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千里嫁夫[穿书]   作者: 月半蔷薇   简介:   本文文案:田宓外号甜妹。   她外貌甜软动人,肤若凝脂,身姿曼妙,哪怕不笑时,也叫人瞧着心生欢喜,仿似那脸蛋儿上真能掐出蜜糖般。   然而,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内里是个喜欢寻求刺激的野丫头。   这一次,当她拿到最高级别的潜水证,出去浪的路上...遇上了飞机失事。   没死成,意外穿越到了一本狗血文中。   根据剧情,她就是那个被无良老姑撺掇,又被糊涂爹嫁给家暴男,呕心沥血奉献一辈子,临老终于得了一句好的苦情女主。   田宓...她决定接受去北大荒随军大姐的意见,坐一个星期的火车,去嫁她口中那个大龄老男人。   娄路回此人,前途光明,相貌英挺,却因为无心婚姻,渐渐拖成了个29岁的大龄剩男。   就在领导们摩拳擦掌,誓要在他迈入30岁大关之前,解决他的个人大事,顺便将人才扒拉到自己家里时。   三团陈政委家,圆胖朴实的田嫂子,给介绍了,据说是跟她长得很像的亲妹子。   众人遗憾,却也理解,毕竟各花入各眼。   然而,当半个月后,人高马大,气质冷戾的娄路回牵着一个漂亮到,叫人移不开视线的白嫩小姑娘回来时,所有人都傻了眼...   众单身军官泪奔:田嫂子误我!   排雷:本文架空,架的很空,故事纯属虚构,务考究,谢谢!   女主美美美!非女强,无脑爽文、甜文、美食、日常、有金手指!   拒绝食用野生动物!   文案暂定!微博已截图!   内容标签:甜文穿书爽文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宓┃配角:娄路回┃其它:   一句话简介:软萌甜妹*糙汉军官   立意:齐心协力共同奔赴美好未来   VIP强推奖章:   田宓外号甜妹,她气质甜软,身姿曼妙,意外穿越到了年代狗血文中,成为被糊涂爹嫁给家暴男,呕心沥血奉献一辈子,临老终于得了一句好的苦情女主。为苟住小命,田宓接受了在北大荒随军大姐的意见,坐上一个星期的火车,去嫁她口中的大龄老男人。却不知,她仓促间的决定,意外收获了真正的爱情。本文文风清新甜爽,全文节奏明快、轻松诙谐,通过主角的视角,生动描述了七十年代初的爱情、亲情,友情。故事有趣,值得一读。 第1章   朝阳村北边相邻着一条大河,即宽且长。   农闲时,娱乐匮乏的半大小子与汉子们都喜欢泡在水里扑腾。   比谁的游泳技术更好,谁能憋气更久,谁又能漂浮的更远。   ...运气好,说不得还能摸些鱼虾打牙祭。   吃了半个月草,脸都快吃绿了的田宓也寻了机会下水。   “哗啦!”   人迹罕至处,澄澈的碧波打破了宁静,溅起晶莹剔透的水花。   田宓破水而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才顶着一身的湿漉,顺着斑驳的石阶,落下一串潮湿的脚印上了岸。   将手上挣扎的黑鱼扔进箩筐里,又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才一屁股坐在石块上休息。   天空透蓝澄碧,不染一丝云彩,干净纯粹到,连一丝浮絮也无。   这里是S省,介于南北方之间的一个鱼米村庄,饶是十月下旬,正午的太阳依旧热辣灼人。   连拧带晒,十几分钟左右,浑身就干了大半。   拿掉盖在脑袋上遮阳的不知名大叶子,田宓手指翻飞,将散开的浓黑长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身前。   又低头打量自个儿,确定没什么不合时宜的,才拎上箩筐,踩着蜿蜒的黄土路,往村里走去。   步行了约十分钟,远远就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家。   田家条件不差,是村里少有的砖瓦房,只是这会儿,门脸朝南的人字头瓦房前,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孩儿正四处张望着。   距离有些远,田宓只能确定是三妹田来娣,却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小姑娘已经看到了自己,抬脚小跑了过来。   见状,田宓若有所悟,停下脚步等待。   说来也是神奇,因为一场空难,同名同姓,生活富足的田宓,从繁华的后世,穿越到了贫困的71年农村。   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如今的游刃有余,也不过才半个月时间。   只能说,人类的适应能力着实强大。   “二姐,老姑又来了!”田来娣今年16岁,面皮蜡黄,容貌清秀,细胳膊细腿儿,瞧着顶多十三岁。   记忆中,这姑娘早产,再加上时局困苦,想要吃饱都难,更别提那些能调理身体的荤腥或者补品了。   “什么时候来的?”田宓将手上的箩筐递给小姑娘,拨开最上面的荠菜,露出下面足有三斤左右的黑鱼。   “鱼?”田来娣干瘦的面上爬上惊喜,二姐已经连续三天抓到鱼了。   “嘘...小点声...先藏起来。”田宓嗔了小姑娘一眼。   "嗯嗯,我懂我懂!对了,二姐,我去莲婶家换一块豆腐吧?晚上炖鱼汤好不好?”田来娣将荠菜又盖了回去,吞了吞口水,喜滋滋的问掌勺人。   “行!”做鱼汤也好,一大家子人,喝鱼汤也能混个水饱,还有营养。   话音落下,田宓又看了看天色,提醒:“晚点再去,莲婶这会儿应该在午睡。”   农忙刚结束,辛苦大半个月的村民们难得休息。   小姑娘点了点小脑袋,又冲着堂屋挪了挪嘴,颇为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才抱着箩筐跑向厨房。   田宓被逗笑,勾着唇,一边散开半干的长发,一边往堂屋走。   “...大哥,要我说,你就是太惯着宓丫头了,婚姻大事哪里是她一个小丫头做得了主的?再说那刘向东有什么不好?长得不差,还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体面人家,不提他家老子是粮管所一把手,就是他自己,年纪轻轻的,也在供销社谋了份采购的工作,要不是人家看上宓丫头那张面皮子,我都想将春秀说给他。”说话间,女人还“啧啧!”两声,羡慕嫉妒的很是真情实感。   田宓掀了掀唇,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一时倒也不急着进屋,便倚靠在屋檐下,慢条斯理的打理着及腰长发。   “是个好人家,放心吧,等二丫头回来,我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还说道个什么?我看宓丫头就是书念多了,心气也给念高了,高中生找不到工作有个什么用?还不是种地的命,人刘家那样的条件?能看上宓丫头那是她的福气,只要大哥你这个当爹的认下女婿,明天我就让人上门。”想到刘向东许诺的大团结,田晓燕心里头就火热,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了急切,那可是十块钱。   当然,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能搭上刘家,将来好给宝贝儿子谋上一份吃公粮的体面工作,她可不是那些个见识短浅的老娘们儿。   “哪有这么做事的?你不要脸,老子还要呢,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你先回去,还有,你说的那叫什么话?仔细被人挂了牌子游街去,种地怎么了?劳动人民最光荣!”田红星哐哐拍着桌面,瞪着不着调的妹妹,他当了小二十年的公安,哪怕这年代公安没有供销社的吃香,也是吃的国家粮,威严的很。   田晓燕这一辈,老爷子老太太生了八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哥哥,家里姊妹都怵他,被这么一瞪眼,立马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见老妹蔫头耷脑听训,田红星这才满意的从烟盒里拿出半根烟,划拉两下火柴,享受的吞云吐雾起来。   “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哥好?要是这亲事成了,将来向阳那孩子也不愁体面工作不是?”田晓燕只蔫哒了几秒,到底不死心,眼珠子咕噜乱转,张嘴又是一个主意。   至于向阳那孩子才10岁,暂时用不上工作什么的,不是有她这个老姑呢嘛?   她家有福今年18岁,年龄刚合适,都是亲里亲戚的,帮忙代班个十年八年的也没啥。   烟雾缭绕,熏的田红星眯起了眼,他不知老妹心中的盘算,但...不得不说,老妹的话叫他有些心动。   他这一辈子,子嗣比父亲也好不了多少,拢共就得了2个男娃,自然舍不得他们跟女娃一样在地里刨食。   只是现在工作难呐...   就是等他退休,工作也只够一个儿子接班的。   人心有偏颇,田红星最喜欢机灵的小儿子,一门心思想着再过个十年八年,等他退休后,让小儿子向阳接班。   但家里老妻爱大儿,见天跟他闹腾,恨不得他现在就能退下来,好让大儿子有个体面工作。   田红星自然是不愿意的,这里也不完全为了小儿子,毕竟他也才五十岁,怎么也能再干十年。   自己拿工资,跟向儿子伸手,那能一样吗?   如果二丫头跟了刘家那小子,的确是个好去处。   哪怕将来只给按个临时工,也是大儿子的体面。   想清楚其中的关联,田红星面上却没怎么显,这事还得问问闺女,他虽然重男轻女,却也不是那等卖女求荣的。   想到这里,再对上老妹热切的眼神,田红星冷哼一声:“我说了,这事不急,真成了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赶紧回去。”   田晓燕讪讪,又有些挂不住面子,却到底不敢挑战大哥的威严,轻哼一声,甩手出了门。   不想刚跨出大门,就碰上了侄女田宓。   要说这丫头也不知道咋长的,大哥家六个孩子,就数她顶顶会长。   自家大哥年轻那会儿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哪怕这个年纪了,还有那些个不要脸的老娘们往上扑。   但也没有宓丫头这么好看的,好看到有些扎人眼了。   戏文里说眉目如画,肌肤如雪,玉雕似的人儿,大约就是这么个模样吧?尤其笑起来时,能甜化了人心,一点也不像农村人。   再文绉绉的话,田晓燕不懂,反正她走遍整个县城,也没瞧见过更好看的,尤其这小半个月,死丫头也不知吃了什么仙丹,原来的土气也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小姐呢,怪不得刘向东那样的好条件,见到一次就给迷了眼。   “宓丫头下河去啦?不是老姑说你,你都20岁了,眼看着要嫁人,女孩子还是注意些名声的好...”田晓燕完全没有说人坏话被抓包的窘迫,眼珠子在侄女身上转悠一圈,再想到家里那个死丫头,惨烈对比下,酸溜溜的端起长辈的派头,拿着腔调训人。   “七姑,我刚才好像看到春秀拎着菜篮,往知青点去了。”田宓眉目不动,只笑容疏离的说出方才看到的画面。   春秀是七姑家的大姑娘,跟田宓同岁,两人虽是表姐妹,却从小不对付,对方一心想要嫁给苏州来的知青孙俊。   “啥?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断她的腿。”田晓燕一蹦三尺高,哪里还顾得上旁的,急吼吼的就往知青点冲,只是走到路口时,也不忘弯腰在路边拔上几颗萝卜。   农村地值钱,角角落落都得利用起来,路口那一小块萝卜地,就是田家的。   饶是习惯了七姑爱占便宜的性子,眼前这一幕,还是叫田宓控制不住的抽了抽嘴角。   “宓丫头回来了?”屋内传出田红星的声音。   田宓回神,抬脚进了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运河烟,递给了老爷子。   田红星被香烟噎下到嘴的话,盯着桌上还没开封的烟:“...哪来的?”这玩意儿三毛三一包,宓丫头身上最多也就几分钱。   “摸了两条黑鱼,大的那条跟二根叔换了烟。”田宓坐在桌旁,拎起半旧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碗,才解了渴意。   “还是宓丫头孝顺。”弄明白来龙去脉,田红星笑着感慨,自己养活了六个孩子,除了结了婚的老大,这还是头一回有孩子给他买东西。   不枉几个闺女里,他最疼二丫头,不过...“鱼还是少摸,那河太深了,容易出事。”   田宓轻笑:“我有数。”   “你啊...算了,你大了,爹就不唠叨了,倒是结婚那事怎么想的?你老姑这半个月天天上门,我看刘家小子挺诚心,条件也好,要不就点头了?”说话间,田红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整根烟。   闺女给买了烟,存货多了,他难得大方一回,不像以往,几天才抽上半根解解馋。   将滤嘴那头在桌上敲了敲,叼进嘴里,对着上根烟蒂的残余火星子吸了几口。   果然,烟丝还是更紧凑些,口感才好,这么一整根抽下来,真真快活似神仙... 第2章   田宓能有什么想法?   七十年代初,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结婚不大现实,她已经做好嫁人的心里准备。   但...刘向东就算了,一个喜欢对女人家暴的渣渣,连人都算不上的垃圾。   只是这话没法跟老爷子直接说,思量片刻后,田宓抿了抿唇委婉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怎么?”田红星看向闺女,语带惊异。   他是真的惊讶,刘家就算是在镇上,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比大部分县城人都过的气派,听说还有后台。   二丫头长得是水灵,这几年,想要求娶的更是不在少数,但是那些个人家,大多条件还不如自家。   高门嫁女,低门娶媳,古来有之,做父母的,自然想将孩子送出农门。   田红星知道二丫头心气儿高,但到底不是城里户口,也没个正经工作,刘家小子已经是他们家,目前能攀上的最好的条件了。   更何况,那个刘向东他见到过,长得也算一表人才,比不上他年轻的时候,却也不差了,关键人还活络不死板,看到自己又是喊叔,又是递烟,恭恭敬敬的,绝对配得上闺女。   田红星虽有私心,却不是完全不顾闺女幸福的畜生,他是真心觉得刘向东这孩子不错。   “爸...我之前就听说过刘家,刘向东他爸打老婆。”   “你怎么知道?”田红星狐疑的盯着闺女,镇子就那么大,他一个做了二十几年的老公安都只听到了些似是而非的风声,二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田宓当然知道,因为她不仅仅是穿越,严格来说,她是穿到了一本小说世界中。   一本...她理解不了,一言难尽的小说。   书本的大意是,男主对貌美的原身一见钟情,想尽办法求娶回家,按照童话故事线来说,婚后应该是各种幸福。   但生活处处是狗血,男主刘向东在工作上能力不俗,一路高升,退休前甚至爬到了厅局级。   与之相反的,在生活上,这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渣渣,美人娶回家,珍惜不到半年就暴露了本性,只要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就回家打老婆。   从一开始的愧疚道歉,跪地自扇巴掌求原谅,到最后的理所当然。   原身不是没有试图反抗,但这个年代,劝合不劝分,娘家来过几次,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再加上,上面还有一个被打习惯了的婆婆常年劝说,时间久了,原身便也认了命。   这一认就是一辈子。   无私奉献,呕心沥血,一直到咽气那会儿,总算等来了刘向东跟孩子们的一句好。   因为三观太过操蛋,田宓没耐心细看,当时只随便翻了翻,很多内容都不记得了,但画风清奇的男主是个人渣这一点,她记得牢牢的。   她无权置喙原身的选择,毕竟大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但田宓绝对接受不了刘向东这样的:“我听高中同学说的,那同学跟刘向东家是远亲。”   “你是担心刘向东学他老子?”田红星到底做了几十年的公安,这样的事情不少见,听了闺女的话,立马明白她的担心,面上也严肃起来。   田宓点头:“爸,我不想找这样的,打老婆的就不算个男人。”   “那也不一定,咱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要不爸给你去打听打听?”如果刘向东真像他老子,田红星肯定不会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但...万一小伙是个好的呢?这么好的条件,错过了实在可惜。   田宓挑眉,明白老爷子还是不死心,不过她暂时也不想强硬死磕,毕竟没到那个地步,只要先稳住人就行。   思及此,她起身,又往陶碗里添了一碗水,准备回房休息一会儿:“那您再打听打听。”   田父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大家长,要面子,讲规矩,虽然重男轻女,也有些势利眼,但比很多不把闺女当人看的已经好了很多。   人嘛,谁还没有点小心思,她自己也不是那种无私奉献的。   “对了,爸,打听刘向东这事儿不急,晚上炖黑鱼汤,您多喝点补补身子。”跨进西屋时,似是想起什么般,田宓回头提醒。   得了闺女的关心,本来想要立马去镇上的田红星收回脚,笑呵呵应了声:“行,爹知道了。”   田家的房形是典型的老三间,进门是饭厅,东边是老两口的主卧,大约有个二十几平米,西边同样的面积,却分成两个房间,略大朝阳的这间住着田宓姊妹几个,朝北偏小的那间,则是家里男孩子的。   倒不是老爷子他们疼爱女孩子,才将好房间给田宓她们,而是家里四个女娃,小房间实在住不下。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说田家的家庭成员。   田爸田妈是出了五福的远亲,从小认识,18岁就结了婚。   田宓最上面有一个长姐,今年32岁,后面据说连续好几个孩子都没立住,好容易稳住第二个孩子,也就是田宓的大哥,已经是六年后了。   再后面几年,田母一直没有再怀上,本已死心,以为这辈子只能有两个孩子的老两口,在31岁这一年,意外迎来了第三个孩子,就是田宓。   因为是盼望已久,也因为田宓从小就长得跟仙人坐下的童子一般,田红星难得没有因为女娃失望,给娶了个好听的名字。   有了田宓的开头,田母又接连生了两个闺女。   一溜丫头片子下来,直接叫田红星黑了脸,要不是上头好歹有个儿子撑门面,他都要被人嘲笑是个绝户头。   好在来娣、盼娣后面,总算来了个老儿子。   也就是家里的小六,今年才十岁的田向阳。   一溜六个孩子,在田宓看来简直离谱,在这个时代却是寻常,村里还有养了十一个孩子的,为了拼儿子,就...恐怖。   田宓将陶碗放在掉了漆的小桌子上,又拿起一旁的报纸悬悬盖上。   这时候的屋顶多是木头横梁,还有芦荟杆子,随时都会落灰,井水的味道本来就有些咸,她可不想里面再加灰尘。   换好衣服,田宓又将大半干的衣服晾到窗口,她拢共就两件短袖,得仔细着些,不然第二天可能都没衣服换。   这生活,苦逼的叫人无力吐槽,想着怎么赚钱的田宓脱了布鞋,将自己甩上床。   丧丧的翻了个身。   算了,赚钱这事也急不来。   睡觉~   睡觉!   十月份的天气,早晚温差大。   虽不到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的地步。   但黄昏时分,太阳收敛起灼人的高温时,嗖嗖的凉意还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田宓套了薄外套,系上围裙,拎着水桶蹲在水井旁收拾鱼。   黑鱼不大好收拾,表面不止有鳞片,还有一层黏液,再加上菜刀有些钝,委实费了不少功夫。   等她回到厨房,“砰砰!”费力将鱼剁成小段时,扛着锄头的田父田母也回来了。   “哪来的鱼?你个死妮子,又下河了?”田母栾红梅外貌不算出众,个头娇小,应该没有一米六,偏瘦,方圆脸型,瞧着有些凶,但她的皮肤极好,这么一把年纪了,又常年风吹日晒的,还比寻常人白了一大截,鼻形也好看,原身如雪般细腻的肌肤,与翘挺的鼻子就随了她。   田宓从橱柜里端出三妹换回来的豆腐,才笑回:“这不是刚过秋收,您跟爸都辛苦了,我想着摸些鱼给大家伙儿补补身子,好歹也是肉。”   闺女长得好,以前木讷的紧,现在也不知怎么的,开了窍般,嘴甜会哄人,栾红梅绷不住表情,破功笑骂:“就你会说话。”   “我这也是实话,爸、妈,你们先去歇歇脚,晚饭有我跟三妹呢。”厨房不大,挤了四个人,转身都难。   栾红梅本还想再教育教育闺女,但这会儿心情好,也就不急一时,将锄头竖在门后,去外头打水洗手洗脚。   “妈就是偏心眼,要是我下河,她铁定揍我。”田来娣坐在灶台后面,得了姐姐的吩咐,点火添柴,嘴上还不忘嘀嘀咕咕抱怨。   “你这小身板,敢下河都不用妈揍你,我先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田宓撩起眼皮瞥了小丫头一眼,凉飕飕警告。   朝阳村的长河也叫朝阳河,具体通往哪里不可考据,毕竟信息闭塞的很,但深度,亲自验证过的田宓还是很清楚的,深水位置起码有四五米。   这些年,也淹死过人,就三妹这破身体,真要出事,都翻不出一个浪花。   她也是因为有外挂,确定百分百安全,才敢下的河。   田来娣被姐姐凶的缩了缩脖子:“我...我就那么一说。”   田宓轻哼一声,没再理她,只用锅铲敲了敲铁锅边缘:“火大一点。”   吩咐完,她用锅铲在罐子里面挖了一小块猪油,顺着铁锅滑了一圈,待猪油融化,浅浅托了个锅底,油温也升腾起了热气,才将事先准备好的葱姜蒜等扔进去爆香。   逼出料香,田宓又拿起木筷,快速的挑出葱蒜,独留下姜块,才把鱼段放进锅里煎。   其实炖鱼汤最好用豆油,炖出来的鱼汤奶乎乎的白。   无奈条件不允许,家里只有一点点菜油,栾红梅看的比什么都紧,没什么大事情,绝对不会动。   在老母亲看来,有点猪油吃吃已经很是奢侈了,没看村里很多人家,都吃着盐水炖青菜嘛。   “火小一点。”等鱼段煎的微微泛黄,田宓拿着水瓢去水缸里舀水,直到将大铁锅里面添满,才拿了立在一旁的木头锅盖盖上。   家里只有一口铁锅,凉拌荠菜自然不会干等鱼汤出锅再做。   田宓开了一旁的煤炉,用陶罐烧水,准备焯荠菜。   说是煤炉,其实里面烧的是劈成半个手掌大小的木块,煤炭费钱,屋里倒是摞了十几块,但一般不会动,毕竟木块除了不禁用外,其余还算凑合,最主要不费钱。   来了半个多月,田宓用起这种老式煤炉已经很是熟练,等给陶锅里满上水后,她又开始准备凉拌的配料。   “二姐,四妹不喜欢蒜味,荠菜里面别放蒜了。”田来娣见姐姐又拿了蒜头,以为她忘了四妹的忌口,赶紧提醒。   “我记着呢,就她一个人不爱吃,我给她单独准备一份。”本来就没什么调料,再少了一样,饶是田宓手艺不错,也禁不住这般埋汰。   田来娣嘟囔:“这也太麻烦了。”   闻言,田宓头也不抬:“吃食上再麻烦也不能嫌烦,倒是你,真不去上学了?”   说来,田家在朝阳村里算怪异的。   田红星读过书,虽然只读了小学,但是在他那个年代的农村,绝对算高学历,再加上当了几年兵,这才能在退伍后,托到关系,进了公安局。   许是见识过外面的世界,知道读书的好,他虽重男轻女,却也不反对女娃读书。   唯一不同的是,儿子就是打断腿,也要念完高中,闺女就无所谓了,成绩不好,或者自己不想念的,他也不勉强。   三妹来娣身体不好,只读了小学,田宓还是希望她多读书,起码高中毕业。   到时候,恢复高考,也有一搏之力。   再说,退一万步,就算没考上大学,凭着高中学历,将来也能找份过得去的工作,总比在地里卖力气的强。 第3章   田来娣不解,又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木条,才问:“怎么突然提这个?”   田宓拿起芭蕉扇对着煤炉下面的通风口扇风:“也不是突然提,就是觉得你身体不好,务农吃不消,有了学历,将来做个代课老师也是好的。”   这话田来娣不信,她撇了撇嘴:“高中生又没多稀罕,村里就有好几个,镇上那就更多了,咱们家就爸一个人吃公家粮,还只是普通的民警,没什么门路,就算有好工作,也竞争不过人家。”   田宓也没想过能一次性就说服小丫头,这会儿被她故作成熟的语气逗笑:“你还知道门路?”   “我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工作真有那么好找的话,你跟大哥两个高中生,怎么都没找到?”话音落下,田来娣才觉得这话不大合适,立马抬眼观察二姐的脸色,担心自己伤到姐姐的自尊心。   田宓倒是没多想,只是对上小丫头歉疚的眼神,好笑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二姐...你不生我的气啊?”   “我为什么生气?”这小丫头胆儿也太小了些。   田来娣又盯着人瞧了一会儿,确定二姐真的没生气,才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小声解释:“你之前秋收的时候挺拼的,村里人都说你是想要竞选生产队长。”   闻言,田宓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也不急着往开水里下荠菜了,她拎着菜篮问:“这都谁谣传的啊?我又不懂生产,怎么可能去竞选什么生产队长?”   “那...姐你是想要竞争妇女主任?”   田宓一噎,白了小丫头一眼,咬牙道:“都!没!有!”   “我才不信!你要是真没有什么想法,怎么可能连续一个星期,天天夜里头偷摸着去割稻子?”田来娣一脸看透了自家二姐小心思的聪明样儿。   田宓...   田宓深吸一口气,勾着唇,挂上假兮兮的笑,一字一句说:“姐就是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那种,你懂?”   “可是...你留名了啊,现在整个村里,谁不知道你做过的好事?”田来娣嘀嘀咕咕。   “...”   很好。   洗不清了。   田宓决定结束这个无意义的话题,反正怎么也说不明白,还是老实干活吧。   她拿起一旁的抹布,包裹着陶锅,将之端离煤炉,发现里面的木块烧的差不多了,便把陶锅放在地上,往煤炉里面添了几块木头,才把陶锅又放回了煤炉上。   待陶锅里的水再次烧开,往里头放荠菜的时候,田宓却有些走神。   其实她刚才没说谎,原身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真有那么些弯弯绕绕,也就不会被渣男欺负了一辈子。   七十年代初,田地还没有划分到个人头上,农忙是全村的集体行动。   田家只有田红星一个人吃公家粮,其余都是农村户口,抢收时,女孩子也得下地。   这次农忙,原身就是单纯学习雷锋无私奉献,所以才会连续一个星期,白天集体干活,夜里偷摸苦干。   一顿操作下来,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何况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姑娘。   等发现人病倒后,家里人才知道原身都干了啥。   然后不知怎么的,事情就被宣传了出去。   只有继承了原身记忆的田宓知道,原身并不是简单的病倒,而是猝死了。   只是时间在夜里,她又及时穿越了过来,所以谁也没发现,那个单纯热血的姑娘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田宓心里有些闷,也没了聊天的心情,抿着唇,拿起一旁的筷子,将烫好了的荠菜给捞到一旁的冷水里...   田家门口有一颗柿子树。   据老一辈说,树龄不小了。   田宓对植物没什么研究,但瞧着柿子树粗壮高大,茂密伸展的枝丫上头,挂着密实的深橘色硕果,也能窥出一二树龄。   秋色浓如酒,正是吃柿子的好时候。   田宓尝过一个,老实说,可能还没熟透,甜味没品出几分,反而涩嘴的很。   据老母亲栾红梅的意思,这玩意儿还要摘下来放一段时间才好吃,当然,有条件的也可以在外面抹一层酒,这样熟的更快。   田宓不懂这是什么道理,却也不敢拿家里的酒嚯嚯,担心挨揍...   姊妹俩将堂屋里的方桌子抬到了柿子树下,又忙忙碌碌的搬凳子、端晚饭...   只要不是冬季,村里人都喜欢在屋外吃饭,亮堂,还省煤油费,田家也不例外。   听到动静的田红星跟栾红梅起床趿拉上鞋子出了屋,同时,还在念小学的四妹田盼娣也拉着弟弟田向阳跑了回来。   小姐弟俩早上已经得了姐姐的保证,知道晚上有好吃的,一路跑着回来的,哪怕是深秋的傍晚,也热出一脑门汗。   这会儿见桌上真有一大盆浓郁诱人的鱼汤,面上喜滋滋的。   田盼娣长相最似母亲,性格也泼辣,今年才13岁。   洗了手后,凑到田宓身边兴奋的嚷嚷:“二姐,我刚才看见春秀表姐被老姑揍了,她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城里来的知青了?”   老姑嫁在村里一户姓陈的人家,只是他们家在村头,田家在村中央。   闻言,田宓完全没有私底下告状的心虚感,记忆里,那苏州来的知青孙俊可不是好东西,她一边盛汤,一边笑回:“估计是吧,白天我看见春秀给孙知青送吃食了。”   “嘿嘿...我就知道,也不知道春秀姐怎么想的,那孙知青不就白一点吗?个子小,长的也不怎么样,哪里有咱们村里的哥哥们结实。”在年幼的田盼娣心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下地都吃力的男人可不是什么好条件。   这回不用田宓说什么,栾红梅就抬手拍了四丫头一记,凶巴巴骂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去你爷家喊你大哥回来吃饭,下次再让老娘听到你胡咧咧,小心我揍你。”   田盼娣被拍的龇牙咧嘴,她不仅长得像栾红梅,就是性格也像,辣的很,被警告了也不怕,顶嘴道:“我才不去呢,爷家还能亏了大哥不成?他们肯定吃肉呢。”   说着,小丫头面上愤愤,一屁股坐到桌上,拾起筷子准备吃晚饭,当老娘的话是耳旁风。   栾红梅眉毛倒数,“啪!”一下拍桌,起身要揍人。   见状,田红星赶紧拦住老妻,皱眉呵斥:“行了,你们娘俩一天天的,有完没完?”   说完,又瞪了眼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四丫头,只觉脑袋疼。   须臾,他将视线又放在小儿子身上:“向阳,你去喊你哥回来吃饭,顺便给你爷奶送鱼汤。”   田向阳才十岁,小家伙长的精致,最像父亲田红星,闻言乖巧点头。   田宓觉得现在的人真心大,十岁的孩子,走上一里多的路,还端着滚烫的鱼汤,也不怕出事,她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跟着起身:“爸,我陪着小弟一起,那鱼汤太烫了。”   田红星点了点头:“行,快去吧。”   田老爷子田细辛是一名赤脚大夫,极为擅长针灸,在方圆几个镇都有些名气。   田宓也是身处在这个时代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中医都会进牛棚。   老爷子今年68岁,因为一手针灸术,在朝阳村里很受尊重,但田宓对二老的感官却一般。   原因也简单,老爷子老太太偏心眼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们只喜欢大孙子,也就是田宓的大哥田长卿。   老爷子医术不俗,一辈子只得了一个儿子,无奈田父田红星对于中医不开窍,学了好几年,很多药材都弄不明白。   后来有了大孙子,田细辛给取名为长卿。   长卿,有祛风止痛、止痒消肿的功效。   要知道,当时男孩的名字大多叫红军、为国、建国等,老爷子却以中药为大孙子取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这是选定了继承人。   然而,被寄予厚望,却被老夫妻含在嘴里宠大的田长卿,哪里吃得了学习中医的苦,这么些年下来,除了游手好闲、嘴巴抹了蜜,旁的什么也没学到。   田红星倒是跟父母提过,让小儿子学,毕竟都是田家的男娃。   不想老爷子一口拒绝,完全不留一丝余地,原因很操蛋,老爷子说手艺只能传给长孙,还说自古以来,长孙才是顶门户的。   门庭不大,规矩倒是不小,田宓就没见过这样的,说重男轻女吧,他们只喜欢大孙子,对待小孙子的态度跟孙女们一样。   仇视没有,伤害没有,欢喜更没有,只是无视,看不见别的孩子罢了。   田家人或许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最叫田宓厌恶的却是田长卿。   在这个大多人吃不饱的环境下,老爷子老太太经常给大孙子开小灶,三天两头给田长卿送吃食,就怕亏了宝贝孙子的嘴。   这本没什么,人家老爷子老太太自己的钱,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   但记忆中,几年前原身亲眼看到才三岁多的小弟,嘴馋大哥的饼干,又不敢要,只眼巴巴的看着。   而田长卿那傻逼玩意儿,却将吃不完的饼干扔在地上,恶劣的让小弟去捡。   那年,田长卿19岁。   若不是人在屋檐下,还得在田家生活,依着田宓以前的性格,定要给那傻逼套个麻袋暴揍一顿。   “二姐,你怎么了?”田向阳见姐姐突然气鼓鼓的,小脸莫名。   田宓回神,扯了扯嘴角:“没事,就是早上踩到癞□□,这会儿还恶心的慌。”   田向阳小朋友还是一脸迷茫,不懂□□有什么恶心的,却也没多问,因为两人已经来到了爷爷奶奶家。   四妹盼娣说的不错,田长卿怎么可能缺嘴,这会儿已经吃的满嘴是油了。   “你们怎么来了?”老太太曹大红比老爷子小上几岁,虽然不再年轻,但从五官轮廓上,还是能瞧出年轻时候长得不差,她是个爱干净的,半白的银丝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也干净利落,看到小孙子跟二孙女,只是冷淡的撩起眼皮问了句。   田宓无意跟人家演什么孝顺孙女,她几步来到桌旁,扫了眼桌上的肉菜,将陶罐放下:“家里炖了鱼汤,爸妈让给爷奶送些。”   “嗯,你爸是个孝顺的。”对于儿子,曹大红还是爱的,听了这话,寡淡的面上露出了笑。   田宓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跟二老打了招呼,便牵着小弟离开。   走出几步,还听到老太太用慈爱的语气,哄着已经26岁的大孙子多吃一点...   田宓背对着他们,安慰式的揉了揉小弟的脑袋,暗暗将白眼翻到了天上。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姐弟俩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方才还狼吞虎咽的田长卿拿着筷子追了上来。   田长卿长相并不多好看,最多只算秀气,男人的那种秀气,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再加上随了母亲的身高,堪堪一米七。   但有爷奶宠着,田宓他们姐弟还穿着摞补丁衣服的时候,人家军装就有好几套,皮鞋更是擦的锃亮,收拾起来,倒也人模狗样。   田宓对他没好感,牵着弟弟转身欲要离开。   不想田长卿又是几个快步,直接拦在了两人身前,语带讨好:“二妹,明天镇上放电影,你去吗?” 第4章   十月份的天黑的快,只这么一会儿功夫,残余的金乌已经彻底西坠。   昏暗的暮色笼罩在田宓的脸上,给她甜软的面容上添了抹疏离,她没说话,只眼尾上挑,颇有意思的盯着男人打量。   田长卿心里有鬼,被这么盯着,不自在的挪了挪脚:“怎...怎么了?”   田宓勾唇,她与原身一样,有一副极为讨巧的容貌,好看,却没有攻击性,整个人都沁着甜,再这么一笑,叫人心头都软乎乎的。   见状,田长卿心头微松,也跟着笑起来。   不想,那笑意还没铺开到眼敛,就听到二妹凉凉说:“刘向东手伸的还挺长,许诺你什么好处了?”   “你怎么知道...咳咳...我是说,什么刘向东?我不认识。”男人一脸懊恼,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慌忙否认。   心里则稀奇,自己这二妹怎么好像变聪明了?   “蠢!”田宓嫌弃的掀了掀嘴角,她还惦记着鱼汤,没心情跟便宜大哥墨迹,牵着小弟利索离开。   独留下田长卿又气又恼,恨不得再追上去理论一番,只是想到刘向东许的好处,到底忍了下来。   不着急。   得琢磨个好办法才行。   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   他前几天跟几个哥们儿去县城,在那边的供销社看到了手表,那玩意儿派头的紧,从爷奶这边哄到手表才是最重要的。   到时候,他带着手表,骑上自行车,再往衬衫口袋里别几支笔,定然也不比县城里的干部差。   至于二妹...   哼,死丫头早晚要嫁人的,刘向东许诺的好处,他要定了。   朝阳村没有通电,晚上家家户户睡的早。   来到这里半个月,田宓已经从夜猫子成了早睡早起的乖宝宝。   晚上梳洗好躺在床上,正听着四妹叽叽喳喳分享着校园趣事,房门就被人推开。   栾红梅将煤油灯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据递给二女儿。   “什么?”田宓抬手接过。   “布票,过两天有大集,供销社会来新货,你早些去,选两块好料子,做身像样的衣服。”说着,栾红梅又有些肉疼的打开帕子,从里面抽出几块钱递给闺女。   “妈,我也要新衣服。”四丫田盼娣一咕噜坐起来,期待的朝着母亲伸手。   三丫来娣局促的捏着衣角,虽然不敢直说,眼底却也透着渴望,她16岁了,到了爱美的年纪,却连一件好看的衣服都没有,全是捡姐姐们的。   “要屁要!老娘看你是欠收拾。”除了大儿子,栾红梅一直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竖起手,就要对着四丫头落下巴掌。   田盼娣灵活闪身躲开,嘴上还不服气嚷嚷:“凭啥只给二姐买?我跟三姐也要。”   “你能跟你二姐比吗?她那是要相看婆家了,没身体面的衣服怎么行?”说着,栾红梅又看向二闺女,喜滋滋叮嘱:“大集那天去早点,妈托人打听过了,最近有大红色料子咧,到时候做个红褂子,上次你大姐不是还给你寄了一条军裤?相看的时候那么一打扮,娘保证,就我闺女这品貌,一看一个准。”   田宓抽了抽嘴角...红上衣,绿裤子,这是个什么审美?   唱东北二人转给人看?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啊?”见闺女表情不对,栾红梅抬手推了她一把。   田宓回神,胡乱点头:“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也要上上心,都二十了,再不定下来,村里得有人说闲话了,我看那姓刘的小伙子就不错...”栾红梅絮絮叨叨,一屁股坐到床上,大有长谈的意思。   “妈,煤油灯火是不是变小了?”田宓提醒。   这话一出,栾红梅立马跳了起来,小心端着煤油灯往外走:“不跟你说了,妈先回去了。”这玩意儿费油,那煤油老贵了,买的时候还要票,可不能这么嚯嚯。   “姐你可真聪明。”田盼娣鬼灵精,哪里看不出来二姐是故意的,不过...“姐,你真要嫁人了啊?大哥都26了,也没娶媳妇,你才20岁,有什么好急的?”   这话没法接,因为那些个说女人错过花期就难嫁人的市俗观念,田宓自己也不认可,又怎么跟妹妹们解释?   按本心来,她根本不想结婚。   但这世道,出门得有证明,跑都跑不了,不结婚,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田宓惯来是个识时务的,也不觉得自己有改变大环境的能力...   去集市上逛逛,或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起码能认识些人,总要物色丈夫人选的。   只是有虎视眈眈的刘向东,她的选择范围就小了一大圈。   想到这里,田宓又烦躁的翻了个身。   前世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长了一颗喜欢极限运动的强大心脏?   或者...可以尝试将那对人渣父子搞下台?   可是这会儿她连刘家背后的靠山都弄不明白,又该如何行动?   故意陷害,给他们家塞一些违禁书籍,再去举报什么的,长在红旗下的田宓也做不出来。   思来想去,还是得想办法收集刘家的切实罪证才是解决办法,那本书虽然看的不仔细,却也足够田宓知道,刘家两父子手上不干净。   只希望,时间来得及吧,做了大概打算的田宓拍了拍等着她回答的四妹,轻叹了口气:“睡吧...”   “...哦...”   赶集市。   在田宓生活的后世,有些地方也依旧保留着这种传统习俗。   她没有去过,原身记忆里倒是有几次经验。   到了这天,田宓凌晨4点不到就起了身。   家里还是一片安静,她轻手轻脚出了屋,又去了厨房,拎着大木桶,直奔朝阳河。   时间进入十一月。   寒露、霜降已过,这些天降温的厉害。   田宓裹着父亲做活时穿的破旧外套,迎着微曦晨光,只用了几分钟就跑到了朝阳河边。   一路上,除了听到几声犬吠,再无一丝动静。   站在河边,她又四处张望了下,确定真的没人后,立马脱了外衣外裤,只着一件短袖衬衣与及膝中裤。   初冬时节的凌晨,温度很是不友好,只有零上五度左右,只是放衣服的这一几秒功夫,田宓浑身已经冻的起了鸡皮疙瘩,汗毛更是根根立起。   担心感冒,她不敢再墨迹,搓了搓手臂,脱了鞋袜,一个灵巧轻跃,“噗通!”一声,整个人便落入了水中。   入水的瞬间,田宓立马活了过来,漾起笑,仿似鱼儿入了水,几个甩尾就消失在了水面。   “艹!老娄,这...这姑娘不是想不开吧?”在田宓没有注意到的十几米外,小土坡的后面,长相粗狂的军人立马站了起来,虎目含着担忧,探头观察着没了动静的长河。   娄路回捏了捏眉心:“谁自杀还带着木桶?这姑娘摆明了是来抓鱼的。”话虽这么说,男人狭长深邃的凤眸还是盯紧了湖面的动静。   这次完成任务,时间富余,娄路回给领导去了电话,得了假期便坐了顺风船,与战友绕路来看老班长。   却没想到,告别船老板,刚上岸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   许是出任务的后遗症,待反应过来时,两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已经做贼似的躲了起来。   再后来,担心突然冒出来吓着人,以为他们是鬼魂啥的,平均身高一米九左右的两个汉子,继续蜷缩身体躲着。   “不对!”又过了一会儿,河面依旧平静,已然超过了正常人类憋气的时间,娄路回皱起墨色剑眉,身形一闪,如猎豹窜出,一边解着腰间的皮带脱衣服,一边快速往河边跑。   然而,就在他撂了皮带,解开外套欲脱时,河面突然有了动静。   “噗!”的一声,精致貌美的女孩儿破水而出。   此时恰巧朝阳升起,才冒了尖儿的橘红色暖阳,斜斜笼在水中女孩白皙的脸上,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朱唇粉面,娇嫩甜软。   就连那跳跃在她身周的水珠,都因为少女的美丽增添了剔透感。   出水芙蓉!   只惊鸿一瞥,就将人瞧的仔细的娄路回,脑中莫名浮现这四个字。   然后,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男人操起地上的皮带,眨眼又飞窜回了山坡后面,拢共只用了几息的时间。   娄路回自己卧倒不算,还不忘将张望的战友死死按了下去,不再多看一眼。   田宓完全没发现周边有人,抹了把脸上的水,游到岸边,将手里扑腾的鱼扔进木桶。   也不歇息,一个转身,继续潜进水里。   这是她的金手指!   前世,所有的极限运动中,田宓最喜欢潜水,为此还特意去考了潜水证。   在潜水系统里,PADI总监是最高等级,简单来说,就是潜水教练的训练官①。   那一直是田宓的目标,她倒没想过教旁人,只是希望自己的潜水技能过硬。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她拿下潜水教练长,也就是PADI最高的教练等级之一的证书,出去浪的旅途中,遇上了空难。   刚在这个世界醒来时,想到再也见不到的父母,她委实颓废了好几天。   哪怕父母各自重组了家庭,又有了小孩,对田宓也不怎么上心,该有的失落还是会有,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更何况那两人也没怎么亏待她,至少金钱上从来没有缺过。   还有那些个喜欢一起冒险,再也见不到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们...   田宓天性喜水,心情不好就去了朝阳河,也在那时候,游泳发泄郁闷情绪时,她才发现,自己突然有了金手指。   来源不可考究,反正莫名其妙的,她就有了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的技能,更不惧水温变化与下潜的水压,如同鱼儿一般。   若不是下半身没有长出尾巴,田宓甚至一度不要脸的以为自己是返祖成了美人鱼。   今天早上过来,是打算多捉几条鱼去集市上换钱。   不管将来怎么样,兜里有钱才是王道...   七十年代初,切身处在这个环境中,田宓才知道,这时候的确不可以个人经营,那叫投机倒把,真的会被抓。   但赶集时,农民之间却是可以售卖或者以物换物的。   品种数量不能多,家里种的农副食品,或者鸡蛋,母鸡什么的。   不过,也只限赶集这两天,平时若是想卖东西,只能去合作社。   只是合作社价位压的低,没什么经济来源的农民们,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花,自然更愿意攒起来等集市。   这也是为什么栾红梅会将钱票给田宓,让她自己去供销社的原因,因为赶集这两天,她也要出摊卖东西,实在分身乏术...   又十几分钟后,田宓拢共抓了五条鱼。   木桶太小,里面只能放下两条,其余三条她随手搓了草绳,给串了起来才爬上岸边。   甫一出水,田宓就被低温冻的抖成了筛子,她胡乱拧了几下身上的水渍,立马颤抖着身子裹上旧外套,拎着鱼,朝着家里飞奔。   艹!要爆粗口了,赚钱什么的太难了。   冻死...嘶...冻死她了!   “嘿!这姑娘真厉害,瞧见没,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徒手就抓了5条鱼,还个顶个的大...”等人跑远了,虎目男人直起身,探头望着村子的方向,口里啧啧称奇。   说完他又狐疑的看向朝阳河:“难道是这里的鱼好捉?”   “我送你下去试试?”娄路回系着腰带,语气凉凉提议。   闻言,男人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个老小子心眼坏的很,指定又坑我。”   娄路回扣好腰带,精瘦流畅的腰身在皮带的束缚下暴露无遗,他抬手正了正军帽,绷着一张冷脸,撩起眼皮扫了战友一眼:“走了。”   说完,也不等男人答复,便迈开长腿大步离开。   “哎哎哎...你小子,等等我...话说,那姑娘倒是适合去咱们岛上,三面环水,谁娶了都不愁吃食。”   娄路回脚下几不可查的顿了下,再次迈开步伐时,脑中却控制不住浮现了女孩儿出水芙蓉的模样...   须臾,他又甩了甩头。   啧...想什么呢,那姑娘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对了,小姑娘长得俊不俊?”   “...没看清。”   “你离那么近,怎么可能没看清?”   “...”   “嘿,姓娄的,跟你说话呢。”   “...”   “忒!” 第5章   捉鱼卖这件事情,田宓告诉了四妹盼娣。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小丫头年纪虽小,平日里也掐尖要强,但脑袋灵活,极为聪明。   从某些角度上来看,田宓很欣赏她,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要什么。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不假,想她13岁那会儿,还是个什么都不懂,整天只知道乐呵的傻丫头。   之所以将卖鱼的事情告诉盼娣,也是经过了田宓的深思熟虑。   这时候的大家庭,没成家的子女,根本就没有私人财产这回事。   她想要攒钱为自己留后路,又要瞒住父母,就必须找一个帮手。   两人合作共赢,她负责抓鱼,四妹负责卖,田宓完全没有雇佣童工的负罪感。   这里是七十年代初的农村,不能以后世的孩子去看待,马上就要14岁的小姑娘,已经是大半个劳动力了。   至于为什么选年纪更小的四妹,而不是三妹,原因也简单,来娣实在太老实,对父母有着天然的敬畏,根本隐瞒不了任何事。   “这鱼得尽快出手,死了就不值钱了。”姐妹俩提前踩了点,到了约定碰头的地方,四周没人,田宓苍白着脸色,将鱼一股脑递给等在这边的四妹。   这年头调料有限,相较于鱼虾,人们更喜欢吃肉。   更何况朝阳村地处南北交界处,河流多,是地地道道的鱼米之乡,并不缺鱼虾。   好在田宓抓的这几条鱼是个例外,因为足够大,再加上不要票,还是能有销路的。   有些人天生会做生意,田盼娣就是,自从大姐跟她提过合作后,她这两天已经寻摸好了买家。   小姑娘聪明的紧,在姐姐的提点下,坚决拒绝了田宓的陪同,一个人去了那些个家里要办喜事的人家推销。   肉票紧巴,但宴席上添上这么大的鱼,就算是很体面了。   再加上时间凑巧,大集时允许买农民手中的农副食品,所以盼娣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这些鱼,送到谈好的人家去换钱,双方都放心。   这会儿见到鱼,田盼娣仿似已经见到了到手的钞票,小方圆脸上漾开喜滋滋的笑:“二姐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去,死不了的。”   只要想到卖了鱼,自己可以得两成钱,她就有浑身的力气,也不嫌弃重,将足有三十几斤的鱼全部装进蛇皮袋里,然后一把甩上肩头,微微佝偻着身子,抬脚就要跑。   “要不,还是我陪你去吧?”四妹个子不算小,但瘦巴巴的,背着几十斤的重量,看的田宓有些不落忍。   田盼娣却不觉得重,这可是她好容易寻到的赚钱机会。   小丫头坚定拒绝,如同吃了大力菠菜般,背着蛇皮袋,在田宓目瞪口呆中,一阵风旋了出去。   “...”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几天,田宓第一次走出村子。   被迫穿着前几年大姐寄回来,一直被老母亲压箱底的时髦军装,口袋里揣着栾红梅给的几块钱还有布票,顶着三妹羡慕的眼神,田宓囧囧有神的往镇上出发。   心里有旁的计划,她狠心无视了来娣想要跟上来的眼神。   朝阳村离镇上不远,大约五里路。   田宓的脚程不快,足足走了四十分钟左右。   按照记忆寻到供销社时,供销社还没开门。   不过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人,一眼望去,黑压压的,田宓懵然,这...怕不是整个镇上的人都出来了吧?   按照她以往的性子,看到这么些人,定然转头就走,光想象自己是其中一条沙丁鱼,即将经历惨绝人寰的挤挤挨挨,她就头皮发麻。   只是,再想到栾红梅女士千叮咛万嘱咐的红色布料,田宓想要离开的脚,就怎么也迈不开了。   最终,在被揍一顿还是当一回沙丁鱼罐头中,她识时务的选择了后者。   真实年纪好歹二十大几了,挨揍什么的太丢人。   镇供销社不大,只三间门脸儿。   刘向东就在这上班,只是他负责采购,按理说不太可能会出现在销售点。   不过为了杜绝麻烦,田宓还是用三角巾,将头脸包的严严实实。   是广大婶子们最喜欢的一种装扮,那品味酸爽的...为了避开人渣,她也算拼了。   就在这时,周边大着嗓门聊天的婶子们突然停滞了一会,然后“嗡!”的一声,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更加热烈的议论了开来。   声音太过嘈杂,田宓也并未仔细去听,只大约听出附近出现了军人,小伙子似乎还挺精神。   田宓也有好奇心,她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军人,下意识顺着众人的视线瞧过去。   许是反应太慢,她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背影,还有那被皮带束缚住的精瘦腰肢。   ‘腰还挺细,也不知是哪家男菩萨出来普度众生了...’在婶子们密集的夸赞声中,田宓也很是合群的在心里赞美了句。   陡然...   似是想起什么,田宓藏在三角巾下面的眼神晶亮。   军人给了她灵感。   或许她可以选择嫁给军人?   不管哪个时代,军属都是值得尊重的群体。   而且她想要嫁给军人,比一般人有着天然的优势,盖因原身的大姐就是军嫂,嫁的还是一名政委。   据田宓所知,只有团级以上,才能有政委,这就代表着大姐夫的级别不会很低,家属探亲应该不难申请。   退一万步,哪怕遇不到合适的也不怕,她只要写信与大姐讲明刘向东的人品与自己目前的困境,请求大姐把她带离朝阳村,避开刘向东的纠缠就好。   这事的可操作性很高,只要大姐愿意帮忙,写信回来表明要接她去部队,并为自己介绍对象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   生活费她能自己解决,哪怕倒给大姐钱也是应该的,只要能离开这里...   “开门啦!”就在田宓越想越觉得可行时,前方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再然后,田宓整个人都陷入了被动中。   身边的婶子们太给力了,她其实什么也不用做,只是顺着周边人的推力,转了几个圈,人就稀里糊涂的进到了供销社内。   为了给栾红梅女士一个交代,也因为生活有了希望,田宓一反之前的颓丧姿态,杏眸中燃起熊熊烈火,奋力从一堆战斗力极强的婶子们中间,虎口夺食...成功抢到了一块藏蓝色底与浅蓝色编织的小格子呢布料。   料子不大,长度只1.2米左右,幅宽有1.45米,紧紧巴巴够做一件小外套。   她不喜欢现在的服装款式,难得在这里寻到一块满意的料子,田宓打算做一件娃娃领样式的极臀A字版外套。   其实这种料子,做成及膝的娃娃领裙子更好看,外面再罩上一件宽松的毛衣,披散着小卷发,文艺又甜蜜,很适合她的气质。   无奈囊中羞涩,这么点料子,能做出一件小上衣,都得感谢原身足够纤瘦。   田宓轻叹一口气,再次肉疼一下逝去的巨额存款,才唏嘘的将布料塞进斜挎包里,然后将之抱在怀里,好一顿费力,总算成功挤出了人群。   出了门,田宓拽正拧在身上的衣服,轻吐一口浊气,又看了看天色,寻着记忆,脚步轻快的往邮局而去。   “向东哥,那是不是嫂子?”   “真是嫂子,嫂子上街怎么不喊我们帮忙啊!”   “就是啊,嫂子要买什么?哪里用得着你亲自来?让向东哥给送到你家去啊!”   “...”   马路对面,几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男人,正推搡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往田宓这边靠近。   有人嘻嘻哈哈的调侃,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吹着起哄的口哨,也有人拿着惊艳又稀奇的眼神上下打量刘向东想要娶的姑娘。   动静之大,惊的附近的路人频频探头来瞧。   而被关注得几人,仿似受到了什么瞩目一般,更加得意的抬着下巴,亮起嗓子调侃。   田宓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他们。   既然被发现,她也不做无畏的闪躲,田宓深知,这些人,越是看她惊慌,就越能闹腾嬉骂。   反倒是她这么平静无波的盯着他们装逼,最能按灭他们的气焰。   果然,只一会儿功夫,方才还肆意妄为的几人,如今或是尴尬,或是不知所措的移开了视线。   就这么点胆量...田宓讽刺的轻哼了声,才将视线挪到最中间一脸激动的刘向东身上。   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亦或是男女主角莫名其妙的光环?田宓没想到买了邮票与信封,刚出了邮局没几步远,就遇到了刘向东。   记忆中,这人一直是个模糊的影子。   很显然,原身对他的印象也一般,甚至可能是讨厌与惧怕的,不然不会连模样都不清晰。   这会儿见到人,不用田宓多做确认,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就变得清晰立体起来。   只能说,不愧是小说中的男主,虽不至于帅的人神共愤,但按照这个年代的审美,的确算的上一表人才。   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国字脸,眉形浓黑,配上那双炯燃有神的眼睛,瞧着人时,正义又可靠。   但清楚刘向东内里是什么颜色的田宓,在对上他深情的眼神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声‘晦气!’ 第6章   “甜甜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气我最近没去找你?这事我可以解释...我是去H省采购了,昨天才刚回来,还给你带了不少东西,有雪花膏、布料、香皂...还有你们女生喜欢的红头绳,本来打算下午送到你家去的...”陡然看到心上人,饶是颇有城府的刘向东,也因激动的情绪上头,滔滔不绝的开始表现起自己的诚意,言谈举止间,仿似那开了屏的孔雀。   田宓被这人一副男朋友的姿态给恶心的拳头硬了,瞧瞧人家说的这些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还有...特么,叫谁甜甜呢?   因为喜欢极限运动,也因为经常一个人全世界到处跑,田宓的身手还算不错。   揍刘向东这样的,两三个不再话下。   若是在后世,有人这么自信的在自己面前说些不要脸的话,她指定抡起拳头揍人,揍完就跑的那种。   但如今这世道,不仅跑不掉,还不能太过得罪人,毕竟刘向东这男人心脏的很,在寻到万全的脱身办法之前,她只能压制住想要重拳出击的欲望。   但有些东西却是不能忍的,田宓艰难的咽下憋屈,板着脸打断男人的滔滔不绝:“这位同志,我们不熟,你那称呼不合适。”   闻言,刘向东眼皮跳了下,收了声,敛目看着女孩。   因被人起哄,而升起的兴奋劲头也稍歇,男人眸色深幽,探究的盯着人打量。   前几次碰面时,这姑娘分明是害怕又害羞的,怎么出差一个多月回来,人就变了模样?   似乎...变得更漂亮,也变得敢于表达不喜了。   不喜欢自己?   嗤...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既然被他刘向东看上了,就只能是他的妻子。   或早或晚,他有的是办法将人弄到手。   之所以没直接动手,而是采取了迂回手段,不过是心里稀罕她,愿意给她脸。   真要是耗光了他的耐心,几句流言蜚语就能逼得她主动送上门。   心里翻滚着毒汁,刘向东面上却不显,只是挥手示意看热闹的猪朋狗友们离开。   待几人嘻嘻哈哈的走远,他抬脚,更加靠近女孩几分,轻哄:“甜甜,你别生气,是不是觉得咱们这样没名没分的不好看?你放心,下午我就正式去你家拜访,我记得你爸喜欢烟酒,特地托人弄了不少好东西...”   田宓在刘向东靠近时,就已经连退了几步。   再听了他的自说自话,已然没了耐心。   刘向东这种人自我又自私,说是说不通的,她既不想替他父母教他做人,也不想站在这里被人围观误会,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强调:“我说了,我们不熟,麻烦称呼我田同志,至于去我家,就更不必了,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说到这里,田宓捏了捏挎包里的信封,寻了些底气,抬眼直视男人:“如果你执意要去,强硬逼我,我也不介意拼个鱼死网破,我相信,想要拉你们刘家下台的人也不少,不知道添上一个流氓罪,够不够分量?!”   怂归怂,苟归苟,有些立场还是要表达清楚的。   起码,在大姐那边给确切回复之前,得有什么能震慑住刘向东,让他顾忌一二,从而拖延上一两个月。   撂下狠话,田宓不再看他,转身大步离开。   其实就算刘向东真的去家里提亲,田宓也不怕,反正她不会同意。   她虽然烦流言蜚语,却也不至于为了那些莫须有的东西要死要活,更多的,是不想给田家添麻烦。   当然,如果可以,谁还不想有个好名声?   她也只是凡夫俗子罢了。   “哥,嫂子怎么自己走了?你不送送?”   “嫂子真好看,我就没见过比嫂子更俊的,关键咱嫂子不仅长得好看,还是高中生...就是农村户口有点上不了台面。”   “嗤...东哥给嫂子寻一个工作,立马就能转成城里户口,多大点事儿?到时候,美人不是更加死心塌地?”   “嘿嘿嘿...你这么说也对,要是这美人是我的...嗷!哥你打我干什么?”满脸痘痘的男人正嘿嘿笑的猥琐,莫名被揍,委屈的抱着脑袋哀嚎。   刘向东收回盯着女人窈窕背影的炽热眼神,敛掉眸底的志在必得,语气阴鸷警告:“那是你嫂子,给我尊重点。”   说完,他又在其余几人身上凉凉扫视了一圈,见他们都规矩下来,才抬手向后顺了顺头发,满意的吹着口哨往邮局走去...   小辣椒性格的甜甜...嗤...更吸引人了。   “东哥什么意思?以前咱们也没少拿大嫂开玩笑吧?干嘛揍我?”见东哥走远,小年轻看向身旁的朋友,满脸费解。   “蠢货,东哥上心了呗。”   “什么意思?”   “...”   这厢,刘向东视线在邮局里逡巡一圈,不意外寻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他笑着走向那人,无视排成长龙的队伍,直接插队趴到窗口,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探头递给里面的工作人员,又给点了火,才熟练打招呼:“哥,忙着呢?跟你打听个事。”   身后被插了队的人见他与邮局的工作人员认识,又穿的考究,饶是愤愤也不敢说什么。   “东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找我能打听什么事儿?”男人享受的抽了口烟,感受到更加香醇的口感,心里有些羡慕,还是做采购的有油水啊,香烟都比他们抽的好。   刘向东随便应付了两句,才问:“刚才看到我对象来邮局了,小姑娘面皮薄,什么事都不肯麻烦我,我看她面上为难,有些担心她家里出了事,哥你放心,不叫你难做,就是问问她来邮局干什么的?”   闻言,男人懵了下,刘家在镇上名声不小,刘向东更是年轻有为,可是不少人家心目中的乘龙快婿,没想到居然不声不响就有对象了?   不过想到方才那姑娘水灵的模样,男人了然的笑了笑,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他懂:“你说的对象,是那个穿军装的姑娘?”   刘向东喜欢他的回答,笑眯眯的又给人递了跟烟:“还是哥眼神好,就是她!”   “哈哈,这可不是哥眼神好,主要是你们一看就般配。”男人又得了根好烟,不吝啬的捧了一句。   然后珍惜的将烟别在耳朵上,才笑回:“放心吧,没啥事,她就买了信封跟邮票。”   信封嘛...刘向东眸色深了深,意味深长道:“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这话,他又敲了敲桌面,直起身:“我先不打扰哥工作了,晚上有空吗?我请哥去饭店搓一顿。”   “你这是有事儿啊?”男人可不觉得自己一个小职员,有什么值得刘向东这么客气。   “呵呵...什么都瞒不了哥,是有点事情要请你帮忙。”   “那行,晚上下班我去找你。”   “好嘞,那我在国营饭店等着哥。”   “...”   镇子不大,又是大集,其实田宓已经做好了遇到刘向东的可能性。   只是当真的遇到,那人鲜活真实,比书面中形容的更加讨人厌,田宓还是被影响了心情。   本来还计划趁着赶集的机会,熟悉熟悉镇子的,这下是完全没了兴致,干脆直接回了家。   不过她的坏心情没有维持很久。   甫一到家,就看到了盼娣躲在来娣身后,满脸喜气的朝着自己使眼色。   田宓心中一喜,回了她一个淡定的眼神,没有急着问她卖了多少钱,而是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给两个妹妹一人分了两颗。   作为姐姐,难得赶一趟集,不给弟弟妹妹带东西说不过去,田宓便用原身攒的几分钱,买了十颗硬糖。   来娣盼娣果然很欢喜,家里条件虽然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但是零食糖果这些奢侈品,还是很少有机会吃到。   盼娣直接剥了一颗扔进嘴里,裹了几下,然后弯起眼,满足感慨:“好甜!”   来娣则没舍得吃,小心的收进她放稀罕物件的小木盒里,打算哪天实在馋了再吃。   甜宓将布料拿出来放在床上,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心里滋味难言,她扯了扯唇,头也不抬道:“喜欢下次姐还给你买。”   其实这种糖,是供销社里最便宜的,不要票,一分钱三颗,回来的路上她吃了一颗,坦白说,一点也不好吃,甜到发腻的糖精味儿。   得了二姐的保证,盼娣先是一喜,很快又摇了摇头:“不用了,姐你也没钱。”   甜宓瞥小丫头一眼,心说她有没有钱,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不过想到要攒跑路费,到底没底气再继续这个话题,心里则想着,等她度过眼前的困境,定要给弟弟妹妹们买很多好吃的,吃到腻那种。   这般想着,她又将装着邮票的信封小心的夹到高中课本中,这可是她的希望。   放信封的时候,田宓有意侧身挡了挡,暂时不想将找大姐帮忙的计划告诉任何人。   来娣铺开布料,比划了两下尺寸,有些肉疼,还有些嫌弃:“二姐,怎么买了这么个颜色?看着像奶奶那个年纪穿的,没有大红色吗?绿色也比这个好啊!”   闻言,甜宓顿时没了伤春悲秋的情绪,她不可置信的拎起布料:“这么文艺秀气的小格子,怎么就适合奶奶那年纪了?”   这不比大红色好看?   见二姐一点也不珍惜,给抓的皱巴巴的,来娣心疼的抢过布料,顺了顺上面的褶皱,将之叠的方方正正的,才老实道:“咱们奶奶就喜欢这种藏蓝色的,村里其它大娘也喜欢,耐脏...”   说着,来娣又喜滋滋的顺了顺布料的纹路:“不过到底是块料子,够做一件小袄子了,姐你可得放好了,要是被大哥看到,说不定就拿去送给奶奶了。”   别说,记忆中,借花献佛这事,田长卿真做过不少。   想拿她的东西去慷慨,他怕不是想吃屁!甜宓立马起身,麻利的将布料放进箱子里,又风风火火的去父母那屋寻了把锁给锁上。   来娣...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盼娣...好办法。   七十年代初,猪肉的价格是0.64元一斤,票另算。   鱼的价格没法跟猪肉相比,哪怕田宓捉的全是少见的大鱼,拢共有37斤,在不要票的情况下,也就得了10.36元。   听着好像不少,算下来,也才两毛多一斤,如果算上票,还不到猪肉的四分之一价格。   来娣去菜地里摘中午吃的蔬菜时,姐妹俩躲在房间里,鬼鬼祟祟的一顿算。   最后,田宓给了盼娣2.1元,自己则留了8.26元。   “给我2块,这1毛就不要了。”盼娣表示坚决不占大姐的便宜,她可是想着长久生意呢,不能在小钱上扣扣搜搜败好感。   田宓翻了个白眼,想说她是那种占妹妹便宜的人吗?   事实证明,她是!   几番推让后,田宓羞耻的收下了那1毛钱。   心中还唾弃自己...你变了,你已经不是曾经的田宓了。   “这事儿千万要保密知道吗?你三姐也不能说。”藏好钱,田宓再次叮嘱道。   将来可以在别的地方多帮帮三妹,但目前卖鱼赚钱的事情,坚决不能告诉来娣。   告诉她就等于告诉了爸妈,她还指望攒钱给自己留后路呢。   “我又不傻,放心吧,我谁也不说,倒是咱们明天还继续吗?”藏好人生第一笔‘巨款’,盼娣眼神亮晶晶的盯着自家姐姐,开始期待起下一次。   闻言,田宓白了她一眼:“想什么美事呢,起码等半个月后吧。”   一个月就两次集市,黑市那样的地方她可不敢去,尤其还有刘向东那鳖孙在,她要真敢去黑市,不是往人家手里递把柄?那她得有多傻?   再说了,偶尔卖卖鱼还行,天天去朝阳河捕鱼卖,总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村里人上纲上线就麻烦了...   比如给她按一个薅社会主义墙角罪名啥的。   但...8块钱,实在太少了,就算下次集市,好运的再得了8块钱,一个月也才十几块,够干嘛?   最主要的是,时间不等人啊,还得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第7章   忙好中饭,栾红梅挑着担子回来了。   老母亲一脸喜色,田宓探头一看,果然,箩筐里的萝卜都卖了出去。   “饭好了吗?”费了一早的口水,栾红梅这会儿又渴又饿,集市上倒是有人家卖饼子的,不过她没舍得买,一直挨着。   田宓已经从厨房里端着温水出来,闻言脚下更快了几分:“您先喝两口水,饭也好了。”   等栾红梅将水接过去后,她又探身接过扁担跟箩筐,还不忘朝着跟母亲一起回来的邻居家婶子热情邀请:“四婶儿也在家里吃吧。”   同一个村子,大多都是本家,虽是邻居,算起来也能扯上丁点儿亲戚关系。   四婶摆手:“不了,家里大丫头做饭了。”   “这水咋还放糖了?”栾红梅一口气灌了半碗,砸吧了下嘴,把剩下的半碗递给老姊妹喝。   田宓人已经在厨房里,闻言喊了一嗓子:“买了几颗糖,给您泡了水甜甜嘴儿。”   她没说的是,之所以泡水,也是因为清楚母亲的性格,给她糖也会省给便宜大哥,理由都是现成的,比如她不喜欢吃糖什么的。   事实上,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吃糖呢?尤其在这个大部分人口缺嘴的情况。   果然,栾红梅虽然心疼,面上却是得意,接过空碗时,还不忘显摆:“个死丫头,就知道浪费钱,这好东西给我吃不是浪费。”   四婶儿哪里不知道老姐妹的性格,白了她一眼:“你就作吧,闺女孝顺还不好。”   说着,她弯腰挑起扁担,她今天运气不大好,箩筐里还剩了一半菜没卖出去:“我回去了,下午让红兵来给你挖小地窖。”   “行,三点来吧,晚上顺便在家里吃饭。”栾红梅也没客气。   “挖什么地窖?”田宓出来喊母亲吃饭,听了这话好奇问。   栾红梅压了几下井水,洗了手才回:“也不算地窖,就是挖个大坑,地里萝卜得收了。”   田宓恍然,记忆中,每一年这个时候,吃不完的萝卜还有大白菜这些,都会埋在地里,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刨出来蒸包子。   