   她说的母亲,当然不可能是顾家村的那个母亲,而是无双大长公主。   李春花点了点头,长辈能给小辈起名是带福报的,尤其是大长公主这种身份的人,小公子能得她的疼爱,将来在京城那也是横着走的份。   只是……   李春花想起什么,突然弯腰附在乔连连身边,嘀咕了两句。   乔连连嘴角的笑意就淡了,好大会子,她才轻声道,“那倒没有,母亲没有提及过。”   李春花还是有点不放心,犹豫着道,“要不要……提前安排一下?”   “不用。”乔连连几乎是条件反射着拒绝。   李春花望着她,眼底有几分同情,但更多的是感慨。   有钱人有有钱人的幸福,但也有有钱人的苦恼。   在京城,多数主母在自己身怀有孕之后就开始给丈夫安排通房小妾。   乔连连整个怀孕过程一直有事情波动,就连产后都没消停,所以大家才没有提及。   可眼瞅着都要过年了,正该是喜事成双的时节,多数主母都会在这个时节安排新人伺候家主。   如果是长辈来安排,那人选将不会太贴心,甚至可能跟主母对着干。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安排自己的人,也能堵住长辈的嘴。   李春花刚才就只在提醒乔连连。   无双大长公主虽然这些时日对乔连连很是温和,也甚为疼爱小公子,可她到底是婆母,不是亲生母亲。   看着自己的儿子久居空房,无人伺候,难免会生出点其他的想法。   可乔连连如此抗拒,倒让李春花说不出来其他的话了。   太有身份地位也不太好,需要考虑太多,顾忌太多,还要被迫接受这些腌臜的事情。   想想绛椿,不过是一个侍卫,每月领几十两银子,不富贵但也能过的下日子,无父无母没人逼着娶妾。   李春花竟感觉异样的舒心。   晚餐,乔连连吃的有点少。   李春花知道是因为白天那番话,有些内疚着给她盛了一碗猪蹄汤,“不管怎么说,身体最重要。”   乔连连没说话,胡乱夹了两筷子猪蹄。   虞非鹊坐在旁边,一脸纳闷。   新皇登基,她这长公主老早就迁出了东宫,如今也不住自己的府邸,每日以赖在清平郡王府为乐。   “娘,咋不吃了。”她小声询问。   乔连连勉强支起一丝笑意,“不饿。”   “胡说。”虞非鹊一脸不信,“娘以前每天都能啃一个猪蹄子,再吃两碗面,一个大鸡腿。今晚你才吃了两口猪蹄,就说饱了?”   不对劲,很大的不对劲。   但虞非鹊何等精明,乔连连不想说,她就不问,等吃完饭,收拾好了桌子,她凑到李春花跟前,笑嘻嘻的问,“春花姑姑,娘今天怎么啦,怎么吃饭都不香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李春花叹了口气,“小孩子家不懂得,别问太多。”   “哎呀,姑姑,你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虞非鹊使出了晃胳膊大法,要不是李春花还怀着孕,她都要挂在李春花身上了。   “哎,你这孩子。”李春花实在无奈,只能简略的告诉了她两句,“你娘怕你爹娶小妾,心里有点担忧。”   然后就去指挥丫鬟刷碗给乔连连炖夜宵了。   留虞非鹊站在原地,一副被雷劈的模样。   什么?爹要娶小妾?   娘还没出月子,他就要纳妾了?   虞非鹊恍恍惚惚着冲出连心院,跟迎面走来的虞非钟了个正着。   顾楼已经回了边疆,但虞非钟也是个不错的助力。   蕙长公主眼珠子一转,拉着弟弟到一旁嘀嘀咕咕了一阵子。   “什么?这是真的?”虞非钟满头怒火,语带愤恨,“爹真的要这样做?”   “你别先生气,爹不还没做呢么。”虞非鹊嘀嘀咕咕,“你把皇兄找来,这样……我们这样,这样……到时候阻止爹。”   “好。”虞非钟一口答应了下来。   姐弟俩立马雄赳赳地往季云舒书房走去。 第486章 产后抑郁   可怜的清平郡王因为大儿子身体没有大好,被迫分担了相当一部分公务,连晚饭都没得吃,要在书房里加班。   被两个儿女议论的时候,他连打了四个喷嚏。   一旁歪在躺椅上看奏折的虞非城关心地问,“爹,没事吧。”   季云舒摆了摆手,“许是有些着凉了,让碧松叫人把碳换了,门窗关紧。”   虞非城点了点头,起身之后却又有些犹豫,“爹,还是去吃饭吧,老这么熬夜,再把眼睛熬坏了。”   季云舒放下毛笔笑了,“还有二十天就过年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家的人已经在往京城赶了,我们只有二十天的时间布置,以保证除夕夜万无一失。”   一旦有失,虞非城这个新皇要下台,清平郡王全府,连带着刚出生的儿子,都难以保命。   所以季云舒必须郑重对待。   等碧松唤人把屋子里的碳换了,温度又重新上来之后,他提笔沾墨,继续游走神龙,不曾停歇。   也正因为此,他错过了第一时间哄妻子的机会。   连心院。   小公子睡着后被奶妈带到了一旁的屋子。   乔连连坐在内室床沿,神情有些落寞,说不出来是失落,还是难过,亦或者只是平静着发呆。   李春花看着心里难受,凑到她跟前,小声安慰她,“是我白日里失言了,这几日郡王忙里往外,有时连吃饭的空都没有,哪有功夫纳劳什子妾侍,连连你不要多想,一定不会的。”   谁知乔连连笑了笑,从容且平静道,“他想不想是一回事,有没有人插手管又是另一回事。”   就连李春花都觉得,纳妾乃名正言顺,又怎么能奢求无双大长公主会认同一夫一妻制度呢。   长辈送上门来,季云舒又是否愿意为了她推拒孝心,甚至把同大长公主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子关系弄僵。   这些乔连连都不知道。   也正因为此,她很沉默。   李春花有些心疼,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决定拿当初乔连连跟自己说的话劝她,“没什么不可能的,连连,当初我不让你在月子里洗头,是你跟我说可以洗头,也身体力行的证明了,只要保护得当,月子里洗头洗澡都没有关系。”   “是你自己说的,一切皆有可能。”   “你也让我看到了,女子有百般可能,不一定做贤妻良母,也不一定无才便是德,怎么生了个孩子,你就开始犹豫了呢?”   “当初那个自信勇敢,坚持自我的乔连连,不能因为生个孩子就丢了吧?”   都说旁观者清。   当听到李春花这一番话,乔连连才幡然醒悟。   她竟然险些掉进了“产后抑郁”中去,因为一些没有发生,或者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哀怨起了人生。   季云舒还没有表达态度,大长公主也没有做出搅合他们夫妻的事。   凭什么她就会认定一切事情会往不好的地方走呢?   到头来,竟是她狭隘了。   昏黄的烛光下,乔连连露出释怀的笑颜,“春花,你成长了。”   “什么?”李春花没反应过来。   刚才不是还劝乔连连呢么,怎么话题一转到自己身上了。   “春花,你真的变化好大。”乔连连微微一笑,抓住她手,“以前你不让我洗头,后来我跟你解释月子里可以洗头,还给你看,你就接受了洗头。现在,我因为纳妾陷入了死胡同,是你又把我点醒,这几年,你的变化已经太惊人了。”   “春花,等孩子生了,你就出去做事情吧,不要留在连心院了,这里绝对会束缚你。”   “去飞吧,外面的世界又宽又大,千万不要停留在一个狭窄的后院里。”   乔连连说的诚恳,眼神也认真。   李春花从开始的不知如何是好,到逐渐热泪盈眶。   她反手握住乔连连的手,哽咽道,“连连,我能变成这样,都是你潜移默化着教的,是你让我看见了更好的人生。”   “今天……是我失言了,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说,倒是忘了你正在月子里,情绪也比平常多愁善感,是我不该了。”   乔连连无奈一笑,“这里的确有批评你一下,提醒我的是你,劝我的也是你,好人坏人都让你做了。”   “我……”李春花头一次语塞,“我也是以防万一嘛。”   乔连连望着她,笑眯了眼。   有了李春花这两句提醒,也的确让她多了点防备。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怕的。   “郡王爷还没吃东西吧。”想通透之后,乔连连站起身,“让小厨房炖些焖面过去。”   这样又有主食又有菜的一锅烩,最适合夜晚加餐了。   “你晚上也没吃,来两口吧。”李春花说着,晃着七个月的肚子走了出去。   乔连连知道,她是怕丫鬟们做的不好吃,去小厨房亲自监督呢。   焖面,是乔连连坐月子期间忽然想吃的一样东西。   可她进不了厨房,京城又买不到,只能空想着流口水。   最后是李春花一狠心一咬牙,让乔连连口述,自己去小厨房忙碌了大半天,端了几锅失败品之后,总算做出了一锅成品。   肉和菜混在一起炖出浓郁的酱汁,上头盖了劲道的面条,蒸熟之后搅拌均匀。   面条吸收了酱汁的精华,肉菜又炖到酥香透烂。   一口肉一口面,满嘴酱汁混合着肉香,再嚼一口软绵的菜条,当真是神仙滋味。   乔连连吃完一顿之后就不馋了,整个院子里的小丫鬟却都爱上了这口。   流影自告奋勇跟李春花学这道菜,却总差点火候,每次都要李春花监督着才能做出八九不离十的味道。   小半个时辰后,焖面出锅了。   李春花给乔连连盛了一碗,给季云舒盛了一碗,又给几个小主子一人备了一碗。   很快,面各自送到了各位主子的面前。   乔连连觉得自己吃不了,就另拿了一个盘子,分了一半给李春花。   姐妹两个就着满室的愉快,吃着酱香四溢,劲道弹牙的焖面,冷不防外头的房门被推开。   一身是水的季云舒从外头走了进来,皱着眉头嘀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隐约听到有人在池塘边喊我,结果刚走过去,就滑进了池塘里。”   正好跟游泳的大胖撞了个正着。 第487章 清平郡王被鹅啄   说起来,季云舒是从来没怎么喂过大胖的。   不管是做顾绍时,还是做清平郡王时。   后来这只胖鹅从顾家村来到了清平郡王府,因为一亩三分地都在池塘,一人一鹅也算安然无恙,偶尔路过池塘边,大胖还高歌一曲给他听。   估摸着是回报收留之恩。   季云舒以为今日不小心滑进池塘里,就算惊吓到了大胖,也不过就是引来两声鹅叫。   搁往常吧,这肯定没错。   但谁让今天,正是大胖临幸母鹅的时候呢。   数月前,乔连连给大胖买了三头大母鹅。   之前四只鹅一直在培养感情,好不容易培养到了火候,大胖今天晚上搓着翅膀正准备做点羞羞的事,结果被清平郡王一个猛子给破坏了。   一号母鹅凄厉的叫着跑了。   二号母鹅吓得钻进了水里,也跑了。   三号母鹅,好家伙,比第一个跑的还快。   剩下一只跃跃越试的大胖,呆愣的看着温香软玉离去,感受着空气的凄冷,下一瞬,他疯狂的大叫了起来。   “嘎……”   如果鹅能说人话,估计就是在喊,“老子的媳妇,赔老子的媳妇!”   季云舒听不懂,他以为大胖只是在高歌一曲,仍旧在奋力地往池塘边游。   天气冷,水也冷,饶是清平郡王身强体健,也被这猛的一下给凉到了,这会只想赶回去烤火。   然而被忽视的大胖满眼都愤恨,直接昂起长喙,对着清平郡王的后背,猛地一口啄去。   鹅啄人疼吗。   搁以前,清平郡王会说,不知道。   现在,他会咬牙切齿的告诉你,“疼,真他妈疼。”   连心院里,季云舒直奔内室,将衣裳从里到外脱了个干净。   乔连连一脸吃惊的凑过来,却被他出声制止,“连连你不要过来,我现在全身都是寒气,别冷到你了。”   “你到底怎么了。”乔连连止住脚步,从衣柜里挑了件衣裳扔到披风上,“是落水了?”   季云舒没说话,三下五除二把衣裳穿好,才黑着脸从内室走了出来。   “这……”乔连连吓了一跳,急忙捧了一杯热茶过来,“这是怎么了,嘴唇怎地如此白。”   季云舒把热茶一饮而尽,又叫人拿来了捂手的小炉子,怀里揣一个,手里拿一个,才慢吞吞的把刚才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当时,天色黑透,爷俩做完了公务,正准备去补个夜宵。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声细细的呼唤,“爹。”   仔细一听,像小歌儿,但又不像。   季云舒纳闷,站起身,“是谁?是歌儿吗?”   没人说话。   等过了几个呼吸,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爹,爹,你快出来。”   这下季云舒坐不住了,让虞非城在屋子里歇着,他只身走了出去。   期间还遇到了在外面守着的碧松,碧松纳闷道,“爷,这是要出去?要不要碧松陪着?”   “不用,在府里走两步罢了。”季云舒摆了摆手,按照记忆里声音的方位逐渐走去。   渐渐地,走到了池塘边。   这里距离连心院已经很近了,而且周围也没什么藏身的地方。   总不可能藏在水底下吧。   季云舒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冷不防脚底一滑,然后就掉进了池塘里。   至于后头被鹅啄的事儿,太丢人,他没提。   但这也已经够乔连连心疼的了,“大冬天掉水里,可别伤寒了,琴知,去叫小厨房炖一碗姜汤来。”   琴知应声离去。   乔连连又把自己的面放在他跟前,“饿了吧,刚才流影去送面了,当估计跟你错过去了,现在回书房估计也冷了,先吃这份吧。”   季云舒也确实饿了,没怎么推辞,抓过面碗就是一顿呲溜。   等吃完,再喝上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季云舒才真正缓和了过来。   李春花让小丫鬟收走了碗盘,冲乔连连挤挤眼,“你们早点休息,我也要睡了。”   说着,把门带上,把空间留给这对已经几日没见面的小夫妻。   “春花姑姑,碗已经送去洗了,我扶着您去休息吧。”丫鬟流影眼色伶俐的凑了过来,挽住李春花臂膀。   李春花也没推辞。   她要是离开了,连连身边还得留个贴心的人。   这个流影是个可造之材。   很快,整个连心院陷入一片安静。   门口的位置,却又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动着。   “你说,爹吃到教训了没,还敢纳妾吗?”这是虞非鹊的声音。   “不知道。”虞非钟永远这么言简意赅。   虞非鹊挠了挠头,“你说,把爹害进池塘里,是不是有点狠了,万一爹伤感生病了可怎么办。”   虞非钟没好气的瞄了她一眼。   出主意的是她,往池塘边铺苔藓的也是她,爹掉池塘里叫好的也是她。   怎么现在,担忧爹的又是她。   真是跟春花姑姑学会了,好人坏人全都当了。   “你要担心,就自己进去承认错误。”虞非钟懒懒地看了姐姐一眼,转过身离去。   天色不早了,他要休息了。   虞非鹊有些不满弟弟的置身事外,冲他背影吐了好几下舌头,才转过身离去。   至此,整个清平郡王府都陷入了一片宁静。   等第二天季云舒再去池塘边查看的时候,只发现了有挖掘的痕迹,但苔藓早已被人清理干净。   他心里明知道肯定是有人捣的鬼,但又毫无头绪,只能长叹一口气。   倒是一旁的碧松神色闪躲,好在郡王爷牵挂公务,没看出来。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虽然明知道暴风雨即将到来,但乔连连却十分享受这之前的宁静。   这两天,她身子愈发强健,跟李春花申请了一下,可以每日抽几个时辰看一看四喜楼的账本,免得日日太过空闲,胡思乱想,引起产后抑郁。   事实上,忙碌真的有效,乔连连这两天满心思都是生意经,根本顾不得胡思乱想。   直到,离过年还有十五天。   有丫鬟来报,说是无双大长公主来看孙子了。   乔连连自然是放下账本,笑脸相迎。   但是,当听到大长公主身后还跟了几个妇人,妇人都带了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后,乔连连的笑容又僵在了嘴角。   这是……怕什么来什么?   【作者题外话】:关爱产后抑郁人人有责哦,爱你们笔芯,大战之前给你们铺两天小温馨,免得太激烈心脏受不了,顺便把各种坑都填上,大胖的母鹅,真的到了!! 第488章 无双发飙   清平郡王府。   无双大长公主走在前头,面容冷艳,气质超群。   后头跟着几个穿金戴银的贵妇,乍一看过去要比无双大长公主年纪稍多上那么几岁,一个个嘴角带着满意的笑,同时不停打量整个郡王府的摆置陈设。   倒把引路的门房衬的满脸尴尬。   好不容易,终于把人送到了正厅,门房跟大长公主禀报一声,便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母亲。”季云舒早就接到了消息,在正厅里等待多时。   几个贵妇看到他,顿时眼前一亮,笑容又多几分期待。   她们身旁的几个妙龄少女,亦是娇羞着低下头。   “云舒。”无双点了点头,寻了主位坐下,“连连这几日身子可好?我孙儿可曾白胖?”   “多谢母亲关心,连连身子早已大好,过不了几日便可出月子。”季云舒微微一笑,“至于小公子,也甚是康健。”   无双微微颔首,眉头却微不可查的蹙了起来。   都已经快一个月了,还总是小公子小公子的叫着,也不是个办法。   得给小家伙取个名字了。   她看向季云舒,正准备说话,坐在下首的一个贵妇便迫不及待道,“表姐,这便是郡王爷啊,真是长得一表人才,满身风华气度啊。”   无双眉眼立马就冷了下来。   那贵妇没有丝毫察觉,仍旧自顾自地跟季云舒套近乎,“郡王爷,你可记得我?我是你表姨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几十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表……表姨?   季云舒有点懵,他记忆中的烂亲戚,只有父族季家才会有。   母亲乃皇族,何曾有过这样的亲戚?   他看向无双,却发现大长公主的脸色也有点黑。   季云舒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原来是表姨,真是稀客,请坐,请坐。”   原以为这表姨能心满意足,结果她满意是满意了,却意犹未尽,索性站起身走到季云舒跟前,指着她身畔的妙龄少女道,“这是我家女儿,叫妍妍,今年芳龄十五,是你的表妹。”   话落,少女便十分害羞地垂着头,冲季云舒行了个礼,“妍妍见过表哥。”   这一声,叫的郡王爷是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好郡王妃不在,他左右看了两眼,瞄见了门口鬼鬼祟祟地虞非鹊和虞非钟,心底便是一顿,冷声道,“表哥表妹的就不必了,叫我郡王爷即可。”   一句话,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红着脸垂下了头。   无双心底一乐,脸色好看了许多,“行了,都坐下吧,云舒,我同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你外祖母家那边的表姨,这几日他们寻到大长公主府,说是要为你舅公重新修整坟茔,建立石碑,但却遇到了一些阻挠,你看着,若是能帮,便帮上一手。”   舅……公。   饶是季云舒这样机智的人才,也思虑了几个呼吸才想清楚。   应该是无双大长公主的舅舅,早些年在先帝夺位时壮烈牺牲,算起来对无双大长公主是有恩的。   也难怪一向最讨厌麻烦的她,会罕见帮忙引荐。   季云舒沉吟了片刻,没有立即答应,只缓缓道,“表姨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讲一讲,若是对方强人所难,本郡王必定伸手帮忙。”   但如果是舅公一方的朱家有问题,他便是再权力滔天,也不可能伸手帮忙。   无双点了点头,显然是对季云舒的进退有度很满意。   母子两个一起把视线放在贵妇身上。   她是朱家舅公的庶女,按辈分是无双大长公主的表妹,搁未出嫁时倒也算得上较亲的身份。   可当各自成婚数十年,又都有了孙辈后,所谓的表姐妹,关系也不过如此。   “困难什么的不重要。”贵妇笑盈盈的,扭头左右打量,“这次来外甥府里,怎么没瞧见外甥媳妇。”   她话音才落,乔连连就踉跄着进了大厅。   “连连。”季云舒眉头微挑,语气带着几分欣喜,“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大好?还没出月子,小心别着凉。”   他挥挥手,叫人呈上一个狐狸毛的大氅,仔细地披在了乔连连的身上。   “是啊,连连,你怎么出来了?”无双也温和地询问。   乔连连有些语塞。   她要怎么说,是虞非鹊嗅到了不同寻常,死活硬拖着把她给拽了出来。   美名其曰:防止爹看上了别的女人。   好吧,乔连连承认,她自己心里也有点嘀咕,不知道季云舒到底会不会在美色面前坚定信念,所以跟在闺女后头鬼鬼祟祟地想要偷看。   真的只是想偷看。   谁知道大闺女背后下阴手,直接把她给推了出来。   乔连连拢了拢大氅衣襟,按捺住想把大闺女揍一顿的心,柔声道,“听说母亲来了,连连有些思念,便擅自过来了。”   “你这孩子。”无双的脸色又温和了许多,“你还没出月子,该是我去瞧你的,顺便瞧一瞧小孙儿。”   “小家伙有些怕冷,就没抱出来,母亲待会可同我一起去连心院。”乔连连微笑颔首。   眼看着这婆媳两个相谈甚欢,一旁的贵妇忍不住了,硬生生挤到乔连连跟前,笑着道,“原来这就是外甥媳妇啊,果然是个大方得体,大度从容的。”   大度?   乔连连眉头一挑。   果不其然,那贵妇又道,“今日我把你表妹妍妍也给带来了,听说这些时日外甥媳妇不大方便,不如就让妍妍替你分担一二,让咱们两家亲上加亲。”   末了,她还又补了一句,“外甥媳妇应不会那么小气,连一个表妹都容不下吧。”   言外之意,如果乔连连替季云舒婉拒了,那就是她小气,容不下人。   真是里里外外的人都让她做完了。   饶是乔连连这些年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力,但还是笑容渐失,面容恢复平淡。   她瞟了季云舒一眼,意思很简单:我不想当恶人,你来。   女人处理小三,处理不好就变成了毒妇,变成了嫉妒,容不下人。   关键时候还是得男人上。   然而不等季云舒开口,一旁的无双大长公主突然站了起来,眉目冷厉,语速咄人。   “住嘴!“ 第489章 婆媳   “把你引荐来清平郡王府,是给本宫那死去的舅舅一个面子,不要以为是因为你,又或者因为你家的娇娇女。”   “谁给你的野心,让你想把女儿往清平郡王府塞,你以为你生的是个天香国色的蛋吗?赛过貂蝉杨玉环?也不打盆水找照照自己的脸,就你那姿色,比不上本宫儿媳半跟小拇指,还想当妾,就算是做暖脚婢也不配。”   “先前本宫就对你心生厌烦,原想为了舅舅忍一忍,可现在本宫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你,赶紧带着你的洗脚婢滚,滚出京城,我儿不纳妾,这辈子都不会纳妾的。”   若说乔连连十年无所出,无双大长公主说不得会考虑让个小妾生个孩子给她们养。   现在,乔连连刚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大孙子,还没出月子。   谁说让季云舒纳妾,无双大长公主第一个不答应。   妾有什么好,妾只会闹的家宅不宁,只会闹的夫妻感情不和睦,分析崩离,连带着整个家都不幸福。   无双大长公主一番话连气都不喘的说完,全场众人全部惊呆。   季云舒是没想到自己一向矗立云端的高冷老娘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连吼带骂的话。   乔连连是意外婆母竟然如此通情达理,感动的泪眼汪汪。   至于那贵妇则是满脸呆滞,嘴巴抖了又张,张了又抖,“表姐你……”   剩下话没说完,被张妈妈带着几个人直接将她们母女架走,扔到了清平郡王府外。   顺便,把大门关地格外响。   正厅。   无双端坐在主位上,神情有些怔忪。   当年,但凡她也有个这样的婆母,也许跟季昌宏就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自己吃过小妾的苦,如今又怎能把一切强加在儿子媳妇的身上。   “母亲。”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低柔的呼唤,紧接着,一张细嫩的脸蛋挨了过来。   无双回过神,便看到乔连连顶着红彤彤的眼眶,依偎在她身边。   天知道刚听到婆母带着几个妙龄少女来府里的时候她有多担心,多害怕婆母真的塞过来几个妾侍。   可刚才那一幕告诉了乔连连,一切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无双大长公主的胸怀和气度,不可以用普通妇人来衡量。   这会,看着一向高贵冷艳的婆母为了她将来人一顿臭骂,乔连连心里除了内疚,便是感动。   “多谢母亲。”乔连连低声道。   这一声谢,发自内心,诚挚无比。   无双微微一笑,长舒了一口气,“不必谢。”   方才那一番话,又何尝不是让她也痛快发泄了一番,将藏在心底几十年的恶气,尽数排了出去。   舒爽,就两个字!   “说起来,应该是我的不对,竟将这几个人带进了府里。”无双叹了口气。   身为尊荣了一辈子的大长公主,要她主动道歉是不可能的,但拐着弯的弥补儿媳一番却可以,“说起来,小孙儿还没有名字,我们去连心院,给他定个小名吧,不然总叫小公子也别扭。”   乔连连立即站起身,欣喜道,“好。”   婆媳两个手挽手离开正厅,剩下季云舒一个,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去看一下朱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虽然这位表姨过份了些,但当年舅公的的确确为先皇做出了牺牲,就连舅公的几个嫡子都因此被害,整个朱家直接没落了下去。   无双大长公主性子爱憎分明,她讨厌表姨没错,但对舅公的恩情却一直铭记在心,季云舒不能让母亲心底留下遗憾。   思及此,清平郡王转身离开正厅。   却在走廊拐角的位置遇到了两个争吵中的少男少女。   “爹到底怎么想的,一直都是祖母在说话,爹可一声没坑。”虞非鹊嘀咕道,“难道他对那个花里胡哨的表妹起了心思?”   “爹没拒绝。”虞非钟淡淡道。   “啊,没拒绝就是有想法了,爹一定是嫌弃娘生了孩子,年老色衰,看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了。”虞非鹊狠狠着摩拳擦掌,“爹真禽兽,那女孩只比我大了一岁,才刚刚及笄,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虞非钟抿了抿嘴,好心提醒,“还没下手呢。”   “说不定他已经准备以后下手了。”虞非鹊咬牙切齿,“看来昨天晚上进池塘不算什么,我们今天继续吧,让爹多吃点教训,不敢再对娘有二心。”   虞非钟眨了眨眼,没说话。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虞非鹊一脸纳闷,“你说啊,有什么办法,再来个建议。”   虞非钟后退了一步,“我什么建议都没有。”   “胡说,你鬼点子多着呢。”虞非鹊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刚刚好能看到拐角,她抬眼一瞧,正瞧见一脸似笑非笑的季云舒,当时就吓得失了声。   好大会子,大闺女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爹,你怎么……在这。”   季云舒笑容保持不变,又瞟了虞非钟一眼。   “好,很好。”他轻轻点头,“两个小崽子胆子大了,连老爹都敢戏耍了,看我这些年是白养你们了,从今天起例银全部扣了。”   “啊啊啊啊。”虞非鹊尖叫了半天,才后知后觉道,“例银?一个月十两那个?那你扣完吧,反正娘会给我零花钱。”   季云舒的嘴角抖了一下,心道还治不住这个丫头了,“那就好好收拾你们两个一顿,叫你们不敬亲长。”   说着,他作势撩起衣摆要打人。   吓得虞非鹊尖叫了一声,拉起虞非钟的手就往连心院跑。   一边跑,她还一边大叫,“爹要打人了,娘,娘救我,救救我。”   可怜一直体弱的小钟儿,被拽到踉踉跄跄,怎么挣都挣不脱姐姐的手,只能被迫跟着半跑半飞。   嗯?他们家的女娃娃,怎么力气都那么大呢?   “这两个小家伙。”看着两个孩子身影消失,季云舒微微一笑,拂袖离去,显然没有跟她们计较的意思。   碧松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爷不生气?毕竟他们如此算计了爷。”   季云舒摇头一笑,“跟两个孩子生什么气。”   更何况,他们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她们的娘。   乔连连能有几个这样的孩子一心一意爱护着,是她的福气。   季云舒笑着大步离去,没注意到碧松扭过头,缓缓吐出的一口气。 第490章 鹊儿定亲   却说乔连连同无双大长公主回了连心院。   让奶妈抱着逗了大半天的小公子,最后定下了一个名字。   “阿福,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也会给这个家里带来福气,不如就叫阿福吧。”无双慈眉善目地道。   乔连连还没说话,一直都很安静的小家伙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那种,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笑脸。   乔连连惊呼,“母亲,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呢,就叫阿福,阿福,小阿福。”   小家伙笑得表情更深了。   “阿福,我是祖母,祖母啊。”无双伸出拇指,点了点阿福的小肉手,谁知竟被反手握住,她表情一怔,内心顿时一片柔软。   罕见的,无双伸出手,对奶妈道,“给我抱抱。”   纵观无双大长公主这些年,连自己的亲儿子估计都没抱过,如今竟然主动伸手抱孙子。   奶妈不知道该不该放手。   是乔连连嗔了奶妈一声,“还不赶紧把阿福交给母亲。”   奶妈这才喏喏地把孩子交到无双长公主手里。   不到一个月大的孩子,头发柔软乌黑,脸蛋洁白弹嫩,一张嘴,带出浓郁的奶香气。   搁以前无双会觉得有些不适,但这一刻,看着这个孩子,她居然觉得这奶味异常好闻。   “阿福,好孩子,祖母的好阿福。”她将脸贴在阿福的小嫩脸蛋上,只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血脉带来的亲情力量。   便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吵杂熙攘,像是虞非鹊这个丫头的叽叽喳喳。   乔连连不愿打扰无双大长公主这片刻的安宁,便主动起身,打开门,在院子里拦住疯丫头似的大闺女,“鹊儿,这是怎么了?”   “娘,爹要打我,爹要打人。”虞非鹊终于松开了弟弟的手,飞扑到了乔连连怀里,张嘴就是告状。   乔连连失笑,“你爹为什么要打你?”   虞非鹊就失语了。   要怎么说,是她害的爹滑进池塘,所以爹才要打她?   这这这,说不出口啊。   于是大闺女昧着良心道,“可能是因为,爹不喜欢我一直粘着娘,觉得我抢了娘吧。”   乔连连失笑。   这丫头扯谎越来越厉害了,偏偏还扯的有理有据,叫人啼笑皆非。   “你啊。”她挂了一下虞非鹊的鼻梁,“天天叽叽喳喳,比小歌儿还活蹦乱跳,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自己已经快要及笄了。”   乔连连生完没多久,虞非鹊就过了十四岁生辰,按照虚岁来讲,她现在已经十五岁,是个大姑娘了。   “我还没及笄,我不是大姑娘,我还是个孩子。”虞非鹊抱着乔连连的胳膊撒娇,“鹊儿一直都是娘的小可爱,永远都不变。”   “是是是,一个快要有夫婿的小可爱。”乔连连调侃她。   季云舒不了解大闺女,只能拿武力来恐吓。   乔连连却是知道大闺女死穴的,不过幽幽一句话,就换来虞非鹊又羞又惊地跺脚。   “娘,你在说什么。”大闺女死犟,“什么夫婿,我没有。”   “哦?”乔连连神秘一笑,“那柴克己这几日送来的东西,我就不给你了。”   “什么,老柴送东西了?”虞非鹊当即眉头一挑,“他送东西居然瞒着我,是不是不想活了,娘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一旁的虞非钟面无表情着侧过头。   论精明,果然还是娘,虞非鹊再机灵,跟成了精的长辈斗,还是嫩了点。   果然,乔连连掩着嘴笑了。   这下,虞非鹊再傻也知道自己进了乔连连的套,当即恼羞成怒,跺着脚跑了。   “娘坏,娘跟爹一样,变坏了。”   她一边跑,一边嘟囔,正好跟虞非城和虞非歌兄妹俩擦肩而过。   “二姐,二姐。”小歌儿脆脆地唤她。   虞非鹊却头也不回,径直飞奔离去。   虞非歌纳闷,挣脱哥哥的手,一路小跑到乔连连跟前,好奇地问,“娘,怎么了?二姐怎么跑的跟兔子似的。”   乔连连笑着道,“你二姐啊,是女大不中留了。”   可怜小歌儿还没搞懂女大不中留是什么意思,歪着头思考。   缓缓走过来的虞非城却是语气一顿,扬起一边嘴角,“既然不中留,不如就不留了。”   乔连连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等想明白之后,她心口一顿,说不上是喜还是悲,“你是说,让柴家跟鹊儿定亲?”   也不是不可以。   古代女子十六七岁成亲,十四五岁定亲,是正常流程。   但乔连连坚信,大儿子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不单纯是因为虞非鹊的年龄到了。   她眸光深深地望着虞非城,没说话,但眼神带着询问之色。   虞非城就知道瞒不过他娘,当即叹了口气,解释道,“柴家现在也惊慌,把鹊儿跟柴克己的亲事定下来,一来能安抚柴家的心,二来,也能让赵家掉以轻心。”   一般人不会在紧要关头做这种定亲成亲的大事儿。   虞非城便反其道而行之,拿定亲当遮掩,让对方放松警惕,不再对京城之行抱有怀疑。   当然,还有个三,他没说。   在虞非城心里,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   万一除夕日,他们真的失败了,柴家就是虞非鹊的退路。   