她一脸无语的扯了条抹布给母亲擦手:“为什么麻烦别人?叫大哥挖呗,请人家不得搭人情?”   田红星因为职业的原因,时常不在家里,栾红梅一个瘦削的女人,愣是把自己当男人使。   “你大哥哪能干这个?他可是读书人。”栾红梅端起碗扒了两口,一脸理所当然。   呵呵...有一万句脏话不知当不当讲。   “对了,你买的红布料呢?去拿给我看看。”   田宓...   因为一块红布料,田宓被念叨到脑袋瓜子疼,要不是她腿脚快,指不定还会被揍。   下午挖小地窖的时候,两个妹妹都去凑热闹,她没出去瞧,就怕栾红梅女士没完没了。   当然,她心里也惦记着事,这会儿难得一个人独处,便找出以前的几个本子,拢共攒出三张纸,开始给大姐写信。   大姐田雨今年32岁,随军已经有8年,当年离开的时候,原身才12岁。   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光坐火车就要七八天,对于活动范围仅仅是县城内的大多人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也因为距离实在太远,自从随军后,大姐除了每年寄东西,人却没有回来过。   记忆中,大姐田雨很爱笑,又因为是长姐的原因,是个喜欢操心的性子。   越回想大姐的好,田宓就越觉得去投奔这事儿有门,就连落笔时,书信中的情感都更真挚了几分...   晚上田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见人回来,肚子饿的咕咕叫的田宓立马领着妹妹们去厨房端饭菜。   田红星脸色不大好,在家里转悠一圈,皱眉问:“老大呢?还没回来?”   栾红梅给他递了饭碗,碗里装着满满的红薯稀饭,闻言撇了撇嘴:“长卿那孩子是个孝顺的,这几天都陪着他爷奶呢,你这是咋啦?”   这话田红星显然不信,他冷哼了声,拿起筷子吃饭:“最近外头乱,你让老大少往外疯跑。”   “咱家长卿多乖啊?你这当爸的怎么说话的?”大儿子就是她的命,栾红梅也黑了脸。   田红星没接妻子的话茬,自家大儿子被养废了,小时候他不是没想过好好管教,但父母老妻都护着,但凡他动手,家里就又是哭又是闹的。   好在小儿子向阳乖巧懂事,脑子也好使,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父母不重视小儿子,也是小儿子的福气。   一家之主心情不好,除了田宓,其余几个孩子全部埋着头扒饭,大气都不敢喘。   见丈夫只黑着脸不说话,栾红梅不满的拍了他一记:“跟你说话呢,你这火气怎么回事?长卿惹你了?”   田红星无法,只得开口:“今天胜利村出人命了。”   “啥?怎么出人命了?谁家的?”栾红梅顿时顾不上生气了,连忙好奇的追问。   田宓几人也抬头看过来。   想到今天打捞上来的年轻生命,田红星叹了口气:“过去姚地主你记得不?”   “咋不记得,他家不就剩下个小孙女...是她?”说到一半,栾红梅陡然反应过来,不算大的眼睛瞪的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田红星点了点头:“是她,跳河自尽的。”   “怎么会?我记得那姑娘比咱们二丫头还小两岁吧?这...这是为啥啊?”   “还能为啥,流言蜚语逼的,也不知道哪个缺大德的,非说那姑娘手里留着黄金首饰,还藏了金条...”   接下来的事,田红星没有具体讲,但田宓她们已经能猜出了大概。   “那...能判那些个说三道四的罪名不?”栾红梅连连说了几句可惜了是个好姑娘后,又希冀的看向丈夫。   田宓抿了抿唇,觉得这事情悬。   果然,田红星摇了摇头:“这事不好办,法不责众,一个村子就没几个干净的,关键那小姑娘是自杀,且留的信件上,也没说具体被谁逼的,倒是承认家里的确留了金子,但被她带着一起下河了。”   姚家那小姑娘,因为祖上是地主,被打成黑五类,这么些年下来,就剩下一个小丫头,生活本就艰难,谁都可以踩一脚,如今那些个莫须有的流言,算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种事情不是个例,是时代的悲剧,从前看历史资料时,田宓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切身处在当下,她只觉得心里堵的慌。   “真有金子啊?”栾红梅被黄金转移了注意力。   田红星夹了块萝卜干,又喝了口粥:“谁知道?反正谁也没看见,不过最近肯定有人下河打捞,我怕会出事,你看着些老大。”   当了几十年的公安,田红星工作能力还是有的,只是为人太过正直刻板,一个鸡蛋的礼都不收,也不会逢迎,导致几十年下来,还是一个小公安。   但这不影响他的判案能力,发现遗书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姚家姑娘做的局,不知有多少人被黄金迷了眼,下河去打捞...   栾红梅没懂丈夫的意思,兀自盘算起来:“要不我回一趟娘家,我大哥打一辈子鱼,水性好的很...”   “打住,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不等老妻说完,田红星就黑着脸打断。   见妻子完全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还满脸不愉,田红星叹了口气:“初冬了,你且看着吧,这次估计还会死人。”   人的贪欲是可怕的,姚家姑娘留下那样一封遗书,不知灼了多少人的心。   朝阳河又宽又深,夏天都容易出事,更遑论是冬天。   且...以他几十年的经验来看,黄金这事,多半是假的...   饭后。   田宓在妹妹们同情的目光中,再次被父母喊过去谈话,话题是熟悉的味道。   “...爸妈也不是容不下你在家里多待几年,但姑娘家早晚要嫁人的,再大几岁,好条件都被挑光了,村里人也会说闲话...总之,这事你上上心。”半个小时后,大家长田红星做了最后的总结。   知道犟嘴没用,识时务者为俊杰,田宓自诩是俊杰,仰着漂亮的小脸,乖巧极了:“我会的。”   “别光说不做,刘向东那小伙子多好啊,也不知道你这死丫头怎么想的,城里人都看不上,还想嫁北京去不成?”栾红梅是真不理解闺女怎么想的,自家就是土里刨食的,心气再高,也得有那匹配的条件不是?   这话没法接,田宓很想跟老母亲说,北京人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什么特别。   又怕继续下去没完没了,真以为她想找北京的。   所以她机智的转移了话题,装作不经意问出琢磨了一晚上的疑惑:“爸,河里真的会有黄金吗?”   闻言,田红星也没多想,只以为闺女好奇,他将泡的通红的脚从泡脚木桶里拿了出来,接过老妻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了擦,盘腿上床才回:“朝阳河估计没有,大船进不来,不过咱们县城临海,海底什么都有,听说解放前不少船被打沉了,好东西多着呢,不止黄金,还有古董咧...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好奇问问。”   “...”   接下来的几天,就如田红星预料的那般,不少人下河捞黄金。   直到连续淹死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二流子,却什么也捞着,才浇灭了众人的贪欲,还河流一个清静。   田宓没去凑这个热闹,就算有黄金,那也是人姚家姑娘的。   再说,她心里惦记着别的事,一直在等去县城的机会。   因为上次在邮局遇到了刘向东,她难免多想,总觉得镇上邮局不安全。   这种猜测有些多疑,但她宁愿以君子度小人之心,万一那鳖孙真要使坏,她多亏?   再加上想去海里捞点东西,对于黄金或者古董,她有心动,却也仅仅是心动,更多的还是想着捞些值钱的海货。   但去县城的机会不好找,高中毕业两年,她就再也没去过县城。   这一等,又一个星期就过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各路菩萨察觉到了她的急切,就在田宓想着要不要编一个谎言骗家人时,高中最好的一个女学生让人给她带口信,让去参加她的婚礼。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田宓简直感动的想哭。   不想让父母知道她身上有钱,便厚颜在父亲那里要了1块。   然后稍作收拾,挎上包就跑。   那急切的背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恶犬在追。   而同一时间,两千多公里外,看完老班长,又历经了七八天颠簸的娄路回跟战友两人,总算回到了部队。 第8章   836部队,位于祖国北部。   一路回来,娄路回与战友两人,从只着单件衣服到如今的厚袄加身,拢共也不过一个星期左右。   回到部队后,两人放下行李,先去找旅长报道。   11月中旬,刚刚进入冬季,H省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这会儿外面还纷飞着鹅毛雪片。   上午10点钟,温度在零下二十度左右,饶是年轻人火气旺,娄路回与战友也没死要面子活受罪,快跑着去了旅长办公室。   甫一进门,虎目男人周建设就受不了的直跺冻麻了的脚:“汪旅,您这怎么也没点上煤炉烤烤火?我还指望来您这蹭蹭温暖呢。”   汪旅本来正跟三团的政委陈刚商量着,从部队里抠出些蜂窝煤,送给环境最艰苦的那几家,帮他们度难关。   最近气温降的厉害,部队有国家补贴,战士们虽苦,到底能扛过去,但是附近的百姓们可就难了。   汪旅在836部队已经驻扎了将近十年,很是了解寒冷带来的各种问题。   所以,每年进入冬季后,他都会安排战士们,去帮助有困难的老乡们扫雪、搭建倒塌的屋子,有时候还得勒紧裤腰带,匀出一些口粮。   这会儿还没来得及高兴两个得力下属归队,解了目前急缺人手的囧境,就见周建设这小子咋咋呼呼开来。   汪旅抬手指了指他,笑骂:“煤炉没有,老子这么大年纪了还熬着呢,你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虚个屁!”   话虽这么说,汪旅还是掏出两个掉了漆的茶缸,亲手给两人倒了水。   说来辛酸,为了多省几块蜂窝煤,他进入冬季后,基本都站着上班。   实在冷了,就急急灌几口热水缓一缓,还要担心喝慢了,茶缸里的水就结了冰。   要不就是跟战士们一起,到操场上跑几圈热热身...   娄路回跟周建设两人进来的时候,他跟陈刚也刚从操场热身回来,这不,捂脑袋的雷锋帽都还没来得及拿下来呢。   娄路回与周建设有经验,动作迅速的端起茶缸,一口闷了。   好在速度快,白开水入口时,还有点余温。   周建设长得浓眉大眼很是粗旷,再加上那大高个,瞧着又糙又凶,不了解的人,会觉得他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实则不然,这人是个实实在在的话痨。   这会儿听了旅长的话,放下茶缸,就开始耍嘴皮子:“汪旅,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29,再过一个半月就30岁了,这要是在从前,那也是当爷爷的年纪,可不年轻了。”   本来正弹身上雪花的娄路回听了这话,眼皮子就是一跳,脚跟一转就要走。   然而,哪怕他反应再快,还是被汪旅的怒吼声截了退路:“给老子回来!”   娄路回...   艹!想打人!   “站在那,你小子这会儿要是敢走,我就给你家里打电话。”   您是小孩子吗?还告状?   心里腹诽的娄路回扯了扯嘴角:“汪旅,您误会了,我没走,刚才是脚上的冻疮痒了,就挪了下脚。”   “噗...”三团陈刚政委被娄路回一本正经撒谎的模样逗笑。   汪旅冷哼了声,先不忙着收拾这硬脾气的臭小子,而是将恨铁不成钢的视线挪到了周建设身上。   周建设苦着脸,他又不傻,刚才就是嘴瓢了下,其实在好友想溜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了...也不对,还一起砸了战友的脚。   果然,周建设不好的预感没有错,他很快就迎来了一顿狂风暴雨般的问候。   “小兔崽子,瞧把你给能的,你也知道自己马上30岁,是当爷爷的年纪了?怎么的?娶不到媳妇还骄傲上了是不是?你这是打算打关棍到50岁才满意...”汪旅个子不算很高,一米七左右,又常年操心,瞧着黑瘦的厉害,要不是腰背笔直,真以为只是一名普通的老农夫。   这会儿,老爷子指着两个身高都有一米九的大高个,骂起人来却是气场十足。   周建设垂头丧气,娄路回脸上瞧着没有什么变化,但...只要靠近看,就能明显看到他抽动的唇角...   汪旅絮絮叨叨讲着叫人耳朵起茧的大道理,说到来气的时候,还会骂上几句,等一顿教训说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到最后,见两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反倒给气的没脾气了,汪旅黑着脸挥手赶人:“滚滚滚...都给老子滚犊子,一天天的就知道气老子,等我这茬忙完的,管你们这群兔崽子愿不愿意,都给老子去参加联谊会...”   “砰!”一声关门响。   被撵出来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陈刚率先抹了把脸,本来只是看个戏,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这会儿乍然离开室内,嗖嗖寒风夹着鹅毛大雪拍打在脸上,冻的他一个哆嗦,顿时也没了看笑话的心情,他紧了紧身上的棉袄,揣着手招呼:“等下都去我家吃饭,让你们嫂子给做一顿好的...”   836部队情况比较特殊。   大多部队,团与团之间,也存在竞争关系。   但836这里环境实在太过恶劣,战士军官们反而异常团结。   娄路回是一团团长,周建设是一团副团长,陈刚则是三团政委,还有其余几十名军官,不管谁有好东西,都会喊一嗓子。   娄路回跟周建设没少在陈刚家蹭饭,闻言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三人开始小跑,娄路回沉声道:“这次看老班长,刚好在你老家附近,我跟老周买了些当地特产,晚点带过来。”   陈刚点头,说话时,呼出袅袅雾气:“多拿点,你嫂子前几天还念叨着想家里的吃食了。”   宿舍区离办公区有点远,三人边跑边聊,路上遇到战士敬礼,还忙着点头回应。   陈刚拽了拽有些下滑的帽子,好奇问:“你小子虽然整天板着个死人脸,但长得俊,人情世故也利索,找媳妇应该不难啊...”   周建设探头,寻求夸奖:“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利索,长得也好。”   两人记仇,暂时不想理他。   娄路回勾起唇,也不知道陈刚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就事论事回:“媳妇哪是那么好找。”   “怎么不好找?这要是十几年前,男女比例相差太大,不好找我也理解,现在差距小了,再加上你小子前途无量,长的又好,哪里就不好找媳妇了?”陈刚觉得这老小子是在敷衍人。   相交几年,战友都是过命交情,娄路回被这么问,也不觉得人家刨根究底冒犯了自己,说起内心的真实想法:“这里环境太恶劣了,妻子随军定然是要吃苦头,何必呢?等什么时候调离这边再考虑个人问题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姑娘愿意呢。”   这回娄路回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见状,陈刚也不好再盯着这个话题,叹口气安慰:“这事也急不来,或许好姻缘还没到...行了,不说这个了,我先回去了,你俩早点来啊,今儿个吃早中饭,下午我得去下面村里转转。”   雪路难走,且晚上的温度更低,冻掉人耳朵鼻子的都有,陈刚想着早去早回。   “嗯,回去拿了东西就来。”   “...”   836部队的家属区就安置在部队里。   虽然为了鼓励军嫂随军,家属区这两年新盖了砖瓦房,但真的来随军的还是少数。   拢共三排房子,还剩下一半空着。   陈刚一路快跑回家,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屋内的温暖,就被妻子撵了出去。   “说了多少回了,把身上的雪拍干净了再进来,怎么听不懂人话呢?给闺女冻着了怎么办?”田雨快步从厨房走出来,将人撵出去还不算,自己也跟着一起出来,用围裙帮忙拍丈夫身上的雪花。   田雨的眼睛随了父亲田红星,是一张脸上最出彩的地方,再加上儿女双全,又没有公婆伺候,日子过得舒坦,人养胖了不少,好在她肤色白皙,五官秀气,胖了也不难看,反而是长辈们最喜欢的富态。   陈刚本来还有些委屈妻子的嫌弃,但听到她说到闺女,立马乐呵呵赔罪:“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自从三年前,妻子给生了个小闺女,一直以为自己重男轻女的陈刚,恨不能上班都将水灵灵的闺女揣在口袋里带着,宠的那是不要不要的,两个儿子都得靠后。   见丈夫提起闺女就犯傻,田雨好笑的白了他一眼。   “对了,老娄跟老周回来了,我喊他俩吃饭,媳妇儿,再弄两个菜,人马上到。”陈刚不仅弹了身上的雪花,进屋后还褪了厚袄子,又搓了搓手,才抱起扑过来的粉团子,好一顿稀罕。   直到小闺女嫌弃胡子扎人,用肉呼呼的小手捂住爸爸的嘴,不让亲才停下。   父女俩好一顿闹腾欢笑,陈刚才想起被抛到脑后的事情,赶紧对着厨房喊了一声。   田雨又是一顿抱怨,倒不是舍不得请人吃饭,对于丈夫的战友,她还是很友好的,她只是气丈夫临时请客,家里都没什么好菜招待。   “没事,都是自己人,老娄老周不讲究那个。”   闻言,田雨恨不能一锅铲拍飞男人,听听他说的那是人话吗?   于是,一阵噼里啪啦抱怨过后,田雨又套上厚袄子,匆匆忙忙去隔壁借食材。   陈刚不是那种在家当大爷的男人,等妻子借到肉回来,便将小闺女递给儿子,起身去了厨房帮忙打下手,顺便跟她聊起了旅长又催婚战友结婚的事情。   田雨心疼男人,那手上都皴裂流血了,没让他下冷水,只叫他坐在灶膛口剥蒜头,顺便烤烤火:“娄团长跟周副团两人条件好,又都是北京人,眼光高也正常。”   也是来随军后,田雨才知道,国家居然还有环境这么恶劣的地方。   说来,这几年已经好了很多,她到现在都记得,8年前,六十年代初,她刚来随军时,这一片荒凉的吓人,还有老多沼泽地,从前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陷下去能要人命。   好在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一切都在往更好的地方发展,起码她能住上砖瓦房了。   但...让娄团还有周副团两个大学生,在这样的,温饱都成了难题,所以大多不识字的姑娘里找媳妇,确实为难人。   也不是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就是觉得结亲嘛,总得结个门当户对,再次也要有个共同语言不是。   陈刚听着妻子的絮絮叨叨,时不时的应上两句:“你也给留意留意,不少人想给老娄跟老周介绍对象呢,你要是碰到合适的好姑娘,就给牵牵线。”   人大约都是这样,自己过得幸福,就希望朋友也能享受到同样的幸福。   田雨翻动锅铲,锅里肉香翻涌,引的在饭厅玩耍的三个孩子齐齐趴到厨房门边咽口水。   “小馋猫!”田雨嗔笑着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小块油炸,等孩子们欢呼吃了后,又捻起一块塞进丈夫嘴里,才好笑回他:“我哪里认识什么好条件的姑娘...咦...好像真有...”   想到去年家里寄过来的全家福照片上,那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出惊人美貌的妹妹,田雨猛的看向丈夫,激动到磕巴:“我...我家二妹满20岁了...” 第9章   吃饭时,不仅娄路回跟周建设两个人,就连三团的团长唐大海也端着饭盒跟了过来。   几人到的时候,田雨刚好把最后一盘菜,猪肉炖粉条端上炕桌。   今天主菜是羊肉锅子,羊肉片成薄片,滚烫的羊肉汤锅底香气四溢。   这里蔬菜紧缺,羊肉这些倒是常见,但凡家里条件过得去的,冬季都会备上不少牛羊肉,储存也方便,埋进雪地里就好。   几个大男人也不端着,进屋后脱了厚袄子,深吸一口肉香味,熟门熟路去厨房拿碗筷。   “要喝两杯吗?”田雨问男人们。   “不喝。”天冷喝一杯高度烈酒,那滋味简直绝了,不过几人下午要去村子里,冰天雪地的,喝酒容易出事。   许是心里升起了给妹妹找个好男人的打算,田雨今天格外热情。   饭桌上,她招呼人的同时,视线还时不时的在两个单身汉身上打转。   按她的本意,自然更喜欢娄团这样的,毕竟自家二妹长那么水灵,性格也好,跟娄团要是能成,那可真是金童玉女,般配极了。   但田雨也有顾忌,从前听丈夫提过一嘴,说娄团家里条件很好。   真要将妹子介绍给人家,哪怕她跟老陈没有攀附的心思,也少不得被人诟病。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二妹就算真能嫁进娄家,又能不能被婆家瞧得上?会不会过的不开心?   或者...还是周副团更合适?   想到这里,田雨又将视线挪到了周建设身上。   在座都是人精,田嫂子自认为隐晦的眼神,其实粗糙的很。   娄路回的视线,在田嫂子的眼睛上停滞了好几次,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眼熟。   周建设涮了几块羊肉进嘴,没忍住好奇心:“嫂子,你咋一直盯着我看?”   田雨还想着多观察一阵子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过被发现了,她也不尴尬,拿起汤勺就给周建设舀了一勺羊肉汤,舀完后又看了眼娄团那张俊脸,到底还是想争取争取,便也笑呵呵的给他添了碗。   三团长唐大海以为下一个是他,不客气的将碗往前送了送。   却不想,田雨跟没看见似的,兀自放下了汤勺。   唐大海...这怎么还区别对待了呢?   陈刚见妻子两只眼睛都快粘在老娄跟老周身上,咳嗽两声提醒她收敛着些,都给人瞧的不自在了。   田雨不理丈夫,自顾自笑的富态:“老陈跟我说,汪旅又催你们找对象了?嫂子也不跟你们来虚的,嫂子也想保个媒。”   已经结了婚的唐大海总算明白为什么被区别对待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笑着问:“我看行,弟妹是个靠谱的,你先说说,这姑娘是哪里人?今年多大?”   娄路回与周建设对视一眼,都没有急着表态,很是稳得住。   陈刚接过话茬:“是你们嫂子的二妹,高中毕业,今年20岁,长得水灵,今天听我提起你们,就想着给牵个线。”   田雨点头附和,乐呵呵道:“对,我二妹长的水灵,家里几个妹妹,就她跟我长得最像。”   听了这话,周建设本来还有些感兴趣的心‘啪叽’一下坠落谷底,他完全不知道嫂子自带滤镜,只以为姐妹俩相似是真的。   亲姐妹吗,一个娘胎出来的,长得像,太正常了。   他的虎目在嫂子圆乎乎的脸上扫了眼,然后咧了咧嘴,笑道:“嫂子,我不急,老娄比我还大几个月,先给他介绍吧。”   周建设倒不是觉得嫂子人长得丑,只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既然无意,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省的伤了交情。   这就是拒绝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男方拒绝了,女方也不好继续盯着。   只是...娄团家里条件太好了。   田雨已经不抱希望,想着或许可以让陈刚再找找别的军官,毕竟单身军官不少。   因为没有报希望,面对娄路回时,田雨反倒没有了顾忌,闲聊般打趣:“娄团家里条件高,找对象是不是得门当户对才成啊?”   娄路回摇头:“家世清白,人品好就可以。”   这话倒是叫田雨有些吃惊,她与丈夫对视一眼后,心底又升起了丝丝希望,继续追问:“真的?农村户口也可以?”   “谁家祖辈不是农村人?”这并不是客气话,娄路回是真不觉得出生能代表一个人的全部,他家老爷子也是种地出生。   这...好像真有门?   田雨心里最满意的妹婿人选其实还是娄路回,毕竟二妹在她这个姐姐心中,真的是千好万好,自然也该配最好的。   心里燃起希望,她就有些坐不住了,一把将闺女塞给丈夫,急急站起身:“你等等,我有妹子照片,你先瞧瞧,要是合眼缘,我就给二妹寄信。”   说完,也不等大家伙儿什么反应,人就已经去了卧室...   周建设眼神复杂的看向战友,头一回知道老娄喜欢胖乎的。   唐大海则没想那么多,拍了拍娄路回的肩膀,朗笑道:“万一真成了你跟老陈不就是连襟了?”   娄路回嫌弃的拍开男人的大手:“只是相亲,说不定田同志看不上我,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如果缘分真的到了,他也不反对相看对象,当然,介绍人很重要,陈刚跟嫂子都是靠谱的,不管成不成,周建设已经拒绝了,自己总要给面子相看一下。   当然,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会...是她吗?   “来了,来了。”几人没等多久,田雨很快就拿着一张照片走了出来。   她不管唐大海跟周建设伸过来的大手,直接将照片递给娄路回,未了还站在他旁边指了指站在后排中间的姑娘:“这就是我二妹,是去年照的。”   这是一张7寸的黑白照片,显然是一张全家福。   一大家子9口人,娄路回的视线,却直直锁定在了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女孩身上。   真的是她!   许是照片有些失真,并没有拍出小姑娘全部的美。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照片里的人,就是那朵出水芙蓉。   ...好巧。   “嫂子!你不是说,你妹妹跟你很像吗?”周建设探头过来,看清照片里面姑娘的样貌,顿时就不干了。   被战友的大嗓门惊回了神的娄路回,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当周建设那双大手探过来,想要拿照片的时候,下意识的躲了过去。   周建设...   田雨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一脸理所当然:“是很像啊。”   周建设囧了囧...哪里像了?嫂子这说的是哪国语言?他怎么理解不了?   “娄团,你觉得怎么样?要是合眼缘,我就给二妹写信问问。”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句话,脸皮从来不薄的娄路回却觉的耳跟莫名发烫起来,他清了清喉咙:“她...叫什么名字?满20岁了吗?”   真有门!   田雨心里有了底,脸上笑的更家富态:“满20啦,今年刚20岁,叫田宓。”   田、宓?   娄路回无声的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脑中再次浮现女孩儿破水而出的惊艳画面,是...挺甜的,于是他勾唇,以茶代酒:“麻烦嫂子了!”   成了!怎么也没想到,娄团这样的好条件,居然真有可能成为自己妹婿的一天。   田雨欢喜的笑了出来:“客气啥,吃完饭我就给家里写信!”   现在,就等妹妹那边的答复了...   完全不知道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被大姐解决,这厢田宓在破旧的大巴车上摇晃了一个小时,总算抵达了县城。   因为路况跟司机的水平实在太过感人,跳伞都没腿软的田宓下车时,是软着腿脚去邮局寄信的,路上还晕到呕了酸水。   即使这么悲催,田宓还不忘苦中作乐的吟诗两句,人生...真特么操蛋!   寄完信,她没有立马去同学家,而是寻着记忆,冒险去了趟县城的黑市,买了一对结婚用的红色枕巾。   好朋友结婚,总不能空手上门,更别提她还想在人家住一夜。   但...代价有些大,花了5块钱,比供销社贵了整整三倍,简直就是抢钱。   可她必须买,因为她没有布票。   担心被当成上门打秋风的给撵出去,不止枕巾,田宓还咬牙去供销社称了两斤不要票的点心。   再然后,她好容易攒的9块‘巨额存款’,直接缩水到了3块,其中还有老父亲赞助的1块钱,简直心酸到想哭。   不过肉疼归肉疼,提了东西还是有用的,起码登门时,同学的妈妈很是热情,牙龈都给笑了出来,对于她留宿的请求更是一口应了下来。   “你哪来这么多钱?怎么带这么重的礼?我喊你过来,就是想要你参加我婚礼,捡俩鸡蛋就行了,这枕巾在哪买的?我陪你去退了。”原身的好友叫顾燕,性格泼辣强势,从前两人在学校的时候,基本都是她护着老实的田宓。   这会儿说的话不是客气推拒,而是真心实意。   田宓摇头:“买都买了,哪能退了,倒是你,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提到这个,顾艳被转移了话题,她撇了撇嘴:“我哥要娶媳妇儿了,我不就得赶紧嫁人。”   “什么意思?”   “这么久没见,你这脑瓜子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顾燕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好友的脑袋。   戳完人,又起身栓上房门,然后偷偷摸摸的从床底拖出一个箱子,拿出几块鸡蛋糕递给田宓:“快吃,特地给你留的。”   “你哪来的?”顾燕虽是县城人,但家里条件很差,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挤在一间三十多平的老房子里,哪怕她在厂里当了临时工,也根本没有闲钱买鸡蛋糕。   这会儿田宓已经反应过来同学刚才那话的意思,她结婚,是为了给哥哥腾房间吧...   顾燕坐回床上,见她没动,直接从袋子里拿了一块递给她:“快吃,是春俊哥给买的,哦...就是我那结婚对象。”   田宓咬了一口鸡蛋糕,问:“你对象是家里介绍的?”   “怎么可能?”顾燕嗤了声,满脸的讽刺:“我妈巴不得给我卖个好价钱呢,春俊哥是我自己相中的,他也是我们厂里的临时工,对我挺好,家里就一个瘸了腿的父亲,虽然有点穷,但没什么糟心事儿,结婚后我也能直接当家,所以就结呗...”   “...挺好的。”田宓真觉得这样的条件是不错,穷没什么,就怕糟心事情多。   两人久未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但田宓心里惦记着事情,陪着又聊了两个多小时,顺便摸清了去海边的最近路线,又吃了顿清汤寡水的中饭,便提出要离开一会儿,晚上再赶回来。   “你要去哪?最近县城乱的很,我陪你吧?”同学长的好看,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招人眼,现在许是长开了,更好看了,让她一个人出门,顾燕哪里能放心?   田宓当然不能让人陪着:“不用,不用,我就去我四姑家,不去旁的地方,你明天要结婚,忙着的事情多呢。”   知道顾燕在担心什么,她又从挎包里掏出三角巾,熟练的系在脑袋上,然后冲着人挤了挤眼:“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   “噗嗤...你还变促狭了。”   “人是会变的嘛。”   “行了,不让我跟,我就不跟了,晚上早点回来。”   “哎!那我去啦。”田宓喜滋滋往外走。   大海...小钱钱...她来啦! 第10章   不知哪一年,田宓曾经看过一篇报道。   据某专家统计,历史中,沉落在海底的宝藏是一笔天文数字,大约在百亿至万亿美元之间。   不管这些数字有没有准确的依据,但只要是稍微关注这方面的人都知道,海底存在宝藏是确定的事实。   作为一个潜水运动爱好者,田宓自然也知道,只不过因为下潜的深度有限,她还从来没有遇到什么沉船或者宝藏。   自从在父亲田红星那里,得到了县城海域曾经沉过大船的消息,后面几天,她有意在村里转悠,与上了年纪的长辈们打听了临海沉船的具体讯息。   遗憾的是,时间太久,而村里人大多也只是道听途说,口中的消息不知转了多少手,早已面目全非。   田宓也算不上失望,毕竟她的主要目的还是海鱼。   幸运的是,顾燕家离海边不算远,她一路走走问问,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总算来到了目的地。   前世,田宓并没有来过这里,但她本身也是南方人,所以对于这个国家级一类港口,还是关注过少许。   然而,当时间回溯到几十年前,曾经在视频中看到的船舶航行通道、安全停泊锚地、巨大、千里不绝的船只,全都成了泡影。   这一刻,田宓眼前只是未经开发,海面上只有三两艘破旧渔船的荒凉渔港。   原身到底在县城生活了两年,虽然基本都待在学校里,但很多消息也知道一二。   就比如,远处那几艘看着破旧的渔船,其实是一个家族的共同财产。   再比如,这些鱼农捕鱼是被政策允许的,甚至还跟国营饭店、织布工厂挂了勾,有生意上的往来。   田宓就是打着将捕到的鱼,便宜卖给渔农的计划,哪怕价钱吃亏些也没什么。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事情彼此心照不宣,不会有人去告发。   今天天气不错,海面平静,阳光温暖。   海水周边,除了渔船停泊的位置被人清理过,其余地方杂草乱石林立,枯黄薄凉。   挺颓废美的自然景象,若是从前,富贵闲人田宓定然要停留片刻,将这一幕用各种器材记录下来,可惜这会儿她囊中羞涩,实在没什么欣赏的心情,只联想到了枯枝乱石方便藏匿。   田宓四下打量,寻了一处隐蔽的角落,脱了厚实的外衣,带着从顾燕家借来的蛇皮袋,没多耽搁便下了水。   海下的环境对于经常潜水的田宓来说并不陌生,入海后,确定与在淡水河中一般,能够自由呼吸,她才快速往深海游去。   海洋浩瀚无边,广阔无垠。   田宓不清楚自己游了多久,只知道眼前的海水越来越澄澈,仿是那毫无瑕疵的蓝宝石,将海里的珊瑚、海草、五彩缤纷的各式鱼儿,映衬出一个靓丽多彩的童话世界。   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美好,当又一群不知名的鱼儿靠近田宓身边时,她终是没忍住升起的玩心,摆动腿脚,一头扎进鱼群中,恶劣的破坏了它们的队形。   然后,如期见到鱼儿被她惊的四散奔逃,坏坏的弯起了好看的眉眼。   今天入海,田宓的目标明确。   不明确不行,因为她拢共也就认识几种海鱼,其中又贵又稀少的就是大黄鱼。   但...她的运气似乎不大好,大黄鱼也不是那么好遇到的。   起码田宓拎着蛇皮袋子在海底游了好久,别说大黄鱼了,连小黄鱼尾巴都没见到一个。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随便逮几条鱼,去问问渔民能不能卖钱时,前方抖动的长须须吸引了她的视线。   不会吧...   想到某种可能,田宓立马停了下来,又轻飘飘的躲到了一处珊瑚后方,探头去瞧!   真的是大龙虾!   品种她有些迷糊,瞧着有点像从前吃过的锦绣龙虾,只是比她吃过的那些还要大了不少。   发了、发了!   这一个龙虾就回本了吧?   想到龙虾的价值,田宓仿似看到了大笔的钞票向着自己砸过来...   抓!必须抓!   抓过虾的人都知道,大多品种的虾,逃跑起来的速度都很快,更何况这还是一只有杀伤力的龙虾。   在开捕前,田宓做了很多准备。   但,当蛇皮袋网过去的时候,还是叫它给跑了。   田宓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许是被钞票迷了眼,脚下一蹬,就跟在龙虾后面猛追。   它逃她追,它插翅难飞!   抱着这种强烈的信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田宓最终成功才将大龙虾套进麻袋中。   防止它戳坏袋子逃跑,她还用海草,隔着蛇皮袋将龙虾捆了个严严实实。   等搞定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可以跟上龙虾的速度...   妈呀!   她不会真的变异了吧?   田宓又惊又喜,却因为地点不对,强行按下兴奋的情绪,拽着战利品,以最快的速度返航。   说来神奇,她居然能记得过来时的路线,明明从前潜水时,都要高科技辅助才能分清楚方向。   很好,她是真的变异了!   许是大龙虾解锁了田宓的好运。   回程比来时幸运,田宓碰上了一群大黄鱼。   有了跟龙虾赛跑的经验,鱼要好抓很多,她甚至有功夫跟在鱼群后方,悠闲的挑挑拣拣,将最大的几条大黄鱼全部装进另一个蛇皮袋里,才满足的决定上岸。   等田宓回到下水的位置,从海底钻出脑袋时,整个人却懵逼了。   虽然知道进到海里的时间挺久的,但这也太久了吧?都黄昏了。   明明来的时候,时间还是正午来着...   突然,田宓想到什么,猛然回过头看向捕鱼船的位置。   幸好!幸好还有一艘船在。   她大松一口气,不敢再耽搁,匆忙上岸。   甫一离开水,温度骤降,哪怕做好了心里准备,田宓还是被冻的直打哆嗦。   不过这会儿她顾不上这些,咬牙将两个蛇皮袋子拽了上来。   然后飞奔至放袄子的地方,蹲在石块凹陷处,掏出布包里面的干净衣服,快速换上,又将厚实的外套裹上,田宓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其实还是很冷的,毕竟头发还湿着。   但她已经顾不上收拾,只是拿起毛巾,胡乱搓了搓头发,就用三角巾将头脸包裹起来,连拖带拽着两个蛇皮袋往渔船走去...   “孩他爸!那头是不是有人过来了?”王丽正在帮丈夫收鱼网,抬头捶腰时,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闻言,一旁的男人也抬起黝黑憨厚的脸,顺着媳妇指的方向眯眼瞧过去:“是有人,应该是过来卖海货的。”   早些年这里还有集市,买卖也自由,热闹得很。   也就是这些年政策有了变化,才少有人过来。   当然,少有并不代表没有,那些个日子过不下去的,还是会过来捞鱼吃。   运气好的碰上大鱼,自家舍不得吃,便会卖给他们这些渔农换些钱,再由他们转手卖出去。   其实政策上是不允许的,毕竟赚了差价就算是倒卖。   但人都要活不下去了,谁管他呢,反正也不会有人专门跑来海边抓人。   说得难听点,要不是日子真过不下去了,没有船只谁敢下海搏命?又不是没死过人。   他们两口子打了几十年的鱼,什么没见过?有时候一个浪卷过来,人就没了。   就是因为太清楚其中的风险与不容易,所以只要有人来卖鱼,品相也过得去,他们几家都会收,毕竟即能赚钱,又算做了善事。   “哎呀,看身型是个姑娘,我去帮帮忙。”又过了一会儿,王丽收起鱼网再抬头看,距离拉近,她已经能看清楚是个女人,见人走路吃力,便热情的迎了上去。   这厢田宓的确有些吃不消了,手臂酸涩,手掌心更是火辣辣的疼。   龙虾还好,大黄鱼真的有些重。   也是她贪心,将大麻袋里装的满满的,光鱼就得有三四十斤重,一路踉踉跄跄过来,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再加上,头发潮湿,黏在脑袋上,凉的她脑袋开始昏沉起来。   田宓很清楚,再不回家,她定然要感冒了。   但她这会儿不能离开,海也下了,鱼虾也抓了,就差卖钱这一哆嗦,她绝对舍不得前功尽弃,只能委屈的吸吸鼻子,咬牙坚持。   说起来,是她高看自己了。   入海捕鱼对于她来说的确不算难,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快活的,就连抓大龙虾的时候,她都没有弄伤自己。   但她没有考虑到上岸后的情况会这般糟糕,先不提拎着几十斤的东西走这么远的路,给她带来的负担。   就是在初冬时节,顶着湿漉漉的脑袋,也是一个难题。   但愿...但愿今天抓到的鱼虾能卖个好价钱吧,不然真感冒了,连买药钱都困难。   这么一想,一辈子没吃过苦头的田宓更是心酸的想哭...   “哎呀!居然还是个小姑娘。”靠近后王丽才看清楚,头巾包裹下的居然是个年轻姑娘,看着比她闺女还小上一些,水灵灵的。   只是这会儿小姑娘的情况不大好,面色苍白,嘴唇干燥,大冷的天,头发居然还在滴水,再瞧瞧她那一阵风便能刮倒的模样,王丽心头升起同情,主动开口:“姑娘,是来卖鱼的嘛?”   田宓打量女人,瞧着四五十岁出头的模样,可能是常年打鱼,比一般妇人黑一些,也壮一些,但眼神很温和,应该不是个难打交道的人。   这个认知叫田宓心头微松,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是的,婶儿,家里情况不大好,我抓鱼还算厉害,就来碰碰运气,听说您这边收鱼是吗?”   完全误会了田宓话中意思的王丽,只以为小姑娘家里是揭不开锅了,她感慨般点头:“收!收!只要鱼好,咱们都收,你先打开袋子,叫我看看都有什么鱼。”   说完这话,见小姑娘清瘦的身形与苍白的脸色,她还主动接过重的那个袋子,脚步轻松的在前面带路。   见状,田宓心底升起感激,轻吁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到了船边,更想知道锦绣龙虾值多少钱的田宓主动解开袋子,示意两人看货。   “唉哟!这...怎么这么大的虾子?”王丽惊呼出声,面上的表情纠结难言。   田宓没看懂,只以为她的大嗓门是因为太过惊喜,兀自笑得谦虚:“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婶儿,不知道这只龙虾值多少钱?”   她颠过重量,起码五六斤,野生的锦绣龙虾,这在后世得值好多个W吧?   王丽...   王丽对上小姑娘期待的目光,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怕打击人。   倒是一旁的汉子没那么多顾忌,直接摇头拒绝:“这玩意儿没人吃,卖不了钱。”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田宓脸上期待的笑容,渐渐龟裂成了碎片。   啥...?   啥玩意儿??! 第11章   田宓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坚强的姑娘,就连父母在她初中的时候离婚,并且都不要她,只让保姆照顾她。   她也只是偷偷哭了几场,便又继续开开心心生活。   但这会儿,她明白了,曾经她自以为的坚强,不过是金钱带来的底气。   辛苦半天,却被告知白忙活一场,田宓突然就有些绷不住了...想哭。   这其中,或许还有来到这个世界后,生活条件上巨大差异的委屈,还或许有刘向东那个人渣带来紧迫感的委屈,反正各种滋味在这一刻齐齐袭上心头,叫她直接红了眼眶。   “...龙虾没人吃吗?”田宓沉默了好一会儿,艰难的将委屈与泪意憋了回去,尤不死心的追问。   王丽虽然同情小姑娘,但她也不是菩萨,不计成本做善事也是需要底气的。   她语带怜悯道:“叔跟婶没骗你,真没人吃这玩意儿,张牙舞爪的。再说了,这虾子海里多了去了,壳子还扎人,喂猪都嫌麻烦。不过你这姑娘瞧着柔柔弱弱,还挺厉害啊,这么大的虾子都能抓到...”   接下来婶子再说了什么,田宓已经听不进去了,因为打击实在太大。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本来还想着,后世能卖很多W的锦绣龙虾,在这个时代,50块还是可以想想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年代的人不识货啊!别说卖钱了,白送都遭嫌弃,上哪说理去?   话说...小龙虾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在国内普及开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大个龙虾,那么好运的就被她遇见,并且逮到了。   合着不是她运气好,而是龙虾泛滥吗...   就在田宓被各种情绪冲击,懊恼今天可能陪了夫人又折兵,白忙活一场时。   耳中又听到了一道惊喜的声音:“哟!这么些大黄鱼?”   田宓眨了眨眼,懵懵的看向黑脸大叔。   只见他正蹲在地上,将另一个麻袋中的黄鱼一条条拿了出来。   见状,田宓也蹲下身,眼底又升起零星期盼:“今天运气比较好,遇到了大黄鱼群,同志,请问这些黄鱼能卖钱吗?”   “喊什么同志?还请问?怪斯文的,你们文化人真逗,你喊我丽婶,喊他三根叔就成。”王丽很是爱笑,这会儿被小姑娘的称呼逗得前俯后仰。   田宓尴尬的抿了抿唇:“三根叔,丽婶,您二位叫我甜丫头就行,家里长辈都这么喊我。”   “哎!这名字好,小姑娘瞧着就叫人心里软乎。”王丽这话夸得真心实意,这姑娘除了瘦了些,屁股不够大,那脸长的是真俊,也不知道找对象了没有...   “大黄鱼还是比较受欢迎的,没什么刺,肉感也好,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最喜欢这个,就是不大好捕,有几个月没有捕到这么大的黄鱼了,你个小姑娘运气是真好。”三根叔将最后一条鱼从蛇皮袋里拎了出来后,才回答田宓之前的问题。   未了,还不忘再次发出一句感慨:“小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这么些品相好的大黄鱼,不是光有运气就能抓到的。   得了这句话,田宓荡到谷底的心情总算缓和了些,只要不是白忙一场就好。   她现在已经不再抱着一夜暴富的不切实际心态了,人果然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来的踏实。   陈三根没有急着谈价钱,而是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才问:“你以后还会来捕鱼吗?”   田宓自然想,但来县城还得找理由,她紧了紧有些松垮的三角巾,忍住越来越昏沉的脑袋,老实回:“会再过来的,就是不确定哪一天。”   “哪天都行,只要不是风雨天,我们渔船都会在,你要是想卖鱼,就下午过来,早上渔船得出海捞鱼,岸边没人。”说到这里,陈三根想起小姑娘把虾当好东西的行为,心知她对海货不了解,就又多说了几句。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了指身旁的渔船:“你去认认,这里头的几种鱼咱们都收,不过这些鱼里面,就大黄鱼的价格比较高,小黄鱼我们收2毛钱一斤,带鱼1毛8分...哦...大黄鱼价格最好,6毛。”   田宓探头一看,船舱里,已经用几个竹筐分好了鱼的品种。   汗颜的是,她只认得几个巴掌长一点的小黄鱼,还有最多的是带鱼,其余的几种就麻爪了。   “...虾子咱们不收,螃蟹倒是要的,价钱也不错,大小都收,三两以上的,能卖7毛一斤,再大些价格另谈,今天这个大黄鱼的价格,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上称给你算价钱。”陈三根虽然看中这些黄鱼,也压了点价,但不算丧良心。   “可以,就按6毛算。”田宓一口应了下来。   大约是龙虾给她的打击太大,对于后世动则几千或者上万一斤的野生大黄鱼,如今只有6毛一斤的身价,田宓居然还挺感动...   “那行,我给称了!”小姑娘爽快,没墨迹价钱,陈三根难得露出一个憨厚的笑,起身翻出网兜,又将鱼全给拾了进去,拿出勾称称重:“43斤6两,算你44斤!”   26.4元!   三根叔话音落下的同时,田宓已经得出来总价。   还不错,虽然比预计的要少很多,但很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这么多,还得是正式工。   换一个美好的角度来看,她几个小时就赚了人家一个月的工资,绝对超值了。   其实,如果不是为自己准备退路,她不会这么紧迫赚钱。   田宓将丽婶递过来的钱当面点了,确定没问题才揣进口袋。   加上原先剩下的三块钱,她差不多有了三十块存款,虽然依旧少的可怜,却还是给田宓带来了几分安全感。   只要办法可持续,能赚到钱就好。   她想,再寻机会多来几次,总能积少成多...   第一次合作,两方都比较满意,对于王丽夫妻来说,大黄鱼不好抓,今天收到的,转手就能赚十几块,哪怕交一半给公家,也算是不小的意外之财。   再加上渔民普遍迷信,饶是如今到处宣扬破四旧,依然不影响他们在心里暗戳戳的信仰。   在两夫妻看来,眼前的小姑娘运气绝佳,说不定下一次还能抓到更多的大黄鱼呢。   所以,分别时,王丽还热情道:“后面几天天气好,我跟我家老头子每天下午都在。”   田宓最终留下保证,保证明天如果过来,定然还会将鱼卖给他们夫妻,才拎着洗干净的蛇皮袋离开。   回到顾燕家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夕阳落下的时候,顾燕就等在了路口,这会儿看到人,她立马小跑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晚?没出什么事吧?”   田宓很累,今天光是走路,就走了两个多小时。   这会儿真的是又累又饿,头还疼。   这种时候,她也顾不上客气,有气无力道:“没出事,就是有事耽搁了,燕子,有吃的吗?我好饿!”   “有有有,给你留着呢。”知道好友还饿着肚子,顾燕也顾不上问旁的,拉上她的手,就将人往家领。   不想,却被入手的冰凉感给惊住了:“你手怎么这么冰?”   田宓带着不怎么明显的鼻音:“好像有点感冒了。”   “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冷暖都不知道吗?行了...你先进被窝里暖暖,我给你端饭,再给你找感冒药。”   “家里有药?”   “应该有,前几天我小弟生病,我记得还剩了两颗...你少说话,赶紧进被窝里暖暖,我再给你灌两个热水瓶...”见好友磨磨唧唧,顾燕是个急性子,直接上手将人按进了被窝。   人生病就容易脆弱,田宓今天鼻酸委屈了好几回,这会儿又被人当小宝宝照顾着,顿时感动的泪眼汪汪:“燕子,你真像妈妈...”   顾燕爽朗应了声:“哎!大闺女!”   田宓...   不知道是年轻,还是吃了感冒药发了汗,一觉醒来时,田宓又生龙活虎起来。   今天是顾燕的大喜日子,天还没亮,整个顾家就忙碌了起来。   这时候的婚宴都在自己家里办,桌子摆不下就摆在院子或者邻居家里,借碗、借桌子、借板凳,总能凑出好几桌。   做为新娘的好朋友,田宓哪里也没去,一直在房间里陪着顾燕。   亲戚、邻居进屋看新娘时,顺便也将田宓从头到脚瞧了个遍。   有些自来熟的婶子大娘们,还会拉着田宓各种夸赞,然后不见外的问东问西,堪比调查户口。   当然,大多人在得知她是农村户口,还没有工作后,便没了下文。   田宓也不在意,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婚宴上。   第一次亲历七十年代初的结婚典礼,婚礼远比她以为的还要简单朴素。   顾燕身上的绿军装,甚至脚下穿的黑皮鞋,全是从亲戚那边借的。   浑身上下唯一属于她自己的新娘装扮,大约就是辫子上那一对细细的红头绳。   不仅没有体面的结婚礼服,就连妆都没上。   不过人逢喜事,顾燕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眉宇间全是喜悦。   田宓想,哪怕物资再是匮乏,只要好友夫妻俩心有期待,日子总能越过越好。   九点零九分,新郎姚春俊来了。   姚春俊不算好看,个子也不高,与顾燕差不多,只有一米六几,瞧着腼腆,从进屋开始,脸就一直爆红着,但看着新娘的眼神却是热烈又欢喜的。   这场简单至极的婚姻,作为旁观者,田宓为好朋友高兴的同时,也仿佛看到了自己将来婚姻的缩影。   在这样一个保守的时代,对婚姻从来不期待的她,不知能不能幸运的寻到一个相互尊重的革命伴侣。   本地风俗,新娘要在12点之前到男方家,所以女方这边的宴席开的很早。   作为女方的亲朋,田宓在女方家吃了一顿全素的宴席,自然不好再跟去男方吃一顿,这年头谁家粮食都精贵。   等目送顾燕坐着新郎借来的自行车,奔赴美好的新生活后,她又去了一次海边。   这一次,田宓做了更充分的准备。   虽然上岸时,依旧冻成了狗,但换了衣服,她将头发擦到大半干后,才去换了钱。   第二次卖鱼,赚了32.3元。   来了一趟县城,没捞到古董与黄金,却拥有了六十多块‘巨款’,在回去的大巴上,因为口袋里的钱,田宓觉得晕车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呕...   金乌西坠,又是一天将过。   田宓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朝阳村。   只是甫一进村,她就发现了不对劲,遇到的几个村民,看到她时,不是欲言又止,就是眼露同情。   田宓本来心情还算飞扬,这会儿立马蒙上了阴影。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也没了悠闲的姿态,抬脚朝着田家的方向飞奔...   远远的,她就看到家门口围了一群人,   再靠近一些,就有尖锐的哭闹声传到了田宓的耳中。   就在她琢磨这刺耳却有些熟悉的声音是谁时,紧接着就听到了一段凄厉的哭嚎:   “...不行!长卿怎么能去劳改?他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耍流氓?这摆明是被人算计了,老大,人家不是要二丫头吗?你叫田宓那死丫头去,叫她去把我乖孙换回来...长卿啊,你可真要了奶的命啊...呜呜...我的长卿,奶的乖孙哟...”   这一刻,田宓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背在身后,想要与家人分享的大龙虾,好像...也成了笑话。 第12章   人心有贪欲。   田宓也不能免俗。   从小到大,她没怎么感受过来自亲人的爱。   意外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生活中有各种困苦,但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跟情感,对于田家,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几分依赖。   这种依赖有来自父母辈的爱,也有血脉手足之间的牵绊。   不管哪一种,在田宓看来都是新鲜又值得珍惜的。   但...那才生出嫩芽的微弱依赖,似乎要被人拧断了...   就在田宓竖起尖锐的防备,考虑退路时,整个人就被一股突来的大力拽走。   毫无防备的她,踉跄的跟着人跑了好几步,才认出来,拽着她的是四妹盼娣。   村民们的注意力全都被田家的闹剧给吸引,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田宓眸色寒凉,绷着俏脸,跟着盼娣左拐又绕,很快就躲进了一间,距离田家两百米远的破烂泥瓦房里。   房屋的主人是位孤寡老人,几年前已经去世,因为房子太过残破,又狭小闭塞,空了几年也没人愿意住进去。   不过,虽然没住人,却被邻居们堆了不少麦秆,好歹是个遮风挡雨的屋子。   等进屋后,田宓才发现,堆满稻草的脏污房间内,还躲着三妹来娣跟小弟向阳。   两人都担忧的盯着自己。   田宓看着他们,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显然盼娣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只见她绷紧小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塞进田宓的手心里。   然后也不管她的反应,转身又从三姐手里拽了一个小包裹塞了过来,才急切道:“二姐,你赶紧走。”   闻言,田宓心口一烫,猛然盯向小姑娘,近乎用气音呢喃问:“走...去哪?”   “去找你高中同学?或者去找大姐?还是找三姑?...哎呀,管他的,反正走了就好了,介绍信都给你弄来了...二姐,别再耽搁了,万一被爷奶看到你,你就走不了了。”   小姑娘好像自带魔力,不然怎么她噼里啪啦一通下来,自己冰冷的身体慢慢的就回温了呢?   田宓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敛目打开手心里的介绍信。   是大队盖了红章的证明,有了这个,她就可以远离这里,避开原书女主的操蛋命运。   只是...她真的做的到毫无后顾之忧的离开吗?   如果在几分钟前,田宓或许可以不管不顾。   但这会儿...在弟弟妹妹们捧出全部的赤诚之后,她仿似那褪了保护壳的刺猬,只余柔软的内里,如何也挪不动步伐了。   “二...二姐,你别担心我们,大家都姓田,就算爷奶偏心大哥,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反正...反正还有爸妈在呢,你走你的。”来娣从来老实胆小,这会儿蜡黄的肤色也遮不住惊惧的苍白。   但,饶是怕的厉害,她依旧牵着小弟,坚定帮助姐姐离开。   盼娣听了三姐的话,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想说爸还好点,妈还是算了吧,只要一遇到大哥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可理喻。   只是这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咽了回去,不想说出来让二姐担心。   田宓的视线在弟弟妹妹的脸上逡巡一圈,他们的眼底,有着最为纯粹干净的情感...   半晌,她突然毫无征兆的扬起头,做起了深呼吸...   “二姐...”田向阳才10岁,虽然聪明,到底年纪还小,很多东西都不明白,他见二姐好像快哭了,也瘪着嘴儿想哭。   田宓立马低下头,抬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短促的笑了下,安慰:“姐姐没事,别担心。”   说完这话,她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随着肺腑中最后一点郁气被呼出,她的眉眼也彻底坚定了起来。   田宓放下背上的龙虾,抱着包裹,走到角落的稻草堆旁,招呼弟弟妹妹坐下后,用将口袋里,一直没舍得吃的几颗喜糖分给他们,才看向四妹问:“盼娣,你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越详细越好,还有,这介绍信哪里来的?”   “姐,这些事不急,你先离开,等你安顿好了,我再写信告诉你。”盼娣年纪小,脑袋瓜子却很清醒,知道眼前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田宓摇了摇头,她现在还不能走。   虽然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直觉跟刘向东那个渣渣脱不了关系。   那王八犊子手脏心狠,如果自己独自离开,她相信,那人定然会报复整个田家。   心眼偏到咯吱窝的老爷田细辛跟老太太曹大红,还有田长卿那个傻缺,她都不在意。   但她做不到不去管田红星,更舍不得让一心维护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受到伤害。   所以,就算离开,也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确定不会给田家带来麻烦才行:“你先跟我说清楚,介绍信是哪里来的。”   盼娣扭头拒绝回答。   这会儿,田宓已经满血复活,见小丫头这般,她直接给逗笑了,也不逼她,而是看向三妹。   来娣被二姐盯的头皮发麻,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   “行了!是我买了两包烟找了张会计帮的忙。”见三姐老实巴交的模样,盼娣恨铁不成钢,凶巴巴的盯着二姐,微抬下巴:“怎么?不行吗?”   这是行不行的事情吗?   田宓委实有些被惊到了,小丫头虚岁也才13岁吧...“你怎么会想到找张会计贿...咳咳...帮忙的?”   许是被姐姐的态度影响到,见她不紧不慢,盼娣也没有那么着急了,悠哉的往身后的草垛上躺了躺,一脸寻常:“这还要想吗?张会计的小儿子跟小弟玩的好,什么事情都跟向阳说,他那人虽然贪心,但收礼就会给办事,两包烟我还是花的起的。”   很好...逻辑满分。   田宓再一次在四妹的身上,体会到了智商方面的碾压感。   这姑娘,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中,在没有大人的引领下,居然能想到送礼请人办事。   不得不说,小盼娣厉害了,委实叫她长了见识。   她甚至怀疑,那位张会计估计也惊呆了,谁能想到,一个小学生居然这么时髦...   “那...家里在闹哪一出?跟我有什么关系?”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反正下午吃过饭没多久,就有革委会的人去爷奶家,把大哥抓走了,说大哥耍流氓...”说到这里,田盼娣撇了撇嘴,耍流氓什么的她是不信的。   倒不是信任大哥的人品,而是田长卿就是个窝里横的怂包。   田宓蹙眉:“女方是谁?”   听到这个,田盼娣就来劲儿了,她一把按住想要插话的三姐,坐起身子,小嘴嘚吧嘚吧的就说了开来:“就是胜利村那个女的,叫王红艳的那个,二姐你记得不?就是她告大哥耍流氓,他们家忒不要脸,居然让人给爷奶带话,要是想让她们不告大哥,就得把你嫁给她那个傻弟弟,跟他们家换亲。”   “是她?!”田宓下意识皱眉。   王红艳在附近几个村子名声不小,但大多都是不好的名声。   她是胜利村的村花,有别于原身的精致甜美,那姑娘是个大高个,浓眉大眼,珠圆玉润的那种美。   虽然她家里条件很一般,可以说是贫困,但她长得好,所以前些年一门心思想着嫁到城里。   这本没什么,田宓不觉得人往高处走有什么错。   但她这人饱受诟病的地方就是,不愿嫁村里男人,却又不拒绝他们的追求,礼物更是照单全收。   这种事情,在开放的后世都会被人说道,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保守的年代。   农村家家日子困难,那些个追求心上人的小年轻,今天拿一个鸡蛋,明天再给送两个白面馒头...   家里爹妈都吃不饱,反倒把一个外人喂的白胖圆润,可不就桶了马蜂窝?   几番有人跑上门吵架说理后,王红艳在附近几个村里的名声,可以用恶臭来形容。   但她也的确是附近几个村子中,除了田宓最好看的姑娘。   半年前,田长卿不知道怎么就迷上了人家,要死要活的想将人娶回来。   也不知真看上了田长卿,还是这么些年也没能如愿嫁进城里,今年23岁的王红艳突然就退了一步,愿意嫁到农村了。   当然,是有条件的。   就比如田长卿想要娶她,他本人就必须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临时工还不行。   其实按王红艳的本意,更想让田家给她找一份正式工的。   但她也清楚,没嫁进门根本就不可能,便也没开贵口,只盘算着等给田家添了孙子后,再拿捏住孩子,逼田家给她买一份工作。   王红艳的这些小心思,田家人自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因为这一次,家里几个长辈难得统一战线,无论田长卿怎么闹,都不同意王红艳进门。   在老爷子老太太他们看来,哪哪都优秀的宝贝孙子,绝对不能娶一个乡下姑娘。   这么一闹腾,就拉扯了半年。   谁也没想到,王红艳会在这个时候状告田红星耍流氓,毕竟时代保守,王红艳作为女性,受到的异样眼光与唾骂星子也不会少。   田宓不觉得那么精明的女人会不清楚她后面的处境。   除非...她有足够的底气保证事后能仰着头嫁进田家。   比如...这本就是她跟田长卿演的戏。   再比如...后面还有为二人托底的刘向东。   理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田宓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这次事件就是刘向东给自己下的一个圈套。   王红艳绝对不干净,自家那个便宜傻缺大哥嘛,还需要再确定。   怪不得...   怪不得这些天他没再来自己跟前蹦跶。   枉她还以为那天的话让人生了忌惮。   没想到,安分这些天,只是为了布下一张大网。   其背后的肮脏心思也不难猜,不就是想让自己抛却尊严主动找他求饶吗?   嫁王红艳的傻弟弟是假,嫁他刘向东才是真正的目的,还是逼她主动送上门求着人娶的那种。   艹!他怕不是想吃屁!   田宓在心里咒骂几句,烦躁的换了个坐姿,又问:“爸妈的态度怎么样?”   闻言,盼娣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妈那边你别想了,咱们弋划姐弟五个摞在一起,都抵不上一个田长卿,至于咱爸嘛...”   “咱爸怎样?”   “爸现在还没同意,所以爷奶才过来哭嚎,但是他拗不过爷奶的,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些年,只要爷奶真的闹腾起来,最后认输的都会是咱爸。”这也是盼娣想办法让姐姐离开的原因,她可舍不得自家二姐嫁给一个傻子,还是个会打人的傻子。   田宓抿唇,她有原身的记忆,在这个年代,田红星的确算的上是位好父亲,但...对待父母却过分愚孝、糊涂。   不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至少在打击犯罪这一块,田红星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   她现在需要帮手,所以,父亲一定要站在她这边。   只要切入点找好,那么,一切就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且刘向东兜了这么大个圈子,也变相透露出了一个消息。   她上次的威胁还是起到了作用,县城或者市区,的确有刘家忌惮的存在。   想到这里,田宓看向目标最小的小弟:“向阳,你去帮姐姐把咱爸带过来...要悄悄的。” 第13章   “宓丫头,你先去你二姑家住几天。”田红星面色疲惫,见到闺女后,也没精力跟她细说长短,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些钱票。   说完又觉得不大妥当,马上就天黑了,逐又加了句:“还是明天早上再去吧,今天晚上去你芸婶家躲一躲。”   芸婶是生产队长田同喜的媳妇,田红星跟田同喜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好,亲如兄弟。   两家多有来往,芸婶对于田宓姐弟几人也很是照顾,只不过她性子爽利,又因为没有闺女,所以格外看不上重男轻女的栾红梅,两人之间不过是碍于丈夫的面子情。   认真说来,整个村子里,躲去芸婶子家的确是比较安全的。   不得不说,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田红星是认真思考了的,且目前,他还没有被爷奶劝服。   这份认知,叫田宓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赌赢了。   是的,就是赌!   不是赌田红星在女儿与儿子之间会选择谁?而是赌一名正直的人民警察的操守。   虽然,最终田红星可能还是拗不过爷奶他们,但,至少这一刻,够她缓一口气了。   至于处理好田长卿这件事情后,心疼乖孙被关,老爷子老太太的怒火,呵...谁在乎?只要确保弟弟妹妹们的安全,不会受到她的牵连,她就立马走人。   “爸,大哥被革委会带走的时候你看到了吗?”田宓想要弄清楚这一点,毕竟被骗或自愿,她都得考虑后面的解决方式。   田红星皱眉:“当时我人不在村里,没看见...这事你别管,弋划把你自个儿藏好就行。”   她也不想管来着,田宓暗暗翻了个白眼,余光却意外瞄到了角落里四妹翻白眼的画面,逗的她差点没控制好喷笑出来。   田宓清了清嗓子,憋住不合时宜的笑意,快速将自己的猜测告知父亲。   到底做了二十来年的民警,命案都参与了不少次,田红星早已练就了一双利眼与敏捷的思维逻辑。   之前被老太太他们闹腾的太厉害,他还没来得及往深处想,这会儿听闺女讲了个大概,他立马理清了思绪,然后控制不住的就黑了脸:“你觉得这事是刘向东做的可能性有多少?”   田宓抿了抿唇,斩钉截铁道:“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那就等于是百分之百确定了!?   再是满意刘向东,那也是个外人,田红星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孩子,如果长卿这事,真的是他逼自己嫁女的手段...   这么一想,他的面色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汁。   田宓随时注意着父亲的神色,见状,立马又白莲花了几句:“如果真的是刘向东做的,就有些对不起大哥了,那王艳红肯定收了好处的,就是太心狠了些,大哥到底跟她处了半年对象。”   “哼!那是他活该,早就说过不让他跟那个王艳红处对象,他非不听。”田红星没说的是,他怀疑这事大儿子不无辜。   只是不管出于公安还是父亲的身份,这个猜测他都不好说出口,前者是没去寻证不好下定论,后者则是怕破坏两个孩子的感情,为人父母,自然希望子女关系和睦友爱。   “爸,如果真的是刘向东做的,您打算怎么做?”   田红星冷哼一声:“刘家虽然有权有势,你爹也不是泥捏的。”   先不提大女婿现在已经是正团级,就是他自己,做了几十年的公安,帮了不少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人脉?   退一万步说,谁家还没有几个亲戚。   只要确定大儿子是无辜的,他就算寻人帮忙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革委会想要在长卿脑袋上扣上罪名,也得他这个做老子的看到切实的证据才行。   想到这里,田红星就有些待不住了,他得先去见见长卿。   见父亲匆忙离开,盼娣靠了过来:“姐,等天黑了我送你去芸婶家。”   田宓摇头:“不用,我就住这里。”   “也行,藏在这里是比去芸婶家还要安全。”盼娣觉得以爷奶的性子,等父亲去镇上后,说不定会猜到姐姐藏在芸婶家,去撒泼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百。   想明白后,她拍了拍黏在身上的稻草碎屑,又将小弟拉过来,给他身上也清理干净,才道:“那我们就回去了,等天黑了我再抱了被子来陪你,顺便带吃的过来。”   田宓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想到初冬夜晚的气温,与屋子的荒凉,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最后只叮嘱:“过来的时候小心点,如果爷奶他们在家里等我,你就别出来了。”   盼娣胸有成竹:“放心吧,他们不会注意到咱们的。”   她已经想好了,回去后就告诉栾红梅,说二姐已经拎着包裹离开了。   等他们检查了二姐的衣物,确定的确少了后,肯定会去追,到时候家里没人,她行动起来也方便。   不过这事儿她没打算说,二姐跟三姐一样,都有些傻呼呼的,她得多操点心...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人小鬼大的妹妹心目中,是个傻乎乎的形象,送走了三人,田宓也没闲着,花了十几分钟时间,在靠墙那一面的草堆扒拉出一个坑。   坑的面积不大,只能容纳下一个人。   改造好临时窝巢,她又将屋里整理的看不出什么破绽后,才钻进了草垛里。   也在这一刻,窝在一个狭小又隐蔽的环境里,感受着后背硌人的稻草触感,田宓才真的放松下来,开始考虑后面的事情。   重活一世,人的智商与阅历不会突飞猛进,她依旧是那个刚出校园没两年,有点儿小聪明,又有些胆大的普通人。   勾心斗角或者反击报复这样的事件,在她曾经的二十多年生命里,从来没有遇到过。   田宓切身遇到的最坏的人,便是大一那年,偷了她手机的小偷。   汗颜的是,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个小偷,她曾经离的最近的坏人,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因为从前的生活圈子太安逸,田宓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将事情告诉田红星,让他参与进来,是最好的办法。   哪怕有些冒险,也比她一个人横冲直撞来的强。   以父亲几十年公安经验,很多事情应该都能打听出来,包括刘家的对家是谁。   至于她,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刘向东不是闲吗?   粗略看过原书的她,方才灵光一现,已经想到办法让他忙起来了。   心里惦记这事,第二天天还没亮,田宓就醒了。   简单梳洗后,又在四妹带过来的陶锅底下抠出些许黑灰,将外貌稍做了些改变,才告别了盼娣,拎上随时准备跑路的包裹,只身去往县城。   去县城,最早的班车是凌晨五点半,等田宓坐着第一班车晃荡到县城,时间还不到七点。   可能是内心深处潜藏着不安,她下意识的没去父亲说的邻村二姑家,而是来到了县城的招待所。   有了介绍信,加上田红星塞给她的钱票,还有自己攒的,她身上拢共有八十几块,住招待所没什么压力。   而她之所以选择招待所,也是因为这里是除了邮局,唯一可以打电话的地方。   田宓不知道县邮局那边有没有刘向东的人,但她不会去冒险,也不介意将人想的更坏一些。   她很清楚,刘向东既然下了这么大盘棋逼自己,就代表着他放弃了怀柔手段。   人渣疯子要是激进起来,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原书的剧情,从老姑上门作媒的那一刻,往后就全乱了。   但...哪怕剧情再崩,田宓也知道这时代的治安有多乱。   所以,在危机解除前,她还是能苟就苟着吧。   只是...劝慰自己的同时,到底还是会忍不住愤怒到想揍人。   妈蛋,她好好的一个正经公民,因为一个渣渣,反倒活的躲躲藏藏,跟见不得人的罪犯似的。   气愤了半天,田宓又顺着心口,自己哄自己。   再等等,再等两天,只要再等两天,她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早上9点。   招待所里面的客人大部分都出去了后,田宓才去到柜台打电话。   是的,她决定给大姐打个电话,寄出去的信件,大约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到部队那边。   但她...等不及了。   而且,想要去投奔,总要问清楚人家愿不愿意暂时收留她。   如果不征得大姐的同意,就冒冒然的跑过去这种事,她是做不到的。   “同志,麻烦你,我想打个电话。”田宓探头看向柜台里面的小休息室,发现前台服务人员换成了一个中年女人,瞧着比早上登记时那姑娘要严肃一些,但她没拿鼻孔看人。   中年女人放下手里织着的毛衣,上下打量田宓一眼,语气刻板:“为人民服务,介绍信。”   打电话也要介绍信嘛?田宓不懂,却立马从内侧口袋里将之掏出来,小心递给服务员。   女人确定证明是真的后,又将介绍信还给了回去,手指点了点桌子:“号码!”   田宓立马又递了张纸条。   女人帮忙拨通后,才将电话机递给田宓,复又指了指听筒:“像我刚才那样,放在耳朵边就可以说话了。”   闻言,田宓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微囧,轻声道了谢:“麻烦您了。”   也不知道是田宓过于客气,还是脸上的锅底灰太过明显,服务员又盯着人看了几眼,见田宓知道把话筒放在耳边后,便拿起毛线针走远了些。   见状,田宓松了口气,立马“喂?”了一声。   然后,听筒的另一边,两千多公里外的836部队,三团政委办公室,也响起了一道温厚的声音:“喂!我是陈刚,请问哪位找?” 第14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闲暇之余,田宓一直在回想那本小说的内容。   无奈当时看的太过潦草,文中大部分细节她都不记得了。   昨天夜里躺在草垛里时,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憋屈还是怎么的,将睡未睡之际,田宓总算在模糊的记忆深处,扒拉到了一两处刘家的把柄。   就比如,刘向东那个粮管所所长爹刘疏,不止是个会打老婆的人渣,在外面还有花花肠子。   文中这件事曝光出来的时候,原身已经嫁进刘家当牛做马十几年了。   之所以被爆出来,还是因为刘向东与对手竞争一个职位时,被对手挖出来的。   只是那时候,刘疏早已退休,时代风向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闹出来也不过是给人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原书中,这段剧情仅是寥寥几笔带过,她能想起来,委实不容易。   而如今,田宓要做的就是提前十几年捅破刘疏的丑事。   同样搞破鞋,这时候可不是一句风流韵事就能带过去的,那可是要挨□□,还要发配到农场改造的重罪。   田宓就不信,到那时候刘向东还有时间来寻自己麻烦,同时也懊恼自己猪脑子,为什么这么久才想起来这茬,否则哪里还有姓刘的蹦跶到她头上的机会?   还有一件事,刘疏年轻那会儿跟着人家打击地主时,没少利用职权,往腰包里揽好处。   他人精明,瓜分时财物,挑选的都是易保存的黄金,累积起来足足有一小箱,全都被刘疏藏在了他们家后屋的鱼塘里。   因为在□□时期,依然成功保住了一箱黄金,等大环境好了后,刘疏没少拿这件事在家里显摆。   刘家有黄金这事,还是昨天下海捞鱼的时候想起来的,本来田宓没想把事情做绝,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决定过几天,等刘疏搞破鞋的事情闹腾出来,刘向东忙着奔走的时候,去他家鱼塘里把黄金捞走。   不义之财,哪怕捐出去,也不能便宜刘家人。   这样,起码能为自己出口气,也算为曾经被伤害一辈子的原身报仇了。   要知道,原身可不知道刘向东是个人渣,虽然心里不喜欢他,但架不住人家外在条件的确好。   再加上,家里长辈齐齐上阵劝说,老实的姑娘没能坚持多久,就稀里糊涂的被田红星嫁了出去,从而开启了她悲苦的一生。   想到原身呕心沥血奉献一辈子,忍受公婆的欺辱,忍受丈夫的暴力,忍受子女们的漠视,临死才得来一句好,田宓整个人都哆嗦了下。   她...绝对!绝对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所以,当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全然陌生的声音时,田宓心里虽因为投奔这种事情窘迫的不行,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姐夫,我是田宓,田雨的妹妹。”   不怪她这般自我介绍,说来这位大姐夫,原身的记忆中,也就见过两回。   一次是大姐结婚的时候,那会儿原身才几岁,还没有现在的小弟年纪大,再一次,就是八年前回来接大姐随军。   那一年,田宓12岁。   所以,虽是嫡亲姐夫,认真算来跟陌生人差不多。   田宓有理由相信人家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却不想报了家门后,电话那头的姐夫立马反应了过来,声音都热情了一个度:“二妹啊?是收到你姐姐寄回去的包裹了吗?”   说完这话,陈刚又觉得时间对不上,按以往的速度,这会儿包裹应该还在半路呢。   果然,还不待陈刚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女孩惊讶的声音:“大姐寄包裹了吗?家里还没有收到呢。”   陈刚朗笑:“是姐夫记错时间了,应该还要一个星期才能到...”   两人不熟,电话费也贵,所以简单问候完,他就准备问二妹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时。   余光瞄到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走进了他的办公室,陈刚心里哟呵一声,对着来人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他随意后,才开口:“二妹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说这话的同时,陈刚还故意看向来人,然后不意外的对上了一双清冷探究的凤眸。   顿时,心满意足的陈刚无声露出个呲牙的笑容,口中语调却依旧温和:“好,我让人回去叫你姐过来,大概要二十分钟,二妹,你把号码告诉我,等你姐姐过来,我回拨过去...嗯...行,好的,那我先挂了。”   待挂了电话后,陈刚招来让勤务兵帮他回去喊人。   等小战士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他才看向来人:“怎么过来了?”   娄路回抿了抿唇:“一团组织小队,带上老乡们去山里打猎,你们要不要参与?”   “这事怎么问我?老唐呢?”陈刚是三团的政委,一般这种事情,多数找团长,唐大海就是他的老搭档,三团的团长。   “乔团家里有事。”男人眼皮都没撩一下,言简意赅。   陈刚一拍脑门:“瞧我,差点忘了...那我们也参与吧,刚好给下面的狼崽子们开开荤。”   后面两人又就着参与的人员商量了几句。   等聊完,见男人还是没离开的打算,陈刚哪里不晓得是为的什么,他顿时哭笑不得,抬手给人到了杯水才取笑道:“你小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那么多人给你介绍,也没见你多看一眼,这要被旅长知道你现在的模样,肯定得骂你一顿。”   娄路回接过水灌下,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这么静静呆着。   陈刚看的牙酸,忍不住就升起了恶劣的小心思:“话说,二妹突然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这个年代打电话可是很贵的,一分钟得值一斤肉。   见一直沉默的老娄总算转过头来,陈刚心里笑疯了,面上却做疑惑状。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浮夸道:“你嫂子三个多月没跟家里联系了,不会...不会是是二妹找到对象要结婚了吧?”   话音刚落下,陈刚就感觉到两道犀利如刀的锋利目光朝着自己扎了过来。   嘿...还生气了。   不过,很快陈刚脸上调侃的笑意就僵硬了起来。与神色冰冷的男人对视一眼。   不...不会吧?   要是二妹真的要结婚了,那可就尴尬了...   田雨来的很快,她是抱着小闺女跑过来的。   进屋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丈夫与楼团的沉默,喘着大气,一把将孩子塞给丈夫,然后指着本子上面的一串号码急问:“就是这个号码?”   陈刚走过来,空出一只手给妻子顺背,嘴上还不忘安慰:“就是这个,媳妇,你别急,我听二妹的语气,应该没什么坏事。”   田雨却不大相信,她来这边随军八年,家里连电报都没发过,更别提费钱的电话了。   不过这会儿她心里火烧火燎的急,没那个心思解释,一把抄起听筒夹在耳边,快速拨了号码...“喂!请问...您这边是招待所?”   得知是招待所,而不是邮局,不止田雨的神色不好,就连两个男人眉宇间也锋利了几分。   田雨心头莫名发慌,不自觉扯着电话线,挤出一个笑,客气道:“麻烦同志喊我二妹接电话,她叫田宓,大约二十分钟前,给我来过电话的小姑娘,对...我是她二姐,麻烦您了...”   等待的这会儿功夫,田雨心里像是燎了泡,恨不能立马顺着电话线钻回到家里。   好在这种难熬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只大约半分钟左右,电话机内就又传来了动静。   田雨心口一紧,立马开口:“喂!喂?是宓丫头吗?”   这厢的田宓,总算联系到大姐,且听出她语气中的关心,忍不住鼻酸:“大姐,是我。”   “出了什么事?是爸妈?还是...”   “都不是!”田宓赶紧打断大姐的话,未免她继续胡乱猜测,不等她再开口,立马将自己的来意简单叙述了下。   田雨的眉头,只是一开始的时候松了几秒。   随着妹妹说的越多,她的眉头就皱的越紧,脸色也越难看。   半晌,等电话那头的二妹停下来后,她才黑着脸追问:“你是说,有个男的想要娶你,你不同意,就用了下作手断把长卿给关了?逼你主动上门求人家娶?”   这话一出,一直等着在屋子里的两个男人也黑了脸。   离的远,通过只字片语,陈刚并不能了解事情的全部,便抱着小闺女靠近妻子。   见状,娄路回迟疑了片刻,也不自在的靠了过来。   全神贯注的田雨完全没有发现两个男人的动静,只是在得到妹妹的确定答复后,第一反应就是狐疑:“你确定田长卿那怂包是清白的?”   田宓...   后知后觉自己把真心话秃噜出来,田雨轻咳几声,不自在的转移话题:“咳咳...那什么,先不说长卿被抓这事,你别管他,自个儿躲好才是聪明的做法,不过招待所终究不安全,实在不行去你姐夫家躲起来,不会有人想到你在那里,至于长卿有爷奶还有爸妈呢,等下我也会让你姐夫请人问问怎么回事,倒是你...你长得俊,二流子也不会只有一个,总是躲躲藏藏的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要来大姐这边?大姐给你找个当兵的咋样?”   娄路回悄悄竖起耳朵,下意识屏息。   然而,就在这时候,田雨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对着听筒那头的妹妹说了声“等一下”,便一手捂住听筒,一手挥动,无声撵人。   陈刚...   娄路回...   见两个男人磨磨唧唧不想动,小闺女更是以为妈妈在跟她玩儿,咯咯笑着也挥起了胖乎乎的小胳膊。   田雨不耐,冲着丈夫亮了亮拳头:“赶紧出去,你们杵在这里,我怎么跟小妹说娄团的事?”   当着娄团的面夸他,那女方得多不好意思,该矜持的时候还是要矜持的。   “咳...我先出去了。”嫂子话说的这么明白,娄路回也不好再装傻充楞,走的时候,还很体贴的将陈刚给拉了出去。   陈刚...我谢谢你。   两大一小出了门,陈刚反手拽住娄路回,鬼鬼祟祟的蹲在门口偷听。   当然,作为一个好父亲,即使八卦,他也没忘将闺女的小胖脸裹的严严实实。   娄路回无奈捏了捏眉心,不打算配合陈刚的傻缺行为,偷听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做。   更何况,他心里还惦记着方才嫂子说的,田宓遇到的麻烦事情。   娄路回的眉眼凌厉起来,不管田宓会不会选择自己,作为一民军人,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就不会旁观。   思及此,男人不再管陈刚,抬腿离开。   也在这时候,田嫂子爽朗且极具穿透力的嗓音传了出来:   “...对,跟你姐夫是同事,北京人,大高个,长得那叫一个俊,你俩要是成了,光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   这话委实叫人难为情,从小到大,娄路回听到的夸赞太多了。   从前没觉得怎么样,但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的,耳根烧的慌,大约...因为电话那头的人,是那朵甜美的‘出水芙蓉’?   “...嗯,职位跟你姐夫平级,是团长,对!宓丫头你信大姐,老娄人品真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   “砰!”   “哎哟喂,老娄,你咋平地摔了?” 第15章   从时光的步伐迈进11月份起,天气就一天冷过一天。   接受了姐姐的建议,田宓手上拎着从县供销社买的点心,踩着凋落的枯叶枝丫,按照姐夫描述的路线步行了一个多小时,沿途又问了好几人,总算找到了八年前来过几次的陈家。   不得不说,与大姐通了电话,她轻松了不少,起码精神没有昨天那么紧绷了。   不止是因为大姐很欢迎自己过去,更因为她居然为自己寻了个优秀的结婚对象。   想到这里,田宓不禁又想起两人闹出的乌龙,面上忍不住再次囧了囧...   时间退回两个小时前。   田宓听着电话那头的大姐将人夸的天上地下,世间少有的,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嘀咕。   世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吗?   事实上,没有!   哦...不能这么说,起码在大姐田雨的心中,这位叫娄路回的军人并不完美。   “...所以,娄同志年纪很大是多大?”难道是帅大叔的年纪?   个人审美,找对象方面,田宓还是希望彼此的年龄相差不要太大,大她七岁或者八岁算是了不得了,再大些...能有共同语言吗?   就在她脑中各种猜测时,电话内传来了田雨爽朗的声音:“都29啦,再有一个多月就30了,比你整整大了9岁呢,要不是他实在优秀,姐都不跟你提这一茬。”   田宓...   田宓捂脸不可思议:“29岁为什么就算年纪大了?”她刚才都往40+加上面猜了好嘛。   “29岁还不小啊?已经是老男人了,你姐夫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老大都10岁了,他还打着光棍呢,更别说还大了你9岁。”   不是...其实没有9岁,前世她也25岁了,严格算起来只相差了4岁。   不过这话没法说,田宓捏了捏开始发烫的耳垂,做贼心虚的瞄了眼不远处埋头织毛衣的服务员,然后侧了侧身,忍住不自在,打听的更加仔细些。   再然后,她就从自家大姐嘴里的各种赞美词语中,拼凑出一个寡言、刚毅、果敢、又俊美的军人形象。   “咋样?娄团这边我问过了,他对你印象挺好的,你要不要跟他通个话?”   闻言,田宓下意识拒绝,并且疯狂摇着头,哪怕知道大姐看不到,还是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   田雨恨铁不成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介绍对象不都这么回事。”   “可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田宓浑身都不自在,手指无意识的扣着桌面上的小洞眼,完全没发现可怜的洞洞眼被她越抠越大,自顾自嘀嘀咕咕。   她没谈过恋爱,小时候是缺根弦,上了大学后爱上了各种极限运动,考各种证书,根本就没有情情爱爱的时间。   如今一上来就打直球,对方还是个长相都弄不明白的男人,这是打算让她当网友聊吗?   哎?   好像先当成网友也可以?   “长相没事,晚点去你姐夫家里,让我婆婆把前年寄回去的照片拿给你看,我记得里面有跟娄团的合照,照片反面写了名字,能对上是哪一个,倒是你,要通电话吗?不通姐就先挂了。”哪怕是部队的电话,也不能一直无止境的聊下去,再说,她心里还惦记着大弟长卿的事情。   田宓想了想,终究还是点头:“还是聊几句吧。”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识时务者为俊杰,作为俊杰中的俊杰,既然决定在这个年代找一个人结婚,就得学会适应大环境。   这年头,没见过面的结婚都有,往好处想,她这好歹也算是正经网恋了。   再说,又不是立马结婚,只是个认识的机会,不合适便罢。   而且换个角度来看待事情,也会有不同层面的新发现。   就比如,不知道长相,那么在接下来的聊天中,她就能更加客观的从男人的言谈中了解他的性格...   “田同志你好,我是娄路回!”田宓还没胡思乱想多久,很快话筒中就传来了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   很有年代气息的开场白,却因为对方那仿似低音炮的好听嗓音,叫田宓意外的呆滞了几秒,她抿了抿唇:“楼同志,你好!”   女孩儿的声音跟她的脸很贴,声音甜甜软软的,听得人心尖也不自觉的软乎起来。   娄路回刚要勾唇,视线就对上陈刚与嫂子八卦兮兮的表情,心里莫名升起些许不自在。   如果只是老陈一个人在,他已经抬腿了。   但嫂子在,最终,他轻咳一声,挪动大长腿,留了个背影给没眼色的两人,才又将注意力集中到电话上。   其实娄路回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没处过对象,但作为男方,他觉得自己应该主动表态并争取。   所以,在两厢沉默了十几秒后,他再次开口:“田同志,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好。”   “我见过你。”对女孩儿一见钟情的事情,娄路回暂时不想说,担心吓到人,但见过她这件事情,他并不想隐瞒,便临时插了一句话。   啥玩意儿?自我介绍不应该是身高、体重、爱好这些...不对,田宓从懵逼中回神,纳闷问:“你见过我?什么时候?”   咋可能?她来这个世界才多久?难道是原身?   别说是田宓震惊了,就是陈刚与田雨也吃惊的不行。   尤其陈刚,他吃惊过后,走到老娄对面,一脸我看透你小子的嫌弃眼神。   啧啧啧...牲口,这是早看上小姨子了吧!   娄路回淡定的再次转了下身:“对,大约半个月前,经过朝阳河的时候,见到过你。”具体什么个情况,他很有求生欲的没细说。   电话这边,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男人的话,再联想到大姐对于娄同志的各种溢美之词,田宓脑中突然就浮现了赶集那天,在供销社门口那惊鸿一瞥的细腰长腿绿军装背影。   所以你是...“男菩萨?”   娄路回表情龟裂:“...?”   姐夫家虽然是县城的,但其实很边缘了。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郊区,当然,郊区也有郊区的好处,起码住的房子比较宽敞。   田宓脑中各种胡思乱想结束时,人已经站在离陈家十几米外的路口。   她打量四周,这才发现陈家离海边很近,走路大概只要十来分钟。   “你是...宓丫头?”就在田宓欣喜又有机会下海赚钱时,耳边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女声。   田宓回神,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有些面熟的婶子,她微笑,不确定喊人:“是翠兰婶子吗?”   “对!是我,看样子婶子没认错,你这姑娘变化太大了,俊俏的婶子都不敢认了,上次见还是个小丫头呢...快,快进屋,你姐夫已经给村里来过电话了,婶子都出来望好几回了,可算把你给盼来了...”翠兰婶子很是热情,根本没给田宓开口的机会,直接将人给拉进屋。   “快坐,走了老远的路了吧?歇歇脚,孩子们都在厂里上班,小的在学校,你叔也出去送煤碳了,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呀,就当这是自己家,难得来,多陪陪我老太婆,可别拘束着...”翠兰婶子身材偏瘦,个子也不高,鬓角染了银丝,但此刻笑着絮絮叨叨的模样,连眼角的皱纹中都似裹挟着慈爱。   因为对方的态度,田宓忍不住也漾出一个感激的甜笑:“给婶子添麻烦了。”   “嘿...麻烦什么,都是亲戚,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不顾田宓的阻拦,硬是给冲了一杯麦乳精端过来。   田宓是真不好意思,麦乳精在这个年代绝对是好东西,应该是给家里小孩子喝的。   但婶子给泡好了,她也不好再作假推拒,便道了谢,端起茶缸抿了几口,又将手边的几包点心往对方面前推了推:“婶子,这是我给孩子们带的小零嘴儿。”   “费那个钱干什么?家里什么都不缺,下次可不许这样了。”翠兰婶子看着桌上几大包吃食,心知这些东西不便宜。   有心想说两句,但在对上小姑娘精致漂亮的小脸时,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姑娘,也不知道怎么长的,瞧着就叫人心里软乎乎。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些照顾亲戚的客气意味,这会儿却是实实在在的欢喜了。   她也没问小姑娘为什么来家里住,儿子让她不问,她就不问,总是遇到难处了,亲里亲戚的,能帮就帮一把,更何况还是这么俊,这么懂事的小姑娘。   两人又就着共同认识的田雨聊了一会儿,田宓便提出有事要出去,晚上再过来。   翠兰婶子也不问她去做什么,只问:“你中饭吃了吗?去到地方远不远?要不要骑自行车去?”   田宓是吃了中饭过来的:“我吃过饭了,地方不算远,走路就行。”   “那行,晚上早点回来,现在天黑的早。”   “好,我晓得了。”   “...”   天公作美,今天又是个好天气,极大方便了田宓的赚钱计划。   因为交易过了两次,这次下海前,她跟王丽婶儿借了一张渔网。   第三次下海,田宓已经算是熟门熟路,再加上有了趁手的道具辅助,今天收获颇丰。   她的目标很明确,不是捞大黄鱼,就是海蟹,越大个越好。   当然,为了不显得那么夸张,叫人家怀疑,渔网顺便带上来的杂鱼,她也给拎回了去卖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赚钱一点儿也不容易。   当田宓拎着最后一网鱼上来的时候,时间又已经走到4点多了。   “这是今天的钱,明天还来吗?”算好价钱,三根叔从船舱里拿出钱递给小姑娘,笑容憨厚问。   这两天,因为这姑娘,他们夫妻俩多赚了有三十来块,可赶上他们从前十几天的收入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哪来这么大的本事,网上来的鱼一次比一次好,用他家老婆子的话来说,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羡慕不来。   田宓数着今天的52.4元钱,内心美滋滋,不枉她在海里泡了四个小时左右,   现在算来,除去用掉的,如今她身上已经有一百二十块了,还要继续努力啊,于是她点了点脑袋,笑回:“明天来的,不下雨就来。”   “明天没有雨。”打了几十年的鱼,王丽已经能凭借经验判断出第二天的天气。   她将鱼归并好后,指着小姑娘脚边的大海蟹:“那几个不卖吗?”   田宓摇头,弯腰将海蟹全部拾进蛇皮袋里:“带回去给家人尝尝鲜。”总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口粮。   “是要尝尝,这段时间是海蟹最肥美的季节,就是清蒸都能鲜掉人舌头。”想到那滋味,王丽一把年纪了,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决定晚上回家也蒸上一锅,当然,最大的那几只要卖了赚钱的。   的确如王丽婶子说的那般。   当晚上,翠兰婶子端着一大盘清蒸的海蟹上桌时,每个人都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陈家有四个房间,翠兰婶子给田宓安排了单独的一个房间,等田宓铺好床铺,脱了外套上床时。   翠兰婶子拿着几张照片寻了过来:“差点儿忘了,刚子让我把前年寄回来的照片拿给你看看。”   闻言,田宓扶在门框上的手下意识收紧,另一只手接过照片,不动声色笑道:“谢谢婶儿,照片明天给您成吗?”   “成,怎么不成,被子薄不薄?要不再添件军大衣?”   “不冷,被子很暖和了。”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的,跟婶子说...你早点睡。”   “好,我马上就睡了。”   “...”   屋内点了煤油灯,田宓捏着照片回到床上,微微歪着身子,倚靠在床柱上,就着微弱的灯光,翻看手上的几张照片。   其实很好认,看到第三张,站在后排,无论身高还是容貌都鹤立鸡群的男人时,田宓莫名笃定,这人就是大姐口中的老男人...   事实也的确如她猜的那样,在他的反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娄路回。   男人很高,哪怕站在后面一排,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大半个身子,依然能看出这人身材颀长,腰背挺拔。   再配上那张清俊的脸,可真是个活脱脱的...男菩萨。   田宓勾了勾唇,漾起一抹狡黠的笑,她也没说错嘛。   想到之前在电话中说秃噜嘴后,被她冲忙挂断的那通电话,她眉眼弯弯的将照片放在枕头下面,吹了灯,直挺挺躺在床上。   黑暗中,田宓毫无困意... 第16章   第二天天刚亮,隔壁屋子就传出了动静。   田宓立马睁开眼,在床上备懒的滚了一圈,便神清气爽起身。   其实来到这个社会也是有好处的,就比如,早睡早起这一点。   她快速打理好自己,又麻利的整理了床铺,才去厨房帮着翠兰婶子一起做早饭。   “今天还要出去吗?”饭桌上,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早饭,翠兰婶子给田宓装了碗厚厚的白米粥,又给拿了个咸鸭蛋,语气慈爱问。   陈家因为出了个军官儿子,这些年陆陆续续花了不少钱,也托了许多人情,将家里的孩子们都安排做了工人,最差的也是个临时工,所以日子过的很是不差。   但是天天白米白面咸鸭蛋类似的好伙食,一个月也没几回,这还是亲戚上门的原因。   当然,也不是哪个亲戚都有这样的待遇。   主要宓丫头年纪虽轻,却是个讲究的姑娘,住在家里两天,每天不是小点心,就是肥美的海鲜,吃的孩子们的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人家大方,他们陈家也不是那小气的,干脆把这两天的伙食也调了档次。   田宓正在敲腌鸭蛋,这年代的咸鸭蛋跟后世的还不一样,鸭蛋是翠兰婶子自家鸭子下的,婶子有秘方,腌制出来的每一个鸭蛋黄都是红心流油的,那滋味,简直绝了。   她格外喜欢将蛋黄全部拨到粥碗里和着粥吃,闻言点了点脑袋:“今天也要出去。”如果处理的好,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不过这事还不确定,她就没说。   饭后,田宓背着小挎包,坐上公交车,一摇三晃的去了镇上。   今天,是刘疏跟外面姘头幽会的日子。   原书中,只要没有特殊情况,这人每次都选星期二。   盖因女方有家庭,只能在星期二这天方便来县城。   女方的情况田宓不清楚,但...刘疏外面有人这事,在刘家是过了明路的。   刘向东的母亲,也就是刘疏的妻子,早已习以为常,她被打习惯了,也被丈夫那一套‘有本事的男人,哪个没有几个女人’荒谬的理论给钉的死死的。   她不会怪别的女人,也不会怨怪丈夫,只怪自己哄不住男人的心,然后极尽卑微的,努力做到更好。   甚至自己这样卑微还不够,待原身嫁进门后,愣是将人也洗脑成了另一个她。   想到这里。田宓心里就恼恨,她一点也不同情刘向东的妈,但原身是无辜的,所以对于今天要做的事情,她一定要成功!   “到车站了,都下车!”售票员的大嗓门惊醒了田宓,她立马站起身,顺着挤挤挨挨的人群下了车。   浑身上下充满干劲的往目的地冲,连这次没有晕车都没注意到。   不想才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一群人往镇上主街那边涌去,嘴里还喊着“...搞破鞋什么的。”   田宓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也抬脚跟了上去,她到不是对别人的风流韵事感兴趣,而是去刘家也是这个方向。   头一回做这种事情,哪怕田宓这两天已经反复推敲,仔细斟酌,临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哪方面做不好。   她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这事是她撬出来的。   否则以刘向东锱铢必较的性子,自己绝了他们父子的政坛路,定然是要报复的...   “碰!”就在田宓想的入神时,肩膀被人从后面狠狠撞击了一下。   她疼的倒抽一口凉气,一边捂住肩膀,一边恼怒探头寻找撞了自己的人。   也在这会儿,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顺着人流来到了喊打喊杀,□□破鞋的场面。   从自己的精神世界退出,外界吵吵嚷嚷的喧闹声,毫无征兆的全部涌进田宓的脑中。   太吵了,她下意识蹙眉,抬腿欲要离开。   却在这时,耳朵从喧杂的声音中,提炼到了几句叫她茫然的话语。   “哎呀..刘所长平日里多体面的一个人啊,居然还搞破鞋...”   “呸!还什么刘所长?都不要脸的搞破鞋了,他就是□□,等着劳改吧。”   “我看呐,刘家铁定会倒台,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刘家算是完了,我记得他家还有个儿子在供销社做采购吧?”   “嘿,估计也做不了几天了。”   这话虽然说的模棱两可,但该懂的都懂,一旦刘疏被彻底盖上帽子,那么他们家就会被划分进黑五类。   除非刘向东登报跟刘疏断绝关系,否则他的工作是肯定会被撸掉。   杂乱的话语,仿似有了自我的意识不断往脑子里钻,田宓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一开始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再细听了会儿才确定,真的是她知道的那个刘疏。   许是过于吃惊,也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力量,她很快就挤开人群,不顾旁人的抱怨声,站到了最前方。   当看清楚跪在人群中间,衣衫不整,低垂着脑袋,脖子上挂着牌子的人时,田宓藏在三角巾下面的眼睛瞪的溜圆。   怎么可能?   真的是刘疏?!   原身记忆中,曾经跟父母来粮站交粮时,见过刘疏几次。   只是这会儿的他,看着完全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可见这事对他的打击之大。   虽然不清楚是哪位菩萨做了善事,但不妨碍田宓跟着大家伙儿幸灾乐祸。   当然,她也没有得意忘形,看戏的同时,还不忘掩进人群中,寻找刘向东的身影。   无奈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人。   田宓不敢留太久,一是担心反被刘向东找到,另一个则是惦记着黄金的事情。   刘疏提前出事,就算为了自己的将来,刘向东也极有可能会动用那箱黄金救人。   想让刘疏逃离法律的制裁,继续为刘向东的政途添砖加瓦。   呵...做梦。   田宓决定发挥趁他病要他命的优良品德,去将那箱黄金转移走。   这般想着,她拉了拉三角巾,慢慢退出人群。   然后佝偻了腰,将双手揣进袖子里,快速离开。   别说,这么个身形,再加上一身打了补丁的旧袄子,妥妥一个农家大婶形象。   镇上除了主街,其余大部分人家都是独门独户的自建房。   田宓不知道刘家具体的位置,若是以往,她还得找人询问,说不得就会留下人证。   但这次菩萨帮了忙,她只要去到大概的位置,就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一边讨论着刘家的事情,一边往东南方向急走。   见状,田宓很自然的混进了人群中,跟着一群扎着三角巾的婶子们,光明正大的去了刘家。   刘家的房子也是典型的人子头瓦房。   但他们家的房子,明显比旁人家的要大很多,砖瓦很是崭新,应该才翻新没多久。   “这刘家的瓦房真漂亮啊,要我说就该查一查他家身家清不清白,这房子可不便宜。”   “才翻新几个月,能不漂亮吗?我听说是为了他家儿子娶妻特地翻新的。”   “要我说,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好人还是有的。”   “...”   田宓站在人群里观察四周。   刘家已经乱了,门口被人围成了铁桶。   曾经遭人敬畏也好,嫉妒也罢,如今全部没有了。   一遭跌倒,有些激进的人,谩骂不算,还朝着刘家泼粪。   整个刘家只有刘疏的妻子蜷缩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田宓并没有看到刘向东,心里忍不住就咯噔了下。   顿时也顾不上时间不对,匆匆退出人群,摸到了刘家屋后的鱼塘。   此地介于南北方之间,前面有说过,这里是典型的鱼米之乡。   但凡家里条件不错,地理位置也允许的,都会在屋后挖上个鱼塘,养上一些鱼,年底无论卖钱还是自家吃,都是一桩收成。   刘家的鱼塘看着没什么特别,长宽几乎持平,大约有个三十平方米。   若不是田宓看过原书,绝对想不到,会有人在里面藏上一箱黄金,且一藏就是几十年。   田宓蹲在干枯茂密的芦苇丛中观察了十几分钟,确定这边真的没有人后,才脱了厚衣服下了水。   入了水,她立马就察觉出来不一样。   刘家的鱼塘特别深,正常人家的最多两米左右,但眼下的深度起码有四五米。   这份认知却叫田宓心下大定。   她睁大眼睛,在整个鱼塘内寻找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放置了太久,田宓贴着鱼塘内的淤泥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她不死心的浮到鱼塘边,折断一根芦苇杆,再次潜了下去。   这一次,经过她连拨带戳,总算在靠近中间的位置,戳到了硬物。   有了!   田宓喜的弯起了眉眼,也不嫌脏污,伸手好一顿扒拉,总算摸到了一个坚硬的铁环。   东西很重,田宓咬牙,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将已经陷进淤泥中的箱子给拽了出来。   水有浮力,等脱离淤泥后,她反倒没有觉得特别重。   将箱子拖到鱼塘边缘,放置好后,田宓又回到方才的位置继续探索,实力表现何为雁过无痕。   不过,这一次,她地毯式搜索,将整个鱼塘都戳了一遍,也没能找到第二个箱子。   确定没给刘家留下翻身的资本,田宓才心满意足的拎着箱子上浮。   出了鱼塘,箱子的重量就体现了出来。   大约有四五十斤,比她猜测的还要更重。   田宓不清楚这其中,箱子占据了多大比重,但这会儿不是仔细研究的时候,她费力的将箱子拎到芦苇丛中,又忍着寒冷,仔细将留下的脚印破坏掉,才窝进芦苇丛里换衣服。   如今她已经有了经验,也或许,体质在慢慢变化,田宓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她越来越抗冻了。   这种改变来的莫名,就像她突然可以在水里呼吸、视物一般。   快速的将自己收拾好,她用带来的斧头撬开箱子。   入目是摆的满满当当的小黄鱼跟金条。   前世田宓挺有钱的,当然,都是父母给的。   虽然谈不上巨富,但加起来几千万的身价还是有的。   然而,突然见到这么多黄金,还是将田宓给镇住了。   这得多少钱?   按照现在的金价来计算,哪怕只有三十斤,也得好几十万吧。   发了!   发财了!   穷人田宓喜的眉开眼笑。   哪怕不会将之占为己有,这金灿灿的,看着也叫人欢喜呐。   她快速的将黄金全部装到了自己的挎包里。   待将最后一块小黄鱼装完,她又检查了一遍箱子,确定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才将空箱子又扔回了鱼塘里。   心中更是得意坏了,只要一想到刘家摸到空箱子时的愤怒模样,她就能乐呵上一年,之前心里的憋屈也一扫而空。   抱着几十斤重的黄金,田宓健步如飞。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说过,抱着一百斤百元大钞时,就算是个娇弱的女孩子也能健步如飞。   从前田宓是不信的,但这会儿,当她抱着大约有四十斤的黄金时,真的浑身都是劲儿,一点都不觉得累。   她喜滋滋的超小路埋头急行,待走到一处狭小的弄堂时,突然听到了快速奔跑的杂乱脚步声。   田宓头皮一紧,左右张望,立马抱紧挎包快速钻进不远处的草垛里。   刚钻好半分钟不到,就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东哥,咱们怎么办?妈的,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孙子搞得鬼,非扒了他的皮。”   “就是,东哥,你说该怎么办?咱们肯定不能让叔就这么被打上坏分子的身份。”   “大伟说的不错,东哥,你得想想办法。”   “你们说...会不会是田红星做的?他这两天不是到处在查他那个窝囊废儿子的事情?”   “不...不会吧?”   “东哥,你倒是说话啊。”   如果说之前的刘向东,从外貌上看,还有几分斯文和煦,这会儿半天的功夫,整个人却变得只余阴沉森冷。   他一直没说话,哪怕从前的小弟们明显不那么尊重他,他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只是狠狠的吸了几口烟,才冷声道:“不是田红星,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自家事情自家了解,刘家后面靠着人,搞破鞋这种事情,不至于让局面变得这么糟糕。   “不是田家又会是哪家?艹,那嫂子咱们还去找吗?”   刘向东倚靠在墙上,仰头再吁出一口烟:“找,我爸那边没事,我能捞他出来,你们去给我将人找出来控制住,这时候不能让田家再闹大。”   小弟们对视一眼,叫大伟的青年迟疑:“那...咱们找到嫂子后,她要是闹腾呢?”   “那就绑起来,要是还闹,揍几顿就乖了。”男人语气淡漠,仿似他嘴里说的只是阿猫阿狗,而不是他曾经疯狂想要求娶的心仪之人。   这话一出,小弟们只觉头皮发麻,尤其心思有些浮动的那两人,立马收敛了小心思,起码面上是这样的。   东哥对大费心思的嫂子都这么狠,更别提他们这些人了。   谁都不是傻子,跟着刘向东几年,多少都知道他温和表象下的阴狠。   躲在草垛里,才听了两句,田宓就怀疑刘向东的办法就是那箱黄金。   她得意到龇牙无声笑,同时还不忘双手合十,像模像样的再次诚心感谢那位帮忙的好心菩萨。   只不过她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多久,就被他后面的话给气到磨牙。   很好,人渣果然是人渣。   看来光拿走黄金还是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他不是喜欢揍人吗?拳头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疼,她今天就替天行道一次。   思及此,田宓屏息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等人都走了,只留下刘向东一个人时,她摸上了麻袋...   “阿嚏!”两千多公里外,会议室里,一群军官中容貌最为俊美的男人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周建设挑眉:“这是伤风了?还是...有人念叨?”   “哟!铁打的汉子居然也会感冒?”有军官朗笑调侃。   “快快快,赶紧去卫生所打一针,那些个护士都跟我抱怨了,说想见咱们娄团一面太难了。”又一名年轻军官哈哈笑着打趣。   众人的调侃与打趣,娄路回像是没听见一般,眉峰都没动一下。   会议结束,他有了时间考虑起田宓。   之前请老班长办的事情,应该已经解决,就是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那个甜软的小姑娘...可以放心回家了吗?   等下还是再去个电话问问吧...   “对了,老娄,我小姨子那事情,是你帮的忙?”陈刚拧好钢笔,将之别进上衣口袋里,又合上本子,起身刚要抬脚离开,突然想起这事,回身问道。   天知道,他昨天给县城里的熟人去了电话,请人帮忙,今天早上就意外有了回复,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陈刚思量了一圈,觉得是老娄的可能性很大。   娄路回没有否认,只是提到那姑娘,他的脑中就不禁想起了那句‘男菩萨’,耳根又开始发烫,面上却努力轻描淡写:“刚好有认识的人在那边。”   闻言,陈刚心里有些复杂,作为小姨子的家人,他自然满意老娄的表现,但...万一小姨子不喜欢老娄这种冰疙瘩型的可怎么办?   “什么...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人靠过来,一把揽住陈刚的肩膀,笑嘻嘻问。   至于为什么不揽娄路回,原因也简单,太高了,勾着费力。   周建设也靠了过来,他知道内幕,嘿嘿笑着打趣:“老娄跟老陈要做连襟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娄路回哎!   多少人想给他做媒,就想将人才扒拉到自己家,他却一个也看不上。   现在居然要跟陈政委成为连襟了吗?   那姑娘...得有多漂亮啊?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哪怕军官也一样。   有些脑子灵活的顿时不干了,朝着陈刚嚷嚷:“老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有小姨子,怎么不给我们介绍啊?”   “可不是,小姨子是不是特别漂亮?”   “我们也都单身呢,老陈,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就是,小姨子长什么样儿?有照片吗?赶紧的,拿出来大伙儿瞧瞧,既然是相看,咱们不介意排队啊。”   “不错,老陈,咱们可是有一群光棍呢。”   周建设没想到自己就一个嘴贱,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此刻他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不用转头也知道是什么个情况,他确定,如果不解决,挨揍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一千。   于是,拜求生欲所赐,他灵机一动,冲着一群饿狼大喊:“我见过照片!”   果然,这么一嗓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周建设也不卖关子,不等他们再开口,他便轻咳一声:“用田嫂子的话来说,就是跟她很像。”   他可没说谎,田嫂子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   寂静了十几秒钟,有人率先开口:“咳...老娄有眼光,那什么...你们聊,我下面还有任务。”   “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要带队去村里巡视。”   “我也...”   “...”   几秒钟的功夫,一屋子军官全部撤离,那速度,都赶上紧急集合了。   陈刚拍桌子大怒:“一群兔崽子,什么意思?老子媳妇美的很!”   娄路回...   周建设... 第17章   田宓身手不错,再加上偷袭机会寻的巧妙,一麻袋罩着人,就是好一顿拳打脚踢。   女孩子的力气天生受限,冲出来时,她还操起一根压草垛用的木棍,为这次的揍人加持。   当然,她只是想给人渣一点教训,让他知道,被拳头、棍棒砸在身上是个什么感觉,并不想闹出重大事故,下手时刻意避开了要害部位。   这种时候,就能体现出女孩子学拳脚功夫的好处了。   刘向东在普通人里不算软脚虾,但毕竟没有正统学过拳脚,又没占得先机,还被罩住上半身,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无力还手。   见状,田宓也不恋战,又敲打了几下,便抱上黄金,撒丫子窜了出去。   当然,打架嘛,双方都有付出,她的肩膀与小腿也受了伤。   但这点小伤在田宓看来完全不值得一提,毕竟揍了人渣,她实在是神清气爽。   唯一叫她不爽的是,刘向东那厮还算硬气,棍子砸在身上,也只是闷哼了几声,居然没有求饶。   啧...   不过不管怎么样,憋屈了一个多月的郁气,直到这一刻,才算是彻底消散了。   时间还早,再加上抱着黄金不方便。   田宓决定在想到黄金的好去处之前,先将之藏起来。   虽然刘家已经造不成威胁,但她怕麻烦,依旧是一副中年妇女的装扮。   经过邮局的时候,不意外的看到了两个有些眼熟的面孔,是跟在刘向东身边的两个跟班。   田宓暗暗翻了白眼,本来她还打算回朝阳村一趟,打听打听情况,顺便报个平安的。   现在看来,回家的路上定然也不平静。   思及此,她脚下一转,换了个方向,直奔汽车站...   俗话说得好,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   当田宓揣着手,驾轻就熟的佝偻着腰往汽车站去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并且被成功认了出来。   被人拽进了巷子里,田宓的白眼翻上了天,无语道:“我打扮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春秀一直将人拉进巷子里才松开手,嘴贱道:“放心,表姐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呵呵...我谢谢你,不过你化成灰我肯定不认识,关系又不好。”两人从小不对付,田宓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与情感,回怼起来,丝毫不含糊。   两人又你来我往吵了几句后,田宓率先不耐烦了:“你拉我过来究竟要干什么?”她忙着呢。   春秀虽然跟原身不对付,但正真的坏事却是没做过的。   认真计较起来,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不服气罢了。   原身性子偏老实,神奇的是,也只有在这个表妹跟前,嘴巴利落不饶人。   春秀也暂停了针锋相对,她眼神复杂的盯着围着三角巾,却依然遮掩不住好气色,越来越漂亮的便宜表姐,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要是我长得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   春秀长的像她爸,五官不差,浓眉大眼,但是也因为太像她爸爸,连国字脸形也遗传的丝毫不差,瞧着少了女儿家的娇气。   再加上皮肤也随了她爸,虽不至于是黑炭头,却也跟白皙搭不上丁点儿关系。   小时候,春秀还很喜欢跟这个大了几天的表姐玩儿的。   但等到了少女情怀的年纪时,春秀发现班里大半的男生都喜欢田宓,就连她暗恋的那人也是如此。   再加上母亲时不时的拿她跟表姐对比,嫌弃她处处不如田宓,又说将来彩礼都少人家一大截...   类似这样贬低的话听多了,渐渐的,心态就有了变化。   更叫她生气的是,她为之珍惜或者气恼的,人家却全然没放在心上,因为她这个呆头鹅表姐根本没开窍,反倒每每显得她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春秀这没头没脑的话,田宓却莫名懂了她的点。   坦白说,这话说来有些凡尔赛,但长得好看的人,在很多方面的确占优势。   她前世今生有八分相似,甚至在前世,有着各种外在的加持,比如发型、服装、化妆品、装饰品等等,瞧着比今生更加漂亮一些。   作为容貌这方面的受益者,她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是真诚建议:“单纯看脸的人也不可取,长久相处,性格是否融洽,人品是否贵重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她,很吃娄路回那一卦的。   不...直白点说,那男人简直是踩在她的审美点上长的。   但...适不适合,还得等她去了大姐那边,近距离相处才能确定。   她希望,她跟娄路回,幸运的走到一起,也都是因为始于颜值,忠于人品。   “那个知青孙俊,整天接受你的接济,却一直不给个说法,还跟村里别的姑娘不清不楚,摆明了不是好东西...”田宓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但女子不易,尤其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更不容易,终是忍不住多了几句嘴。   “你懂什么?人家是苏州来的,大城市的人都矜持。”春秀不以为意,说完这话,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脸警惕:“你不会嫁不成刘向东就要跟我抢吧。”   田宓木着表情:“不了,我对捡垃圾没兴趣。”   闻言,春秀虽然还有狐疑,却也没再盯着不放,只撇了撇嘴,说出拉住人的主要目的:“大舅这两天在找你,你咋没去二姨家?”   田宓回头看了下身后,没发现有人盯着,才问:“这事一时说不清楚,我去同学家了,对了,田长卿回去了吗?”   “回去了,今天早上就回去了。”说到这个,春秀就来了精神:“你不知道,刘家的事情,一大早闹出来后,王红艳就收到消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大舅找她麻烦,反正她跑去找革委会,说不告了,愿意私了,后来怎么弄的我不知道,反正田长卿那家伙已经回到外公外婆家了。”   说起田长卿,家里所有的同辈都是嫌弃的。   这人本身讨人厌不提,关键爷奶外公外婆眼里只有那怂包一个人,其他孙辈一个也不喜欢,可不就引起同辈孩子们的公愤。   要是田长卿自己本事也就罢了,但他根本就是瘫扶不上墙的烂泥。   “对了,也不知道王红艳怎么哄的,反正大舅接长卿回来后,他就闹着要娶人家,你说他脑子是不是彻底坏了?话说....这个王红艳也是个有本事的...”春秀絮絮叨叨,说到最后,口中不无羡慕之意,她要是有这么个本事,孙知青早就被拿下了。   唉...   田宓却想的比较多,田长卿出来后,不仅不恨王红艳,反而还更加坚定了要娶人家的决心,理由只能有三个。   其一,这次事情是两人合作。   其二,他脑子彻底坏了。   其三,王艳红怀孕了,所以不得不娶。   除了第一个猜测外,其余的田宓根本不在意,管田长卿娶谁呢,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田宓又打听了些家里的情况后,倒也不急着回去了,她看向便宜表妹:“给我爸还有四妹带个话。”至于三妹还有小弟那边,以四妹的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春秀抬了抬方方正正的下巴,用鼻孔看人:“我凭什么帮你带话?”   见状,田宓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哎?你什么意思?话还没说呢,说不定...说不定你求求我,我就帮你带了。”春秀急忙伸手拽人。   田宓顺着力道停下脚步回头:“我本来还想给你换个发型,让你变的更加漂亮的,看样子...”   “什...什么办法?”春秀被这话吸引住,这下更是不想放人走了,死死拽着田宓的衣摆。   “松手,衣服要被你扯坏了。”   “我不松,你告诉我,我再松。”   “那你求求我。”田宓学她抬起精致的下巴,也拿鼻孔看人,笑的格外甜蜜,将原话怼回便宜表妹的脸上。   春秀...   最终塑料表姐妹俩达成了协议,春秀帮忙给家里带句她平安无事,过几天回家的口信,而田宓则帮忙设计了个新发型。   春秀长方形脸,五官并不差,吃亏就吃亏在了脸型上。   田宓蹲在地上,随手拾了块小石头,在地上简单勾勒出后世常见的波波头。   秉承着送佛送到西,她还多嘴的跟春秀分析了这款发型的好处。   就算理发师抓不住重点,但只要能剪个齐刘海的学生头,也比她现在放大缺点的,贴着头皮的中分大辫子强。   坦白讲,第一次看到春秀贴着头皮的中分双麻花辫子时,她敬她是条汉子!   果然,不管哪个年代的女人,对变美方面的领悟能力都是敏锐的。   春秀脸上满是笑,似乎已经能想象出,剪了新发型的她会漂亮到什么程度了。   两人初次合作的很是愉快。   交易成功后,田宓便背着挎包往外走。   快要出巷子时,鬼使神差的,她又回头看了眼春秀,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便问:“怎么了?”   春秀抿了抿唇,别扭道:“你在外面多住几天吧,家里乱的很,尤其外公外婆还有舅妈,对你的意见很大...”   “...我知道了,谢谢你春秀。”对于人家给的善意,田宓也不是不知好歹。   在离开前,她终究还是踌躇的多了句嘴:“春秀,我说认真的,孙知青你好好考虑,知青早晚会回城的,就算他不回城,你也要以旁的角度多看看,多想想。”   说完这话,她不再去看春秀怔愣的表情,转身离开。   其实她不是个多事的性子,但这个时代的女性,嫁人基本就是一辈子。   以孙俊的为人,哪怕最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已之下选择了春秀,等77年以后,也还是会离开的。   且不提每个女孩都是小仙女,凭什么成为某些男人的不得已选择。   就是孙俊那种偷奸耍滑,还跟村里好几个姑娘都不清不楚的人,将来又怎么可能会将春秀带回城里?   在那段历史中,有太多的悲剧,田宓真心不希望,被遗落下来的苦命人里面,多添一个春秀...   背着黄金,心里总是惦记会丢或者被抢,田宓思来想去,决定效仿刘家的做法,将黄金藏在最安全的海底。   担心被捕鱼者捞到,她还特地寻去深海,用蛇皮袋将包好的黄金藏到珊瑚洞里面。   如果这样还是会被人发现,只能说是那人的缘分。   藏好金子,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思,田宓又在海底逛了一圈。   不过这一次没有泡上半天,只转悠了2个小时,便跟王丽婶子他们卖了战利品,去了县招待所。   按理说,客人不住在招待所,是不允许用这里的电话的。   但田宓前几天离开的时候,塞了一块钱给服务员,成功得到了过来接电话的机会。   她比与大姐约定的时间早了五分钟赶到招待所。   那服务员刚巧在接电话,看到她进来时,许是得了一块钱,还给了田宓一个应付的笑脸:“来啦?时间正正好。”   田宓恍然,笑问:“是我的电话?”   “对,你姐姐的,提早了几分钟。”说着,将听筒搁置在桌上,自己则拿着毛线晃悠到不远处的椅子上,窝着打起了毛线。   田宓快走几步上前,刚拿起听筒,里面就传来了大姐的声音:“...喂?喂?宓丫头,是你吗?”   “大姐,是我。”   “来了就好,我猜你应该会提前到,心里急的慌,便打来试试。”   “也是巧了,我刚刚走进招待所,你的电话就来了。”   得了这话,电话那头的田雨哈哈笑着,还想再闲聊几句,旁边的陈刚就轻声催促:“抓紧的,不能聊太久。”特殊情况可以通融,但作为军人,也不好一直占用国家资源。   田雨已经在部队住了8年,自觉是个思想觉悟很不错的军属,立马配合的切入重点:“二妹,咱姐俩长话短说,抓紧时间啊。”   闻言,田宓紧了紧听筒:“好,姐你先说。”   “那个逼迫你的男的,姓啥来着?....哎呀,这个不重要,反正他暂时是不是不能再威胁到你了?”   这话田宓意外,却也不是很意外:“是姐夫托人帮忙的?”   “你姐夫倒是想呢,但他请的人去帮忙的时候,说是事情已经解决了,后来才知道是娄团出的手。”说到这个,田雨语气里掩不住欢喜,不管怎么说,男孩子主动点,又办实事,总叫人高看几眼。 第18章   田宓没想到是娄路回帮的忙, 怔愣了几秒,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女人大约都喜欢俗气的英雄救美, 否则,她的心弦方才为什么突然就波动的厉害。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报答人家的时候,耳边又想起了大姐的声音:“既然那个姓张还是姓刘的构不成威胁了,你是怎么想的?要跟娄团处处看吗?”   关于未来的去处,田宓的想法一直没有变, 这会儿大姐问出口, 她也没矫情,毕竟现在才71年,还要煎熬很久。   这期间, 谁也不知道刘向东会不会翻身。   再有,除了刘向东外,又会不会出现陈向东或者李向东?   她不想拿自个去赌现今的大环境:“大姐, 我能先去你那边住上几个月吗?我对娄团印象挺好的, 但还是想要近距离接触看看, 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才怪,真要不合适, 结婚也可以离婚。   田雨莫名:“上次不就说好了,来我这边住吗?”为啥还要再问一遍?   田宓...啥时候说的?   姐妹俩沉默几息,默契揭开这茬。   田雨喜滋滋:“你什么时候来呀?我让你姐夫托人给你买张卧铺票,不然一个星期的硬座, 人都得坐废了,咱不省这个钱。”   田宓想多赚点生活费, 部队的情况她还不了解, 能不能赚钱另说。   而且, 就算住大姐家,她也不能白吃白喝。   再一个,那包黄金,她也得想办法将它处理掉。   盘算了一会儿,她才回:“还不确定,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吧,等我确定了再给大姐打电话?”   “也行,有什么事情记得随时联系,找你姐夫也是一样的。”   “好,我晓得了。”   “...”   挂了电话后,因为妹妹要过来,大弟也平安回家,田雨惆怅了许久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明媚了起来。   她伸手接过丈夫怀里的闺女,抱着胖丫头颠了颠:“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晚上喊娄团来家里吃饭,吃羊肉锅子。”   陈刚点头,跟着妻子一起出了办公室。   田雨不解:“不用你送我。”   “去找老娄,顺路。”   “现在就去说?”   “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   一听是工作上的事情,田雨便不问了,出门前,她将小闺女的脑袋盖上帽子,给人遮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了可以呼吸的小鼻子。   今天虽然没下雪,但前面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鹅毛大雪,这会儿外面的温度低的吓人。   突然被蒙了头脸,小家伙哼哼唧唧抬手欲掀开,无奈衣服穿得太多,挣扎了好一会儿,小手都没能从袖子里伸出来,更别提拿开帽子了。   气的胖丫头“爸爸、妈妈。”一顿嗷嗷喊。   而无良的父母,却被像小螃蟹一样蠢萌笨拙的胖闺女逗的哈哈笑。   “我回去了。”夫妻俩同行一小段路,见到娄团的办公室,田雨便抱着闺女小跑起来。   “慢点走。”雪天路滑,哪怕扫了雪,地上还是有薄冰层,陈刚真怕娘俩摔跟头,不放心的跟在后面追了几步大声喊。   “知道了!”   见妻子嘴上应着,行动上却是分毫不慢,陈刚哪里不知道她,这是急着去找人分享二妹要过来的喜讯了。   看着妻子迅速远去的背影,他有些生气的想要追上去念叨两句。   可转而又想到妻子为了自己,远离家乡八年有余,他揣着手往老娄办公室去的时候,眉眼渐渐柔和下来。   罢了,哄着、让着吧。   是他亏欠她。   “找我什么事?”这厢娄路回正准备出门,见到来人,指了指外面,示意他边走边说。   “田宓那丫头刚才来电话了,大概一个星期后出发来咱们部队常住,我就是来问问你想不想去接人?别怪哥没给你表现的机会啊,倒是你?这是有事?”   听了老陈的话,娄路回脚下滞了滞,不过只几息又恢复如初:“汪旅叫我过去。”   后面他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但两人都不是新兵蛋子,也了解汪旅的为人,如果不是有事情,老爷子不会在这么大冷的天,折腾下面的人。   陈刚顿时也收了脸上的轻松之意,皱眉加快步伐:“我跟你去看看。”   娄路回没有拒绝,两人一路快走加小跑,很快就进了汪旅的办公室。   见到陈刚,汪旅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娄路回的眼神很是严峻:“高家屯有几个娃娃跑进深山里玩,已经失踪两天了,屯子里的村民们自己结伴去山里找了一天,没找到人,就过来求助,小娄,你在一团里挑一些好手,跟老乡们汇合,一起进山找一找...物资去找后勤要,就说我特批的,多带些,说不定还要在山里过夜。”   事关人命,娄路回干脆应了声:“是!”而后又问了一些重要的讯息,便急急准备离开。   “小娄!”   见年轻人义无反顾的挺拔背影,汪旅到底说不出以自己为重这样的话。   只是在他回身看过来时,沉默半晌才压下担忧,哑声道:“带着兄弟们...要一起平安回来。”   娄路回立正站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眉宇间全是刚毅:“保证完成任务!”   撂下这话,男人匆忙离开,只是与陈刚擦肩而过时,绷直了唇,无声的点了下头。   军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不知道能否来得及接人...   见状,陈刚皱眉叹了口气:“旅长,我再安排些人手接应吧,还得准备好医务跟后勤人员,前些天连续下一个星期的大雪,现在山里的环境不容乐观。”   在雪地里久了,就是生龙活虎的年轻战士们,也会出现各种问题,比如雪盲症,比如严重的冻伤,更别提那些个孩子们了。   情况...不妙啊。   汪旅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口才沉声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刚好你在,去帮忙盯着些也好。”   “是!”   接下来的日子,田宓几乎都泡在海里,且一泡就是一整天。   很辛苦,哪怕她再喜欢海底世界,也有些吃不消了。   但看着荷包日渐丰满起来,又觉得这点辛苦是值得的。   金乌再次西坠时,田宓将最后一网鱼卖给王丽婶子,收了钱后道:“婶子,三根叔,后面家里有事,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过来了。”   闻言,方才还喜滋滋的两口子都讶异的看了过来。   别说,最近这姑娘拼命的劲头,夫妻俩都看在眼里。   一边感慨小姑娘是个有大本事的,一边又忍不住好奇是什么原因,让小姑娘这么不要命的赚钱,没想到才一个星期就结束了。   王丽率先回神,虽然没了小姑娘的供货,他们少赚了不少,但人不是铁打的,是该歇歇了。   这么一寻思,王丽看向田宓的眼神就更怜惜了几分,刚想劝慰两句不要那么辛苦,人都憔悴了,却在触级到女孩儿白嫩粉润到几乎发光的肌肤时,讪讪咽下了嘴里不合时宜的话。   乖乖,这姑娘也不知道咋回事,成天风里来海里去的,这样粗糙的环境里,应该伤皮肤的很,就比如她跟老头子,都快成黑炭了,人家却是一天白过一天。   更神奇的是,泡在海里这么多天,甜丫头愣是没生过病。   当然,王丽也就是感慨两句,完全没有往旁的方面乱想,笑说道:“是该歇歇,钱是赚不完的,你前头太拼了,跟不要命似的...等你什么时候再想下海,再来找我跟你三根叔叔就是。”   田宓自然点头应下,万事没有绝对,做人做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一线比较好...   等拿了今天一整天赚的83.3元钱,她便辞别了王丽夫妻。   拎着十几斤海货去了姐夫家。   说来汗颜,她又厚颜在陈家住了一个星期。   其实以她现在的经济水平,完全可以住招待所。   但招待所离海边实在太远了,来回走路就要三个小时左右。   要知道,三个小时可以赚几十块钱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能感觉出来翠兰嫂子是真心对她好。   回到陈家,田宓将蛇皮袋递给婶子,不顾她的念叨,又匆忙回房,拿了前两天去供销社买回来的饼干跟糖果。   拎着东西去厨房找人时,还没靠近,就听到翠兰婶子与大儿媳文娟抱怨:“宓丫头就是太实诚了,天天给带这些好东西,很贵的...家里晒的鱼干,都够吃半年了,老大家的,明天你让老大骑车去割一块好肉回来,给宓丫头补补,她都瘦成啥样了。”   文娟切着菜,闻言笑应:“行!再带几根猪大腿骨。”   “要那玩意儿做什么?又没肉,还费钱。”翠兰婶子将去了鳞片的鱼扔到一旁的干净竹篮里,又开始麻利的收拾另一条,海鱼好吃,但养不住,得赶紧收拾出来晒鱼干,才好储存。   “宓丫头说了,大骨头大火煮开,再中火、小火的熬,等汤熬的奶白了,撒俩葱花,不比吃肉滋味差,最关键的是对小孩好,补啥东西来着,哎呀,忘了,文化人讲究,反正小孩经常喝能长个儿咧。”文娟不识字,但架不住她稀罕文化人,人家说的话都乐意听上几分。   “哟!宓丫头这么说肯定是真的,要我说还是读书好,哪像我们,大字不识几个,啥也不懂...要买就买吧,那玩意儿也不贵,以后三不五时的,咱们就炖上一锅。”   “妈你也多喝点,宓丫头说老人喝了也好。”   “谁就老人了啊?我才六十岁呢...”   