至于乔连连,他也会安排别的退路。   但这些,都没必要说出来。   虞非城只是目光深深地看着乔连连在那掰着手指头计算,末了,她一点头,“我看行!”   虽然在乔连连的计划里,要把大闺女多留两年,不能让她过早成婚生育。   但定亲而已,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很快,乔连连跟季云舒商量了一下。   季云舒没有任何意见。   乔连连便择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把柴克己给叫到了连心院。   几日不见,憨大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质朴,看到乔连连便笑的两眼弯弯,“郡王妃,您找克己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克己绝对一往无前,务必完成。”   这马屁拍的!   乔连连掩嘴而笑,“也不是什么是,就是告诉你一声,备些三媒六聘,再准备点名贵物什,和生辰八字,尽快地送到郡王府来。”   “啊?”柴克己愣愣的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双眼,“郡王妃,这这……”   【作者题外话】:阿福这个名字你们满意吗,原来叫长安来着,被diss了艾玛,继续投票啊可爱们, 第491章 送定礼   定亲需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当然,第一个步骤,得是通知当事人。   连心院里,乔连连说完,柴克己陷入了长久的怔愣里。   好大会子,他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郡王妃……这……这是真的?”   乔连连含笑点了点头。   这大傻个便迅捷地蹦了起来,又蹦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乔连连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盘子滑了下位置。   她眼角抽了抽,很是耐心地道,“纳采问名这些事,可能需要一个长辈,柴家可有能出面的人?”   柴克己这才从兴奋激动震惊中走出来,挠了挠后脑勺道,“回郡王妃的话,我娘还在,她可以!”   “那还不赶紧去准备,马上就要过年了,总得年节之前把这些礼走完才是。”乔连连无奈一笑。   真不知道季云舒知道可以娶她的一瞬,是不是也这样傻乎乎的又蹦又跳,连反应都慢了两拍。   “我这就去。”柴克己抬脚想跑,两步之后发现不对劲,又赶紧回身对乔连连行了个礼,“多谢郡王妃成全,多谢您。”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诚挚感谢。   乔连连笑着接受了,并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去操办纳采。   所谓纳采,就是男方预取女时,以雁为见面礼,使媒人致意于女父,今称〝提亲〞。   紧接着的问名,是男方探问女方之姓名及出生年月日,卜吉兆,今称〝合八字〞。   随后的纳吉:问名若属吉兆,则进媒人致薄礼相告,今称〝小定〞。   纳征:此仪节主要是送定金、囍饼及多种饰物、祭品,作为正式下聘订盟之礼物。今称〝大定〞。   最后的请期就是俗称的「送日头」,是由男方委请择日师择定吉日良时,请媒人征求女家意见,故又称〝乞日〞。   要说这复杂的繁冗礼节乔连连肯定不会懂,但纸上谈兵不如实地作战,当真实的成过一次亲之后,这些礼节就慢慢的在心底熟稔,便是随口说起来,也不会错上分毫。   乔连连说要快,柴克己果然很快。   第二天就打了两只大雁送上门来,并附带提亲礼十八台。   按说这个时候,应该是男方的母亲上门,乔连连也以为来的是柴大夫人,可当一个耄耋老人被颤巍巍扶着进郡王府时,她怔住了。   “郡王妃,这是克己的祖母,她听说克己要来提亲,说什么都要过来拜见郡王妃一番。”柴大夫人,也就是柴克己的母亲在一旁温文尔雅地介绍。   乔连连心底有些动容。   这是代表了柴家对虞非鹊的重视啊。   有柴老夫人的看重,再观察柴大夫人的温柔恬淡,结合过往柴家的历史来看,这个家里的确是强硬不足,温和有余。   想当年,柴克己生父早亡,家中大全被几个远方叔父把握,竟将他们母子挤兑地藏身于犄角旮旯。   此处可以看出柴家的女人是比较懦弱的,但如果换个婆媳角度来看,这样的婆婆又是极好相处的。   虞非鹊性子强,狡猾,爱耍小聪明,要是真嫁到了繁冗的大家族里,将来一定会吃亏。   只有嫁给人口简单,且婆母温和的柴家,才是她最舒适的归宿。   “柴老夫人不必多礼。”乔连连主动上前,搀扶住老夫人臂膀,笑语晏晏,“柴老夫人能来便是郡王府蓬荜生辉了,哪里还能让您见礼,来,屋里坐。”   两家人坐下了,倒上热茶,才开始正经的谈论事情。   乔连连虽说结过婚,知道这三媒六聘的顺序,可到底还是第一次嫁女娶媳,言谈间不免有些生涩。   柴老夫人一点没有介意,反而主动地提及各种礼仪,聘礼,全全面面,不曾有一点疏漏。   等到送走柴家人,乔连连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   季云舒正好下朝归来,看到她脸上的笑,不禁调侃道,“看你笑成这样,莫不是终于要把一个祸害嫁出去了,实在是忍不住内心欢愉?”   乔连连嗔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我是为鹊儿高兴,柴家是真的重视她,待几年后她嫁过去,必然是享福的。”   郡王爷笑了笑没说话,内心却有点嘀咕:几年?还要留这个祸害几年?   纳采问名纳吉,柴家只用了五天就解决了。   小定筹礼用了三天。   距离除夕夜还有四天的时候。   良辰吉日,蕙长公主与柴家正式纳征。   也就是下定。   那一天,本就欢欣鼓舞,热闹备至的京城,随着一箱又一箱的担礼从柴家走出,绕了京城大半圈,又进了清平郡王府,让所有百姓都跟着凑起了热闹。   有的跟在担礼旁说笑,有的歪着头数有多少担礼。   柴家人也大气,着了几个小厮跟在担礼旁边,看见哪里小孩子多,就扬起一把铜钱撒过去。   小孩子们捡高兴了,开始齐声唱起各种祝福的歌谣。   柴克己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这繁华京城,看着人头攒头,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太平盛世,迎娶爱人。   这是一种,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幸福。   很快,在柴克己的带领下,长余三里的担礼尽数进了清平郡王府。   乔连连,季云舒,虞非城,虞非钟,虞非鹊。   一家子除却边疆的顾楼,和“养伤”的虞非城,全都站在院子里,含笑等待着。   柴克己一见到人就翻身下马,先是紧张地看了虞非鹊一眼,紧接着又对季云舒和乔连连行礼,“见过郡王爷,郡王妃,见过小郡王,灵长公主。”   “起来吧。”季云舒心情愉悦地抬手。   别人家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讨厌。   可到了郡王爷这里,是怎么看怎么乐呵。   无他,就是希望柴克己,飞快,立马,赶快,把虞非鹊这个小祸害给娶走。   到时候,说不定季云舒得亲自谢谢柴克己。   为民除害啊,为家除害啊!!!   “怎么不见我。”虞非鹊原本还有点害羞,可眼看着柴克己把一圈人都见完了,唯独没理会自己,顿时急了,“柴克己,你眼里没我了是不是。”   “不,不是,没有。”老柴同志挠了挠头,“你比较特殊,我得单独给你见礼,蕙长公主。” 第492章 不速之客   一声温柔的“蕙长公主”总算是把虞非鹊给哄舒服了,她满意地侧过脸,笑了。   虞非歌原本正转着滴溜溜的眼珠打量一担担的箱子,这会瞧见姐姐百年难见一回的羞容,不禁好奇地冲过去,呆呆道,“二姐,你终于害羞一回。”   这个“终于”让虞非鹊眼角一抽,在她脑袋瓜子上轻拍了一下,“小歌儿,闭嘴。”   虞非歌立马用两只小肉手捂住嘴巴,一副“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说话”的样子。   乔连连本来是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做一回端庄矜持地郡王妃,可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让人无奈,她一忍再忍,终于还是绷不住,露出了无奈地笑。   这个时候,柴大夫人也来了。   上次柴老夫人强撑着弱体前来,乔连连跟她推心置腹一番,叫她好好保重身体,将来看柴克己与虞非鹊完婚,莫要在下定时太过忧心。   这才让柴老夫人歇了也赶过来的心,只叮嘱了柴大夫人两句。   柴大夫人一来,见过礼,就把怀中的定礼单子送了上去。   在京城,定礼成婚,嫁妆聘礼,箱子可以作假,毕竟里头塞的什么别人看不到,但定礼单子却是一定要有的,真放了好东西,或者不放好东西,只肖一看就明晓。   乔连连知道柴家对虞非鹊的重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低下头,真的看起清单时,还是被上头琳琅满目的物什震瞎了双眼。   都说京城十大世家,就算没落了,那也是驻扎了数百年的老家族。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乔连连可算见识到了。   最关键的是,这还只是定礼,不是聘礼。   也就是说,聘礼比定礼只会多,不会少。   乖乖。   这要是搁别人家,肯定是高兴死了,能多赚几分。   可乔连连却是万分头痛,将来闺女出嫁,还不知道要补贴多少嫁妆呢。   “好了,不要头痛了,城儿说了,两个妹妹出嫁,他这个当兄长的都会补贴嫁妆。”季云舒一看到乔连连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不着痕迹地凑到她耳畔安慰道。   正躲在书房里批阅奏折的虞非城打了个喷嚏。   “真的?”乔连连先是有些怔愣,转瞬惊喜,“城儿真是有心了。”   有一个做兄长的模样,值得夸奖。   季云舒就在一旁闷闷地笑,丝毫不管大儿子打了多少个喷嚏,将来又会冒出多少个问号。   等定礼送完,柴克己就陪着柴大夫人回去了。   乔连连则带着虞非鹊和虞非钟,在院子里清点东西,收纳库房,再录入清平郡王府里的册子,避免将来清点不到,又或者无故丢失。   这个时候,天色也渐晚。   欢呼雀跃过的京城由明变暗,百姓们纷纷点上灯烛,让整座城还来不及黑透,便又漾起红彤彤的光芒。   这是只有过年前后才能看到的景象啊。   以往,先帝会带着群臣坐在登仙楼最高处,一边赏月,一边饮酒,一边看普天同庆。   可现在,先帝薨逝,整个京城世家都发生了大变。   原先领头的赵家韩家奔逃边疆,最不起眼的柴家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领头羊。   尤其是今日,听说柴家跟蕙长公主下定了。   蕙长公主乃平宣帝的嫡亲胞妹,柴家则是平宣帝的得力帮手。   两相结合,看起来是门当户对的好事儿,两两结合的帮手,蕙长公主的存在能让柴家与平宣帝紧紧绑定,再分不开。   但在赵家人眼里,这无疑很蠢。   漆黑狭窄的小巷子里,赵恒穿着一身黑衫,旁边站着一身湖衣的虞非昇,和一身蓝衫的太子妃赵莹。   他们原本与大元人一同进了京。   不过,大元乃名正言顺,可以住在京外驿站,等平宣帝召见。   赵家却是潜伏进来,不能被发现,也就不能进驿站。   不过这难不倒有心之人,赵恒只需要同附近的百姓买上两套衣衫,在脸上涂点黑灰,稍作打扮,便成了为生计进城谋生的一家人。   守门侍卫只瞄了他们一眼,便挥手让他们进了。   傍晚时分,柴家送定金时,他们也藏在周遭的百姓里,冷冷看着这太平盛世,看着这繁华景象。   嫉妒,恨,不甘,但更多的还是势在必得。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三个人躲藏进了僻静的小巷里,本来是商谈如何暂时栖身,结果说着说着,就扯到了蕙长公主和柴家的结亲一事上。   “把嫡亲妹妹,和得力手下绑在一起,看着是很聪敏,实际上蠢到了极点。”赵莹冷声道,“我要是平宣帝,把虞非鹊那个死丫头嫁给最不好笼络的一家人,那才是多收拢了一颗心。”   身为长公主的驸马,就算那家人对平宣帝不太尊崇,到最后,也会逐渐被收拢。   这,才是高招。   “可是……”虞非昇低着头,小声道,“可如果那家人不愿意就此被收拢,岂不是赔上了蕙长公主的一生。”   赵莹本是在笑,听到这话双眉一竖,恼道,“哪家长公主过得幸福了,身在皇家,就要有牺牲的觉悟,倘若生养了一个公主,就只是为了她开心幸福,那皇室生养她作甚?还不如直接落了胎,还省去了不少银钱。”   她说的痛快,却没注意到虞非昇的脸色在一寸一寸的改变,到最后已然面色苍白。   倒是赵恒看到了外甥的神情,长叹了口气。   其实赵莹说得对,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而虞非昇,有些优柔寡断,不够心狠。   这样的人,把一个好好的天下交给他,他能守着。   但如果让他打天下,他是绝对打不下来的。   论起狠劲儿,赵恒其实更欣赏虞非城。   可惜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还是别说这些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他淡淡道,“大元人要休憩两天,后日才会觐见平宣帝,这两天我们总不能东躲西藏,睡在大街上吧。”   其实赵恒倒是不介意,真正介意的应该是赵莹。   她享惯了荣华富贵,便是在边疆也好几个丫鬟伺候着。   这次为了不被发现,赵韩两家人是打乱了进城的,现如今碰头的只有他们三个,伺候是没了,只能勉强忍过这几日了。 第493章 赵家人处境   “绝对不能睡大街上。”赵莹一脸嫌弃,“我要住客栈,还要热水洗澡洗脸,从边疆一路风尘仆仆,脏死了。”   “你有身份铭牌吗?有户口通行证吗?”赵恒脸色阴沉,“还是说,你要把你前太子妃的派头摆出来,让大家夹道欢迎,恭迎你去洗澡洗脸?”   赵莹不说话了。   以前先帝在的时候,大虞百姓都只需一个通行证,便可以畅通无阻,打马住店。   可等平宣帝上位了,突然搞什么户口普查,每家每户几口人在衙门全都有案底,生了孩子死了老人也全都要即时呈报,出远门时也要在衙门盖章留印,眷抄出一份户口证明,再配上衙门的印章,才能住店休息。   否则,视为黑户,不仅不让你住,还立马把你抓进大牢里去。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的狠。   多少年前的凶杀案都因此破了,流浪在逃的人要么被抓了,要么在深山老林浪荡不敢进城,实际比坐牢还苦。   如果两方不是敌人,赵恒简直欣赏死了这个行为。   但现在,躲在狭窄的小巷子,感受着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叫声,赵恒恨不得把出这个主意的人给杀掉。   “事到如今,也只能去那个地方了。”赵恒沉下了眼睫,从袖中掏出几盏碎银,“还好买东西不要户口。”   赵莹在旁边吞咽了口水,她也饿了。   “昇儿,去买些肉包子来。”赵恒叮嘱虞非昇,“记住,一定要多包两层油纸。”   虞非昇有些懵懂,他自有记忆以来,还没有亲自买过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包子什么价格,但赵恒已经把碎银递了过来,他也只能头皮接过。   谢天谢地,京城不比外郡,便是天色将黑未黑,都还有人走动。   卖包子的店也有几家,虞非昇上前,低声道,“来六个包子。”   那人头也不抬,“三个铜板一个,一共十八个铜板。”   虞非昇从掌心里捡了个碎银子递过去,“没有铜板,老板你找,包子上多给我包两层油纸。”   这年头,能拿碎银子买包子的可都是大户人家。   老板终于抬起头瞄了虞非城一眼,却觉得依稀眼熟,他皱着眉头把包子裹好,又找了铜板,看着虞非昇的身影隐没进了黑暗之处。   怎么觉得,有点像四喜楼乔东家以前带来的那个大孩子呢。   可他不是已经做皇帝了吗?   皇帝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买六个肉包子?   老板挠挠头,带着满身疑问收了摊。   他跟四喜楼的胡掌柜是朋友,也曾给四喜楼送过猪肉,后来胡掌柜在京城扎了跟,就把他也邀来了京城。   老板年纪大了,送不动猪肉了,就把活计交给儿子一家,自己则开了个包子铺,每天零零散散赚些铜板,倒也快活。   今日见到的少年让他心底起了嘀咕,晚上跟胡掌柜喝酒的时候不免提上一嘴。   起初胡掌柜也不当一回事,等回家了越琢磨越不对劲,便跟韩兆讲了一声。   韩兆心思灵敏,立马禀报了乔连连。   说起来一层层的有些复杂,其实也就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虞非城就知道了,赵家人和虞非昇,来了。   其实这个时候知不知道他们的踪迹根本不重要,反正迟早是要混到大元队伍里来的。   可能提前看一看敌人的落魄,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而此时,赵恒尚不知晓这一切。   他看着虞非昇递过来的肉包子,长松一口气,拆开,拿出三个,再把剩下三个给严实的包裹上。   “先吃一点垫垫肚子。”他低声道。   赵莹没有接。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街边的小包子,又脏又不卫生,里头的肉也不知道用什么冒充的。   “你不吃,就没有吃的了。”赵恒冷声道,“晚上说不定还要跟人抢地方住,不吃东西看你怎么抢。”   “抢,抢地方?”啃着肉包子的虞非昇惊呆了,“我们,为什么要跟别人抢地方?”   赵恒没说话,只是三下五除二把手中的包子吃完,然后看向赵莹,“你要是不吃,我就替你吃了。”   对一个大男人来说,一个包子是果腹,两个包子也能吃得下。   赵莹心底挣扎了片刻,到底还是抓过包子,恨恨道,“去酒楼吃饭又不需要户口,我们为什么不能去酒楼吃饭,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吃劳什子破包子。”   赵恒已经懒得理她了。   他,跟虞非昇,包括赵莹,在这京城里都是常露面的熟脸,要是进酒楼饭店,一不小心被人认出来,计划就夭折了。   这可是事关下半辈子的计划,赵恒宁肯委屈自己,也绝不会冒险。   “吃完了走吧。”他把剩下三个包子放进怀里,扭头往巷子更深处走去。   天色乌黑,巷子尽头也满是浓墨,仿佛一个巨兽张大嘴巴,随时将他们吞噬。   赵莹难得有些怯了,往虞非昇身边靠了靠,还抓住了他一只臂膀,美名其曰,“母亲带着你走。”   娘俩怕被赵恒甩下,大步冲进巨兽喉咙。   不知道走了多久,穿过这条深邃的小巷,他们走到了尽头。   这是一处废弃的庙宇,因为是京城里的庙宇,修缮还算整齐,地上还铺有一些稻草,像是有人在此留宿过一般。   “这是……”赵莹失声,“你疯了,你竟然让我睡破庙?”   她可是曾经的太子妃,赵家嫡女,未来的皇后娘娘。   如此无上尊贵,却要在这里住破庙?   赵莹接受不了,她甚至想拔腿离去。   赵恒却在此时幽幽道,“不睡,你就睡在刚才的巷子里。平宣帝治理京城安康,嘱咐了侍卫经常巡逻京城,如果看到流浪汉睡在显眼位置就会驱赶走,以防止暴起伤民。”   也就是说,如果不找个破庙,或者在一个幽静到没人的小巷子里睡,她赵莹就是想睡大街都不能。   真是!可恶的治安管理!   赵莹恨不能将嘴唇咬出血来,却也只能跟跟在赵恒身后,选了个分殿,扯些稻草,勉强安顿下来。   忍忍,忍过这两天。   等除夕夜平宣帝召见大元人,就是他们的死期,也会是她重回荣耀的时刻。   她一定要凤袍加身,把自己所有吃过的苦,都让那群贱人们,重新尝上一次。   一定!   【作者题外话】:搓搓手,马上就要大战了,还有点小激动呢,记得投票啊小可爱们~~~~ 第494章 屈辱   一夜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天亮了,赵莹艰难地睁开眼,还没说话,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叫。   昨天晚上吃的包子不过半夜就消化了,勉强捱到早上,已经饿的两眼昏花。   她枯坐原地,思考了半晌才记起来,赵恒怀里还有三个包子。   赵莹眼前顿时一亮,三两下扑到赵恒跟前,也不管他是不是在熟睡,就往外掏包子。   这会天冷,正是严寒季节,躺在地上都得铺一层油纸稻草,得亏穿的衣裳厚,又撒了些草在身上才勉强撑过去。   可这包子,却撑不过去了。   即使捂在怀里,也早已冷硬不堪,咬一口像嚼石头。   赵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包子?   别说她,就连她家最低等的丫鬟小厮都没吃过这玩意。   可现在天色大亮,她往日出太多风头,不敢出去买吃食,生怕被人认出来。   便也只能将就着咬一口冰凉的包子了。   赵莹一边吃,一边蓄了满眼眶的泪。   她现在过得越苦,就越恨平宣帝等人。   恨他们夺走了她的荣华富贵,让她不得不吃冰冷的包子,睡森凉的破庙。   她低下头,一边咀嚼凉包子,一边大滴落泪。   在赵莹的心里,这应该是她最艰苦,最难捱的时刻了。   她不知道,在她咬包子的时候,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觉醒过来,正循着香味,一点点的寻到了偏殿。   这是一群在附近活动的乞丐,他们一般中午之后开始乞讨,像早上都是蛰伏起来睡大觉。   好巧不巧,昨天晚上效益不好,几个乞丐都没吃饱,饿着睡着的。   谁知道一大早,竟然有股若隐若现的包子味儿传来,这下几个乞丐睡不着了,蹑手蹑脚的往外跑,想看看是谁在吃什么。   等找到偏殿里,看到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是女人跟半大孩子,一群乞丐眼睛顿时亮了。   两个人朝着其余两个包子扑过去,剩余两个朝着赵莹的背后扑过去。   赵莹也不傻,刚开始沉浸在悲伤里,等脚步声传来时,她已经完全警惕了。   早晨阳光在东,影子偏西,刚好他背对着东面,能清晰地看到四个身影扑过来。   赵莹不动声色,手却攥紧了包子,在几个乞丐准备扑过来的时候猛地跳起来往前一冲,几个乞丐便扑了个空。   “这个娘们,还挺机警。”为首的乞丐气坏了,“把包子放下,咱们兄弟几个就不伤你,要是你不懂事,就别怪哥几个要开开荤了。”   开开荤?   赵莹是已经生过孩子的人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紧抿着双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可是尊贵无双的太子妃啊,居然沦落到被乞丐欺侮的份?   赵莹心中发狠,恨不得立时就叫人把这几个乞丐拖出去乱棍打死。   或者,她自己杀死?   一个胆大的想法在心中缓慢升起,就在赵莹几乎要付诸行动的时候,一个淡淡地声音响起,“给他们。”   她猛地回头,就看到赵恒慢条斯理地从稻草上爬起来,还不忘用手揪掉黏在袖子上的草根。   他仿佛感受到了赵莹的目光,又浅淡地强调了一句,“给他们,不要反抗。”   赵莹内心极度不甘,双手难以自制的颤抖。   但忍耐再三,她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莹白如玉的双手上,静静地躺着两个完整的包子,和一个被咬上两口的包子。   浓郁的肉香味袭来,乞丐没有任何嫌弃,反而欣喜的拿过包子,张口就咬了上去。   “诸位大哥,东西你们已经拿到了,可否就此离去?”赵恒镇定地询问。   乞丐瞄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要离去也该你们离去。”   “好,那我们走。”赵恒没有任何不愉,抓起虞非昇的手就往外走。   赵莹起初心底还有几分不甘,眼看着赵恒也走了,她终究是垂下头,一步步地狼狈离去。   原来,比吃凉包子更难堪的场景,是连凉包子也没得吃。   赵莹双手握拳,等离开了那个破庙,便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要让给他们,为什么!”   她不甘的大喊,“杀了他们不行吗?昇儿自小学武,四个乞丐还杀不死吗?为什么要让给他们。”   “因为后天的除夕夜。”赵恒静静道,“即使是四名乞丐,一旦被发现尸体,京兆府也会来追查,你不想除夕之夜被关在大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吧。”   赵莹一下子不哭了。   是的,明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后天,可想到为之所受的委屈,赵莹还是恨。   “现在,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她侧过头,双目圆睁,满眼狠戾,“后天,我一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把他们的四肢割下来,留着他们的性命,做成人彘!”   “要他们知道,求活不难,要死才难。”   女人发泄似的大叫,声音歇斯底里,带着无能的狂怒。   虞非城看到这里,终究是没了兴致,摇摇头离去。   “皇兄,为什么不在今天把他们了解了,这样省的除夕夜再出什么差错。”虞非鹊蹦蹦跳跳的跟在一旁,“万一给了他们机会,伤到了谁可怎么办。”   虞非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倒是虞非钟,轻轻瞄了姐姐一眼,语带不屑,“他们三个只是头领,还有小鱼小虾呢。”   捕鱼,要一网打尽。   杀了领头的固然快活,后头的小虾米要是发起难来,也挺难受。   再说了,大元的人敢起这种野心,也是时候该敲打一下了。   虞非城出手,目的从来都不可能只有一个。   “哎,钟儿你这是什么眼神。”虞非鹊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个白眼,不服气的去揪虞非钟的耳朵,“我不能动大哥,还不能动你了是吧,小兔崽子,我可是你姐姐,你居然敢这样看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虞非钟虽然被揪着耳朵,但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有眼底神色充满了无奈。   辩论不过就揪耳朵。   嗯,果然还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不过娘例外,她就不揪人耳朵。 第495章 老友相见   清平郡王府里,大闺女下定的余热才过去,便到了一年中最是举国欢庆的节日。   新年。   今晚,就是除夕夜。   这一夜,所有心怀不轨的人,终将步入金銮殿。   而忐忑不安,惴惴了半个月的人,也将立在两旁,揭开新皇的迷踪。   当然,现在的他们并不知道金銮殿要发生什么,他们只是疑惑,明明新皇都不露脸了,怎么还要在宫里守岁。   不过这命令都下了,作为臣子也只能遵守。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聪明人和糊涂蛋的区别了。   聪明人嗅到了不对劲,只身先来,坚决不带妻儿。   糊涂蛋照旧拖家带口,等进了殿再感觉不对劲,却已经来不及了。   “江兄一个人来的啊,怎么不带江大小姐来呢。”李家家主同江家家主打招呼,等看到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笑容微顿,“这位是?”   江家家主无奈一笑,“这是犬子白隐,一直在外游历,甚少归家,今日难得在京城,便带着他一起来宫中守岁。”   “不知道,李夫人,和李大小姐怎么没来啊?”   李家家主摇头晃脑,“身子不大舒坦,就没来。”   虽然事实不一定如此,但他说的诚挚,别人也就姑且一信。   “哎,真巧,我的家人也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担心传给大家伙,就没带进来。”   “是吗,哎唷,那可真是不巧……”   几个老狐狸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一群人,前前后后用了半个时辰,总算落了坐。   按照往年惯例,新皇该出来了。   还有清平郡王夫妇,作为新皇身边最得力的人,怎么也还没有出现?   这些臣子中,老狐狸似的人还能坐得住,如刘老爷子,江家家主,李家家主。   年轻一点的,也就柴克己还能稳坐钓鱼台了。   剩下一些禁不起事儿的,都开始小声嘀咕。   “皇上呢?”   “清平郡王呢?”   “还有蕙长公主,他们一家都没来。”   现在最前端坐着的,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长公主,郡王爷。   真正权力核心的人,全都不在。   渐渐地,有人慌了,坐不住了,想要站起来离开,却都被小李公公守在门口给阻了回去。   “周大人,好好坐着,这大除夕夜的,您是想叛逃京城不成?”   一句话说的,谁都不敢乱动,乖乖坐了回去。   又等了盏茶时间,清平郡王终于出现了。   在他身后,跟着精心打扮的清平郡王妃,蕙长公主,灵长公主,还有小郡王。   终于来了几个关键的人。   大部分臣子的心都松了口气,大家心照不宣,只要清平郡王在,这金銮殿内应该就没有危险发生。   只是,新皇去哪里了呢?   容不得他们细想,季云舒就三步并两步,走到了无双大长公主的身旁。   她是满殿最尊贵的人,位置自然最靠近皇帝的龙案。   其他大长公主都要矮她两头,坐在她身后的位置。   而在她身旁,留了五个座位,一看就是给清平郡王一家留的。   “母亲。”季云舒和乔连连异口同声的对无双大长公主见了礼。   紧随其后的是几个小的,“姑祖母。”   在家里他们叫祖母,在外头,他们还是要遵循礼数,叫姑祖母。   高贵冷艳的无双微微一笑,罕见慈眉善目地道,“坐吧。”   季云舒带着乔连连落了座。   今天他们来的有些晚,但绝不是像众臣揣测的一般,怕有危险不来了,或者故意端着身份非要等最后出场。   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小阿福在出门有些拉肚子。   乔连连吓坏了,这是孩子出生三四十天头一次有些不好,她翻来覆去的检查,验奶,甚至连他拉的屎都仔细观察了一番。   最后得出结论:这孩子吃多了。   全家头冒冷汗,且无可奈何。   最后是乔连连跟两位奶妈下了命令,一日喂上四五顿即可,决不可超过六次,要也不给,喂清水也不给喝奶。   奶妈喏喏地应了。   乔连连这才放心地继续梳妆打扮,换上季云舒购买的华丽裙裳,还有大闺女精心挑选的一套红宝石头面。   现在的她,精心打扮,从容温和,一举一动已然和京城的原始贵妇看不出区别。   “娘,你看,那些大臣们都在偷瞄你呢。”虞非鹊坐在乔连连左手边,乐呵地捂着嘴道,“估计是娘的变化太大了,一时间没认出来。”   乔连连没说话。   别人的目光她或许没注意到,但有个人的目光,她清晰且敏锐的感觉到了,并及时的回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彼此都是感慨。   曾几何时,乔连连还是一个气质脱俗的村妇,说不上多么漂亮,但一张小脸清秀,做事情也不优柔寡断,翻到透着一股让人欣赏的利落劲儿。   那时的乔连连,在江白隐眼里,是散发着清香的脱俗。   是不可多得的心灵相通者。   一转眼四五年过去了,他们在这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里相遇。   他还是那个潇洒不羁地东芝堂东家。   而她,已经褪去了有关于村妇的任何特征,变得耀眼美丽。   比这大殿中的任何一位女人都要漂亮。   也许是来自于她眉间不妥协的气质,也许是来自她永远笔挺的脊梁,又或者,是他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白隐,在看什么呢?”江家家主在旁边问了一句。   江白隐回过头,微微一笑,“没什么,好像看到了一位朋友。”   “哦?这大殿里,还有你的朋友?男人女人?是哪位啊。”江家家主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问。   “都不是。”江白隐收起笑容,“眼花了。”   说完,他低下头,不再看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男一女。   乔连连也适时地低下头,用手指尖拨弄了一下盘子里的瓜果。   她曾经觉得他们可以做朋友。   但江白隐用眼底的情愫告诉她,做不了。   真正爱过的人,做不成朋友。   “娘,皇兄什么时候出来啊?”虞非鹊在旁边小声嘀咕,“早点开戏早点落幕,时间长了我是会困的。”   乔连连收回指尖,摸了摸他的头,“这不就来了么。” 第496章 除夕之夜   新皇病重,在清平郡王府养伤。   这个消息,说实话,很多人都不相信。   他们要么是感觉新皇在故意演戏,要么就是已经出事了,但不好宣布。   直到,新皇真的被人扶着上了龙椅。   是真的扶着。   不过诡异的是,新皇带着一个白纱斗笠,将面容遮盖了不说,穿的龙袍也格外不合身,像是偷来的一般。   肥肥大大,松松垮垮。   莫非这个人不是新皇?   如此这般的念头刚升起,那龙椅上的人就说话了,“今日举国同安,众爱卿能来,朕心甚慰。”   是皇帝的声音没错啊。   只是,为什么有点稚嫩,像背书似的语气。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底怀疑的气氛翻腾到了极点。   