田宓听了几句婆媳间的絮叨,嘴角也忍不住漾开笑,稍微加重了些脚步。   听到动静的婆媳俩齐齐抬头,翠兰婶子更是笑开了花:“来啦?咋不歇一会儿?晚饭不用你...”   还想再念叨几句,让她千万别再带东西回来,就见到了她手上拎着的点心,老太太立马拉下脸:“这是做什么?”   田宓也不怕她的黑脸,连续住了十来天,她已经很了解婶子的性格,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老太太。   她将饼干糖果放进橱柜里的上一层,又关上柜门,才拽着小凳子,挪到婶子旁边坐下,挨着人撒娇道:“婶子,我明天得回去啦。”   闻言,翠兰婶子也顾不上念叨她乱花钱,立马放下菜刀追问:“怎么就要回去了?事情解决了?再住几天呢?”   “事情解决啦,对了,婶子,我这两天就得出发去部队了,您有东西需要我带给姐夫他们吗?”田宓很喜欢陈家的气氛,但到底不是自己家,厚脸皮住了十来天,已经是极限了。   这事儿之前就有说过,听她是要去部队,翠兰婶子虽然还有些舍不得,却不好再留人:“没什么东西,真要有,又哪里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带?忒重,婶子寄过去就成,倒是你,火车票买了吗?确定哪一天去了不?我托人打听打听有没有顺路去那个方向的吧,不然你一个姑娘不安全...实在不行,我给老二(陈刚)去个电话,看他能不能请假回来接你。”   翠兰婶子坐在矮小的凳子上,又埋头收拾鱼,嘴上絮絮叨叨着,越说越不放心   突然,她站起身舀水洗手,又将冻红的手在围裙上随意擦拭几下,就要往外走。   田宓懵了下,下意识问:“您去哪?”   “我去村委会,这会儿应该还有人,给老二打个电话。”县城早些年就通了电,所以附近几个村都按了电话。   老太太说风就是雨的,说话间,人已经又走出去了好几步。   见状,反应过来的田宓赶紧拉住人,心里又酸又软:“哪里用得着麻烦姐夫回来接我?您放心吧,我一个人出远门也没事,世上还是好人多,再说了,车上还有乘务员跟乘警呢,有事我喊人帮忙就是了。”   翠兰婶子瞧瞧天色,眼看太阳差不多都下山了,再晚去,村委会可能都没人了,她试图掰开小丫头的手,嘴里敷衍:“啥是乘警?”   “就是火车上有值班的警察。”   “火车上还有警察呐?那是好一点,要不...我还是去问问老二吧,他部队里要是不忙,就让他回来接人,忙就算了...”   最终,田宓绞尽脑汁磨嘴皮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将小老太太说通顺,不再坚持让姐夫回来接她。   但这里头有条件,老太太最大的退步就是让姐夫联系人,跟火车上的工作人员打个招呼,帮忙照顾一二...   这是田宓少有的,在长辈女性身上汲取到的母爱。   说起来,前世今生她似乎都没什么父母缘。   大恨大怨的谈不上,但亲近不起来却也是事实。   田宓想,翠兰婶子的关爱,大约也是她厚着脸皮,在陈家住了这么久的原因吧。   那种叫人心里发烫,暖呼呼的感觉,仿似那倚着亲情的养分滋长出来的花儿,芬芳的叫人上瘾。   她挽着老太太的手臂,无意识挨的更紧了些。   第二天,是星期三。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翠兰婶子。   田宓跨上小包,去了县招待所,先给大姐去了电话,请她帮忙买火车票。   这年头老百姓只能买普通硬座,卧铺得有领导的介绍证明才能买,既然有这个经济实力与关系,她是绝对不愿意坐一个星期硬卧的。   与姐姐约定了明天再次通电话,确定火车票的时间后,田宓又在招待所里定了一间房,才出发去镇小学寻四妹盼娣。   马上就要离开,以当下交通的不方便程度,她大约要很久才能再回来。   按理说,作为子女晚辈,是该回家好声告别一番。   但这一次,她不仅没同意嫁给王红艳的傻子弟弟,反而还跑了,爷奶甚至母亲栾红梅应该都记恨上了她。   这种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因为她的不识时务,不友爱兄弟,导致他们的宝贝孙子儿子吃了几天的苦头。   若她真回去,说不得就会吃了什么暗亏,所以,田宓才会先去找了盼娣了解情况。   这次回来,田宓虽然依旧系着三角巾,但并没有刻意改变容貌。   经过一个星期的发酵,刘家的事情已经传的满城风雨。   哪怕在县城,她也听说了刘疏被判了重罪,去劳改农场劳改十年的下场。   田宓不知道,她顺走的那批黄金,在其中有没有起到作用,但不影响她幸灾乐祸。   至于刘向东,这人倒有些本事,他在刘疏罪名公布之前就登报与之断绝关系,并找了门路,火速调职去了市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谓的主角光环,没能将人彻底按下去,田宓到底有点失望,就怕死灰复燃。   好在,这一出事件,不管刘向东再怎么洗白,他想要像原文中那样,走政治路线是没有可能了。   “二姐?你最近去哪个同学家了?要不是春秀表姐告诉我跟爸你去了哪里,爸急的都要立案了。”盼娣一路小跑出来,见到人先是一阵抱怨,完了又围着人转悠一圈,上下打量,确定二姐没事,气色甚至比在家里的时候还要好一些,才人小鬼大的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这老气横秋的模样,逗得田宓忍不住发笑,伸手拉住她:“我没事,没看我都胖了一点吗?你呢?现在出来没关系吗?老师不管?还有,向阳人呢?”   盼娣狐疑打量自家二姐,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回道:“管什么啊?咱们不都这样嘛?老师早上请假了,让大家自习,好多同学都出去玩儿了,我是不想出去,暂时也不想回家,才待在教室里的,向阳今天没来学校,他们被老师带去上劳动课了。”   闻言,田宓下意识皱眉,刚想说哪有老师这么不负责任的。   只是话到嘴边就反应过来,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这个年代,教育质量一言难尽,大部分老师都是关系户,好多字都认不全的,也跳出来为人师表。   十天半个月不来上课更是常态,农忙啥的全部请假。   像向阳他们今天这种,美其名是带出去上劳动课,其实就是给老师,或者老师的亲朋们去干活了。   那些个别想认真上课的老师,也因盯着的人太多,很怕稍微不留意,就可能会被人告发,打成臭老九,而畏手畏脚。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田宓抿了抿唇,不再追问,而是看了看附近:“那...找个地方聊聊吧,我有事想要问你。”   “学校后面有个破房子,那边没人,是老校长的家,不过前年老校长被打成臭老九下放了,去哪里行吗?”   “...行吧。”   小姑娘让姐姐等她一下,然后就一阵风似的旋进了学校里。   见状,田宓不禁回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学的模样,无奈时间太久,很多记忆都被岁月给流逝模糊了。   她对于学校有着天然的尊重,不好一直站在校门口,便往斑驳的围墙旁退了退。   也在这时,她才发现,围墙的一处角落,杂乱无章的,挣扎开着几朵白色小花。   说不出品种,也谈不上好看,像是只为了开个热闹,却让田宓有了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这是寒风凛冽中开出的花儿,就像是那些个真心教书育人的,老师们的意志一般吧...   田宓的感伤没能维持多久,便等来了挎着书包,奔跑回来的小姑娘。   然后,两人相携往学校后方走去...   盼娣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到了老校长那间已经被砸的半倒的房子里,随便寻了块地方坐了下来,她也不用姐姐开口问,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近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田宓一边听着,一边从挎包里拿出特地买的糖果跟饼干,塞进四妹的书包里。   别问她为什么永远只买这两样,原因是供销社也没什么其它零嘴。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票。   经过十几天的努力,现在的她身上已经有了八百多块存款。   这笔钱,对于县城那些有正式工作,或者干部家庭的人来说不太多。   但她从全身上下只有几分钱,到如今怀有八百多的存款,绝对算是暴富了。   如果与那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们相比,她算是很有钱的。   但有钱不代表有票,没有票,很多东西依然买不了。   田宓身上拢共几张布票、棉花票,还是请王丽婶子帮忙兑换的。   是为了去投奔大姐特意准备的,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公民,她可太清楚东北方的温度了。   真要是傻乎乎的穿着薄袄子过去,半路上就能给她冻上西天。   等她将全部零嘴儿转移到四妹的包中,小丫头刚好住了嘴。   田宓剥了一块糖塞进小姑娘的嘴里,看着她眯眼享受才做了总结:“你的意思是,爷奶现在恨不得生剐了我,咱妈对我也有怨气?”   盼娣嗦了两口糖水,被甜的笑出了两颗小虎牙:“肯定啊,这都不用想的。”   “那咱爸呢?”   “爸还好,他这两天挺担心你的。”   闻言,田宓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对于田红星这人,她的感官很复杂。   平心而论,就她目前看到的,这人在工作上绝对尽忠职守,对子女也算上心。   在某些方面,更是有着这个时代少有的开明。   这一点,从他鼓励女儿念书,愿意让女孩子念到高中,就能看得出来。   但他的身上,也有符合这个时代的糟糠思想。   就比如重男轻女这一点,在田红星看来,房子或者工作这些,是绝对要留给儿子的,毕竟儿子才是传承香火的存在。   但...他又不会像当下的很多人那般不堪,用卖女儿的钱养儿子,就算有些重男轻女,却也没有到让人不齿的程度。   可原身,又的确是在他的劝慰、拍板下嫁给刘向东的,包括后来原身被家暴,田红星虽然有上门警告,却坚决不同意原身离婚。   因为这事时代不允许,因为...田家丢不起这个人。   简而言之,田宓不懂他。   他像是新旧社会思想更替的缝隙中,出现的奇怪产物,更像是将自己劈成了两瓣,一半努力追求新的世界,一半却仍然停滞在封建的束缚框内。   田宓这次宁愿先来找四妹,却没有第一个去找他。   可能在她内心深处,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角落里,对于造成原身凄惨一生的源头,终究报了很深的警惕吧。   如今在四妹这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她已经决定不回朝阳村了,过两天直接离开,没有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就是遗憾...可能几年都见不到来娣跟向阳了:“盼娣,二姐过两天打算去大姐那边了。”   闻言,盼娣面上的表情顿了下,很快就又点了点头:“去大姐那边挺好的,不然你在家里的日子肯定难过,就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田宓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湛蓝天空中随风漂浮的云丝,实话实说:“不知道,大姐给我介绍了个当兵的,如果我们处的合适,应该很快就结婚,到时候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盼娣才13岁,对于情情爱爱的不懂,婚姻就更不了解,只是因为大姐婚后很幸福,所以天然的对于当兵的有好感。   她捏着自己的辫子绕着手腕玩,老气横秋劝慰:“当兵的挺好的,就照着姐夫那样的好男人找。”   听得这话,田宓喷笑,方才升起的一点离愁,与对未知未来的彷徨瞬间消失无踪,她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无语道:“你还知道什么是好男人?”   盼娣拍掉二姐的手,怕姐姐又弄乱她的头发,干脆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反着大哥那样的呗。”   田宓又笑:“是不能找田长卿那样的...”   姐妹俩又闲聊了一会儿,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田宓又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四妹:“给你,这里是一百块钱,你跟来娣一人五十。”   见盼娣要拒绝,田宓按着她的手,认真道:“二姐现在自身难保,目前也只能给你这么多,不是让你花掉,是给你跟来娣防身用的...如果,最后王红艳真的嫁进门,你跟来娣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有机会你再劝劝你三姐,让她去上学,别担心钱的问题,一年几块二姐还能供应得起...纸条上有大姐那边的电话,电话号码背到脑子里,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三姐太老实,指望不上,所以你要机灵点,记得打电话找我们求救...或者去大姐夫家,找翠兰婶子帮忙也行。”   盼娣低着头,手上紧紧捏着一小叠大团结,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二姐的殷切叮嘱,还是因为即将分离,又或者...是这笔巨款。   是的,就是巨款。   从小到大,盼娣最有钱的时候,就是之前姐姐给的两块钱。   后来买了两包烟,因为没有票,花了1块。   剩下的一块钱,她一直没舍得用,随时揣在兜里,就想着见到二姐的时候给她,毕竟她躲在外面生活肯定艰难。   却怎么也没想到,二姐反过来给她跟三姐一百块,这钱,在村里都可以娶三四个媳妇了...   田宓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情绪,继续抓紧时间唠叨,跟小丫头讲今后要注意的事情。   弟弟还好,说的难听点,在时下,男孩子精贵。   但两个妹妹不一样,她们是女孩儿,还逐渐长大了,两人虽然没有原身长的好看,却也不差。   尤其三妹,五官底子算是田家几个女孩之中排第二的,只要养好身体,再大上几岁,正是后世很多男人喜欢的娇怯小白花类型。   最能引起别人的保护欲,关键她不是装的,来娣是真的胆小,老实。   这也是为什么田宓会将钱全部给四妹的原因。   来娣那性子,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如果手上有钱,不会超过两天就会被栾红梅知道,那跟田长卿知道没有任何区别。   最后,钱进了谁的口袋,可想而知。   说道栾红梅,田宓也不懂她,她平日里还好,也不是那种会故意苛刻闺女的人。   但这些都有前提,只要威胁到大儿子的利益,栾红梅就跟疯魔了似的,毫无理智可言,谁都可以牺牲成全田长卿,包括她自己。   田宓不懂她,也懒得去懂了。   但四妹跟三妹还有小弟,在自身情况允许下,她还是想要关心一下。   尤其过两年,等妹妹们长成之后。   只要有田长卿那怂包在,忙于工作的田红星,大多又时间不在家,定然是护不住的。   田宓离开可以不跟爷奶还有母亲说,但田红星这个做父亲的,她是不会隐瞒的。   毕竟她真在大姐那边嫁了人,定然需要父亲找人给她出具证明。   所以田宓领着四妹又去派出所寻父亲。   派出所除了所长,就只有两个民警。   一个是田红星,一个则是刚顶了父亲班的小年轻,叫韩伟。   看到田宓的时候,那小伙子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整个人瞧着有些傻乎乎。   韩伟觉得脑子嗡嗡的,他是听他爸提过,田叔家的姑娘长的好,曾经也问过他想不想接触看看。   他当时觉得一个村姑能有多好看,便直接拒绝了。   如今看来,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爸怎么不讲清楚啊?   这哪里是好看啊?这要是换一身白裙子,都能飞上天了好吗?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比田叔家姑娘更好看的。   对了,名字也好听,居然叫田宓,可不就甜甜蜜蜜的嘛。   这么一想,韩伟一颗年轻的小心脏骚动的就更厉害了。   无奈他自身条件不差,平日也高傲惯了,绞尽脑汁,也完全想不到应该怎么跟人家姑娘搭上话。   最后,只能爆红着一张脸,跟在田红星身旁,磨磨蹭蹭的不想离开。   小眼神还时不时的偷瞄上两眼。   田宓又没眼瞎,再是不开窍也看出问题来了,没瞧见老父亲田红星脸都黑了嘛。   她无意惹桃花债,眼波流转,转眼就来了主意,于是看着父亲笑道:“爸,我对象部队的结婚申请批下来了,我刚在邮局拿到,就来找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说着,她还朝着同样震惊脸的老父亲使了个眼色。   顿时,明白姑娘是啥意思的田红星,本就黑着的脸更黑了,但到底没有揭破女儿的小心思,只是拍了拍脸色惨白,像受了巨大挫伤的小年轻的肩膀:“小韩,这里你看着些,我带着闺女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等韩伟从失恋的打击中回神,便领着两个闺女去了国营饭店。   田红星给孩子们一人点了一份肉丝面条,自己则点了份素面,去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   见状,田宓抿了抿唇,悄悄掏出钱票,在桌子底下塞给四妹。   盼娣是个机灵鬼,都不用姐姐开口,一个眼神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于是,接了钱票的她起身说要去厕所,人便急急跑开了。   田红星正想着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两姐妹的眉眼官司,他夹起面条吃了几口,解了饥饿感才开口:“宓丫头,刚才你鲁莽了,找什么理由不好,瞎编一个对象出来,你以后还找什么婆家?但凡讲究一点的,谁家愿意娶一个谈过对象的姑娘?”   这话田宓不乐意听,但也不欲反驳。   毕竟大环境这样,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何必争论个长短,没有意义。   但借用娄路回,可不是她的一时兴起,想要去大姐那边,总要给一个理由的。   现在刘向东的威胁已经解除,在父亲看来,她已经没有继续躲藏的必要。   但田宓很清楚,这事只是暂时完了。   所以,她必须要给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还得有足够的诱惑力。   那么,借用男菩萨的名义就很有必要了。   事后,她自会向人家道歉,但这会儿,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早已有所准备的田宓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她的表演:“谁说我是骗人的?大姐真的给我找了个对象,还是个团长,正团,跟姐夫平级...”   接下来,知道父亲最在意什么,田宓又跟他讲了些娄路回的个人优秀情况,以及两人彼此见过照片,甚至娄路回见过自己的事情,都真真假假说了一遍。   未了才表明,大姐跟大姐夫希望自己以探亲的名义去836部队,近距离再相看一次,没有问题就可以定下来云云...   田红星的表情,从闺女开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是震惊的,哪怕四丫头端了一盘红烧肉上来,他都没能分出心思问哪来的钱。   呆愣了好半天,他才抹了把脸,不可思议问:“宓丫头你说真的?你真的找了个北京人?”   田宓无语,现在要在意的是北京人这茬嘛?   许是看出了闺女的无奈,田红星不再说话,只沉默的吃着面条跟红烧肉。   炫光了饭菜,父女三人才又出了国营饭店。   田红星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气,觉得这会儿应该不是做梦,却还是没忍住确认:“你真找了个团长女婿?”   要知道,大女儿跟大女婿结婚的时候,陈刚才是个班长。   当时他都高兴的不行,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大女婿年纪轻轻就出息的爬到了团级干部,二女儿却直接找了个团长,还是北京人!大学生!田红星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田宓肯定点头:“您要是不相信,邮局就在前面,要不您打电话问问?”   闻言,田红星再次沉默了下来。   父女三人也不知傻站了多久,就在田宓以为老父亲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只是需要时间消化时,他却突然抬脚去了邮局。   田宓...   亲自跟大女婿通过电话,并在他那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包括男方很是诚心后,田红星阴郁了大半个月的心情彻底晴朗了。   好啊!   姑娘嫁的好,他不贪什么,心里也高兴。   高兴闺女嫁的好,也高兴面上有光。   瞧瞧,他田红星,光团长的女婿就有两个,多有牌面。   就是自家闺女跟那个姓娄的军官差了9岁,叫他不怎么如意。   田红星咂摸几下嘴,一脸人无完人的可惜样:“年纪是大了点。”   田宓...   当晚,田红星刚回到家,便将二女儿找到婆家的事情说了。   还喜滋滋的让老妻给宓丫头准备嫁妆,在他看来,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倒是栾红梅怔愣半天,鞋底也不纳了,气恼、心酸、舍不得等情绪陆续在脸上浮现。   到最后,她的面上却只余下了浓重的疲惫,含糊般呢喃:“走吧,都走的远远的,我只要我的长卿,只要长卿就好...对!长卿,我去看看长卿那孩子...”   说到后面,栾红梅已然神经质的起身,不管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脚步飞快的往婆婆家跑去。   田红星不放心,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见她平安进了父母的屋子,才痛苦的闭了闭眼。   三十一年了,妻子到底还是没能放下。   这是入了魔... 第19章   在父亲那边报备过后, 田宓再次忙碌了起来。   这年头出一趟远门,堪比去西天取经。   首先,朝阳村隶属的市区并没有火车站, 她得先坐车到沪市,再乘火车去往姐姐所在的H省,到了H省还得另外转汽车。   这么认真算起来,时间可能不止一个星期。   所以她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光吃食就是一大包。   本来她打算在火车上买现成的吃食, 毕竟从内心深处来看, 她还是更习惯后世的出行方式。   从前她出门在外,每一次都是轻装上阵,空手最好。   但父亲在得知她的打算时, 直接敲了她脑袋一记,说她大手大脚浪费钱,又与她仔细分析了自带干粮的好处。   就比如说, 谁都知道, 火车上的吃□□贵。   她一个单身小姑娘出门在外, 每一顿都买现成的,摆明告诉人家她有钱, 太过招人眼。   不得不说,这是老警察,也是老百姓的智慧结晶,而田宓, 作为一个莫名闯入的外来者,还有很多习惯需要调整、谨慎。   此时, 她已经不需要父亲再提别的理由了, 单单只这一个, 就足够叫田宓愿意忍受大包小包的麻烦。   好在她自己的东西很少,护肤品一样没有,一年四季衣服拢共就一个小包裹。   再准备一些吃食,算来也不会添太大负担。   但吃食怎么带,带什么,田宓却拒绝了老父亲的建议,准备自己安排。   这也就是她忙碌的原因。   因为临时决定要带干粮,她回到县招待所后又匆匆忙忙去了一趟海边。   这一次,田宓的目标全部放在了龙虾身上。   前面那只锦绣龙虾,因为一系列的事情,到底没能成功吃到嘴里,导致她一直惦记着。   再后来,借住在翠兰婶子那边,她也不好将时下不被接受的龙虾抓回去送人。   如今是为自己单独准备,自然是喜欢什么吃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田宓拎着已经收拾好的一大袋子龙虾肉,再次去了镇派出所。   叫她惊喜的是,不止父亲田红星在,就连来娣、盼娣跟向阳都过来了。   田宓高兴的不行,还以为离开之前见不到人了。   姐弟几个围在一起乐呵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又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不意外没看到栾红梅。   “咳...你妈生病了,早上我出来的时候,人还躺在床上。”猜出二丫头是在找老妻,田红星干巴巴描补。   田宓其实不在意这个,只是担心表现的太过冷清惹人怀疑。   如今父亲给了台阶,她也就顺坡下驴,颠了颠手上的袋子:“爸,我记得你们公安局有做饭的地方,我能借用一下吗?”   闺女没有哭鼻子,田红星松了一口气,他连连点头:“怎么不能用,爹有调料,袋子里头装的是什么?”说着,还伸手接过二丫头手里颇有分量的麻袋,在前头领路。   派出所里面,加上所长拢共只有三个人,自然不可能单独给他们准备食堂。   但公安又经常性因为这样那样的急事,导致吃饭不及时,所以,后来折中申请,建了个小厨房。   田红星打开了属于他的那个柜子,里面只零零散散的摆放了少许东西。   田宓打眼一看,除了油盐酱醋这些基本的调味料外,还有一块老姜几颗大蒜头,最显眼的就是用罐头瓶装着的红色辣椒酱。   父亲喜辣,连带的几个孩子个个嗜辣,因此每年家里都会做不少辣椒酱封存起来。   看到辣椒酱,田宓眼神亮了亮,顿觉今天的龙虾更多了一等味:“我弄了些龙虾肉,想辣煮后装瓶带走,爸,能帮我寻一些空瓶子吗?。”   田红星先是皱眉,不明白闺女怎么会准备虾这种没人吃的东西,后面听到罐头瓶子又叹了口气,孩子没出过门,他还是得多叮嘱几句:“龙虾那玩意儿能吃吗?要不还是让你妈给你准备点吧。”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票递了过去:“这些钱票你拿着,只有布票,够扯一身衣服的,就当爸妈给你准备的结婚衣服了,对了,这票不是全国统一的,在这里买了布再带到部队做吧。”   说到这里,田红星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孩子大了,一个个都要飞走了,大姑娘走了八年没回来了。   田宓心里突然就有些涩然,抬手将钱票推还给父亲:“我不要钱票,大姐...大姐打了路费给我了。”   她也不算骗人,大姐是真的提出给她打钱的,只是被她拒绝了,但不妨碍此刻拿来当挡箭牌。   田红星一瞪眼:“你大姐是你大姐的,她又没有义务养你,我是你老子,养你是天经地义,再说了,雨丫头已经嫁人了,你这次又去借住,人在屋檐下本就艰难,钱尽量不要用他们的,总不好叫你姐夫看低了。”   闻言,田宓吸了吸鼻子埋着头不吭声。   见状,田红星叹了口气,收了严肃的口吻:“你这对象找的匆匆忙忙的,又嫁的远,打家具也送不过去,昨天我跟你妈商量了下,给你一百块钱,再给你几张票,五十块你留着结婚的时候用,另外五十块是你的路费。”   其实嫁闺女哪有这么讲究,如果二丫头嫁在村里,最多就是出个几块钱,打些家具,再给买一套衣服,别的没有了,拢共可能不到二十块,这已经比大部分人家强了。   但闺女找了个团长女婿,还是大城市来的,田红星不想被人家诟病他卖女求荣,也不想叫女婿看轻二丫头。   所以再是肉疼,他还是将钱拿了出来,一百块差不多等于他两个半月的工资了。   当然,说与老妻商量,其实根本就没有,若被红梅知道,定然又要闹腾。   这一次,田宓没有再拒绝,将钱票放在了上衣的内侧口袋里。   家里孩子多,花销大,这些年就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维持,想也知道家里没能存到什么钱,   相对的,她的存款应该都比家里的多,只是面上到底还是有些不自然,心里则决定,等到了那边安定下来再把钱寄回来。   田红星很欣慰闺女的推辞,觉得姑娘长大懂事了,又念叨了两句,才转身出了厨房。   “二姐,爸给你,你就拿着,后面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盼娣以为姐姐不好意思收爸爸的钱,劝说了两句,在她看来,与其留给便宜大哥,还不如给二姐呢。   来娣没吭声,她向来不怎么参与大人的话题,只是手脚麻利的将袋子里的龙虾肉倒进盆里清洗。   向阳小小的人儿也去蹲在一旁帮忙。   见状田宓轻笑了声,收敛干净复杂的情绪,拿起一旁的水桶去打水。   “三姐,这真的是龙虾肉?龙虾有这么大吗?”来娣将洗干净的龙虾放在灶台上,看着大姐用刀将之改成小块,表示怀疑,龙虾她又不是没见过。   一到夏天,朝阳河里,池塘或者小沟里面多的是。   有些个皮孩子还会抓上来玩,却从来没有人吃过,也没这么大。   田宓很快将一大盆龙虾肉切好,准备了简易的调味料,示意来娣烧火后才回:“放心吧,我前面吃过,这是海里的大虾,我也是运气好,碰到人家半卖半送的,很好吃,等煮熟了你就知道滋味了。”   龙虾肉,哪怕是白灼沾酱都美味的不行,更何况田宓辣烧了它。   当葱姜蒜下锅爆香后,田宓又将一半的龙虾肉倒进大铁锅中翻炒。   没有黄酒,田宓就倒了点老父亲珍藏的白酒去腥,然后放了辣椒酱、酱油,又添了几块盼娣刚买回来的老冰糖。   翻炒几下,添了水,堪堪与龙虾肉齐平时,她盖上锅盖:“来娣,大火!”   接下来,能吃与否,好吃与否,已然不需要田宓再多说什么。   只看弟弟妹妹们被香的直盯着锅里瞧,时不时的还偷偷咽口水,就知道味道有多诱人了。   向阳到底年纪小,没忍住感叹:“二姐,好香啊!”   田宓笑:“等下给你吃一大碗。”   闻言,向阳眼睛一亮,很快却又摇头:“不了,姐姐路上吃。”   田宓眉目柔和:“放心,姐姐特地准备了你们的份,管饱吃。”   这话不仅叫向阳露出笑容,就连盼娣来娣姐妹俩也期待了起来。   龙虾肉不需要煮多久,很快就收了汁水。   刚好田红星抱着几个塑料罐子回来了,进门就感慨了句:“好香。”   说着还把手上几个塑料罐子给闺女:“用这个装菜,那些玻璃瓶子容易碎裂还死重,这是爸去供销社找人要的泡泡糖罐子,每个应该能装两三斤东西。”   田宓接过来捏了捏,不算很厚实,但装龙虾肉够了,她让盼娣先停了火,塑料罐子不经烫,得等菜凉了才能装进罐子里。   不过大家可以先吃一顿。   野生龙虾肉吃在嘴里,远比后世人工培植的要更加Q弹鲜嫩,好吃到田宓差点没把舌头给吞了。   而对于从未吃过龙虾肉的田家其他人来说,这种有别于猪肉或者鱼肉的食物,用最简单的调料也能做出美味的龙虾肉,他们居然错过这么些年,简直暴殄天物。   尤其这种几斤重的龙虾肉,被改刀成了长宽都是三四厘米大的肉块,满满的一口肉下嘴,更加添了足感。   就在一家五口吃的头也抬不起来的时候,出门办事的所长与韩伟也陆续回来了。   父亲的领导与同事,田宓自然会做人,立马麻利的去锅里装了满满一海碗,邀请他们一起吃。   到最后,第一锅煮出来的龙虾被一扫而光,就连剩下的汤汁也被用来泡饭吃了。   饭后,所有人捧着肚子坐在凳子上休息,连起身散步都费劲。   所长年纪瞧着与田红星差不多大,两人做了几十年的同事,关系很好,忍不住羡慕:“老田你是个有福气的,宓丫头手艺绝了,谁能想到龙虾居然能这么好吃...对了,丫头有对象了不?我那...。”   闺女被夸,田红星满面红光,刚要谦虚两句,就发觉所长的话开始不对味了,他急忙打断:“有对象了,有对象了!她大姐给找的。”   所长遗憾的咂摸两下嘴,看着坐在对面只是大方微笑的水灵姑娘,心里越发可惜,他还想介绍给自家侄儿呢。   他那侄儿赶上了最后一批大学生,那可是正规警校毕业的,这几年在县公安局站稳了脚,前途一片光明。   就是对象不好找,眼光高的很,今年都29岁了。   本来他也没想到老田家,毕竟是农村姑娘,还没有工作,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再加上他也有几年没见到宓丫头了。   哪成想,今天再见到人,从前那个干瘦的小丫头,直接长成了大美人不说,还有一手叫人惊艳的手艺,性子瞧着也是大方恬静,这是多好的妻子人选。   无奈自己开口迟了,好姑娘早早被人定下来也是正常。   见田宓已经带着弟弟妹妹们开始收拾碗筷,等人离开,所长到底不死心,递了跟烟给田红星,小声问:“老田,你跟我说实话,宓丫头真订下来了?订的哪家?咳咳...这事关孩子们一辈子的幸福,咱们做长辈的可得打听清楚男方的人品,我认识不少人...”   闻言,坐在后面喝茶的韩伟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田红星哭笑不得,他哪里不知道这老小子在打什么算盘,但姑娘都跟人家娄团说好了,哪里能言而无信。   本来他是不打算多说娄团的事情,但所长这人他了解,惯来喜欢盘根问底。   与其等他天天烦自己,还不如主动交代了:“真订婚了,是我大女婿介绍的。”   说到这里,他又压低了声音:“丫头还没扯证,你也别说出去,对方是个大学生,正团级,北京人,宓丫头过两天就去部队了。”   一连串的加持砸下来,彻底将所长撬墙角的小心思浇灭了。   面对老朋友,田红星又将自己的不满意点吐槽了下:“就是年纪不合适,我觉得太老了。”   这话叫蔫下去的所长立马挺直了腰板,想来也是,正团级别,相当于地方上的县委副书记了,年纪肯定不小,这么想着,他又有信心了:“多大年纪了?”   田红星嫌弃:“29岁了。”   所长:“...”   回招待所后,田宓只来得及歇歇脚,就到了与姐姐约定的时间。   好消息,卧铺票买到了,时间是三天后的下午两点。   “...到时候会有人到汽车站接你,是你姐夫以前的战友,他是沪市人,会送你去火车站。”   原身是第一次出远门,但田宓不是,她出国都很多趟了,且基本都是一个人,完全不惧出远门。   但是大姐担心,她也一一应了下来,然后又问了些路上可能会碰到的问题。   “...你可以早一天出发,这样时间更充裕,不然汽车要是在半路坏了,说不定就赶不上火车了...到时候你可以在沪市招待所歇一趟,时间够的话,还能在那边逛一逛,沪市繁华咧。”想到八年前经过沪市时,丈夫带着她去大商场里逛了一圈,哪怕没买什么东西,田雨也觉得长了见识,自然也希望妹妹能开开眼界。   田宓对于七十年代的沪市也很好奇,逐应道:“行,我到时候尽量早些去。”   “这事儿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到了沪市后得给咱们来个电话报平安...也是不巧,你姐夫跟娄团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的,不然就让他们随便哪个去接你了...”田雨习惯性絮絮叨叨。   可千万别,不管是姐夫还是娄团,田宓都不想让人来接她,太尴尬了。   于是她岔开话题,与姐姐又讨论了些路上会遇到的各种意外,才挂了电话。   等回去后,担心自己忘记,田宓还特地拿出纸笔做了个攻略...   第二天。   早上九点多,田宓正在屋子里收拾衣服往蛇皮袋里装,心中正琢磨要不要冒险去黑市买一个布包时,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大白天的,她便直接开了门。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她吃惊道:“爸,您怎么这么早?”说着,人赶忙往旁边让了让,示意父亲进屋。   田红星早上在单位接到二丫头的电话,就骑车赶了过来。   进屋后,他将手上一个用藤条编制的,约22寸大小的箱子放在地上:“猜你没有箱子,用这个装衣服吧,身上再背个小挎包就够了。”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帮了大忙了。   这年代精贵的是皮箱,哪怕帆布包也比藤条的上档次。   但田宓更喜欢这种纯手工制作的箱子,好看又不惹眼,她扬起笑:“谢谢爸!”   田红星摆手:“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也没什么东西,就几件衣服。”   “明天早上几点的车?”   闻言,田宓赶紧翻口袋,将一大早排队买来的车票递给父亲。   田红星看了眼,又还给闺女:“明天早上我带盼娣跟向阳过来送你。”   闻言,田宓拿衣服的动作一顿,抬头:“那...来娣呢?”   “当你爸还是二十岁小伙子呐,自行车带两个孩子够呛了。”田红星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安全问题,才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您骑自行车来的?”   “嗯,快的很,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田宓扫了眼父亲斑白的两鬓,抿了抿唇没说话,埋头继续从蛇皮袋里掏衣服往箱子里放。   送走父亲,因为有了藤箱,田宓升起了不同的想法。   这一去北方,不知多少年才能回来,她做了最长的打算。   所以,踌躇了一会儿,她就又跑了一趟海边,将小黄鱼跟金条带了回来。   田宓将黄金用衣服裹的紧紧的,听不到一点晃动后,才将之压在了箱子的最下面,然后放上衣服跟一罐子密封好的龙虾肉,又将毛巾这些洗漱用品,用袋子装好放了进去,直到将箱子塞的满满当当的,才盖上盖子,拎起来颠了颠重量。   唔...大概有五六十斤了。   以她目前比前世大了不少的力气来说,也是有些重的。   不过,还能接受。   黄金这事情,田宓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本地捐出去,哪怕以别人的名义,被刘向东查到她的可能性也很高。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只想着将之藏起来,而不是上交出去。   但这次去两千多公里外的北方,如果等到好机会,倒是可以上交给国家,这可是小几十万人民币。   当然,她也有私心,一般这种情况,组织上都会给予一些奖励,她想争取一下。   七十年代初。   县城的汽车站,大多地方还是砖木结构。   据说这处汽车站已经有了近二十年的历史。   田宓觉得应该是真的,因为实在是太过破烂。   他们一行人算了时间,提前二十分钟赶了过来。   进了车站,田红星锁好自行车,伸手欲接过二丫头手里的箱子。   田宓哪里敢给他拿,这一下子,重量不就曝光了?   所以,她表情诚恳的拒绝了父亲的帮忙,而是将另外装着新棉衣棉裤的包裹递给了他,又扫了眼盼娣,示意她过来搭把手。   盼娣虽然一头雾水,但知道姐姐有秘密,比如她能赚钱这一点,于是,小姑娘什么也没问,麻利的帮姐姐一起抬。   田红星不知道其中的官司,只以为闺女舍不得他这个老父亲,想着几件衣服也不重,便乐呵呵的在前面领路。   等父亲转过身去,盼娣绷着的小脸立马皱成了包子。   ...好重!   排队上车后。   田宓的位置靠前,是第二排靠窗。   她将箱子放在脚底下,又将包裹放在腿上,才趴在窗口让家人回去。   见姑娘真的坐在了车里,田红星才有了孩子要离开的真实感,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眼底也盛满了担忧。   如果经济允许,他更想亲自送二丫头去。   只是,他跟过去,来回就要小一百块,家里拢共就只剩下百来块钱,得留着应急。   说不定还要安排老大结婚,哪一样都要钱,他有六个孩子,不能不顾其他几个。   但他又实在担心,哪怕姑娘把脸涂黑了。   许是无所适从,田红星忍不住就絮絮叨叨起来:“...在大姐夫家勤快点,眼里要有活,还有你要相看的那男的,好好瞧瞧,人品最重要知道不?他那么大年纪了,咱也不算高攀,别一开始就把姿态放的低低的...”   这些本应该是作为母亲的栾红梅告知女儿,此刻离别在即,田红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唠叨个没完。   田宓一直认真听着,哪怕有些观念她不认同,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丁点儿不耐烦。   盼娣跟向阳也垫着脚,趴在车窗上,带着哭腔,时不时的插上两句。   离别最是伤感,渐渐的,被情绪感染的田宓也有点控制不住心底发酸,瘪了瘪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好在司机跟检票员来的很快,打断了她的悲伤。   两人先是黑着脸将趴在窗口送行的人全部撵走,才开始检查乘客们的车票。   长途客运属于国营单位,检票员态度相当不好。   但田宓不在意,她还沉浸在离愁中。   所以,查到她的时候,她配合的将票给人看了后,就又往窗外看,企图找到父亲与弟弟妹妹。   只是这一次,她张望了好一会儿,直到汽车启动出发,也没能看到熟悉的身影。   走了吗?   田宓有些失望的将脑袋倚靠在玻璃上。   不想才颓丧没几秒,汽车刚刚开出车站,她就听到了盼娣跟向阳的声音。   “二姐!”   田宓猛的抬头看向窗外。   车子刚起步,开的还不快,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站大门边上,向着她挥手的父亲跟弟弟妹妹。   原来...他们还没有走!   这份认知,喜的田宓也抬起手,隔着玻璃朝他们挥着。   无奈汽车渐渐加快速度,饶是田宓一直勾着脑袋往后看,家人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小。   突然,隐隐约约的,她仿似听到了弟弟妹妹的嚎哭声,也看见了从来要面子的田红星抹了下眼睛。   田宓缓慢坐正身子,闭眼仰头靠在椅背上,只觉心里头的酸涩感,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能哭,脸上的妆不能哭花了...呜呜...   “呕...”   西天取经...哦...不,去往北方寻找男菩萨的第一天。   田宓就败在了摆渡船只上。   谁能想到,在水下能够自由呼吸,可以跟龙虾赛跑的她,居然晕船?!   前世她也没有这个毛病啊!!!   唯一庆幸的是,晕船的时间,拢共只有一个小时。   当汽车开上岸的那一刻,田宓热泪盈眶,虔诚感谢各方菩萨。   过了长江,没过多久,汽车就驶进了沪市。   进了沪市后,一路上不停有乘客下车。   大姐夫的战友会在汽车站接她,所以田宓一直坐到了终点站。   沪市到底是沪市。   哪怕是七十年代初,瞧着也是气派繁华的。   不过田宓这会儿没有心思到处看,她可没忘记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   于是也只张望了大概的方向,便拎着一个死沉的箱子跟大包裹,急急忙忙往出站口走。   车站门口,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其中一个男人三十出头,穿着考究的立领中山装,手上举着写了‘田宓’名字的牌子,视线在不断涌出来的人群中逡巡着。   “哥,人怎么还没出来?那村姑不会不认识路吧?”身旁长相算的上俊秀的白面青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爱漂亮,穿的单薄,站在这里一会儿就冻得脸都快紫了。   “闭嘴!”男人黑着脸训斥:“那是我战友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给老子尊重点,是我让你过来的吗?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对人家有一点不尊重,你就自己走回去。”   俊秀的男人被家里惯坏了,唯独怕这个大哥,这会儿哪怕心里再是不满,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了。   大哥对那个战友比对他还好,整天就知道凶他,要不是好奇大哥好友的妹妹长什么模样,他才不会跟过来遭罪呢。   当然,如果他知道要接的人是小姨子,而不是妹妹,定然不会跟着过来...   这厢田宓顺着人流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写着她名字的牌子。   她的视线最终落到了举着牌子的男人身上,直直朝着他走过来,笑问:“您好,请问是潘跃同志吗?”   潘跃放下手,不着痕迹打量眼前这个眼神清亮,故意将脸抹黑的小姑娘,也笑了:“是田宓吧?叫我潘大哥就好,我是你姐夫的战友。”说着,男人又指了指身旁强忍着不耐的弟弟:“这是我弟弟潘栋。”   田宓再次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简单问好过后,潘跃伸手接过大的那个包裹,又示意弟弟接藤箱。   潘栋不如哥哥眼尖,完全没看出来田宓遮掩了样貌,虽然有些失望这姑娘乌漆嘛黑的,一点也不漂亮,打扮的更是土气,甚至在心里吐槽果然是村姑。   但表面上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他立马朝着女孩儿伸手。   田宓侧了侧身体,在两个男人投来讶异目光时,轻笑解释:“这个箱子比较重,我还是自己来吧。”   她这是实话,却不想潘东直接炸了,不管不顾的伸手就去夺,嘴里还嚷嚷:“能有多重?我就是长得白,又不是真小白脸,力气还能没有你一个女孩儿大?”   话音落下,成功抢到藤箱的潘栋憋红了脸。   田宓憋笑:“要不...还是给我提吧?”   潘跃见状也伸手欲接:“很重?给我吧。”   潘栋咬牙拎着箱子往外走,留下格外坚强,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不!重!”   “...”   方才见到潘家兄弟两人的气质与穿着,田宓就猜到他们的经济条件应该不差。   但这会儿坐在吉普车里,她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年代,能开汽车,哪怕不是小轿车而是吉普,也是少有的有钱人了。   潘跃开着车,许是担心田宓尴尬,一路上都主动跟她聊着天。   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题,但是你来我往之间,两人还是能观察出对方的大概性子。   然后齐齐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很好,不是难搞的类型...   到了离火车站最近的招待所,田宓拿出介绍信订了间房。   潘跃很是负责任,一直将田宓送到房间,在征得了她的同意后,又将房间检查了一番,确定安全无误,才道:“我在隔壁国营饭店订了饭,你收拾一下,出来吃饭吧?”   田宓难为情:“应该是我请你们吃才是。”   潘跃朗笑:“你是陈刚的妹妹,就等于是我的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请回来。”   田宓知道人家说的是客气话,却在心里记下明天逛街的时候,看看有什么不要票的,买些礼品回给人家。   等到了大姐那边,摸清楚了情况后,再想办法给潘家寄一些当地特产。   理明白思路,秉承着债多不愁的二哈心态,田宓不再矫情,点头愉快的应了下来。   等潘跃去了大厅后,她立马拿起脸盆去了公共洗漱间洗了脸。   将身上故意穿的打了补丁的旧袄子换下,又将两个辫子斜编成一个坠在身前,拢共只花了三分钟左右就出去与潘家兄弟汇合。   再次见到田宓时,潘栋震惊过后立马爆红了脸,然后又后悔起之前的态度,脸色一时变化的厉害。   就连稳重的潘跃都惊了一下,然后一言难尽问:“你...觉得你跟你大姐像吗?”   田宓莫名,却还是从记忆中扒拉着大姐的模样。   无奈原身已经八年没见过田雨了,只隐约记得大姐提过很多次,说她们姐俩长的像,于是田宓老实点头:“应该挺像的。”   潘跃扯了扯嘴角...很好,原来不是嫂子眼神不好使,就连她的妹妹眼神也不大好。   这整张脸上,他觉得除了那双眼睛,哪里也不像。   吃饭的时候,潘栋格外沉默扭捏。   田宓没多想,主要跟潘跃聊天,得益于后世的见识,两人聊天倒也算投机。   一顿宾主尽欢的晚餐过后,潘家兄弟俩又将田宓送回了宾馆,还发出了第二天带着她出去转转的邀请,才告辞离开。   上车后,潘跃没急着启动车子,而是看向弟弟,无情戳破他的扭捏:“别想了,田宓这次去她大姐那边,是去跟对象结婚的,人家条件比你好多了。”   潘栋没想到田宓居然有对象了,虽有些丧气却更气哥哥的贬低:“我比人家差什么?”   闻言,潘跃启动车子,待车子开出去才冷哼:“是不如你,人家比你大三岁,才混到一团之长。也就立过无数军功,上过几次战场罢了,哦,对了,还中过几次弹,负过几回伤,跟你潘小少爷比,可不是差的远了。”   潘栋...   第二天。   潘跃带着他的妻子一起过来,热情的招待田宓游览了七十年代的沪市。   这里有很多东西不要票,所以田宓一个没收住,就买了不少吃的用的,除去感谢潘跃两口子的礼物,还堆了整整一大包,拢共花了她三百多块。   虽然大部分是带给三个小外甥的,但她自己也有不少。   买的时候不觉得,事后她几次想剁手。   好贵!   836部队。   “老娄,你小媳妇儿要过来啦,我给你盯着呢,那姑娘今天下午两点的火车。”知道老娄归队的周建设一路狂奔,为战友带来了第一手好消息,不想刚好遇到从办公室走出来的男人。   娄路回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这次进山救援艰险,一帮人在山里转悠了三四天,才找到几个孩子,遗憾的是,四个孩子,只救活了一个,还受了严重的冻伤,目前正在医院治疗。   而跟着他一起进去的战士们,也有这样那样的冻伤,与不同程度的雪盲症,狠狠休息了四五天才调整过来。   如今出发已经赶不上去田宓老家接人,但娄路回不大放心,还是想要往前面迎一迎。   见到周建设,他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你来的刚好,我已经跟汪旅请好了假期。今天出发,算着时间,应该能往前面迎2天,你等下送我去火车站。”   周建设怔愣了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一击掌,发出“啪!”的一声响,赞许道:“老娄,你行啊,这是看准目标,勇往直前啊!还有什么经验,快跟我分享分享,我也学一学。”   娄路回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建设...“你什么意思?”   “你又没对象。”   “...”   从沪市出发往H省的列车,还是蒸汽机车头。   在这里,田宓看到了另一副鲜活的众生百态。   人满为患的车厢内,用来走路的过道上,挤挤挨挨或坐或躺着许多人。   再到每一节车厢内,总有那么几个带头高歌,鼓励一帮哭红眼睛的下乡知青们唱起红色歌谣。   还有那些个到了临时乘降所,爬窗扔包裹的。   更有先上车后补票,与拥有同样票据的人争抢位置的。   当然,这些画面,基本都发生在硬座车厢。   田宓是被潘跃与潘栋两兄弟送上火车,又亲自安顿到车厢里的。   潘跃认识列车长,两人似乎很熟悉。   火车出发后,因为有列车长的关照,每天都还有乘务员过来关心几次,时不时的还会送一些好吃的点心与水果过来。   乘务员们的热情关照,叫火车上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要好过很多。   至少,附近几个车厢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客气有礼的。   就这样,田宓每天伴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不是躺着睡觉,就是坐着看书看风景,也会跟同车厢的几人聊聊天...   转眼就到了第四天。   当火车再次停靠在一处大站的时候,很多人都选择下火车透透气。   大站不像临时乘降点,停留的时间更长。   每当这个时候,田宓也会顺着人流下去。   只是她不跑远,竖放在窗口的藤编箱子一直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这回儿离目的地还有两天的车程,气温越往北越冷。   火车上有暖气,所以田宓只穿了薄棉袄,是那件藏蓝色夹浅蓝色小格子的布料做的。   不是时下的对襟短袄,她特地找裁缝做成了A字版的,下身穿了件在沪市买的修身裤子,这一套穿着格外符合她的气质。   就是外面实在冷的慌,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有点吃不消了。   于是也顾不上拆开想要重新编辫子的长发,任由它披散着海藻般的弧度,就要往车厢里跑。   却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嘈杂、吸气的躁动声音。   田宓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甫一入目,便是大片的军绿。   然而,当视线与一双如黑曜石般的好看凤眸对视上时,她渐渐睁大了眼睛。   身姿挺拔!   细腰长腿!   冷戾俊美!   这不是...男菩萨吗? 第20章   太阳落了山头。   橙红的晚霞绝美, 斜照在层叠起伏的云海上,连绵的整个天空都变的暖融融。   田宓从前觉得,电视剧中男女主对视时, 那种刻意缓慢、停滞的镜头,渲染了过于夸张的手法。   但,当身姿板正的军装男人,穿过重重人群,踩着细碎的霞光, 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时。   她真的觉得, 在这一刻,除了他,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田宓...同志?”   沉厚的声音唤回了田宓的恍神, 她仰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前,仅仅一步距离的男人, 呐呐回:“娄路回...同志?”   “是我!”曾经惊艳的惊鸿一瞥, 如今居然有了交集, 饶是娄路回也觉得缘分妙不可言。   “好巧,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很尴尬, 从未有过的尴尬,田宓完全没想到会突然见到‘男菩萨’。   “不是巧合,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田宓讶异。   亲眼见着人,她才知道, 相片上的娄路回没有表现出本人一半的风采。   男人比自己猜测的还要高,穿着合身的军装, 并没有戴军帽, 暴露在外的面部轮廓完美无瑕, 理着极短的板寸,叫他本就凌厉的眉眼瞧着越加盛气凌人,英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削薄的唇,不笑的时候,格外冷傲孤清。   这是一个极有气势,极有压迫感的男人。   娄路回点头:“嗯,过来接你,抱歉,田同志,之前有任务耽搁了。”   “不...不用抱歉的。”田宓抿了抿红唇,敛下长睫借机移开视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与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对视。   所以...她这是被追求了吧?还是明目张胆的那种?谁说这个时代的男人保守来着?   对了,她刚才在火车上睡了一个下午,这会儿脸上会不会有压痕?   还有...她好像也没洗脸,会不会有些邋遢?   心里突然升起许多扭捏,田宓抬手欲要顺一顺头发,试图让自己更加精致一些。   却不想,陡然刮来一股大风,田宓那一头浓密的长发毫不讲究的,全部糊到了脸上。   ...很好,可太精致了!   是谁说的?长发飘飘不一定是小龙女,也有可能是梅超风!   娄路回没有接收到女孩儿羞愤欲死的情绪,他迈开长腿,站到风口才低声问:“要不要先上火车?外面冷。”   “...好。”   “你的座位在哪里?”回到火车上,车厢里其余几人已经回来了。   田宓不好带着人进去,便站在门口询问。   火车内有暖气,娄路回一手拿着军大衣,一手拎着手提箱,闻言抬了抬下巴:“在你隔壁。”   田宓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隔壁几个车厢里的人,正在探头探脑往这边瞧。   她沉默了一瞬,似是想起什么,又猛然回头。   果然,装作忙碌的同车厢三人也正偷偷打量她跟娄路回。   看到田宓瞧过来,几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其中睡在田宓上铺的中年女人笑玩又打趣:“哎呀,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啊,小田,这是你对象吧?长得真俊,你们小两口都俊,站在一起,瞧得人心情都舒坦。”   “...”这话田宓不知道怎么接。   按她的性子,自己的私事根本没有必要跟旁人解释。   但这时候的人格外热情朴实,人与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界限。   就比如这会儿开口问话的婶子,自称李爱娟,是某公社的妇女主任,还曾获得过个人先进标兵,坐车的第一天,就巴拉巴拉的将自己的个人信息,全部秃噜个干干净净,包括她家小黄狗被最讨厌的,邻居家的狗弄大了肚子这种...莫名其妙的秘密也分享了出来。   娄路回看出了田宓的尴尬,主动开口:“不是对象,我是她哥哥,过来接她。”   “哥哥?真的假的?一点也不像,莫不是情哥哥吧?”女人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视线还来回在两个人身上瞧,说到最后还把自己给逗乐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她倒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爱凑热闹、爱八卦、爱开些成年人的玩笑。   田宓...   田宓一屁股坐在床铺上,拿起床头的书,决定继续发挥沉默是金的美好品德。   娄路回扫了眼小姑娘,眸底浮现细碎的笑意,他也不是个喜欢跟陌生人讨论私事的性子,便只冲着那位婶子点了点头。   而后,又将视线放到另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瞧着四五十岁,穿着不算合身的崭新中山装,光溜溜的脑袋上,只有周边,还倔强的残留了几根稀疏的头发。   他的位置是下铺,床位刚好与田宓的相对,别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娄路回见识过太多的肮脏,就方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男人的眼神就在小姑娘身上转悠了两次。   那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眼神,很隐晦,足以看出这人没有胆子做什么。   但...也足够叫人厌恶。   娄路回本来打算看一下女孩儿的车厢环境就离开,给田宓留下充足的空间,只在隔壁照应这就好。   毕竟他过来接人,是出于本心,这是自己内心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想以此给女孩带来任何压力,或者讨要什么承诺与感激。   但这会儿,他改变了主意!   娄路回长腿一迈,人就出现在了中年男人面前。   他很高,进门的时候,防止被撞,甚至帅气的歪了下脑袋。   当他整个人站到车厢内时,更是叫本就闭塞的空间又狭小了几分。   “怎...这位同志,怎么了吗?”中年男人心里虚的慌。   娄路回垂着眼打量人,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任由眼睑慢慢裹上寒冰。   直到整个车厢的人都不自在起来,他才开口,嗓音清淡,却莫名有股寒意:“这位同志,我的位置在隔壁车厢,不知道方不方便换个位置?”   中年男人很想硬气的说不方便,但视线对上军人了然又凶狠的眼神时,到底没勇气将反驳的话说出口,最终点头哈腰下床:“方便,方便的很,为...为人民服务嘛!”   说着,男人又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急急下了床。   这会儿,他完全顾不上平日打理的顺贴的发型,胡乱收拾一通,包都没拉上,便拎起来,逃也似的窜了出去。   “呸!早该走了,一肚子娼盗心思,要老娘说,这种污眼睛的东西,就该拉出去□□!”李爱娟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四五十年的人生阅历在那里摆着,什么玩意儿没见识过。   说完这话,她又喜滋滋的看向弯腰铺床的军人,夸赞道:“小伙子干的好啊,枪杆子里出政权,对付这种人,就该来些狠的,瞧瞧,这不就怕了!”   说着,还转身从包袱里面抓了一把瓜子,硬要塞给娄路回以示鼓励。   田宓坐在床边,见状拿起手上的书挡住偷笑的表情。   妈呀...一米九多的酷哥,翘腿与婶子排排坐嗑瓜子什么的,简直太美了,她都有画面感了...噗...   娄路回站的高,小姑娘自以为的遮掩。全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见她放松下来,他的眸底也盛起笑意,没有拒绝李爱娟的热情,道了谢后,伸手接过瓜子放在口袋里。   见状,李爱娟脸上的笑意更大:“哎?你俩真是兄妹啊?”   娄路回将床铺捋的平平整整才坐下,闻言下意识的扫了眼对还拿着书挡脸,做出一副认真学习模样的女孩儿,不动声色回问:“我们不像兄妹?”   李爱娟完全没注意到,这是一个踢皮球式的无意义回答,摇头否认:“不像,一点也不像。”   娄路回勾了勾唇,没再开口。   不过显然,李爱娟也不需要他开口,兀自自说自话起来:“你俩要真是兄妹,那铁定一个像爹,一个随了妈,不过长得都好看...对了,小伙子,你谈对象了吗?没有的话,婶子给你介绍咋样?婶子认识的好姑娘...”   “咳咳...”田宓正在喝水,听到这熟悉的味道,直接给呛住了。   娄路回立马起身走近,弯腰接过小姑娘手上的杯子,空着的手动了下,最后到底没好帮人顺后背,只是在田宓咳嗽声稍歇时,担忧问:“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顺一顺。”   田宓一张白皙的小脸通红,有咳嗽的原因,也有丢人的原因。   是的,就是丢人。   好像从见到这个男人开始,她就一直在犯蠢。   她伸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缓解了嗓子的涩意,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谢谢!”   道完谢,田宓没再看娄路回,而是看向李爱娟,浅笑道:“婶子,那什么...我俩是在处对象。”所以千万不要再热心介绍了,天知道旅程这四天,她已经被迫听了几十个好小伙儿的信息了。   猝不及防的惊喜,叫娄路回瞳孔骤然紧缩了下,放在身边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炽热的视线更是紧紧锁着人。   李爱娟怔愣了下,突然一拍大腿:“我就说吧,你俩肯定是对象,刚处的吧?”   男人的视线几乎化成了实质,田宓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轻应了声:“...嗯。”   “嘿,我就知道,这刚处对象的小情侣啊,黏糊着呢,你俩的眼神都能拉出丝了,一看就有猫腻...”说着,李爱娟还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啧啧两声调侃。   轰!   田宓觉得整个人都要烧着了,她下意识的抬头,想要解释她刚才只是帮他解围,顺便拯救自己的耳朵。   却不想,刚好撞上娄路回一直没有移开的视线。   再然后...停滞几秒钟,两人同时脸红脖子粗的转头。   田宓内心捂脸哀嚎,什么时候拉...拉丝了?   婶子...求闭嘴!   836部队。   天气寒冷,年轻人乐意动弹,刚好队里又没什么事情,不少战士便聚集在操场上踢起了足球。   还别说,零下二十几度的冬天,活动起来也没那么冷。   周建设也是被畅快的叫喊声吸引过来的其中一员,在球场上挥洒了半个小时的汗水,才被等着上场的其他人给撵了下去。   大冷的天,帽檐下的脑门上全是汗,他也不讲究,拿了帽子,随手撸了几下便作罢。   “哎?我听说老娄去接陈刚小姨子了?”   听得这话,周建设回头,看清楚是谁后,总算明白方才话语中的试探为哪般了。   二团的副团长钱胜,是个农村兵,有些小本事,偏喜欢小门小道钻营,娶了老团长家的闺女后,没得到什么帮扶,便又将视线放在了老娄身上,一心想要将他那妹妹介绍给老娄。   周建设虽然是北京人,但哪里都有贫富,他家的条件只能算一般,但他从来没有动过歪心思,所以多少有些看不上钱胜这样的。   他刚要开口夸几句田嫂子家的妹子,好灭了钱胜的小心思,旁边就又传来了几道声音。   “老娄是去接人了,嘿...没想到铁树也会开花,瞧瞧这积极的。”   “是啊,我还以为老娄那种性子,要一辈子打光棍咧。”   “我要知道老娄喜欢胖乎的福气姑娘,早就给他介绍了。”有人懊恼错过潜力股。   “什么意思?”也有不明就里的人插嘴问。   这话一出,立马有知道内情的人开始科普起来:“老娄看中的姑娘,是三团陈政委家的小姨子,据说长相跟田嫂子很像,本来田嫂子是想给妹妹找个当兵的,没想到老娄看到照片后一眼就瞧中了...”   众军官围在一起,十几个人,只有小半人数结了婚,大多还是单身。   听了这话,有些人没什么反应,毕竟田嫂子也不丑,前几年还苗条的时候,算的上清秀,关键人脾气好,整天乐呵呵的,还愿意陪着陈刚在这清苦的地方一守就是八年,绝对是好妻子、好军嫂的典范。   当然,众生百态,有些人觉得田嫂子适合做妻子,也有爱俏的则想寻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几人可谓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没有娄路回清奇的品味与身先士卒,说不得他们就是被田嫂子相中的倒霉蛋。   到时候碍于陈刚政委的面子,也不好一口回绝。   周建设一开始是想要解释两句的。   但看着一帮子大傻帽庆幸又感激的模样,心里就升起了不爽。   就算真的像田嫂子怎么了?各花入各眼,不喜欢就不喜欢,这一脸嫌弃的,特么是给谁看呢?   转念周建设又幸灾乐祸起来。   呵...现在感激老娄也好。   等田宓那姑娘过来了,看看这帮子傻逼玩意儿会不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钱胜晚上回家时,进门就看到生完孩子胖的变了模样的妻子,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   妻子长相本就一般,这会儿更是蠢笨如猪,当时费心娶她,不过是看中了老丈人身后有关系。   要知道,那老东西有好几个关系过命的战友,最差也是个旅长,手指缝里随便漏一点,都够他飞黄腾达的了。   只是没想到,结婚都两年了,老丈人一点提携的意思也没有,他依旧在副团位置徘徊。   葛云没发现丈夫的嫌弃,她脸上带着笑,抱着才六个月大的儿子迎向男人,温柔问:“回来啦?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盛饭。”   闻言,钱胜脸上浮起笑,伸手接过胖儿子颠了颠:“辛苦了小云同志,要是累了,就歇着,我自己能行。”   钱胜长相算英挺,平日里也会哄人,葛云很吃这一套,这会儿脸颊已经飞上了红云:“说什么呢,我再家里,哪有你一个男人在外面辛苦,快去歇着。”   说完这话,人就急急忙忙去了厨房端饭。   等将碗筷什么的摆放好,又回房拿了个软和的垫子放在凳子上,全部伺候明白了,才接过孩子,招呼丈夫吃。   “你吃了吗?”   葛云其实还没吃,一直在等丈夫,但看他已经埋头开吃了,便想着等下随便泡个干饼子,她笑回:“我吃了。”   钱胜也就是那么一问,嘴上体贴,似乎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里。   一顿风卷残云后,他打了个嗝:“以后分量可以少一点,我吃不了这么多。”   担心丈夫自责,葛云没解释饭菜其实是两个人的份,她本来是打算丈夫吃好以后,帮她抱一会儿孩子,她再吃的。   于是,她只眉眼温柔应道:“好,我知道了。”   吃完饭,钱胜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几口在心里感慨,葛云虽然蠢胖了些,但是做饭手艺是真好,人也贤惠,就是可惜了帮不上自己什么忙。   再等等的,老丈人疼这个闺女,早晚还是会用到这层关系,再说了,只是多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又不费一分钱。   当然,他自诩聪明,深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笼子中的道理:“小云同志,过两天我妹子来探亲,要住一阵子。”   闻言,葛云面上的表情僵了僵,对于只见过一次面的小姑子,她印象实在太深刻了,那就是个两面人。   有外人在,对自己热乎的不得了,一口一个嫂子的,等没有旁人的时候,又是另一幅嘴脸,讽刺自己配不上钱胜。   那些话,哪怕是两年前,刚结婚的时候听过一次,现在回想起来,葛云依旧觉得心口疼,气的。   她面上的笑容淡了,语气却依旧温柔:“小妹怎么要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钱胜不想跟妻子说自己看上娄路回的心思,说了她也不懂,逐敷衍:“妈给来的电话,说小妹20岁了,该找对象了,我寻思着给找个当兵的。”   自家妹妹长的好,性子也好,眼里有活,他有信心,就算陈刚那小姨子过来,也没什么用。   男人嘛,哪个不爱俏的。   真以为是明事理的婆婆的意思,葛云便不好再说什么:“我知道了,晚点我给小妹收拾房间。”   内心则为那个不知名的军人默哀,希望他眼睛擦亮一点。   钱胜一脸欣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葛云脸又红了,心里想着,算了,看在丈夫的面子上,忍一忍小姑子也没什么。   蒸汽火车头喘着粗气,田宓再次从“哐当--哐当”声中清醒过来,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醒了?饿不饿?”娄路回放下从小姑娘那边借来打发时间的书,见人迷迷糊糊的坐在床边醒神,眸含笑意问。   田宓还有些恍惚,捂嘴打了个哈欠,下意识问:“到哪里啦?”   娄路回:“再过两个小时就到某庄站了,是个大站,应该会停一阵子,你要不要先洗漱吃饭?”   闻言,田宓抬手揉了揉脸颊,转头看向车窗外。   外面朝阳初升,蓬勃灿灿。   “几点了呀?”她又问。   “马上七点了。”   田宓点头,这会儿她人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往日里,她早上五点左右就醒了,一个是生理钟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还有一个则是陌生环境,带着警惕心,总是睡不安稳。   昨天晚上,因为娄路回意外的到来,她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折腾了好久才睡着。   当然,也折腾出了结果。   为了堵住李婶子的嘴,昨天她承认两人是对象的话,不明就里的男人显然是误会了。   当时没找到机会解释。   再后来,暮色降临后,她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   娄路回本人,远比她拼凑出来的模糊影像要优秀的多。   人品又得到了大姐跟大姐夫两个过来人的大力肯定。   他还帮自己解决了受制于刘向东的困境。   如今又特意过来接自己。   碰面后的相处,更是维持在一个,体贴不让她觉得为难的尺度。   总之,这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她再矫情的拿腔拿调,似乎没有必要了。   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   她就是看上这个男人了。   我觉得你很棒的同时,你也喜欢我,多么美好的两情相悦。   退一万步来说,这么优秀的男人,不及时抓到自己手中,打上属于她的记号,她是有多傻?不怕挨雷劈吗?   可能是因为内心深处认可了对方男朋友的身份,这会儿面对娄路回的时候,虽然还会有别扭,却是情侣刚接触时的那种扭捏。   咳咳...是情趣来着,电影里都这么演。   “你也要去洗漱?”田宓脑中火车乱跑,面上却丝毫不显,她拿着洗漱用品走出车厢时,才发现新出炉的对象也跟了出来。   娄路回摇头:“我洗过了,过道上人多,我陪你。”   人是很多,前几天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田宓都惊呆了。   车厢的过道,还有两个车厢的连接位置,茶水间,厕所等地方,但凡是空隙处,全部挤满了人。   为了减少进入这种人挤人、人贴人的尴尬处境,她这几天轻易不喝水。   这其中,连上厕所带排队,挤挤挨挨一趟下来,两个小时是常态。   所以很多不那么讲究的,宁愿挨到下一个站点,在路边解决。   想到这些个罄竹难书的困苦,田宓就头皮发麻,她仰头看向自己西天取经般艰难,才‘娶’到手的男菩萨:“我们还有一天就到了是吧?”   娄路回被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小表情逗笑,这次没忍住,抬手摸了下她的小脑袋,保证:“嗯,还有一个大站,两个小站,晚上六点之前应该就能到了。”   闻言,田宓总算漾起了笑。   她生的甜,平日里不笑,叫人看着都欢喜。   如今这么一笑,娄路回眼神不禁恍惚了下,脑中忍不住又浮现出女孩儿带着明媚的笑容,破水而出的画面。   内心再次感慨...缘分,真的很奇妙。   田宓没有注意到男朋友的走神,她看向正在跟另一个人唠嗑的李红娟喊了声:“婶子,帮我们看一下行李。”   李爱娟摆手:“去吧,去吧,对了,给我带一壶水。”   田宓“哎!”了一声,伸手欲接李婶子递过来的军用水壶。   不想娄路回的速度更快,率先将水壶拎在了手里。   “哎哟喂,小娄将来肯定是个疼媳妇的...”李爱娟就喜欢开小年轻玩笑,尤其看他们又窘又羞的模样,那乐趣简直翻倍。   田宓埋头抓着男人的衣摆,心里无声催促...   赶紧走!   赶紧走!!   过道中,田宓的手一直放在娄路回后衣摆处,紧紧跟着他的步伐。   不紧没办法,前面有人挤后面有人推,沙丁鱼罐头似的。   两人艰难在过道中移动,脸都红红的。   田宓要好一些,她的身高有168厘米左右,在女孩子里面算是高挑的,但在男女混杂的人群中却不怎么显眼。   尤其,当她紧紧挨着男朋友时,根本就没人能看到她粉红的脸颊。   娄路回就有些惨烈了,在拢长又密集的人群中,他就像是鹤立鸡群一般,显眼的不行。   好在他瞧着有些凶,又穿着四个口袋的绿军装,车厢内的人虽然好奇,也没人一直盯着看。   “前头的...快点撒!”   “哎呀...借道!借道!”   “挤啥挤,没看前面都是人吗?”   “娘的,哪个踩到老子的脚了。”   “...”   去往洗漱间的路上,如同又过了一个八十一难,虽然大部分人都是好脾气,但谩骂抱怨声还是会时不时传出来。   若不是想要上厕所,田宓真想摆烂不出来了。   太难了!   就在两人缓慢移动到最后有厕所的车厢时,前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很多人往后倒来。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伴随着惊呼与咒骂的声音,娄路回腿下发力,稳住身型的同时,一手挡住前面人后仰的力道,一手探向身后的小手,握住后稍微一用力,拉着人抱住自己的腰。   因为他反应够快,两人脚下虽然也踉跄几步,却并没摔倒。   而排在田宓后面的婶子,哪怕没有受到什么波及,还是指着前面的人骂了几句。   至于田宓,整个人都是懵的。   即使站稳了身子,也机械的松开了抱着男朋友细腰的手,脑中却还是频繁的刷频着...好腰!   “咳!没事吧?在想什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短促拥抱的娄路回,觉得腰快要着火了。   还有...女孩儿撞上来的感觉,也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她好软!   跟她笑起来一样,软乎乎的。   田宓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心中的YY,她怕烫嘴,于是吱唔了两声:“没...没想什么!前面是怎么了吗?”   这话题转移的稍显生硬,但两人却同时松了口气。   “应该有人摔倒了。”   “啊?人没事吧?”   “没事,人已经站起来了。”   闻言,田宓放下心来,幸好!若是发生踩踏事故可就惨了。   这时候,前面的队伍又开始挪动起来。   娄路回向前走了一小步,却发现衣摆上的小手消失了。   他脚步顿了下,侧身回头:“小心点,别摔着。”说着,男人还垂眼看了下田宓的手,暗示意味十足。   见状,田宓心底发笑,配合的抬手,正要再次抓住他的衣摆,却不想男人的大手突然探了过来,然后一把握住了自己的。   田宓讶异抬眼。   男人没有回头,感受着手心里的柔软,浑厚着嗓音解释:“这样...不容易摔倒!”   ...如果耳根还有脖子没有红,我就真信了你没有别的心思。   今天天气不错,没有自然环境的影响,火车只晚点了二十几分钟。   大约是乘坐过太多次,所以娄路回预测的时间很准,在下午五点四十九分时,火车停在了田宓车票上的终点站。   红春站。   有别于乘降点,红春站是一个大站。   虽然在田宓看来,所谓的大站,也不过比乘降点多了一个小而简陋的凉亭罢了。   这里除了孤零零的一个破旧站台,与火车轨道,打眼望去,到处都是荒芜枯黄的杂草。   唔...远处,昏暗的环境中,隐约还有一些高耸的枝丫。   天暗了,田宓看不真切,但她猜,应该是树林。   红春站下来的人有三十几个。   所有人都大包小包的,从他们很是流利的普通话中,刨去一些抱怨天冷或者坐久了腿肿的话语外,田宓知道了他们都是沪市过来支援建设的知青们。   朝阳村也有知青,不过原身跟她都没怎么接触过。   所以对于这群人,她难免就多看了几眼。   “咱们先出站,大约走几分钟就能看到路了,我托了朋友过来接我们,你冷不冷?”娄路回两手拎着三个包裹,抬脚在前面带路。   田宓里面穿着新做的棉袄棉裤,外面又套着男朋友特地带过来的军大衣,脑袋上围着围巾,整个人裹成球的情况下,倒是不觉得冷,就是走路有些费劲。   还有...衣服好重o(╥﹏╥)o!   “我不冷!咱们今晚是去招待所吗?”来之前,田宓已经在大姐那边拿到了路程攻略。   下火车后,还要转半天的汽车,今天肯定来不及了。   娄路回点头:“对,明天早上再回部队。”   田宓再要问什么时,就听有人激动喊道:“看!快看!那是什么?不会是狼吧?”   这一声,叫人群立马骚动了起来。   “怎么会有狼啊?”   “这里又不是沪市,深山老林的,我听说还有熊,连沼泽都有。”   “呜呜...我们不会才来第一天,就要被狼吃了吧...呜呜...我想回家。”   这哭声,像是彻底点燃了这群离乡背井的半大少年们的惶恐,已经有一多半的人开始抽噎起来。   田宓也有些紧张,一把挽住男朋友的手臂,挨着人走。   “别怕,不是狼,是狍子!”娄路回赶紧安抚小姑娘,说完又朗声对身后慌乱的知青们喊了一声。   一听说是狍子,少许做过功课的人立马放松了下来。   有些个热心的,已经开始跟其余满头雾水的人科普起来。   田宓也放下了心,只要不是大型猛兽就好。   见知青们镇定了,娄路回又侧头看向女孩儿,再次说了声:“别怕!”   田宓弯了弯眉眼,没有松开挽着人的手:“我不怕!”   说着,她还探头去看。   果然隐隐绰绰看到了一群蹦跳着的憨憨。   想到傻狍子的各种奇葩传说,她忍不住笑出声:“它们都是这样成群结队的出现吗?”   成群结队送肉?是不是太客气了?   见她笑,娄路回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他知道这里远比南方艰苦很多,真担心小姑娘被吓着。   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勇敢,也是,要是胆子不大,又怎么会下到那么深的河里捞鱼。   “这里的动物很多,狍子、大雁、狼...出现基本都是成群结队的,尤其大雁,每次都是铺天盖地的程度...”   娄路回一边走,一边跟女朋友介绍这边的环境。   他的声音很厚重,再加上一身军装,给人很是可靠踏实的感觉,不止田宓,就连紧跟上来的知青们,也在他平和的语气中,渐渐放松了心弦。   一行人扛着大包小包,爬了两个坡,又转了一个弯,很快就出现在了马路边。   路边已经停了两辆车,一辆是解放小卡,还有一辆则是中巴。   中巴车显然是为了知青们而来,这些知青会由相关部门接走,然后再打散到各个兵团或者农场中,至于谁会去兵团,谁会去农场,就得看运气了。   田宓没在关注知青那边,因为娄路回的朋友,接应他们的人,铁塔般的黝黑汉子,已经朗笑着迎了上来。 第21章   “哈哈哈...老娄, 你这就不地道了,前头问你去接谁非不说,藏的跟什么似的, 这下还不是被我瞧见了?这是弟妹吧?”男人虎背熊腰,相较于娄路回的修长挺拔,他更加魁梧几分,像个铁塔似的,浓眉大眼, 轮廓深邃, 应该有少数民族的血统。   他大步走上来的同时,还伸出两只健壮的长臂与娄路回相互拥抱、拍肩膀。   发出的沉闷声音,叫藏在围巾里的田宓咧了咧嘴, 为他们疼的。   男人们打过招呼后,娄路回便为两人介绍:“这是我对象田宓。”   说着,又低头看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小姑娘, 嗓音不自觉柔和了下来:“田宓, 这是我的好友阿尔斯郎, 是六二一农场的场长,蒙古族人, 不过他的母亲是汉族人,你喊他汉名程朗也可以。”   田宓在男朋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扒拉脸上的围巾,继续蒙着多少有些不礼貌。   无奈穿的实在太多, 一句话的功夫,只够她从袖子中, 将手笨拙的挣扎出来。   见状, 娄路回轻咳一声, 咽下已经蔓延至喉间的笑意,抬手帮她拉下脸上的围巾。   田宓...   田宓若无其事的冲着人弯了弯眉眼:“程朗同志你好!我是田宓。”   看清女孩的模样,程朗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很快又拿看牲口的眼神扫了眼老友,合理怀疑他老牛吃嫩草:“弟妹别客气,直接喊我朗哥,我跟老娄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田宓下意识仰头看向男朋友。   怕她冻着,娄路回扯了扯围巾,将她的小脸又挡了起来:“别理他,程朗同志挺好。”说完,便不再理调侃怪笑的好兄弟,领着对象往解放小卡车走去。   “嘿!护的还挺紧。”程朗也不介意老友的态度,心里反倒为他寻到喜欢的人高兴,嘿嘿笑着爬上了驾驶座。   汽车开动后,田宓隔着车窗向外看。   不断倒退的风景中,火车轨道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密林。   天快要黑了,白雾渐起,隐隐绰绰的缭绕着山峦和树林。   车窗缝隙处,零星穿进来丝丝缕缕冷风,田宓又紧了紧围巾,突然后知后觉的,对于冲动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升起了些许无措与彷徨感。   就在她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误的时候,突来一声狼嚎将她从恍惚中惊醒。   毫无防备的田宓,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刚才是狼吧?   真的是狼吧?   “不怕,咱们开着车,狼跟不上来!”娄路回虽然跟程朗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但视线却一直关注着小姑娘,见她被吓着了,立马安抚式的拍着她的肩膀。   等女孩儿镇定下来,他又挽起她一只袖子,握住她的手,一起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透过后视镜,将这一幕全部收在眼底的程朗牙酸的不行。   好小子,从前对哪个女的都冷冷淡淡的,他还以为老友没有这根筋,或者不懂哄女孩子。   现在看来,不是不懂,而是没遇到对的人。   可见只要将人放在心里,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是本性,哪怕是娄路回这样清冷孤傲的男人。   不过,程朗也是真心为老友高兴,他比老娄大三岁,家里最大的娃都14了。   担心小姑娘被这里的环境给吓退了,他忍不住就开起玩笑,试图让人放松些:“弟妹,你别怕,狼有什么,要是真遇到了,你别露怯,只要拿起棍子使劲在地上敲,那动静,狼也得害怕。”   田宓扯了扯嘴角:“是让我敲着棍子,然后跟狼一起害怕打哆嗦吗?”   “哈哈哈...反正只要你强硬起来,它们也害怕。”程朗脑补了下小姑娘说的画面,顿时被逗的朗声大笑。   “别听程朗瞎说,他说的那是孤狼,狼是群居动物,敲棍子没用...不过你别担心,部队里很安全。”担心女朋友单纯,真相信朋友的胡扯,娄路回温声解释。   闻言,程朗嘿嘿笑。   田宓也笑,她又不傻,一开始就听出程朗在逗她,所以才会那么回答的...   一个半小时后。   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了下来。   打着昏黄车灯的皮卡发出“吱――”的一声响,汽车便稳稳停靠在了招待所门前。   娄路回率先下车,又将田宓扶下来,才去后面车斗中取行李。   “你俩先进去订房间,我去瞧瞧晚饭弄的怎么样了。”锁好车,程朗将自己的证件扔给好友。   待娄路回接住后,人就大步迈进了暮色中,远远的又喊了声:“老地方啊,你带弟妹早点过来,我上午就订好了。”   “知道了!”娄路回应了声。   “去哪吃?”黑暗如同吞噬万物的巨兽,冷风肆虐下,阴森恐怖的“呜呜”声,更叫人心中发毛,待彻底看不到程朗的身影时,田宓收回视线,努力保持平静问。   娄路回却立马从女孩微微紧绷的声音中发现了她的紧张,于是他将三个行李箱全部放到一只手上,用空出的那只手,虚虚揽着人,护着她走进招待所。   嘴上还不忘多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远,大概一百米外,走几步就到了,不是什么偏僻的位置...查干大叔烤羊肉手艺在附近很出名,咱们今天有口福了...对了,你吃羊肉吗?”   田宓点头,两人已经进了招待所,她将介绍信跟钱也递给男朋友,让他帮忙一起登记,才摇头:“我不挑食。”   心里却嘀咕开来...这里居然可以私人做生意吗?那她的荷包是不是有机会再鼓起来?还是这个叫查干大叔的,其实也是国营饭店?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娄路回轻声道:“晚点跟你细说。”   说完这话,他的视线又在那张大团结上扫了一眼,停顿了几秒后,到底没说不要她的钱,平静的伸手接了过来。   短短这么两天相处下来,他大概看出来了,自家对象是个什么性子。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钱就是她的,但小姑娘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娄路回虽然失望,却也只能安慰自己不着急,她总会愿意用他的...   男人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田宓则好奇打量着招待所的环境。   这里应该新建没几年,有别于沿路看到的大多数拉合辫子房(泥土混合稻草的屋子),招待所是用红砖建造的,两层楼,在这个年代算得上气派。   柜台上也有电话,或许,明天早上,她可以借用电话,给派出所去个电话报平安...   手续办理的很快,田宓还没看仔细,那服务人员便拿出钥匙领着他们上楼。   田宓猜,男朋友四个口袋的军装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服务员热情的简直让她有些不习惯。   三人的房间紧挨着,田宓住在最里面那间,娄路回则选了中间的。   进屋后,因为还要出去吃晚饭,田宓便没有脱外套,只是放下行李粗略打量了下房间内的陈设。   意料之内的是,屋内有炕床,只是这会儿还没烧,按方才服务员的意思,很快就能暖和起来。   而意料之外的则是,除了基本的橱柜桌子外,衣橱上还镶了一面半身镜子。   说来心酸,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见过最大的镜子也就巴掌大。   不过田宓也只感慨下,此刻镜子内的她已经被裹成了球,照不照的也没啥区别。   嘤...要是有羽绒服就好了。   老棉袄、军大衣什么的,真的好重!   “滋~”   热油滴落进炭火中,发出叫人垂涎欲滴的声音。   香,实在是太香了。   泛着油光的羊肉被烤的外焦里嫩,一口下去,鲜美的肉质简直是极致的享受。   田宓觉得,味道比她曾经特地跑去草原吃的烤全羊还要好吃,应该是原材料的原因。   这时候的牛羊吃的都是绿色食物,纯天然的。   不像后世,打着纯天然的广告,实则那些牛羊吃的食物内,依旧存在着各种不好的杂质。   草原汉子热情,程朗完全没有考虑三个人能不能吃完,定了半只烤羊。   因为有男朋友帮忙切成小块,所以田宓抛却矜持,只负责埋头苦干。   前面娄路回有说,此地的环境不如南方紧张,因为太过偏僻,哪怕外面闹的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这里也算安稳。   最重要的是,原住民们很团结,只要民众们注意分寸,不要闹的太过份,一般就不会有人查。   所以,查干大叔只接待熟客。   当再次满足的咽下去一块焦香的羊腿肉时,田宓深深感慨偏僻的好处,否则就错过了这等人间美味...   吃饱喝足,挥别憨厚的查干大叔离开的时候,三人的身上全都沾染了浓重的烤肉香。   田宓浑身暖洋洋,被怕她摔倒的男朋友牵着往招待所走。   路上,程朗邀请娄路回去澡堂泡澡,吃完烤肉再去泡个澡,在这个时候绝对是最高级别的招待。   娄路回爱洁,算起来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火车上梳洗不便,他每天只能在厕所里随便擦两把,这会儿听到提议不免心动,却又有些不放心对象,一时没有回答。   倒是田宓,听说澡堂立马来了精神:“我可以去吗?女澡堂今天开不开门?”   程朗嘿一声,觉得弟妹这性子合他胃口,不扭捏,逐大着嗓门道:“开!咋不开?每周二四六都开,走走走,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去,哥跟你说,你这坐了几天车的,去泡个澡,再往炕床上睡一觉,第二天保证你浑身舒坦!”   “...”   的确很舒坦,从未有过的舒坦。   第二天田宓从温暖中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软绵绵的。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就没有睡过比昨晚更好,更沉的觉。   当然,这其中应该也有之前在车上辗转了一个星期,过于疲惫的原因。   一个人出行,因为要警惕,所以她一直没睡好,后面两天哪怕娄路回过来接她,那么小的床位,又能舒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田宓在软和的被窝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留恋的打了几个滚,才爬起来穿衣服。   打开门,刺骨的寒冷糊到脸上,瞬间将田宓从温暖中唤醒。   不知道是刚从暖呼呼的房间里出来,还是什么,总感觉温度似乎比昨天更冷了些,她缩了缩脖子,将小脸埋进围巾里。   回身掩上门,看着大亮的天色,田宓有些为难,也不知道几点了,不会很晚了吧?   就在她踌躇是自己下去,还是去敲男朋友门时,隔壁的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娄路回一身齐整,神清气爽,瞧着就知道起来好一会儿了。   田宓尴尬的笑了笑:“早啊,我是不是睡过了?现在几点?”   “早!没睡过,才七点,是要去梳洗吗?”娄路回嘴角带笑,嘴上虽然这么说,人却已经关上门走了过来,显然是打算陪同。   见状,田宓也抿唇笑:“嗯,你几点起来的?”   “五点。”   “这么早?”   “在部队里习惯了...昨晚睡的好吗?”   “挺好的,你吃了吗?”   “还没有,等你一起。”   “...”   简单温馨的对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公共洗漱间,这里全天供应热水,锅炉中蒸腾着灼热的气息,娄路回担心对象烫到,动手给人兑好水端了过来。   没谈过恋爱,但是看过别人谈恋爱的田宓,很快就抛却了被当小宝宝照顾的别扭感,喜滋滋的弯腰开始打理起自己...   咳咳...那什么,有男朋友也挺好的。   H省地广,虽然同属一个市区,但此地离部队,开车还需要5个多小时,这还得是路况好的情况。   吃完早饭,程朗又开车将两人送到车站。   这几天没有大风雪,农场上忙的紧,要用到卡车的地方很多,不然他就将两人直接送回部队了。   “...结婚的时候,可得通知我,我等老娄这杯喜酒可是等的望眼欲穿了。”离别时,程朗的殷殷叮嘱再次叫小情侣红了脸。   两人都不好意思看向对方,只是死命瞪着口无遮拦的家伙。   见状,程朗顿时哈哈大笑,然后也不管他们越来越红的脸,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便驱车离开。   田宓...   娄路回...   都是成年人,挥别了热情的蒙古汉子,两人又若无其事上了中巴班车。   车上已经坐了一多半人,他们便拎着行李去到最后面。   汽车内没有暖气,不止田宓跟娄路回,所有人都穿着厚实的大衣。   放好行李后,两人挨在一起,温声细语聊着天,后面的旅程倒也不算难熬...   836部队。   田雨抱着从司务长那边匀来的一大块新鲜羊肉,喜滋滋的往家里走。   丈夫一个月的工资78块,又因为这边环境恶劣,组织上另外给了补贴,算来每个月到手差不多有小100块。   除了按月寄回婆家的养老费20元,还有隔三差五给婆家娘家寄些东西外,剩下的都算他们小两口的家用。   这边肉食相对便宜,蔬菜基本自己种,所以哪怕每个月固定存起来三四十块,家里的日子也还算宽裕。   其实家里有冻肉,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去买。   只是田雨惦记着宓丫头在家里吃不到什么好的,也不知道瘦成啥样,便想着买一块新鲜的。   想到二妹能吃肉吃个饱,她剁肉的动作就更麻利了。   “嫂子在家吗?”   刚将剁好的羊肉块放进桶里清洗,顺便泡泡血水,田雨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起身,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快步迎了出来:“小云啊?快进来,来嫂子家还站在外面喊什么?”   说话间,田雨已经推开了木门。   却不想,门外站着的,不止是好姐妹葛云,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   她笑问:“这位是...?”   葛云也不知道自家这小姑子是怎么回事,昨天才来岛上,今天就呆不住,非要出来转一转,还指明要来田嫂子家。   她本来是不愿的,但丈夫说田嫂子人好,在部队里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还热心,说不得能帮小姑子找一个好男人,让她带着小姑子跟田嫂子熟悉熟悉。   葛云是真心喜欢田嫂子,自然不愿意将小姑子这种人介绍给她,吃过早饭,送走丈夫后,她到处磨蹭干活,就是不提这茬。   不想好一顿打扮的小姑子也不用自己领路,自顾自就跑了出去。   无法,担心小姑子那张刀子嘴得罪人,她只得放下手里的活,抱着孩子跟了上来。   只是来到嫂子家,因为多了个小姑子,葛云便没有像往常那般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如今见嫂子依旧面带热情的笑容,她心中更是窘迫,总觉得给人添麻烦了,呐呐介绍道:“嫂子,这是我小姑子钱晶晶,昨天才来岛上的。”   闻言,田雨面上不动声色招呼人进屋,心里却琢磨开来了。   前几天丈夫好像说过,钱胜也想将妹妹介绍给娄团来着。   所以...这会儿上门是几个意思?   尤其这个叫钱晶晶的小姑娘,哪怕脸上带着笑,她也能瞧见那眼底掩不住的打量与不以为意。   这是...瞧不上自己?   她倒无所谓一个小姑娘的轻视,就是有些心疼葛云这个傻妹子,摊上这么个小姑子,后面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再加上她那个假兮兮的丈夫,唉...   心里虽然各种想法,田雨面上却不显,热情的给她们泡了糖水,又抓了几把炒花生过来,才抱着胖闺女坐下与两人聊天。   大约是胜券在握给了钱晶晶底气,她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端着糖水,斯斯文文的抿着。   哥哥说的不错,田家这位嫂子长相的确不如自己,身材就更别提了,比自家蠢胖的嫂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以想象,她那个与她很像的妹子,定然也不怎么样。   836部队在一座岛屿上。   除了一条通行的主路,其余三面环水。   每天部队后勤部,都会出来附近的农场上采买物资。   田宓他们坐的是早晨8:30的班车。   走走停停,晃晃悠悠,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3点了。   比预计的要晚上一个半小时,因为半途下起了雪。   好在雪是下半程下的,不然等积雪堆积起来,车轮子打滑开不了,就只得蹲在车上熬,或者寻地方过夜。   下车前,两人就着娄路回一直藏在怀中,用体温捂着的军用水壶里的水,随便对付了几口硬馒头,又嚼了几口肉干,填了五脏庙。   这会儿倒是不饿,顶着风雪一脚深一脚浅,踩着咯吱咯吱的音律,向着采购车停靠的位置挪动。   大雪才下一个多小时,入目所及之处就都变了个颜色,地上的雪甚至没过了脚背,白茫茫的很是梦幻。   田宓怀疑,起码有零下三十度了,但她心情不差,饶是北风呼呼,雪花砸人,她也还有闲情逸致到处打量。   毕竟是将来要生活的地方。   许是有部队临近的原因,她发现这处小镇,瞧着倒是比路上遇到的大多房屋要整齐很多。   远远的,她甚至还瞧见了一栋2层楼房。   娄路回说,那是部队招待所...   采购车停靠的位置有一处小亭子,勉强能遮掩风雪。   两人走进后,田宓跺了跺脚上沾染的雪花,内心感慨。   怪不得大姐八年没回家,实在是太艰难了。   她一个人轻装上阵都有些扛不住,更何况大姐还有孩子。   “脚冷?”   “不冷!”下车的时候,许是坐久了,脚的确冻麻了,但艰难行走了几百米后,她已经缓了过来。   再一个,她脚上穿的靴子厚实防水,是男人特地带给她的,包括身上的军大衣。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娄路回准备充分,就她自己那双老棉鞋,还真不一定能抗住。   唔...对象这么体贴,得加分。   这般想着,她被自己逗乐,仰头冲着人弯了弯眉眼。   娄路回扯了手套,抬手将女孩长翘如小扇子般的,睫毛上的雪花擦掉。   也跟着勾起唇,小姑娘似乎有魔力,瞧着就心情好。   田宓不自在的眨了眨眼,没话找话:“采购车什么时候来呀?”   也是巧了,她话音刚落下,就有发动机的嗡嗡声传了过来。   她探头,果然在白茫茫的雪雾中,看到了隐隐绰绰的汽车向这边驶来。   今天没有太阳。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空更是黑沉沉、阴森森的。   田雨忙碌了一整天,准备了好几道硬菜温着。   眼瞧着天都快黑了,二妹他们还没到,她心里头就有些急,捞起大衣裹上,又换了鞋,戴了帽子围巾,将自己个儿裹的严严实实的,准备出门。   临走时,还不忘对着老大老二吼一嗓子:“妈去接二姨,你们看好妹妹,不许偷吃知道吗?”   老大陈寻已经13岁了,算是个小大人,闻言抱着妹妹一脸无语:“您快去吧。”   嘿...臭小子还嫌她烦了,田雨笑骂两句才推门出去。   不想才走出去几步,就遇到了下班回家的丈夫跟周建设,她热情招呼人:“建设跟老陈先进屋暖暖,我去采购部瞧瞧。”   闻言,陈刚皱眉:“老娄跟二妹还没到?”   周建设瞧了瞧天色:“估计是大雪,车不好开。”   田雨也着急:“还没到呢,我不放心,你俩先进屋,我去瞧瞧。”说着,便抬脚往外走。   陈刚让周建设先进屋,自己则大步跟上妻子。   路上,田雨跟丈夫说了钱晶晶上门的事情,未了还感慨:“我瞧着那姑娘是个厉害的,葛云日子怕是要难了。”   “她为难你了?”以为妻子被欺负了,陈刚黑了脸,语气有些不愉。   钱家兄妹打什么主意他心里门清,他不管他们怎么算计,但是把心眼子摆到自己妻子身上就是不行。   田雨摆手:“那到没有,为难我干啥?没仇没怨的,人家都没怎么说话。”至于被人瞧不上什么的,她不打算跟丈夫说,这点小事犯不上,毕竟钱胜跟丈夫还是战友,两人还得共事呢。   得了妻子的解释,陈刚却依旧不满意。   但凡做政委的,哪个没有几百个心眼子,是以,就算钱家那姑娘什么也没说,他也能猜到她来自家的用意。   陈刚不想将那些污糟的小心思讲给妻子听,很快敛了眼底的怒意,抬起手扶在妻子的后背上,温和道:“不喜欢就不要相处,他们家就是看上老娄了,估计是听说了二妹的事情,过来打探情况的。”   “看上就看上呗,来咱们跟前使什么劲儿?她要有那能耐让娄团喜欢她,也是她的本事,咱们再给小妹找一个就是,宓丫头那么好的姑娘,找个男人还不容易。”田雨抱怨,心底忍不住连娄路回都迁怒了几分,小伙子长得太好也是麻烦事。   “快快打住,这话不能说,老娄要是有旁的想法,还能专门去接人?更别提人出发前,还特地打听二妹的鞋码跟身高,专门给带了保暖的衣服鞋子,可见人家对二妹有多用心,你这话就有些没良心了啊,小雨同志!”说到最后,陈刚还玩笑式的告诫。   田雨方才也就是气上了头,这会儿听了丈夫的话,也觉得自己不该迁怒,赶紧道歉两嘴:“唉...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也是担心二丫头在那个钱晶晶手上吃亏,相比起来,我家田宓就是个傻乎乎的单纯姑娘。”   闻言,陈刚咧了咧嘴,没吱声。   心里却是好笑,就凭着几次电话中的简单接触,他就可以肯定,小姨子可不是个心眼少的主。   当然,这‘心眼’二字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   人最禁不住念叨。   这不,夫妻俩还没走到采购处。   远远的,就从弥漫的白茫茫中,窥见了熟悉的身影。   没办法,整个836部队,除了周建设,也就娄路回有这么鹤立鸡群的身高。   田雨面上一喜,抬腿就往前跑,不顾丈夫嘴里念叨的“小心滑倒。”,高兴的边跑边喊:“二妹!宓丫头!!!”   这厢听到声音的田宓也是眼前一亮,立马松开拽着男朋友衣袖的手,撒腿也往前跑。   姐妹俩搞得跟鹊桥相会似的,很快就抱在一起,兴奋的跳着、笑着。   见状,跟上来的两个男人好笑摇头...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姐妹俩好一顿稀罕,尤其田雨,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她太想娘家人了。   人是复杂的,小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她并不受爷奶还有母亲的待见。   所以到了高中毕业,一心想要离开家里的她,在接到去当兵的高中同学陈刚的来信,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结婚时,她只考虑了一晚上就同意了。   那会儿的她,太想逃离那个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的地方了。   可如今,来到这里八年之久,她的脑海中,那些曾经叫她急于逃离的、不美好的灰黑色记忆已然褪色,只余越来越清晰的,思念家人的情感。   介绍小妹来部队,何尝不是她的私心呢。   她私心希望身边能有一个娘家的血脉亲人陪伴。   哭泣从来带着传染性,继承了原身情感的田宓,也被心中莫名升起的酸涩感包围。   然后,泪意瞬间泉涌...   呜呜...   “宓丫头变了,跟小时候不怎么像,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姐妹俩好一顿抱头痛哭,又在男人们的劝说下,为彼此擦了眼泪,才手挽着手,喜气洋洋的往家属区走。   也在这时候,田雨才看清自家二妹的容貌,小丫头可太好看了,花朵儿似的。   她离开家的时候,宓丫头才12岁,那两年大环境不好,家里孩子的营养都跟不上,记忆中,二妹还是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   如今几年不见,竟然出落的这般惹眼,文气些说,那就是琼姿花貌、肌肤赛雪,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田宓弯了弯眉眼:“大约是长大,也长开了,其实我的眼睛跟姐姐还是很像的。”   可不是,田雨盯着妹妹的眼睛瞧,然后又乐呵呵起来:“姐从小就觉得你长得跟我像...对了,来娣盼娣怎么样?变化大不大?我走的时候,她们一个才8岁,一个5岁,小弟更小,才2岁...”   说着,她还伸手将小妹下滑的围巾往上拉了拉,嘴里嗔道:“你呀,刚才夸你长大了,这会儿就露馅了,围巾都围不好。”   女人的嗓音很温和,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似淬了星光,温柔又喜爱,田宓鼻头又是一酸,突然就放下了所有...因为投奔而竖起的莫名防备与可笑的自尊心。   她伸手,又抱了抱姐姐,小脸她在的肩膀上蹭了蹭,直到蹭掉了眼泪,才软软撒娇:“大姐,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愿意朝着我伸手。   谢谢你满心满眼欢喜的态度。   更谢谢你....不断传送过来的温暖。   “傻丫头,你是我妹妹,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跟姐这么客气做什么,来了就当是自己的家。”田雨被二妹的话弄的怔愣了下,然后也回抱着拍了拍她的后背,眼角却笑出了好看的纹路。   田宓想说才不是的,血缘并不代表亲情。   但这会儿气氛太美好了,她不忍心破坏。   还有,她没有说的是,她不是粗心围不好围巾。   其实在坐上采购车后,她就拿下了围巾,开始重新编起了头发。   第一次亮相。   还是以某人对象的身份。   田宓自诩是个俗气的姑娘,谁还不喜欢漂漂亮亮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唔...就好像曾经在大学那会儿,舍友去见男朋友的朋友时,精心打扮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一刻,老娘就得是最美的崽!   再说了,安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也是有虚荣心的好嘛。   包裹成粽子已经够丑的了,再不捯饬捯饬脸面,可太白瞎了。   可是这一切的小心思与小虚荣,在姐姐担心她冻着的念叨声中,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咳咳...那什么...当然,路上没瞧见几个人,也是一个原因。   久别重逢,亲人相聚。   今天的陈家无疑是热闹的。   到了姐姐家,田宓将行李放置到特地给她准备的单独房间里,来不及感慨房内的温馨布置,便听到姐姐喊开饭的高亢声音。   田宓弯了弯眉眼,快速脱了身上厚重的军大衣跟棉袄,拎着给外甥们买的礼物出了房门。   “这一身好看,比那些个大红大绿的雅静,款式也好,适合你,姐这里攒了些布料,都给你做...”家里的条件田雨清楚,就算有布料,大头也定然给了长卿,妹妹能看的衣服估计不多。   姑娘大了,到了相看的年纪,得打扮打扮。   闻言,田宓还来不及拒绝,就见坐在沙发上的男朋友起身走过来。   然后在所有人懵逼又震惊的眼神中,娄路回理所当然的接过小姑娘手中的袋子放到一旁。   再然后,男人将女朋友的小手裹进手掌心,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下,沉厚着嗓音道:“嫂子的票给孩子们,田宓是我的对象,我那边攒下来的布票给她用。”   众人... 第22章   “嘶...”突来的抽气声, 打断了所有人的呆滞。   陈刚疾走几步,将烫手的汤碗放到了桌上,然后下意识看向妻子。   按照以往, 妻子定然一边抱怨,一边心疼的帮自己找冰块捂手。   但遗憾的是,这一次,自己那温柔可爱的妻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此刻她正柳眉倒竖, 像是看着阶级敌人一般的瞪着老娄:“你...你松手!怎么就成你对象了?接人是接人, 你懂不懂?”   以为自家妹子被骗了的田雨整个人都不好了。   二妹个傻丫头,不会以为娄路回去接她,就误会他们让她认了对象的意思吧?   这怎么行?   就算她对于娄团满意, 有些事也得有个章程不是?怎么能不清不楚就订下名分?   “媳妇...”陈刚伸出被烫红的指腹,试图找存在感。   “你起开!”田雨一把推开丈夫伸过来的手,然后抓住妹妹, 带着人往屋里走。   临走还撂下一句:“你们先吃。”   “噗...”周建设率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为老陈的尴尬, 也为老娄的黑脸。   该!叫他们刺激单身汉。   然后,不意外的迎来了两个男人冷冽的眼刀子。   周建设转个身, 拿后脑勺对着他们。   ....啧,有本事朝你们女人能耐去,给他甩脸子算什么好汉?   “傻丫头,你跟姐说, 老娄见到你是怎么介绍他的?”甫一进屋,田雨便急急问。   面对大姐, 田宓到没有不好意思, 她老实道:“一开始他没说是我对象, 是我开口确定关系的。”   接下来,田宓便在大姐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讲述了当时因为李红娟造成的乌龙事件,还有自己的将错就错的决定,同时对于这一路上,男人的各种关照都简略的说了一遍。   听完妹妹的转述,田雨咂摸了几下嘴:“老娄的确挺优秀的,你不知道,多的是人要给他介绍对象呢,要不是太优秀了,我也不会忍下他那么大年纪的缺点,到底瑕不掩瑜嘛...不过话说回来,我就说奇怪呢,看你照片一眼就看上了,原来是见过你啊...”   田宓弯了弯眉眼,也将自己在供销社见到他背影的事情说了下:“我们也是缘分。”   “的确是有缘!”田雨连连点头,转而又传授经验:“不过也不能因为男人的一点小体贴,就感动的不行,还要将眼睛擦亮了继续观察。”   田宓当然懂:“姐你放心吧,我晓得呢,当时也是机会凑巧了,后来想想,各方面条件都这么好的男人,你妹子我不抓紧订下名分,是不是有点傻?”   嘿!这丫头,田雨也笑了起来,拍了妹妹的手臂一记,感慨不愧是她的妹妹,就是机灵。   二妹这么聪明,也不跟自己生疏,她是彻底放下了心。   方才也是自己大惊小怪,太激动了,大约二妹在她的固有记忆中还是个黄毛丫头。   就好像当初,若不是丈夫提醒,她完全忘记自家二妹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惯有思维害人,她得改!   要切记,自家二妹已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   至于钱晶晶的事情,等饭后再知会妹妹一声,万一那姑娘找上妹子,得叫她心里有个数才好。   唔...晚点也让老陈跟娄团说一下这事。   如今娄路回已经是自己的妹婿,这时候,田雨对待钱家兄妹想要撬墙角这事的看法又不一样了。   自家妹子跟妹婿订了名分,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了,想来钱家兄妹也不会再来攀扯,否则可就是觉悟有问题。   外面的人并没有先动筷子。   只有两岁多的胖丫头果果饿的扛不住,被父亲抱在腿上喂饭。   见姐妹俩从房间内出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果果顿时饭也不吃了,伸手朝着妈妈要抱抱。   田雨快走过去,一把接过闺女,拦住她想要凑过来亲亲的小嘴,热情的招呼大家吃饭。   尤其面对娄路回时,那态度,已然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的叫陈刚看着都泛酸,他有种直觉,往后他的家庭地位将会大幅度降低。   当然,这一切的酸涩,在对上妻子满面红光,笑容不断时,他又柔和下了眉眼跟着笑。   算了,媳妇开心就好...   田雨今天高兴,允许丈夫喝酒,但也只能一杯的量,大约二三两,喜的有些嗜酒的陈刚格外珍惜,酸溜溜什么的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哪怕外面寒风肆虐,雪花漫天,也依旧挡不住团聚的热闹。   田宓左手边坐着大姐,右手边坐着娄路回,听着大家天南地北的聊着,一直弯着眸子笑。   “大家多吃点,一大桌子菜,可是我忙了一天的,不吃完都不许走。”田雨起身,拿起汤勺,给每个人的碗里都舀上满满一碗羊肉。   周建设第一个响应:“嫂子就放心吧,就你这手艺,我保管汤汁跟葱叶子都能给你吃光了。”   “哈哈,这话嫂子可记着了,等会儿吃不完可不许走。”   “不走,绝对不走,晚上就在家里打地铺。”   “哈哈...”   饭后。   知道田家姐妹久别重逢,定然有很多话要说,娄路回与周建设还有陈刚一起收拾了碗筷,又坐着喝了杯茶水消消食,便提出离开。   临走时,娄路回问田宓:“我明天还有一天休息,部队里的战士们组织凿冰捕鱼,你想看吗?”   捕鱼小钱钱!   田宓飞快点头:“去!”   果然,娄路回一点也不惊讶,笑说:“那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   “八点会不会太晚了?”部队军人们起来的不都是挺早的?   男人面不改色:“不晚,战士们早上有事,八点之后才有时间。”   这么算来,明天不就可以睡个美美的懒觉,调整坐了一天车的疲乏嘛?   这份认知,叫田宓的心情更好了,抱着已经跟她亲热的不行的小外甥女,握住她的小肉爪,朝着男人摆手:“明早见!”   娄路回低笑,不好意思摸小姑娘的脑袋,只能按了按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小胖丫的脑袋,低低沉沉应了声:“明早见!”   说完便拉着看戏的周建设离开。   见状,田雨朝丈夫使了个眼色。   陈刚会意,抬脚就跟了出去。   刚走到外面,就听到周建设贱兮兮的声音:“...你不老实啊,我怎么不知道战士们明天早上有事?你这事骗小嫂子吧?”   娄路回心情不错,黑暗中嘴角的弧度一直勾着,听了周建设的调侃,他也只懒洋洋回:“嗯,你没有对象,不懂这其中的情趣。”   我特么...周建设直接给气笑了。   就在他准备嚷嚷几句他单身他骄傲,他响应国家晚婚的号召时,就听到后面有靠近的脚步声。   两人齐齐回头,娄路回问:“怎么出来了?”   陈刚:“先去你宿舍坐坐,有点事情跟你说,关于钱胜的。”   闻言,娄路回跟周建设齐齐皱眉。   这厢。   客人走后。   田雨便与自家的三个孩子又介绍了一遍田宓的身份。   两个男孩子都大了,陈寻今年13岁,与盼娣一般大,长的很是俊秀,不像陈刚,也不怎么像大姐,反而更像田红星,若不是辈分不对,这孩子跟向阳小朋友站在一起,定然被所有人误会是亲兄弟。   虽说外甥像舅,但这也太像了,舅舅还是年纪更小的那个。   老二陈兆今年十岁,与向阳同岁,不过他像了姐夫十成十,清清秀秀的类型,迷你版陈刚,瞧着还挺可乐。   至于小丫头果果,田宓又颠了颠怀里奶香味十足的小家伙,对着她粉嘟嘟的脸颊又是一口,实在太喜欢了,没办法,她委实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这丫头居然有六七分像自己。   遗传学,果然是一门很神奇的学问。   “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妹妹逗着闺女玩儿的时候,田雨正从包里扒拉东西,据妹妹说,这一大包,全都是她在沪市给他们买的礼物。   田宓不以为意:“也不算多,都是用的到的,比如那些香皂、毛巾,那边都不要票,还便宜。”   “那也花了不少钱,这...”田雨愁眉苦脸,一是舍不得妹妹花了这么些钱,瞧着得有一两百,另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她哪来这么些钱。   田宓却主动说道:“我自己赚的,晚点告诉你。”这会儿有孩子们呢,她那赚钱的方法,对于别人来说太过危险。   关于捕鱼赚钱这事,只要她还想要靠这些茁壮钱包,就肯定瞒不住。   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探寻,还不如半真半假的主动透露一些。   田雨不知妹妹心中的盘算,虽然还有些担心二妹是怎么赚钱的,会不会是投机倒把?但这会儿的确不方便聊这个话题,便将孩子们的衣服拿出来,开始在三个孩子身上挨个比划。   很快她就又高兴起来,别说,大城市的衣服就是好看:“陈寻陈兆,去换上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妈给改改。”   得了新衣服,还是在过年以外的时间,两个男孩也开心,接过衣服后,先腼腆的朝着陌生的二姨道了谢,才拿着衣服去房间换。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买料子能便宜一半,下次可别买了,大姐不缺这些,你一个姑娘家也得有计划的给自己攒钱,不能大手大脚的瞎花,这万一以后要用到钱了,摸摸兜里比脸还干净...”田雨又开始翻看起给果果买的衣服,摸着上面的小花边,肉疼的不行。   个死丫头,这是花了多少钱哟。   田宓被她的表情逗笑:“姐你放心吧,我自己留着钱呢,再说这次过来,爸还给了我一百。”   听了这话,田雨手上的动作一顿,怔愣了几秒,才又叹了口气:“爸那人...他也不容易,我当年结婚的时候大环境不好,他还背着妈,去外面借了二十块钱给我当嫁妆,还给添了十六条腿,因为这些,当年我嫁进陈家,婆婆都高看你姐我一眼。”   自家婆婆是个好老太太,但婆媳好像天生对立,一开始的时候,她们两人都带着成见看对方,委实磨合了大半年才相处融洽。   提到田红星,田宓不禁又想到父亲忙前忙后送自己,还有那抹眼泪的画面,她抿了抿唇,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闷闷道:“姐,我打算过一阵子把钱寄给爸,我手里不缺,但是家里应该没什么钱了,要是被妈发现,怕是闹腾的厉害。”   栾红梅...是姐妹几个话题中都不愿意提及的存在。   “宓丫头,别怨妈,等你当娘就知道了,她也不容易。”田雨沉默了半晌,突然放下手上的衣物,起身坐在妹妹的身边,欲要接过闺女。   但这会儿,果果小胖丫已经被二姨带来的一堆糖果点心收买了,满脑子糖衣炮弹,哪里还记得妈妈。   见她伸手,立马扭头,将脸埋在田宓的脖颈处,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也抱着二姨的脖子,嘴里还急急拒绝:“不要,不要!要二姨。”   田雨气的拍了她的胖屁股一下,嗔骂:“我看你是想要糖果吧!我告诉你,死心吧,一天只能吃两颗。”   闻言,小胖丫立马被威胁住了,她扭过头盯着人,粉嘟嘟、胖乎乎的脸颊上,露出一个委屈到不行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威胁着。   然后,见妈妈依旧黑着脸,不为所动,小丫头立马换了一招,她讨好的伸出胖手手,笑出小米牙:“妈妈,抱!果果最喜欢妈妈了。”   “噗...鬼灵精,肯定随了你爹,得有八百个心眼子。”话虽这么说,田雨却还是被闺女哄的眉开眼笑,一把搂过人亲香了好几口...   “姐,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田雨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然后侧头看向妹妹,叹了口气:“你大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你知道我跟长卿之间有三个孩子,妈都没保住吗?”   田宓点头,紧接着又摇头:“我知道有孩子没保住,但不知是多少个。”   听得这话,田雨也不意外,表情变得有些麻木:“你不知道这事是正常的,应该说,村里的小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大姐这样,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总觉得接下去的事情,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惨烈。   果然,田雨面上又染上愁绪:“其实不是的。”   “不是什么?”   “其实妈不是六年没保住三个孩子,严格来说,她是不要命的怀孕,八个月内流产了三次,每一次,孩子都没满三个月。”   嗡!   田宓只觉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记,好半晌才回过神,她张了张嘴,视线不知道怎么就模糊了起来,她想问为什么要这样,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好在田雨也不需要她问,继续道:“其实,你还有个大哥,不是长卿,是跟我一起出生的龙凤胎,也是我的大哥...”   再后面,田宓在大姐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对于做母亲的,几乎挖心拆肺的故事。   原来,当年跟大姐一起出生的龙凤胎哥哥叫田长喜,是田家真正的长孙,田长喜从小聪明伶俐、乖巧懂事,被爷奶父母寄予厚望。   小小的长喜也不负长辈的疼爱,长到五岁时,已经能背下很多医术配方。   老爷子常常手把手教大孙子读书识字,辨认药材。   那时候的生活是美满幸福的,爷奶他们也能看得到她这个大孙女,虽然没有哥哥那般待见,却也算和蔼。   只是这一切就像是镜花水月,在田长喜五岁那一年,彻底被打碎了。   田雨现在都记得,那一天早晨哥哥起床时说了头疼。   母亲栾红梅一开始只以为哥哥是伤风了,给人喂了姜水,又盖上被子便出门去干活。   等中午回来做饭的时候,她发现儿子脸色比早上还难看,便去公爹那边寻人过来瞧瞧。   对了,那会儿还没分家,栾红梅也还是个刚结婚几年的小媳妇。   应该说,只有一个儿子的老爷子根本没想过要分家,小辈们也是这般想的。   但老爷子当时急着去隔壁镇上出诊,也没将孙子的病症放在心上,见孙子发热寒颤,粗粗就认定是小儿伤风,给开了药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呵斥了不想让他出去的儿媳,病人耽误不得,他的赶紧去出诊,从这一点上看,他是个好大夫。   只是这一出诊,等老爷子稳定好病人的病情回来后,聪慧乖巧的大孙子已经去了。   是急性脑膜炎。   最后发现不对时,他们甚至来不及送往医院,孩子就去了。   栾红梅直接被刺激疯了,甚至拿起菜刀想要砍了老爷子。   她执拗的认定,如果老爷子多仔细些,如果老爷子没有出去,长喜有很大的可能会活下去,而不是在她的怀里痛苦失去呼吸。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疑是挖了心肝般疼。   后来,伤心欲绝,也担心妻子更疯狂的田红星,便提出了分家。   因为这事当年闹得太厉害,村里人可怜栾红梅做母亲的心,也尊重德高望重的田老爷子,所有人都缄口莫言,以至于几十年过去,很多人都不知道,田雨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再后来,事情就很好猜了,栾红梅钻进了死胡同,她一心认为只要再怀孕,长喜便能重新投胎回来。   哪怕田红星与她争吵,让她以自己的身体为重都听不进去。   甚至为了逼田红星配合,什么偏激的手段都使用上了,跳河、上吊、拿刀自残...   总之,只要能让孩子顺利投胎,只要能让长喜再回来,她算的上无所不用其极。   她...疯了。   但母体实在太差,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又怎么可能留的住孩子。   连续流产三个后,老爷子老太太觉得这是他们的报应,哪怕被儿媳谩骂也忍了下来,一门心思的帮她调理身体。   再然后,很快就等来了长卿的出生。   说到这里,田雨表情涩然:“其实,长卿跟长喜很像的,尤其小时候,起码有八分相似,这下你该知道,爷奶跟妈为什么那么偏爱他了吧?”   听完整个故事,田宓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好半晌,她的总结也只有一句:“都是可怜人。”   田雨扯了扯唇:“是啊,都是可怜人,曾经他们恨过我,恨死的为什么不是我,那时候姐5岁,他们以为我年纪小,更本不懂,或者早就忘记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妹妹,眼眶开始泛红:“其实不会的,宓丫头!他们不知道,有些话太伤人,哪怕那会儿我很小很小,也一直记得...还记了这么多年。”所以这些年,哪怕就机会,她也没有选择回去,就这么远远的处着...挺好。   田宓瘪了瘪嘴,抱了抱大姐安慰。   “姐没事,都这么多年了,以前我怨恨过的,后来就不恨了,咱妈她...其已经疯魔了,为了她,让自己活在怨恨中,不值当!我现在挺好的,你只要记住,咱们是出嫁的姑娘,爷奶那边本来也不需要接触多少,妈那边,姐也不要求你对她怎么好,但不要记恨,真没有必要,反正我们远嫁了,往后接触的也少,左不过就是每年寄些孝敬回去罢了。”   “这个肯定的。”哪怕不知道这其中的悲剧,该她孝顺的她也一样不会落下。   话题出乎意料的沉重,姐妹俩一时都没了聊天的心思,只是挨在一起静静坐着。   “哥哥!果果也要躲猫猫!”小胖丫奶腔十足的嗓音惊醒了姐妹俩的怅然,她们顺着小胖丫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急急缩回去的两颗脑袋。   田雨快速的擦了下眼角,口中笑骂:“跟谁学的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   作为哥哥,陈寻一脸无奈的走在前面:“你们大人不是有话谈吗?我看情况不对,未免被迁怒,可不得仔细些。”   “你个混小子,还知道迁怒了?”   “我都13,马上14岁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是是是,我儿子最机灵了,快过来给妈看看衣服合不合身。”   看着大姐起身围着两个儿子转悠,时不时的拽拽衣摆,扯扯袖子,嘴上更是絮絮叨叨说着大小差不多,平日只要将袖子挽起来一节,明年还能继续穿云云...   期间还回头称赞妹妹是个会过日子的,居然知道买大一号的。   刚才还被吐槽不节省,大手大脚的田宓脸上也浮现笑,然后起身帮姐姐一起商量其他衣服,什么地方需要改动。   欢声笑语中,田宓想,人往前看,不为难自己挺好的。   第二天,田宓是被姐姐叫醒的。   她还有些懵,迷糊问:“几点了?”   “七点了,快起床。”田雨照顾孩子们习惯了,也将小十二岁的妹子当孩子看,体贴的将捂暖的衣服递给她。   田宓悄悄拉起棉被盖住脸,试图讲道理:“我打算睡到七点半呢,再睡半个小时好不好?”   “不行!”田雨一口回绝,用力扒拉被子,说完又觉得自己太严厉了,解释道:“就今天,明天姐随便你睡好不好?”   田宓顺了顺乱糟糟的长发,认命的坐起身,一边套衣服,一边问:“今天有什么特殊事情吗?”   田雨撇撇嘴:“能有什么事,一帮老娘们...咳咳...姐是说都是部队里的家属,听说你来了,想看看你呢,那个钱晶晶也在。”   想起昨天晚上姐姐跟自己说的钱晶晶,田宓顿时就懂了,她也不磨蹭了,利索的从被窝里爬出来。   等站在地上,套上鞋子,故作骄傲的逗大姐:“姐,放心,你小妹肯定能亮瞎她们的眼,给你挣回脸面。”   “哈哈,对对对,姐就喜欢这样式儿的,你打扮的漂亮点,要不,我那有个蝴蝶口红,你姐夫托了老鼻子人情才给弄来的,也给你美美!”说着就兴冲冲的准备去拿。   田宓赶紧拦住人,笑话,且不说她现在越来越唇红齿白的,根本就不需要那些锦上添花,就是那口红,她也不好用啊,姐夫送的,她一个小姨子用了算怎么回事?   “姐,你妹嘴唇红着呢,根本不用口红,咱们自然的模样就能秒杀她们。”只要能打消姐姐的突发奇想,表示,什么不要脸的话她都能说得出口。   还别说,田雨仔细打量妹妹,发现她的唇色的确很红润,当下虽然啧啧称奇,却也放弃了再让她用口红的意思:“那你收拾收拾,姐先出去了。”   田宓听着外面的动静,这吵杂的,怕不是有十几个人吧?她是该高兴自己受到的关注度高,还是感慨男朋友太受欢迎?   说要打扮,其实也就是日常的装扮。   屋里不冷,所以田宓身上只穿了在沪市淘到的,唯一一件亮色系的大红色毛衣。   毛衣她选的是大号,穿在她身上稍微宽松,刚刚遮住了臀部,下身则是一件偏修身的裤子,   穿戴好后,她又将辫子侧梳到一边,编成松松的辫子垂在身前。   打扮妥当,这么一照镜子,真有点回到后世的赶脚了。   其实她还会不少种类的发型,无奈大环境不能太显眼,田宓忒识时务,打扮上还是尽量靠近时代。   少许的改动,算是她内心对潮流的最后倔强...   就在田宓一边阿Q的安慰自己,一边蹲下穿鞋时。   突然,外面乱糟糟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安静了下来。   田宓转头,刚纳闷怎么回事,就听见女人们爆发出比方才还要大的嗓门:   “楼团长吃了吗?”   “娄团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田嫂子家啊?”   “是找陈政委有事吧?”   “嘿,我看呐,娄团长是来找对象的吧?”说这话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嫂子,因为她身边没有适龄的优秀姑娘,没有跟娄路回做亲戚的打算,自然什么话都敢说。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面色都僵了僵。   包括坐在最角落,面带羞涩的钱晶晶。   钱晶晶知道哥哥给她选的是个团长,也知道他是北京人,还是个大学生,但她真没想到这个叫娄路回的团长,长的这么俊啊。   在她看来,自己跟娄团长,可比田嫂子家的妹妹相配多了。   如今听了这扎刀子似的话,自然不愉,对说这话的人也迁怒了几分。   不过她还算端得住,面上并不露情绪,只若有似无的,将视线放在高大俊美的男人身上打量。   就在所有人以为娄路回不会搭理她们时,却意外听到了男人干脆的回答:“来接对象出去看战士们凿冰抓鱼。”   啥?   啥玩意儿?   不是说有意相看吗?   咋...咋就是对象了?   所以...这是已经定下来了?   众人被这一消息砸的晕头转向。   突然“吱吖~”一声响,一直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   然后,时间仿似停滞了...   这姑娘...咋长的?也太俊了!这是大多不识字的人的心声。   而有些个读过书的,虽然没有直白的夸奖出来,心里却感慨,花容月貌、玉洁冰清,居然不是夸张的表现语,事实真有人能漂亮到跟花朵似的。   只是...   这...瞧着也不像田雨啊!这不是诈骗吗?   还有,小姑娘长成这样,叫她们怎么好意思开口抢娄团长?   靠睁眼说瞎话,靠诓骗吗?   她们是想结亲,又不是结仇!   啊!~   怎么回事?   这姑娘咋能长的叫人一点火气都生不起来?   娄路回可不管这些军属们的复杂心思,表明了非单身的身份后,他便大步走向对象。   见她一张小脸,被大红色的衣服衬托的越加粉乎乎,心里就忍不住软和了下来,他道:“先去洗漱吧,等吃好饭,咱们就出发?”   田宓对着那边,盯着他们观察的嫂子们客气的弯了弯眉眼,算是打过招呼后,才回答:“行,我很快的,最多十分钟。”   “不急,你慢慢来,吃饱了咱们再出发。”   “好,对了,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给你带了好吃的。”   “...”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格外和谐,看的众嫂子们意外连连。   原来冷酷、瞧着有些凶的楼团长,谈起对象是这样的吗?   转而又想到,方才那漂亮到有些闪眼睛的姑娘,似乎又解释的通了。   别说男人们了,就是她们这些女的瞧见了也欢喜。   甚至,已经有反应快的人,去问一脸得意的田雨:“小雨,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妹妹吧?她们有婆家了吗?”   听到这话,田雨顿时哭笑不得:“我那两个妹妹还小呢...”   接下来的话,钱晶晶并没有听下去,田宓的出现,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她从小以容貌为荣,也因为容貌漂亮,从小到大得到了不少好处。   但引以为傲的容貌,有一天被另一个人碾压成渣渣的时候,她觉得,如同敲碎了她的脊椎骨一般疼痛。   她应该离开的。   男人都是注重容貌的。   没有必要,在一个对象比自己好看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这个娄路回的条件太优秀了,长得还俊美,不尝试一次,她实在不甘心。   于是,钱晶晶几番迟疑,最终还是将试探问出了口:“娄团长,你们要去抓鱼吗?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方不方便带上我?”   “不方便!”娄路回眼神凶戾的看着人,想到昨天晚上老陈告诉他的话,他恨不能眼神更凶一些。   钱晶晶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其余悄咪咪围观的嫂子们...很好,熟悉的味道,娄团长依旧凶巴巴的。   回家!~   赶紧回家... 第23章   说走就走, 十几位军属套衣服的套衣服,戴帽子的戴帽子,拿凳子的拿凳子, 不顾田雨客气的挽留,纷纷告辞离开。   大部分人还是有眼头见识的,人见到了,心服口服的好看,娄团也订下了, 她们还杵着, 不就惹人烦了吗?   室内外温差几十度,不过军属们都是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的,出门的时候装备很是齐全。   当然也有那种要好看不要命的。   这不, 一声响亮的喷嚏声,叫准备离开的军属们纷纷回头看了过来。   为了凸显自己的窈窕身材,钱晶晶今日特地穿了一件薄棉袄, 棉袄的款式她还动了些小心思, 腰线的位置比时下常见的宽松款收紧了些。   好看是好看的, 但这会儿配上她惨白到透着青紫的脸色,实在是没有必要。   穿这么少, 不冷吗?   几个心眼灵活的军嫂在她身上上下扫视,又彼此对视一眼,眸底都浮现了嘲弄。   当然,也有那心眼子实的, 其中某个军人的母亲拉起钱晶晶冻的似冰棍的手,分享道:“哎哟, 闺女, 你这是刚来咱们岛上不知道, 外头冷着呢,下回可不能这么彪,得像婶子这样,出门挂大袄子,回屋再脱了,不然鼻涕泡都能给你冻出来,关键那鼻涕泡啊,掉下来还能结冰,跟那冰凌似的...哈哈...想当年啊...”   婶子年纪大了,看到人就喜欢絮叨,时不时的,聊着聊着就跑偏了话题。   这不,难得见到个面生的姑娘,一发就不可收拾起来。   看得旁边的几个军属憋笑,心说,婶子,你再不松手,人家真要冒鼻涕泡了,没看人姑娘脸都快黑了吗...   “还别说,娄团挺自觉。”   等人走后,田宓去厨房盛饭的时候,田雨也跟了进去。   掀开锅盖,将温在锅里的早饭端了出来,闻言,田宓头也不回:“什么自觉?”   “钱晶晶啊!你刚才在洗脸,是没瞧见,她跟娄团说什么她也没见识过捕鱼的,想要跟着一起去看看,娄团一口回绝了,还挺凶,嘿...你不知道,钱晶晶刚才那脸色,惨白的哟...啧啧啧,也不知道这姑娘咋想的?要是她不知道娄团跟你处对象了,这么问,姐也不会有啥想法,但她明明就知道的,还问出来,是不是思想觉悟有问题?”本来没啥,但说到后面,田雨越说越气,将另外一个锅里的酱菜端出来递给妹妹,然后“啪!”的一下盖上锅盖。   田宓被大姐逗笑,也不急着出去,而是蹲坐在厨房内的小矮凳上,直接捧着碗喝粥。   粥里面掺杂了粗粮,不过熬的时间久,味道还不错,田宓享受的眯起眼,连续吃了两天的大肉,早上喝一碗粥实在舒坦。   感谢大姐大姐夫都是南方胃,哪怕来北方这么些年,早上依旧有喝稀饭的习惯。   连续喝了几口,满足了胃和口腹欲,她又拿起一旁的玉米馒头咬了一口,才不以为然:“可能对自己有信心?也可能觉得抢人家的比较香?”   当然,对于娄路回的做法,她还是很欣赏的。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小课堂看了不少,中央空调要不得。   她始终觉得,自己的性格,是绝对做不到跟另一个女人抢男人这种事情的,哪怕那个男人本身就是自己的对象。   因为父母离异的原因,她对爱情婚姻观没有那么盲目,她会怀疑,是不是男人给了对方什么错觉。   她只是谈个恋爱,不想让自己因为一个男人变得神经、多疑,到最后的丑陋不堪。   正确的恋爱观,不是应该两人在一起后,成为更好的自己吗?   田宓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的对象,如果连凑上来的追求者都拒绝不干净,还要闹到她的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她是真的觉得这样的对象要慎重考虑了。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她满足了大姐,在众人面前亮相的心思,却不去跟钱晶晶接触的原因。   真没有必要。   “咋...咋还有这种人?为啥要抢别人的?”田雨完全不知道看似甜美的二妹心中,有着强硬的界限,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男人多了去了,为啥一定要跟人家抢?为啥抢来的就比较香?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话田宓不知道怎么接,她要是将后世很多狗血剧说给大姐听,估计她现在的世界观都要碎裂了。   于是她一本正经的摇头:“我也不懂。”   田雨:“...”   “啊嚏!”   将自己蜷缩在被窝里的钱晶晶涕泗横流。   长这么大,她再也没有比今天更丢人的时刻了。   引以为傲的容貌被比的一文不值。   又被看上的男人,当众驳了面子。   再后面,莫名其妙冒出一个死老太婆,死死拉着她唠叨。   到最后,她居然真的留下了鼻涕。   还...还结了冰。   啊!!!   想到那些个女人嘲笑的眼神,钱晶晶简直要气炸了。   这会儿更是头疼鼻塞,她简直跟这里犯冲。   不对,她是跟这个便宜嫂子犯冲。   这么想着,钱晶晶眼神嘲弄的看向端着药碗进来的蠢胖嫂子,刻薄道:“蠢猪!”   刚才,这蠢女人定然在后面笑疯了吧?她不好坏了名声去外面闹,还不能在家欺负这个蠢货吗?   葛云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的为小姑子煎药,却得来了羞辱。   这就是丈夫口中的刀子嘴、豆腐心?   刀子嘴、刀子心才对吧!   她脾气是好,但并不代表是泥捏的,平日里愿意顺着小姑子,那也是看在丈夫跟婆婆的面子上。   她嘴笨,不会吵架,每次没吵呢,自己先气的哆嗦了,既然小姑子不识好歹,她也可以不伺候。   