然后,季云舒站了起来。   “皇上大病初愈,身子不甚康健,太医说还要修补上一阵子,接下来的话,就由本郡王代劳了。”   说着,他高唱一声,“出席宴开,上菜。”   就算有人嘀咕,凭什么你清平郡王代替皇帝说话,但随着一众宫女太监络绎不绝地送菜,想说的话到底还是噎在了喉咙里。   剩下的,都是对眼前菜品的惊诧。   怎么,都是生的。   生青菜,生肉片,生菌菇。   什么都是生的,这可是要怎么吃?   难道茹毛饮血,回归祖辈生活?   有人瞪大了眼睛,还没开始控诉,就有更多慧眼识珠的人高兴的大笑起来。   众所周知,宴会上的菜品,都是过过眼的摆设。   且不说菜品量巨大,让厨子现做很困难,人手不足,只能提前做好准备着,端上来的时候往往就凉了。   就算是刚出锅的热汤,都到了众人桌前,谈上一会话,再欣赏一番歌舞,真正动筷的时候,基本都凉透了。   大肘子,炖牛肉,全都是中看不中吃。   大家能夹两筷子,全都是给宴会主人面子罢了。   可今日的除夕宴,格外不同。   上生的菜?那可是好东西。   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清平郡王妃的另一个身份,四喜楼的东家了呀。   四喜楼的火锅生意在冬天时往往达到一个顶峰,普通人家想吃都排不上队,只能自己在家模仿个囫囵。   能排的上队的也不能天天吃,因为太贵,吃不起,吃多了要破产。   真正能经常吃的,和跟清平郡王府没过节,愿意去吃的,也就寥寥数人罢了。   而今天,本以为和往日一样要吃冰冷菜式的宴会上,居然要上火锅。   真是太激动人心了。   虽然大殿里放了炭火,可到底是冬季,冷还是冷。   能在这个时候吃上一口热汤热饭,不得不说,清平郡王妃真是大方又贴心。   宫女们在上铜锅的时候,已经有明白人对乔连连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么多火锅,是大手笔无疑了。   乔连连也确实出了些血,不过能给火锅做个宣传,还能卖大儿子一个人情,她还挺乐意的。   至于那么多人感谢的目光,她就照收不误了。   “今日严寒,郡王妃体贴大家,特意上了火锅以慰寒凉,希望大家吃得开心。”季云舒又特意说了几句,为乔连连拉足了好感。   很快,太监们把炭火填进铜锅里,原本就热乎乎的汤底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如虞非鹊一般贪吃的,已经夹起一块羊肉片扔进去涮了。   很快,大殿内也随之温度升高,多数人纵然没吃,也觉得一片舒坦。   不过很快,他们这舒坦就要结束了。   因为,大元的人到了。   “启禀陛下,大元使者觐见,高丽使者觐见。”有小太监跪在地上禀报。   除夕夜,既是大臣们守岁的节日,也是观看大元和高丽觐见上供的时节。   先帝特意把他们送供品的日子设置在了新旧年交替的日子,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有几分振扬国风,威压两国的意思。   “宣。”龙椅上的人声色淡淡,听不出有何波动。   小太监低着头退下。   没过多久,呼呼喝喝的大元人,和略有几分阴柔的高丽人便走了进来。   “拜见大虞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们用蹩脚的官言行了礼。   “平身。”龙椅上的人淡淡道,“赐座,赐火锅。”   大元人和高丽人都是一怔。   赐座他们知道,赐火锅是什么东西?   要把他们煮了吗?   很快,当一盘盘菜和锅放在桌子上时,他们确定不是要把自己煮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们也跟之前的一部分臣子一样迷茫,不明白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诸位邻国好友,千里迢迢送贡品不容易,今日皇上特意为你们准备了我们京城的特色饮食火锅,希望你们能喜欢。”季云舒一副外交官的模样,侃侃而谈,丝毫不怯场。   为首的大元汉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火锅一眼,突然大笑,“这样生的东西就拿出来,大虞是没有炭火了,还是没有厨子了?要是都没有,我们大元可以提供,绝不能让你们茹毛饮血,吃这些生的东西。”   他大虞话说的很利索,但话里话外却有几分瞧不起大虞。   季云舒的脸色一瞬间拉了下来。   现在是大元给大虞上供,怎么轮得到几个大元人在金銮殿里嚣张,当即,他冷声道,“这是我们京城最珍贵的食物,你们若是不喜欢,大可以就此撤掉,回你们大元吃牛羊,莫要在此冷嘲热讽。”   大元首领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试探季云舒的底。   当得知这个人不好惹,大虞也不好惹之后,他立马就低眉顺眼了,“你是大虞的郡王爷吧,你说的是,是我们外行人不懂了,感谢你的招待,我们很喜欢这个火锅。”   按照往常,一般大元人低头,大虞就不会咄咄逼人,免得两国再次开战。   然而这次,季云舒拧着眉头道,“你还没吃,就说喜欢了?你哪里喜欢了?你若是喜欢,为何不吃?”   大元人怔住了。   陌生的地方,他们向来不怎么吃东西。   一是饮食不习惯,二也是怕里头夹着什么东西。   所以一时间,大元人有些迟疑,不知道该顺势吃两口证明自己,还是应该推脱到底。   “怎么,你们不敢吃?”季云舒却又在此时道,“若是怕里头放了东西,大可不必,本郡王可以替你尝上一口。”   说着,他拿起一双筷子,夹起面前的羊肉,去大元人跟前的铜锅里涮了涮。   很快,羊肉变色,浓郁的鲜香味扑面而来。   他把肉塞进嘴里,三两下咽进了肚中。   “怎么?如今可敢吃了?”清平郡王说话依旧咄咄逼人。   大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迟疑地摸了筷子,学着季云舒的模样,夹着肉片扔进锅里,等变色了捞起来,缓慢地塞进嘴里,并慢慢品尝咽下。   片刻后,几个大元人全部面色大变,直直地看向季云舒,面色惊恐好似被雷劈中。   【作者题外话】:你们猜,因为啥。ps:昨天报纸顺手写错了哈哈 第497章 乔连连报仇   自古以来,大元人最骄傲的,就是自家牧场里产的牛羊,总是比别的国家要强壮,要美味,膻味也更少。   结果在区区大虞一品尝,这羊肉竟然完全不次于大元的肉。   肉质软嫩不失劲道,香味味浓郁却又没有多少膻腥气,切成薄薄的一片,往烧沸的滚水里这么一淌,不过眨眼功夫就变色,等肉的每一寸都变了颜色,就可以捞出来吞入腹中。   好吃,但多少让大元人心里有点难受。   为首的大元同龄面色几变,好大会子才勉强夸赞道,“味道尚且不错。”   “大人认为不错就好,今日御膳房备了许多羊肉,足够各位吃够吃过瘾,还请莫要手下留情。”季云舒端起酒杯对大元人举了举,也不等对方举杯,就一饮而尽。   留大元人阴沉着脸摸起酒杯,小而又谨地沾了沾唇,还没等进肚,又飞快的用衣袖擦拭了一番。   说到底,还是戒备,不敢大肆吃喝。   可这也侧面证明了他们的心虚。   如果不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要戒备,要害怕呢?   季云舒摇摇头,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乔连连微微一笑,用筷子夹了两片牛肉涮了涮,放在了季云舒跟前。   借着这个俯身的动作,她压低声音询问,“怎么样?”   季云舒反手夹起牛肉塞进嘴里,脸上挂着笑,嘴却借着蠕动缓缓道,“没看到赵家人,但是许多大元人都有些怪异,想必应是乔装打扮的大虞人。”   大元民风粗犷,汉子们都生的三大五粗,女人也身体强健,能上马能打猎,身材必然纤瘦不了。   但大虞民风尚文,百姓喜爱吟诗作对超过舞枪弄棒,以至于身子多纤弱,像柴克己跟顾楼那样的都是例外。   所以大虞人撑不起大元人的衣服,即使勉强垫上几层内衫,看起来终究是不自然的。   乔连连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但此时贸然直起身,恐让人勘破,所以她低头又夹了几筷子肉,涮熟,递给季云舒。   外人看着这对夫妻是着实恩爱,不由得投来艳羡的目光。   只有清平郡王自己知道心里的苦。   半个时辰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一家六口填了不少食物在肚子里。   这会为了防止夫人尴尬,又得吃上几口肉。   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吐了。   季云舒拿眼神暗示乔连连,乔连连眨眨眼,还以为夫婿没吃饱,又涮了两筷子肉给他,还顺带温柔呵护,“郡王要是没吃饱,妾给您再涮点。”   “哦呵呵。”清平郡王露出暗藏着求饶的笑,“那真是多谢郡王妃了,不过哪能让郡王妃如此劳累,还是我自己来吧。”   乔连连这才放下筷子,笑容温和可亲,眼底却露出几分挑衅。   前几天她身子刚刚大好,这男人就按捺不住折腾了她一番,不管她怎么求饶都不放过她,还美名其曰:你生孩子我为你守身如玉,如今总算大好,总要体谅一只饿狼的苦吧。   当时乔连连不能说什么,如今总算报了一箭之仇。   “爹,娘。”虞非鹊不知这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见自己爹一只傻乐呵,还以为他真的在感激自己娘。   一直以来漏风的小棉袄头一次想主动贴心起来,低头也给自己爹涮了两筷子肉。   特别大,特别大的两筷子肉。   “爹,你多吃点,别客气。”虞非鹊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小牙齿。   一旁的柴克己简直要醉了,自己未来的夫人怎么就那么可爱,那小牙真白,真好看。   然而落在季云舒眼里就是:这丫头在给自己下绊子啊!   孽女!   那白生生的牙,简直就是恶鬼索命的厉齿。   养女不孝,养女不孝啊。   清平郡王涕泪两行,却无处可说,还得面带微笑,把那两坨肉,勉强着吃了下去。   好在这个时候,大元人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看似和谐的场景。   “今日乃除夕夜,我们从大元千里迢迢给皇上送贺礼,怎么皇上蒙着面,是不愿意见我们吗?”大元统领用别扭的大虞官话问道。   原本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饭局突然一肃。   许多大虞的臣子都拧起眉头,森冷地看向大元人,目光有疑惑,也有愤怒。   不管怎么说,大元都是战败的国家,都是附属臣民,是要给大虞上供的存在。   可现在,他们居然质疑大虞尊贵的皇上,在大虞臣子的眼里,这就是在挑衅啊。   “这位大人,你是有什么意见吗?”有个老王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是我们大虞,不管皇上怎么样,那都是我们的皇上,也是你们大元的皇上。什么时候,轮得到大元的子民,执意大虞的皇上了?”   此语一出,引得满堂喝彩。   乔连连微微颔首,大虞的人也许内斗很厉害,但大部分的臣子在两国之争时,仍旧义无反顾的保护自己的国家。   这是爱国,是清醒,也是集体荣誉感。   “这不是质疑。”面对老王爷如此喝问,大元同龄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站了起来,大摇大摆走到红毯中央,冷笑着道,“我从大元往大虞送贡品,不下三年了。当年先帝在位,如此年纪的老人都没有以纱遮面,怎么到了新皇就要这副打扮,难道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还不陪见到新皇一面吗?”   都到了这个地步,大元人还在继续挑衅,既说明了他们对龙椅上人的怀疑,也彰显了他们大虞至始至终都不够服气。   这下子,不光一个老王爷了,好几位王爷都站起了身。   端王爷作为皇族翘楚,又是年轻富强的一辈,义无反顾地冲在了前头,“你是臣,皇上始终是大虞之主,不管怎么打扮,那都是皇上的自由,你作为一个臣子,所做的只需是臣服,哪里轮得到你吆三喝六,指东指西。”   “这位大人如此不服我们大虞的皇帝,究竟是不满这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大元对我们大虞心怀不安,借此发挥呢?”季云舒也站了起来,点出最关键的一句。   当即,在场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第498章 自制力   “你……”大元人后退了两步。   他只是想就此发难,让龙椅上的人露出真面目而已,怎么扯来扯去,竟变成了“大元对大虞心怀不轨”。   这是两国关系的定位,轮不到他一个押送贡品的小官来决定。   所以在心底权衡了片刻后,大元人看了一眼高丽人,想让他说点好话,架个台阶,好让他从这个话题中平安离去。   然而高丽使者打从大元人开始讲话,就开始坐立不安。   等到季云舒说出那句重话,他几乎要把头垂在案桌上。   高丽国力不比大元,更不比大虞。   这些年来,从大虞的附属国变成大元的附属国,后来又被大虞重新夺回。   作为两国夹缝中勉强生存的国家,高丽国王深刻明白一件事,不要卷入各种权力争斗,只要大元和大虞其中一个不灭,高丽就能永远存活下去。   所以在这种时候,避而不答,自然就是高丽人的做法了。   倒是大元人,见高丽人如此不给面子,愤恨地瞪了一眼,心底骂骂咧咧,面上却不得不憨厚一笑,“下官也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听闻前些阵子大虞皇上被贼人刺伤,也不知如今身体是否大好,下官从大元带来了一些伤药,若是大虞皇上用得着,下官随时觐见。”   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虽然扭的生硬了点,但也总比没有强。   季云舒微微一笑,不知是在放松,还是在嘲弄大元人自己铺台阶的能力。   他看了一眼端王爷。   端王爷微微颔首,朗声道,“劳烦诸位担心了,皇上早已大好,如今只余双眼有些不适,以纱蒙面,也是怕阳光刺伤了眼珠,略做一些保护罢了。”   “原来如此,那便好,那便好。”大元人笑着坐了回去。   为了彰显自己的确没含坏心,也是因为季云舒那个举动让他放了心,总之,他夹起两片肉,在锅中涮了涮,丢进嘴里的那一刻,心底多少有些满足。   在他身后,一些大元小官,也都嘀咕着涮了些肉。   酒他们是不敢碰的,但火锅如此诱人,不吃总觉得有些浪费。   尤其是有清平郡王的试吃在前,更是放心不少。   毕竟要是真下毒,没道理绕过最前方的大人,单抓他们小虾米吧。   在这一群人的最后方,三个偏瘦小点的身影弓着腰身,有些渴望地望着眼前的火锅,想吃,却又不敢碰。   这几天,一直都躲躲藏藏,吃尽了苦头,也饿坏了肚子。   别说是如此美味的火锅,就是一盘普普通通的酱牛肉,他们也恨不得立马拆吃入腹。   但乔连连的食物,他们还真有几分忌惮。   “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正中间的赵莹皱着眉头嘀咕。   左侧的赵恒冷淡道,“能不吃就不吃。”   清平郡王府的人太狡诈了,大元人愚蠢会吃,他们可不能吃。   “对。”虞非昇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这会已经咽了二斤口水,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吃,一定不能吃。   赵莹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这会已经被各种涮熟的肉味吸引的快要发疯了。   “就吃一点,应该没事的吧。”她嘀咕了一句,终是忍不住摸起筷子,涮了两口肉。   弹牙中带着软嫩的肉片一落进沸水里就熟了,捞出来的时候,带着让人魂牵梦萦的香气,全身上下都在诱惑着涮肉人。   “我太饿了,我要吃。”赵莹没忍住,塞进了嘴里。   肉片在口齿中翻滚,感受肉质的弹牙,感受羊肉的香气,感受温热食物穿过喉咙的舒服,她闭上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肉的味道啊。   “母亲,你……你怎么吃了。”虞非昇紧张极了,“你不要吃,不要吃啊。”   “吃都吃了,能怎么办。”赵莹索性破罐子破摔,一筷一筷地往锅里涮肉,不多大会就涮完了一盘肉片。   “好吃,太好吃了。”她咽下去,目光又盯上了弟弟和儿子跟前的肉,不过想了想,她终究是没拿旁边的肉,而是对门口地宫女摆了摆手。   “大人是需要肉了吗?”宫女捧来六盘肉,摆放整齐,粉白诱人,她抬起手要给赵莹端最角落的一盘,谁知赵莹摆了摆手,拒绝了她。   “我自己拿。”赵莹说完,随机在中间选取了一盘。   这样,肉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赵莹涮了一口肉,满足地同时还不忘瞟了一眼刚才那个宫女。   她已经把剩下五盘子肉端到了大虞臣子的跟前,还把原本要给赵莹的那盘,端给了大虞臣子。   赵莹彻底放下了心。   清平郡王再是居心叵测,也不能连大虞的臣子也害。   所以这盘肉肯定是没问题。   她低下头,闷头苦吃了起来。   一旁地虞非昇有些动容,看着赵莹吃,他连口水分泌都加快了几分。   但想想赵恒的叮嘱,少年咬咬牙龈,又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不吃,坚决不能吃!   金銮殿内,众臣一顿饱食,总算是热乎了不少。   歌舞已经唱过一轮,时辰也从酉时进入了戌时。   天色已然完全黑透,本就冰冷的冬季,也快要进入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搁以前,纵然金銮殿内炭火升腾,可一来大殿空旷,二来众人久坐不动,再配上冰冷的饭食,总归是有些发冷的。   但今年不一样,有了火锅,有了燃烧着炭火的铜锅,有可以吃上一顿的热汤热水,纵然是到了最冷的时刻,众人心底也不冷。   他们交谈着,欣赏着歌舞,感受着暖融地氛围,一个个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就连大元人都佩服,能想出这火锅的人,是有多厉害,多聪明。   要是这样的人,不是大虞的,而是大元人就好了。   “皇上,今天的火锅非常不错,敢问这是谁的主意,下官强力推荐,必须嘉奖此人。”大元统领突然站起身,威武豪迈地道。   有人就在旁笑了,“是清平郡王妃,人家早就在大虞卖起火锅了,是你们头一次见到罢了。”   言外有些嘲笑大元人土包子。   大元同龄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扭头寻找了起来,“竟然是个女子,我倒是要瞧一瞧,何等奇女子,能想出这样绝佳的饭食,在哪里,在哪里。”   他没有目地的乱看,却始终找不到地方。   有人好心朝乔连连的方向指了指,却发现乔连连不在。   “咦,清平郡王妃哪里去了?” 第499章 主动献舞   不光清平郡王妃,蕙长公主和灵长公主都不见了。   这权力核心中的三个女人一起不见了,让嗅觉敏锐的部分人瞬间机灵了起来,以为那了不得的大事儿就要发生。   有人的屁股甚至已经开始发烫,捉摸着要不要赶紧冲出去,报名第一。   然而清平郡王的两声郎朗打断了他们的念头,“吃东西喝东西,人又不是无底洞,灌进去,总要排出来嘛。”   说的十分婉转,精炼下来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出恭”。   仿佛映衬他的话,下一瞬,清平郡王妃带着两位长公主出现在了金銮殿门口。   “怎么,才刚刚出去一会,就有人要找本郡王妃?”纵然数百双眼睛同时投射了过来,乔连连也怡然不惧,从容微笑着回应。   随后,她带着两个长公主,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座位上,怡然坐下。   “原来是这样一位气度非凡地美人王妃。”大元统领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样漂亮的美人,不久后就要被杀死,委实有些可惜。   也不知道跟那女子合作成功后,她能不能把这美人赐给自己金屋藏娇。   大元统领嘿嘿一笑,再次凝望乔连连。   那一刻,即使乔连连没有读心术,也莫名的感觉到了不适。   她微微蹙眉,提起头,冷厉地回望了过去,眼底冰凉好似针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   大元统领被扎到似的缩回眼睛,心底却又起了几分兴趣,待心底做好建设再抬起头时,乔连连已经低下了头。   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两个白水煮蛋,现在,她正细心的把白水煮蛋拨开,拨下蛋白,一口一口的喂给两个长公主。   喂到后头,她自己吃了两块。   末了,又给季云舒和虞非钟也剥了一个,让他们吃下去。   白水煮蛋有什么好的?   有火锅好吃?   在大宴上吃白水煮蛋,这位郡王妃还真有点别出心裁。   大元统领扁了扁嘴,夹了一筷子羊肉扔进沸水里。   已经被室温软化的羊肉一进入沸水就熟了,但还有一部分因为扔的不准贴在铜锅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顺便带起一阵小烟雾。   大元统领不以为意,反而深吸了一口烟雾,高兴地把变色的肉捞起,稍一放凉后吞咽下肚。   很快,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赵莹已经吃饱喝足,歪着头掐算时间。   “母亲,时间到了吗?”虞非昇隐忍着问。   在一片浓郁的肉香里,保持镇定不去吃肉,是一件很考验毅力的事。   好在赵恒跟虞非昇都扛住了。   “差不多了。”赵莹喃喃着抬起头,轻轻戳了一下前头的大元人。   大元人回头,不解的看向她。   赵莹比了个特殊的手势,在大元,就是可以开始的意思。   那人瞬间明悟,扭头戳了戳自己身前的人。   身前的人明白后,转而戳了戳最前头的大元统领格斯尔。   “差不多了吗?”格斯尔领回头看了那熟悉的手势,双眼一眯,“想必,大元的骑士们也已经将这金銮殿围住了,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他将手中碗筷骤然放下,动作幅度之大,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季云舒更是眉头一皱,直接问道,“这位大人,可有需求?若是有事,只管招宫女太监来吩咐便是,何必如此摔盘子打碗。”   “哪里是摔盘子打碗了。”格斯尔洪亮大笑,“不过是瞧着一片花好月圆,突然想起我大元风俗,所以想跟皇上申请,展示一下我大元舞蹈。”   “大元的舞蹈?”季云舒眉头皱了皱,眼底闪过一丝凝重。   “是,就是我大元的舞蹈。”格斯尔似乎是有了底气,一改之前的谦卑,转而张狂道,“看看你们大虞的舞蹈,一个个软绵绵的,胳膊似乎没有一点力气,这样的舞蹈怎么好看呢。今日我格斯尔在这里露一手,也叫你们好好瞧一瞧,我们大元的舞蹈,有多好看,多威武壮阔。”   “你说我们大虞的舞蹈软绵绵?”季云舒差点气笑了,“格斯尔,你不要太过分,所谓入乡随俗,这里毕竟是大虞,也是大虞的除夕夜,跳大虞的舞蹈乃天经地义,民心所向。你若是真想跳大元的舞蹈,就请回大元去跳。”   “就是,就是。”   格斯尔的话引起了颇大的愤怒,许多大虞臣子都义愤填膺,跟着喊道,“想跳回你大元跳去。”   “在我们大虞跳什么大元的舞。”   格斯尔听着这些话,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张狂笑道,“大虞的人就这点容人之量?连不同的舞蹈都不能接受?那格斯尔倒是要请大虞皇上说句话了,看看这大虞,是不是就这么点胸襟。”   说完,他径直抬眼看向龙椅之上的人。   “你……”季云舒气急,就要抬脚走出。   突然,龙椅之上传来清淡的人声,“大虞自然是有容人之量的,你若是想跳便跳吧,毕竟是除夕之夜,能有不同的舞蹈助助兴,也是极好的。”   三言两语,把大元臣子故意想出风头的舞,变成了舞姬似的展示。   一下子就从民族大义,变成了轻佻放纵。   季云舒一个没忍住,笑了两声。   好吧,其实他是故意的。   因为他这么一笑,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接二连三,起此彼伏的笑声,让格斯尔的面色有些难看。   他双拳紧握,攥了又攥,在心底反复安慰自己,才继续道,“既然大虞皇上有容人之量,那格斯尔就要带人展示大元的舞蹈了。”   说着,他抬脚往前走去。   在他身后,十几个大元人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朝着龙椅走去。   季云舒神情有些紧张,门口的禁卫军也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利刃。   然而大元人在进来时都是搜过身的,身上连半点利刃都没有,根本没办法刺杀皇帝。   更何况,他们也的确动作剧烈的扭动起了身体。   大元民风粗犷,舞蹈就更粗犷了,带着一股豪放不羁的味道,在这细腻柔软的红毯之上,倒是别具有风格。   大虞臣子看的有些呆愣,就连龙椅上的人也微微前倾了身子,似乎要看清楚这别具一格的舞蹈。   直到,格斯尔突然往前冲了一步,直闯龙椅之人的门面。   【作者题外话】:又是新的一天,感慨,每天睁开眼睛就看票数,看到又很高兴,感谢小可爱们,感谢你们不厌其烦听我说,在阅读完后投票~~~~以保证票数纳入。 第500章 袭击皇帝   格斯尔的动作飞快,直袭龙椅上人的门面。   一旁的端王爷,季云舒,全部大喝了一声,飞身就要往前冲。   却因为距离原因,慢了格斯尔一步。   “你们若是敢伤了皇上,在场的大元人一个都跑不了。”季云舒森冷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格斯尔面目微拧,手掌到了龙椅上人的面庞跟前打了个转,又猛地收回。   众人只觉得眼前白纱一抖。   却原来是皇帝的斗笠给抓了下来,露出一张五官清秀,形容冷淡的面容,不是虞非城又是谁。   “你……”格斯尔呆了一瞬。   他方才孤注一掷地冲上来,就是为了抖落出这个假皇帝,再顺势攻起,发出攻势。   结果……这皇帝是真的?   格斯尔在平宣帝登基的时候见过大虞的这个新皇帝,是个稚嫩的少年,生的甚是漂亮,但神情一直很冷淡,眼底似乎没有一丝温情。   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是比之前稍微长开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同。   没有任何生命垂危的迹象!!!   格斯尔心底涌起一阵惊恐,后怕地退了两步,额头上冒气一层虚汗。   怎么办,那女人给的信息有误。   会不会其他的地方也有误?   比如,宫廷禁卫军巡查的漏洞,京城轮班人员的买通,还有京城那个不大不小的马场。   不会都是假的吧?、   不会,都是陷阱吧。   格斯尔越想越害怕,猛地扭头,直直地看向大元人群最后头的三个人,目中满是询问之色。   而此时,大虞的王爷大臣们已经冲到跟前,纷纷用血肉之躯挡在龙岸之前。   “大元人,你想做什么!”端王爷大喝,“这里是大虞,是大虞的金銮殿,你是想在这里伤害我们的皇上吗!”   “大元人,你是想挑起两国之争吗?你的行为得到你们帝王的允许了吗?你背得起这个责任吗?”季云舒冷厉道。   格斯尔的额头滚起汗滴。   他的内心开始挣扎,双手也逐渐颤抖。   大虞皇帝安然无恙,甚至比之前还要精神一事,将他的自信从容击溃。   他现在已经不相信赵莹的话了。   会不会,这是一桩大虞人自导自演的戏?   他们里应外合,只为找到借口冲大元开战?   如果真是这样,格斯尔这批人,就是大元的罪人。   怎么办,该怎么办。   格斯尔心头惊慌,赵莹三人也不好受。   虽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格斯尔还没把他们三个揪出来,但这一眼神,这询问的神情,还是会暴露他们的。   清平郡王是个人精,新皇也无比聪明,会不会就此发现了他们?   赵莹越想越怕,脚下意识的往大殿门口挪动。   赵恒在她拔腿逃跑之前按住了她的胳膊。   赵莹抬起头,一脸惊恐地看向弟弟,“你……”   “不能走,走不了了。”赵恒静静道,“这个时候走,就是功败垂成。”   “可,格斯尔要卖了我们怎么办,到时候才是真的上天入地都无门。”赵莹紧张到嗓子都尖锐了许多,“阿恒,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赵恒握着她臂膀的手紧了紧,面色一片沉积冷然。   他没有说话,思绪在大脑中争斗片刻,他选择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红毯之上。   格斯尔没想到这个大虞人居然能勇敢露面,不由得一愣。   季云舒却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赵恒,他眉头微蹙,神情立马戒备了起来。   “你……”格斯尔怔愣过后,就开始询问,只是刚说出一个字,赵恒就打断了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格斯尔。”赵恒的语气淡漠又冰冷,“事到如今,只有继续下去,才能让事情不会继续糟糕。我没有骗你,她也没有骗你,这个小皇帝看着平静自如,但内里未必就像你看到的一样,也许他只是强弩之末,强撑着罢了。”   格斯尔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虞非城。   可这个小皇帝的神情实在太平静了,没有任何波动,像个假人似的。   格斯尔的心底逐渐嘀咕了起来。   赵恒在此时又说了一句,“我没有逃跑,就在这里,外头的兄弟也没有逃跑,都在这里陪着你,格斯尔,你在怕什么?”   外头的兄弟?   这关键的五个字被许多人抓住,他们面色骤然一变,惊恐地看向格斯尔,进金銮殿之前就升腾起的那股不安再次笼回心头。   格斯尔却心中一定。   是了,这几个大元人都没走,有个人甚至还站了出来,显然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并且,他还在继续游说,“走下去,你就是大元的功臣。功败垂成,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得了吗?”   “格斯尔,你以为自己还能安然无恙的退出京城吗!”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游说的能力太强。   格斯尔原本满心彷徨,这会竟然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是了,他已经挑衅了大虞人,还抓掉了大虞皇帝的面纱,在大虞的法律里,这已经是杀头的不敬罪名。   这个大虞人说的没错,他,还有大元,都没有退路了。   “好。”格斯尔重重地应了下来,然后一挥拳头,大叫道,“来人,包围金銮殿!”   他这一声格外高亮,穿过金銮殿直冲云霄。   外头已经潜伏许久的近百个大元好儿郎得到指令,纷纷戴上盔甲,执着长矛,将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围绕住。   而此时,金銮殿内,听完格斯尔的吼叫,大虞臣子们先是一怔,转而疯狂大笑了起来。   “这个人在说什么?他说包围金銮殿?”江家的家主大笑,“用爱包围,还是用空气包围?”   “区区大元人,不过来了二十几个,在这金銮殿上竟敢如此大放厥词,还包围金銮殿,你怎么不包围京城呢。”瑞王爷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京城治安素来良好,皇宫内禁卫军交替更是严格,一个大元人想混进来都格外艰难,更何况是一大堆的大元人。   如果不是除夕夜上供,这二十几个大元人都没资格进入金銮殿。   现在,他们竟然喊人包围这里。   简直像在演戏。   瑞王爷笑的夸张,肥胖的肚皮一直在抖动,如果他真是个女的,估计这会已经把孩子笑出来了。   其他人以前看不起瑞王爷,但这一刻,也都不约而同地跟着他大笑。   直到,门口突然冲进来十个身穿异样服装的士兵,拿长矛对准大殿内的众人。 第501章 赵莹的美梦   笑声戛然而止。   这些大臣们就算没见过大元重兵的打扮,也能看出来这不是大虞的禁卫军。   不是大虞的禁卫军,居然出现在金銮殿外?   瑞王爷惊恐的后退着,大圆脸盘子上满是惊恐和害怕,他伸出胡萝卜似的手指,指着门口十个士兵,大吼道,“这是哪里的人?这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他臣子也有一样的疑惑。   只是他们不敢说话,只敢缩着脑袋当乌龟。   “这是谁?”格斯尔轻蔑地笑了,“这当然是无上的大元好儿郎,帝王亲手训练出的无间杀手,配上这身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铁架,他们可以以一当十,是我们大元最秘密的武器。”   战败这十数年,大元皇帝总是深恨国力不如大虞,于是秘密训练杀手,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击败大虞,重新夺回大元的尊严。   这一次,为了能够助虞非昇夺回皇位,大元的秘密旗子几乎是倾囊而出。   “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瑞王爷害怕的缩着头,只恨自己刚才没有笑成那个狗样子。   “当然是多亏了你们的,前太子妃。”格斯尔就喜欢大虞人害怕的样子,这样他找回了大元风光时的那种骄傲,“是她告诉了我们,宫中禁卫军交替的漏洞,也是她替我们买通了进京的守门官,才能让上百个好儿郎潜入京城,再一点一点的渗入皇宫内部。”   许是看大元人掌控了局面,赵莹突然又不害怕了。   不仅如此,她还拉着虞非昇站到了众目睽睽之下,昂着头道,“没错,是本宫。”   “竟然是你这个贱人!”端王妃往地上唾了口唾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别人都是想方设法的防着大元人,你却主动跟大元人勾结,还把大元精英带进皇宫,你就不怕死在这里,让大元人得渔翁之利。”   端王爷在朝中得帝王看重,端王妃也就愈发敢说敢做,这会金銮殿里坐着不少女眷,只有她敢站出来说这句话,出这个头。   “我说,端王妃,你也太蠢了。”赵莹却毫不理会这份唾弃,反而被逗笑了似的,“能不能有点脑子,大元人真把我们全杀了,掌控大虞,我们边疆几十万战士能放过他们?师出无名而不成立,大元人只能跟我要两座城池,却不敢直接掌控大虞。”   毕竟,血统这种事,在百姓的心里,太过神圣。   端王妃没想到赵莹想的那么全面,脸色顿时黑透了。   当初保下虞非城的数十万大军,如今竟然被赵莹利用成了自身的保护符。   倒不知道该夸她聪明,还是叱她愚蠢了。   “将城池拱手让人,就为了自家窝里斗,你可真是大虞的好太子妃啊。”端王妃就是端王妃,都这种地步了,还能再骂上赵莹两句。   顺便,用“太子妃”这个名头再将她折辱一番。   果不其然,赵莹面色有些难堪,眼底也酝酿出一丝风暴。   但很快,当目光触及到金銮殿外的一众大元精锐,她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跟你这种笼子里的困兽说什么,你没有本宫的心,自然不知道本宫的想法。”赵莹不屑道,“不要跟本宫在这里斗嘴皮子了,有这点功夫,不如想想该怎么活下去。”   端王妃最看不得她这得意的嘴脸,当即就要拍案而起,被乔连连硬生生按了下去。   有些话,说两句就够了。   真说多了,惹怒了赵莹,不知她做出什么事。   “哼,一群废物。”赵莹露出微笑,将目光转想虞非城,“贱小子,你要是识相,就赶紧写禅位诏书,或许还能让你弟弟留你一命。若是你不写……就不能怪你母妃我心狠手辣了。”   虞非城是太子的嫡长子,虽然生母早逝,但赵莹扶正成为太子妃,所以从称呼上来说,虞非城的确要叫她一声母妃。   不过从来没叫过就是了。   即使在如此时刻,依旧十分平静的虞非城,静静地看着龙案下的众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像是哑了。   赵莹轻拍一下巴掌,恍然大悟道,“哦,倒是忘了,你中了化血丹,能维持坐着应该都挺困难了吧,这么久了,应该智商也下降了不少,别看你现在是个花架子,等会可能屎尿屁都分不清楚,穿衣吃饭都得别人喂呢。”   她这话一出,本来还算安静的大虞臣子顿时惊慌了。   什么?皇上中毒了?   还是化血丹这种奇毒?   皇上智力已经不正常了?   完了,完了。   虞非城是众人的核心,是支撑他们的唯一力量。   虞非城要是倒下了,众人的心也就散了。   太子拢共就这么几个血脉,虞非城要是真死了,好像支持虞非昇,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嘛。   不得不说,赵莹真的很会抓别人的心思,她走的路也很对。   虞非钟在众人心里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相较于两个皇孙,他沉默的像不存在。   他的优秀永远被掩盖,只有家里人了解,外面一概不知。   在这种情况下,虞非钟就会被下意识的忽略。   一旦虞非城出事了,人们的天秤就不自觉偏到了虞非昇身上,思想也会从最开始的抗拒,变成勉强接受。   而虞非昇一旦成为皇帝,他们接不接受都不重要了,不过是一群废弃的棋子罢了。   所以这关键的核心就在虞非城身上。   只要他死。   他死了,怎么都好。   赵莹自信地站在道路最中央,身后紧随着沉默的虞非昇,还有平静的赵恒。   这是她仅剩的两个亲人,也是她此生最大的依靠。   虞非昇血脉尊贵,赵恒冷静聪明。   等虞非昇做成了皇帝,要赵恒辅助,这大虞王朝一定会被他们赵家牢牢把控。   谁也不能沾染半分。   赵莹眯着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赵家成为无上的家族,所有其他的京城世家都不能再跟赵家相提并论。   她是尊贵的皇太后,虞非昇做了皇帝,赵恒做权臣,他们再不用躲藏吃苦,再不需要连冷包子都要让出去,他们是天下最尊贵的那几个人。   如果,虞非城不在此刻说话,那么赵莹的梦,应该会持续的更久。   “这位,前太子妃。”少年语气淡漠,“恕我不能完成你的要求。” 第502章 博弈   赵莹从美梦中清醒。   她怔愣了一瞬。   刚才,她听到了什么?好像是……新皇说话了。   可他不是智力退化,走路都需要人扶吗?   他不是语气像背书一样,瘦的没人了人形,连大元人冲到跟前都不会躲了吗?   怎么突然可以……有条不紊的说话了?   赵莹双目几乎要凝成实质,紧定在虞非城身上,像是要把他看透,看清楚。   就连赵恒,格斯尔,都惊疑不定地看了过去。   就算没死,也不可能这么理智清晰啊。   化血丹的毒性,从来没人怀疑过。   除非,是他没有中毒?   赵莹面色变了好几变,终于还是勉强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写禅位诏书,死的只有可能是你,还有你那养母,你的弟弟妹妹都要死。”   如果说之前,从进来到现在,足足两个时辰,虞非城都能平静地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眼底没有任何波澜的话。   那么这一刻,当赵莹拿乔连连来威胁他之后,少年眼底终于出现了波澜。   他眯起眼睛,黑色的瞳仁里卷起大潮大浪,像是要把人活生生吞没。   “你……再说一遍。”少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赵莹不以为意,反而有些惊喜。   这个虞非城,哪哪都挺好的,就是神情冷漠,总透着一股不符年龄的成熟。   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好像什么事都没法打动他,就连大虞王朝国破了,都未必能让他有任何波澜。   直到提及乔连连。   那个贱女人,还真养了个好儿子,居然能调动起他的情绪。   赵莹暗喜,嘴巴也就更毒了起来,“我说,你要是不写,待会清平郡王妃会死得很惨,我会把她扔进将士营里,让她成为供人玩乐的贱女人。”   她说起话来没有遮拦,让虞非城的眼底暴风侵袭,一个没忍住,伸手拍在了龙案之上。   “嘭”的一巴掌,在这寂静的时刻格外明显,吓了不少人一跳。   更让人惊心的是,在下一刻,两个男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住嘴。”   清平郡王和赵恒全都怒目而视,眼底喷火,仿佛要将赵莹就地烧死。   赵莹被吓的咯噔了一下。   等缓过来之后,她才发觉不对劲。   清平郡王生气可以理解,赵恒……怎么也那么生气。   还为了这个贱女人吼了自己?   赵莹抿了抿嘴,心底满是委屈和愤怒。   她扭过头,恨恨地看向自己的亲弟弟,“赵恒,你在帮谁?胳膊肘往外拐吗?”   “赵莹,你想让昇儿坐上皇位,我帮你,你想让赵家恢复荣光,我也帮你。唯独伤害她,不可能。”赵恒侧过头去,咬着牙龈道,“我记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里所有人你都可以碰,唯独她不行。”   赵莹握了握拳头。   是,赵恒是这么说过,当时她也答应了。   可现在,她没伤害乔连连,只是骂了她两句啊。   至于也发这么大的火吗?   这个女人有毒,她像是鬼一样,迷惑了赵恒的心智。   一定不能留下!   赵莹抿了抿嘴,没再口出脏言,但内心已经下了决定,要把乔连连秘密处死。   绝不能让她再为祸赵家。   “前太子妃,请你管好你的口舌。”此时,虞非城也花费大力气制住了内心的怒气,他压低着声音,冷漠道,“如果你再出言不逊,你就会立马死掉。”   “呵,你这小崽子,还威胁起我来了。”赵莹失笑,“现在大元的上百精英就在金銮殿外围着,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季云舒接过了话头,他早就压了一肚子火,这会终于有机会发泄了出来,“你以为皇宫的禁卫军是吃素的么,让你的大元精锐回头看看,他们背后是不是早就围了一层禁卫军,上千的人数,足足是你们的十倍。”   纵然大元精锐能以一敌十又如何,到头来,大虞的人海战术,也能把他们熬死。   清平郡王这两句话,可算是给金銮殿内的大臣们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大虞没有垮掉。   但是很快,赵莹又冷笑了起来,“是吗?如果你们知道,数万大元人已经围住了京城呢?”   擒贼先擒王,虽然大元人偷渡进大虞腹地挺难,但如果有人里应外合,接应着呢?   这一百个大元精锐只是进来平定金銮殿内部的。   真正能威胁到大虞人的,只能是京城外的数万大军。   这是赵莹花费了足足半年的时间,利用了赵家家主往年的各种干系,威逼也有,利诱也有,让人大开了方便之门,再用两个月的时间,把数万将士分成几百批,进入京城外的那个哑巴村庄里。   那是赵家的秘密据点,因为里头的百姓不与外人有所交涉,位置也较为偏僻,即使里头住着不少将士,也不会有人注意。   而像这样的村庄,赵家人有五个。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是真的。   赵家再颓了,曾经京城第一世家的能量却还是在的。   区区几万大元士兵,竟然真的被这样一批一批的偷渡过来,又藏在了自家小村庄里。   等到除夕夜这一天,他们牵出战马,披上盔甲,守在了京城外。   任凭你几千禁卫军,到头来不还是要被灭掉。   而且,赵莹根本不想禁卫军被灭掉。   她,只是想金銮殿的人投鼠忌器,逼着虞非城让位罢了。   此时,随着赵莹的一番话,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大虞臣子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他们左看看右看看,内心满是不安。   “怎么样?虞非城,你不想看着京城百姓受苦吧,不想看着大元铁骑踏破京城把。”赵莹森冷道,“如果你不想,就快点下禅位诏书,不要等到最后一刻,白白的吃上磨难。”   她话语中威胁十足。   虞非城却毫不在意。   他甚至悠闲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喃喃道,“时间应该到了吧。”   “什么?”赵莹没有听明白。   “朕是说,大元的士兵,应该进来了吧。”虞非城微微一笑,“毕竟,朕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   赵莹有些摸不着头脑,别说他,格斯尔等人也都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大元士兵急匆匆的冲进大殿,双腿一软跪在了门口,哽咽着道,“不好了,不好了。”   “大虞的数万将士,冲进了咱们京城啦。”   【作者题外话】:最近大家留言变少了,是不是没激情了,哼哼。 第503章 反水   赵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并没有听懂来人的意思,“什么?”   倒是格斯尔,一下子蹦了起来,“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小将士涕泪满面,“大人,咱们的库仑被攻占了,大虞的一个小将军拿着刀把宫殿围城了一圈,算一算,已经围了七天了。”   这一路上,他快马加鞭,饮食睡觉都在马背上,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送过来。   如今,可算是见到格斯尔大人了,小将士像见到亲人似的,膝行了两步,嚎啕道,“大人,快些回去吧。”   库仑就是大元的京城,是一国之都,最重要的城池。   现在,居然被攻占了?   格斯尔如遭雷击,恍惚着后退了两步,结果刚好让嚎啕大哭的小将士抱了个空。   “不可能啊,大虞人怎么可能迈过那么多城池,进入库仑的?从库仑到大虞京城那么远的距离,你又是怎么送过来消息的?”他恍惚了片刻,总算是醒悟了,“这消息,是不是假的?”   大元人长相与大虞人区别极大。   小将士是大元人肯定是不作假,涕泪满面也十分真实。   但这中间的时间差,让格斯尔升起了怀疑之意。   难道是大虞人收买了大元人,故意上演这出戏,只为了骗他退兵?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说什么也不能退!   格斯尔咬咬牙龈,心还没刚放下,小将士就呜呜咽咽着说话了。   “十天前,大虞人就把库仑围住了,但是没有进攻,大王让我来禀报大人,我走至半路,有将士追上来告诉我,说大虞人动手了,那为首的小将军军法极其凌厉,竟然直接杀进了库仑宫殿。”小将军看出了格斯尔的不信任,急的在怀里乱摸。   好大会子,他终于掏出一枚木头牌子,颤抖着呈了过去,“大人要是不信,看看这信物。”   格斯尔往前一探头,面色大变。   对的上了,一切都对的上了。   所以,大虞人放任大元精锐进来,是釜底抽薪,直接抄大元老家去了?   真是,好狠的计谋。   好毒的筹划!   格斯尔内心悲愤欲绝,却又投鼠忌器。   按照小将士所说,大虞人并没有动手伤害库仑的一草一木,他们只是大摇大摆着在库仑住了下来,并严加看管住了大元大王,让几十万大元军队干着急,不敢将这区区万把大虞军队灭了。   “皇上,下官知错。”终于,格斯尔转过身,双膝一软,跪在了虞非城的面前。   大元人有大元人的傲气,这么多年了,见帝王始终弓腰行礼,并无一次下跪。   这一次膝盖的弯折,证明了他是真心实意的服气。   这一场大元和大虞的博弈,终究是大虞赢了。   棋差一招,技输一筹。   毫无办法。   “你,知错?”虞非城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慵懒,“你知什么错?”   格斯尔摇头飙泪,“大元不该有狼子野心,更不该被奸人挑拨,大元知错,求皇上恕罪,求皇上退兵。”   现在双方就是僵持状态。   大虞的兵掐住了大元皇帝的喉咙。   大元的兵掐住了大虞皇帝的喉咙。   可因为一切的始发者是大虞皇帝,尤其是他慵懒微笑,将一切紧握掌心的模样,将格斯尔的内心防线撕碎。   如果他再坚持一点,可以狠狠心,拿大虞皇帝的安危换大元皇帝的安危。   可他赌不起。   谁知道大虞皇帝还有什么后招。   格斯尔怕了,他是真的畏惧了。   虽说大虞人只有一万,外头还有数十万的大元将士,可最中间被捏住命脉的是大元皇帝,如果大虞皇帝心再狠戾点,直接用一万将士的性命换了大元皇帝的命……   不敢想,不敢想。   主动权在别人手里,格斯尔只能求饶。   至于他身后面色大变的赵家人,根本不在他思考范围之内。   “格斯尔!”赵莹歇斯底里的大叫,“你怎么变卦了,你不要被他欺骗了,一切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能进入库仑呢。”   格斯尔却耳充闻不问,仍旧对着虞非城磕头,“求皇上饶恕大元,求皇上高抬贵手,求皇上退兵。”   这一刻,所有的得意洋洋都退却。   之前有多嚣张的人,此时就有多卑微。   虞非城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掌握一切,翻云覆雨。   不仅仅是为了娘,也是为了这种……执掌一切的感觉。   他从龙案上缓缓站起,露出了故意剪裁大很多的龙袍,娘说这样会显得身材瘦削,一眼望过去有种瘦弱的既视感。   但那也要在他故意佝偻着腰身的前提下。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年轻的帝王挺着笔直的腰身,穿着肥阔的龙袍,明明不够合身,才却在足够大的步伐之下映衬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潇洒感。   他的肩还是个少年,他的衣服有些过累赘,但他用坚毅的神情,沉稳的步伐,走出了属于帝王的波澜壮阔。   很快,虞非城停在了格斯尔的面前。   “高抬贵手吗?”他轻声呢喃,缓缓弯下腰身,“如果我没有提前安排人去大元,如果大元的帝王没有遇到危险,今天跪在这里求饶的,会不会就是我?”   “你,会饶过我吗?”   当然不会。   但这话说不出来,不仅如此,格斯尔还要点头哈腰地道,“皇上言重了,不会有这样的场景,求皇上恕罪,不能因为格斯尔个人错误要两个国家的百姓受罪,不要因此让战火绵延,求皇上宽恕格斯尔。”   他说着,为表示诚心,竟然实打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碰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发出沉重的闷咚声,也让格斯尔的额头瞬间红肿了起来。   但他不以为意,反而心底一松。   因为他看到了虞非城露出了几丝真正地笑意。   “绕了大元也可以,撤兵也可以,但……”虞非城语调轻轻,目光转向赵莹,眼底露出一丝恶意,“但有些人让我很不满意,格斯尔大人看看,要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一切以大虞皇帝为重。   几乎是瞬间,格斯尔就从原地跃起,并单手抓住了赵莹的脖颈。 第504章 虞非昇之死   “格斯尔。”赵恒面色聚变。   局势反转的太快,刚才还居于上风的人一瞬间被碾压在了下风。   赵恒心里有准备,玩权谋,比的就是心跳。   但他没想到,格斯尔能如此无情。   在赵莹的描述中,两个人还有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可如今,这个男人为了大元的帝王,竟然如此翻脸无情。   他单手掐住赵莹的脖颈,不过稍一用力,就把身子单薄的女子给抬了起来。   赵莹面色涨红,舌根往外呕吐,几乎就要喘不过气。   再看格斯尔,没有任何不舍,犹疑,即使赵莹的眼底凝聚出了泪意,仍旧狠着心继续掐着她脖颈。   他想她死,特别想。   赵恒愤怒,扑上前来想要解救赵莹,却被其他大元人死死拦住。   “放开我的母妃。”虞非昇也站不住了,却同样被拦住。   他们功夫好,他们会武功,但在绝对的人数面前,同样显得那么无力。   “母妃!”虞非昇凄厉地大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他们无用,救不下母妃。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世。   “姐姐。”赵恒心底也满是悲怆,可他前后拦着六个大元人,竟是想动都难。   金銮殿内,众目睽睽之下,眼看着赵莹就要窒息而亡。   这时,虞非城突然说了一句,“放手。”   格斯尔先是一怔,好在反应很快,立马缩回手。   赵莹凌空摔在地上,挣扎着蜷缩起了身体。   但幸好,她还活着。   赵恒停止了准备拼命地行为,虞非昇也抬起含泪的眼,全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虞非城,露出了神秘地微笑。   有些时候,死未免太简单了些。   像赵莹这种得意时嚣张的人,不可能这样舒服地离开。   她终将要为自己的嚣张付出代价。   为得罪乔连连付出代价。   为伤害先太子妃付出代价。   想死?   门都没有。   “皇上,您是不是已经宽恕大元了?宽恕下官了?”格斯尔转过身跪下,小心翼翼地询问。   虞非城目光深深地望着他,露出一丝笑意,“我可以通知大虞将士撤离库仑。”   格斯尔如蒙大赦,长松了一口气,几乎瘫软在地,“多谢皇上,吾皇万岁。”   “但是……”就在此时,虞非城又拉着长音说了两个字。   格斯尔的那个心就跟跳山似的,一会被树枝挂住了,结果树枝断了,又继续往山谷下跌。   这种一会平静一会骤跳的感觉,太难受了。   但他还是得咬着牙,毕恭毕敬地听。   “想要大虞将士撤离可以,但这一百个大元精锐要留下。”虞非城静静道。   格斯尔面色一滞,一口老血几乎要吐出来。   虽然这些大元精锐听起来不多,但个个培养起来都极难,花费了大元人许多年的心血,是作为秘密杀手锏使用的。   结果现在,大虞皇帝一口气要全部留下。   格斯尔怕自己答应了,就算大元得救了,回去也要被大元的大王砍死。   但不答应,大虞皇帝恐怕不能松口。   所以犹豫再三,格斯尔还是咬着牙龈答应了,“好。”   他回答的声音太闷,惹来了乔连连的注意,片刻后,乔连连发现,他的嘴角竟然出现了头发丝粗的血迹。   难道是,这人把牙给咬碎了??   这个揣测不得而知,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虞非城很满意。   “你现在可以带着大元的将士离去,把一百精锐留下,回到大元时,大虞的兵应该就扯了。”虞非城淡淡道。   格斯尔连连点头。   他也不怕虞非城诓他,因为大虞将士只有一万名,虽然围困住了皇宫,但他们要是敢伤害大元大王,外头围着的几十万大元将士都能把他们撕碎。   说白了,这是一场彼此投鼠忌器,但因为大元的筹码更重,更被动,而认了输。   “那下官,先行告退。”格斯尔用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弓着腰身,带着二十名大元人离开金銮殿。   虞非城不管他是怎么跟外头的大元精锐讲的,只等盏茶时间后再走出去。   之前满身盔甲,执着长矛的大元精锐已经脱掉了铠甲,扔掉了长矛,穿着单薄的夹袄立成一排,垂着头,等待审判。   “来人,将他们带去无相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虞非城淡淡地吩咐。   有大元将士惊诧地抬起头,没想到大虞皇帝居然会好好地招待他们。   不过,终究是俘虏罢了。   等大元人尽数离去,哄闹的皇宫终于回归了寂静。   一群大虞臣子,看着事情抵达谷底,又峰回路转,此刻全都长松了一口气。   有几个精明点的,已经把目光落在了赵家人身上。   入侵者已经处理了,内部背叛者,还活着呐。   “皇上,前太子妃,赵家大爷,还有前皇孙叛逃大虞,勾结大元入侵大虞,实乃罪无可赦。”端王爷突然单膝下跪,“还请皇上处置了这三人,决不能妇人之仁,以留祸患!”   “还请皇上处置了这三人。”刘老爷子也跟着单膝下跪。   但出头的,终究只有这两个人。   其他的人,或出于谨慎,或因为复杂的情绪,全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观望着。   毕竟一个是前太子妃,如果她没有叛逃,也许此刻应该被封做皇太后。   还有一个,是太子嫡亲的血脉,正儿八经的亲王爷,皇上的亲兄弟。   杀,外人会道新皇冷血无情,连亲兄弟都不放过。   不杀,全都是后患。   赵家人能谋算新皇一次,就能谋算新皇二次,这次他们是没成功,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成功呢。   所以大部分臣子们不敢劝,什么都不敢说。   他们只眼巴巴地望着那个肩膀窄窄,但身量笔直的少年,期待着他的发号施令。   众目睽睽之下,虞非城微微昂首,似也有几分困难,“朕,应该怎么做呢?”   他瞄了两眼虞非昇,“毕竟,你们危害的是虞家的江山。”   一句话,让虞非昇本就冰凉的心再次齿冷。   他的确危害了虞家的江山,他对不起父亲的教导,对不起祖父的疼爱,更对不起大虞这些年千尊玉贵的教养。   他曾是大虞尊贵的皇长孙,也胸怀百姓,满怀大志,想要造福百姓,造福大虞。   可他实际上做的什么呢?   虞非昇不敢回忆,甚至无法回忆。   他谁都对不起,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第505章 兄弟   在谁都没有看到的时候,虞非昇突然站起来,直冲金銮殿内的大柱。   那柱子撑起整个大殿的顶部,又圆又大又粗。   虞非昇又跑的飞速,不过眨眼功夫,便鲜血四溅着倒在地上。   “昇儿!”赵恒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扑过去抱住少年倒下的身躯。   可惜已经晚了。   “昇儿,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撞柱。”赵恒心疼的不能自已,这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好傻啊,你为什么。”   “舅舅,一步错,步步错,你知道吗。”虞非昇勉强吸了一口气,声音急促而短暂,“昇儿一开始就错了,凭借正当手段,夺得地位,成则光荣,败也无妨。”   “可我们,非要剑走偏锋,我们错了,你说得对,大虞的内部斗争,不该牵扯到其他人。”   “昇儿错了。”   “如果,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昇儿一定,一定不会再做困兽之斗。”   “我一定,一定光明正大的抢夺,抢不到,就是无缘,就认命。”   “下,下辈子,要学会……认命。”   少年急促地呼吸了两声,高举在半空中的手猛然一顿,滑落在地。   一个人,从生到死,原来只可以用不到盏茶的时间。   即使曾经拥有再尊贵的身份,死了,也就只剩下冰冷的躯体。   虞非城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眶。   虞非昇是他逼死的,他知道。   之前他以为自己不会有动容,但这一刻,看着悔过的虞非昇,他脑中还是不自觉浮现出两个人相处时的场景。   那是,十年以前了。   先太子妃郑红袖还在世,赵莹还只是个侧妃。   因为独得太子宠爱,郑红袖被赵莹视为眼中钉。   同样的,虞非城和虞非昇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每次两兄弟在东宫花园里遇见,想要打个招呼的时候,赵莹便会愤愤地拉着小虞非昇的手离开。   一边走,她还一边叮嘱儿子,“不要跟那个虞非城讲话,他是嫡母的儿子,跟你不亲,会害你的。”   小虞非昇便懵懂的点了点头。   等到下次,赵莹不在的时候,兄弟俩不期而遇。   虞非昇想起亲娘的叮嘱,有心避让,可心底又有一股感觉作祟,促使着他上前,歪着头问,“你是,我的哥哥?”   这下可把身后的宫女吓到了,就要上前把他抱走。   万一叫侧妃娘娘看到这一幕,宫女铁定挨罚。   可虞非昇还没得到虞非城的回应,内心依旧是难以平复,所以挣扎着不想离开,“放开我,你放开我。”   宫女不听,强制抱着他要走。   这个时候,虞非城皱着眉头说话了。   他生来就是比较沉着的性子,在郑红袖跟前会有些调皮,但在外头,却还是维持着皇长孙的威严,“你这个宫女是不想做了吗,让你放手,不然把你拉下去打三十大板。”   小孩年纪不大,但声音威严十足,把宫女吓了一跳,立马松开了虞非昇。   “请皇长孙饶命。”宫女卑微地磕头。   虞非城没说话,只是拧着眉头看向虞非昇,一板一眼地教导,“你是主子,她是伺候你的人,怎么能叫她欺了去。”   “我,我说话她不听。”虞非昇奶里奶气地道,“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能把她吓唬到就好了。”   “我教给你。”虞非城拍了拍胸脯,“听说你是弟弟,爹爹说,兄弟要守望相助,我教你怎么对付她们。”   说着,小虞非城凑到小虞非昇的耳边,嘀嘀咕咕教了一阵子。   小虞非昇满脸恍然大悟,“啊,我懂了,谢谢哥哥。”   “小事情。”小虞非城脸上有点自得,但很快一闪而过。   嗯,母妃说了,做人可以得意,但不能表现出来。   要谦虚。   “我是你哥哥,我教你,都是应该的。”他缓缓道,一副大人气派。   有点太子平日里说话的味道。   那可是小虞非昇平日里最崇拜的人了,当即他对这个哥哥的喜欢又上了一层。   “哥哥,我们一起玩吧,舅舅给我送了小木马,你看。”小虞非昇献宝似的把抓着的小木马捧出来。   小虞非城咳嗽了一下,也把紧紧抓着的小葫芦露了出来,“云舒叔叔也给我了新玩具,我们交换着玩吧。”   “好啊。”   在稚嫩的童声中,两个小童各自交换了玩具,并交给对方如何把玩。   郑红袖偶尔看到这一幕,旁边的宫女有些着急,嘀咕道,“皇长孙怎么能跟他一起玩呢,叫侧妃娘娘看到不气死了,奴婢这就把皇长孙抱来。”   先太子妃温柔地阻拦了宫女,“罢了,不过就是两个孩子,他们愿意一起玩,就一起玩罢。”   “可是……”宫女还想说什么,但咽了下去。   时间一晃就是一下午。   赵莹终于发现小虞非昇不见了,带人一路寻了过来,正好看到小虞非昇亲密地靠在小虞非城的肩上。   他们就像亲的兄弟那样,相处,说笑,玩乐。   如果,赵莹不是大发雷霆的话。   “小昇!”赵莹几乎是飞一般地窜了过来,一把推开小虞非城,又单手搂过小虞非昇,怒喝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许跟他玩。”   “为什么,他是昇儿的哥哥,昇儿想跟他一起玩。”小虞非昇不解地问。   赵莹凄厉地笑了,“什么哥哥,我呸,娘只生了你一个,什么时候给你生了个哥哥。”   “可……”小虞非昇说不出话了,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走,给我走。”赵莹大喝,“不许跟他玩,以后再也不许。”   她强行拽着不情不愿地小虞非昇离开。   至于趴在地上的小虞非城,根本就没有理会。   等赵莹带着小虞非昇走远了,小虞非城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掉了身上的脏污。   “城儿。”郑红袖从远处走过来,柔柔地问,“可疼啊?”   “不疼。”小虞非城歪着头道,“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阿昇不能跟我一起玩。”   “看目前的情况应该是不能一起玩了。”郑红袖摸了摸儿子的头,“但只要你们认为彼此是好兄弟,以后,也会是兄弟,对吗?”   小虞非城摊开掌心,看着精致的小木马,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他们是兄弟。   也曾亲密到依偎肩膀。   也曾冷漠到互相厮杀。   现在,其中的一个人,倒在了血泊里。   他永远的走了,带着年轻的生命,带着对过去的遗憾。   没人看得到,年轻的帝王红了眼睛。   他嘴唇微抿,捕捉痕迹地溢出一口叹息。   轻,而沉重。   【作者题外话】:唉,没啥想说的,就……感谢大家的票吧,顺便统计下,你们想看温馨的未来,还是过往番外? 第506章 满门抄斩   虞非昇死了。   这毕竟是太子的血脉,所以一时间,大臣们还是哀恸居多。   端王爷没再讲什么,和刘老太爷对视了一眼,全都躬身退下。   他们是虞非城一派的,也都是冷血无情的老人精,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是功成身退。   留在原地,成为一群人的靶子,才是傻呢。   虞非城也没有说话,他紧抿着双唇,双眼通红,无言地凝望着虞非昇,眼底有晶莹剔透的东西一闪而过。   周围观望的大臣们都松了口气。   皇上这是顾念着兄弟情呢。   多好,至少证明他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机械。   这样的帝王,才能引来更多追随者,才能让更多世家放心卖命。   “皇上,莫要再为皇孙的死难过了,人各有命,皇孙就这样去了,也算得上用生命给大虞百姓一个交代了。”江家家主站起身,适时地说道。   虞非城深深地望了一眼他,语带沉痛,“朕,没有想过让他死的,我们毕竟是亲生兄弟……”   有人微微点头,有人叹息摇头,有人为帝王的重情重义感慨,也有人惋惜虞非昇的自裁。   只有少数人心底哂然,领头的就是他爹季云舒,还有他娘乔连连。   其实虞非昇打从进金銮殿开始,就注定了只有这一个结局。   倒是这小家伙,心智聪明近妖,日后简直不可估量。   “逝者已逝,再说多也是惘然,还请皇上将皇孙厚葬吧。”江家家主叹息着道。   无论如何,这种就是皇家的血脉啊。   虞非城微微颔首,平静的双眼让人看不透他的内心,“来人,将阿昇好生安葬了。”   立时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想要过来把虞非昇的尸体抢走。   然而下一瞬。   “走开,走开。”赵莹从地上爬起来,发了疯似的对几个太监尖叫,“你们这群伪善者,逼死了我儿,如今又要他尸骨无存吗,你们滚,快滚。”   就连赵恒也紧紧地抱着虞非昇的尸体不肯撒手。   这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如今,就这么冰冷地躺在地上。   他们心痛,他们才是这金銮殿内最舍不得的人。   “皇上,这……”太监委屈地看向虞非城。   新皇本来平静的面目骤然一沉,扬起声音道,“赵氏,你教坏皇家子孙,又勾结大元人妄图破坏大虞根基,本就罪无可赦,如果再阻挠阿昇落葬,将受到更为严厉的惩罚。”   更为,严厉地惩罚。   这几个字,证明了虞非城的决心。   然而赵莹张狂大笑,“你恨我,你恨不得我死,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反正也饶不了我,所以我就是不让你们带走我儿尸骨。”   “滚,你们都给我滚!”   眼看这位前太子妃神智已经不够清醒了,众人全都惋惜着叹了口气。   虞非昇能得到大家的同情,哀恸,同情。是因为他皇孙的身份,皇家的血脉。   可赵莹有什么?   