思及此,葛云黑着脸转身就走,走时还端走了药。   见状,钱晶晶更气了,觉得这头肥猪简直不知好歹,顿时也顾不上眩晕的脑袋,下地去夺药碗。   葛云不防她来这一招,另一只手上还抱着孩子,便下意识的松了药碗。   却不想,钱晶晶力气太大,直接将药碗掀倒,还很烫的药汤直接撒到了葛云身上,零星几滴还溅到了小孩子的脸上。   哪怕不是100度,也才从锅里出来没多久。   六个月大的孩子立马哭了起来。   葛云心疼的眼眶通红,顿时不顾自己身上的狼藉,一把甩开纠缠的小姑子,抬脚就去找父亲以前给备的烫伤膏药。   钱晶晶生着病,脚下本就虚浮,在被这么一下子,直接被甩趴在了地上,一时起不来。   她趴在地上,见那蠢猪居然还敢不扶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   气的在内心发誓,定然让哥哥收拾这个女人...   在H省的土地上。   海岛有好几个,所以这里不缺鱼。   据大姐说,一到冬天,到处都能看到凿冰捕鱼的,在这种食物紧缺的时代,委实补贴了不少口粮。   田宓还没在现实生活中瞧见过,心里好奇,吃过早饭,将自己包裹成粽子便出发了。   她今天带了姐姐赞助的老爹帽,再加上穿的厚实,所以露出小脸也不会觉得特别冷,到不是为了好看,其实那种幼稚的虚荣心,过了那一时的劲儿也就没什么了。   主要是衣服太重,再一直围住嘴巴与鼻子,呼吸都好困难。   今天没下雪,不过昨天的那场大雪,还是在这片世界上留下了浓重的痕迹。   一路上,到处都是小战士,全都在热火朝天的铲着雪。   看到娄路回的时候,战士们会停下来敬礼,然后再用稀奇的眼神盯着田宓打量。   不怨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是对于出现在楼团长身边的,年轻女性太好奇了。   虽然因为在部队,两人没有牵着手,甚至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但小情侣之间的气氛到底是不一样的。   哪怕他们什么也没做,用后世的话来说,那散发着恋爱的酸爽味还是瞒不了人的。   只是,当看清楚女孩的长相,小战士们又一个个都脸红脖子粗的移开视线,不敢多看。   纯情质朴的叫田宓觉得可乐。   836是旅级部队。   内里包含三个团,九个营,若干个连...具体的数据田宓没好问,但不妨碍她知道,这里的占地面积之广。   在这个出行基本靠11路的年代,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大约步行了差不多四十几分钟,总算看到了,清一色绿的热闹人群。   “已经开始了吗?我们是不是来晚了?”田宓有些小兴奋,以前她在视频上看到过凿冰捕鱼,好像就是在冰层上撬开一个洞,等一会儿后,就会有很多鱼疯狂的跳出来。   她当时就觉得很神奇,想来亲眼见到会更加震撼吧。   “不晚,冰层很厚,凿开需要点时间。”   “那咱们快一点。”她想要见证奇迹的一刻!   理想从来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当田宓跟对象挤进人群中,刚好听到好几人激动的喊:   “好了,好了,敲开了。”   “赶紧的,老高,铲冰块。”   “用网子搂起来,铲子太慢了。”   “快,快,再挖下一个。”   “...”   二十几名军人挤在一起,吵吵嚷嚷的,精神集中下,谁也没注意队伍里多了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姑娘。   田宓探头盯着破开的冰洞,看着里面不断汹涌出的水流,眼睛都舍不得眨。   然而,等表面的碎冰全部被捞干净,她也没等到一条鱼主动窜上来,反而见到有一名军人将渔网从洞口丢进去。   她有些懵,下意识的想要再往前凑一凑。   不想被随时关注着她的男人直接拦腰拉了回去。   田宓回头,男人已经松开手,但眼神却是不赞同的。   她莫名升起几许心虚,摸了摸鼻子解释:“我...我有数,不会靠很近的。”   小姑娘长得甜,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更叫人心软,但这次,娄路回没有放松,反而很认真的跟她科普起北方冰下的恐怖,最后还做了严谨的总结:“...所以,但凡掉下冰窟窿的,基本就上不来了。”   对象不知道自己可以在水下自由活动,还不惧寒冷水温,这些话完全是为了她好,所以听完后,田宓也很诚恳的点头保证:“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啦,刚才也就是好奇,为什么要下网子。”   闻言,娄路回怔了怔,刚想说不下网怎么捕鱼?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怪叫声:   “哟!哟!喲!这不是老娄吗?这姑娘是...?”   小情侣齐齐回头,然后就对上了几十双火热的视线。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还热火朝天忙着凿冰的人,这会儿渔网也不下了,铁锹也不挥了,全都稀奇的盯着他们打量。   “老娄!不介绍下你对象?”三团团长唐大海率先开口,调侃意味十足,他可是知道,老娄看上他们三团政委陈刚小姨子这事的,且那照片,他也看过,不就是眼前这姑娘嘛。   如今铁树开花,瞧瞧方才那表情,那语气...啧啧啧...不抓住机会调侃,唐大海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却不想,还不待娄路回介绍,其余军官就不干了。   有个皮肤黝黑,人却很是精神的军人道:“不可能是对象,这是娄团妹妹吧?我可是听说了,娄团的对象是田嫂子的妹妹。”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田宓笑了笑,那意思,不言而喻。   “对啊,娄团,你不是去接田嫂子的妹妹了吗?人呢?”   “老娄,这姑娘是你妹妹吗?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这些军官们显然比小战士们的面皮要耐抗,好几个单身的军官不仅不脸红,反而开始不着痕迹的整理发型、衣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体面一些。   而钱胜的眼神则要复杂多了,他不相信,眼前容貌逼人的姑娘会是田嫂子的妹妹,但如果不是,娄路回接回的人又是谁?   想到无意中知道的,关于娄团的家世,钱胜眼神闪了闪,开口笑道:“ 娄团,我听说你看上田嫂子的妹妹了?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啊?”   言下之意,有了对象,可不能再犯政治错误,眼前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眉宇间还透着娇气,一看就是富贵家庭里养出来的,绝不可能是农村人。   自家妹子跟眼前的姑娘争,没有一点胜算。   那还不如...先破坏娄路回在这个姑娘心目中的形象。   一个感情上沾花惹草的男人,可不是好丈夫人选。   到时候,自家妹子去对付田嫂子的妹妹,不是简单的很。   ...也不知道,早上妹妹去田家,有没有见到田嫂子的妹妹。   就在钱胜打着各种算盘时,就听到了他最不想要听到的答案。   “哈哈哈,这可不就是陈刚小姨子,当时田嫂子给老娄介绍的时候,我跟周建设那小子可都在呢,咱们亲眼见了照片的。”像是看不够笑话似的,唐大海恶劣的给予了肯定。   他跟周建设一直没有出面澄清这帮小子的误会,就是在等打脸的这一天。   呵...瞧不起他们三团的家属,多大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没钱买镜子,还不能撒泡尿吗?   什么?   这怎么可能?   众军官如同被雷劈了,盯着田宓跟娄路回打量的同时,面上一时怀疑、一时懊恼、一时悔恨,一时嫉妒...   总之千万种思绪袭上心头,最后一句话也问不出口,只是齐齐出现了似哭似笑的狰狞表情。   心内泪奔、呐喊...   田嫂子,你误我啊!!!~   打击最大的钱胜,则努力扯出一个笑,做着最后的挣扎:“不是说...长的跟田嫂子很像吗?”   听了这话,一直沉默的田宓,面上带笑,眼神却是冷的:“如果你们说的田嫂子叫田雨,三团政委陈刚的妻子,那我的确是她的妹妹,嫡亲的。”   说到这里,她又直视钱胜的眼睛:“我觉得我跟姐姐挺像的,尤其眼睛,你说呢,这位同志?”   娄路回勾了勾嘴角,适时补了一句话:“田宓,你可能不认识,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二团的副团长钱胜,就是早上听说我们要出来玩,想要跟着一起出来的那个女同志的哥哥。”   这话听着就新鲜了。   谁都不是傻子,尤其这些个年纪轻轻就成了军官的,脑子灵活的很,立马就听懂了娄路回话中的意思。   然后也顾不上内心因为错过大美人的暴风雨哭泣,全都意味深长的看向钱胜。   钱胜...   钱胜他妈的简直要气疯了。   娄路回这么说,不是断了他妹妹找其他军官的后路吗?   还有,他一个大男人,跟他妹妹一小姑娘计较?这么阴阳怪气,绝对是故意的吧?   还有,被女同志表达爱慕,不应该感到高兴又有面子吗?这娄路回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然而,形势比人强,所以,哪怕钱胜心中再多的不满,面上却还是忍了下去。   可能,在内心深处,他不愿意承认的角落里,也是知道自己跟妹妹的做法是不对的,所以他直不起腰板理论。   但妹妹的名声不能坏,钱胜还指望她找个好婆家帮衬自己。   他企图描补,却不想,别人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   娄路回直接转身,虚扶着对象的胳膊,一起走到凿开的洞口。   见状,拿着铁锹的唐大海嘿嘿一笑,连忙跟上,嘴上还不忘打气:“儿郎们,加油干呐,老子饭桌上能不能添一道好菜,可就瞧你们的了。”   众人纷纷响应,呼啦啦全部凿洞的凿洞,下网子的下网子。   见状,钱胜踌躇几息,到底没脸待再下去,打算先回去问问妹妹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人在意钱胜的去留。   娄路回脱了厚大衣,只穿着薄薄的袄子,撩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岔着腿,拽着鱼网兜在冰窟窿里使劲地搅动。   过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他手臂上一个用力,拖拽上来的渔网中,出现了几尾活蹦乱跳的鱼。   田宓惊呼一声,不懂怎么就这么上来了,有些跃跃欲试。   见状,娄路回也不拦她,温声问:“想试试?”   田宓猛点头。   “力气够吗?”   闻言,小姑娘下意识的做出一个大力水手的姿势,还抬了抬下巴,表示自己力气杠杠的。   不想,直接将偷偷关注她的众军官们给逗笑了,所有人都发出了“噗嗤!噗嗤!”的偷笑声。   就连娄路回也被逗的,用冻的通红的拳头抵住唇,挡住已经蔓延出来的笑意。   田宓尴尬的放下手臂,要不...她还是钻进冰洞里消失一会儿吧。   就很...社死!   “还要玩吗?”须臾,男人温和问。   “...要!”   面子什么的...丢一丢就习惯了。   田宓的力气在女孩子里面绝对算是大的。   当她按照对象的指挥,将渔网在水里一顿搅和再拎上来时,惊喜的发现,头一次下网子的她,居然也捞到鱼了,虽然只是两条巴掌大的小鱼,但成就感满满。   也在这个时候,田宓才知道,从前视频中,那种凿了洞,就自动跳出来的鱼,是很少会发生的。   事实上,当冰被破开以后,的确会有鱼,因为氧气入河被吸引过来。   但想要抓到鱼,还得下网子,下饵料。   据说,他们这种算是小打小闹,一天也捞不到多少鱼。   有那种专门以捕鱼为生的老手艺人,会在前一天夜里,先框出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然后沿着直线,打出上百个大小不一的洞,再然后,将特制的渔网,利用线跟杆子,顺着洞口拉开、铺直。   待摆弄好,便不再管它,等白天来收网,基本都会是丰收。   田宓还挺想见见那种丰收的场景的。   她想,那时候,捕鱼人定然是漾着开心的笑。   当天晚餐桌上。   添了一大盆田宓跟娄路回分到的鱼。   田雨在北方住了八年,烧菜时,多少还是融入了这边的口味。   就比如这盘不大不小的杂鱼,她在里面还放了不少粉条。   田宓只听说过猪肉炖粉条,但鱼里面放粉条的,还是头一回见。   当然,口味依然很是惊艳。   所以结束晚餐时,一家人全部捧着肚子。   田宓想,不能再这么光吃不动弹了,得想办法下河。   运动、赚钱,一举两得。   于是等娄路回离开后,田宓绷着毛线,闲聊家常的问身旁的大姐:“姐,你们平日都在家里猫冬吗?不出去玩?”   田雨正在绕毛线球。   前几天她发现自己穿了好几年的毛衣,有些个地方已经坏的不成样子了,便决定拆开洗一洗,晒干绕成毛线球球,再添一点新线,重新织一件。   闻言,她专注理线,头也不抬:“那能有什么好玩的?外头冻死个人,从前...也不能说从前,大概十几年前吧,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呢,要不是当时有十来万退伍兵被安置到了这里开荒,别说娱乐了,人都见不着,到处是杂草、水泡子(沼泽),后面又来了知青,又驻扎了部队,经过十几年的努力,才有现在的局面,我瞧着还是空落落的,能有什么娱乐?”   说着,又神秘兮兮的压低嗓音道:“我听屯子里的老乡说,从前,就是刚解放那会儿,有说书的老头,生意可好了,就是现在瞧不见了...”   絮叨完一串话,田雨才反应过来,逐抬头:“你是不是无聊了?要不,等下次我跟司务长说一声,请他给留一副羊嘎拉哈(羊拐),给你打发时间玩?”   这是把她当小孩了?   田宓面上窘迫起来,哭笑不得道:“姐,我二十了。”   田雨也笑,眉眼舒朗:“二十咋啦?你就是三十了,在姐眼里也是个孩子。   这话听着叫人心尖发软,但怎么有点不对味呢?还不待她想明白,就又听到大姐喊:   “哎!哎!不对...宓丫头,你那头是不是打结了,快解一下。”   田宓低头一瞧,可不正是?   于是她忘了方才的纠结,赶紧伸出手,将手腕位置的死结小心解开。   等继续绕开来,田雨才又道:“这里半年都在过冬,除了部队里会放放电影,咱们这些军属也没什么娱乐,要不就串门子,盘炕上聊天,说说最近的新鲜事...”   说着又觉得这些个对于年轻小姑娘没什么吸引力,她回头,发现孩子们都没看这边,才小声道:“下次姐带你去玩纸牌,那个有意思...”   “咳咳...”耳尖的陈刚隐晦提醒。   田雨冲着妹妹嘿嘿笑,不理丈夫,又有些不平衡的继续絮叨:“他们男人的消遣倒是挺多的,上山打猎,下河摸鱼,还打乒乓球、打雪仗、溜冰...反正一天天的不得闲,也不知道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要我说,难得清闲的时候,猫在家里躺躺多好?”   总算等到想要的话题,田宓心里松了口气,不动声色问:“还有下河摸鱼的?不冷吗?”   田雨撇嘴:“谁知道,还有啥冬泳比赛的,上次你姐夫想参加来着,被我好一顿收拾,零下几十度下河,这怕是不要命了。”   “咳咳...”陈刚继续提醒妻子给他留点面子。   田雨嫌他烦了,扭头瞪他:“嗓子出毛病了就去喝糖水润润。”   小胖丫本来躺在爸爸脚边的厚垫子上,玩着自己的脚丫子,听到糖水一咕噜爬起来:“果果也要喝糖水。”   “没有!”做妈妈的铁面无私。   果果挺着圆滚滚的小肚皮,撅着嘴据理力争:“为什么爸爸有?”   田雨心累,也不知道这嘴馋的闺女随了谁,反正不像她,这么想着,她又瞪了眼偷笑的丈夫,哄骗道:“妈妈骗你爸爸呢,其实是药药,你要喝吗?”   小家伙一听是苦苦的药药,立马摇头,并奶声奶气的表示不跟爸爸抢,全都给爸爸。   这孝顺的话语,逗着一屋子人哄笑,小棉袄是不能要了。   笑闹过后,田宓又接回之前的话题,解释道:“冬泳也是有好处的。”当然,也有坏处,但对她没有。   “啥好处?”   “乍冷乍热的,能增强呼吸跟心血管功能。”还对皮肤好。   “啥?呼吸还要特地增强?这不是扯淡吗?”田雨觉得自家妹子是在天方夜谭,人要是不会呼吸,不死翘翘了?   田宓...这该如何解释?   一旁正用胡渣‘报复’闺女的陈刚却看出了二妹的想法:“宓丫头想下河游泳?”   姐夫怕不是成精了,这都能听出来?   “你要下河?”田雨停下手上的动作,表情严肃的看着妹妹。   田宓一脸老实人摇头:“没有,我就是对这边不了解,好奇问问的。”   这态度...看样子,还是先斩后奏吧?或者等到夏天冰化了再说?   回房后,田宓躺在床上想事情。   能在水下自由呼吸这种事,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所以,从家人的关心角度来看,大姐不放心她是正常的。   但...她总要想办法赚钱,难道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可这里是部队,哪里能瞒住别人的视线?更何况她不光抓鱼,还打算拿出去卖钱来着。   而且,这一次,她还想让大姐帮她呢,毕竟零下几十度的天,从水里出来后,得及时保暖。   或许,她可以告诉姐姐,她能在水底憋气十分钟?   后世那位西班牙牛人,能在水下憋气24分3秒,她的10分钟也不算过分吧?   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大合适,田宓烦躁的翻了个身。   算了,这事也急不来,还是先了解清楚,这里买卖有没有名正言顺的渠道,再徐徐图之吧。   思及此,心弦一松的田宓,窝在暖洋洋的被窝里面几乎秒睡。   第二天。   田宓没有再睡懒觉,听到起床号的时候就跟着爬了起来。   要穿的衣服前一天晚上就放在炕床上,这会儿套上,还带着暖意。   麻利穿戴好,又将一头的长发盘到脑袋上固定,她便出了门。   刚好遇到要出门的姐夫,还有打着哈欠的大姐。   夫妻俩听到开门声,齐齐看了过来,田雨皱眉:“怎么起这么早?快回去继续睡!”   “我睡饱了,昨天八点睡的,这都睡9个小时了,科学上来说,成年人一天7到8个小时就够了。”其实不是,田宓也想睡懒觉,但她没脸白吃还不干活。   “我说你个臭丫头,整天神神道道的,还科学?哪个科学?”田雨被气笑了。   田宓眼珠子一转:“大约...是医学方面的科学?”   说完这话,便嘻嘻笑着跑去洗漱间了。   “这丫头...”   “让二妹帮你干点活也好。”陈刚看出二妹未说出口的心思,对于这个小姨子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田雨气恼的拍了丈夫一记:“你什么意思啊?我自己妹妹,我乐意伺候。”   陈刚无语,他一把握住妻子的手:“我能有什么意思啊?媳妇,小雨同志,二妹干点活,在家里住的踏实,你没看出来吗?”   这样嘛?   田雨不笨,立马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心里顿时有些不好受:“我知道了,你去出操吧。”   “那我去了,食堂今天蒸了白面馒头,咱们能买几个,你也别忙活了,让老大拿钱票去食堂买早饭吧。”   部队食堂便宜,很多军属有时候不愿意自己开火,都是买着吃,跟自己做的本钱差不多,就是油水少一点。   因为家里孩子们在长身体,所以,田雨除了早上偶尔买现成的,中饭晚饭基本自己做,她家不在吃食上缺嘴。   可以说,在整个家属区,他们家的伙食都算是顶好的。   “我知道了,你去吧,回来的时候喊上妹婿一起。”   “...行!”   等丈夫离开,不需要做早饭,田雨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去孩子们的房间喊醒了两个儿子,告诉他们今天食堂有馒头,起来晚就买不着了后,两个小男孩便一咕噜爬了起来。   田雨好笑的将钱票放在桌上,对着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儿子们喊了一嗓子,便去了洗漱间,进门就对妹妹说:“今天咱们不做饭,吃现成的,食堂有白面馒头。”   “让陈寻跟陈兆去?粥能端回来吗?要不我跟着一起?”田宓将用好的毛巾平铺在杆子上,不放心的问。   “哪用得着你?陈寻都13岁了,五六岁的时候我就让他自己买早饭,家属区孩子都这样。”   田宓拧开雪花膏,用手指珍惜的抠出一小块往脸上抹。   心里则想着曾经各种国际大牌的护肤品,忍不住又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田雨不知道妹妹的心酸,肉疼的挤了一点点牙膏开始刷牙。   倒是田宓自己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她听到了外面整齐嘹亮的口号声,有些好奇:“早操多长时间啊?”   田雨刷着牙,含糊应了声,见说不清楚,索性一门心思刷牙。   待漱好口后,她才回:“半个小时吧...对啊,你昨天不是说无聊吗?走,姐带你去瞧瞧他们当兵的做操,整齐划一的,偶尔瞧瞧也好看。”   啥?   因为她无聊,所以...大姐要带她去瞧男人?   这...这是什么神仙姐姐?   兵哥哥!成群结队的兵哥哥!!   ...嘶~   田宓内心蠢蠢欲动,面上却矜持道:“这...会不会不大好?”   “有啥不好的?你去不去啊?”   “去!不去不是女人!”声音格外洪亮!   “...” 第24章   滴水成冰, 寒风刺骨。   大约就是北方清晨的最真实写照。   但恶劣的天气,也阻挡不了军人们前进的步伐。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①   早晨五点多的时间,天空还挂着乌沉的暮色, 836部队已然歌声震天。   等出了门,田宓才发现,男色惑人,寒风也挡不住女人们的热情,去看战士们出操的军属还不少。   昏黄的路灯下, 大家缩着脖子揣着手, 一边聊天一边往操场靠近。   “哎呀,今天出来晚了,平时他们会在操场上打拳(热身), 然后再跑步,跑起来就不好看了。”田雨遗憾跟妹妹科普。   “算了,跑步就不看了, 田大妹子, 我去食堂了, 我家老唐说今个儿食堂有白面馒头,你去不?”   田雨回头应了声:“我家皮小子早就去排队了。”   “嘿!”女人一拍大腿:“还是你机灵, 我得赶紧走了,晚了就买不着了。”说着,已经拉着其余几个军属走出了好几步,传过来的声音都被浓雾稀释了几分。   田宓这才知道, 这些军属们并不是特地出来看军人们训练的,应该只是顺路。   不过...她将视线又放回不远处步伐整齐的军人们身上, 嘴上却好奇:“馒头有什么稀奇的吗?”   提到这个, 田雨来了精神:“咋不稀奇?别看咱家伙食好, 那是我跟你姐夫舍得,我俩都是贪嘴的,舍得花钱...能在老乡那边弄到一些好东西。”   最后面这句话,是凑在田宓耳边说的,说完还冲着妹妹挤了挤眼睛,见二妹会意的弯了眉眼,才乐呵呵继续道:“部队里的战士还缺嘴呢,外面的老百姓日子更艰难,食堂里基本都是白菜帮子、萝卜、土豆这些,还都是盐水煮的,主食也基本是粗粮,细粮少,十天半个月的,战士们才能吃一顿细粮...说到这白面馒头,炊事班做面食的老师傅手艺一绝,反正蒸出来的馒头就比咱们自家做的暄软...就是数量不多,得先紧着战士们补身子,咱们这些打牙祭的军属们,去晚了经常买不着。”   这说的,对于还没到嘴的馒头,田宓就更加好奇了:“能有那么好吃?”   “好吃,臭小子们去的早,这次怎么也能排到几个,到时候你尝了就知道了...据说是家里祖传的手艺,本来是在国营饭店做厨子的,也不知道叫啥名字,谁也不来往,整天就闷头干活,只知道姓韩,大家伙儿都叫他老韩头...听说得罪了人,被人带了帽子,下放到这边农场里的,汪旅无意中发现他手艺好,就给带回来了,不过他不是军人,再加上身份不干净,干同样的活,没有工资,只能混个饭饱,不过已经比他在农场里挨饿受冻强上不少了,起码能活下去。”说到最后,田雨的语气又唏嘘起来。   田宓不知道姐姐是唏嘘韩老头可怜,还是唏嘘时代的艰难:   “这...汪旅不怕被人举报吗?”她在努力适应这个时代,以现在的大环境来看,汪旅被小人举报的可能性很高,毕竟哪个环境中,都有人品堪忧的存在。   “怕啥?这事打了报告的,为了让战士们能吃的好一点,又不是什么错事。”田雨在这里生活久了,不自觉就有了归属感:   “汪旅是个值得尊敬的军人,别看他级别高,工资高,但除了保证了家人的温饱,其余都补贴给了需要帮助的战士,或者那些个牺牲了的战士们的家属,今天你家两块,后天他家三块的,口袋里就没存住过钱,不止汪旅,你姐夫也是,反正每个月,我都要拿出去几块钱,偶尔多了,还会有十几块的,这个没办法,大家都不容易,很多都活不下去了,能帮就帮一点,但再多也没有,谁家不要过日子呢...”   话题过于沉重,田宓明白大姐是在有告诉她,跟娄路回在一起,将来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其实在自身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不反对做好事,就当为自己积德了。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是至理名言。   但得有个度!   “哎!来了!来了!跑过来了!看看能不能找到老陈!”就在田宓陷入沉思时,手臂突然被推了下,再然后就听到了大姐兴奋的声音。   她下意识抬头,乌压压的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离她们几米远的位置。   田宓没看到姐夫,却第一眼就看见了娄路回。   无他,身高占了太大的优势了,再加上他跟在最外围,田宓猜,眼前的这些军人,应该都是一团的。   娄路回也见到了她,其实他们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错身时,他们默契的弯了下眉眼。   在零下近30度的气温里,隐隐绰绰的白雾遮挡下,每个人的露出的眉毛与睫毛、甚至胡茬上都沾染上了霜雪,呼吸间,更是缭绕的冒着白气。   但那些板正的身形,整齐的步伐,嘹亮的嗓音,还是形成了一抹惊艳的画面。   那是力量的象征!!   陈寻跟陈兆端着早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与兄弟俩一起回来的,还有陈刚与娄路回。   “今天怎么能买到这么多馒头?”田雨接过大儿子手里的簸箕,发现里面居然有十几个馒头。   闻言,将装有稀饭的陶锅放进厨房加热的陈刚探头朗笑:“这些可是老娄的心意,他一大早就跑去炊事班订了。”   至于这么一大早的心意为了哪般,不用言明,大家伙儿心里也门清。   果然,田雨这个做大姐的,看向娄路回的眼神就更欢喜了,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意味。   而田宓则下意识的仰头,正巧男人也看了过来。   两厢对视几秒,然后又同时移开。   相较于男人的不好意思,田宓更多的是心虚...一个小时前,她还为了一群男人不惧风雪、‘顶风作案’来着。   罪过...罪过!   松软、雪白、美味。   老韩头的馒头不负盛名,田宓甚至有种错觉,错觉入口的美味馒头里是不是掺了牛奶,不然怎么会有一股奶香味?   她想,再过几年的,等形式明朗后,就凭这蒸馒头的手艺,这位韩姓大师傅的日子也不会差。   饭后,男人们去了部队,小朋友们上学,田宓则陪着大姐洗衣服。   当然,更多的时候,大家都会挨到洗澡的时候,在澡堂里洗衣服,那个方便又暖和。   田雨现在洗的是每天换下来的贴身衣服,家里人都爱干净,哪怕不能天天洗澡,也要在睡觉前简单擦一下,擦过了就得换里面的衣服。   但这年头布票都是定量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衣服,所以换下来第二天必须立马洗干净,就这还经常接不上穿。   这都算条件顶好的,才有机会‘矫情’,很多人家条件不好,一个冬天不洗澡,全家公用一条裤子的也不少见。   田雨将皂荚敲碎了放在桶里和着水搅拌,然后又将衣服浸泡进去,她擦了手上的水,又带着妹妹去外面雪堆里翻中午要吃的肉。   以前家里条件再是不错,一个星期也没有连续吃肉的,但前两天丈夫跟娄团两人不知道在哪个老乡那边买了一整头羊,趁着天黑,用麻袋拎了回来,都是剁好的。   怎么说呢,以前吧,娄团虽然也来家里吃饭,但很少。   现在基本就驻扎在自己家里了,还花大价钱买了肉,为了什么田雨心里门清,不就是担心二妹吃不好嘛?   她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笑的是自然是娄团这种类似雄鸟捕食养雌鸟的作风,好气的则是,自己是田宓的亲姐姐,家里也没穷到揭不开锅,还能缺妹妹一口吃的不成?   但总的来说,她还是为妹妹高兴的,田雨费力撬开一块三斤重左右的羊肉,拎回屋内解冻:“宓丫头,你怎么想的?”   田宓还在看外面的雪堆,觉得这种天然的冰柜还挺方便的,闻言,走进厨房问:“什么怎么想的?”   “结婚啊?你俩这就算订下来了,再有一个多月都过年了,不打算过年前结婚?”   “现在就结婚会不会太快了?”田宓蹲坐在小矮凳上,手肘抵着膝盖托着下巴,像是在问姐姐,也像是在问自己。   她很清楚,结婚是早晚的,这个年代不像后世,不结婚基本不可能,田宓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更是清楚的很。   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抵挡旁人的恶言恶语,再加上千里过来,本就是为了嫁人,且楼路回给她的感觉还蛮好的,结婚也没什么,就是现在结婚,在后世看来也算是闪婚了吧?   “快什么?部队里不少军人连妻子面都没见过,父母一个电话或者一封信就订下来了,再说,你要是同意了,老娄还要提交申请,老家还要政审,一套流程下来,过年前都不一定能赶上结婚,这么算下来,你们婚前能近距离相处两个月左右,还快什么?”田雨有些不懂妹妹的脑回路,这还快?   田宓沉默几秒,是了,这个年代闪婚才是寻常,她突然有些好奇问:“那姐你呢?”   “我什么?我跟你姐夫?”田雨也拖了个小板凳蹲坐在妹妹身边,拿了一些板栗剥皮,打算跟羊肉一起炖。   见状,田宓也拿起一颗剥:“对,你跟姐夫是在高中的时候自己谈的吗?”   田雨好笑摇头:“哪啊?那会儿虽然没有现在风声严,但我跟你姐夫上学可没谈,一门心思想着考大学...同学们倒是有不少谈对象的,老师也看不住,还有同学钻小树林,你姐我还在公园看到班长跟副班长搂在一起说话咧,不像现在,这也不行,那也不许的...”   田宓将剥开的板栗扔进干净的碗里,又拿了一颗继续剥,心里则吐槽,就算现在风声紧,原身上高中那会儿,偷偷谈对象的也不少,被抓了干脆退学结婚去,反正也不能考大学,就是这么光棍。   谁又能拦得住青春的萌动呢?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我跟你姐夫吧,那时候是少数想要考大学的,但我们都没考上,后来你姐夫去当兵,他学历高,在部队里升的快,当了班长后就给我写了信,也在那个时候,姐才知道,你姐夫喜欢你姐我两年,只是读书那会儿,我一门心思考大学,他就没开口,想着等考上大学再说,没想到我俩都没考上,家里又没条件供着复读,说来也是缘分,姐那会儿急着嫁人,他刚巧出现了...”跟救命稻草一样。   说到这里,田雨眼神温和的看着格外漂亮的妹妹:“婚姻这个东西吧,幸运的就像你姐这样,遇到个好的,姐自己也立的起来,所以能和和睦睦,但也有不幸运的,你看葛云,姐不是说她坏话,那姑娘心眼实,根本没看清,嫁的那个男人就不是个东西,光会嘴上心疼人有什么用?情话能饱肚子吗?找男人啊,人品最重要,钱胜那样的,姐宁愿当一辈子的老姑子,也不嫁那样的玩意儿。”   说到这里,田雨才后知后觉嘀咕了句:“小云那妹子今天咋没来找我玩?”   田密不认识葛云,对她自然不了解,便笑着道:“姐姐跟姐夫是挺好的,我能看出来你过的很舒心。”   人过的好不好,从气色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说句托大的话,她觉得在这样的年代,32岁的姐姐眼底,还留有天真与率性,这一点,对于一个结婚十几年,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女人来说,是很不容易的。   被妹妹说的有些脸红,田雨嗔了她一眼:“你姐夫算不算最好的我不知道,但姐对他很满意,你不知道,陈刚看着温温和和的,其实犟的很,当年他三年就升到连长,是在战场上拼命拼回来的,后来因为表现突出,被老团长推荐去念了两年军校,再回来就升了营长,也就有了姐姐过来随军的日子,前两年又升到团级,我们的日子也跟着越来越好,但这都是拿命换来的,早起年,你姐夫为了让我们娘几个尽快来部队,挺拼的,落下了不少暗伤,这也是为什么家里伙食好的一个原因...”   田宓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些事情,从前都没听说过,她看着大姐突然变得低落的情绪,有些懊恼自己开了这么个话题,她刚想转移,就见大姐已经调整过来:   “你结婚了,成为军人的妻子,也是有好处的,组织上再有工作,你也有机会不是?”   “工作?”田宓的注意力立马被工作两个字吸引了。   田雨点头:“是啊,部队里也会适当给军属安排工作,基本每一家都能安排一个名额,具体工作根据军属的文化水平来定,你是高中毕业,分到的工作不会太辛苦,比如当个老师啊,或者在家属妇联里面做个写写宣传稿的宣传干事,这些都是清闲工作,每个月工资跟男人们没发比,但也有个二三十的,不算少,差不多赶上一个正经工人了,关键事情是真轻松,都不用天天坐班!”   “部队还有妇联吗?”   “嘿,自己组织的,部队给拨了些款,反正目前也就一个妇联主任,就是汪旅妻子梅嫂子。”   说到这里,田雨想到妹妹将来也要在这里常住,便说的更细致了些:“来这里随军的,天南海北的都有,尤其这两年,大环境渐渐好了,人也多了起来,人一多,矛盾就多,又大多是不识字的,为了一颗蒜都能打起来,老娘们彪的很,打的血糊啦的也不松手,部队里领导也不能三天两头过来调节...梅嫂子是老大学生,瞧着严肃,却是个很好的人,耐心手段都不缺,再加上汪旅职务又是最高的,几年整顿下来,才有了现在面上的和睦,从前呀,那真是三天两头吵架打架,那会儿你姐夫见天担心我被人欺负...”说到这里,想到那个老是担心自己被欺负的丈夫,田雨又乐呵起来。   对于教书育人做老师,田宓没有多大的想法,自己的性子偏野,不一定能带好小朋友,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宣传干事她倒是挺喜欢的,主要这工作时间相对自由。   但...写稿子什么的,她从前只有写作文跟毕业论文的经验,这...能行吗?还有:“宣传干事这个工作争取的人多吗?工作这么轻松,别的嫂子们不会有闲话?”   “啥闲话?整个家属区拢共不到二十个军嫂,念过高中的更少,争抢也没有用,再说了,她们宁愿去食堂帮助,还能抠搜些吃食回来甜甜嘴,那才是被大家争抢的肥差。”   “...”   同一时间。   同样的话题也在旅长办公室发生着。   “...我听说田雨同志的妹妹田宓已经到咱们岛上两天了,你的结婚申请呢?”   娄路回抽了抽嘴角不说话,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说话!不会是你小子想始乱终弃吧?”   这下娄路回直接黑了脸,什么乱七八糟的?   见状,汪旅可不怕他的臭脸,他曾经是娄路回老子娄战手下的兵,说来,也算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   从小到大,这小子就是个刺头,如今见他这样,汪旅心里好笑,哪里不知道应该是女方那边没松口。   但男人嘛,追求对象的时候就不能要脸,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已经开始跟战友们换女孩子能用的各种票据了。   对人家好,你倒是说出来啊!   光说不做的男人肯定不行,但这小子光做不说,也叫人着急:“你这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要不我替你向那姑娘去提亲?”   这下娄路回也不装沉默了:“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汪旅怀疑的看他:“明年过年前能解决不?”   娄路回瞪眼!搁这诅咒谁呢?   “又朝老子甩脸子,老子又不怕你,行了,老子不管了行吧?反正你抓抓紧,再一个多月就三十了!”   这老头子,今天说话怎么专门扎人心窝子,娄路回黑着脸,脚跟一转,打算走人。   “哎!回来,跑什么跑,老子还有事要说!”   无奈,娄路回再次回头。   “最近司务长跟我反应,下面农场的肉食越来越紧缺了,后面估计会更难,不能叫战士们一直缺油水,这缺口只能咱们自己想办法。”虽然是每年都会经历的难题,这会儿汪旅的面色还是很沉重。   提到正事,娄路回面上的表情恢复严肃:“您放心,我这就下去安排,轮流带人去山里打猎,刚好这两天有老乡反应山脚下有野猪活动的痕迹。”   “是该安排起来了,再安排人去网些鱼吧,今年比往年都要冷,咱们要未雨绸缪。”   “是!”   接下来,两人又针对最近战士们训练的表现,与后面的训练计划做了一番调整,今年Y国爆发战争,他们也要以最好的状态,时刻警戒才行。   结束时,已经又半个多时辰过去了。   “...就到这里,你去安排吧,三团最近没什么任务,你喊老唐跟你一起,排出轮流小队。”哪怕知道下属能干,这事也算驾轻就熟,汪旅却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战士们去山里冒险。   “是!”干脆应声后,娄路回便转身离开。   只是走到门口时,背后又响起了汪旅的声音:   “对了,差点忘了,臭小子,关于田宓姑娘那里,你得去问问,问问人家愿不愿意结婚,如果愿意,就赶紧打申请,拖久了,部队里肯定会有风言风语,对那姑娘的名声不好。还有,我听说你小子已经开始准备三大件,说不定今年就能抱着媳妇儿过年了,如果人家女同志不愿意,那你就问清楚为什么,然后再争取!知道不?脸皮厚一点,跑的勤快点!懂不懂?”越说越愁人,汪旅琢磨着要不要给老领导打个电话,让他给臭小子传授传授经验?老领导娄战当年追嫂子时,那可是...相当不要脸。   这一次,娄路回没有黑脸,认真听完了过来人的建议,道了谢才离开。   走在路上,男人腰背笔直,脚步也依旧有力,但思绪却已经飘远了,连沿路遇到的小战士们的问好都没听到。   或许...可以尝试问一问田宓?   就算不愿意也没什么,革命尚未成功、战士仍需努力,他相信自己,早晚能将人娶回家宠着。   但...万一她...愿意呢?   想到可以跟软乎乎的小姑娘组成家庭,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就忍不住浑身冒热意。   突然,从来冷峻、甚至有些凶戾的楼团长,因为自己的脑补,高兴到没管理好情绪,轻轻一跃,抬手拍打了下树枝。   然后,在大片的积雪落下来之前,身形灵活避开。   却不想,脚下刚站稳,就听到了几道惨呼。   男人脚下一滞,下意识回头。   再然后,就看到了大片掉落的积雪,砸的几名小战士满身满脸...   娄路回... 第25章   “怎么又要上山打猎?前些天不是刚去过吗?”晚饭时间, 只有陈刚单独回来,田雨问了才知道妹夫带着人进山了,人到这会儿都还没有回部队。   田宓也蹙眉, 下意识透过窗户瞧了瞧外面的天色。   冬天夜长,还不到六点,天空已然爬上了暮色,离彻底黑下来不远了。   陈刚洗了把脸,又用毛巾上的余温捂住脸, 感觉到冻僵的面皮开始发烫才拿开, 他吁出一口气:“下面农场要修水利,肉食需求量就超支了,总不能让战士们天天吃盐水炖白菜帮子, 得自己想想办法了。”   说着,又将毛巾在洗脸盆里淘洗好,晾在竹竿上, 倒了水, 才走出洗漱间。   见到妻子与二妹面上都带着担忧, 他轻笑安抚:“没事的,老娄身手好的很, 我猜是猎到大家伙给耽搁了,咱们先吃,给他留一份饭食就成。”   闻言,田雨白了丈夫一眼, 嫌他心大,天都快黑了, 能跟白天一样吗?那山里头本来就危险, 更何况是晚上?   要不是怕说的多了妹妹更担心, 她都想挠丈夫一爪子,她支使:“宓丫头,去厨房拿一个空海碗来。”   待二妹进了厨房,她才愁眉苦脸:“每年冬天缺口粮,尤其这几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这两天我也跟采购车去镇上采买些东西囤着吧,顺便带着宓丫头去赶赶集,熟悉熟悉环境。”   “去吧,多带些钱票,快过年了,也给你自己跟小妹一人扯一套衣服。”二妹过来时,给买了不少东西,他这个做姐夫的都记在心里。   “我又不缺衣服,给宓丫头买吧,她要结婚了,得多做两套。”   “二妹买,你自己也买,是不是没票了?我去找战友们换。”   “不是,有票呢,二妹给我在沪市买了两件新的,我还攒着没穿,要那么些衣服干啥?”田雨好笑的嗔了丈夫一眼,这男人,一天天的,总以为自己不是饿着就是冻着,操不完的心。   陈刚轻笑:“衣服还有嫌多的。”   “有那钱不如换些粮票,多买些粮食屯着...”说着,田雨接过二妹递过来的空碗,拿起勺子从菜盆里面捞菜,嘴上再次抱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缺粮食。”   陈刚也叹气:“会好的,会越来越好的...”   田宓抿了抿唇,没吭声,却在心里应和,是的,国家会越来越好的,还会站在世界之巅。   “算了,不聊这些了,吃饭吧。”   留出娄路回的那一份后,一家人围坐下来,拾起筷子开动。   却不想,才吃没几口,就听到了外面热闹嘈杂的声音。   陈刚最先反应过来,他搁下碗,笑着起身:“看样子今天有大丰收。”   说着,人已经裹上军大衣快步走了出去。   见状,田宓与姐姐对视一眼,也急急跟了上去。   出了门。   田宓才发现,大半个家属区的军属们都出来了。   田雨拉了把妹妹,两人迅速融入大部队。   “我刚才听人说,战士们抬了不少野猪回来,好家伙,这是捅了野猪窝了吧?”   “管它捅没捅,咱们能分到肉就行。”   “也是,我还听说这次带队的是娄团,啧啧啧,你们发现没?只要是娄团带队,每回猎物都要多几头。”   “这还用你说,跟谁不知道是的?”   “要我说,找男人就要找娄团那样的,长得俊,还有本事,你们再看他那身力气,嘿嘿,他家小媳妇将来有福了,这要是我男人,那在炕上...”   “呸!说的什么话?人田家妹子在呢。”   有人提醒,那口无遮拦的女人才发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田家姐妹俩跟在了她们身后。   女人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反而在对上田家那漂亮小姑娘的视线时,眼珠子一转,笑的更暧昧了:“嘿,嫂子话糙理不糙,等你结婚后,就知道嫂子说的对不对了。”   总有这么一种人,喜欢开一些自以为幽默的玩笑,田宓按住大姐的手臂,大大方方的回视这位不知名大姐,也笑:“谢谢您夸奖,我会将您的赞美一!字!不!漏!的转达给娄路回同志的。”   听得这话,女人面上讪讪,她没想到调侃人不成,反而被顶了回来。   尤其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荤话,会传到娄团长那煞神的耳中...   她顿时就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脖子,埋头不再说话了,心里则嘀咕,小姑娘家家的,咋这么厉害。   不止是她,就连旁的军属也委实有些讶异。   实在是这姑娘长得太没有攻击性了,整个人站在那边,什么也不做,就叫人想亲近。   再加上来部队后,一直都跟在姐姐身边,很是低调,还以为是个温吞老实的性子呢,没想到...   瞧着大大方方、不骄不躁,三言两语却能给人添个软钉子。   怎么说呢,反正是个厉害的姑娘,看样子往后相处要注意着些。   很多人都是这样,刚认识的时候,总会伸出试探的贱爪,但,当发现对方不是软棉花而是荆棘丛时,又会老实的缩回去。   笼统些说,就是欺软怕硬。   而本来担心妹子被人欺负的田雨,见状直接笑弯了眉眼...   她家妹妹真棒!   “方才那是二团朱营长的妻子刘秀菊,人有些不着调,说话也没个把门,以后少搭理她。”田雨虽然得意妹妹机灵不好欺负,却还是提醒了几句。   田宓纳闷:“朱营长多大年纪?”   方才那位军嫂应该有四十出头了,据她所知,部队对于军官年龄好像也是有关卡的,到了一定的年纪升不上去,就得转业。   这话显然引起了田雨的诉说欲,她拉着妹妹放慢脚步,等与其她人隔出一段距离后,才小声道:“朱营长今年33岁,刘秀菊39岁,说来朱营长娶她,也是被家里坑了。”   田宓觉得从前的自己,就是个不喜欢八卦的小仙女,但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八卦什么的...真香!   “...朱营长家里条件差,十几岁跑出来当兵,自己又敢拼,也积极扫盲学习文化知识,这才爬到了连长的位置,也算顶顶出息的,想起找对象那会儿,家里凑巧给他写信,说给他相看了个好姑娘,刚好朱营长已经好些年没回家,想着回家娶个村里知根知底的姑娘也挺好,便答应回去相看了,后来你猜怎么着?”   这咋还带卖关子的?田宓听得正来劲呢,赶紧配合问:“怎么着了?好姑娘就是刘嫂子?”   “哪啊!要是这样,姐都不说啥了...朱营长回家的时候,家里的确给他相看了个好姑娘,两人看着都挺满意的,你知道的,当兵的探亲假,除去路上就真没有几天了,所以连着相看到结婚,拢共就花了一个星期时间,结婚当天,朱营长被亲朋灌酒喝大了,蒙头睡到第二天,床上的新娘子就成了刘秀菊了。”   “怎么回事?刘秀菊这是抢亲?”田宓表示目瞪口呆,脑中已经开始脑补各种狗血剧。   田雨无语的抬手戳了下妹妹的额头:“要真是这样,我就不说朱营长倒霉了,他是被家里人合伙给骗了。”   接下来,田宓听到了一个震碎她三观的真实事件。   据说,当时跟朱营长相看的那个好姑娘,是刘秀菊已经嫁人的亲妹妹,刘秀菊虽然长的不比妹妹差多少,但她前头男人死了,是个寡妇,还带了三个孩子。   这年头一个人活着都难,更何况还带着三个娃,再嫁委实不容易。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是那些个条件差,或者长得太磕碜的刘秀菊看不上罢了。   后来,听说朱家要给大儿子娶媳妇,刘秀菊早年,在朱营长还是排长的时候见过他,记得他相貌堂堂,心里头就生起了想法。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又大了朱营长6岁,走正常程序定然不成。   所以就琢磨了个主意,让关系最好,已经嫁人的妹妹替她相亲。   当然,这中间,她将前夫死后拿到的补偿金给了朱家两百块。   朱营长家人对于这个常年在外的儿子根本没什么感情,对他们来说,大儿子给的一个月十块钱实在太少,这么两百块钱,不要白不要,反正娶哪个都一样,能生娃就行。   更何况,刘秀菊也承诺,结婚后养老钱不仅不会断,反而会给的更多,比娶那种新媳妇强,厉害的新媳妇进门,说不定每个月十块钱也没有了。   反正,这么一顿忽悠,没什么见识,看见钱就挪不动道的朱家人集体配合演了一场戏。   等朱营长第二天从醉酒中醒过来后,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这...这也太离谱了,朱营长就这么认了?”听完整个故事,田宓觉得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了门,离谱到家了,小小的家属院里有大大的故事啊。   “不认怎么办?那时候刚好赶上他升营长的关键时候,要是刘秀菊闹出来,他的前途也毁了,朱营长是农村兵,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爬到现在这一步,不知道拼了多少回命,要他放弃回家种地,他肯定也不甘心,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刘秀菊,哦...还有她的三个娃。”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个例,这年头军人受欢迎,防不胜防,被赖成功的真不少。   “那...朱营长跟刘秀菊婚后有孩子了吗?”   提到这个,田雨意味深长道:“你以为这些事情你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田宓秒懂:“是朱营长透露出来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当年他一个人回了部队,等升到营长后,才将被骗婚的前因后果跟他的团长说了,虽然没有证据将刘秀菊怎么样,但他给自己树立好了丽嘉受害者的形象,所以后来刘秀菊带着三个孩子找过来投奔,朱营长一直住在单身宿舍不回家,也没人说什么。”   “朱营长应该在等机会。”等刘秀菊犯错,等离婚的机会。   田雨深以为然:“是咧,所有人都这么说,反正朱营长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说起来朱营长也是可怜,跟小云妹子一样倒霉。”   田宓扯了扯嘴角,这要是被算计的是自己,她保证,她比朱营长还有心计,报复死她丫的,不会报复也要专门学习。   刘秀菊也就是抓住了这几年的特殊时期,不然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一件可以预见,她将来是个什么下场。   当然,田宓也不同情就是了。   猎回的猎物,要送到炊事班处理。   但为了让大家伙儿高兴,有丰收的时候,都会告知战士们。   每当这个时候,炊事班就会被挤满,有些个手上有经验的战士们,还会上手帮忙一起宰杀处理。   烧热水、褪毛、扒皮...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田宓一行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欣欣向荣的画面。   炊事班已经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吆喝叫好声更是不断。   男人们的好胜心随时都在,就连谁杀猪快,谁剁肉分量准都能设立比赛。   田宓担心被踩到,没有往前挤,也记挂着对象是否受伤,便转动着脑袋四顾寻人。   此刻暮色低垂,战士们手上举着火把,灯火阑珊下,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依然醒目。   视线捕捉到人时,他的嘴角正噙着浅笑,垂目听着身边的战友们说话。   田宓眨了眨眼,盯着人看,这是...她没见到过的一面。   初见时,照片上的男人眉目冷峻。   再见时,男人与其说是冷峻,用冷戾形容更为准确。   俊美是俊美的,但瞧着太有气势,太有压迫感,很是不好接近。   当时田宓甚至在心里感慨了两句,感慨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不仅穿越,有了金手指,还谈了个有些凶的酷哥男朋友。   然而相处后又发现,男人只是瞧着凶,不爱笑,人却是体贴宽厚的。   然而今天,她似乎又见到了他的另一面。   原来他也会因为丰收而面露喜悦,意外的接地气,也...有点可爱。   许是感觉到了自己专注的视线,男人突然抬起头,然后,毫无停顿的直直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在看清楚视线的主人是谁时,男人怔愣了几秒,下意识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他本就俊美,这会儿在隐隐绰绰的火光映照下,叫那立体的五官更加深邃迷人,还莫名沾染上了些许温柔。   田宓想,定然是火光惹的祸。   只是心口,又确实开始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加快了速度。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男人这般肆意的笑。   真帅!   怪道有人一掷千金,只为博冰山美人一笑呢...   就在田宓胡思乱想,满脑子跑火车时,男人已经挤出人群走了过来。   田宓眨了眨眼,敛去眸底的惊艳,上下打量人:“没受伤吧?”   娄路回虽然已经收了笑,嘴角却依旧勾着,闻言心中软乎:“没受伤。”   话虽这么说,田宓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这会儿在外面,她也不好仔细瞧,于是她又道:“现在能回去吗?刚好赶上吃晚饭。”   “可以。”   “那...咱们先回去?”   闻言,娄路回下意识摸了下背上的包,感觉到包里的触感,才轻咳一声:“嗯。”   见他答应,田宓又回头找大姐,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偷笑的眼睛。   田宓沉默回盯...   田雨立马转头,还将准备走过来的丈夫拉走。   “大姐跟大姐夫可能还想再看一会儿,咱们先回去吧?”田宓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仰头问男人。   娄路回掏出放在口袋里的手电筒,将微弱的灯光照到对象脚下,才道:“走吧。”   “...”   天空又飘起了雪。   两人并肩而行,这一次,有了黑暗的帮忙,小情侣之间没有再空出一个人的距离。   只是都想着事情,气氛有些沉默。   待身后的喧嚣与喜悦声越来越小,彻底迈入黑暗中,脑中被‘厚脸皮’三个字成功洗脑的男人,伸出手...   ...牵住了女孩...厚实拢长的军大衣衣袖。   田宓脚下一顿,侧头打量男人,虽然因为暮色,几乎看不清楚什么,但她依旧能感受到男人的小心试探。   她只沉默了几秒,便将手从袖子里面挣扎出来,回握住男人的。   然后不意外的,被紧紧拢进了宽大的掌心里。   田宓翘起嘴角,再次迈开脚步。   踩着尚清浅的落雪,她轻声嘀咕:“手有些冷。”   娄路回立马挨近了几分,又将小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过了几息才温声问:“还冷吗?”   “不冷了!”   闻言,娄路回低笑一声,握着人的手又紧了紧。   他不知道其她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但他的小对象,好像哪里都软呼呼的,就连佚䅿声音也是:“我给你带礼物了。”   田宓讶异:“上山还能带礼物”难道是什么毛茸茸,比如兔子?松鼠?   这么想着,她的脑袋又往男人身后瞧。   刚才她就看见了,对象身上背了个绿军包,不大,但藏一个兔子够了。   唔...好像也不是,兔子应该有动静才是。   那会是什么?   有点期待...   这时。   微弱的灯光袭来,进入家属区范围了。   娄路回松开手,等进了屋,眼前一片亮堂,他才小心的从包里,将护了一路的东西拿了出来。   见他神情郑重,田宓也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然后,她眨了眨眼...   所以,礼物是...一束有些压扁了的梅花?   娄路回也没想到,小心护了一路的梅花还是被压的变了形,明明他特地带了个背包,仔细放好了的。   他的脸上难得有些窘迫,刚要收回时,手上的花束就被对象接走了。   田宓捧着花打量,其实花稍微修剪一下,还是很漂亮的。   于是她漾起笑,刚要安慰几句,面皮就僵滞住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花束中间的东西,几番确定没有看错后,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真的,田宓怎么也没想到,这束梅花的正中央,居然还裹了一根人参。   是的,就是货真价实的人参,且瞧着年份还不小。   要不是她曾经买过一根,真不一定能认出来。   所以,这是什么直男审美?谁见过在梅花里包裹人参送对象的?   对象怀疑人生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娄路回赶紧解释:“我妈曾经说过,女孩都喜欢花,所以早些年,我爸经常给她买,这几年风气不允许,我妈也养了两盆我爸送的仙人掌...”   田宓抽了抽嘴角,仙人掌也开花,没毛病。   “...我不太懂花,也没地方买,就想起了之前进山打猎时候遇到的梅花,又觉得光送梅花有些不真诚,就把之前挖到的,最大的一颗人参给包进花里...”只是没想到,小心又小心,花还是被压的不成了样子,他本来以为,最多外面一圈的花会压到,没想到整束都变了形。   “我很喜欢!女孩子的确很喜欢花。”田宓觉得,对象送礼物,不管喜不喜欢,都要表示出喜欢,毕竟还指望下一次呢,得给予鼓励,才能长久性的发展,更何况,她是真的挺喜欢花的。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是真的,她还将梅花凑近鼻子闻了闻...嗯,一股子人参味。   见男人还有些不相信,她立马起身去了厨房,翻出之前装龙虾用的泡泡糖塑料罐子,往里面舀了一半水,又翻出剪刀,将几支梅花拿出来细心修剪。   娄路回跟着走进来,入目就见女孩儿正眉眼柔和的打理着手里的花,心尖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   自己用心准备的礼物,哪怕已经不成了样子,也被人仔细对待,那种满足感,是从前所没有过的。   甚至让他产生出一种,立马再去给对象准备十份八份礼物的冲动。   这有些不像他,却又不让他讨厌...   他走进,仅离女孩儿一拳之隔站着,也不说话,只眉眼温柔的低头瞧着她。   田宓像是站累了,微微侧身,将大部分重量倚靠在对象身上。   娄路回不防她有这个动作,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几息后,又缓缓的放松下来,连呼吸也跟着一起,就怕惊到了人。   “对了,私下叫我甜甜,或者甜妹吧。”田宓像是没发现对象方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将修剪好的第一支花插进...泡泡糖罐子里,又拿起第二支,才若无其事的开口。   “甜甜!”   娄路回声音是浑厚的那种,很有辨识度,说的煽情一些,就是富有磁性。   一开始,田宓只是觉得,既然是情侣了,还要走入婚姻的殿堂,那么私底下名字亲密一点才正常,但没想到,不算特别的两个字,此刻在男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莫名添了股旖旎的味道。   叫内心很是彪悍的田宓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于是她埋着头,继续修剪花枝。   “咔嚓!咔嚓!”   几分钟后,修剪好的梅花全部插罐。   田宓调整了一下角度后捧起来,仰头对着男人漾起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了?”   娄路回的视线落在女孩儿的笑颜上,勾了勾唇:“很漂亮。”   人比花娇!   田宓...   田宓眼神飘了下,又将花放在锅台上,再次小声表示:“花我很喜欢,我会珍惜的。”   娄路回想说,喜欢他以后有时间就去采,不用这么小心。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又听到了女孩儿低着头道:“我后天跟大姐去赶集。”   “我给你钱票!”男人下意识回。   “噗嗤...”田宓喷笑出来,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俏皮道:“我也会给你准备礼物的。”   娄路回也笑了,她明白小姑娘知道了他的试探,也接受了他的试探,这一刻,他只觉胸口鼓噪的厉害,调整了好半晌,才嘶哑着嗓子回:“好,我很期待,不过不要太累,打毛衣那种事情就不要做了。”费眼睛。   “那...我送什么你都喜欢?”   “嗯,都喜欢。”这话说完,娄路回突然有些理解了小姑娘方才说的话,他想,无论小姑娘送什么礼物,他也会很珍惜的。   当然,最好是能传承的那种礼物,将来传给孙辈(显摆)...   “明天...今天晚上回去,我就申请结婚报告好不好?”   “...好。”   “那...我过几天请假带你去市区买东西好不好?”   “好。”   “所以...我们结婚?!”   田宓始终弯着眉眼与男人对视,闻言肯定点头:“我们结婚!”   原来,厚脸皮真的可以!娄路回整个人腾的一下,就着了。   热情点燃后,他就有些控制不住大脑,只本能的抬起一直垂在身侧,已然汗津津的大手,在裤子上快速的擦了下,然后紧紧揽上女孩的后腰。   再然后...弯下腰,试探性的慢慢向那抹嫣红靠近。   近了...   男人的手心又开始冒汗...马上就能吻住那抹诱人的唇...   “唉?宓丫头跟妹夫没回来吗?”   “砰!”   “...嘶。” 第26章   “宓丫头, 可以走了。”田雨抱着胖闺女敲了敲妹妹的卧室门。   “来了!”屋内的田宓翻身下炕,穿好鞋,又抄起桌上的信件, 才拉开门。   田雨的视线在扫到桌上的花时,又嘿嘿笑了几声,这娄团谈起恋爱来,跟毛头小子也没什么两样儿。   已经被调侃了一个晚上的田宓脸皮超级厚,无视大姐的笑, 套上厚大衣, 又带上帽子手套,朝着小胖丫伸手:“果果给我抱。”   闻言,田雨也没跟她客气, 二妹瞧着瘦,力气却很大,小胖丫头虽然才两岁多, 但肉瓷实, 压手的很, 抱久了真吃不消。   出了门,田雨又挂了锁, 才挽着妹妹的手往丈夫办公室走去。   小妹决定结婚,总得给家里去个电话,再通知父亲帮忙准备相关文件:“...也不知道长卿是不是真跟那个叫王什么红的结婚了,爸没给咱们来电报, 应该就没有吧?唉...愁人,真要娶了那样的进家门, 往后来娣盼娣的日子可就难了, 向阳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了姐姐的絮叨, 田宓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实在不行,就跟爸说,让田长卿跟他媳妇住爷奶家,反正他们感情好。”   “就怕那个叫什么红的是个厉害的,不同意。”   姐姐怎么也说不出王红艳的全名,田宓听着好笑,却也不去纠正:“不用太担心,我单独给盼娣他们姐弟三写信了,也让她们背下了咱们这边的电话,那小丫头机灵的不得了。”   说到盼娣的聪明,田宓忍不住就将她,曾经送烟帮自己弄到介绍信的事告诉大姐。   “真的假的?四妹还有这能耐?”田雨是头一次听说,当年她离开家的时候,盼娣才五岁。   这些年她虽然也给妹妹们寄东西,但还真没给她们单独去过信,都是在给父亲田红星写信的时候,捎带上几句。   如今听二妹这么一形容,本来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小姑娘,瞬间又鲜活亲切了起来,她后悔:“你那信封了没?没封姐也写一张放进去,单独写给来娣他们三个...要不今天不寄了,刚好明天去集市,再给俩丫头买点女孩儿能用的东西一起寄回去..”   田宓的眉眼始终弯着,她很喜欢听大姐絮叨,大姐并没有因为童年的创伤生出怨怪,反而长成了一个极好、极优秀,也极温暖的人。   真好!   “快...快看,那就是朱营长...”突然,她的手臂被晃了下,紧跟而来的,是大姐压抑却又八卦兮兮的声音。   田宓下意识的想要转头,却又被一把抓了回来,田雨急眼:“你慢慢的,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啊,像你刚才那样,人家不就知道我们在讨论他了吗?”   田宓悟了,配合做出漫不经心的动作,朝着斜对方的男人瞟了一眼。   “咋样?看清楚了吗?”   “只瞧了个大概,挺精神的。”   “长得也不错,浓眉大眼的,个子也不小,就是人倒霉了些...”田雨又唏嘘感慨起来。   “田叔回来了?事情解决了?”   红涛镇派出所,田红星刚出勤回来,虽然骑车骑的浑身冒汗,但头脸还是冻的有些疼。   他一边感慨年纪大了,一边给自己倒杯热水缓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口头教育了几句。”   自从前段时间,胜利村有一家因为跟邻居吵架报过案,后面这样的案子就越来越多了。   派出所加上所长拢共才3个人,这阵子,哪怕轮流,几人的腿也给骑瘦了。   就在两人抱怨什么时候能再加一个公安名额时,电话铃声响了,韩伟坐的近,顺手就接了起来:“喂..哦哦,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喊他。”   将听筒搁置在桌上,韩伟有些哀怨的看了眼眯眼喝茶的田红星:“田叔,找你的。”   闻言,田红星睁开眼,下意识问:“谁...哦,是不是我闺女?”   “是的。”可不就是您闺女?想到错过的大美人,韩伟内心再次暴风雨哭泣,他决定了,本来答应发了工资,给老父亲多买几包烟这事黄了...   听到是闺女,田红星算着应该是结婚的事情谈妥了,面上也带了些笑,起身快步接起电话:“雨丫头还是宓丫头?...哦,宓丫头啊...订下来就好,具体日子订下来的再给爸来个电话...行...啊?哈哈哈...新女婿托你跟我问好?好好好...爸好着呢,对,你们别担心家里...长卿啊?”   说到大儿子,田红星也是一肚子憋屈,但电话时间珍贵:“他是跟王红艳结婚了,两口子看不上家里的伙食,一直住在你们爷奶家,具体什么情况,这两天我给你们寄一封信过去...哦,你们也给家里寄包裹了?别乱花钱,自己攒着过日子,家里什么都不缺,爸还能挣钱咧,来娣盼娣跟向阳也好着呢...来娣也被爸送回学校上学了...好好...爸知道,会看着些,不会叫他们受欺负的...对了,春秀那丫头结婚了,她让我告诉你一声,就是那个叫孙俊的知青...”   通电话的时间不长,两边都不好浪费公共资源,所以加快了语速,将要说的话说完,拢共也没超过三分钟。   等田红星挂了电话,脸上还带着喜气,连因为糟心的大儿子,堵在心口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嗯...小女婿也是个懂规矩的,还知道问好。   他满意的哼着小调坐回凳子上,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才冲着一旁莫名蔫吧的小伙子喜道:“我家宓丫头要结婚了,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团长,真好!”   韩伟...别说了,心口更疼了。   “时间过的真快,你跟春秀都谈婚论嫁了,算起来...再过七年,我家陈寻也二十了,就一眨眼的功夫,我都要当奶奶了...人啊,忒没意思,小时候天天盼着长大,等上了三十岁,又感觉时间飞起来过,现在恨不得能再慢一点...对了,春秀咋嫁了个知青?靠谱不?”回去的路上,感慨完人生的田雨又想起来春秀。   田红星有七个妹妹,那些姑奶奶们每家也生了好几个。   加起来拢共几十个表兄妹,年龄相差大了,基本都不怎么熟,能记得春秀,还是因为她跟宓丫头同岁,小时候老是跟二妹一起玩。   闻言,田宓不禁想到之前多嘴劝说春秀的话,明白人家没听进去,不过这种事情是个人的选择,她本就不应该指手画脚,当时多了句嘴已经讨人嫌了。   所以,最终,她只回了句:“遇到喜欢的人了吧,寄包裹回去的时候,也添一份礼吧。”到底对她释放过善意,又是亲表姐妹,知道了,总不好什么都不送。   闻言,田雨点头:“是该送一份,我俩凑钱给买一对枕巾。”   “会不会有点少了?”   “不少了,本来也没多亲近,这种以后没什么来往的亲戚,不需要装大方,不是姐小人之心,要是这一次,我们给扯了一身的布料寄回去,你瞧着吧,后面肯定有一串表弟表妹打电话过来通知婚讯,实则要礼物的。”家家日子都难,几十个表兄妹,还不算母亲栾红梅那边的,谁能来往得起?又不是嫡亲的姊妹。   她不想将表兄妹们想的那么不堪,但这就是大多人的本性,谁不喜欢占便宜?她也喜欢。   “要不,春秀咱们也不送了?”田宓皱眉,她怕麻烦。   “春秀还是要送的,你之前不是说人家帮过你吗?再加上你俩从小要好,也算全了姐妹情分,不过,让爸去吃席的时候悄悄送吧。”   田宓抱怨:“人情世故的好麻烦,还是一个人好。”   “说的什么傻话?都要结婚的人了,对了,早上妹夫给你拿了一个信封,里面是钱票吗?”   提到这个,田宓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了 。   那男人何止是给了钱票啊,就连存折都借机塞了过来,还一副担心她会拒绝的表情。   她是那样的人吗?   肯定不是啊!!   这都要结婚了,她才没那么清高呢,给了就收,不收就是傻子。   就是这笔钱有些出乎她意料的多,就算按照男人这些年的工资与奖金来算,也太多了。   早上匆匆忙忙的,晚点得问问清楚。   傍晚,薄暮冥冥。   当娄路回再一次熟门熟路的跟陈刚一起回来的时候,别说田宓他们,就算家属院里其余人也习以为常了。   甫一进屋,浓郁的饭菜香味,勾的忙碌了一天的男人们越加饥肠辘辘。   “你俩坐一会儿,最多十分钟就好了。”听到动静的田雨从厨房中探出脑袋喊一嗓子。   陈刚走进厨房,接过田宓手里的菜刀:“二妹,放着我来吧,不是跟老娄约好去看房子吗?”   听得这话,还不待妹妹回答,田雨已经开始赶人了:“对对对,差点忘了。宓丫头你出去,这里有你姐夫呢。”   田宓也没客气,冲着站在厨房门口的对象俏皮的眨了眨眼,才解开围裙挂到墙上:“姐,等会儿你们先吃,不用管我们。”   田雨头也不抬:“知道了,快去吧,再晚天都黑了。”   “...”   正团级,可以分到三室一厅,差不多能有九十几平。   说是三室一厅,其实就是现在最常见的人字头砖瓦房。   这样配置的房子,家属区里只余下两间空着的。   娄路回对于住在哪里都可以接受,本来他是打算让甜甜白天的时候跟大姐去看,确定了再告诉他,他只要负责申请就好。   但小姑娘说那是他们两人的家,希望他陪同一起。   不得不说,这话委实叫人心里软乎。   “咱们先去看哪一间?”田宓套上衣服,刚要伸手去拿围巾,不想男人快了一步。   娄路回低着头给女孩儿系围巾,动作轻柔的不行,像是在碰触什么水晶娃娃般。   田宓心里甜滋滋的,抬起小脸冲着人笑。   谁不喜欢被人宠着呢,尤其对方还是个超级大帅哥,关键这帅哥还是自己的。   骄傲!   见状,娄路回也勾起嘴角,系好围巾后,又给人带上帽子。   待手放下的时候,到底没忍住,在那抹好看的月牙处抚摸了下,咳...酥麻麻的。   田宓眨了眨眼,又眨了下,刚才...他是摸了她的睫毛?   “走吧?”娄路回眸底含笑,面上却很是无辜。   田宓...   剩余的两套房子距离有点远。   一套在最西边,一套在最东头。   姐姐姐夫的家刚好在正中间,所以选哪一边,走路差不多都要十分钟。   正团级房型差不多,更没什么挑剔的,现在就是去看看哪边的环境更好些,采光更明亮。   