她如此折腾,不过加快了让自己死亡的脚步罢了。   果不其然的,虞非城脸色很黑,他森冷地盯着赵莹,一字一顿地道,“犯妇赵氏,通敌叛国,罪无可赦,来人,将其押下,秋后处斩。”   终于,下了审判。   赵莹的心落了地,整个人也旋转着倒下。   又有几位太监上前,两个运走虞非昇的尸身,两个押着赵莹离去。   金銮殿内,只剩下赵恒一个人了。   他跟从前比,似乎瘦削了很多,腰身也略有些佝偻,偶尔还会咳嗽两声。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手握江山,沉着智慧的赵家大爷,已经变得不像他了。   在强留虞非昇尸体失败后,他垂着头,似乎已经失去了生的意志。   也是,虞非昇死了,赵莹也即将死去。   他自然也独活不了。   所以他不求饶,不挣扎,不狂暴。   他在等待死亡。   但虞非城,却轻轻略过了他,转而看向门口的碧松,“赵家余孽可全部逮捕?”   枯坐地赵恒猛地抬起头。   碧松单膝跪地,铿锵道,“京城的全部落网,边疆的也抓住了。”   赵恒面色骤变。   “好。”虞非城微微颔首,“赵家通敌叛国,理应株连九族,但考虑到旁人无辜,故此只满门抄斩。”   对通敌叛国这种罪名来说,满门抄斩算是放过一马了。   一些赵家嫁出去的女儿,连襟,亲家,全都松了一口气,对虞非城满心的感激。   “赵家财务充公,宅子收回,无论男女,三日后处斩。”   命令一下,碧松便领命离去。   赵恒如丧考妣,眼泪扑簌而落。   这次进京,他只带了赵家精锐男子,把女人孩子都藏好了,就是怕事败之后,赵家不至灭门。   可没想到虞非城那么狠,连边疆的人都不放过。   他要把赵家杀光杀净。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手段够彻底,也够狠戾。   终于,不可一世的京城第一世家,就此落幕。   赵恒流干净最后一滴眼泪,闭上眼,低下头,一动不动,像坐化了似的。   有立在一旁待命的太监心生好奇,悄悄碰了一下他。   结果赵恒轰然倒地。   太监惊恐异常,凑上去探了探他的呼吸,立马跪在了地上,“启禀皇上,赵家大爷……呼吸没了。”   刚才还好好地人,怎么就死了?   虞非城有些疑惑,召了太医来检查,太医很是不敢置信,反复检查了几遍,才禀报道,“赵家大爷心裂而死。”   原来竟是死了。   一群大臣里,年轻的都面目平静,年老的却都长长叹息。   他们惋惜虞非昇,是因为血脉,因为他皇孙的身份。   他们惋惜赵恒,则是因为这位赵家大爷,当年也的确是风姿无双的第一公子。   他曾玉树临风,也曾满腹经纶。   他是无数少女的倾慕,也是多少男子仰望的存在。   现在,他和他的家族,永远湮灭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后人或许会提一句,赵家曾经有个陌上公子,风姿无双。   但更多的人会把他遗忘。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发现了不对。   赵家的人,赵恒当堂死亡,其他人都是三日后处斩。   为什么独独赵莹是“秋后处斩”?   皇上留着她,是有什么打算? 第507章 敬你   有什么打算,这个皇上不提,别人也没办法问。   随着赵恒的死,和赵家的判决,今日的守岁也即将落下帷幕。   这时候,仿佛天意知晓,外头忽然放起了烟花。   原来子时到了。   众臣纷纷站起来了,恭贺新皇,又互相恭喜。   虞非城微微一笑,让人清理了金銮殿内的尸体,又朗声道,“去摘星阁吧。”   这是先帝留下的传统,每年子时都会去摘星阁最高的地方,看万家灯火,看欣欣向荣,看京城全景,看万千子民。   直到烟花的声音逐渐落幕,皇帝离开,众大臣也纷纷离场归家。   新的一年到了,心头大患解决,一切仿佛格外美好。   只有乔连连耷拉着脸,如丧考妣,一言不发。   季云舒在旁边安慰了好几次,都没办法让清平郡王妃一展笑颜。   哦不,是亲王妃了。   因为刚刚虞非城终于把那条按了数十天的圣旨颁发了下去。   “连连,不要不开心了。”堂堂清平王无奈又心疼,“新的一年,开心一点,笑一笑。”   乔连连耷拉着脸,咬牙切齿,“笑?我笑什么?我要打死顾楼这个小东西。”   看来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啊。   清平王背后一凉,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拿眼神瞄了两眼旁边的小棉袄。   可小棉袄一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要说顾小楼也是作死。   虞非城只派他在边疆威胁大元,做出一副随时要打仗的姿态,恐吓一下对方。   结果这个混小子居然胆大包天,直接带着一万个将士杀到了大元库伦,还把人家皇宫给围住了。   天知道这其中多么凶险,但凡棋差一招,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乔连连是个母亲,她有多爱顾楼,这会就有多气顾楼。   如果顾小楼此刻能出现在乔连连跟前,估计会被力大无穷的娘给乱棍打死。   奥,这可真是惨剧。   一家人做上马车回了清平王府。   要说内务府的人也是神速,半个时辰前刚颁发了圣旨,这会清平郡王府的牌匾就换成了清平王府。   乔连连进府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好在李春花及时出现。   她是管家姑姑的身份,不能进皇宫守岁,再加上肚子月份也大了,更是闪失不得。   “连连,你可算回来了。”她兴高采烈,“你快过来,猜猜谁来了。”   乔连连抿了抿嘴,眼底飘起一丝疑惑。   李春花却一直卖关子,什么都不说,拉着她往连心院里走。   等进了院子,看到里头瘦削少年的身影,乔连连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城儿,你不是在皇宫里吗?”   大家一起离场的,他们也才刚出宫回到府里,怎么虞非城就已经到府里了。   仿佛知道她的疑惑,虞非城微微一笑,“我是骑马,娘是坐马车,自然慢上一点。”   乔连连抿了抿嘴,眼眶有些发热。   虞非城如今已经是皇帝了,却还惦记着与她一起过年。   他们一家人,只差一个顾楼,就整整齐齐的了。   “哎,今天晚上你们肯定没吃好吧。”李春花适时的扬起大嗓门道,“我已经准备了好些饭菜,咱们也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好。”虞非城微笑,“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皇宫的御膳再美味,抵不过娘亲的一顿饭。   宽敞的龙床再豪华,比不过娘亲院子里的一件侧房。   终于,在经历过风风雨雨之后,一家人再次坐在一起,围绕在藤编的小桌上,聊着天,吃着酒。   “娘,敬你,多谢有你。”虞非城站起身,恭敬的饮下一杯酒。   前几天,他总是做梦。   梦见自己被后娘凌虐,爱上一个余家的女子,却又爱而不得,和虞非昇斗的你死我活,最后败在了赵恒这个智囊下。   隐隐中,虞非城感觉这才是自己的宿命。   可后来他遇到了乔连连,这个聪明善良勇敢大方的后娘,用自己的智慧,带他走出了另一条生路。   虽然做帝王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对虞非城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娘,我也敬你。”虞非鹊跟着哥哥有样学样,饮下一杯果酒。   这是乔连连自己酿的,酒意淡,味甘甜,很适合女孩子饮用。   “感谢有你,鹊儿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虞非鹊眼眶微红。   她虽然大大咧咧,但却聪明敏感。   她知道皇家女儿的宿命,知道自己好几个姑姑都被先帝作为棋子嫁给了不同的世家为妻,过的或淡漠,或不快乐。   包括无双大长公主。   她的婚姻,看似自己争取,其实也不过是先帝的筹谋之内,只是因为不谋而合,所以顺势而为。   而虞非鹊,能够和喜欢的柴克己定亲,一部分是来自哥哥的疼爱,另一部分却源自乔连连的鼎力支持。   如果没有乔连连,也许她不会拥有公主的身份。   即使拥有了,也会成为帝王权术的牺牲者。   “娘,钟儿也敬你。”最沉默内敛的孩子站起身,恭敬地饮下一杯酒。   他的眼睛是娘治好的,他过于内敛的情绪是乔连连照顾的,他的一切一切都是娘给予的。   如果人一辈子只能选择一件事,那虞非钟选择永远做娘的好儿子。   “那……那歌儿也敬娘。”眼看着哥哥姐姐们都喝了一杯酒,年纪最小的虞非歌傻眼了。   喝酒吧,她年纪太小,喝不了。   敬娘吧,她就是纯敬娘。   没办法,从记事起就被宠爱的孩子,心思单纯直爽,没有任何弯弯绕绕。   “歌儿爱娘,歌儿未来要跟娘一样。”小姑娘歪着头,娇娇俏俏地道,“像娘一样聪明,像娘一样厉害,像娘一样能赚钱,像娘一样会做生意。嗯……只有一点,歌儿不找爹一样的夫君。”   季云舒窒了一瞬。   前头都挺好的,为什么非要补上最后一句刀子。   什么小棉袄,夏天的吧。   “哈哈哈。”   其他人全都露出爽朗地笑意,冲淡了略显悲伤的气息。   就连奶妈抱着的,襁褓里的小阿福,也在此时露出了喜悦地笑声。   当然,如果那个满身肌肉的小胖楼也在的话,就更完美了。 第508章 思乡   此时,大元库伦。   还没接到撤退消息的顾楼正望着漆黑的天空喝酒。   小三子作为顾小将军的贴身侍卫,也倒了一碗酒凑到了他身边,“顾小将军,是不是想家了。”   顾楼“嗯”了一声,没讲话。   “哎,小三子也想家了呢。”小三子道,“可小三子已经好些年没回家过年了。”   这些年大元都不算安分,总是时不时地蹦跶两下。   为了以防万一,边疆只给一部分将士放假,轮流回家,轮流保卫边疆。   数十万将士,每次只放假数万人,算起来五年轮一次。   小三子才当兵四年,所以一次都没轮得上。   “再熬一年,等下年,我应该就可以回家过年了。”小家伙把烈酒一饮而尽,又倒上了半碗,“小将军不要难过,你是小将军,又是皇上的弟弟,总是可以每年回家的。”   顾楼侧目望向他,“你是来偷喝我酒的?”   正端着碗痛饮的小三子有些尴尬一顿,抹了把嘴,老老实实道,“竟然叫小将军发现了。”   顾楼无奈一笑,把空碗放下,自顾自倒上一杯酒,又给小三子满上。   小三子这才高兴地咧嘴一笑,捧起瓷碗,咕嘟嘟往下吞咽。   小将军就是小将军,喝的酒都如此上佳。   他贪婪地一饮而尽,又不舍得咂咂嘴,就差拿舌头在碗底舔上一圈了。   顾楼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酒后劲足,连他都只敢小口抿,这小三子居然如此大口,恐怕明天是起不来了。   “哦呵呵呵。”小三子放下碗,不过片刻就傻笑了起来,“顾小将军,这酒碗怎么有两个。”   顾楼翻了个白眼。   “两个碗,两个小将军……”小三子甩甩头,结果眼前更朦胧了,“是不是有两个家,两个娘,两个爹。”   顾楼喝酒的手一顿。   “呜呜呜,小三子想家了。”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嚎啕大哭,“小三子想爹,想娘,可还有一年多才能轮到小三子放假回家。爹啊,你身体怎么样,你的病好了吗,给你寄回去的钱买药了吗,有没有等小三子回家。”   “娘啊,你别省吃俭用,你该花就花,小三子能赚钱了,小将军可重用小三子了,连月银都提高不少呢。”   “姐姐啊,你嫁人了吗,你有嫁妆吗,姐夫家里对你好吗?”   小三子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结果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顾楼放下手里的酒碗,想要拉他起来。   结果这小子竟然赖在了地上,“这是家里的床吗?是娘亲手套的被褥吗?小三子想睡一会,就一会,这是娘的味道啊。”   他闭上眼,鬓角尚挂着泪痕,呼吸却已平稳。   顾楼有些发呆。   他刚才也在思念家里人,这是他头一年在外头,没跟爹娘一起过年。   可小三子呢,他已经四个年没跟家里人过了。   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要那么多人当兵,为什么要固守边防,为什么不能回家。   “战争啊,摩擦啊,你让多少人有家不能回,你让多少人只能在梦里思念爹娘,你又让多少人此生再也见不到爹娘。”顾楼拿起酒碗,站在高楼之上,抬手将之抛出。   酒碗在空中打转了片刻,最后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瓷裂声。   有守护的将士被惊动,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顾小将军,又继续认真警惕周围。   这些,年轻的,将士啊。   顾楼心中酸涩,紧握双拳,喃喃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掐指一算,三国鼎立的时刻,已经太久太久。   也许,是时候,结束了。   【作者题外话】:明天让小鹊儿嫁人吧,哈哈哈,你们看怎么样。 第509章 大元诡计   平宣二年,大元与大虞蠢蠢欲动的战意被勉强平复。   平宣帝将一百个大元精锐留在大虞京城以做扣押,又派了人去给顾楼送信。   十日后,顾楼带着一万个将士从大元库伦撤离。   在皇宫里枯坐了数十日的大元大王长松了一口气,同时升起了满满的恨意。   虽说这些时日,顾楼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死守着宫殿,不让大元皇室的人进出。   除此之外,不伤一草一木,一兵一卒。   但,但这一万个将士,并上一个顾小将军,足足吃空了半座城。   刚开始大元大王还不明所以,只发火为何自己的膳食水平缩减了三分之一。   后来经人禀报才知道,都是这顾小将军做的好事,他派身边的贴身侍卫,将进宫送膳食的车拦截掉至少三分之一。   自然,大王的膳食水平就跟着缩减。   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东西,再厉害的御厨也变不出来山珍海味。   大元大王怒火攻心,派人去跟顾小将军理论。   结果这人啃这羊腿,大喇喇地道,“我觉得这些东西还不够吃,要不你再分点过来?”   大元大王哑火,自此不敢乱动。   他怕啊,怕自己连三分之二的饭菜都吃不上了。   他更怕,这顾小将军不管不顾地冲进库伦皇宫,将皇族斩杀殆尽。   好在,他们总算顾忌一线。   新年初十,大虞将士尽数撤离。   大元大王双手负在身后,目光闪烁地望着大军离去,表情有些轻松,又有些含恨。   “大王,不能让大虞的兵走啊,他们将库伦皇城围困了那么久,限制皇族的行动,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如果不加以制裁,将来在史书里,我们大元将沦为历史的笑话!”大臣群情激奋,涕泪满面。   大元大王咬着牙龈,“你们以为本王就不想了吗?可那一百个精锐将士还在大虞皇帝的手里,真灭了这一万多大虞将士,本王的精锐就回不来了。”   “那不过区区一百个精锐罢了,怎么能跟一万个大虞将士相提并论,大王,真换了,咱们不吃亏啊。”有大臣斗胆建议。   大元大王面目抽搐了片刻,“感情不是你培养的将士,你不心疼啊,你知道那一百个人费了本王多少心血吗,你知道那一百个人均能以一敌十吗?”   不过,这位大臣有句话说对了。   一百个精锐再厉害,顶天了能算一千个将士。   而这一万个大虞将士,若是能尽数留在大元的国土上,既能一雪前耻,也能振奋大元国威。   “不过,这样就意味着大元跟大虞撕破了脸,是不是,有些着急了。”大元大王有些踌躇。   虽然这些年,大元是在蛰伏。   可大虞比大元强也是真的,若真打起来,大元刚刚稳定的国情,怕是又要动荡了。   “大王,臣下得了一个消息。”最先提议的大臣手脚并用着爬起来,凑到大元大王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子,“听说那顾小将军跟小皇帝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若是他出了事情,绝对能让大虞自乱阵脚。”   “最关键的是,大虞现在的皇帝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多少能耐?又有多少城府?大王只肖装作不知道,将来就算大虞震怒,也能推出个替死鬼。”   到时候,大虞皇帝就算再恼火,也无可奈何。   大元跟大虞比起来,国力只弱一线。   他们,也不想轻易动战。   大元大王看着窗外的蓝天,沉吟良久,做出了他后悔终生的决定,“好。”   “你去带一些人,将他们伏击了。”   大臣领命离去。   在他即将走出宫殿前,大元大王又急促的说了一句,“记得把标志性的东西摘下来,不能让他们认出来。”   大臣点头,桀笑着离去。   大军跋涉,不像单人轻骑,可以轻松离开。   但凡是人多的地方,必然相对缓慢,以不惊动平民百姓为主,多在乡间小路行走。   顾楼作为将军,按规矩应该冲在前头。   可他性子放荡不羁,从不跟着规矩走,每次都在中间荡来荡去,或者去尾部断个后,顺便检查有没有将士不听命令,伤害周遭百姓和作物。   小三子作为贴身侍卫,便也跟着他窜来窜去,在一群将士中颇得脸面。   “大家好,大家辛苦了。”今日从大元撤退,小三子心情极好,一边跟着顾楼,一边对人摆手打笑。   顾楼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将军。”   “嘿嘿,我是将军的贴身侍卫,勉强称得上半个将军吧。”小三子知道顾楼好说话,大着胆子跟他嘻嘻哈哈。   顾楼没理他,纵身骑马往最后排赶。   军队往前走,他俩往后钻。   一路上,倒是颇为显眼。   小三子刚开始还笑嘻嘻的到处打招呼,等走到后头,脸笑得有些僵,他便缩在了顾楼身后,“小将军,咱们今天又殿后吗?可这里既没有百姓,也没有作物,不怕将士们践踏什么啊。”   顾楼勒紧马缰,遥望着大元库伦地方向,沉声道,“你以为大元人让我们撤离,就能平安离去了?”   小三子心底一个“咯噔”,神情不复嬉笑,“小将军的意思是,大元随时有追兵过来?”   “不确定,但是谨慎点总归好。”顾楼说完,点了几十个将士跟在他身后。   等一万大军都走过去,他殿在最后,朝着来的方向遥望。   那里,有大军溅起的尘土,有被踩踏的干草,还有数不清的马蹄印。   但并没有任何人。   小三子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意,正准备叽叽喳喳两句,就听得顾楼凝声道,“小三子,把第一中队的人都留下。”   小三子笑容一滞,不敢停顿,转身跟上了大部队。   片刻后,最尾部的五百个将士勒停马缰,立在了原地。   “小将军,小将军,人都留下了。”小三子骑马赶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楼望着烟雾散尽地远方,声音阴沉冷漠,“大元的人,追上来了。”   他的预感没错,大元果然不会善罢甘休。 第510章 小楼的智慧   远处尘土烟雾消散,露出了隐约地黑点。   也许普通人看不出来,但顾楼眼神犀利,再加以经验判断,能够断定那就是大军。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能出现的大军,除了大元人,简直不做他想。   而大元人来做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推算出来。   “什么?”小三子面容失色,“那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不用慌,他们还有些距离。”顾楼十分从容镇定,“你们几个,搬些干草石头来,在方园一里的地方洒上,再把树木砍乱一些。”   “小三子,牵一匹马,割血鲜血来。”   “其他人,将我围起来。”   等大家都领命做好,小三子捧着两大碗的热血过来。   顾楼接过,一把洒在自己肩上,又把肩膀位置割裂出一个口子,头发也打散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活像被人追过二里地。   “小将军,这……”小三子愕然,顾小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顾楼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机灵点,等过了这一关,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小三子认真地点了点头,把碗里剩下的血有样学样着往自己身上泼洒了一番,顺带,还给相邻的几个兄弟都洒上了。   马血骚气,但泼在身上,无比真实。   “现在开始,缓速前行,往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山谷里冲去。”顾楼认真地命令,“这将是一场血战,但为了一万个兄弟能回到大虞,我们一定要把这群人托住。”   大虞的将士在前头走,大元的将士在后头追,前后只差了半个时辰。   如果大虞的将士想活下去,就不能吃东西休息,必须一路长途跋涉。   可谁受得了呢。   为了能让他们有时间吃口饭,能坚持到回大虞,顾楼必须把大元的人托住。   还好,他来时曾留意过周围地势,知道不远处有个凹地,里面全是沼泽,如果能把大元人困在其中,哪怕只困半天,也足够了。   “收到,将军。”   将士们纷纷接受命令,并围拢在顾楼周围,以保护姿态缓慢前行。   约莫盏茶时间,黑点逐渐扩大,露出了真容——果然是大元的进队,看人数应该在三万人左右。   顾城心底一沉,表面却万分惊慌,“走,快走。”   一群人往凹谷走去。   这个时候,大元人也看到了地面的凌乱,挥手让大军的步伐稍慢了一些。   “大人,前面恐是出过战斗。”有探哨回来禀报,“看痕迹,应该是往东走了。”   大元人面色阴沉,“跟着痕迹追。”   大军拐了个弯,往东面追去,没注意到往南的方向,被干草盖住的马蹄印记。   很快,顾楼几百个人就被追上了。   大元人看到他们,先是疑惑人为何如此少,等看到顾楼身上的的血迹后,他眼前一亮,用大元话道,“看样子是遭到伏击了。”   随后又有些疑惑,“难道还有人在我们前面出手了。”   不过,这种总归是好事儿。   “这人应该就是那个小将军,擒贼先擒王,将他抓住,再逐个消灭其他人。”大元人一挥手,三万将士冲锋上前。   顾楼面色惊惶,双腿夹着马肚,拼命甩马鞭,“驾,走快,走快点,再快一点。”   可无奈大军已经追上。   双方正式交锋。   五百个人,怎么打得过三万人。   好在这条路地势有限,三万人还真装不下,所以率先追过来的只有五千个人罢了。   饶是如此,也有几个兄弟被打的掉下去,又或者胸口中剑,在马背上倒下。   顾楼双眼通红,用眼睛目测着距离,双腿加紧马肚,在心底默念,“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他们在山谷前紧急勒停,并调转了方向,疾驰而去。   紧跟在身后的大元人却刹马不及,跃进了凹坑中。   “小心。”后头的人有了警惕,却以为是大虞人还手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大坑。   当即,数千个大元人都冲进了凹坑中。   有人马蹄折断摔滚断腿。   有人陷入沼泽动弹不得。   看似一时间危机不了性命,但却防不住后头压过来的人。   于是,人压人,马压人。   一时间,整个凹坑几乎被填满。   剩下的大元人总算反应过来,勒着缰绳拐到了一边,对着顾楼继续追去。   “奸诈狡猾的大虞人。”大元人痛恨着咒骂,“不要跑,留下命来。”   还没交锋就折了几千名兄弟,大元人说什么也不肯罢休。   五千个小分队里剩下的一千多个人,继续朝着顾楼等人冲了过来。   不仅如此,他们还分出了几百个人,从两侧包抄了过去   一阵追逐过后,几百个大虞将士被逼停在了悬崖边上。   前方是绝境,三方都是大元人。   这几百个大虞将士,竟然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顾楼面色阴沉着扛起九连环大刀,从马背上跳下来,单手持刀,在地上滑出长且深的痕迹。   “兄弟们,追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候,你们可有信心,从这包围中突出去?”他高声大喝。   数百个将士异口同声道,“有信心。”   “好,那就让我们战斗吧,用我们的双手,为其他的兄弟们劈出一条血路!”顾楼大吼。   所有大虞人的鲜血都随之沸腾,他们抽出自己随身的刀刃,戴上家人送的护身符,亦或者护心镜,摆出战斗的姿态。   事到如今,大元人也明白,这是不死不休了。   不过他们多少是有些轻慢的。   因为大虞人不过五六百,大元人却足足一千多。   更不用说他们身后还有在凹坑里救人的两万多大军。   “大虞人,受死吧。”领头的大元人说了一句大虞官方话。   紧接着,双方冲锋在了一起。   那一刻,是肉与肉的搏斗,是刀与刀的争锋。   大元人体格健壮,擅长在草原骑马,往往一个骑兵能抵得上两个步兵。   往常大虞在这上面不知吃了多少亏。   有一次,顾楼回家时就跟乔连连抱怨了一句,说大虞人骑马弱于大元人,一旦在马背上遇见,往往会吃亏。   乔连连便点拨了他两句,“在马背上虽然势头锋利,但却多少有些笨重,大虞人身材灵巧,为什么要弱化自身优势,跟他们在马背上比刀剑呢。” 第511章 死亡降临   一句话,让顾楼醍醐灌顶。   以前大虞人太傻了,看大元人骑马冲过来,便也骑马冲过去,与对方厮杀。   结果因为体格较细弱,不如在马背上成长的大元人,经常性的吃亏或者落败。   如果彻底放弃在马背上战斗呢。   刚开始顾楼测试了一下,只身与骑兵战斗的确有些困难,马儿一抬腿便会把将士压倒在地,想再站起来就难了。   可骑兵动手都是有步骤的,马儿这种牲畜更是只会前冲,停下,鲜少会倒退,防御。   这个时候,如果在骑兵出其不意的时候冲到他背后,再一刀砍断马腿,骑兵势必要从马背上滚下来,即使不死也会受到内伤。   这个时候大虞人再举着刀剑冲上去,绝对处于上风。   之前,顾楼这个方法一直都是自己人在验证,并没有真正拿上战场。   如今总算得了机会,他拎着九连环大刀,势不可挡地冲上前。   刚开始,大元人内心满是嘲笑,对面这个傻子居然下了马背跟他搏斗,这不是等马儿踢人么。   可随着顾楼弯腰一滑,从马腹下冲到了后头,挥手砍断了马腿。   大元人不敢置信的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腰酸背痛,两眼昏花之际,对面的九连环大刀已经冲过来,轻而易举地在他脖子上轻划了一道。   下一瞬,人头和人身分离,鲜血冲天而起,洒落而下。   成功了!   顾楼内心振奋,再次用同样的方法反手杀了几个大元人。   不过很快,大元人识破了他的套路,开始主动防御起来。   顾楼也不怕,一个人在马背上只能拿一个兵器,因为另一只手要勒着马缰。   这就意味着他只能动一个方向挥舞刀剑防御,另外一个地方就是完全的空白。   顾楼左突右冲,出其不意,一会从左一会从右,杀的大元人是头皮发麻,暗恨在心。   “小将军,真棒!”小三子在后头大喊,他也提着刀在杀人,不过由于本身功夫有限,主要利用灵巧在后方收割残血。   顾楼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笑容,转身又冲击了人群里,继续左劈右砍。   他一个人,仿佛就杀了上百个大元人。   顾楼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操着九连环大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从小就开始锻炼的功夫在这一刻显现地淋漓尽致,他浑身力量无限,即使偶有受伤也不阻挡行动,浑身浴血反而让他更显煞气。   “杀了这个人,杀了这个领头的。”终于,大元人害怕了,呼朋唤友来杀顾楼。   其他的士兵不足为患,这个拎九连环刀的太过厉害,若是再让他杀一会,估计能灭掉半只分队。   很快,大元人逼退了一小部分大虞将士,转过头朝着顾楼围拢过去。   数百位铁骑,数百个长刀,全都对着顾楼砍去。   “小将军。”小三子撕心裂肺,“快躲,快躲啊。”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在绝对的人数面前,便是强如顾楼也只能避其锋芒,改进攻为守护。   九连环大刀被他武的虎虎生风,左摇右挡,将所有想近前的人都逼退,还顺便收割了两条性命。   “这个大虞人,必须留下他。”为首的大元人也红了眼睛,“若是留下,必成大患,杀了他,杀了他!”   说着,他举起长弓,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抬起,瞄准。   这个人能阻挡近前的大刀,却没法阻挡远处地弓箭。   终于,再确定箭头对准敌方心脏后,大元人咬着牙龈,松开了手。   带着羽尾的长箭疾驰而去,势不可挡,满身锐利。   等顾楼察觉到的时候,这长箭已经到达身前了。   他回过身,想要拿大刀挡住长箭。   可身后又有几柄长刀砍来。   他挡了前面,就挡不住后面。   挡了后面,前方必然中箭。   这是一个必死局。   顾楼面色平静,心底微沉。   他终将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了吗?   他还没有看大哥平定天下,还没能看将士们尽数放假,就要死了吗?   他还没吃到娘做的卤羊腿,还没吃到娘做的小笼包,还没看到长大的弟弟一眼。   他,不想死。   但似乎又无力阻止。   顾楼闭上眼。   这一刻,他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虞非城下的命令,要他在边疆整顿大军,威胁大元人。   可威武将军说,这些年边疆一直骚乱,普通的整顿大军已经威胁不动大元人了。   两国战力相差不多,大元大王很清楚,大虞不敢轻易开战。   可京城事情紧急,若是威胁不到大元人,虞非城的计谋就打了折扣,他们一家人在京城的安危也就没有太多保障。   顾小楼十分不安,“也不知该如何帮大哥。”   威武将军随口说了一句,“库伦位置离边疆不算太远,要是能兵临城下就好了,不过只是想想,咱们的大军一旦进入大元境内,就会被大元人察觉。”   所以,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就可以偷渡进库伦了?   顾楼心思活泛,当天就聚集了数百个将士,教他们化妆打扮,偷偷潜入大元。   这些年,大元跟大虞虽然有摩擦,但生意往来不少,所以并没有被发现。   顾楼受到鼓舞,干脆组了个商队,又掏出这些年积攒的钱财,买上相当一部分货物,就这样浩浩荡荡,明目张胆地带着一万个人,分数次潜入了库伦。   等到除夕前,大元访大虞使者前脚离去,他后脚就带着人冲进了库伦,把大元皇宫围了起来。   擒贼先擒王。   看押住了大元王上,就等于捏住了大元人的命脉。   即使数十万大元将士在外围着,也不敢冲进来,只能彼此僵持着,耗着。   终于,除夕夜赵家大元联手宫变失败。   大哥安全了,爹娘也安全了。   顾楼长松一口气,开始考虑起如何安全无虞地撤退。   他把这一万个将士带进来,自然要把他们完好的带出去。   至于他自己……如果注定离不开,那就……长眠于此吧。   只是娘大概要伤心了。   也不知道在自己的坟前,娘会不会烧点卤羊腿,摆点小笼包,再捧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蛋花汤。   应该……会吧。   顾楼睫毛微颤,刚闭上的眼转瞬又睁开。   他反手打开几柄长刀,然后微微一笑,安静地等待那跟长箭刺入胸膛。   “噗呲”   是长箭没入血肉的声音。   【作者题外话】:今天不知道怎么肥事,票突然异样的多,emmm,也不是啥特殊日子啊。最后,放一下群号“315511588多冒泡,有惊喜。 第512章 生死(求生欲)   长箭没入了血肉,但却没有出乎意料的痛。   顾楼睁开眼,就看见小三子在冲他笑。   这孩子一如既往地身子单薄,肩膀窄胳膊细,就像是没发育长大的小娃娃。   他力气不太够,抗不动九连环大刀,总是躲在顾楼身后,给将死之人补一刀,又或者踩一脚。   他说,小将军这么厉害,小三子就躲在将军身后偷偷懒。   他说,小将军肩膀宽厚,跟在你身后,真的好有安全感。   他总是这么缩头缩脑,胆小至极。   但这一次,他把自身灵巧的优势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穿过大元人,用血肉之躯替顾楼挡住了心脏上的雷霆一击。   现在,那羽毛尾翼还微微颤抖着,小三子的面色从红润到雪白,再到一片死灰。   他再也强撑不住微笑,细弱蚊蝇的唤了一声“小将军”,便往前扑去。   顾楼反手接过了他的身躯,悲愤欲绝,大喊道,“小三子。”   小三子有没有回应,顾楼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他现在满眼都是大元人,满身都是恨,他单手拎起九连环大刀,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颤抖,他挥舞起臂膀,大刀以极其刁钻伶俐的角度袭过去,不过眨眼间,就收割掉了一片人头。   “杀啊。”   “杀!”   有人大喊起来,所有的大虞将士都沸腾起热血,挥舞着刀刃,在人群中大开大合。   这一刻,他们拼劲全力。   这一刻,他们以一挡十。   这一刻,他们无人可挡。   由顾楼在前开路,即使单手揽着一个人,也不阻挡他杀人的速度。   相反,他的刀,更凌厉了。   不记得杀了多少人,也不记得杀了多久。   他们像无情的收割机器,不顾伤,不顾痛,只砍人头。   终于,大元人怕了,畏惧了。   他们一千多个人,竟然打不过这六百个人。   有时候战争就是如此,只要有一部分心怯,溃败便无处可逃。   盏茶时间后,不知道谁带着头,一部分大元人奔逃流窜,眨眼间消失无踪。   剩下的人目眦欲裂,却也无力阻挡,只能被大刀收走了性命。   转眼,战争结束。   顾楼苍茫茫望了两眼,内心估算了一番。   这场战争,大虞阵亡了一百多名将士,受伤了三百多名将士。   大元奔逃了五百多名,剩下尽数折于此。   尽管人数不多,但这一场战争,足以记入史册。   以六百敌一千五,杀的对方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到最后还有四五百人站着。   然而顾楼心底却没有任何喜悦。   他回过头,望着将士们沾血的面庞,受伤的臂膀,断落的残肢,眼里溢出一层晶莹。   多么漂亮的战争,终究都是战争啊。   如果这个世界能不再流血,不再有大面积伤亡,那该有多好。   “禀顾小将军,远处好像传来了动静,不知是否大元人寻来。”有大虞将士上前禀报。   顾楼收起伤感的思绪,打横抱起小三子,喝道,“撤退,寻找安全地点。”   这大半天的拖延已经足够一万将士回到大虞了。   现在,他要把剩下的兄弟带回去。   大虞将士听令,挑拣完好的战马,翻身离去。   顾楼抱着小三子,也坐上了自己的铁骑。   这满地大虞人,他也想带回去,可战争无情,战争后更无情。   他们带不走这些兄弟,只能任由他们在此风吹雨打,白骨枯枯,无人问津。   很快,顾楼带着这四五百个将士寻了另一个安全地点,一群人打马歇息,整顿伤口。   顾楼却来不及整顿自己伤口,而是在小三子的鼻息上探了一番。   谢天谢地,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有的。   他轻轻拍了拍小三子的脸,呼唤道,“小三子,小三子,醒醒。”   瘦削的少年一动不动。   顾楼眨了眨眼,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小三子,你爹娘来了,你快点见一见,快点。”   终于,小三子的睫毛微颤,睁开了双眼。   他似乎有些茫然,努力挪动着眼珠,左看看右看看。   很遗憾,除了一个满身肌肉的壮少年,什么人都没有。   小三子嘴角扁了扁,眼底蓄起泪水,“小……小将军又骗人。”   “我没骗你,只要你撑下去,我就让你去见你爹娘,我保证。”顾楼急促道,“当今皇帝是我大哥你应该知道,我说的话一言九鼎,绝对能做到。”   小三子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再次黯淡下去。   “小将军……小三子撑不住了。”他孱弱道,“小三子很疼,浑身都疼。但小三子不后悔替将军挡了这一箭,小三子只是有些难受,今生恐怕再也,再也见不到爹娘和姐姐了。”   “不,不会的,只要你能坚持下去,一定会见到的。”顾楼单手摸到了小三子伤口上的箭,忽而一愣,表情逐渐收敛。   小三子却没看到,仍旧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将军,能遇见你,是小三子的幸运,小三子知道你把小三子当弟弟,但是今天小三子就要走了,就不得不告诉小将军一件事情,小三子今年满十六岁了,比小将军要大上两三岁呢。”   这一番话,他说的十分平稳,没有断续。   顾楼的表情愈发奇怪。   小三子却不知道,等心理想说的话说完,他又恢复了孱弱状态,“小三子要走了,以后,小将军要……照顾好自己啊。”   “行了。”顾楼没好气,“这一箭是对着我心脏射过来的,可你是用后背接的,正好射在右胸上,又不致命,在这里断断续续些什么。”   小三子,“……”   可是疼啊,小将军,疼啊。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身肌肉,便是砍上三五刀依旧能爬起来战斗吗。   自小就比同龄人瘦弱一大截的小三子欲哭无泪,“将军,小三子光流血都会流死,没救了,没救了。”   “谁说没救的。”顾楼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白玉瓶,反手拔掉了小三子背后的箭。   小三子两眼一直,还来不及大叫,顾楼又反手把羊脂玉瓶里的粉末倒在了他伤口上,并拿干净的亵衣死死按住。 第513章 开战   可怜小三子本就瘦弱,这一番折腾让他两眼直翻,差点痛死过去。   好在,总算止住了血。   有大虞将士投来艳羡的目光,“那是清平王妃给的药吧,听说止血特别灵,多深的伤口都能愈合,堪称奇药。”   顾楼“嘿嘿”一笑,抬手把羊脂玉瓶扔了过去,“拿去用。”   那人惊讶极了,“这种药物应该极其罕见,小将军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他们皮糙肉厚,怎么配得上这样好的药物。   “什么罕见不罕见的,我娘给了我好多呢,你们放心用。”顾楼满不在乎,“娘说了,她也在研制更好的止血药,将来面世了就在军营里推广,到时候,人人都能用的上好的金疮药。”   而不是高贵的人用上等药,低贱的人闭眼等死。   那人捏着羊脂玉瓶,小心翼翼地倒在伤口上,看着血流很快被止住,他酸了鼻子。   顾小将军,是个好人。   清平王妃,更是好人。   一番整顿过后,该包扎的都包扎了,精疲力尽的人也都休息了过来,一群人再次打马离去。   数日后,他们追上了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回了大虞边疆。   此时,距离元宵佳节不过两日。   顾楼一回到边疆,来不及歇息,就叫军师舔墨,把大元大王的行径禀报了上去。   结果这封信才送出去两天,家书就到了。   小顾楼刚一拆开,就被上面成篇的国骂给眩晕了眼。   俺滴娘哟,真是把所有委婉的脏话都给写上来了。   你娘的,他娘的,你他娘的。   顾楼一边翻家书一边嘀咕:俺娘不就是你吗。   不过这话也就在内心里嘀咕嘀咕,他要真敢当面说出来,就他娘那个脾气,估计能给他屁股蛋子打开花了。   这些年,几个孩子也算了解透彻乔连连了。   温情的时候,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但暴躁的时候,她也是真暴躁。   不过是娘几个以前相依为命,太过可怜兮兮,所以没什么暴躁的机会。   今年,小顾楼算是自己把小尾巴给递了过去。   得亏如今相距较远,乔连连也就只能在信纸上骂骂咧咧。   要是顾楼在跟前,估计真要把他一顿暴揍。   “还好,还好。”小顾楼一边庆幸,一边看信。   等看到最后,他娘写道,“别以为距离远就奈何不了你,这笔账先记着,只要你还回京,就永远躲不了。”   这……这……   这娘真是了解儿子。   顾楼仰头望天,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他今年!决不!回京!   却说京城,在元宵节过后不久,顾楼的这封信送到了皇宫内。   虞非城阴沉着脸,听着小李公公声情并茂地描述,眼前仿佛出现了顾楼与大元人厮杀受伤的场景。   他纤长白润的五指握了又握,心跟着纸张内容浮浮沉沉。   “皇上,读完了,小将军只是轻伤,万幸无事。”小李公公收起信纸,犹豫着问道,“这封信,还要转交给清平王妃吗?”   以前但凡是顾楼的信,虞非城看过之后,都要交给乔连连。   可今天这一封信,着实有些……心惊肉跳。   连虞非城都黑了脸,搁清平王妃,还不知道吓成啥样嘞。   “给,为什么不给。”谁知道虞非城竟然笑了,“马上着人送给娘,务必亲自交在娘手里。”   顾楼这个臭小子,不听话,瞎大胆,差点夭在大元境内。   得让娘给他吃点教训,否则这小子早晚吃大亏。   最好把他给当场暴打一顿,不然连虞非城都出不了心底这口气。   “……哎,好嘞。”小李公公的表情呆滞了一瞬,转过身,找了个心腹,叮嘱务必把信封送到清平王妃手里。   说起来,皇上也是心黑啊,竟然盼着自己的弟弟挨打。   小李公公摇着头,回到殿内,正好看见虞非城从龙椅上下来。   “皇上,这是要去哪里?”他忙不迭的上前询问。   虞非城表情森冷,“去给楼儿报仇。”   大元大王太过轻视大虞,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个血的教训了。   虞非城双手负在身后,带着数十个禁卫军,径直进了地牢。   这里,关着一百个大元精锐。   除夕夜,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力大无穷,以一敌十。   可在地牢里关了十几二十天,又每天吃不饱,现在已经极其萎靡了。   虞非城让人打开了地牢大门,也不怕他们逃跑,就这么提起尖刀,进了地牢。   盏茶时间,他拎着滴血的尖刀走出来,金黄的龙袍已经染成了橙红色。   “皇,皇上。”小李公公胆战心惊。   虽然一直知道自家皇帝不简单,但见惯了他平静淡漠的样子,小李公公头一次看到他如此残忍狠戾,还是被吓了一跳。   虞非城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低声吩咐,“收拾一下。”   小李公公闻着浓郁地血腥味,强忍着恶心点了点头。   等虞非城离开,他大着胆子进地牢瞟了一眼,然后,他看到了一个让他一个月都不想吃肉的场景。   凌乱的肢体,飞溅的鲜血,断掉的四肢,破碎的骨头,以及被染红的地面。   一脚踏进去,整个鞋底竟都被鲜血浸透。   再混上白白的脑浆,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小李公公一个没忍住,干呕了两声,再不敢看,扭头飞快的离去。   一百个大元精锐,全部惨死在大虞地牢中。   这个消息虞非城没瞒着,所以很快就飞到了大元宫殿里。   即使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大元大王还是一屁股坐在了虎皮椅上。   “本王的精锐啊,精锐啊。”他心痛地大吼,“培养了那么多年,如今尽数夭折。要是能把那一万个人留下,倒也不算亏,可你们看看,三万个人追出去,折了四千多,却只杀掉了对方一百多个人,你们是吃屎长大的吗,如此废物,废物。”   那之前怂恿大元大王的臣子一言不发,跪在地上装傻。   等大元大王发泄完了,他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道,“大王,大虞皇帝这样做,分明是在对我们大元开战啊。”   大元大王一愣,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不敢轻易开战的。”   “如果他不想开战,就应该把一百个精锐送回来。”大臣继续游说,“大王需得早做准备啊,万一大虞真的要开战,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实在不行,就当做试探了……” 第514章 又一年   大元跟大虞,猝不及防的开战了。   双方仿佛心有灵犀,在新年二月份,打响了第一场战斗。   大元人是先下手为强,大虞却是正中下怀。   或者说,一切都在虞非城的预料之内。   他给威武将军亲笔了一封信,又正式册封弟弟顾楼为副将,在边疆与大元人做斗争。   因为一切都是大元人先挑起来的,大虞是“被迫应战”,虞非城还得了个好名声。   平宣二年年底,大战已经持至此,一场为期三年的战争,开始了。   顾楼作为副将,总是义无反顾地冲在前头,不怕流血,奋勇上前,战功卓越。   大元人初初还能相抗一二,后来内部出了些小矛盾,便开始溃败。   算一算,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快一整年了。   顾楼已经记不得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奔赴边疆,义无反顾的扛起长刀。   而他,也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家人了。   开头是不敢回去,现在是想回回不去。   大战如此频繁,大元人虽然溃败,但依旧有相抗的能力,双方打的你来我往,总体来说大虞胜率高一些,但总也会吃上败仗。   这个时候,威武将军超高的军事能力就显现了出来。   他教给顾楼,如何使用三十六计,如何诓骗大元人,如何鼓舞士气,振奋情绪,如何带兵打仗,如何利用人群的力量。   顾楼学的认真,又有机会锻炼,能力日进千里,每天过得也算充实。   但偶尔闲暇下来,还是忍不住想家,想娘,想娘的烤羊腿。   这天,大虞又打了一个胜仗。   顾楼作为主将受到了嘉奖,白银一百两。   这对其他将士来说很高的赏银,在顾楼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没办法,爹娘太有钱,每年给他的私房钱都有上千两,他是真不把这一百两放在眼里。   正好,之前说要带小三子找爹娘的话还没兑现,顾楼就把这一百两转赠给了他,让他买些吃的喝的,犒劳兄弟们。   小三子美滋滋地离去了。   留顾楼一个人躺在帐篷里,想着娘的一颦一笑,想着这些年的不容易,想爹的黑脸,想兄弟姐妹的笑容。   好吧,也想卤羊腿呢。   突然,顾楼深吸了口气,不是错觉吧,他居然闻到了卤羊腿的味道?   因为战争的频繁,家书不能再和往常一样抵达,娘也许久没给他寄吃的了。   小顾楼认为自己是馋的出现了幻觉。   他笑着摇摇头,正准备睡觉,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嗤笑。   “我说,小胖子,你定力变强了啊,羊腿居然都不为所动了。”   顾楼“噌”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双眼直盯帐篷门口,不敢动弹。   刚才的声音,好像是真实存在的,但想想又不可能。   难道幻觉加深了?   顾楼傻呆呆地立着,好大会子,都确认自己是幻听了,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再次躺回床上。   冷不丁帐篷门被拉开,一个娇俏地少女立在门口位置,手里拿着个大羊腿,笑的张狂又得意。   顾楼张大嘴巴,仿佛能吞进去一个蛋。   ……二……二……二姐?   他太过惊讶,虽然心底结结巴巴,实际上嘴巴一直张着,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虞非鹊翻了个白眼,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喜懵了,也不啰嗦,直接蹦进帐篷,抬手把羊腿塞进了顾楼的嘴里。   “吃吧,娘做的。”她想找个帕子擦擦手,无奈汉子的帐篷实在是寡净,虞非鹊找了一圈啥都没找到,只能伸出手,在顾楼的衣服上擦了擦。   嗯,是亲姐无疑了。   顾楼抓住羊腿骨,用力咬了一口羊肉。   还是那股熟悉的甜辣卤,还是熟悉的软烂口感。   顾楼大口啃完羊腿,突然想哭。   但他强行忍住了。   在边疆这几年,变化最大的,应该就是成熟了,学会了隐忍情绪。   “二姐。”他嘶哑着声音,“你怎么来了,这可是边疆啊,你一个人来的吗?”   顾楼期盼地往帐篷后头伸了伸头,但很快又缩了回来。   他在期盼什么,从京城到边疆那么远的距离,娘怎么会来,她还要照顾弟弟呢。   “臭小子。”虞非鹊笑嘻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虽然弟弟已经长的又高又壮,但是虞非鹊身量也颇为纤长,勉强踮一踮脚还是能够到的。   而且能看得出来,她踮脚的动作很熟练。   “二姐,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就是这羊腿,你不会只带了一个吧。”顾小楼刚吃完,嘴巴又馋了,“还有吗,再来一个?”   “你……”虞非鹊笑容一顿,没了好气,“就知道惦记吃,真是没有一点长进。”   顾楼搔了搔脑袋没说话。   “你就一点都不惦记娘,惦记爹,惦记兄弟姐妹吗?”虞非鹊气呼呼地质问,“还有然儿,你一点都不惦记她吗?”   余然儿啊。   顾楼的傻笑慢慢收敛了起来,他垂下头,轻声道,“跟大元人的战争不知道多久能结束,威武将军说,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几二十年。”   战争要打多久,顾楼就要在边疆待多久。   就算按照短的三五年算,等战争结束,余然儿也要十八九岁,成为京城的老姑娘了。   顾楼不愿意耽误她,这一年来便狠狠心断了跟她的书信,并在心底默默祝福这个姑娘。   “我不想她为了等我变老,也不想她在京城遭遇流言蜚语,只能祝她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余生都过得幸福。”顾楼低声道。   虞非鹊嘴角抽了抽。   直男的思维真是可怕,也不问别人怎么想的,也不问别人愿不愿意等,反正就一厢情愿的断了就完事了。   娘说的没错,她弟弟是个直男,货真价实的直男。   “小楼啊。”当姐姐的语重心长,“有些时候,决定不要下的那么着急,总要看看然儿怎么想的,是否愿意等你。”   顾楼苦涩一笑,“就算她愿意,余家也不一定愿意。”   婚姻素来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余然儿又怎么抵挡得住家族的力量。   与其两个人互相耽误着,不如早点结束,以免耽误了她的青春。   “你……你什么都不问,就知道替别人做决定,你没救了你。”虞非鹊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从京城一路赶到边疆,屁股在马车上都要坐麻了。   现在,她要去休息。   顺便,给顾小楼一个挨打的机会。   “哎,姐。”顾楼还没反应过来,虞非鹊就消失无踪影了。   他三两步追出门去,没看到虞非鹊,反倒见到了另一个纤细窈窕的姑娘。   她单手紧捏绢帕,表情看似凝重,但眼底窜起的火苗暴露了她真实的情绪。   不是余然儿又是谁。   【作者题外话】:一年又一年,孩子们终于都长大咯,我要碎碎念一点他们的故事了,希望大家不要弃我而去呀,多投点银票,害羞。 第515章 小楼儿的爱情   顾楼有多久没见爹娘,就有多久没见余然儿。   隔着漫长的距离,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余然儿的感情不过泛泛。   会喜欢,也会想念,但更多的时候情感趋于理智,会分析利弊,会不想让她等待。   偶尔幻想她披上红盖头嫁给别人的场景,心底会有些不适。   但也仅此而已了。   顾楼一直以为,他没有那么喜欢这个姑娘。   直到,时隔一年后再次相见。   她还是那般纤细窈窕,但个子长高了不少。   她的面庞清丽娟秀,比小时候沉静了不少。   唯独一双冒火的眸子,证明了她的性格并不曾改变,一直都是那个敢在街边殴打他的小辣椒。   顾楼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他觉得自己好像病了,为什么那里一直怦怦乱跳。   如果有一头小鹿在里头撞,这会应该撞死了。   顾楼嘴唇抖了抖,似乎有千言万语,但这一刻什么都讲不出来,只能露出憨傻地笑容。   “然儿……”他勉强挤出了余然儿的名字。   下一瞬,立在原地始终不动的女孩儿突然快步冲上前。   就在顾楼以为迎接自己的是一个火辣的拥抱的时候。   猝不及防余然儿抬起手。   “啪”的一声。   也挺火辣,但不是火辣的拥抱,而是火辣辣的脸。   顾楼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余然儿,半边脸侧着,上面印着清晰地五个手指印。   好家伙,上来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躲在暗处看戏的人差点激动地尖叫出声,还好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   顾楼心底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冷不防女孩蹲下身,委屈地嚎啕了起来。   顾楼,“……”   挨打的是我啊,是我啊,你哭什么。   害,五大三粗的顾小楼,从来没见过女孩子哭。   细数一番,家里的女性,不管是娘亲乔连连,还是姐姐虞非鹊,都是惜泪如金的主,但凡发生点事情,她们只会发火砍了对方,从不落泪!   要说唯一爱哭的,只有小歌儿了。   但小歌儿那种奶娃娃式的哭,和余然儿这种委屈地嚎啕大哭又有所不同,叫顾楼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满脸纠结痛苦。   “我这弟弟真是蠢,上去抱她啊,实在不行再亲两口啊。”虞非鹊捂着脸,实在是不忍直视。   一旁的憨大个若有所思,“原来咱家小鹊儿喜欢这种调调。”   那下次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他是不是扑上去亲两口就好了?   虞非鹊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然儿,然儿。”过了好大会子,顾楼想起以前娘亲教导过的话,总算是理出了一点头绪。   他蹲下身,双手掐住余然儿的胳肢窝,像抱小孩那样把她硬拖起来。   如果余然儿强行蹲着不站起来,估计要被整个蜷缩着抬起来。   没办法,她只能快速擦干净脸上的泪。   等到站起来的时候,只剩下一脸默然了。   顾楼一个头两个大。   好家伙,刚才哭的是你,现在一脸漠然的又是你。   女人,真是难搞的生物。   但看余然儿这架势,是不准备说话了。   顾楼没办法,只能顶着半边脸的火辣辣,憋出了一句,“要不,另外半边再来一下。”   躲在后头看戏的虞非鹊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柴克己却是对自己的小舅子比了比大拇指,高,真是高。   果不其然的,余然儿一脸的漠然被打碎,剩下半脸无奈,还有半脸抽搐。   这个,大傻子哟。   难道个子高的男孩子,脑子营养都被四肢汲取了?   余然儿收拾了一下情绪,冷冷清清地开口,“不了,我与你不算熟识,怎能如此贸然。”   顾楼满心委屈。   刚才打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熟识,打完了才说不熟。   那,他岂不是白挨打了?   “谁说我们不熟。”憨小楼气呼呼道,“在城南的两个月,你都忘了?”   那两个月,他们过得有多简单快乐,日日相伴,互通心意,每天过的忙碌又充实,还不需要考虑外界的任何。   余然儿,她,她凭什么说他们不熟识!   顾楼情绪澎湃,一个没忍住,抓住了余然儿的手,“你不可以这样,怎么能说我们不熟识呢,怎么能不熟识呢。”   余然儿反手抽住自己五指,冷漠道,“一年都没有联系的人,能算得上熟识吗?”   顾楼哑然。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突然后悔了,为自己当初的粗心大意,为自己无知的决定,为自己当时的不以为意。   “然,然儿……”顾楼结结巴巴,“其实,我不是一年没联系你,我也一年没怎么联系娘。”   战事太繁忙,家书一年来只收到两封,送出去一封。   所以,没给余然儿写信,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好吧,顾楼沮丧地低下头,他承认自己是故意不联系余然儿的,他是喜欢余然儿,但却一直没有今日这种撞死小鹿的心跳,所以他痴傻地以为两个人之前的喜欢会被时光冲淡,最后成为少年时的记忆。   刚才他的借口太拙劣了,太笨了,是他错了,他不该有那种愚蠢的思想。   可谁知道,就在这时,余然儿突然抬起头,表情恢复了平静,“好,我原谅你了。”   顾小楼瞪圆眼睛,“???”   就……就这么原谅了?   他还以为,余然儿会再给他一个嘴巴子呢。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楼结结巴巴的突然不会说话了,“然儿,你,我,你……”   “你不用想太多,我原谅你,不是因为你呃,而是因为清平王妃。”余然儿淡淡道,“这一年,我一直跟在她身边,学到了很多。也看到了王妃因为收不到家书而担忧,看到王妃因为担心你而偷偷的落泪。”   如果顾楼真的连亲娘都来不及写家书,那么她这点儿女情长什么都不算。   “娘她,落泪了啊。”顾楼傻傻地,“我错了,我应该多给你们写点信的,是我错了。”   他沮丧地低下头,内心又难过又悲伤,眼泪都快要掉了。   余然儿定定地望着他,突然内心一片柔软,主动上前抱了抱他。   两人之间僵硬的关系,莫名其妙就破冰了。 第516章 亲情   虞非鹊在后头看的都傻了。   要不说傻人有傻福呢,胖小楼居然只挨了一个巴掌就结束了!   她还没看过瘾呢!   “依我看,应该再打两巴掌才行呢。”虞非鹊小声嘀咕。   柴克己裂了咧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一个女子清淡的声音响起,“小鹊儿,你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虞非鹊吐了吐舌头,从帐篷后头跳了出来,一副躲揍姿态,“娘,我这不是替然儿不忿嘛,这一年她多刻骨认真,多思念胖小楼啊,结果这家伙居然让人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得亏然儿脾气好,搁我,肯定把他腿都打断。”   娘?   顾楼捕捉到了这敏锐的关键词,来不及擦泪,便直愣愣的扭过头。   然后,他看到了在月光下身影修长,笑容恬淡的年轻女子。   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匀称,背脊笔挺,姣好的脸蛋上永远挂着隐隐的笑意。   最关键的,是她眼底一如既往地慈爱。   这么多年了,顾小楼从六岁的孩子长成了十五岁的少年,她却仍然把他当成小娃娃一般宠爱。   “楼儿。”乔连连柔柔地道,“怎么傻站在原地,还不过来让娘看看。”   一年没见,她心提在嗓子眼里七上八下,就担心这孩子在战场上有个好歹。   今日总算看到了完整无缺的傻大个,乔连连彻底放下了心,人也就笑得愈发甜美柔和。   “娘。”   顾楼鼻子酸酸的,原本就汹涌的泪腺终于刹不住,透明的液体争先恐后着冲了出来,一瞬间铺满全脸。   “娘,楼儿好想你啊。”   这一年,吃饭想,睡觉想,打仗也想。   都怪战争,让他连家书都难收到,卤肉神马的更是一年都没见到了。   如今再见到日思夜想的娘亲,顾楼终于忍不住,拔腿扑了过去。   眼看着这满身肌肉的小少年就要冲到乔连连怀里,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季云舒终于忍不住,飞身挡在了两人中间。   然后,顾楼就把自己爹抱了个满怀。   偏他毫无所觉,把头埋在他爹的怀里,吭哧吭哧的落泪,“娘,楼儿好想好想你,要是不打仗就好了,楼儿想每天看见娘,每天吃到娘的饭。”   季云舒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看想看见人是假的,想吃饭是真的。”   顾楼一顿,抬起头,这才看到自己抱的是谁,顿时傻眼了。   “爹,咋是你?”小家伙傻呆呆地问,“我娘呢?”   “你娘多少斤,你多少斤?”季云舒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么直愣愣的冲过去,是想抱你娘,还是想把她撞飞了?”   再说了,孩子都大了,不能再动不动抱抱了。   清平王才不承认自己是吃醋了呢。   “行了行了。”乔连连怕这男人越说醋劲越大,赶忙打断道,“小楼别难过,娘这次把好吃的都给你带来了。”   “真的?”顾楼眼睛顿时亮了。   刚才被爹数落的委屈神马的,全都不翼而飞。   被说两句怎么了?   有吃的就行啊。   顾楼心宽胃大,只要有好吃哒,他可以接受一切!   包括他爹的大黑脸!   “还是那么贪吃。”虞非鹊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小楼,你只关心吃的,不关心兄弟姐妹了吗?”   顾楼一愣,长久以来打结的脑筋终于在这一刻捋直了,“二姐你的意思是,钟儿和歌儿也都来了是吗?”   如果只虞非鹊一个人来了,其他人可能没来。   但娘也来了,那其他兄弟姐妹应该都在了。   “还不算太蠢。”虞非鹊笑了,冲不远处摆了摆手,“都出来吧。”   顾楼惊喜的扭过头,就看到身量骨一直都纤细到像女孩的虞非钟,领着虞非歌的小手手,从另一个帐篷后头走了出来。   “钟儿!歌儿!”顾楼高兴地奔过去,立在虞非钟跟前,伸手抱了抱他。   娘不让抱,爹黑着脸,抱一抱弟弟总行了吧。   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全然没注意到怀里纤细地虞非城骨头架子都差点散了。   “三哥,三哥。”虞非鹊赶紧去拽顾楼的手,“你劲儿太大了,赶紧松开,四哥要让你勒死了。”   顾楼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钟儿,钟儿你没事吧。”   比自己兄弟矮了大半个头的虞非钟有些郁闷,他摇摇头,不想承认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我没事,别听小歌儿瞎嚷嚷。”   “那就好。”顾楼却当真了,憨憨地挠了挠头,“没事就好,嘿嘿。”   虞非歌叹了口气。   为三哥的笨,为四哥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一家六个孩子,除了年纪最小的小阿福,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有点小毛病。   大哥虞非城,感情淡漠少言寡语,做事心狠手辣多少有点无情。   二姐虞非鹊,碎嘴子挑事情,心思敏感心眼还多,娘说了,这种人要是不好好引导,将来很大可能是个搞事情的长舌妇。   三哥就不多说了,肯定小时候吃豆皮结吃多了,导致思想都打结了,将来他要死了估计就是笨死的。   四哥嘛,心眼比二姐多,话比大哥少,简直是一个大写加粗的闷葫芦,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算一算,只有自己最聪明可爱活泼伶俐,同时又不敏感不长舌,简直集四个哥哥姐姐的优点于一身,还没有他们的臭毛病。   不过有时候,人太优秀了也会惆怅的。   比如小歌儿,就很惆怅,将来自己要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才能配得上这样聪明的自己呢?   她摊了摊手,表示没有任何头绪。   “且走且看吧。”小歌儿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将来能遇到什么人,谁知道呢。”   顾楼满脸茫然,虞非钟却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谁说自家小妹妹没有毛病的,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能想,太自恋,太能脑补。   关键还入戏特别深,有事没事叹口气。   明明是家里最无忧无虑的,结果却整出来一堆子虚乌有的惆怅事儿。   得亏其他人看不出来,只当这孩子叹着玩。   只有虞非钟能看出来她咕噜噜转的眼珠子下复杂的思绪。   当然,他永远也不会戳破小歌儿。   【作者题外话】:先放两更 第517章 烽烟起   一家子,在这遥远的边疆团聚了。   其实说团聚也不太严格,因为虞非城不在。   当皇帝有当皇帝的苦,人身不自由就是其中一个。   即使内心无比渴望跟乔连连来边疆,见一见自己的兄弟顾楼,看一看边疆的战事。   可因为要坐镇京城,他只能眼巴巴看着一家人离去。   不仅如此,他还要故作平静的跟乔连连道,“娘,代我跟小楼问好,希望我们一家人下年能团聚。”   乔连连揉了揉这孩子的头顶,内心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元宵之前我们肯定赶回来。”   不能让这孩子一个人单独过了年,再单独过元宵。   虞非城用力的点头,再挥手作别,目送着一家人远去。   除了年幼的小阿福,清平王府可以说是倾巢出动。   不为别的,就是来看看顾楼,看看这个一年多不曾归家的孩子。   至于余然儿。   她这一年来,频繁出入清平王府,乔连连早将她看做了内定的儿媳妇。   这次来边疆,乔连连也不遮掩,直接询问她,“我们想去看看楼儿,给他送点吃的,你要不要一起?”   一……一起吗?   余然儿内心疯狂碰撞,好大会子,才故作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余老夫人那边,我去替你说。”乔连连怕她担忧,还想主动帮她清理障碍。   谁知道这个姑娘冷静地道,“王妃,让我自己去说,祖母一定会同意的。”   就算不同意,她也一定要跟着去。   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不可以莫名其妙的消失。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要说个清楚,总要给故事一个结局。   至于其他的,不顾也罢。   余然儿抬起头,镇定的望着乔连连。   这一年来,她的确在清平王府学到了不少,坚持,就是其中之一。   乔连连内心触动,也为这个女孩的倔强感到欣慰,她摸了摸余然儿的头,安慰道,“你别怕,顾楼那小子要是不好好讲清楚,我帮你打断他的腿。”   余然儿心地微松,有些想笑,眼底却溢出了泪水。   她何德何能,让清平王妃如此喜爱。   如果可以,她是真想伴在清平王妃身边。   “还有,你要是想打小楼,就狠狠打一顿,不用顾忌我。”乔连连想起什么,又叮嘱道,“想打就打,记住下狠点手。”   一年前的仇,乔连连还记着呢。   小崽子以为自己不回来就没事了。   呵,他不知道,他娘就算追到边疆,也要收拾他。   结果真看到了这个孩子,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乔连连的心就软了。   罢了罢了,好歹人还活着。   “知道你喜欢吃卤羊腿,我特意卤了好几只羊。”乔连连一边指挥着几个男孩子搬东西,一边笑着道,“还有你喜欢的大包子,全都给你带来了。”   顾楼眼底再次聚满泪水。   他一手抓着大羊腿,一手抓着大包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先宠幸哪个比较好。   算了,要不然一起吃吧。   也不知道大包子跟卤羊腿一起吃是什么味。   他张口欲咬,就在这时,烽烟号角骤然响起。   战争来了!   顾楼猛然抬起头,双目微闪,甚至来不及表达恋恋不舍,便丢下了羊腿跟大包子,提着九连环大刀往外走。   “楼儿。”   “顾楼。”   乔连连跟余然儿同时站起身,惊呼一声。   高大威武的少年回过身,望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表情认真,眸色深沉,“娘,然儿,等我回来。”   说完,他大步离去。   只余虞非鹊在原地蹦跶,“好你个顾小楼,姐姐不重要吗,姐姐就可以不问候了吗,小心我打你屁股蛋!”   【作者题外话】:明天,成亲!!!嗷嗷嗷!! 第518章 娘俩的巧合   才刚刚见面,转眼间就是打仗。   乔连连担忧的是站不直坐不稳,在营帐里来回走动,又怕吵到了其他的孩子们。   “打仗,就是互相打架,拿刀互砍,鲜血四溅,断胳膊断腿到处都是。”虞非鹊还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给小歌儿讲述,“还有头,头也会飞起来,还可能会掉到你的怀里。”   本以为小家伙会吓得花枝乱颤,谁知道她一脸冷漠,还昂着头道,“二姐姐,我已经不是那个三五岁的小孩了,我今年已经十岁了。”   虞非鹊吃了个憋,满脸无趣地垂下头。   要不说小孩长大了不好玩呢,都哄不住了,没意思。   现在全家最有意思的,还得是小阿福,可惜他不在,虞非鹊只能百无聊赖。   一旁的柴克己最看不得她露出这种表情,当即撸着袖子上前,“小鹊鹊,我带你去玩。”   虞非鹊抬起头,给了他一瞥。   这一瞥,瞥出了她对柴同志每次枯燥之约的鄙夷。   这一瞥,瞥出了她对柴克己发自内心的不信任。   跟干巴巴的直男一起玩,还不如给小歌儿讲故事呢。   “小鹊鹊,你不要这么不信任我嘛。”柴克己立马就明白了这眼神的含义,他委屈巴巴道,“我说真的,这次一定会带你去不一样的地方。”   “说来听听?”虞非鹊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柴克己却没敢立即讲,而是鬼鬼祟祟地凑到虞非鹊耳边,小声嘀咕道,“我刚才跟一个叫小三子的兄弟打听到,这次打仗是大元偷袭大虞,所以就在边疆附近,你要是想看,我偷偷带你过去瞧两眼。”   顺便,还能瞅瞅小舅子的安危,免得全家人担心。   如乔连连,担心是坐立不安,是来回走动。   如虞非鹊,宁肯忍着妹妹的嫌弃也要给她讲故事,不也是怕静下来牵挂弟弟么。   所以柴克己这提议几乎是一说出口,就遭遇了虞非鹊的疯狂点头。   天啦噜,天上降红雨了,老柴同时居然也能说到别人心坎上了。   虞非鹊满脸感动,手脚却十分伶俐,直接狂奔到帐篷门口。   察觉到柴克己没跟上来,她还特意好心停顿了下步伐,催促似的回过头。   然后,就看到乔连连在审问自家柴兄,“克己,鹊儿跑这么快,是打算做什么去?”   “这,这……”柴克己傻眼了。   他要说直接带虞非鹊去战场周围观看,不被乔连连劈了才怪。   可要撒谎,柴克己没这个胆子。   所以他只能呐呐地垂着头道,“就……就,出去,一下下。”   “出去?去哪里?”乔连连锲而不舍地追问。   说来也巧,搁以前乔连连是不爱追问这些的,但今儿个她太担心小胖子了,难得有件转移注意力的事儿,抓住了就想多问两句。   可怜柴克己脸都涨红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求救似的望向虞非鹊。   “没用。”小鹊儿嫌弃着叹了口气,双脚却诚实地走了回来,“老柴,怎么不走了。”   “王妃跟我说两句话呢。”柴克己露出标志性的憨笑,只有眼睛一直抽搐,不停往外释放求救信号。   虞非鹊扁扁嘴,撒娇似的看向乔连连,“娘,我要和老柴出去玩了,你要不要一起?”   “你们去哪里玩啊。”乔连连满头雾水,“这可是边疆,不能乱跑。”   “知道知道。”虞非鹊拍了拍胸脯,“娘还不知道我么,就是在附近溜达溜达,绝对不跑远,再加上还有柴克己在我身边,娘不用担心。”   也是,柴克己的身手是一等一的好,有他在,乔连连基本都不会担心。   “那,你们早点出去早点回来。”乔连连终于点头放行,“记着不能出边界,免得遇到危险。”   在绝对的人数面前,单人能力再高也没什么用。   “好好好,知道了娘。”虞非鹊敷衍地应着,拉着柴克己就往外走。   不过眨眼功夫,这俩孩子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乔连连有些惆怅。   她,其实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呆着了。   闷,不熟悉,最关键的是满心的担忧无处安放。   要是能出去走走就好了。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季云舒从帐篷外走了进来,唤道,“连连,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乔连连惊喜地抬起头,“去哪里?”   “我刚才从外面过来,遇到小楼儿的贴身侍卫,他说今天的战争是大元人先挑起来的,就在边疆附近突袭大虞,你若是担心小楼儿,不如我带你去看看他。”季云舒微微一笑,“顺便,瞧一瞧咱们儿子的英姿无双。”   虽然平时季老爹经常对大儿子黑着一张脸,但乔连连知道,他还是很疼爱几个孩子的。   “我,我想去。”乔连连有些犹疑,“可是刚才我还叮嘱鹊儿不要离开边疆,踏入危险区域,转眼间自己就去了,岂不是太过分。”   “你不说自然就没人知道。”季云舒宽慰她,“再者,你也是担心楼儿嘛。”   这最后一句话,给了乔连连动力。   她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定,“好,那就去看看。”   两口子揽着肩膀踏出帐篷。   正好小歌儿从床上坐起来,傻呆呆地问,“爹,娘,你们干嘛去。”   乔连连回过头,笑地阳光灿烂,“出去走走,小哥儿好好睡觉,待会给你做好吃的。”   “哎,好。”虞非歌当即就脆生生的应了,重新躺回床上,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乔连连长舒一口气,跟季云舒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做贼似的笑了。   然而,当走出平静安乐的帐篷,真正进入边界区域的时候,乔连连笑不出来了。   帐篷是休息区,是将士们用身体铸造出来的安全防线。   防线以内,平静安详,不闻风声。   防线以外,风啸阵阵,血腥浓郁。   这里,曾经发生过无数起的战斗。   这里,洒着无数儿郎的鲜血。   这里,葬着无辜性命的灵魂。   这就是边界,两国交际之地,战争频繁之所,也是大元人偷袭大虞的地方。   乔连连在季云舒的带领下,走到了一处相对高耸地城楼,居高临下地看着外面。 第519章 柴克己的心思   所谓打仗,并不是见到人就扑上去,直接砍直接杀。   像虞非鹊跟小歌儿讲的,不过是个人臆想罢了。   也是这个时候,乔连连才知道,打仗居然是分次数的,这就像一种规则,随着鼓声起,一波冲锋陷阵,鼓声落,撤退修整。   对方也会保持这种默契,一波波对冲,又一波波撤退。   “这打仗的人,都如此君子么?”乔连连不解,“就不能搞个偷袭,或者出其不意下狠手?”   “能,当然能。”季云舒当年也是个领兵将军,对这些一清二楚,“只是大部分人行的正坐得直,不会搞些妖邪手段,如果真的用不光彩手段赢了,会被史官记进历史,轻则为人咒骂,重则遗臭万年。”   历史的沉重,该懂的人都会懂。   无耻如赵家,想夺位都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不是无脑抢夺,就足以证明历史的重要性。   谁都想博个好名声。   即使千百年后已经化为枯骨,也要为人感激,为人惦念。   而不是提起来就往地上唾一口唾沫。   “那三十六计……”乔连连还是不敢置信。   季云舒温和地笑了,“三十六计,该用还是用,但双方打仗之前都会有机会观察到对方的阵容妆容,以及领帅是谁,再加以筹谋。”   “我说的妖邪手段,是指下毒,绑架主帅家人等。”   打仗,是两国之间的事情,主帅不过是各为其主,不应祸及家人。   乔连连所有所思地点头,等目光落到城墙下,她表情一凝,“来了。”   刚才他们登上城楼的时候,是双方休战期间。   现在休战结束,新一轮的斗争开始了。   乔连连秉着呼吸,眼也不眨的在人群中搜寻小胖子的身影。   终于,她看到了。   她的儿子,挥舞着九连环大刀,在人群中劈劈砍砍。   每一刀,都是一个人头。   但同样的,他的身体,也被无数的刀刃划过。   第一次,被惊险的躲过。   第二次,划破了他的衣裳。   第三次,划伤了他的肌肤。   乔连连看着看着,眼底蓄满了泪水。   她双手紧紧抓住季云舒,好大会子才哽咽道,“我不该,不该让楼儿当兵的。”   每一场战争的胜利,都是顾楼用血肉换来的。   纵观他身上大大小小数十条伤疤,不知是多少次命悬一线,多少次危在旦夕。   万一有一次,救不回来呢?   万一有一次,那利刃就刺到他心脏中呢?   “云舒,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乔连连泪眼婆娑。   这是她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决定。   季云舒无比心疼,但还是冷静道,“天下不平,必有人牺牲,楼儿只是其中一个而已,没有楼儿也会有其他人。连连,难道其他人牺牲了,你便不难受了吗?”   乔连连的哭声一哽。   是了,她的楼儿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   倘若每个人都只想着躲在后头等别人牺牲,等天下安宁,那天下将永远安宁不了。   终究是要有人牺牲的。   乔连连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在肉里。   好大会子,她长舒一口气,“那良等金疮药,还是要早点制作出来。”   就算阻止不了战争和牺牲,她也要努力挽救,让因为战争而牺牲的人减到最少,让受了伤的士兵可以得到医治。   而今,乔连连望着一片呼啸喊杀声,默默地许下了愿望。   “望天下早日平静,战争不复存在,所有人都能获得安静。”   “愿楼儿平安归来,一生喜乐。”   “愿所以离家的儿郎,能与亲人团聚。”   刀剑无情人有情。   城楼下,战争还在继续,乔连连却已无心再看。   她垂下头,轻声道,“走吧,回去吧。”   “不在这里等楼儿了?”季云舒握了握她的手,“很快这一波就要结束了。”   “不等了,我要回帐篷,回去等我的儿子回来。”乔连连神色坚定,“我的孩子,一定会平安归来。”   一定。   话落,两个人转身下了城楼。   不其然在拐角处,跟虞非鹊柴克己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乔连连眼角微睁。   虞非鹊往后退了一步。   柴克己更是浑身一抖,整个脊梁骨都僵住了。   “娘,娘?”虞非鹊嘴唇蠕动了片刻,惊叫出声,“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乔连连没说话。   她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先前不让孩子去危险的地方,结果转眼当娘的自己就去了,还让孩子抓了个正着,真是丢老脸。   不过,这孩子为什么也在这里?   乔连连眼角又缩了回去,摆出一副冷厉模样,“还不是知道你不安分,特意过来抓你的。”   虞非鹊缩了缩脖子,“娘,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太担心楼儿,过来看看他,真的。”   乔连连冷着脸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前走。   虞非鹊又心虚又害怕,跟在后头喋喋不休的解释,外加撒娇求饶,总算是换来了乔连连松了口风。   “行了,这次姑且就饶了你,下次可不许了。”乔连连冷静道。   虞非鹊拼命地点头。   等乔连连和季云舒一起进了帐篷,她才拉着柴克己吐舌头,“还好我机灵,娘没生气。”   柴克己苦着脸。   他好像发现了一点了不得的东西。   比如,清平王夫妇好像是从上头下来的,而他们还在往上走。   不过看了眼小鹊儿那劫后余生的表情,柴克己又把这件事默默地埋在了心底。   “走,去看看。”突然,虞非鹊拉起他的手,就往城楼上跑。   柴克己大惊,“你不才对王妃保证了吗,怎么这就要反悔了。”   虞非鹊嬉皮笑脸,振振有词,“对啊,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别娘训了,要是真看不到就走了,岂不是白被训了。”   反正教训都吃了,不如趁机多看看。   两个人说着话,登上城楼,正好看到楼下的厮杀。   鲜血四溅,断掌齐飞,无数人哀嚎着倒下,又强撑着爬起来。   一刹那,虞非鹊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柴克己也被震到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这就是战场。   原来这就是战争。   他闭上眼,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一瞬间想破茧而出。   如果可以,他……也想。   【作者题外话】:这个月应该就双更了,本来说今天成亲的,没想到居然要到明天了,阿门,有人问其他三个孩子的cp,我还在思考是慢慢写,还是三言两语交代了,总觉得慢慢写太啰嗦了些,我还是快点完结吧。 第520章 柴克己要从军   没见过战争的人想象不到战争。   见过战争的人却又绝口不敢再提战争。   继清平王妃夫妇离开之后,虞非鹊和柴克己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城墙之上。   并且在回到帐篷后,全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天色将黑,战事结束。   顾楼拖着一身的鲜血回来了。   余然儿立在帐篷,只一眼便哭了。   乔连连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默默地端来纱布剪刀和热水。   这一年,余然儿跟着她学了不少医术方面的东西,包扎点小伤口已经不在话下。   “怎么,怎么这么多伤口。”余然儿一边哭,一边用温水清洗顾楼的伤口。   顾楼憨憨一笑,“啊,这算少的了,我都没感觉到疼。”   一道,两道,三道……足足十几道伤口。   他说这算少的。   那多的时候,是怎样?   余然儿不敢想,乔连连也不敢想。   她们默契地合作,给小顾楼包扎完毕,又敷上了金疮药。   这个过程,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空气异样地沉重。   乔连连深吸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打破沉重,柴克己忽然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王妃。”傻大个行了个郑重的礼,“我有件事,想要跟您商量一下。”   乔连连表情一顿,“你说。”   柴克己抿抿嘴,先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虞非鹊,又看了一眼顾楼,最后轻声道,“我……我也想上战场。”   乔连连手里的剪刀一个没拎住,掉在了地上。   儿子已经在战场上了,女婿也要上去?   难道战争对男人的诱惑力那么大?   可楼儿是先上的战场,再与余然儿相知的,还算说得过去。   柴克己却是有了虞非鹊,再想上战场。   这在乔连连的眼里,未免有点对虞非鹊不太负责。   所以她的脸色有些沉重。   柴克己本来就忐忑,一看她这表情,登时更惧了,“王妃,我……我,我是真的想去。”   即使再害怕,也掩盖不了内心的热血。   他想进入战场,想为这个国家尽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   乔连连沉着脸没有讲话。   柴克己见话都说到这了,索性一闭眼,大声道,“王妃,我是真的想上战场,我也想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我也会好好地回来,不会让鹊儿白白等我。”   他的决心,在这一声声,一句句里,都表达出来了。   帐篷门口的季云舒实在没忍住,叫了一声“好”。   下一瞬,乔连连的眼白就剜了过去。   季云舒背脊一凉,立马闭上了嘴。   他刚才那声叫好,纯粹是一个将领发自内心的夸赞,真没别的意思。   可柴克己却像是得到了支持似的,挺直了脊梁骨,认真道,“克己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在别人嘴里听到战争,内心虽澎湃却不曾向往。直到刚才,看见小楼在人群里厮杀,克己好像找到了己任。现在皇上已经在朝堂中立足了脚,再有王爷辅助着,文官是不缺了。可战场需要将军,战场需要克己!”   乔连连被他一番话震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不是因为虞非鹊,她真的会赞同柴克己这番话。   可如果柴克己真的上了战场,数年不归,她的小鹊儿该怎么办呢。   “你想去战场这事,鹊儿知道吗?”良久,乔连连问道。   柴克己情绪异常激动,“知道,鹊儿答应了。”   “她竟然答应了?”乔连连内心震惊,“她愿意在京城等你归来?等遥遥无期的战争结束?”   就像顾楼所担心的那样,如果战场需要十数年结束,那等待的女人啊,将白白结束青春。   柴克己内心有些愧疚,“王妃请放心,我不会让鹊儿等太久的。”   乔连连没说话。   等多久都是要等。   但这是虞非鹊自己选择的,她这个当娘的没任何权利置喙。   “罢了。”她轻叹,“只要她自己不后悔等待就行。”   “我当然不后悔。”虞非鹊在一旁笑嘻嘻地托着腮,“娘,鹊儿没说要在京城傻等着。”   乔连连眉头一挑,心底有点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虞非鹊吐着舌头道,“鹊儿要在边疆陪着他,陪着弟弟,等战争结束,再凯旋回京。”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去。   乔连连是震惊。   季云舒是赞赏。   余然儿是期盼。   柴克己是激动。   “鹊,鹊儿。”柴克己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之前跟虞非鹊提及的时候,虞非鹊一口就答应了,并没有说要陪他在边疆。   “当然。”虞非鹊歪着头,“怎么,难道你不想?你要是不想,就算了。”   “要,要,当然要。”柴克己恨不得锤自己两拳,“我当然是想的,可是,可是……”   可是此事兹事体大,并不是两个小辈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所以深思片刻后,柴克己还是把眼巴巴的小目光投送到了乔连连身上。   千言万语,还是得丈母娘说了算啊。   “娘。”虞非鹊怕柴克己吃瘪,冲过去抱着乔连连的胳膊撒娇。   余然儿本来是在为顾楼整理衣裳,此时也停下了动作,目不转睛的往这里看。   乔连连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虽然从母亲的角度,她不赞同这件事情的发生。   但作为女人来讲,谁不愿意一直陪伴在夫婿的身旁。   终于,乔连连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孩子们都长大了,也都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了。   也许是时候,该放手让他们飞翔了。   “好。”乔连连微微颔首,用动作缓解了孩子们的紧张,“不过我有言在先,每年至少得回京一个月,不能有了夫婿就不要爹娘了。”   原本宁静到几乎能听见针落的帐篷内爆发出了欢笑声。   虞非鹊像小麻雀似的在乔连连身边蹦来蹦去。   余然儿看着顾楼,心底生出了大胆的想法。   这一晚,他们吃了一顿团圆饭。   虞非城不在,也给了他留了个位置。   做的饭里还有他较喜欢的吃食,虽然最后都进了顾楼的小肚子。   一家人在边疆待到了初三,便启程回了京城。   余然儿虽然依依不舍,但她与顾楼现在半点名分也无,只能咬咬牙离去。   柴克己倒是兴奋不已地想留下,却被乔连连强行拽着耳朵拎回了京城。   他一肚子疑问,却又不敢问出来。   乔连连只好无奈道,“你总不想让鹊儿无名无分地跟在你身后把。”   柴同学这才恍然大悟。 第521章 虞非鹊出嫁   说起来,柴克己跟虞非鹊定亲已有一年,两人年龄也都到了,成亲不过是瓜熟蒂落,自然而然。   乔连连跟虞非鹊说起来的时候,这大胆的丫头不仅不害羞,还有点兴奋。   惹得乔连连直哀叹,这闺女养的比儿子还儿子,一点都不顾念家。   等看到旁边一直寸步不离的虞非钟,乔连连又感叹,这儿子养的比闺女还闺女,一直黏着娘不撒手,活像一只小棉袄。   也许,他们姐弟俩是性别置换了。   不过想到柴克己,乔连连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又把这想法给灭了。   作孽,作孽啊。   说起来,虞非鹊还是五个孩子里头一个成亲的。   乔连连把自己的资产整顿了一番,均分成六份,拿出一份给虞非鹊,又从季云舒的王府金库里掏出一大堆,用得着的用不着的,全都安排上了。   在很多故事里,后娘要么极度恶劣,对继子继女无情冷漠,一分好处也不肯给。   要么就过度疼爱继子继女,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放在后头。   在乔连连看来,前者是坏是自私,后者却是拎不清。   当后娘,要是真对继子继女好,就该一视同仁。   难道亲生的就活该被忽略,被扔在犄角旮旯不闻不问?   对乔连连来说,这五个孩子跟她亲生的一样,和小阿福没有区别。   所以她把资产分成六份,一人一份,不偏不倚,不多不少。   他们有的,小阿福有。   小阿福有的,他们也不会少。   平宣二年,新帝继位一整年零两个月的时候,胞妹蕙长公主出嫁,夫家正是老牌世家中的柴家,这两年在年轻家主的带领下,欣欣向荣,一片光明未来。   听说,这两家可是下了血本了。   柴家是抬出了三里路的聘礼,清平王府也送出了三里路的嫁妆,一来一往,箱子上满敦实的物什,闪亮亮的金器,简直羡煞一众路人。   清平王府。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操办喜事,府里的人都颇为熟稔了。   尤其是刘二哥,一个人身兼数职,又采买又布置府邸,顺便还捡两颗鹅蛋,献宝似的送到连心院。   此时,乔连连正在给大闺女梳妆打扮。   时间过得真快啊,明明之前还是那个倔强的小姑娘,眼底闪着豹子似的光芒,藏满了戒备与警惕。   可现在呢,身高窜了几个头自不必说,人也变得开朗活泼大方,嘴还甜。   “娘,你干嘛给我这么多东西,都留着,留着给弟弟妹妹。”虞非鹊看着自己的嫁妆单子,眼底都是惊讶,“这么多好东西,都给柴家了,也太吃亏了。”   乔连连忍俊不禁。   她还当这丫头真的一心向着柴家了呢,没想到还是顾念娘家的嘛。   乔连连心底宽慰了许多,说起话来也就更温柔了,“没事,给你的你就拿着。”   “我若是成个亲就把娘的老底掏空了,那接下来的弟弟妹妹可如何是好。”虞非鹊坚持不愿意。   她堂堂蕙长公主进柴家门本来就是低嫁,还要她娘附赠那么多嫁妆,那她不干了。   太吃亏了!   不嫁了!   眼看着大闺女要撂挑子,穿好的喜服都要脱下,乔连连啼笑皆非,“行了行了,不至于掏空,我还留着一部分呐。”   虞非鹊这才停下双手的动作,不太相信,“真的?”   “当然。”乔连连道,“且不说你成个亲不至于把娘掏空,就算真掏了,将来娘不还是能赚么。”   四喜楼仍旧一日塞一日的红火。   李春花已经开始独立自主创新菜式。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未来只会更好,不会变差。   “那就好,那就好。”虞非鹊这才放下心来,捏着厚厚的嫁妆单子,眼底突然一片模糊。   要嫁人了。   这种感觉之前一直浑浑噩噩不清楚,导致她对嫁人没什么概念,以为自己不过是换个地方居住。   等天亮了,仍旧可以肆无忌惮的找娘,可以毫无形象的瘫在藤椅上用膳。   可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告诉她,不是的,不一样了。   她要陪柴克己去边疆,她要离开熟悉的京城,离开娘的身边了。   一刹那,虞非鹊后悔了。   她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这个时候蕙长公主逃婚了,明天皇兄应该不会发火缉拿她吧。   还有傻乎乎的老柴,应该会伤心吧。   一想到柴克己的难过,虞非鹊解开喜服的动作又停顿了下来。   真是为难啊。   左边是亲娘,右边是夫婿。   远处是边疆,近处是京城。   生活从来不可能一成不变,也许走个路会改变,也许成个亲会改变。   但幸好,并不是此生不复相见。   很快,迎亲的队伍就来了。   憨憨地柴克己被精心打扮一番,竟然也露出了几分风姿。   虞非鹊踮着脚尖从窗户看着他,正好他扭过头来,两个人透过窗户缝看到彼此的双眼。   一刹那,对视而笑。   乔连连在旁边看着,眼眶微红。   季云舒单手揽住她肩膀,调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可不能哭,这才嫁出去第一个孩子,要是每次都这么哭,以后眼睛可还得了。”   乔连连有些愕然,“不对吧,我们就小歌儿一个闺女了,顶天了就哭两次,哪里来的每次。”   季云舒嘴角微勾,凑近她耳畔,语调低沉轻柔,“谁说的,那可不一定。”   乔连连先是一呆,转瞬脸颊爆红。   这个男人。   大闺女出嫁的日子,也不正经。   “走开。”可怜清平王被王妃一把推开,形单影只的站在门口。   很快,就到了送嫁的时候。   按说应该新娘的兄长来送嫁,可虞非城已是帝王,自不能当普通兄长来踱量,所以由虞非钟背着姐姐出嫁。   从连心院到清平王府门口,铺了长长地红色地毯。   身材纤细瘦弱地小钟儿背着最近吃壮实了的姐姐,涨红着脸,走一步咬一牙,短短半里路愣是走出了十公里马拉松既视感。   终于,把姐姐送到了门口红轿子里。   虞非钟坚强倔强的脸上终于含起了一层薄泪,他甩着已经快没知觉的臂膀,委屈着凑到了乔连连的身畔。   “新娘子,起轿。”   有人大喊了一声,红轿子被抬起,新郎柴克己坐在高头大马上准备离开。   其实柴家距离清平王府也不远。   可他们都知道,这一嫁,嫁的是边疆到京城的距离。   乘着轿子才起,还没走动,虞非鹊猛地扯开轿帘,隔着红盖头,大喊道,“娘,谢谢你。”   娘,感谢遇到了你。   才有现在的虞非鹊。   才有现在的生活。   【作者题外话】:最近投票出提示了吧,啊哦==感谢还在投的小可爱,能不能突破四万大关就看你们啦 第522章 余然儿与顾楼   柴家家主跟蕙长公主这一对,简直是万人祝福的一桩天作之合。   不过还没等众人艳羡多久,这对小夫妻忽然就不见了。   他们犹如在京城蒸发,不见踪迹。   有人探头探脑地去找清平王妃打探,然而乔连连笑而不语,只字不提。   倒是柴家的老夫人口风有些不严,叫少数几个人知晓,这对小夫妻竟然去了边疆。   柴家家主从小兵做起,短短两年就升任了小将军,功勋不在顾楼之上。   不过由于去的晚,短时间内还是追不上顾小楼的。   对很多武将来说,战争相当于机会。   一旦抓住机会,也许发家致富就只需要一两年。   文官则不同,勤勤恳恳至少十几年才能坐到高位上,是没有捷径的。   柴克己这个行为,倒称得上是明智。   只是他带走了虞非鹊,叫清平郡王府好生清静了一阵,乔连连往常有些嫌弃虞非鹊聒噪,这会却开始想念她叽叽喳喳的语调。   当年的五个孩子,如今一个坐在冰冷的金銮殿里,两个去了边疆,就只剩下小钟儿和小歌儿了。   还好,有个余然儿日日伴着,没那么活泼,但也总算让乔连连有几分欣慰。   然而这欣慰没持续多久,清冷淡漠地少女就站出来道,“王妃,我……我也想去边疆。”   乔连连愕然。   “我知道我无名无分,不适合跟着顾楼去边疆,但那日在边疆为他包扎伤口,叫我实在放心不下。”余然儿眉头微蹙,眼底却没有泪。   可见是认真思虑过这些事的。   “你有什么想法?”乔连连问。   “然儿以前听王妃提过,说女子也是可以包扎伤口的,因为天生心细,甚至可以超越男子,所以然儿想……做随行军医。”余然儿郑重道,“这一两年跟在王妃身边打下手,不说可以治病救人,但普通的外伤却是无虞。”   “现在只一点,就是然儿没有行医资格,还请王妃为然儿讨来一个随行军医的头衔,让然儿能伴在顾楼身畔。”   女孩说完,盈盈地拜了下去。   乔连连叹了口气。   随行军医啊,那几乎是半个兵一样,其中苦楚难以言明。   真没想到,余然儿为了顾楼,居然可以牺牲到这种地步。   也许这便是年轻人的感情吧。   “也罢,也罢。”感觉自己已经老了的清平王妃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我自替你去申请。”   余然儿抬起头,这才露出一丝欢喜雀跃,“多谢王妃。”   其实申请一下很容易。   有个当皇帝的儿子就是好,乔连连不过才露出个口风,虞非城便点头同意了。   这女娃说得好听是随行军医,其实就是未来的弟媳妇。   身为长兄,照顾下弟媳妇,总是应该的。   距离虞非鹊离开京城不过三个月,余然儿也收拾行囊,随着新一批的小兵,共赴边疆。   也就是这个时候,余然儿才知道,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担忧战场上的亲人,朋友,爱人。   原来有无数女子都在苦苦等待那个人的归来。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亲自过去陪伴呢?   即使他不能立马离开战场,但至少日日能与她相见。   刚开始,余然儿不过是鼓励几个探亲的女眷来边疆陪伴夫婿,后来女眷们跟着她学清理伤口,包扎伤口,还学着如何分拣草药。   与此同时,乔连连终于制作出了效果更佳的金疮药,她把方子夹在家书里寄了过来。   余然儿便起早贪黑,带着十几位女眷挖草药,晒草药,制作金疮药。   后来,她们渐渐形成了队伍。   越来越多思念夫婿地女眷背着包袱,拖家带口,直奔边疆。   她们的男人在前线厮杀,她们就在后头制作金疮药,为受伤的将士包扎,为将士们做饭炒菜,为他们稳定好后方的一切。   为了尊敬他们,将士们将她们称做“娘子军”,皇帝还特意赐了为首的余然儿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位。   这是历史上,首位有官位的女子,虽说是医官,但也极大信心的振奋了女眷们的心,她们开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大虞同大元的战争不过数年就结束了,但娘子军和娘子医馆的存在,却足足延续了数百年。   直到另外一个民族的侵入,才导致女医官这个职位被销毁,当然,那是后话了。   平宣四年,大元国力不支,开始逐步后退,并主动要求休战。   大虞收获了五座城池,数万俘虏,十万百姓。   占了首功的是威武将军,直接赐封铁帽子亲王位,永生不降级。   紧接着是顾楼,大将军的封号少不了,奖励自然也少不了。   但虞非城身为长兄,总要暗暗地给弟弟点好东西。   所以思量再三,他赐封顾楼为郡王,并将大虞第一位女医官赐做他妻,择日完婚。   余家。   原本因为余然儿执意离去而要跟她断绝一切联系的亲人,此刻全都捧着笑脸围在她身边。   “真没想到,家族里最出息的竟然是然儿,一转眼都要做郡王妃了。”余然儿的二婶笑着道。   “郡王妃只是其一,还有将军夫人呢,真是出息了啊然儿。”余然儿的二叔凑了过来,也不顾男女有别,就要拍余然儿的肩。   余然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叔婶,不卑不亢道,“你们只看到了然儿是将军夫人和郡王妃,却没看到然儿是大虞首位女医官。”   “什么女医官,说得好听,哪里有郡王妃和将军夫人来得好。”二叔搓了搓手,“没想到当初那小胖子还挺有出息,再加上清平王一家如日中天,将来咱们然儿是真的要一飞冲天了,然儿,可不能忘记你二叔啊。”   余然儿轻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余家二叔顿时不高兴了,“你这是做什么,不清不楚的跟着一个男人离家几年就算了,回到家里还对亲人爱答不理,这就是你的态度吗?是在外头几年翅膀硬了吗?你余然儿要是没娘家,你算个屁你。”   他早就看余然儿不顺眼很久了,如果余然儿愿意为他所用,为他倾尽全力,也许他们还能恢复叔侄亲密。   如果余然儿仗着自己将来了不得的身份目中无人,他余二叔也不介意替已逝的兄长教育一下这个侄女。   “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余二叔见余然儿沉默不语,以为自己吓唬住了她,顿时得意洋洋,“你说你,没有娘家的支持,你算什么?”   算什么?   “算我顾楼的夫人!” 第523章 娘家   平地一声雷,浑厚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余然儿回过身,眼底漾起一层泪。   说来也奇怪,余二叔苛责她,祖父祖母不为她说话,都没能激起她内心的波澜。   反倒是这个男人一出现,就让她再也抑制不住心酸。   “顾楼。”她微一张口,声音便哽住,“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顾楼走到余然儿跟前,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把她同余家人隔离开来,“我若是不来,你还不知道要被欺侮成什么样子。”   余然儿抓着他衣袖,眼角泛红,说不出来话。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余二叔一脸不满,有心装腔作势拿一拿自己长辈的身份,“别忘了,是你要娶我们余家的姑娘,就算你是郡王,是大将军,也不能不给我们家姑娘一个交代啊。”   “余家要的交代,我这就送来了。”顾楼沉声道,“不过这份交代,只交在然儿手里。”   说完,他转身拍了拍手,如流水一般的聘礼便送了进来。   两个人一抬,中间架着个红色箱子,沉甸甸的,一看便知颇有分量,不是那种好看的脸面活。   余二叔的眼睛几乎是立马便亮了。   这几年,余家虽然跟对了人,但因为没有聪明能干的主事人,导致整个家族依旧处于滑坡之中。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值钱的物什,见到有分量的东西了。   尤其是,竟然足足有数十抬。   在京城,这已经是极高规格的聘礼了,再往上捋,大约只有皇族人能比这高了。   “这些都是给余家的?”余二叔激动的声音都颤了。   余二婶更是在旁边高兴的连连跺脚。   便在此时,顾楼冷漠道,“我说过了,不是给余家的,而是给然儿一个人的。”   余二叔与余二嫂霍然抬头,满脸愤怒,“什么?你从我们余家娶女,却不给聘礼,不给你就别想娶走余然儿,我决不允许她嫁出去。”   其他余家人也都跟着起哄。   这聘礼要是入了余家人手里,将来余然儿出嫁,随便给点东西打发了,这些就都是余家的了。   可要是落余然儿手里,这丫头性子冷淡,怕不是一分钱都不留下来。   “国法如此,聘礼一直都是要给家族的,哪有单独给一个人的。”余老夫人也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余然儿本来一直紧抿的唇,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松开了。   顾楼安慰着搂住她的肩,挑眉道,“不嫁?赐婚圣旨已下,你若是不嫁,便是违逆圣旨,轻则杀头,重则满门抄斩。”   余家人一愣,这才记起那道圣旨的存在。   余老夫人,余二叔,余二婶,全都沮丧了。   有圣旨在,余然儿他们不嫁也得嫁,根本留不住。   而这聘礼,顾楼指名道姓留给余然儿,他们也染指不得。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余二叔愤而叫嚷,“好啊你们,嫁女不是吗,我们嫁,但我们不拿聘礼,就不操持婚事,什么都不操持,什么都不管。”   就让新娘子当天一个人孤零零的上轿子,看看到时候丢谁的人。   余二叔满以为这样可以威胁到余然儿。   然而她只是跟顾楼对视一眼,便微微一笑道,“婚礼的事就不用二叔操持了。”   余二叔一愣,“怎么?你要你祖母给你操持?你别做梦了,你祖母年纪已经大了,操持不了什么了。”   说完又余老夫人,“娘你说是不是。”   余老夫人满脸为难。   一面是要依靠的嫡亲儿子,一面是养大的嫡亲孙女,她需要很艰难才能做出选择,“然儿啊,自古礼法如此,你……你还是要依靠家族,依靠你二叔的啊。”   所以余二叔才敢如此嚣张,明明是弱势也敢嚣张跋扈。   不就是为了所谓的“娘家”,所谓的“依靠”么。   余然儿缓缓笑了。   “娘家如果不如夫家,那娘家还不如不要。”   “依靠如果是累赘,那这依靠还是早点甩掉的好。”   “祖母,这些年很感激你的养育之恩,这几百两是然儿数年积攒下来的,留作祖母养老。”   她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越过余二叔和余二叔,轻轻放到了余老夫人的手里,“钱拿好,婚事不用余家操持,也不用祖母担忧,然儿就此别过了。”   说完,她轻轻一福身,拉着顾楼走了出去。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转身又丢下了一句话,“对了,自古也没有女医官,可然儿还当上了女医官呢。”   拿什么自古力法压人,不过就是以图自己目的。   自古有聘礼,还有嫁妆呢。   可余家分明只打算贪了聘礼,并不想出嫁妆。   余然儿这些年跟虞非鹊相处,虽未如她一般贪财计较,但该有的成算心里却是有的。   聘礼是王妃多年积蓄,若是贸然给了余家,他们小夫妻将来注定吃苦。   既如此,倒不如跟余家划清界限,保住这聘礼。   话落,她脚步轻抬,继续离开。   随着余然儿跟顾楼的步伐,原本长长地聘礼队伍再次启程,一个一个的离开了余家。   余家人站在原地里都快看傻了,却又无可奈何。   “余然儿,你不要后悔,一个女人一辈子就嫁一次,没人给你操持婚礼,看你抱憾终身!”余二叔还在扯着嗓子干嚎。   顾楼猛地回过身,给了他冷冷一撇。   在余二叔吓得趔趄一步差点滑倒的时候,他又冷冷一笑道,“皇上说了,身为大虞历史上第一位女医官,然儿的婚事,由皇室举办。”   谁家操持婚礼,能比得上内务府风光?   然儿一辈子仅一次的婚姻,顾楼自不能让她委屈度过。   虽然这个女人并不介意。   但,顾楼介意。   说完那句话,不去看余家人满脸的绝望,顾楼抓着余然儿的手,大步阔斧的走向街头的另一处宅院。   那是顾楼拿自己多年积蓄购买的,在前两日赠送给了余然儿,以作她将来出嫁的娘家。   “然儿,你怕不怕。”   “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还好有大哥支持我们,不然我可能就要委屈你了。”   “皇上是个好人。”   “嗯,他现在好像遇到了一点难处,我们也投桃报李,帮帮他吧。”   “皇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嗯……好像是,大元送了个公主过来,想要和亲。”   …… 第524章 皇后与贵妃   新帝继位,以“守孝”为名,足足两年没有充盈后宫。   可一直空着也不是办法。   平宣二年,虞非城册了两名妃子,算是勉强敷衍了一下大臣们。   也许是因为最开始的起点太低,大臣们对虞非城的要求就不高,两名就两名吧,以后每三年大选一次,终究是能把这后宫充盈起来的。   而且新皇年纪不大,不留恋床笫之间,总好过太留恋床笫之间。   但这种诡异的平衡,在平宣第四年和第五年交替的那个新年,被打破。   因为大元,送来了一名和亲的公主。   据说该公主姿容动人,婉转莺啼,乃女中翘楚。   当个妾的的确确是满足,但新皇并无子嗣,若是大元公主因此生下嫡长子,那大虞可就真的乱了。   所以为了大虞,为了王朝的将来,一众大臣纷纷上书,请求新皇早些册立皇后,并生下嫡长子。   金銮殿内。   虞非城看到这些内容几乎一摸一样的折子,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一旁的小李公公胆战心惊,生怕新皇发起怒来把折子摔的满地都是。   曾几何时,他跟在干爹李建身后,可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新皇纵然再恼,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摔折子,更没有暴怒。   但这样的皇帝,让小李公公更怕了。   深不可测,静若深渊。   有时候真正的滔天大浪只是看起来可怖,平静的潭水反而藏着杀人的狂魔。   翌日,上朝。   果然有大臣斗胆提及了封后及太子之事,还有几个人随同附和,连绵不迭。   虞非城坐在高位上,已经二十岁的他逐渐褪去稚气,眉宇间更满是凝重与成熟。   即使年龄没那么大,也不是在场众人可以轻视的。   “众爱卿觉得,封谁家的姑娘为后比较好?”等附和声落下,帝王似笑非笑,轻声询问。   堂上的人寂静了一瞬。   说真的,但凡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大臣都有私心。   当今帝王清明厉害不昏庸,洁身自好又有能力,这皇位在他手里三五年,从摇摇欲坠已经到了无可撼动。   可以这么说,接下来几十年,只要虞非城还活着,他这皇位便无比稳固。   谁家女儿若是嫁进来做中宫,那家族势必也会延续数十年的辉煌。   可平宣帝实在太清心寡欲了,听说他一年进后宫的次数不过双手数,想必将来就算有了中宫,也不会太过热情。   一时间,大臣们内心天秤晃来晃去,不知道要不要贪着荣华富贵,不知道要不要走这私心。   最终,还是有个大臣没忍住内心的贪欲,站出来道,“娶妻娶贤,皇后需德才兼备,方能母仪天下。”   “哦?李爱卿这是有人选了?”虞非城露出一丝莫测地微笑。   李家大臣背后一紧,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人选老臣不敢,但为皇上推荐几个人,却是愿意效劳。”   “准。”虞非城颔首。   李家大臣心底一松,连忙把备了好几日的纸张递给小李公公。   小李公公再忙不迭地呈到龙案之上。   虞非城慢慢地打开纸张,上面写着一排四个女娃的名字,排行第一的赫然是李家的嫡次女。   私心太过明显,但能说出来总归也是勇气可嘉。   虞非城将纸张扣在龙案上,嘴唇微勾,纤细白润的食指轻轻敲打龙案,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好大会子,他轻声道,“就李家女吧。”   封后一事,如此轻描淡写就决定了。   其他大臣后悔的几乎要吐血,早知道皇帝那么好说话,他们就把自家女儿推出去了。   哪轮得到平平无奇的李家。   可皇帝已经发话了,金口玉言,自不能更改。   封后圣旨与封妃圣旨几乎在同一天下达。   李家感激不尽,涕泪满面,同时又暗自欢喜,志得意满。   只有几个孩子不太明白。   “皇兄,你为什么要封李家女为后,京城那么多优秀的姑娘,哪个不比李家女强。”已经怀了身孕的虞非鹊气呼呼道。   “还有那大元公主,他们才是战败方,大哥何必委屈自己娶了那大元公主。”顾楼也跟着叹气。   虞非城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李家有李家的好处。”   最关键的是,谁做皇后,对他来说意味不大。   “皇兄,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虞非鹊歪着脑袋道,“就算喜欢那大元公主也行啊。”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感情,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人。   虞非城看了她两眼,将茶盏放下,淡淡道,“也许曾经有过,但未来不会再有。”   虞非鹊为之一震,不敢再问。   她想,她知道皇兄为什么以后不会再有。   因为见识过一个太过优秀的女人,人的眼界就被抬高了,低于这个标准线的人很难再入眼底。   也许一番机缘巧合,会认知新的人,相知新的人。   但机缘巧合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这,就是命。   虞非鹊垂下头,低低的啜饮牛奶。   顾楼在旁边挠挠头,不知道哥哥姐姐在说些什么。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儿,“大哥,大元的和亲请求咱们应了,将来还用打仗吗?”   虞非城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和平,只是一时的。”   就像大元支撑不住,主动求和一样,大虞这几年也不算舒坦。   休战对谁都好,答应和亲请求也不过是为了暂时休养生息。   至于战争。   永远都不会结束。   平宣五年,空窗了四年多的后宫迎来了它的女主人。   同年同月,大元和亲公主封贵妃,成为了大虞皇帝的心尖宠。   平宣六年,皇后与贵妃一同有孕,次年,各自生下一儿。   李皇后有些郁卒,以为她的孩子比贵妃的孩子不过晚了两日出声,就从嫡长子变成了嫡次子。   此事呕的她连日吃不下饭,月子都不曾做好,落下了些许毛病。   等出了月子,兄长李无棱前来拜见,发现了李皇后的不对劲,规劝了她两句。   但并没有什么用。   “不过一个异国女子罢了,还真以为宠冠后宫了,便是生了个儿子又如何,真把自己当块宝贝了。”李皇后想起自己前阵子看到的一幕,眼底露出阵阵精光。   她已经想要该如何打击贵妃了。 第525章 宫斗   平宣七年初,四月。   正是万物复苏,天地绽放的时刻。   往年这个时候,虞非鹊都会带着弟弟妹妹,还有自己家的小崽崽来御花园里放风筝。   今年也不例外。   虞非鹊,虞非歌,带着几个小豆丁在御花园里奔跑。   虞非鹊虽然已是长公主,儿子都两三岁了,但却依旧是个闲不住的伶俐性子,一群人里就数她年纪最大,也数她玩的最欢快。   “皇姐,皇姐把风筝给我。”虞非歌也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此刻屁颠颠跟在虞非鹊身后索要风筝。   “不给不给,你再去找皇兄要一个。”虞非鹊耍赖,仗着自己个子最高,跑的极快。   但虞非歌早不是几年前的虞非歌了。   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她腿长脚也长,运动能力极好,不过三两下就奔到了虞非鹊身前。   “皇姐,给我。”小姑娘探出手。   “不给。”虞非鹊却耍起了赖,把风筝高高的举着,就是不给虞非歌。   一旁她两三岁的小儿子突然转过身,直扑自己亲爹身上,“爹爹,娘又在欺负姨姨了。”   高大威猛的男人把小豆丁抱怀里,无奈道,“这个,咱管不了,看热闹吧。”   以前,虞非鹊就爱看小歌儿抓狂跳脚无奈的样子。   每次小歌儿也都能被她闹到抓狂跳脚无奈。   可这两年,不知是逐渐长大,还是随着乔连连走南闯北见识多了,虞非歌变得淡定了很多,“既然姐姐不给,那我的也不给姐姐了。”   说完,她让随行侍女掏出一个花纹艳丽,模样新颖的风筝,放了起来。   “咦,这是哪里来的?”虞非鹊惊了,“是不是娘做的?是不是?”   只有娘做的风筝,才会那么好看,那么别致。   虞非歌瞥了一眼皇姐,一句话都不说。   刚才当姐姐的不愿意让妹妹,现在总不能厚着脸皮再找妹妹索要。   虞非鹊在旁边大为懊恼。   终于打雁,终有一日竟被大雁啄了眼。   她正捶足顿胸,冷不防贵妃从后头款款走出。   算起来,她出月子不过两三月,但身材已恢复苗条,人也愈发美艳,一看便不是凡物。   “原来是蕙长公主,妾身道是哪家妙人在这里站着。、”她一张嘴,便是娴熟的大虞官话。   除了尾音略有些不自然,其他已经没有大元人的影子了。   “原来是贵妃娘娘。”虞非鹊一顿,表情恢复了从容。   她是长公主,只有皇上跟皇后能让她见礼,其他人只有跟她见礼的份。   “长公主这里的纸鸢,可是够玩?若是不够,妾身宫殿还有几个,可尽数给长公主送来。”贵妃并没有因为虞非鹊的冷淡退缩,反而愈发上前。   虞非鹊还没说话,一旁有个奶娃娃,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似乎想要扑虞非鹊的大腿,结果一不小心扑歪了。   正正好扑到贵妃的膝上。   那一刻,贵妃的头脑思绪疯狂旋转。   已知,长公主家里生了儿子,清平王妃生了个儿子,顾大将军家里也生了个儿子。   可眼前这个小奶娃,分明是个小姑娘。   能站在这里的,肯定非富即贵,说不定跟这宫里人就有些许联系。   那能是谁的呢?   贵妃突然想到今晨,有宫女禀报,说李皇后那两岁的小侄女进宫了。   算一算,跟这个小奶娃年龄差不多。   贵妃心底了然,嘴角露出一丝狰狞地笑意。   她跟李皇后明争暗斗自进宫就没平息过,如今难得有机会,她自然要给李皇后点绊子尝尝。   所以当即,她伸出了膝盖。   原本扑过来的小奶娃被重重一绊,摔在地上。   “阿圆!”   原本在放风筝的姐姐们都不镇定了,一个个扔掉手中如珠似宝的风筝,发了疯似的扑过来。   倒是小奶娃没怎么哭泣,只是左右看了两眼,自己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阿圆!”虞非鹊简直是魂飞魄散,双手搂住小奶娃,连连问道,“你怎么样,阿圆,你还好吗?”   小奶娃本来挺好的,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扁了扁嘴,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贵妃眼睛都要瞪圆了。   这不是李家的孩子么?怎么虞家人这么重视?   而且,本来不哭的孩子,让你哄哭了,这是什么操作?   “阿圆,阿圆没事吧。”虞非歌也冲了过来,任由颜色亮丽的风筝跌在地上,“皇姐,阿圆怎么了?”   虞非鹊没说话,只拿出帕子,轻柔柔的为阿圆擦掉眼泪,然后抱起她,冷厉地看了一眼贵妃。   那一眼,没什么温度,像看死人。   贵妃心中大怒。   不管再怎么说,她也是贵妃,生了大虞王朝的第一位皇子。   长公主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长公主。”她忍着怒火,“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没看到这小娃娃扑过来,况且,她也没摔多重,小孩子重心低,摔一下不疼的。”   “不疼你摔一下试试。”虞非鹊冷声道,“贵妃,你会后悔的。”   说完,她抱着小奶娃转身离开,连自己的宝贝蛋儿子都没理会。   虞非歌紧随其后,不给贵妃一个眼神。   剩下柴克己,一手抱着小阿福,一手抱着自家崽,像大树似的晃悠悠跟在后头。   哎,男娃没人疼啊。   “不就是一个小孩么,有什么可高傲的。”等人走了,贵妃才大怒发火,“她是长公主,我还是她嫂子呢,至于这么不给我脸么。”   “一个出嫁女,还把皇宫当自己家天天进出,真是不知羞耻。”   她骂骂咧咧着,回了寝宫。   没注意到一旁的女官几乎白了脸色。   傍晚,天色将黑,平宣帝降临贵妃寝宫。   贵妃心中大喜,稍作收拾便从寝宫内迎了出来。   这些时日皇上甚少进后宫,一心忙碌国事,难得进入一次,都没去坤宁宫看李皇后,直奔了贵妃寝宫。   可见他心底,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贵妃心中得意,表面却温柔娴静,甫一看到虞非城,便露出柔媚地笑,“皇上怎么来了,今晚可要歇息?要不要看看大皇子?”   她欲上前为皇帝解开披风。   然而下一瞬,迎接她的,是冷血无情的一掌。   【作者题外话】:大家猜猜,这个阿圆是谁!! 第526章 十五年   这些时日,要说宠爱,贵妃首当其冲。   她满以为自己真的用姿色留住了这位大虞王朝最尊贵的男人。   直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她跌坐在地,半边脸火辣辣地,心却如落冰窖。   “皇上,你……你打我?”她不敢置信地问,“你为什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虞非城二十年的生命里,鲜少有脾气这么大的时候,“贵妃是不是觉得,朕这些时日宠爱于你,便能在这后宫无法无天了?”   “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贵妃惊恐异常,膝行着扑到虞非城跟前,哭哭啼啼道,“臣妾没有,臣妾从没有恃宠而骄,何来无法无天,还请皇上莫要污蔑臣妾,让臣妾含冤啊。”   一旁的大元婢女也跟着连连磕头,“娘娘冤枉,娘娘冤枉啊。”   “冤枉?”虞非城微微一笑。   贵妃身子一僵,不敢再聒噪。   明明皇帝是在笑,可她却从中看不到任何笑意,反而感受到了无穷的森冷。   皇上是真的发怒了。   贵妃心中惶恐,眼里却都是迷惘。   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惹来了帝王的滔天怒火。   难道是……那个小孩?   贵妃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望向皇上。   然而虞非城根本没看她,只冷漠地转身,“这天下太平太久了,大元也逍遥太久了。”   贵妃身子发冷,牙齿也跟着颤抖,“皇上,皇上……”   可虞非城已经走远。   他身姿挺拔,衣决飘飘,仅仅是一个背影都如此英俊潇洒,惹人爱慕。   贵妃眼底露出痴迷,但下一瞬,她被两个人影死死的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   一旁的侍女惊恐大叫,却在眨眼间失去呼吸。   是的,天下平静太久了。   大元,也是时候覆灭了。   经过了数年的秘密训练,暗箱操作,以及税收贡献,大虞早已恢复国力。   反观大元,这两年被挑拨离间,被暗中骚扰,依旧元气大伤。   两国交手,不过半年时间,大元便步步溃败,失了半壁江山。   而那被派来和亲的可怜公主,在最初的“郁郁而病”之后,变成了“郁郁而终”。   心头大患去掉了,李皇后心中大喜,每每对平宣帝痴缠,妄图获得独宠。   然而每次,虞非城都用行动冷漠了她。   李皇后大呕,不明所以,心头再次抑郁。   直到哥哥李无棱再次进宫,将她一顿狠狠训斥。   “你真不知道皇上有多耳聪目明吗?”李无棱恼恨道,“为什么要耍这么些小聪明,好好做你的皇后不好么。”   “我,我哪有耍小聪明,我日日教导二皇子,持掌公务,从不曾懈怠啊。”李皇后哀戚落泪,“哥哥,是他心里没有我,是他不爱我。”   “身为皇家人,要什么爱。”李无棱却冷漠道,“从你自愿嫁入皇家开始,爱情这种东西,就应该从你的心头铲除。”   “不爱我,他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做皇后,他为什么不娶别人。”李皇后恼恨异常,将杯子摔的满地凌乱。   李无棱不说话,就这么冷冷地望着她。   李皇后的表情从恼恨转变成愤恨,到最后变成了无奈。   是了,皇帝娶她,从来都不是因为爱她。   京城万千闺秀,比她容貌出色的比比皆是,比她文采出众的依旧是一抓一把。   皇帝娶她,甚至不是因为她背后的李家。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李皇后大概也明白了平宣帝的冷漠。   他冷漠地谁都不爱,所以娶谁都没有任何关系。   李皇后,张皇后,周皇后,只要他愿意,哪个适龄的女闺秀都可以坐得上这个皇后之位。   她,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是不是上次我算计清平王妃的嫡女被他知道了?”李皇后含着泪道,“所以他惩罚我,连初一十五都不进我的坤宁宫,他如此在意清平王府,连清平王府里的一个孩子都视若珍宝。”   相反,李家,李皇后,在他眼底屁也不是。   李无棱站在一旁,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在他眼里,平宣帝是个好皇帝,正因为没有太多感情用事,所以任何事情他都拎得清楚,也处理得漂亮。   只一点,不能危急到清平王府。   不过那是养他长大的府邸,其他人想想也就释然了。   “这次算计小郡主是你的不该,有时间跟皇上认个错,总归也就过去了。”李无棱柔声规劝,“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二皇子想想。”   拥有一个还过得去的皇后娘,跟拥有一个失宠的皇后娘,这二者区别太大了。   李皇后心间颤抖,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不爱她,她也不去爱他。   反正只要他不爱任何人,她都可以接受。   李无棱见妹妹想开了,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这之后,李皇后虽然依旧有些郁郁,但却不再痴缠平宣帝。   平宣帝也相当的清心寡欲,执政十数年,不过大选过一次,封了三五名妃嫔,勉强糊弄了一下大臣。   算起来,他应该是历史上后宫嫔妃最少的皇帝,一度清心寡欲到让人以为他是个和尚。   还好,他有两个儿子,也有一个皇后,总算是避免了后世对他的猜测。   直到,平宣十五年。   这一年,是平宣帝的而立之年。   这一年,也是清平王宣布隐居的一年。   算一算,清平王已经年逾四旬,虽然看起来不显老,但到底也算进入了中老年行列。   他辅佐帝王已有十五年,算得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如今骤然宣布告老归乡,一时间引来了朝野轰动。   “这么年轻就告老归乡,让咱们这些五六十的老头子该如何自处。”   “就是,清平王居然舍得放下到手的权力,在下佩服佩服。”   “说起来,皇上这些年越来越有先帝的气势了,倒也可以放手了。”   “听说是因为那清平王妃嫌在京城太闷,想四处走走,反正天下平定,四海升平,也没什么大事儿了。”   听到最后一条,大家直呼准确。   作为一个标准的“妻管严”,前头种种都是胡扯。   只有最后一条,才是真正答案。 第527章 冰雪消融   清平王府。   已经近四十岁,但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中年女子立在连心院门口,左边招呼一声,右边招呼一句,生怕遗漏了什么东西。   “王妃,带着呢,都带着呢。”   “王妃,这个也带走吗?”   乔连连瞟了一眼,好家伙,是用了几十年的枕头,“带走,必须带走。”   一旁的季云舒哭笑不得,“再带就不是隐居,是搬家了!”   乔连连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她也知道,这些东西都可以用钱再买到。   但买到归买到,用久了终究是有感情的,舍不掉。   “行了,少带点,免得到时候人家发现了咱的踪迹。”季云舒单手揽住乔连连的肩,“听话。”   乔连连这才依依不舍的抓起绣花枕,放回了自己的闺房内。   “连连,东西装好了。”李春花大着嗓门走过来,“什么时候走。”   乔连连没说话,只是望着清平王府大门的方向,在心底暗暗地数着。   一,二,三。   约莫盏茶时间过后,有人影急匆匆的飞奔过来,看见这大车小车的东西,当即“嗷”的一嗓子哭了,“娘,你要去哪里。”   在其后,一个小少年似乎没想到自己平日里还算端庄的娘竟然会发出这样嗷嗷的哭声,五官有些扭曲。   “鹊儿。”乔连连看着来人微微一笑,为她擦掉了齐飞的眼泪和鼻涕,“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稳重点。”   “我不,我不管,娘要去哪里,我也要去。”虞非鹊拽着乔连连的胳膊不撒手,“你怎么忽然就要走,在京城好好地,怎么就要走呢。”   乔连连望着蓝蓝的天,叹了口气,“京城虽好,但却束缚,这些年,我一直回想在顾家村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你皇兄已完全独立,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我和云舒就想回顾家村,过点逍遥自在的日子。”   “那我们呢?”虞非鹊含着泪问,“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兄弟姐妹们怎么办。   乔连连失笑,“当年你们需要我,是因为没长大,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如今你们的孩子都长成了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早就可以独自生活了。”   每个人都会成熟都会长大。   事实上,虞非鹊嫁人的时候,就已经完全长大,不再需要乔连连的看顾了。   “但,但那不一样的啊。”虞非鹊哽咽,“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可以飞来飞去,可以展翅翱翔,但永远知道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等乔连连和季云舒走了,他们就没有家了。   连心院门前,乔连连抱着呜咽的虞非鹊,跟小时候一样哄着她,为她擦泪。   在她身后,紧随而来的顾楼也摸了摸眼角,有心掉泪,又怕孩子们嘲笑,只能强忍着。   还有虞非钟,虞非歌。   就连虞非城也来了。   他穿着一身便服,双手负在身后,眉宇间隐隐有当年太子的风姿。   “娘,怎么说走就走啊。”虞非歌抱着乔连连的腰,“娘,反正歌儿也没事,不如陪你回顾家村吧。”   乔连连嗔了她一眼没说话。   都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还没嫁人,当然没事了。   但其他的孩子,如虞非鹊,顾楼,虞非钟,都已在京城扎根。   家庭,事业,家族。   所有的事情和他们本身绑定,息息相关,不能轻易割舍。   包括小阿福。   “娘,真的要走吗?”虞非城往前了一步,“不能,再停留几年吗?”   “已经停留了十八年了。”乔连连微笑,“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也是时候追寻一下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那,阿福和阿圆……”虞非城眉间微蹙,“阿福已有十四岁,倒是可以留在京城,有这么多哥哥姐姐照看着,前途总归无虞。”   “只是阿圆……”他目光落在了一个年轻活泼的少女身上。   平宣五年她才出生,如今将将满十岁而已。   这么大的孩子,是离不开爹娘身边的,娘也不会放心把她留下。   可这十年来,虞非城亲手抱着她长大,对她的疼爱程度超过了任何一个孩子,哪怕大皇帝二皇子都不如她。   如今分别即在眼前,虞非城心底都是不舍。   不舍乔连连,也不舍得小阿圆。   “阿圆她……”乔连连叹了口气,扭过头,问身旁这个聪敏毓秀的小姑娘,“阿圆应该是愿意跟娘一起回顾家村的吧。”   小姑娘歪着头思考了一会。   乔连连微微挑眉,她还以为这是个不用思考的答案,没想到小阿圆真的认真思考了。   更没想到的是,小姑娘竟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乔连连震惊了,“阿圆,你不跟娘走吗?你要一个人留在京城?”   “也不是一个人啦,哥哥姐姐们都在呢。”阿圆吐了吐舌头,“娘以前经常念叨要和爹过二人世界,阿圆就不打扰娘啦。”   乔连连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也不下。   这么多孩子,她最想把小阿圆带走。   结果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自己不愿意走。   看看一旁的虞非鹊,恨不得自己跟着走,这个臭丫头……   “行,你可不要后悔,更不要在京城闯祸。”乔连连一本正经,“那我就带着小歌儿回去了。”   虞非歌捂着嘴露出满足地笑,就跟小时候高兴的时候一模一样。   说走就走。   在中午之前,一群人带着浩浩荡荡地车队,离开了京城。   乔连连带着季云舒和虞非歌坐在一辆马车里。   李春花带着四个孩子跟绛椿坐在一辆车里。   刘二哥带着孙子坐在一辆车里。   已经年老色衰,叫都叫不动的大胖单独在一辆车里。   鹅的寿命普遍为二十五年左右,掐指一算,它的大限也要到了。   将来,乔连连要将它安葬在顾家村的山头,那个遇见它的地方。   也算是全了一鹅一人之间的缘分。   京城玄武门下,几个孩子一字排开,后头站着他们的子嗣和夫婿,全队凝望着这冗长的车队。   “娘,在顾家村等我。”虞非鹊挥舞着双手,恨不得跟她娘一起走。   “待得孩子长大,我也想去顾家村定居。”顾楼扭过头,深沉地望着余然儿,“然儿,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吗?”   余然儿微微一笑,“好。”   那就,这么约定了。   等到车队看不见,一群人才缓缓步行离开玄武门下。   这群在京城首屈一指的贵人,大虞王朝最顶尖的皇亲国戚,像普通百姓一样散着步。   虞非城一如既往地走在最后,神色淡淡。   突然,小阿圆窜到了他跟前,歪着头道,“城哥哥。”   虞非城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像很多年前,乔连连揉他的脑袋那样,“怎么了。”   “城哥哥不想知道阿圆为什么不随着娘亲离开么?”少女压着声音说悄悄话。   虞非城故作讶异,“为什么?”   “因为……因为阿圆不想城哥哥一人孤单。”少女笑着,蹦跶到不远处,“有阿圆在,以后城哥哥再也不会孤独了。”   她笑着离开,跳到了阿福身边,又窜到了侄子小柴的身边,活像一只成了精的银铃。   那样活泼,那样惹人爱。   虞非城微微一笑,冰雪覆盖了数十年的眼底,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作者题外话】:完了大家,感谢大家的喜欢,么么么么么哒,有想要进群的可以看翻记录找群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