啊...其实不完全只有这两点要注意,邻居的品行也是很重要的。   田宓脸上挂着客气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一脸小女人的模样站在男人身边不说话。   “...咱们这边好呀,妹子你来跟嫂子做邻居,到时候咱们姐俩一起做饭,一起洗衣服,还能一起赶集...”刘秀菊嘴上做着热情的邀请,心里则打起了算盘。   这姑娘年纪跟她家大闺女一样,同龄人好打交道,等将人哄好了,到时候她帮着吹吹枕头风,让娄团给丈夫老朱施施压,她就不信他还不回来,只要上了她的炕,她再给怀个孩子,老朱肯定就死心塌地的了。   完全不懂两个男人一个是一团,一个是二团,根本就不是直系上下属的刘秀菊觉得自己的主意很棒。   耐心的等刘秀菊一顿输出完,田宓才一脸娇羞的看了眼对象:“嫂子,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我都听娄同志的。”   娄路回...   刘秀菊一脸你骗鬼的表情:“我说田家妹子,你这就不对了吧?昨天你可不这样啊?那脾气...”   “走吧!”娄路回没给女人再说下去的机会,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便扭头走开。   已经没有去看这处房子的必要了,邻居太糟心。   他的工作特殊,将来时常需要出任务,自然不希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甜甜因为邻居受气。   田宓内心爆笑,面上却不显,朝着呆滞住的刘秀菊客气的道别,然后又一脸小媳妇的跟上了对象。   娄路回其实有刻意放慢脚步,见人跟上来,他低笑道:“调皮。”   “这种时候,你出马比我出马有用多了嘛,再说,在外人跟前,男人不都喜欢女人给面子吗?”不好牵手,田宓便伸出两根手指夹着男人的衣袖轻轻晃动两下,语气娇娇的撒着娇。   “不用刻意给谁面子,顺着自己的心就好。”娄路回停下脚步,低头短暂的握了下小姑娘的手,才看着她,语气很认真。   在他看来,男人的面子是靠自己挣的。   田宓转了转眼珠:“那...我也可以在外面对你大吼大叫?”   娄路回认真的思考了几秒才回:“如果是我的错,可以!”   “噗...”这人...居然真的很认真的再考虑哎,叫田宓感动好笑之余,又升起了更多的坏心思。   ...想欺负人。   于是她迅速的敛了笑,故作娇气的抬了抬下巴,刁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的错,我就不能在外面冲你发脾气?”   这下,娄路回哪里没看出来小姑娘是在逗他,他也笑:“可以,但是我希望我们以后尽量不要吵架。”   说着他又迈开脚步,领着人往最西边的那套房子走去:“...吵架太伤感情了,两个人一辈子的时间很长,我们又是在不同的地域、环境里长大的,可能有些认知与生活习惯是不相同的,所以,很多东西都需要我们一起磨合。我不敢保证以后每一点都做的让你满意,更不敢肯定婚姻中的我们不会吵架,但我希望,我们能尽量减少吵架的次数,将来,如果你觉得我哪一点让你不喜欢的,你可以跟我说,我会努力改进...”   这是一段很朴实的甜言蜜语。   与那些个大肆保证,疯狂画饼的情话相比,田宓更喜欢娄路回的踏实。   他真的有很认真的在回答她的问题,哪怕明知道她是在故作娇蛮。   这一刻,田宓突然就没了使坏的心思,她抿了抿唇:“这些事情...你什么时候开始考虑的?”   “夫妻之间的相处吗?”   “...嗯!”   “其实不久...”说到这里,娄路回短促的笑了声,才侧头看向身边的女孩,突然道:“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哪里吗?”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到这里,田宓还是配合的摇了摇头:“在哪里?”   “在朝阳河,那时候我跟周建设被借调出去配合一项任务,后来任务提前完成了,我们就跟汪旅打了个电话,去见见曾经的老班长...老班长现在是你们县的县委书记,刘家之前的事情,就是请他帮忙的...”   听到这里,田宓恍然,怪不得刘疏倒的那么快,刘向东也只能灰溜溜离开,原来如此:“这件事,我一直都没有感谢过你,谢谢你!”   娄路回自我调侃:“不用谢我,这样的事情只要遇到了,能帮一把都会帮的,更何况我当时的目的也不纯...”   田宓再次被逗笑。   “我们当时是坐船去的,有一天早上,大概凌晨四点左右,从朝阳村地界上岸,还没休息一会儿,你就出现了,担心吓到你,我跟周建设就没出声,没想到你直接跳下了水。”   “啊...是那一次吗?”田宓想起来了,是赶集的那天,那算起来,他们还是同一天见到彼此的,这可真是...缘分。   娄路回不知她心中的感慨,笑应:“对,就是那次,你潜在水里很久,我跟周建设还以为你出事了,刚想要下河救人的时候,你又冒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条鱼。”   田宓摸了下鼻尖:“那时候被刘向东盯上,我担心家里扛不住让我嫁人,就想着赚些钱投奔大姐。”   说到这里,她又仰头看着人,弯了弯眉眼:“瞧,就算我们没有在朝阳村遇到,还是会再见面的,只不过晚了一点点。”   “是!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男人斩钉截铁。   可不是命中注定吗?还是跨越时空的缘分。   既然说到了这里,田宓便顺便夹带了一些私货,她装作很寻常道:“其实...我水性很好,你也知道,我们从小长在水边,我能在水下闭气十分钟左右呢。”   本以为男人会不敢置信,不想他只是稍微惊讶了下,便赞许道:“我听说,有些潜水兵通过长年的训练,也是可以达到这个效果,没想到你自己摸索就可以,很有天赋了,不过,就算水性好,也不能大意。”   田宓心下微松:“嗯,我会很小心的。”   娄路回抬手摸了下女孩儿的脑袋,继续之前的话题:“也就在那时候,你破水而出的样子,特别美,像是出水芙蓉一样。”   说到这里,男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田宓也觉得耳根发烧,这...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有点难为情。   “咳...当时只是觉得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没多想,因为你看着很小。”   啥?   谁小?   说谁小呢??   田宓脸上的害羞顿收,绷着脸,低头打量自己的胸部...然后,又不是很有底气了,虽然...不算特别大,但也有B到C之间吧,这样的大小,穿衣服多好看呀?   “不是...咳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年纪,对,就是年纪,我当时以为你还没有18岁...”娄路回没想到小姑娘会想歪,见到她的动作,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不行...晚上的羊肉不能再吃了。   “然...然后呢?”田宓也觉得自己刚才太着急对号入座了,她!不!小!   娄路回...   迷之沉默几息后,娄路回突然笑了出来:“后面嫂子要给我介绍对象的时候,我见她的眼睛跟你有些像...”   再后面,其实已经不用说了,两人相视而笑。   此时,他们刚好来到了最西边的房子跟前。   娄路回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锁,将门打开后,牵着对象走远了些,道:“等一会儿,等里面的气味散一散。”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田宓便大大方方的晃着两人交握的手,撒娇般问:“所以,从你确定我是大姐的妹妹那会儿,就开始想婚后怎么相处的事情了吗?”   娄路回:“嗯,想了很多。”他很珍惜彼此的相遇,所以,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患得患失。   看出来了,田宓弯了弯眉眼,没再说话,只是拉着人开始在屋子附近转悠。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因为家属区的房子大同小异,房屋周围也不可能有后世那种漂亮的小区绿化。   但...大约是自己将来要住的地方,田宓觉得,就连地上没有清除干净的杂草,都是特别的。   “隔壁住的是谁啊?”又大致看清了屋内的结构,空旷的客厅里,田宓挽着男人的手臂,将大半的重量靠在他的身上。   “是老陈的搭档,三团的唐团长。”娄路回伸手将人拢进怀里,让她靠的更舒服。   “啊!他家嫂子我见过,人挺好的,那咱们就要这里吧?”   “好,明天我就去打申请,还要看吗?”男人俯身,试探性的在女孩儿的眉心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昏暗的环境,很好的掩藏了彼此面上的红霞,田宓抬手抓住对象腰两侧的衣服:“唔...不看了,天已经黑了...”   “好!等下就回去。”娄路回的声音暗哑,裹挟着旖旎的热意朝着女孩儿靠近。   热恋中的情侣之间,总是会因为一个简单的动作牵动出浑身的热情。   都是新手,就在两人屏住呼吸,即将碰触到彼此的时候。   程咬金再次出现。   唐大海大着嗓门在自家家门口吆喝:“老娄!是你吗?”   艹!   仙女真的生气了!   有完没完?她不就是想亲个男人吗?   热血上头的田宓一把拽住被声音惊的想要站直的对象,踮起脚,视死如归的吻了上去。   “嘶...”   力气太大。   磕...磕到嘴唇了。   心急果然吃不了肉豆腐~她恨! 第27章   楼团长跟三团政委的小姨子田宓相看, 是部队与家属区最近热议的话题。   但当娄团领着小战士们打扫卫生、又热火朝天的从后勤处搬床柜等家具的时候,所有人才知道,已经要结婚了。   按道理说, 两个人还没有领证,房子是不能先申请的。   但规定是规定,人情是人情。   部队里好容易又消化掉一个光棍,汪旅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所以当娄路回申请提前整理房屋的时候,他一口就应了下来。   结婚嘛, 大部分人都抱着祝福的心态, 甚至有些战士们有时间都会过来帮忙。   当然,也有那个别心里犯嘀咕的。   就比如钱家兄妹。   这天钱胜下班回到家,见到满屋子的清冷, 心里的火腾一下就着了。   他最近工作本就不顺,家里的妻子还不懂事添堵,简直不能忍。   钱胜阴沉着脸, 将大衣摔在沙发上, 裹挟着怒火大步向着卧房走去。   然后“砰!”的一声, 猛的推开卧室的房门。   房间里没开灯,但昏暗的环境, 也遮掩不住妻子颧骨处肿起来的大片淤青。   尤其在对上葛云那双死寂的眼神时,钱胜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就瘪了下去。   “小云同志,饿不饿?我让小妹去做饭。”   男人略显讨好的语气并没有叫葛云的表情缓和几分, 她只是抱着孩子,眼神略呆滞的又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   没得到回应的钱胜眼底浮现不耐, 有意再训斥两句, 最终却还是顾忌老丈人的威慑, 压制住怒火,又温声哄了两句,才唉声叹气的关门退了出去。   等退出去后,他立马又掉下脸去了隔壁房间。   见妹妹大爷似的躺在床上,钱胜皱眉:“钱晶晶,去做饭!”   在自家大哥面前,钱晶晶还是要端着些的,她笑着推诿:“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艺不行,感冒也没好全,让嫂子做呗。”   还敢跟他提嫂子,要不是这死丫头添油加醋的挑拨,他能一时失手砸了妻子一拳头吗?   他不耐催促:“赶紧的,要么去做饭,要么就给老子滚!”   钱晶晶眼珠子一转,下炕穿鞋:“哥,你给我点钱票吧,寻燕约我去镇上玩。”   提到钱,钱胜的脸更黑,然而,在反应过来寻燕两个字的时候,又惊奇问:“你是说...汪旅长家的小闺女汪寻燕?”   “除了她,还能有谁叫寻燕?”   “你怎么认识人家的?人家能搭理你?”旅长家的闺女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今年才17岁,刚刚高中毕业,听说明年不是送去当兵,就是去读工农兵大学,那姑娘瞧着可不大好接近。   说的难听些,再往前面数几十年,这位就是大小姐,清高也正常。   钱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能跟人家搭上关系,还关系好到一起逛街?   钱晶晶语气带着羡慕与嘲讽:“看着傲气,其实就是个被家里人宠大的傻子,几句好听话就哄住了。”   闻言,钱胜还是有些不信:“你怎么哄的?”   “这有什么难的,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然后不就有话题了?”钱晶晶撇撇嘴,她之前那么丢脸,不过是那个拉着她的死老太婆害的。   至于娄路回,在他不给自己脸面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弃了。   这两天钱晶晶也没闲着,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下一个目标,旅长家的儿媳妇,多好的身份。   见妹妹说的自信满满,钱胜却还是不怎么信,汪寻燕在家属院可是出了名的大小姐脾气:“你们才认识几天?她有喜欢的人,能告诉你?”   钱晶晶被哥哥问的有些烦了,面上却还是耐心解释:“这有什么难的?人吗?都一样的,我只要在汪寻燕跟前唉声叹气几次,等她好奇来问我,我就卖一波惨,编一个故事,比如说我喜欢的人,家里不同意什么的,到时候,她见我跟她讲这么私密的事情,就会将我当成朋友,脑子简单点的,还会将自己的悲惨事情说出来试图安慰我,这样一来二去的,什么话套不出来?”   这话委实叫钱胜茅塞顿开,他一直知道妹妹聪明,但没想到心思这么多,他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有喜欢的人的?”   钱晶晶得意洋洋:“鬼才知道呢,我就是随便试探的,17岁的小女孩嘛,有喜欢的人很正常,就算没有喜欢的也无所谓啊,反正我主动分享秘密,让她觉得我坦诚,又足够惨不就可以了?”   不得不说,听了妹妹的一番话,委实叫钱胜对这个亲妹妹有了新的看法。   他没急着说话,而是细细打量起站在对面,已然亭亭玉立的小妹。   晶晶虽然没有田嫂子那妹妹长得好,但也比大多的姑娘漂亮,初中毕业,再加上会打扮,会哄人,最重要的是脑子灵活,认真算来,也不是不能攀上汪旅长家的公子。   说到底,他们家可是八代贫农,又红又专,在思想觉悟方面,可比汪旅家的层次还要高。   谁不知道汪旅长的妻子,梅嫂子以前是大学老师,就算没出过国,那也有臭老九的底子摆在那里,跟他们这些根正苗红的农民可没有办法比。   说不定,他们那样的家庭,就需要娶一个农村姑娘来平衡。   越想越有门,越想越后悔。   钱胜觉得之前的他太着相了,为什么非要盯着眼前的娄路回死磕?汪旅长的儿子汪临坤不也挺好?   听说今年才22岁,已经在南方部队里面做到了连长。   这样的年纪,要是没有家里的助力,他是绝对不信的。   且汪旅长家的公子汪临坤他也见过,比起娄路回的冷硬不讲情面,是个挺温和有礼的小伙子。   少年人嘛,哪有不思春的,还是被女孩子主动示好的。   如果...自家妹妹能通过汪寻燕,拿到汪临坤的联系方式,那么一切就容易多了。   反正妹妹在岛上的名声已经不大好,与其在这里死磕,费心挽回声名,不如另辟蹊径,成为旅长的儿媳妇。   虽然依旧没有娄路回的家庭背景雄厚,但勉强也可以了。   理清楚这其中的好处后,钱胜很大方的回屋拿了钱票塞给妹妹,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这里有五十块钱,还有一些布票,做几身好看的衣服,打扮漂亮点,再去拍两张照片。”   至于照片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钱晶晶也不客气,拿了钱还假模假样道:“哥,这么多布票,都给我了,嫂子不会生气吧?”   “气什么?她长的丑,又那么胖,做衣服也不好看。”虽然这么说,但担心隔壁卧室的妻子听到,钱胜还是收敛了声音。   “哦~那好吧。”   客厅里,抱着孩子出来打热水的葛云闻言身形一僵,沉默几秒后,什么也没说,轻声去了厨房。   只在方才站立的位置处,留下了几滴水痕。   “你在看什么?”钱胜见妹妹看着客厅的方向,也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钱晶晶收敛起眼底的恶意,笑容灿烂道:“没什么,谢谢哥。”   “傻丫头,我是你哥,跟哥哥客气什么?”   “...”   坐采购车去镇上,得提前跟司务长那边打招呼。   这时候的小解放卡车,驾驶室内,除了驾驶员跟副驾驶的位置外,后面还有一排座位,挤一挤能坐下4个人。   超载是肯定超载的,但这年代根本就不注重这个。   所以司务长规定,带家属去镇上采买可以,但每次不能多于4人。   除非你愿意坐在后面的露天车斗里。   夏天还行,冬天还是算了。   就算田雨跟田宓两人愿意,两个男人也不会同意。   所以,因为座位的紧缺,等轮到她们姐俩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后勤采购车每天有两班,早上一班,中午一班,早上的军卡5点会准时出发。   天刚蒙蒙亮,起床号还没响,田雨就已经起床了。   亲手亲脚出了卧室,才发现,妹妹起的比自己还要早。   她回身带上门,小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田宓指了指洗漱间,也压低嗓门:“刚出来,准备去刷牙。”   “哦哦,那一起。”   等进入专门隔出来的几平米的小洗漱间里,田雨才感慨:“今天去也好,刚好镇上有集市,还能从老乡那边买到东西。”   田宓正往牙刷上挤牙膏,又顺便给姐姐的牙刷上挤了些才问:“集市不是初一十五这样的固定日子吗?”   “哎哎,你这丫头,少挤一点,这玩意儿不好买,还死贵...”看着牙刷头上的半截牙膏,田雨肉疼的絮絮叨叨,嫌弃妹妹浪费,又不好再弄回牙膏盒里,只能无奈的刷了人生中,牙膏最多的一次牙。   田宓想说,她在沪市带了十几盒,够用一段时间了,再说这里少见又不是完全没有,慢慢囤货嘛。   当然,这些个吐槽,她只是在心里想了想,毕竟这一代人提倡节俭,也没错。   于是她一边刷牙,一边呜呜点头,表示下次会用更少,乖巧的不行。   等梳洗好,两人又去厨房吃早饭时,田宓才知道,因为这里经常有大雪的原因,集市的时间就不会定的很准,大多时候都是大队干部接到消息,临时通知下去的。   这么算来,能赶上集市,的确是运气好...   吃完早饭,田雨又回到卧室,将小闺女收拾好。   这会儿陈刚也醒了,他撑着胳膊半坐起来:“要不,孩子我带到班上吧?”   田雨伸手将丈夫按回被窝里,又给掖上被子才道:“不用你,你再睡一会儿,前些天我跟小云妹子说好了,她会帮我照看半天。”   撂下这话,她完全不给丈夫反驳的机会,利索的抱着闺女出了门。   “对不住,嫂子,你瞧瞧这事闹的,小云同志感冒了,还挺严重,实在是不方便。要不这样,我让晶晶帮忙带孩子行不行?”钱胜披着军大衣站在门口,一脸的歉疚。   田雨面上着急,脚上就忍不住往前几分:“什么时候感冒的?我咋没听说?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这...”钱胜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们都还没起床,要不嫂子先去赶集,等赶完集再过来陪小云聊聊?”   人家这么说了,田雨再是着急也不好意思强硬说要进去。   当然,孩子自然不可能交给那个钱晶晶,不管怎么样,自家胖丫也不认识她,而她也没脸让一个不熟悉的小姑娘帮她照顾孩子,人凭什么啊。   于是田雨客气的道谢,便又去了旅长家,将孩子交给梅嫂子,请她帮忙照应半天。   等赶去坐车的路上,田雨还懊恼好几次...   懊恼自己被妹妹的到来乐昏了头:“怪道好几天没瞧见人了,原来是伤风了,唉...大冷天的也遭罪,她还没断奶,只能熬了,钱胜那是个舌头上能跑马的家伙,也不知道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田宓对于跟姐姐交好的葛云印象不深,对她的认知,大多是是从姐姐嘴里听说的。   自打她来部队以后,好像也就是刚来那会儿见了一两面。   依稀记得是个气质很温柔的女人。   大姐的朋友,田宓也会尊重,逐认真想办法:“今天不是要去镇上吗?咱们看看有没有冻梨卖,再寻些老冰糖,姐你最近每天给她炖一碗,那个润肺,多少能有点好处。”   田雨一拍掌:“对对,不过冻梨不用买,家里还有不少呢,去称点老冰糖就行。”   田宓狐疑:“我怎么没找到?”   田雨呵呵两声:“我就防你跟家里三个崽子呢,不藏起来,让你们一天全部端了吗?吃东西没个数,也不怕拉肚子。”   闻言,田宓面上囧了囧,这能怪她吗?要怪也该怪这个年代太缺嘴了,糖果饼干她没什么兴趣,又没什么事情打发时间,人一闲下来不就找东西吃吗?   尤其...尤其冻梨还那么好吃。   总之,这事真不怪她!   要怪就怪梨!   从部队到镇上,没有风雪的阻碍,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今日天公作美,一路顺畅,姐妹俩抵达镇上,时间才到早上七点。   与开车的小战士约定了回去的时间,两人便直奔供销社而去。   田宓对于这里毫无概念,所以一路背着背篓,老实的跟在姐姐的身后跑。   因为周六要跟娄路回去市区买结婚用品,市区的物资更为齐全。   所以,这一次除了一些基本的调味料,田雨的主要目标就是饼干糖果之类的。   哦,还有寄给来娣、盼娣还有向阳的礼物。   见大姐拼命扒拉,田宓觉得脑袋都大了,虽然不要票,但这也买的太多了。   尤其这种硬糖里掺和着糖精,吃多了对身体又没好处,于是她劝道:“姐,少买点,吃完了下次再来买。”   田雨不以为然:“没事,吃得完,到时候你拿一半。”   田宓...她真的不馋嘴!真的!   当然,这会儿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打脸了...   在供销社里买的不算多,但架不住小小的地方人挤人。   等两人从密实的人群中挣扎出来,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走,走,走,赶紧去大集...”血拼熟练的女人很可怕。   田宓被供销社里面的各种喊价、问货的声音吵的脑门疼,田雨却能刚出门,就拽着妹妹风风火火的往下一个地方赶。   在朝阳村,田宓曾经亲身经历过大集。   相较于家乡种类多样的集市,这里要萧条不少。   除了最常见的土豆、萝卜、大白菜、花生外,最多的就是栗子跟冻梨,还有田宓没见到过的冻柿子。   姐妹俩带足了钱票,更是一个比一个舍得吃,实实在在买了一堆。   最后还因为东西太多,花了三毛钱,请人用独轮车送到了等车的地方。   期间,田宓的小表情始终是喜滋滋的。   而她欢乐的源泉,则来自于怀里抱着的一小木桶结了冰的牛奶。   是的,在集市上看到这玩意儿时,田宓就挪不动道了。   其实之前在供销社,见有人拿票买奶粉的时候,她就心动了,无奈她没有奶粉票。   天知道她是个奶制品爱好者啊,喜欢一切奶类食物。   之前在朝阳村时压力太大,根本没想到这些,等来了这边,家里的小果果每天倒是会喝上一杯,但她哪有脸跟一个2岁的小豆丁抢食。   嘤嘤嘤...生活实在是太悲催了。   所以,看到牛奶时,她无论如何不想放过,最后干脆牛奶带着木桶一起给买了,还一路宝贝似得抱着。   甚至已经在心里想着各种好吃的了。   唔...娄路回好像有喝茶的习惯,所以焦糖奶茶妥了。   还有姜撞奶也可以尝试尝试,就是温度不好控制,可能要多试几次。   还有...还有牛奶小块,牛奶小馒头....   呀~超级超级多好吃的。   要不,下次再来镇上的时候,跟札萨克大叔多订一些?   反正这样的天气,做好零嘴也可以放很久嘛...   呜呜...突然就好感动,生活又幸福起来了,太不容易鸟。   而田雨,视线一直放在妹妹的脸上,见她飞快变化的小表情,也是哭笑不得。   ...跟个孩子一样,还不承认馋嘴。   今天大丰收,又买到了心仪的材料。   所以回程的路上,田宓的心情一直是飞扬的。   等到了部队后勤部,两人下了车,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田雨纳闷:“老陈跟妹夫应该下班了吧,怎么没来接我们?”   田宓也愁,看着从车斗中卸下来的一堆东西:“这些怎么办?”   田雨摆手:“这个没事,跟炊事班的人说一下,我们先回去,晚点让老陈跟妹夫来搬。”   这样也行,于是田宓只抱起牛奶桶。   “你抱这玩意干啥?放这里,他们有平车一趟就能拉回去。”田雨简直不知道拿这个嘴馋的妹妹怎么办了。   “那不行,万一脏了呢?再说了,要是娄路回晚上才有时间,我下午不就不能做好吃的了?”   田雨...“噗嗤...算了,你抱吧,小祖宗!”   得了同意,田宓立马又眉开眼笑。   836部队在一座岛上。   从炊事班后门回家属区时,几百米外就临着海。   姐妹俩脚步轻盈,边走边聊。   就在两人讨论牛奶做什么最好吃时,一声尖锐又悲凄的嚎哭声传了过来。   田宓跟田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寻声望了过去。   无奈距离有些远,不太能看的清楚,声音也吵吵嚷嚷的,捕捉不到重点。   但那里是浅海的位置,最近一直有军人轮流捕鱼。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田雨语气有些慌,实在是每年都听到有冰窟窿吞人的事件。   田宓抿了抿唇:“姐,咱们去看看。”   “对对,去看看!”   说着,姐妹俩就往人群聚集的位置跑去。   等跑了一半的距离,她们总算从听到的只字片语中拼凑出了重点。   有小孩子掉冰窟窿里了。   那凄厉的叫声,应该就是孩子的妈妈。   田宓加快步伐,眉头却蹙的死紧,不懂明明部队禁止了家属来这边,怎么还会有人带着孩子过来。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耳朵再次捕捉到的话,却直接叫她的脚下一个踉跄。   紧接着,“碰!”的一声巨响。   被大姐调侃当宝贝一样的木桶,毫无征兆的掉落在了地上。   不仅木桶摔碎了,就连里面冰冻住了的牛奶也摔的四分五裂,甚至有一多半溅到了身上。   田宓却无心去管,她的眼眶爆红,慌乱抓住大姐的手:“刚才那边说什么?...娄路回跳下去救人了?”   “不...不能啊...”田雨也听到了,但她也慌的很,根本不敢相信,那冰窟窿能进去吗?这不是送命吗?   对上姐姐无措惊恐的表情,突然,原书中的一段剧情毫无征兆的,在脑中浮现了出来。   书中,原身四十岁左右时,大姐田雨回了老家,看到比自己小12岁,却比她还要老的妹妹,哭着感慨妹妹婚姻不幸。   又说她曾经也想给妹妹介绍对象,只是才开了个头,二妹就结婚了,后来那名年轻有为的军官,没过多久,就因为救人长眠在了海底,连尸体都没找到,如果二妹真嫁给他,也是丧夫之痛。   这一段,曾经模糊掉的记忆,突然出现,且像是刀刻一般,深深的烙印在田宓的脑海里。   讯息来的太过仓促,叫她的脑子被塞的嗡嗡作响,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可能呢?   那个看着有些凶、有些酷,内里却是个端方正直,朴实到有些可爱的男人...怎么会?   那个面上刚毅果敢,实则牵自己手,手心都会冒汗的男人...怎么会?   那个被自己主动亲了,难为情到,就连昏暗都遮挡不住脸颊上爆红的男人,怎么会...死?   她不信!   她!不!信!   “周鹏,我艹你大爷的,系住娄团的救援绳子是断的你他么都没发现吗?”   突来的暴喝声,打断了田宓混沌的思绪,理智也瞬间回笼。   她突然加快步伐,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前冲。   “宓丫头,你做什么?你别吓姐,别冲动!”田雨见妹妹疯了似的往冰窟窿的位置冲,还一路扔衣服,急的眼泪直掉,咬牙也跟着追在后面撵。   只是妹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使尽全力也跟不上。   田宓听到了大姐的呼喊,但时间不等人,她不敢回答姐姐的话,就怕因此多耽误一秒的救援时间。   她并不鲁莽,此刻的她无比冷静,清楚知道自己能救他。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她只知道,她不想他死,哪怕还没有那么深的情感,那也是她看见了就无比欢喜的人。   所以...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田宓一路飞奔,剧烈喘息时,大口大口灌入肺部的凉意,呛的她心口疼。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救他!   渐渐的,田宓说不清楚自己是清醒还是混沌的,她已经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喊,也看不到不远处,周建设拉着一个脚步踉跄的女人往这边赶来。   满脑子只有救人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巨大力气,挣脱了所有人的阻拦,“噗通!”一声,钻进了水中。 第28章   甫一入水, 刺骨的寒意就向着田宓袭来。   好在只几秒的功夫,她的身体就适应了海水的温度。   田宓不敢多做耽搁,双腿一个摆动, 身形已经出现在了几米之外,脑中也在快速的分析着。   按时间计算,娄路回入水时间在一分钟左右,以他的身体素质,人应当还余有意识。   怕只怕失温与憋气, 还有救援绳子失效引起的恐慌, 全部揉合在了一起,饶是再坚强不过的战士,寻不到逃生的出口, 内心也会崩溃...   只要想到文中娄路回在不甘、窒息与恐怖中绝望长眠,田宓的心口就堵的慌。   她无视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 在不算清晰的水里寻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完全不知道男人在哪个位置的田宓, 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一个一个方向去寻找。   没有!   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   就在她内心快要绝望, 怀疑娄路回是不是已经沉下去的时候,前方总算出现了影影绰绰的身影。   突来的惊喜,叫快要被失望淹没的田宓心脏都紧缩了一下,然后, 她的行动快过脑子,整个人猛的朝着那边窜了过去。   而另一边, 娄路回下水没多久就发现绳子断了。   他本可以回头, 但那小孩的身影就在离自己几米外的地方挣扎, 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他的信仰没有办法叫他放任不管。   所以,只迟疑了一秒,他便朝着人游了过去。   常驻海岛,哪怕不是海军,娄路回往日也有刻意训练自己的闭气与游泳技巧,每年冬泳更是从不落下。   按照他的预算,他是可以寻到回去的方向的。   然而,救援中本就存在着各种未知的危险。   他不是专业救援人员,也低估了人类求生的意志,才10岁大的孩子,在抓到救命稻草的时候,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力气更是大到了惊人的地步。   好一番折腾,将小男孩制服后,他就感觉到了心口憋闷的钝痛。   失温的各种症状更是接踵而来,情况很不乐观。   更糟心的是,因为刚才那一番折腾,他完全不记得冰窟窿的位置了。   唯一的逃生出口寻不到,窒息与四肢的快速僵硬,更降低了存活的希望。   怕吗?自然是怕的。   除了害怕,更多的还有不舍,不舍家人朋友,更不舍那个娇气甜软的小姑娘,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跟她生活一辈子。   所以,不能放弃,他硬挺着最后一口气,抬手在冰面上摸索,奢望好运的寻到出口。   当然,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他。   很快的,娄路回觉得脑袋越来越迟钝,浑身的血液也像是结了冰,甚至连心口的滞闷感也快要感觉不到了...   可就在他快要绝望时,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划破水流,快速的像自己靠近。   然后,还不待娄路回怀疑是不是自己死前的最后幻想时,整个人便被一股温热包裹住。   再然后,他混沌僵硬的大脑,基本没有了太多的记忆,只隐约记得,眨眼的功夫,他就被女孩儿从看不到生机的冰冷水底送了出去。   “咳咳咳...”   “上来了,上来了!”   “真上来了!”   “快!快救人!脱大衣!”   “不行,还要搓揉他们的身体!”   “...”   破水而出的瞬间,不管是系安全绳准备下潜的周建设,还是费力凿冰,试图再砸出几个冰窟窿的战士们,亦或是已经绝望,哭的瘫软在冰面上的女人们,全部激动的涌了过来。   反应最快的周建设与几名战士已经将露出水面,面色青紫,趴在冰面上疯狂咳嗽的娄路回拽了上来。   拉拽的时候,所有人只觉得非常重,等将人拽上去后,大家才发现,娄路回的手上自始至终都拽着小孩的衣领。   哪怕这会儿已经安全了,也没松开,仿佛那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小孩面色青紫,已然失去了意识,见状,众人心里一沉,不敢耽搁,立马脱了小孩的外套,将人抱到一边急救。   其余人则分成三波,一波在娄路回这边,更多的人则围着窟窿,拉拽田宓。   此刻的娄路回已经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低温与缺氧让他的反应与感知都变得迟钝,他不知道战友们正在努力的帮他回温,更不知道有个女人抱着他嚎啕大哭,只是遵循本能的费力朝后看,口中无声重复着“甜甜...咳咳...甜甜...”两个字。   这时候,田宓也在姐夫与战士们的帮忙下,爬了上来。   甫一上岸,她本来还温热的身体立马失温,冻的她浑身哆嗦、牙齿打颤。   但因为心里记挂着娄路回的情况,她顾不上更多,迅速裹紧不知是谁递过来的大衣,完全没有注意到战士们尊敬的眼神。   田宓快步来到娄路回身边,蹲下身子,俯身抱住了他,带着哭音呢喃:“我在呢,没事...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的...”   说着说着,她自己却先哭了起来。   只有田宓知道,这话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她真的从死神手中将他拉了回来。真好...呜呜...真好啊。   狼狈不堪的两人亲昵的抱在了一起,却没有人会去管大庭广众之下合不合时宜,这是劫后余生的发泄,包括他们这些人...想大叫,想大笑,用最肆意的那种方式。   大家都平安,真的太好了!   田雨踉跄的扑到了妹妹的背上,抱着她放声大哭,边哭边抱,还时不时的锤打妹妹几下:“你疯了...你不要命了,死丫头...你吓死我了...呜呜...你吓死我了...”   田宓本就哭成了狗,这会儿听到姐姐虽为抱怨,实则心疼的话语,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围观的众人也是鼻酸的冒眼泪,有些小战士更是用袖子擦起了眼角。   倒是陈刚几个镇得住场面的,迅速安排开来:“...送人回家,先回家去炕上暖着,小刘,你去医院请医生来家里检查...”   待全部安排妥当后,陈刚才弯腰扶起妻子,一边帮她擦拭泪水,一边温声安慰:“小雨,不哭了,大家都好好的呢,你先回去,二妹跟老娄都需要热水,还有干净衣服、姜茶...你得振作起来...”   “对!对!对!瞧我...我...我得赶紧回去。”听了丈夫的提醒,田雨立马回神,抬起冻红了的双手,大力的搓了搓脸颊,转身就往家里跑,看的陈刚紧张不已,就怕她脚下打滑摔倒。   等所有人全部离开,陈刚才黑下脸,裹着暴虐的怒意,快步去了旅长办公室。   有些家属,简直不知所谓!   家属区大多的军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一群战士抬着人,呼啦啦冲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惊了出来,跟在后面,七嘴八舌的追问什么情况。   其中被问的最多的人,就是田雨。   但她这会儿没空搭理,只顾开门迎几人进屋。   房子的空间有限,所以大部分战士都留在了外面,只有周建设跟娄路回的勤务兵抬着人进屋。   等进屋后才发现,慌不择路下,将娄路回抬错了地方。   这会儿再往单身宿舍送显然不太现实,尤其躺在人家女孩床上的男人,即使昏迷过去,也依旧死命抓着女孩儿的手,一刻也不愿放松。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任由人住在田宓的房间吧,还没领证,但已经打了结婚报告,算是过了明路,似乎也算半个夫妻了...   所以,到底要咋弄?   就在几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没了章程时,一道弱弱的女声响了起来:“都是一家人,父母乐意,组织批准,所以...要...要不,先...先躺下暖...暖暖身体再...再说?”   说到最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地道,声音弱的如蚊蝇。   田雨这才发现,家里还进来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瞧着比自己要大上几岁,发型凌乱,眼睛红肿,却依旧很是漂亮。   “请问...这位同志是?”   闻言,方才还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女人,立马亲切的拉住了田雨的手,笑容热情:“亲家姐姐,你好,你好!我是娄路回那小子的妈!”   “......” 第29章   尴尬, 从未有过的尴尬。   哪怕这会儿医生来了又走,大家伙儿也都憋笑离开了。   但躺在柔软炕床上的田宓,还是觉得尴尬到脚趾抠地。   往日最喜欢的温暖被窝, 此刻更是如同被针毡了似的。   哪里有洞?   让她消失吧!   为什么娄路回的母亲过来这事情,没人告诉她?   她方才,不仅当众搂搂抱抱,这会儿还跟男人被安置在了一张床上!?   多么令人窒息的初次见面...   其实...她真的没事,海水的温度对她没有造成任何负担, 哪怕上岸后那一时的寒冷, 也因为保温措施及时、到位,没有带来任何不适感。   但大家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在他们看来, 不止是娄路回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危机,就连田宓也是死里逃生。   毕竟,谁也不会猜到, 会有人能不惧寒冷、不惧水压, 在水中自由翱翔。   田宓试图挣扎过。   但大姐给了她三个选择。   第一, 去她房间的炕床上,第二, 去孩子们的房间,第三,则是跟娄路回睡在一起。   第一个田宓肯定是拒绝的,去姐姐姐夫床上睡, 这是什么神奇操作?去小朋友们的房间,她肯定会担心男人的状况, 而且等外甥们放学回家, 总不好继续占着他们的床铺。   最终, 田宓屈服了,老实的跟娄路回窝在了一起,然后在姐姐的恨铁不成钢,与未来婆婆的善意笑容下,破罐子破摔的闭上了眼。   客厅里,放下担心的两个女人,总算有功夫收拾仪容。   田雨是个喜欢说话的,带着人梳洗后,又给倒了茶水,拿了些饼干瓜子等零嘴儿放在桌上,才笑道:“妹夫都没告诉我您要过来,我是完全没认出来,瞧着这事闹的...关键您太年轻了,叫我都开不了口喊您亲家母...”   “我结婚早,18岁就嫁给回回爸爸了,妹子可别叫亲家母,给人喊老了,我叫钟毓秀,喊我毓秀就成。”没有女人不爱被人夸年轻的,钟毓秀更是爱美中的翘楚。   这会儿得了田雨的夸奖,本就对奋不顾身跳下水的儿媳喜欢的不行,如今欢喜更胜,暗敷不愧是一家子姐妹,都是实在性子。   田雨没想到亲家母是这个性子,按理说,钟毓秀也是四十大几的人了,但说话什么的,却意外的直率。   她想,二妹未来的婆婆,定然一直活在相对单纯的环境中吧。   不过,这样的性格也好,起码将来跟宓丫头不会有什么龃龉,思及此,田雨的眉眼更加温和,干脆应了下来:“那行,我叫你毓秀,你就叫我小雨吧,我妹妹叫田宓。”   提到儿媳,钟毓秀眼神一亮,她是知道儿子对象叫什么名字的。   天知道,一个星期前,她在北京接到儿子的电话,说他找到了喜欢的人,并且打算结婚的时候,她这个当妈的高兴到了什么份上。   儿子马上都三十了,如今总算遇到想结婚的对象,简直是阿弥陀佛。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真想对着满天的神佛一一磕头。   对于那个让儿子结束光棍生涯的未来儿媳,更是感激又好奇。   所以,在家里准备了各种礼物,欲要寄到部队的钟毓秀,几番辗转,到底没忍住对儿媳妇的好奇心,磨得丈夫同意,让人送她来836部队...嗯?   ...不对。   钟毓秀站起身在客厅里打量了一圈,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呐呐挠头:“我给儿媳带的礼物呢?”   还有,送她来的小张人呢?   田雨...“毓秀,你是怎么登岛的?”   “我丈夫的警卫员送我过来的,不过在镇上的时候,想着给儿子跟儿媳一个惊喜,就先打电话给了建设,让他计算好时间,到部队门口接我来着...哦哦,对,对,对,我给儿媳带的东西有点多,小张跟帮忙提东西的小战士被我落下了...”总算想起礼物去哪里的钟毓秀也不着急了,一屁股坐回木质沙发上。   建设应该会去接应,她还是先守着儿子吧。   田宓是被热醒的。   将醒未醒间,她尝试抬手将热源推离,却不想,手一去不回,直接被人抓了去。   田宓一惊,猛的睁开眼,眨掉迷茫后,视线就对上了一双好看的带笑凤眸。   这下,她的困意彻底消散,侧身惊喜问:“你醒了?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吗?头疼不疼?要不要喊医生...”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娄路回简直不知道应该回答哪一个。   坦白说,在水底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   早年在战场上,他也受过危及性命的重伤,但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能挺过来。   唯独这一次,人类在大自然环境中太过渺小,他有强烈的直觉,如果不是甜甜破水而来,他应该已经长眠于水底了。   他是被绝望情绪淹没后惊醒的。   只是醒来后,见到喜欢的姑娘睡在身边,那种恐惧便如潮水褪却,只余汹涌的欢喜,与满心的依恋。   是的,就是依恋。   娄路回曾以为,他是男人,是军人,理应不惧任何危险的去保护家人,守卫国家。   但,当甜甜将他从绝望中拯救出来后,他突然明白,自己偶尔也会渴望被人珍视保护。   反正,再次睁开眼,看到心爱的,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姑娘就躺在身边时,娄路回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将人紧紧拢在怀里。   虽然,他依旧有疑惑,为什么甜甜在那般冰冷的水中,还能保持身体的温热,但这些相较于两人的平安,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尤其在女孩儿刚睁开眼,就对着自己连续输出关心后,那种幸福感几乎满溢。   他低笑,顺应心意,啄吻了下小姑娘的眉心,才回:“我没事,除了有些脱力,哪里都好,别担心。”   “真的?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不能瞒着知道吗?”田宓还是不大放心,挣扎着坐起身,想要下地去拿医生留下来的体温计。   娄路回赶紧伸手拉住人:“我真没事...”   见女孩儿依旧不太相信,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情况还是吓着她了,于是他柔和下眉眼,更加温柔了语气说:“就是有一点渴。”   闻言,田宓立马下床,趿拉上鞋,去到墙边拎起开水瓶,到了一茶缸水,自己先喝了口,确定温度没问题,才回到床边,递给已经坐起来的男人。   温水入喉,娄路回才发觉,自己是真的渴了。   直到将茶缸里的水全部喝完,才解了喉咙的涩痒,满足的吁出一口气。   “还要吗?”   “不要了。”   田宓将茶缸搁在桌上:“你再躺一会儿,医生让你好好修养两天。”   娄路回听话的躺下,却朝着人伸手:“陪我一起躺。”   这玩意儿,谁...谁顶得住?   有别于往日的冷戾,躺在床上的男人眉眼柔和,再加上吃了大苦头,再强壮的人,这会儿面色与唇色也是不健康的苍白。   田宓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她笑着坐在床边,握住病美男的大手,试图讲道理:“大家都很担心你,我还是先出去报个平安吧,你妈妈还有我大姐都被咱们吓哭了。”   “...我妈?”娄路回有些懵:“我妈来了?”   田宓...“你不知道?”   娄路回是真不知道,他又坐起来,皱眉:“我妈怎么来了?谁送她来的?”   娄路回当然不知道,但对于母亲的性格,似乎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他揉了揉眉心,突然有些头疼:“我妈...她一直被我爸保护的很好,性格有点孩子气,这次过来根本没告诉我,估计是好奇你,没说什么叫你为难的话吧?”   虽然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但田宓也多少看出来,未来婆婆是个什么性格,她开玩笑:“那倒没有,我觉得你妈妈的性格挺好玩儿的,将来咱们还能当姐妹处。”   娄路回抽了抽嘴角:“不要被表象蒙骗,我妈只对喜欢的人和颜悦色,不喜欢的连搭理都不愿搭理。”   “这样嘛?”那就更喜欢了,田宓觉得这样直接的性格相处起来,比那些个笑里藏刀的强。   不过,她好奇:“你是怎么跟你妈妈介绍我的?”   娄路回摇头:“其实没怎么介绍,因为担心她好奇心旺盛跑过来,所以只做了很简单的介绍。”大约就是年龄、名字还有怎么认识的。   却没想到,还是没能拦住母亲。   见对象一副脑仁疼的模样,田宓好笑的将又人按回被窝,盖上被子才道:“我还是出去一下吧,跟她们报个平安。”   等走到门口,田宓的视线瞄到一处时,脚步顿了顿。   沉默几息后,终究还是不好意思的指了指墙角贴着红双喜的尿盆,含糊道:“你...要是...咳咳...那什么,就在这里解决,我们十分钟后再进来。”   说完,到底还是有些尴尬,利索闪身出门。   娄路回...   “事情查明白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旅长办公室里,平日里温和的汪旅将桌子拍的“啪!啪!”作响。   褪却了平日里温和老农民模样,此刻他的眉眼凌厉的叫人不敢直视,这才是从战场炮火中走出来的摄人气势。   从勤务兵那边得知老娄、小妹还有那小男孩都没了性命之忧后,陈刚他们便审问了小男孩的母亲。   也在那时候,众人才看清,那个孩子落水后,又哭又嚎,蓬头垢面的邋遢女人,居然是刘秀菊。   而那个男孩,则是她带来的,年纪最小的儿子。   经过严厉的审问,事情却真他妈的憋屈。   原来刘秀菊不知道在哪里打听到了,今天负责捕鱼的是朱营长,便带着养的胖呼的小儿子过来堵人,当时娄路回一行人离他们其实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全都埋头凿冰,“叮叮当当”的响声下,根本就没人注意到有家属靠近。   又或者说,没有人会想到有家属过来作死,毕竟最近已经跟家属耳提面命了很多次,这边很危险,不允许过来。   谁又能想到,居然有人这么不把部队下达的规定当一回事。   而那小男孩,之所以掉下冰窟窿,也是因为看见冰窟窿里有鱼,伸手去够的时候,不想用力过猛,一头栽进了水里。   至于放安全绳索的周鹏...   陈刚失望叹气:“还没有审出来,可我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平时救援绳索都是会检查的,从来都没有出过错,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就出事了?可是这事又说不通,毕竟那孩子的到来,与掉下水,都是意外,还有那根绳子,我也仔细检查了,还让老唐去做了确认,的确不像是人为破坏...”   老搭档唐大海是老侦察兵出身,对于这方面,要比他这个半道转行搞后勤的厉害的多,连老唐都没能瞧出名堂,这事的确有些难办了。   汪旅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他冷哼一声:“怎么算是意外?不是有人告诉刘秀菊,朱敬兵出现在海边吗?是谁告诉她的?去查查清楚,还有那个叫周鹏的,也要仔细查,老子不相信巧合,只要他有问题,就一定能被揪出来,当然,如果错怪了他,他也不算冤枉,安全绳索检查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他也不用当兵了。”   说到这里,想到另一种可能,汪旅皱了皱眉,沉思片刻,便对着陈刚挥手:“这事交给你跟老唐,好好摸一摸这个叫周鹏的底。老子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能将手伸的这么长!”   “是!旅长!”   “去吧,哦!对了,我记得娄路回那对象,叫田宓是吧?”说到救了手下爱将的小姑娘,汪旅黑了半天的脸色总算好了起来。   这一次,他的语气满满都是赞许:“这姑娘好啊!有本事,有胆气,更有情义,虽然鲁莽了些,但心却是好的,她有没有当兵的想法?我觉得她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陈刚抽了抽嘴角:“二妹没有当兵的想法。”   这话不是推诿,小妹刚登岛的时候,他就问过她,如果想当兵,自己可以找关系推荐,老娄野可以帮忙。   但被小姑娘一口回绝了。   并且理由都是现成的,什么两口子里面不能两个人都忙碌,总要有一个做出牺牲来照顾家庭。   当时给老娄感动的,但陈刚表示,后来相处下来,他可以肯定,二妹定然是受不了当兵的约束,才拒绝的。   小姑娘看着软呼呼,其实性子有些野,也就老娄,满心满眼的都是对象,就算明知被情话哄了,也甘之如饴。   被拒绝的汪旅咂摸了下嘴:“是吧?那可惜了...不过她勇敢的表现,还是值得我们赞扬的,等他们小两口好些了,一定要开一个表彰大会...至于那个叫刘秀菊的,让他给老子滚蛋!”   “这...不大好吧?”陈刚自然也想让那对母子滚出部队,但名义上到底是朱营长的妻子,直接赶走,容易引起旁人的诟病,尤其这几年,到处都有眼睛盯着。   汪旅却不在意:“老子要是这点事情都要委屈手底下的兵,也不配做这个领导,你去,跟朱磊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老子今后不想在管辖的地界里瞧见那女人,老子的兵,老子心疼。”   陈刚心说,朱营长听了这话,可要高兴坏了。   等陈刚离开后,汪旅沉默坐了一会儿,又让警卫员在外面守着,才拨通了再熟悉不过的电话。   待听到熟悉的粗旷声音后,汪旅语气沉重道:“老领导,今天小娄遇险,我怀疑...”   娄路回到底年轻,身强体壮的。   醒了以后,除了浑身有些无力酸胀感外,没有旁的大问题。   不过,为了能再抱着甜甜睡一晚上,他继续厚着脸皮,除了解决三急外,其余时间全都躺在床上,做虚弱状。   倒不是想要占便宜或者什么,只是劫后重生的后遗症太过强烈,这会儿的他哪里也不想去,就想随时看着甜甜。   哪怕挨了未来大姨子好几个白眼,他也坚定不移,将厚脸皮有肉吃的政策贯彻到底...   钟毓秀来的突然,住家里是肯定不行了,根本没地方。   不过她与旅长家的梅嫂子早年关系就很好,所以晚上会去她家住。   至于警卫员小张就更好安排了,直接去了娄路回的单身宿舍。   一家人吃完热闹的晚饭后,奔波了好几天的钟毓秀有些累了,便提出了告辞。   临走前,将带过来的三个包裹的其中两个推给田宓,笑着道:“这些都是我给你带的礼物,对了,里面还有小雨跟三个孩子的,袋子上都写了名字,你们自己分,我坐了三天的车,又被回回那臭小子吓唬一顿,真有些吃不消,得去休息了。”   潇洒的撂下这段话,钟毓秀也不管大家怔愣住的表情,示意周建设送她去梅子家。   建设跟回回从小关系就好,她使唤他,跟使唤自己儿子没差别。   出了门,她还拍了拍大高个的后背:“放心,秀姨记着你呢,你的礼物还有梅子的,都放在你手上的包里面。”   周建设一手打着照明,一手拎着箱子,闻言哭笑不得道:“秀姨,我都多大年纪了,真不用再给我带零食了。”   手电筒的灯光很微弱,照在跟前,只勉强让钟毓秀找到落脚点,她仔细盯着地面,头也不抬笑回:“这次没带零食。”   这话倒是叫周建设来了些许兴致,路不好走,他时不时的抬起手臂让秀姨扶一下,期待问:“这次带的什么礼物啊?”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站在了汪旅家门口。   钟毓秀一脸喜滋滋:“你妈知道我家回回要结婚了,就让我给你介绍个对象,你猜怎么着?没想到来之前,真寻摸到了合适的小姑娘,照片我都带来了,就在箱子里面呢。”   周建设...   周建设将手电筒往秀姨手上一塞,然后,掉头就跑,那速度,堪比恶犬在撵。   “哎!哎!臭小子,你跑什么?话还没说完呢,那姑娘真挺合适你的。”   “你呀,几年不见,还是这么喜欢逗建设那孩子。”相较于钟毓秀的明媚,阮梅因为做了很多年大学老师的关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严肃端庄,她一边伸手帮忙提行李,一边无奈又好笑的摇头。   “哎呀,逗一逗嘛,孩子大了就不好玩儿了,对了,你家小寻燕呢?”   “来啦,来啦!我在这呢,秀姨,我可想你了...”   汪寻燕长相更像父亲,容貌清秀,平日里眉宇之间都会带着傲气,这会儿看到熟悉的长辈,笑容倒是很天真。   她亲亲热热的帮忙把行李拎进屋子后,又勤快的为两位女士端茶倒水,等她们坐下来聊天,才好奇问道,“秀姨,您儿媳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听说,她今天特别厉害,居然敢跳进冰窟窿里救人啊?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我家甜甜呀,是个特别好的姑娘,你下次见到要叫嫂子知道不?话说,要不是甜甜,秀姨都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到回回了,当时啊...”说到儿媳,钟毓秀有着数不尽的感激,要不是甜甜的勇敢,她简直不敢想象后果,所以夸奖起人来,那是滔滔不绝。   听完秀姨的各种赞美,汪寻燕有些不懂了:“嫂子这么好?怎么跟我朋友说的不一样啊?”   阮梅蹙眉,与好友对视了一眼后,才不动声色问:“你哪个朋友?”   未来婆婆离开后,田宓盯着实实在在两大包东西,有些为难。   她还是头一回知道,收礼物,居然可以一下子收两大包裹的。   拆开前,田宓还矜持的去问了对象,含蓄表示,东西是不是有些多。   然而,躺在床上的娄路回却是一脸寻常:“大多应该都是吃的。”   田宓不解:“为什么都带吃的?”难道是给三个外甥的?唔...小孩子爱吃零食,正常。   不想,接下来的话,简直叫她如遭雷击。   只见床上的美男子懒洋洋的侧过身,笑看着人,一副邀功的嘴脸:“北京有不少特产,你喜欢吃东西,我就跟妈要了些,本来是让她寄过来的。”   听了对象的解释,田宓麻木着脸皮,问出最后的希望:“你...以前跟你妈妈要过吃食吗?”   男人不知危险降临,老实摇头:“没有。”   很好,这都给她树立的什么‘美好’形象?田宓的火气腾一下被点燃,不管不顾扑到男人身上掐脖子,然后愤愤喊出她让憋笑了半天的名字:“回回,我要跟你拼了!”   啊!气死她了!这下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个馋嘴了?   不行,越想越气,还是拔刀吧! 第30章   当晚, 娄路回成功留宿。   但与他同床共枕的人,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一个。   “砰!”   黑暗中,熟悉的闷哼声又一次响起。   娄路回颇为熟练的从睡梦中惊醒, 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将睡觉不讲规矩的陈寻小朋友的腿,从身上推了下去。   这孩子,也不知道睡着后练的什么功夫,拳打脚踢的。   认命的给小朋友盖上被子, 娄路回再一次强迫自己入眠。   然而, 这一次,拳脚来的更快了,当他即将进入睡眠时, 腰上再次感觉到了熟悉的重量。   娄路回...   娄路回深吸一口气,咬牙耐着性子再一次将陈寻的腿从身上掀开,然后努力的将高大的身体再往床边挪动了几分, 直到小半个身子悬在床边, 才可怜巴巴的逼自己入睡。   大姨子什么的, 有时候真讨厌...   翌日一早。   一夜好眠的田宓将怀里软乎乎的小胖丫松开,又给睡在最里面的陈兆小朋友盖好踢掉的被子, 才出了房间,跟大姐一起做早饭。   厨房里,田雨正在淘洗大米,昨天妹夫跟妹妹都落进了冰窟窿, 这几天的饭食她想弄的仔细些,所以早早起床, 打算熬个精米粥。   不想, 她刚将洗好的米搁进锅里, 还来不及添水,就见到妹妹进了厨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田宓摇头:“睡饱了,睡得也特别香,咱家果果肉呼呼的,抱着舒服的不得了...对了,姐,今天做个鸡蛋饼吧,我想吃。”   “你不嫌弃半夜给她把尿,我巴不得天天让你抱着睡!”田雨被妹妹逗笑,心说这就是没带过孩子的,等她自己有娃了,天天跟熬鹰似的,就不觉得稀奇了。   盖上锅盖,田雨又蹲到灶膛后面点火,才继续道:“想吃就做,柜子里头有俩鸡蛋呢,面粉也在里面,做了就多做两张,家里娃也馋,早知道我就跟司务长多买俩鸡蛋了。”   “两个就够了,其实放点葱花也好吃,我这是瞎讲究,就是可惜了昨天的牛奶...”田宓打开柜门,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两个鸡蛋。   她舀了一大碗面粉倒进一个大碗里,又将鸡蛋打进去,放了些葱花与盐粒,添了些水跟少许的油便开始顺着同一个方向搅拌。   配料还是少了些,从前她还喜欢往里面放一些火腿、培根,或者剁碎的虾仁跟胡萝卜丁什么的,不过在这个年代,自己这么捯饬,也算很丰盛了。   这要被旁人看见了,好家伙,白米粥,鸡蛋饼子,简直奢侈,绝对的资本主义作风。   想到有些个上纲上线的言论,田宓又被自己脑补乐了。   姐妹俩一起做着早饭,时不时的再聊上几句八卦,时间过得倒也很快。   等听到起床号的时候,田雨又去房间看了眼小胖丫。   见她果然被吵的皱着小眉头直哼唧,立马伸手拍抚小家伙的后背,等将人哄睡着了,田雨又匆忙回了厨房:“我昨天听毓秀说,她只能在这边逗留两三天,你跟妹夫是怎么想的?”   “姐你怎么叫人家毓秀?”   “这有啥?毓秀自己高兴,再说了,她瞧着也就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可张不了口喊人姨,反正我们各论各的,你可不能喊名字啊...”说到后面,田雨想起什么似的,瞪了眼有些虎的妹子。   她算是看出来了,小时候老实巴交的姑娘,长大了根本一点都不老实。   田宓无语:“你妹又不傻,不过秀姨两三天就回去了吗?怎么这么匆忙?”   “这都快要过年了,家里肯定也有不少事情等着,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先给你们办个婚礼,毕竟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一趟不容易。”   “可我们的结婚申请不是还没有下来吗?”田宓对于这方面的规定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军婚需要政审。   “这有啥?就是先把婚礼办了,好多军人都这样,在老家先办酒席,再来部队补证件,就算有人说嘴,了不起等证件办下来,你们再办一次婚礼呗,咱又不差那一顿饭的钱,最主要还是安安亲家的心...”田雨嘴上唠唠叨叨,心里则盘算着,这两天得寻些好东西,等毓秀回去的时候,给人当回礼捎上。   准备出门晨练的娄路回经过厨房的时候,不防听到了这么一段,对他来说犹如天籁的话。   然后,脚底像是被抹了浆糊,突然就挪不动道了。   其实,大姨子...还是很好的。   就在娄路回勾着唇,想要多听几句的时候,后背就被人拍了一记。   紧接而来的就是陈刚狐疑的声音:“你站着干什么?”   娄路回...大姐夫就不怎么讨喜了。   厨房里,听到动静的两姐妹回过头。   见到穿戴整齐的对象,田宓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抬脚走到门口,看着人皱眉:“你这是要去晨练?”   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儿明明只是蹙了眉,那威势却堪比敌人的枪击,娄路回下意识没敢说实话:“没有...我就是想过来陪你做早饭。”   田宓白了他一眼,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骗自己,不过见他认识到了错误,也没盯着计较:“这里不用你,你再挤进来,厨房都没地方落脚了,倒是你昨天没睡好吗?还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走,再回去躺着,我给量量体温。”   小姑娘不止动口,还动了手,说话间,已经拉着人往卧室走去,显然是不相信男人会乖乖听话。   见状,陈刚与妻子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见到了笑意,谁能想到,外人眼中凶悍冷戾的娄团长,遇到对象时,会是这么个乖顺的模样呢。   嘿嘿...越想越可乐,陈刚出去晨练时,面上的笑容都没消掉。   娄路回被对象拉到卧室门口,委屈又无奈的告状:“我身体真的没事,就是陈寻那小孩睡觉不规矩,一整夜在我身上拳打脚踢的,我都没睡好。”   自家对象似乎越来越突破自己对于他的第一印象了,如今撒起娇来,简直是毫无压力。   尤其他那么大的个子,朝着自己告状时,田宓又是想笑又是可怜他一夜没睡好。   她回头看了眼,发现客厅里没人,才软声哄道:“陈寻最多再睡一个小时就得起床上学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娄路回唾弃自己的矫情,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是条铁铮铮的汉子,信奉流血不流泪。   但自从被对象哄过一次后,他就变了。   尤其这一次落水,意外抱着软呼呼的对象睡了一觉后,就变得更加贪心起来。   那种贪,在听到大姨子的建议时,几乎达到了最高峰。   于是他轻咳了一声,忍住滚烫的耳根,握紧小姑娘的手,学着她之前的动作,晃动着彼此交握的手臂:“刚才,大姐说的结婚的事情你怎么想?”   行动虽含蓄,语言却依旧是直球。   田宓憋笑憋的腮帮子酸,哪怕心里有了答案,但就是想逗逗他:“这事晚点再说,我得先帮大姐做早饭。”   话音落下,见男人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她又垫起脚,飞快的亲了下他的唇:“回回乖!去躺着!”   亲完人,田宓也不给呆滞住的男人反应的机会,一溜烟又跑回了厨房...   “做什么了?笑的贼兮兮的。”田雨好奇。   当然是调戏美人成功啦,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大姐看他们看的很紧,就怕他们婚前做坏事。   于是田宓一边搅拌面糊,一边面不改色转移话题:“没什么,对了,姐,我打算明天就跟娄路回去一趟市区,买结婚用品。”   “确定啦?”   “嗯,不管怎么说,秀姨大老远过来,还主动释放善意,我也不能太端着,人跟人相处,本来就是相互的。”   “是这个理,到时候可以跟汪旅借车去。”   “还能借车?”   “那得看什么事,你是不知道,这边大环境差,主要就是太冷了,不少军官都不好找对象,更别提下面的小战士了,所以只要遇到要结婚的,借车很好借的,再说了,不借车你们那么多东西怎么回来?”   唔...这话也是。   女孩子嘛,就没有一个不喜欢装饰自己的房间的。   新房,她有很多想法,也舍得花一些钱做些简单的改变,起码要让房间更加温馨些。   比如那贴了报纸的窗户,她希望打理干净澄澈后能挂上暖色系窗帘,比如只有木头的红色沙发上,能放上一个好看又软和的棉垫子,再比如,餐桌上,她想学习编织出一张文艺特色的垫子...   总之,对于将来的小家,她有很多很多的期待。   现在有了车,田宓突然觉得之前列举的清单上,还可以加上好多东西:“姐,你要买什么,也列个单子给我,我顺便给你一起带回来。”   “本来还挺多的,但昨天毓秀给带了不少礼物,再加上你给三个娃买的东西,过年他们已经齐全了,至于别的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你等我下午有空好好整理下吧,主要得买过年用的东西,你这次去,也要顺便准备起来了,尤其你们是新婚第一年,得讲究些,最好买些大红色的物事摆在家里头,喜庆。”   “唔...也对,姐你不说我都过懵了,快要过年了啊。”   “...”   吃完早饭后,姐夫上班,孩子们去上学。   田宓没什么事,便陪着对象一起躺在床上睡回笼觉。   田雨这个做大姐的,虽然还是不大满意,但想着大白天的,便也没太苛刻,尤其两人昨天都吃了大苦头。   当然,想是这么想,她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在家里守着,哪里都没去,甚至为了打发时间,还拎出栗子剥壳。   但今天,显然不适合补眠。   小情侣相拥而眠才半个小时左右,家属区便响起了一道凄厉的哭嚎声。   田宓直接被惊醒,好家伙,她对这种声音都要有反射条件了,昨天自家对象下冰窟窿救人之前,也是这个声音来着。   所以,又是刘秀菊?她这又是闹的什么?   “继续睡吧,别管她。”娄路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揽在人腰上的手,挪开一只捂住女孩儿的耳朵。   小姑娘的头脸太小,他一只手,不仅捂住了她的耳朵,连侧脸也全部给包裹住了,他忍不住用手摩挲了几下她的下颚线条,感慨女孩儿真神奇,不止哪里都软和,就连手脚脸颊都是小小的...   田宓闭着眼,把脸往对象胸口埋了埋,企图让自己再次进入睡眠。   但...没用,凄厉刺耳的哭嚎、谩骂依然如魔音灌耳。   她烦躁的坐起身:“睡不着,刘秀菊在干什么?哭的这么惊天动地的。”   这事娄路回还真知道,昨天老陈已经告诉他相关后续了:“部队要遣她回老家。”   “啊?...哦,也正常,她不尊重部队的规定,还差点造成人员的损失,领导肯定会给处分的。”知道是什么情况,田宓就不感兴趣了,又钻回对象的怀里,眯上眼,嘴里还含糊问:   “她能愿意回去?”听动静,外头这会儿估计一哭二闹三上吊全使上了。   “由不得她。”对于外人,尤其是违反部队纪律的人,娄路回可不在是对象眼中的可爱男人,说这话的他冷酷又冷静。   “我对象说的是!”田宓嘴甜哄人,哄完还仰头对着人的下巴亲了一口。   然后...被红着脸的男人按在怀里好一顿亲。   刘秀菊走了。   是被朱营长敲晕,然后由其余军人护送(押送)走的。   亲眼见到这一幕,实实在在给钱晶晶敲了一记警钟。   她一直以为,来了部队,就不会再离开了,她也一直以为,部队会无条件的护着老百姓的。   可刘秀菊,只是没遵守一个可有可无的纪律,就被无情的撵走了。   想到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钱晶晶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她眸色暗沉的盯着往脸上裹着围巾的女人,沉声问:“你去哪里?”   葛云没理她,依旧温吞的系着围巾。   “喂,丑...大嫂,问你话呢。”若是往日里,钱晶晶根本就不会管这个女人去哪里,但此刻不一样,刘秀菊犯了个在她看来,只算鸡毛蒜皮的小错,就被无情的撵回了老家。   那万一,葛云这个蠢货拿脸上的伤去告状,是不是代表着她也得被撵走?   不行,她还没有成为旅长的儿媳,怎么能离开?   钱晶晶聪明,却只有些小聪明,成长的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这不,被刘秀菊的事情一吓,立马慌了神。   葛云不知道她心中的担忧,收拾好自己后,便自顾自抱起孩子出门。   最近一直呆在家里,外面的事情她完全没关注,娄团跟田宓的事,还是早上听到钱家兄妹俩闲聊的时候才知道的。   嫁给钱胜一年多,田嫂子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她心里很是感激,甚至偷偷把田嫂子当成自己的亲姐姐。   如今姐姐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哪怕已经脱离危险了,她还是不放心的想去瞧瞧。   至于小姑子的话,她不想回答,索性直接关门离开。   被这般无视,简直是在她的自尊心上捅刀子。   若是往常,钱晶晶定然要记恨在心,然后找机会在哥哥那边挑拨几分。   但这会儿她却不敢,毕竟刘秀菊的下场就在眼前。   可是,自尊受挫的滋味太难熬了,也让她更加嫉妒葛云那个蠢货。   凭什么啊?   葛云没她漂亮,没她聪明,却能轻轻松松的嫁给哥哥这样的军官,还让哥哥仔细捧着臭脚,就因为她是团长家的闺女?   每次看她笑的蠢兮兮的模样,她心中的嫉恨就更深几分。   老天多不公平。   团长的妹妹跟团长的女儿,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钱晶晶在家里转悠了几圈,越想越恨,也越想越慌。   ...虽然那蠢女人出去的时候拎了吃食,应当是去看田家姐妹了。   但万一呢?万一是去告状的,拿了吃食只是障眼法呢?   不行,她得提早做准备。   这般想着,钱晶晶就有些坐不住了,简单收拾了下,也匆忙出了门。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她站在旅长家门口,对上梅嫂子平静却仿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神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不好意思啊,寻燕那丫头被婶子惯坏了,还在睡呢,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钱晶晶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明明人家梅婶子的态度依旧客气,但她就是觉得被轻视了。   可她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怨怼,面上甚至努力扬着更灿烂的笑:“没什么事情,我就是跟寻燕特别聊得来,在家里无聊,来找她玩儿的。”   “哦?聊我儿媳田宓吗?我也想听一听呢。”钟毓秀走过来,一脸兴趣的打量眼前的小姑娘。   钱晶晶脸色瞬间煞白,哪里不知道,自己在汪寻燕跟前,隐晦上的眼药被眼前的人知道了。   同一时间,葛云也进了田家。   “...感冒怎么样啊?本来打算昨天去看你的,后来宓丫头跟娄团落了水,亲家也凑巧过来了,我就忙晕了头...还想着等下去你家瞧瞧呢,没想到你先来了,好好的怎么就感冒了?这天冷,出门得多穿衣服,你情况不一样,生病了还不能吃药,可是受苦了...对了,我给你炖了冻梨冰糖,宓丫头说,这玩意儿虽然不能治感冒,但对你的喉咙好...”见到葛云抱着孩子过来,田雨又是欢喜又是担心,忍不住就絮絮叨叨起来。   这是她对于自己人的表现,爱唠叨。   她跟葛云虽然相差了八九岁,但她实在喜欢葛云的性格,一直当实在亲戚处着,所以话里的担心全是出自真心。   葛云冰寒的心,因为这些温暖的絮叨,开始慢慢回温。   这几天,她几乎封闭了自己,那个曾经叫她倍感温暖的家,因为钱胜挥过来的拳头与恶言恶语,突然就变得阴森可怖了起来。   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眼瞎,当年不顾父亲的反对,被钱胜的花言巧语哄了去,执意嫁他。   父亲是对的,钱胜这人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空有野心却没有相匹配的实力。   她曾经不信,以为寻到了爱情,但现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葛云甚至庆幸父亲想要考验钱胜,而立起的两年赌约。   父亲曾经许诺,如果钱胜能在婚后两年内都对她呵护有加,就托人帮钱胜往上挪一挪。   可讽刺的是,离两年,只差两个月不到了,要是钱胜知道他们父女俩私底下立得赌约,他是不是装也要装的体面?   “...围巾怎么还围着?是不是感冒了怕冷?”   葛云回神,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压低嗓子道:“嗯...是没好,围着暖和。”   闻言,田雨也没多想,而是又念叨了几句,便风风火火去厨房给人盛梨汤。   就在这时,西边的房间门被打开。   葛云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到高大的娄团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倒没觉得娄团从田宓的房间里走出来有什么不对,都要结婚了的。   只是在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与客气的点头时,有些局促不安的侧了侧身。   见状,娄路回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带上了房门,拿着茶缸跟热水壶进了厨房。   见田雨在盛梨汤,知道自家姑娘爱吃这一口,男人也不客气,直接将茶缸往前递了递:“大姐,甜甜也喜欢这个,给多装几块梨。”   瞧瞧这理所当然的,从前客气有礼甚至有些疏离的娄团去哪里了?   真...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田雨心里虽吐槽,手上动作却不慢,谁叫馋嘴的是她的亲妹子。   当然,作为姐姐的不仅给吃给喝,还得帮忙描补:“咋还要你过来端呢?宓丫头是不是累了?昨天冻坏了吧?也是,她一个姑娘家家的,真真吃了苦头了,是得好好养着。”   娄路回配合点头:“她昨天毕竟也下水了,我想着多最近给她多补补身体,对了,大姐,晚点让姐夫帮我去跟司务长说一声,明天叫小战士去农场的时候,给带一桶牛奶回来,甜甜喜欢那个。”说完,男人接过满满一茶缸的冻梨糖水,还贴心的拿了一个汤勺,拎上新添的开水,面色平静的去了房间投喂小对象。   田雨...真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俩合该是两口子。 第31章   “葛云过来了?”见到对象回来, 田宓揉了揉脸,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身,随口问了句。   唔...人就不能睡回笼觉, 都给她睡迷糊了,本来不困的,睡了反而更困了。   娄路回轻“嗯。”了声,将手里的热水壶跟茶缸放在靠窗的条桌上,又弯腰开始搬凳子。   田宓不解:“你干嘛呢?”   “大姐炖了冰糖冻梨, 你不是喜欢吗?我给你端过来了。”显然, 他口中的端过来,不止是从厨房端到卧室,还包括端到床上。   田宓哭笑不得, 抱着冻梨在炕床上啃还行,让她在床上吃汤汤水水的,她是真怕麻烦, 万一滴到上面, 还要擦洗, 咳咳...最主要还是懒,于是她翻身下床:“我下来吃。”   说是下来, 但屁股委实不想离开温暖,最后折中坐在床边,用汤勺舀着吃。   冻梨从前她没吃过,原身也没有, 不得不说,第一次吃的时候, 她委实被惊艳了, 总觉得软化后的冻梨汁水比新鲜的梨还要多, 也更加甜。   冰糖炖梨没有冻梨好吃,但冻梨大姐看的紧,且大冷天的抱着暖呼呼的炖梨,也算别有一番滋味了。   田宓不但自己舀着吃,还时不时喂对象吃一口。   不过几次之后,发现他不怎么喜欢甜食,便没有再勉强,只是半靠着人,一勺一勺全给解决了。   唔...有些饱。   娄路回接过空掉的茶缸:“还要吗?”   “不要了,饱了。”   茶缸的容量不小,吃的时候不觉得,一口一口的,等吃完才发现,灌了一肚子水,胃有些不舒服。   见到男人起身出去洗茶缸,她索性也坐不住了,跟着起来消消食。   出了卧室,却发现家里只有大姐跟果果。   田宓走过去帮忙一起剥栗子:“葛云回去了?”   田雨点头:“屋里头有事吧,我让她在这里多坐坐,喝完糖水再回去,她非不肯,说灶上炖着东西,就把糖水端回去了,要我说,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这外面走一趟,回去又得重新煮,浪费柴火不是...”   “大姐,我好像看到葛云同志眼角下面有淤青。”在厨房洗茶缸的娄路回听到这话,再联想到之前出来时,那不经意的一瞥,面色就有些不大好了。   当时他并未多想,但这会儿结合大姐方才的话,那抹不确定瞬间就明朗了不少。   钱胜怕不是对葛云同志动手了?   娄路回本就觉得这人有些飘,爱吹牛,如果还打女人,那简直就不是个男人。   只是这事,他也不好管,毕竟钱胜不是他下面的兵。   田宓对家暴这事比较敏感,闻言立马蹙了眉。   她看向已经来到身边的对象,拉着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再次在他眼底看到了肯定后,心下叹气。   后世各种报道证实,家暴这种恶习,一旦开始,就太容易有第二次、第三次,再到无数次。   至于处理方式,要么及时止损,离婚走人,要么以暴制暴,一次性反杀震慑住他丫的。   不然只能像原身那般,一次次心软一次次认命,到最后整个人都毁了。   但这个年代,离婚哪有那么容易?   只能说,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田宓绝对会豁出去将事情闹大,然后离婚。   毕竟,事情到了那么糟糕的地步,相较于旁人的指指点点与唾沫星子,她更想活着。   但葛云呢?   田宓跟她几乎没有接触过,但从大姐这边听到的只字片语,也能看出她是一个很腼腆,很温柔的人,笼统些说,性格过于软绵。   且从她遭到家暴后,选择隐瞒就能大致猜到,她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   田雨一开始都没明白妹夫的意思。   等又拿起一个栗子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妹夫说的是什么。   她“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围裙也不解,黑着脸,气势汹汹的就要往外冲。   田宓早有准备,一把将人拽住:“姐,你冷静点!不要冲动啊!”   “老娘冷静不了,个王八羔子,老娘就说那姓钱的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虚情假意不算,居然还打女人?看老娘不去撕了他,真当小云妹子没有娘家人了还是咋的?”   别说,这要是自己的闺蜜被渣男揍了,呵呵,田宓定然连夜套麻袋打回来再说。   但这会儿情况不一样啊。   葛云显然不想将事情闹大,自家大姐不管不顾的冲过去,别得不到感激,反而影响了朋友间的感情。   不是田宓将人往坏处想,实在是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当务之急,还是先确认家暴的事情是否属实,然后再去明确葛云的态度,再做其他...   田雨也就是怒火上了头,被妹妹这么一劝说,理智也就回笼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行了,姐知道怎么做,不会让小云妹子难做的。”   说着,她解了围裙,快步往外走。   只是才走出去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回身去厨房里抓了些花生,准备好上门的道具,才套上袄子,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等大姐离开后,田宓有些好奇问:“如果钱胜的事情被爆出来,会对他的工作有影响吗?或者会让他退伍吗?”   虽然知道小对象很生气,但娄路回还是实话实说:“这事不好说,不过只要钱胜及时做检讨,保证不会再犯,并取得葛云同志的谅解,处罚力度就不会太大...但不管怎么说,他思想与政治觉悟都有问题,几年内是别想再往上动一动了,我记得钱胜今年30岁,几年后,他如果还在副团上待着,很有可能就要转业到地方上去。”   和平时期,军功很难累积,就没有出挑的,大家全部熬资历,总会有人被刷下去,所以后面军官的年龄也会是一个很大的关卡。   “这也太便宜他了,糟心...”田宓愤愤。   她其实也知道,家暴这种事情,在后世都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这个年代,别说男人,很多女人都觉得被男人打几下没什么了不起的,哪家夫妻不动手的?   简直...无力吐槽!   反正她是绝对接受不了夫妻之间用暴力解决问题的。   娄路回抬手揉了揉气呼呼的小姑娘:“其实这事还是得看葛云同志自己的想法,咱们是外人,不能为她做决定。”   道理田宓当然懂,不然她刚才就不会拉住大姐了。   但理智归理智,该生气的还是会生气,最后田宓一把抱着小果果,决定吸一吸人类幼崽,缓和缓和憋屈的情绪...   大姐去的时间比较久,田宓跟小胖丫果果玩闹了足有半小时,将本就爱笑的小丫头逗得咯咯的,最后笑到小脸红扑扑,也没见人回来。   眼看九点多了,她便拉着对象带着娃,一起进了厨房准备午饭。   厨房里的食材很齐全,大部分都是早上姐夫晨练完,绕路去司务长那边捎带回来的。   亲家钟毓秀在,作为娘家姐姐姐夫兼媒人的田雨跟陈刚两口子,拿出了最大的热情来款待。   所以这会儿,厨房里不仅有羊肉、猪肉,还有一条鱼。   这伙食,堪比过年了。   娄路回撩起袖子:“我来收拾,你看着孩子。”   “你会做饭?”   娄路回老实摇头:“只会包饺子,还是在部队学的,不过我可以学。”   唔...态度很认真,田宓可不是那种奉献型的女人,既然对象提出帮忙,她便抱着小胖丫站在旁边,一边做着口头指导,一边畅想道:“你愿意学,我当然愿意教,这样以后我们也可以一起做饭啦。”   朴实的七十年代军人,完全不知道对象心中的套路小九九,随着小姑娘的话音落下,脑中已然有了温馨的画面。   于是,他的心情顿时就更飞扬了几分。   他们两的...单独的小日子。   真叫人期待。   自己男人自己心疼,田宓也不是心狠的,人到底才掉过冰窟窿,所以只让娄路回将羊肉切块,猪肉切片后,便没再支使人。   而是将小胖丫塞到他怀里,然后亲自动手处理其余食材。   当然,该嘴甜的时候,她是绝对不含糊的,做好事嘛,就得留名:“后面交给我,你负责烧火就成,刚好让你妈妈尝尝我的手艺。”   娄路回听话的夹着小胖丫做到灶膛后面:“我妈不讲究这个,她自己一辈子也没怎么进过厨房,对大姐更没这个要求,所以你也不要太有负担。”   刚认识的时候,田宓就从对象口中知道,他上面还有一个大他两岁的亲姐姐。   叫娄雁南,也从军,不过却是一名很厉害的军医,人现在在北京,结婚倒是好几年了,就是一直没要孩子,说是没空生,叫两边的长辈很是着急,觉得她是推脱之词。   田宓没有资格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内心里悄悄佩服,在这个年代,不想生娃的大姑姐,绝对是猛人,真叫人羡慕。   不像她,就是个俗气的家伙,特别识时务,知道护不住自己,便老老实实找可靠的人结婚。   当然,她是幸运的,幸运遇到娄路回这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对象。   这般想着,田宓拎着菜刀走向蹲坐在灶膛里面,扒拉柴火的男人,然后在他不解的眼神中,俯身对准他的脸颊,“叭叽!”就是一口。   嗯,这么帅,这么乖的对象,得多亲一亲,不然就亏大了,她这人,最不喜欢吃亏了。   突然被亲,娄路回嘴角忍不住就往上翘,刚要伸手将人拉到怀里亲回去,就听到一声奶乎乎的嗓音在两人中间响起:“果果也要亲亲。”   田宓被小丫头逗笑,弯腰也对着她肉嘟嘟的脸颊亲了一口。   “什么亲亲?”就在这时,田雨绷着表情走了进来。   “妈妈,二姨...唔...唔...”   “咳咳...没什么,对了,姐,葛云怎么说?”   田雨果然被转移了话题,她接过妹妹手里的菜刀,开始“哐!哐!”剁菜,显然是把怒气发泄到菜上了:“钱胜那鳖孙果然动手了,小云一开始还不愿意给我看,你都不知道,小半张脸都青紫了,这还是好几天前打的,之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个丧良心的,钱胜不是个东西,他那妹妹也是个坏的,夫妻俩这次动手,就是钱晶晶挑拨的...”   说到这里,田雨手上的动作更重,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宓丫头,你不知道,那个钱晶晶背地里一直喊小云蠢货、肥猪...连钱胜也嫌弃她又胖又丑,简直太欺负人了,要是看不上人家,干嘛招惹?招惹了又不珍惜,呸!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咳咳...姐,姐夫挺好的。”   “你姐夫那是个例!”   “我家...娄路回也挺好的。”   闻言,田雨迁怒的看向端端正正坐在灶膛内,抱着胖闺女的妹夫,亮了亮菜刀:“男人是会变的,婚前不做准,婚后才是看清楚的时候,要是婚后,对我妹子不好...”   娄路回...   田宓憋笑转移话题:“我记得葛云的孩子才六个月吧?”   “可不才六个月。”   “六个月还是在哺乳期,个人体质,这时候胖点不是挺正常的嘛?再说,胖瘦又不是决定一个人美丑的标准,那唐朝还以胖为美呢,而且葛云也不丑啊?”虽然不算美女,但是跟丑也搭不上关系吧,钱家这对兄妹简直绝了,神经病吧,忒气人:“那这事她怎么说?”   提到这个,田雨更来气了,但这一次,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小云就是个憨的,居然跟我说她自己眼瞎,只能认了,往后就守着儿子过,这怎么可能?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怎么可能没有交集?要我说认个屁,人这一辈子,要是自己都认命了,那就完了。”   田宓认同大姐的观点,却又担心她最后弄的里外不是人,逐委婉提醒:“那你怎么跟她说的?其实咱们也不好说太多...”   “姐知道你担心什么,姐不会替人家做决定的,我哪有那么大的脸?就是给她分析了情况,日子想要过下去,就得狠狠给钱胜一次颜色瞧瞧,要么闹大,让钱胜那鳖孙以后忌惮不敢动手,要么告诉娘家,让娘家来人揍钱胜一顿,然后一是一,二是二,给个说法出来,轻拿轻放绝对是不行的,对了,还有那个钱晶晶,就是个搅屎棍,得撵回去,什么玩意儿,吃嫂子的,喝嫂子的,还嫌弃人家,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越说越来气,田雨再一次开始疯狂输出。   田宓也听出了结论,离婚似乎不大可能了。   果然,说不上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只是觉得心里头闷闷的,大约...就是时代的无奈。   午饭时,得了儿媳为了让她顺心,决定近日就办婚礼的好消息,钟毓秀真的是又惊喜又激动。   先是握着田宓的手好一顿夸,又对着田雨直呼亲家太过讲理,儿子能娶到田宓是百年修得福气云云。   做母亲的,哪有不想参加儿子儿媳婚礼的,哪怕现在不允许敬茶磕头这些,但只要看着他们一起做结婚宣誓,她就觉得此行圆满了...   但满足之中,又不禁生出些愧疚来。   钟毓秀总觉得婚礼太寒酸。   她还攒了好些个好看的首饰,那么些个翡翠、黄金的,不方便随身带,更不可能寄出来,闺女嫁在北京,所以她的那一份结婚之前就给了,但是儿媳的,只能等她什么时候去了北京再给了...   吃完饭,田宓又主动提出带着未来婆婆去参观他们的家。   其实这里的房子基本没差,家具更是部队统一配备,无非就是房子大小的问题。   但架不住做母亲的关心自己的孩子,被邀请后,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应下。   这次婆媳俩没让娄路回陪,手挽着手,姐俩好的就去了新房。   看的家属院里的家属们直纳罕,婆媳不应该是死对头吗?   经过几天的整修,房子瞧着比之前要整齐多了。   不仅家具配备齐全,就连门口也用碎石碎砖铺了起来。   这样不管下雨还是下雪,门口都不会太脏。   上次田宓过来时,周边还有零星杂草,这会儿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前前后后转悠了好几圈,钟毓秀表示,干净是干净,就是没什么生活气,还得添置东西。   这一点田宓是认同的,她便将之前打算整改的位置跟她说了几处。   当然,她也不傻,没有将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毕竟按她的计划,全部整改完,得花一笔钱。   倒是钟毓秀女士,不仅觉得儿媳妇的想法很好,还另外给了不少的建议,一看就是资深的败家...那什么...一看就知是个有品位,有审美的。   也是这一次近距离的聊天,两人才发现,她们的喜欢意外的相符,都是那种喜欢有点小情调的性格。   还别说,带着滤镜看人,那真是觉得对方哪哪都好。   就比如钟毓秀,本来就因为感激儿媳救了儿子,带上了厚厚的滤镜,如今抛却客气,这么一热乎,那滤镜更是像焊接在了眼睛上一般。   拔都拔不下来!   市区。   就是田宓来时下了火车后,住的那间招待所的位置。   从部队自己驱车,比班车的速度要快上不少,但单程,没有风雪的情况 ,一趟也需要三个多小时,加上回来,一天时间是够的。   但要是不巧半道赶上风雪了,回不来也是正常,所以出发时,两人已经做好了在市区过一夜的准备。   天未亮两人就出发了。   一路顺畅,所以等到达市区时,时间也不过才七点多。   离供销社开门还有半个多小时,两人一琢磨,又去了国营饭店吃了一顿羊肉汤面。   这时候的羊肉汤可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添加剂,纯天然的羊肉,大火、中火到小火,熬上大半天,熬出奶白色的汤,和着劲道的手赶面条下肚,在车上冻的有些僵的身体,立马就变得暖融融。   真暖和啊,田宓眯眼感慨。   娄路回更是出了一脑门子汗。   别说,这样寒冷的天气,来上这么一碗热腾腾的汤面,简直绝了,小情侣吃饱喝足,脸色都红润了几分。   吃完后,他们还在国营饭店里坐了一会儿,享受饭店内的温暖。   当然,也不能坐的太过明目张胆,碗里得留一些汤汤水水的,不然见到空碗,服务员会撵人。   好在很快就到了供销社开门的时间,在服务员第N次黑脸瞧过来的时候,穿戴整齐的两人才相视而笑,相偕着离开热乎乎、香喷喷的国营饭店。   其实,若非必要,这种天气还是猫在家里最为享受。   市区的供销社其实与镇上的摆设大同小异,除了门脸大了几间,东西种类多了些外,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大约是天气太冷,愿意出门的老百姓少,所以供销社内,并没有田宓以为的那般人满为患。   当然,买东西的人还是有的,却绝对算不上挤。   田宓要买的东西很多,除了她跟大姐的,还有家属院里家属们嘱托的。   哪怕她们嘱托要买的东西,镇上供销社就有,但很多人就是神奇的觉得,大城市的东西肯定比小镇上的要好。   田宓虽然有些无奈,却又不好不给带,毕竟将来都是邻居。   于是,一张一张的清单买下来,东西太多,很快就吸引了供销社内全体人员的注目礼,也包括其余的客人。   田宓想,若不是自家对象一直冷着脸,瞧着够凶,又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说不得忙的团团转的服务人员早就翻脸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又是憋屈,又是黑脸,却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   等全部采买好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清单上的东西,并没有买全,幸运的是急需品都买到了。   两人没有立马回去,而是去了一趟距离市区半小时车程的六二一农场,去见了蒙古汉子程朗,告知他,他们要结婚的消息。   程朗一如之前见到的那般模样,热情的拥抱过后,便朗声道:“你小子,不错啊,比我猜的要快不少,总算能在过年前娶上媳妇儿了...婚礼订在明天是吧?放心,我会赶过去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娄路回这会儿也有些端不住,他笑道:“带上嫂子跟侄儿他们一起。”   程朗大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又对着弟妹笑道:“哈哈,都去,都去...恭喜你们啊,结婚啦!”   闻言,田宓仰头看向娄路回,她还清楚的记得,不久前,刚来这边的自己,还因为陌生环境产生了恐慌与怀疑,但这一次,她的心中只有对未来的期待。   回回,我们要结婚了呢!   感觉到了小姑娘有些促狭的视线,娄路回也垂目,对视间,两人都弯起了眉眼。   是啊,他们要结婚了! 第32章   北方的冬天, 刺骨的寒冷。   但当整个天地都被铺盖上了洁白的素裹,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也算是另一种梦幻的浪漫了。   田宓早上是被大姐从床上给轰起来的, 从前,她不解为什么结婚这一天,新娘子非得让旁人喊,自己不能起床吗?   但事情搁在自己身上,她算是明白了...因为根本起不来。   女孩儿大约都有一些所谓的婚前恐惧症吧, 哪怕对方是她向往的那个人, 但临门一脚之前,还是会忍不住忐忑未知的未来。   这么一胡思乱想、辗转反侧,她觉得自己才眯了一会儿, 就又被喊了起来。   不过,到底年轻,方才她照镜子的时候, 依旧是面色红润的小仙女。   作为新娘子, 相对于房门外的忙碌与热闹, 房间里自成了另一副天地。   田宓早早穿好了结婚的衣服,是一套崭新的军装。   这是汪旅代表部队, 给她英勇救人的奖励。   其实田宓自己准备了结婚的衣服,但几番衡量后,还是选择了军装,毕竟相较于自己准备的, 她觉得,军装更符合这个时代的标准。   总之,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 不出挑, 中庸才是王道。   但两辈子头一回结婚,她也有自己的小坚持,比如发型,她改了一直以来最长见人的双麻花辫,而是将及腰的长发,用鱼骨麻花辫的方式,从头顶编到发尾。   最后再分散撒插上一些塑料小红花。   其实这种打扮,尤其是那满头的塑料花,是有一些土的,但架不住这个时代很少有人这么打扮,再加上 田宓长的实在是漂亮。   这不,提前过来的军属们,一个个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夸的自许厚脸皮的田宓也没能扛住,脸红红的缩在房间里装淑女。   婚期比预计的要早了大半个月,但这一天,并不显得混乱。   大姐田雨的好人缘,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一大早就有好几位嫂子自发过来帮忙,当然,能够这般有条不紊,婚宴安排在了食堂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本来田雨是想亲自下厨张罗妹妹的婚宴的,但田宓跟家里的男人都不同意。   开玩笑,再是简单的婚宴,摆放出来,也得好几桌,不得累死人?   还不如花些钱票,请司务长帮忙安排...   “新郎来啦!新郎来接新娘啦!”   上午九点,高大俊美,格外喜气的娄路回,准时过来接他的小新娘,身后还跟了一长串看热闹起哄的尾巴。   房间内,田宓本来正在跟唯一的女傧相汪寻燕小姑娘聊着天。   听到外面的动静,两人立马抬头往外瞧。   无奈男人还被军属们堵在门外,什么也看不到。   汪寻燕笑着起身,俏皮道:“嫂子,我先去看看情况,等下跟你实时汇报。”   “噗嗤...快去吧,我可等着你汇报呢。”   但显然,汪大小姐不是个尽职的,出去没一会儿,就被外面的热闹环节迷了眼,还自诩娘家人的身份,挤在一群人之间,笑闹着跟大家伙儿看嫂子们为难接亲的娄路回,同时还不忘抢了一个红包。   听到动静的田宓真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她也没有等多久就是了。   嫂子们格外好‘对付’,得了红包后就利索的迎人进屋,那喜庆的话,更是一句接着一句,没有一句重复的...   当男人一身崭新军装,胸前别着大红花,俊朗的眉眼中全是欢喜的朝着自己伸手时,田宓突然就觉得,一切的彷徨与紧张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无踪。   这是她自己选的男人,从今往后三餐四季,陪伴一生的存在。   于是,在众人的善意起哄中,田宓笑着将手放进了男人温热的掌心里。   然后一直牵着彼此的手,一路步行去了两个人的家。   其实,娄路回之前是想借用汪旅的吉普车,接了新娘在岛上绕行一圈的,但田宓觉得没有必要,最后只是选择最低调的方式,手牵着手,一起步行去新房。   今天是星期六。   一路上,放了假的陈寻小朋友,领着弟弟妹妹,负责给家属区的小萝卜头们散糖果。   这一天,不止是新人们的喜庆日子,对于小朋友们又何尝不是?   全都跟在新人的后面,笑着、闹着,撒了欢儿...   他们不在乎谁家结婚,反正只知道有糖吃,很多很多的糖。   到了新房,婆婆钟毓秀已经等在了这里。   防止有人不着调,闹腾新娘子,婆媳俩亲热了几句,她便让儿子将人送回房间,然后眉开眼笑的领着梅子一起帮忙招待客人。   期间,钟毓秀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一秒钟,手上更是一直拎着大袋子,看见人过来道喜,就给人大方抓糖、抓瓜子花生,要不是大环境不允许,她真想抬上一箩筐的喜糖往外散,好表达她对于儿子结婚的欢喜之情...   婚房,是昨天晚上娄路回跟婆婆,还有梅姨周建设他们几人一起布置的。   田宓作为新娘子,反而是这会儿才看到,其实里面的大多东西都是她自己买的,但全部成列出来,又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仿是在这一刻,她坐在大红色喜床上,才猛然有一种真实感...   ...这里就是她跟娄路回自己的家了。   “在看什么?冷不冷?”婚宴办在食堂,他们只能在新房里小歇一会儿,等会儿就得去食堂挨着桌子给宾客们敬酒,担心妻子冷,将人安顿好后,娄路回便去冲泡了一杯奶粉端过来。   这还是知道甜甜喜欢奶制品以后,他特地托人买的。   是的,就是妻子,他们今天办了酒席,所以,在这个酒席比证件重要的年代,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想到自己总算将人娶回家,娄路回整个人还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了云端,这种感觉,从昨天晚上一直持续到现在。   田宓接过茶缸,喝了几口才回:“不冷...没看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高兴,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家。”   闻言,娄路回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的肩膀,温厚轻笑:“对,我们自己的家。”   又喝了两口,田宓将茶缸递到男人唇边,示意他喝。   娄路回摇头推拒:“我不喜欢喝这个。”当然,更多的还是奶粉不好买。   “不喜欢今天也得喝,你不知道牛奶可以稀释酒精的嘛?不然等下敬酒,万一你醉了,那晚上...你不想...”   后面的话,显然已经不需要再说了,娄路回面红耳赤的一把抢过小姑娘手里的茶缸,然后一仰头,“吨吨吨...”的就给大半茶缸的牛奶全干了。   未了还舔了舔唇,一脸正直的起身:“我再去冲一杯...”   “...噗嗤!”   感谢这个时代的特殊性,整个婚礼虽然有不少起哄的声音,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收敛的。   听大姐说,要是早几年,结婚能闹到人翻脸,什么低俗来什么,还列举了几个最常见的闹洞房项目,听得田宓头皮发麻,无比庆幸自己没赶上那样的时机。   再是欢喜回回,她也绝对忍受不了那种恶俗的闹婚环节,真要那样,她肯定选择直接领证,不办婚礼。   当然,今日这般稳妥,大环境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汪旅作为证婚人,起到了很大的震慑作用。   别看汪旅长平日里一副老农民模样,发起火来,谁都胆颤。   婚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等宣誓环节结束,便进入了最后的敬酒环节,也是整个婚礼中最为热闹的一环。   男人们好酒,再加上北方天寒,很多人都喜欢喝几口暖身子。   好在喝归喝,大家伙儿都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哪怕是星期六,不少人吃完宴席还得回到各自的岗位,所以都留着度。   但就算如此,新郎官娄路回几桌敬下来,俊脸上还是染上了红晕,映衬着他胸前的大红花更加喜庆了。   田宓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喝的酒水里面被婆婆提前掺了水,别看她每次喝酒的时候,都皱一下眉头,好似被辣到了,其实完全是太凉了,冻牙疼,她想若不是担心纯水结冰太快了会露馅,婆婆定然全给她换成了水。   可是就算这样,田宓喝到肚子里时,还是带了不少的冰碴儿,就...很透心凉。   她觉得,这也不比喝酒的娄路回轻松多少,起码他人是暖和的。   小夫妻冷热交加的敬酒结束后,总算能与众人围坐在一起开吃。   今天有羊肉锅子,田宓连续吃了好几块热腾腾的大肉后,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炊事班的大师傅们手艺还是不错的,尤其在调料齐全的时候,这一顿婚宴吃的众人很是满足。   酒足饭饱后,时间也才十一点半。   因为食堂还要给战士们空出来吃中饭,所以婚宴办的很早。   离开时,娄路回让他的勤务员拎了几十斤糖交给司务长。   请全部的战士吃一顿肯定吃不起,但请每人吃一两颗糖,甜甜嘴儿还是可以的。   所以这次去市区采买时,一斤一百多颗的不要票的水果糖,他买了整整一百斤,花了六十多块钱,多少也是个心意...   喧嚣与热闹褪去,新房中只余小夫妻彼此。   屋里已经烧了炕,温度很是适宜。   田宓退了厚袄子,看着走路平稳,但步伐明显慢了不少的男人,建议道:“你是不是醉了?要不要上床躺一会儿?”   娄路回这会儿的确有些酒意上头,感觉整个人都飘着,但混沌的大脑捕捉到上床两个字时,眼神顿时就被点着了。   他直接弯腰去抱人。   “你干嘛?你自己去睡!”怕摔倒,田宓试图闪躲。   “抱...抱你一起睡!”   “你都喝醉了,能抱的动吗?”   “抱...抱的动...走你!”   “走你妹,你当是抬猪呢?快松开!砰!~...啊!!回回!我要咬死你,你撞到我的头了...砰!~嘶...” 第33章   大红色的喜床上, 春意交颈着一对璧人。   娄路回从睡梦中醒来,半梦半醒间,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馨香, 怀中镶嵌着软乎乎的娇躯,他勾起唇,下意识的将人抱的更紧了些。   是了...他结婚了。   娶到了他一见钟情的那朵芙蓉花。   今天,就是他们的新婚日。   从今往后,大姨子再也不能阻止他抱着媳妇儿睡觉了, 他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   被欢喜冲昏头脑的娄团长智商直线下降, 抱着人好一顿稀罕后,才轻手轻脚的松开。   然后稍稍向后挪动些许身体,低头打量着依旧沉睡的妻子。   甜甜很美, 他一直知道,但这会儿她面向着自己,雪肤红唇, 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披散着, 与大红色的枕被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叫从前偏甜美的长相,莫名添了股妩媚。   娄路回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只知道清醒过来时,脸已经与妻子的近在咫尺。   而自己的唇,即将印上了那娇艳的微肿红唇上。   就在他欲要落下吻时...一段记忆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然后,他整个人就僵硬了。   醉酒后, 人一般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完全没有记忆, 另一种则是记忆分毫不差。   而娄路回显然是后面一种。   他好像...发了酒疯来着?   不仅非要抱着人一起睡, 还将妻子的脑袋跟手臂撞了好几次?   想到这里, 娄路回立马伸手去摸甜甜的脑袋与手臂,确定没有摸到肿包,也没看到青紫才放下心。   也在这时候,他才感觉到锁骨的位置有点疼...对了,甜甜最后气的咬了他一口。   原因好像是...他将人亲的衣衫半退时,睡...睡着了?!   想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蠢事后,娄路回再次滚动了几下喉结。   ...情况不大妙啊。   甜甜虽然长相甜美,但...生气起来是真会挠人的。   就在他想着应该怎么哄人时,怀里的人翻了个身,紧接着,浓密的睫毛也颤动起来,显然是要醒了。   果然,那小扇子般卷翘的睫毛,只忽闪了几下便睁开了。   娄路回硬着头皮问:“醒了?”   田宓平躺在床上看着人,迷糊了几秒后记忆迅速回笼,她柳眉轻蹙,刚想要说话,就见人抬手揉眉,一副酒后宿醉的模样。   田宓...   田宓憋笑配合:“这是头疼了?”   娄路回心下微松,继续做虚弱状:“嗯...有点胀痛。”   还胀痛...田宓心里都快要笑抽了,面上却配合的坐起身,一脸心疼的扶着人躺下:“那再躺一会儿,我去给你泡一杯浓茶。”   以为逃过一劫的娄路回一脸乖巧的躺回被窝里。   直到喝到齁甜的茶叶茶,他才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人看穿了。   他艰难的咽下口中味道奇怪的茶,...也笑了。   好吧,是他幼稚了。   反正娄路回已经认命,只要跟对象在一起,他就会做出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以前从来不会做的幼稚事情。   他单手一勾,让人趴在自己的身上。   田宓哼笑:“下次还敢骗人吗?“   娄路回仰头亲啄了下妻子的红唇,低笑保证:“不骗你。”   “这是第一次,要是还有下一次,我就给你...唔...唔...”   威胁人的狠话还不待放完,便被男人一口吞没。   两人虽然都是生手,但最近没少偷着亲亲。   新婚小夫妻,随时随地都会燃烧起来。   所以,渐渐的...亲吻便不够了。   再接下去,一切都顺理成章,虽然开始的时候有些磕绊,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老实说,当一切匆匆忙忙结束后,田宓是舒了一口气的。   第一次,对于女生来说,真的不怎么友好,尤其对方还是个身强体壮的,那滋味,绝了,反正她是完全没有享受到。   娄路回好像也不是很舒服,方才脖子跟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最关键的,某人好像伤到了自尊心。   田宓内心好笑,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有没有了解这方面知识的渠道。   她虽然也没有经验,却知道,男人第一次时间是比较短的,但她才不会傻乎乎的去跟他科普呢。   她是小仙女来着。   想到这里,田宓难得良心发现的亲了亲男人的脖子,以示安慰。   不过显然,田宓知道的也只算纸上谈兵,就比如床上未尽兴的男人是惹不得的,只是一个清浅的吻,就将自己再次送入了虎口。   再然后,田宓深刻的体会到了男菩萨腰部的爆发力...   翌日。   田宓是被饿醒的。   就很离谱,明明昨天晚上入睡前,她还加了餐的。   田宓探手拉拽了下床头的电灯线,等昏暗的卧室亮堂起来,她才蹙眉举起手腕,眯眼看着上面的指针。   嗯...比她预计的要好一些,才...上午十点半。   她深吸吐口气,又在房间里瞧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罪魁祸首。   田宓没急着起来,而是平躺着挪动了几下四肢,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艰难下床。   其实没有特别特别的疼,但就是哪哪都别扭。   卧室的衣橱上,镶了一面半身镜,穿戴好后,田宓习惯性的照了一下。   啧...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唇色却红润饱满,也算是另外一种美了。   算了,看在自己这么漂亮的份上,就不跟臭男人计较了。   田宓将自己哄好后,便开了门走了出去。   “醒了?”听到动静的娄路回放下手上的活计,面上带着笑,快步迎了过来。   “你这是在包饺子?”   娄路回牵着人去了洗漱间,小两口都爱洁,所以他们的洗漱间比大姐家的弄得还要讲究,晾衣服毛巾的加长架子,水泥切成的洗漱台,洗漱台上面的墙上还镶了一张半身镜子,就连木制的泡脚桶跟浴桶也各准备了一个...   “包的羊肉饺子,别的我也不拿手。”娄路回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小妻子才回她的问题。   “唔...回回辛苦啦!”田宓接过牙刷,嘴甜的哄人。   “咳...不辛苦,你才辛苦了...昨天...你不生气?”娄路回隐晦打量妻子的神色,发现她气色不大好,相较于以往明显苍白了些,昨天他是有些过了。   田宓准备喝水的动作一滞:“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答应过不骗妻子,所以,他虽窘迫,却还是老实交代:“之前,有听战友们说过,新婚第二天,会被妻子甩脸子。”   “你们...还聊这些?”田宓一言难尽的看着丈夫,感觉自己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了。   娄路回赶紧摇头:“我就听了一耳朵,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旁人谈论这种事情的。”笑话,自己的妻子,自己宝贝的恨不得藏起来才好,他才不会跟旁人说这种私密的事情,别以为他不知道,队里多少牲口后悔错过了妻子。   虽然得了丈夫的保证,也愿意相信他的为人,但是田宓还是嘀咕了句:“男人八卦起来,就没有女人们什么事情了。”   娄路回摸了摸鼻子没回话,却也不愿意离开,就那么倚靠在墙上,盯着人刷牙。   怎么...会有人不管做什么,都叫人心生欢喜呢?   田宓牙才刷到一半,就感觉后背一重,男人就跟一只巨大的抱抱熊一般贴了上来。   她无奈又好笑:“泥度不先涨唔...”   娄路回将下巴放在妻子纤瘦的肩膀上,闻言笑着蹭了蹭她的侧脸:“不嫌脏。”说着,还探头亲了人脸颊一口。   田宓翻了个白眼,却也纵容着他的黏糊,就当自己背了个大号毛茸茸了。   于是接下来,两人像是连体婴一般,走哪黏到哪。   等田宓全部梳洗好后,才拍了拍一直扣在腰间的大手:“好啦,我饿...”   话说到一半,感觉到手上的触感不对,田宓低下头,果然看到了一双沾满面粉的大手。   而她特地翻出来的大红色小袄子上面,已经沾染上了一层白。   田宓深吸一口气,不能气,今天才新婚第一天,她的小仙女形象要维持住。   可是这衣服,她是特地留着结婚穿的。   全新的!凸(艹皿艹 )   “星期一的时候,汪旅会针对这一次家属不遵守纪律的事件召开一次会议,到时候也会单独表彰你,并且发放奖励,你想要上台发言吗?”喂饱小妻子的五脏庙,再次做到桌边包饺子时,娄路回转达了组织上的决定。   田宓将手上包好的饺子放在男人排列整齐的饺子后面。   她包饺子喜欢捏褶子,饺子的形状也偏圆,而娄路回的明显就是把饺皮对折了一下,个人风格很明显。   田宓有一点强迫症,觉得自己那一只放在整齐的队伍中,浑身别扭,于是她又伸手,将之拿到另一边,单独排列,才觉得舒服了:“奖励不是给过了吗?昨天穿的衣服不就是?”   “那个也是,不过应该还是会给予其他方面的奖励,你可以主动提,比如要奖金或者工作什么的,虽然部队也会给军属安排工作,但不可以随便挑剔,如果你想要上班,这就是一次可以挑剔的机会,只要你能胜任,毕竟,你可是救了两条人命,如果是军人,起码三等功起步了。”   “唔...上台演讲还是算了,我又不喜欢出风头,工作的话,我下午先去梅嫂子那边了解一下宣传干事的活计吧,我对那个比较感兴趣,时间自由。”   娄路回轻笑:“好,这事不着急,晚点我会把你的想法转达给汪旅。”   “对了,你去喊妈过来吃中饭了吗?”田宓瞄了眼手表,都快十一点了。   乍然有了表,田宓时不时的就会瞄上一眼,倒不是显摆,只是觉得总算不是睁眼瞎了,真不容易。   对了,这快手表还是婆婆从北京买的进口表,老好看了。   娄路回被妻子问懵了,他是真忘了。   见状,田宓沉默了几息:“咱们以后还是生闺女吧。”   娄路回...   因为娄先生弄了一大碗羊肉馅,所以后来又揉了一个面团,才将全部的羊肉包完,将近三百个水饺,也是蛮大的一个工程。   当然,被儿媳喊过来吃饭,一辈子没怎么下过厨房的钟毓秀女士,也动手忙活了个把小时。   后来,田宓干脆让娄路回喊了大姐他们一家过来,大家一起饱吃了一顿。   最后,所有人都捧着肚子,也还剩下一百多个。   吃完饭,稍作休息,娄路便回了团里。   最近他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缺勤,哪怕今天是休息日,也到底不大放心。   而田宓,则挽着婆婆跟大姐的手,一起去了梅婶子家。   是的,因为梅婶子跟钟毓秀女士是闺中密友,所以梅嫂子就成了梅婶子。   当然,头一次以军人真正家属的身份上们,她很有礼貌的带了礼物...一盘羊肉饺子。   别说,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这已经算是重礼了,不管是白面还是肉,都是精细食物。   汪旅应该跟梅婶子讲过她工作上的事情,再加上有婆婆钟毓秀与大姐田雨的双重身份加持,饶是性子疏淡的阮梅,也会因为这些锦上添花的身份,对着田宓有着天然的好感。   所以几人坐下后没多久,她就主动提出了可供选择的所有工作。   田宓不傻,从梅婶子说出来的几个工作,大部分都是文职的就知道,人家是真心想要帮忙的。   不过,这些工作中却没有宣传干事这一职位。   她与姐姐对视一眼后,也没有拐弯抹角的试探什么,而是直接问:“婶子,我听我姐说,家属区有一个宣传干事的工作,是有人做了吗?”   “那倒是没有,你想要这个工作?”梅婶子惊讶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娄家可不缺钱。   她温和解释:“宣传干事一直没有人接的原因,一个是动笔杆子,大多军属文化不够,文化够的,更愿意去做老师,或者去部队合作社做营业员,毕竟这两份工作体面工资也高,宣传干事活轻松,但工资要少上不少。”   不是田宓心飘,看不上那两份工作的差额,实在是她更想要一份时间宽松些的,而不是朝九晚五的工作。   毕竟,她始终惦记着下海的事情,哪怕不是现在,等天热了,肯定也会行动。   但她面上没表现出来,而是不好意思问:“婶子,我方便问问两份工作的工资分别是多少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师的工资跟营业员的差不多,一个是32.8元,一个是31.6元,宣传干事的话要少三分之一,才22.4元,不过你们的票补都差不多,但票补很少,比如布票,可能攒一年,都不一定够一件褂子的。”这时候还没有什么保密措施,大家的工资都很透明,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阮梅便也直说了。   钟毓秀其实觉得儿媳选那个宣传干事挺好的,他们家又不缺钱,就他们两口子给孩子们的,都够他们吃穿不愁一辈子,还能养娃,更何况儿子的工资养家也是绰绰有余了。   但现在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会多嘴,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喝茶。   其实田宓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宣传干事来的,于是她又问:“那不知道,宣传干事主要做什么?”   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阮梅也不惊讶了,她细心解释:“工作不难,一个月大概要出两三次文章,内容只要跟紧当下的政策就好,一开始有弄不明白的话,也可以参考部队宣传部贴出来的...”   这话委实是往嘴里头喂饭了,田宓秒懂,立马冲着人露出感激的笑。   见小姑娘一点就透,还笑的叫人心里软乎乎的,阮梅也为好友能找到这么好的儿媳高兴。   聪明、漂亮、有情有义,简直是婆婆心目中的完美儿媳人选。   这么一想,阮梅又有些羡慕好友了,于是她抿了口茶,接着道:“还有就是每个星期给家属们上一节课,这也就是最近才开始的,刘秀菊带来的后遗症,这种事情不会坚持很久,大约两个月左右,等所有家属们都记忆深刻后,应该就会改成一个月一次的思想政治课程。”   田宓再次秒懂,其实部队里战士们的思想政治课上的更加密集,这种频率并不高,但家属们闲散惯了,如今因为刘秀菊,从此要每个星期去听一堂大课,她想,大家定然要在背地里骂死她了。   “也就是说,目前每个星期,我只要上两三天的班是吗?”少上一半的班,却只少拿十块钱,这多划算。   “这个好,就这个,梅子,就给我儿媳安排这个。”见儿媳显然很喜欢这个工作,钟毓秀直接拍板。   阮梅白了好友一眼,然后看着田宓,做最后的确定:“你确定?工作定下来就不好再更换了。”   闻言,田宓作娇羞状:“主要我家老娄年纪不小了,我想着,要是怀孕了,我工作轻松一点,将来不管怀孕还是照顾孩子,都方便嘛。”   田雨悄悄伸手掐了把妹妹的腰,死丫头说话也不知道羞,才结婚一天,就怀不怀孕的,也不怕长辈们笑话。   然而,大姐绝对想多了,钟毓秀可太想要孙辈了,但儿媳跟儿子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她也是过来人,自然懂小夫妻想要多享受两口子生活的心态。   再加上儿媳年纪也不大,才刚满20岁,她实在张不了口催生。   却怎么也没想到,儿媳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真的,钟毓秀握紧儿媳的手,都快要感动哭了,未了还担心小姑娘有压力,反过来安慰道:“甜甜,生孩子的事情不着急,咱们顺其自然,对,顺其自然啊。”   见婆婆都要哭了,田宓赶紧拍她的后背安抚。   其实这话也不全是哄人,她是认真考虑过的。   她很喜欢小朋友,这个年纪生正好,她想生两个,一男一女最好,离77年高考恢复还有差不多六年的时间,到时候也不影响她上大学。   不得不说,这一刻,阮梅承认她有些嫉妒了。   嫉妒好友的运气,她结婚晚,生孩子也晚,但她跟毓秀是同岁,可人家都要抱孙子了。   想想她家的逆子,过年就23岁了,还一点心思都没有,每次提到给介绍对象,他就顾左右而言他,简直气死个人...   决定了工作,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天。   话题五花八门,反正最主要的就是为了联络感情。   等告辞时,田宓还跟梅婶子要了些从前的宣传稿子,既然决定做这份工作,她就会认真对待。   晚间。   钟毓秀女士拒绝了儿媳的热情邀请,坚持不做打扰小夫妻的坏婆婆,继续住在了好友家里。   这一行为,也是叫田宓感动又好笑。   娄路回回来的时候,田宓已经算好时间将晚饭端上了桌子。   “快去洗手,准备开饭。”婚宴上还有没有用完的食材,不多,但荤蔬各有个一两斤,司务长都让小战士给送了过来。   所以今天的晚餐很丰盛,除了中午剩下的水饺,田宓又做了条鱼。   娄路回脱了大衣帽子跟手套,挂在架子上面,才去了厨房洗了手。   他走过来,揽住妻子的腰,将人锁在怀里,交换了一个甜蜜的吻,才坐下开动。   饭桌上,田宓跟丈夫讲了,自己已经确定了宣传干事这件工作的事情。   “你高兴就好,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娄路回给妻子挑了快鱼肚子上的肉放在她碗里。   田宓弯着眉眼将鱼肉放进嘴里:“星期一吧,这两天我刚好熟悉下宣传干事的工作性质。”   “不着急,慢慢来。”   “不觉得我选的工作工资太低了?”   知道妻子又在调皮,娄路回低笑:“放心,你的回回养的起你。”   “这下喊回回不害臊了?不是不让我喊吗?怎么自己喊?”田宓好笑的白了丈夫一眼,尤记得第一次,她学婆婆喊他回回的时候,他整张脸都爆红了。   娄路回显然也想起了之前的糗事,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私底下喊喊没事。”   偶像包袱还挺重!   “对了,你明天有时间吗?妈明天回去了,咱们怎么也要送送吧。”田宓换一个话题。   “送,我已经跟汪旅借了车,明天开车送妈去火车站。”说完这话,娄路回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妻子的意思,他皱眉:“你也去?来回好几个小时,太冷了。”   孝顺父母的方法有很多种,又不是非得亲自送人才行,再说了,那是他妈,他送是应该的,甜甜又没这个义务。   田宓完全不知道自家丈夫超前的觉悟,只是好笑问:“难道不应该送?”   她倒也不是上赶着,只是人都是相互的,婆婆对她好不好,她又没眼瞎心盲到全然看不到。   再说了,这几天,她们相处的好好的,也不差最后送行这一哆嗦了。   “如果是担心妈生气就没有必要,她不会计较这种事情。”   田宓心说,一件两件三四件的...等失望攒多了,可就不这样了。   不过就是裹着大袄子坐几个小时的车,又算不得多麻烦的事。   她下意识嘴甜哄道:给妈送行,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毕竟妈对我挺好的,是难得的好婆婆,而且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呀,万一碰上雨雪,你回不来,那咱们说不定还要分开好几天呢...”   果然,这话一出,娄路回便不说话了,只是深深的看了妻子一眼。   当时田宓完全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但等男人吃完饭,主动刷锅洗碗后,扛起她进洗漱间时,田宓懵了:   “我白天泡过澡了!”   “没事,我再伺候你洗一次。”   “我谢谢你,但真不用!”   “不用谢...”   “...”   最后,田宓嗓子都哑了...   是的,她就是猪,哄男人?   呵... 第34章   天乌沉沉的, 空气中似有些许暖意。   田宓缩回往外张望的脑袋,不确定问丈夫:“今天好像比昨天暖和些?”   因为要送婆婆离开,小夫妻起了个大早。   在北方当兵几年的娄路回, 已经养成了起床看天色的习惯。闻言,他回身掩上门,揽着妻子往屋里带:“别冻着。”   北方的室内室外相差几十度,甜甜只穿个薄袄子出门,很容易就感冒。   等将人带进屋, 娄路回才皱眉道:“今天应该有雪。”   “啊?你可以看出来?”这会儿才凌晨四点钟, 天空还没露鱼肚白,黑沉沉的,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说话间, 两人已经一起进了洗漱间,娄路回给两人挤牙膏:“在这里住久了,经验之谈吧, 大致可以通过观察天空与气温推断出来, 就比如今天, 温度回升了些,这算是会下雪的一个明显的征兆。”   “那...妈还来得及走吗?”   娄路回点头:“来得及, 不出意外的话,下午或者晚上才会下雪。”   火车票是中午11点的,他们将各种意外算进去,6点之前出发, 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因为惦记着随时会落下的雪,所以简单吃完早饭后, 夫妻俩便分头行事。   娄路回将妻子送到汪旅长家, 便去了部队取车。   “你怎么来了?早饭吃了吗?”钟毓秀正端着饭碗吃早饭, 见到儿媳还有些懵。   田宓先跟汪旅还有梅婶子问了好,才回:“我吃过了,等下跟娄路回一起送您去车站。”   “不用你,怪冷的,梅子说今个儿可能还会下雪,让回回送我就成。”钟毓秀先前完全不知道儿媳有亲自送自己的打算,这会儿听到这话,感动之余赶紧摆手拒绝,这大冷的天,儿媳瞧着娇娇软软的,别给冻生病了。   闻言,田宓弯了弯眉眼,一脸乖巧。   但等车子出发的时候,她却是利索的坐上了车,看的大家哭笑不得之余,也感慨她这个做儿媳的讲究...   钟毓秀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走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整整两个大包裹,全是田家两姐妹,还有阮梅给准备的礼物。   虽然大多数只是各种菌菇干货类,但钟毓秀格外喜欢这些食材,欢欢喜喜的表示,等吃完了,再让儿子儿媳给她寄。   早上五点半出发。   一路顺畅,等抵达火车站的时候,比预计的还要早上大半个小时。   火车今天也很是配合,只晚点了十几分钟。   简直像是各路神仙保佑了一般...   拥抱、分离。   再后面,熟悉的蒸汽火车头拉响粗狂的鸣笛声。   田宓一手挽着丈夫的手臂,一手用力的与探出脑袋,已经红了眼眶的婆婆挥别,直到再也瞧不见人影,才放下。   分离的气氛总是裹带着伤感,哪怕是才没相处几天的婆婆,田宓这会儿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更何况是作为儿子的丈夫。   她什么也没做,只站在依旧简陋破旧的红春站台上,安静陪着丈夫眺望早已瞧不见丁点儿踪迹的火车。   娄路回没有沉默太久,大约一两分钟过去,他便回了神,牵起妻子的手,嗓音沉厚道:“回去吧。”   与亲人分别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是半路家人,没有太深感情的自己离开朝阳村的时候,还哭了鼻子,更何况丈夫一看就是在温暖家庭中长大的,与家人有着极深的感情。   两人隔着手套,手牵手走到停在马路上的车边时,田宓藏在围巾下面的唇抿了抿:“等明年再放假的,我陪你回北京。”   闻言,娄路回勾唇,拉开车门,将妻子送上副驾驶:“好,到时候我带你去吃烤鸭,找那种最地道的馆子。”   说的她跟个馋猫似的:“那我可要吃上一整只。”   “呵呵...好,都给你。”   “...”   下午两点。   在离部队还有几十分钟车程的时候,天空果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今天没有风,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飘飞的雪花便成了大片掉落的趋势。   来到北方这些日子,田宓已经看过几场雪,但这会儿坐在车内,还是被这样的阵仗给惊了惊。   “别害怕,咱们最多还有二十几分钟就能到家,不会堵在路上。”余光瞄到妻子怔怔的盯着外面,娄路回以为她是担心回不去,赶紧开口安抚。   闻言,田宓回头:“我不担心,就是在南方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下雪的,像是瓢泼似的,这得下多久啊?”   “说不准,不过照这个情况,怎么也要一天一夜了,说不定也会连续下几天。”说到后面,怕妻子又担心,便有意说了些关于雪天的开心事情:“其实北方这样大的雪也不是天天有的,这一次,很多人都要开心了。”   田宓不解:“这么大的下雪量,就算只下一天一夜,也得没过膝盖吧。”到时候寸步难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因为雪后的‘烟儿炮’。”   不等妻子将疑问问出口,娄路回就解释起了何为‘烟儿炮。’   却原来,大雪过后会刮上几天大风,到那时候风雪肆虐大地,温度急降,农场的工人也好,学校的学生也罢,全都只能窝在家里休息,就连他们部队的战士也会停止训练,可不就开心嘛?   “...最近农场在抓水利工程,那是个辛苦活,来这么一场大雪也好,起码能缓几天...”   时间在闲适的聊天中过的很快,才听了两个真实发生在附近屯子里的好玩故事,田宓就在茫茫白雪中,隐隐绰绰的看到了部队的位置。   她大松一口气,朝着丈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总算平安到家了。   在大雪堆积到无法行驶之前。   “总算回来了,我真担心你们会堵在外面。”哪怕明知道就算回不来,妹夫也能带着妹妹平安找到落脚的地方,但田雨就是担心,从2点钟开始,出门张望多少回了。   娄路回得去还车,顺便安排团里的事情,便应了妻子的要求,直接将人送来了大姐家。   从路口跑到大姐家,只半分钟不到的距离,田宓浑身已经沾了不少雪。   她站在门口,双手摊开,闭着眼,任由大姐帮她清理积雪,连头脸都没放过。   “陈兆这是怎么了?”甫一进屋,田宓就看见平日里爱笑的陈兆小朋友正哭丧着小脸,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见到来人,陈兆小朋友立马眼泪汪汪求助:“二姨~”   “这是怎么了呀?”   田雨嗔骂:“别理他,也不知道在哪里钻的,脑袋上全是虱子,我准备给他把头发剃了,小不点的,还知道要好看了。”   听到虱子,田宓的长辈爱立马消失了,她脚跟一转,在小家伙哀怨的眼神中,选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屁股刚挨到凳子,她就觉得自己的头也痒了起来。   对于一头浓密的及腰长发,田宓还是很满意的,可不想被剃掉。   这么想着,她搬起屁股下的凳子,走的更远了些。   陈兆...更伤心了。   娄路回跟陈刚裹着浑身风雪回来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个女人都迎了出来。   田宓垫着脚帮丈夫清理他看不到的落雪:“今天就在大姐这边吃,晚饭已经好了。”   娄路回没意见,以前他也会偶尔来老陈这边搓一顿,更别提现在是实在亲戚了。   晚上煮了面疙瘩汤,一大碗下肚,大冷的天,暖和又养胃。   等一碗下肚,浑身暖和过来,两个男人进食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部队的物资紧张,就连旅长都不怎么舍得用煤炭,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年轻人,只能靠硬抗。   实在冷了,不是灌热水,就是出去跑几圈。   每天的消耗都很大,等到下班时,基本都饿到前胸贴后背,严格来说,是又冷又饿。   这会儿缓解了饥饿感,也就放慢了进食的速度,边吃边聊。   田宓虽然一直跟大姐聊天,但耳朵也有关注着丈夫跟姐夫的话题。   听说他们过几天要去附近屯子里走一圈,似乎每次大雪过后,屯子里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物资还是太缺了,经过这一阵子的努力,咱们也只能让战士们勉强吃到八分饱,但还是不够啊...”政委要管后勤,且不止为了让战士们能多吃一口,还要时不时的救济附近的老乡,日子太难了。   “你看咱们攒下来的,光煤炭票就摞的好厚一叠,根本就没地方买,也没钱买,但要是上面多拨一些款下来,咱们完全可以去南方采买一批...”其实陈刚也就是嘴上抱怨两句。   如今大环境不好,大家都不容易。   他们这里的战士,因为汪旅是个灵活性很高的领导,不止专门建了房子养了鸡跟猪,补贴口粮,还会让下面的战士们想尽办法寻摸吃食。   就这样,战士们也才堪堪是八分饱的窘境,更别提还要时不时的接济一下附近那些困苦的老乡。   娄路回一直没吱声,内心却也是赞同老陈的话的。   说到底,还是缺钱,只要有了钱,去南方大城市买一批物资回来,后面三四个月就会好过很多。   他将碗里最后一口食物吃完,放下筷子才道:“抱怨没有用,等这场雪停了,我再带人进山,先解决能解决的,战士们肚子里面有油水,也能抗冻些。”   陈刚轻叹一声:“...是这个理。”就是大雪天进山,哪有那么容易,总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吃完饭,小夫妻俩裹上大衣,趁着饭后的暖融感,踩着厚厚的积雪回了家。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到家后,屋里没烧炕,比外面的温度也好不了多少。   “我先去烧炕。”娄路回脱了身上碍事的大衣,往厨房走去。   田宓也跟着一起进了厨房,只是她没有脱大衣,而是搬了个小凳子,蚕宝宝似的窝着。   “待会儿会有烟雾,呛人,你要不要先进卧室?”见妻子粘着自己,娄路回心里也高兴,毕竟今天才是结婚的第二天,妥妥的新婚燕尔。   田宓托着腮看男人忙碌,闻言摇头:“不算很呛,实在呛了我再出去。”   主要她心里琢磨着事情,方才在饭桌上,听了丈夫跟姐夫的谈话,让她想起了还藏在箱子里面的黄金。   她是个平凡人,那么几十斤的黄金在自己身上,说一点都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七十年代的几十万是什么概念?田宓也曾好奇的大致算过。   现在的几十万,比后世的几千万购买力可能都高。   尤其她要是用这笔钱,在北京或者上海那样的地方买些老破小房子,将来的价值简直不敢想象。   但...也就是那么一想。   一是她根本不敢在这时候大肆去买房子,黄金的来源讲不清楚不说,万一出了纰漏,说不定连她能在水下自由呼吸这一点都会被摸索出来。   田宓从来不敢小瞧组织的力量,更不敢高估自己的智商。   二是她的良心与十几年的教育,叫她也实在没有办法将那一笔黄金占为己有。   因为她清楚那笔钱财,是刘疏跟无数个他那样的人,从旁人那里打杀获得的。   认真算起来,是赃款,本来就该上缴。   但是如今的世道,交给谁,能不能将这笔钱用到实处,一直是她纠结的点。   还有,她并不想暴露出自己。   起码官方能保证,外人不会查到她的头上,尤其是刘向东那个渣渣。   对于原书的男主,她总是担心他有什么主角光环,到时候要是知道自己捐出这笔黄金,再傻也知道他家藏在鱼塘里的黄金是被她拿走了,田宓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可是该怎么跟丈夫还有大姐夫说这一笔黄金的事情呢?   “在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没听见。”眼见厨房里烟雾升起,娄路回一边推开些许窗户,一边让妻子出去。   不想喊了两声,人家依旧托着下巴发呆,只能无奈的起身将人牵出了厨房。   田宓这才回神,不好意思笑:“好了?”   娄路回俯身啄了下妻子的翘鼻:“马上就好了,你先进卧室,很快床铺就能暖和了。”未了还不放心叮嘱:“大衣先别急着脱,等炕床暖和了再说。”   想着箱子里的黄金,田宓这次没拒绝。   回到卧室,田宓将从老家带来的藤编箱子拿出来放在地上。   打开后,里面是一件旧袄子,她将旧袄子上的绳子解开,再掀开衣服的一角,亮眼的明黄色就露了出来。   过去1斤为16两,1两一个的小黄鱼大概31克左右,大黄鱼则是10两,那么就是310克。   田宓稀罕的一个个拿出来摆在地上,每拿出一个,就感慨自己正人君子一次,这得...多少钱啊?她得仔细算算。   唔...大黄鱼30条,小黄鱼320条,拢共就是38.44斤,这么一合计...她心口都疼了,之前还估摸错了,按照现在的金价,这里得有九十几万。   ...嘶...好多钱啊~   田宓蹲在地上又稀罕的数了一遍,确定数量没错,小脸就皱巴了起来。   肉...肉疼。   疼好一会儿,她又唉声叹气...不是自己的也就罢了,以后连过过眼瘾的机会都没有了。   几分钟后,推开卧室门的娄路回,被入目的黄金刺了下眼睛。   他站在门口,身形僵直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妻子,不确定的问:“这...全是黄金?”   田宓点头:“是啊,重量38.44斤。”   闻言,娄路回抽了抽嘴角,黄金原来是按斤算的吗?他一直以为是按克重的。   “干嘛平铺出来?”差点没闪瞎他的眼,感觉进自己的房间,脚都不知道往哪边迈了。   娄家的家底不薄,但毕竟从娄父娄战这一代起来的,家里好东西是有,可是一下子拿几十斤黄金出来,估计也不大可能。   娄路回有些好奇,甜甜的家庭情况他很清楚,不像是能拿出这么些黄金的。   不过既然妻子已经拿了出来,定然也打算告诉他黄金的来历,所以他不急,只抬脚避开地上平铺着的黄金,蹲到了妻子身边。   肉疼归肉疼,这钱总归是赃款,于是听到丈夫问话的田宓咬了咬牙,狠了狠心道:“这些钱,能给部队吧?”   她只知道后世个人是可以给部队捐款的,好像有专门的机构管理这一块,但这个时候她就不大懂了。   娄路回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站起身的同时,不忘将妻子也抱到了凳子上坐下,沉默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问:“你是说,把这些黄金全捐了?为什么?三十多斤都捐?不心疼?”   “38.44斤。”田宓强调,相差一克就是几十块呢,还有,咋不心疼?心疼死了,但是回回,这是赃款啊!   娄路回抽了抽嘴角:“好,是38.44斤,那么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大笔钱给部队?因为晚上我跟老陈那些话?”   既然决定把黄金上缴,田宓刚才就已经将理由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现在再讲给丈夫听,倒也不慌。   当然,她说的大多的内容都是真的,比如黄金是刘家得来的不义之财,比如钱藏在刘家鱼塘这事,再比如,刘家本来打算拿这一笔钱救刘疏这件事。   假的则是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刘家有黄金:“...你知道的,因为刘向东一直给我压力,我就想着,以他们家的行事作风,定然没少做坏事,只要我能抓到他们家的把柄,说不定一切事情就能迎刃而解,没想到还没跟着他们两天,刘家那个刘疏就出事了,我也是无意中偷听到的,他们家有拿黄金换人的打算,既然已经知道这个黄金的来历,更不想让刘疏那样的人逃过律法的制裁,我就在他们去取黄金之前,将黄金捞走了...我一直打算上缴的,但不能在老家那边,那样很容易被刘家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不想给自己或者家里惹麻烦,就将黄金带到这边来了...要不是你们今天提到缺钱,我都快要忘记了...所以,部队现在接受百姓的捐赠吗?我会不会有什么嘉奖啊?见义勇为什么的?”   听完妻子的叙述,娄路回哪怕有在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些小漏洞,也没有去追根究底,就像妻子在极致的冰水中,依旧能保持温热的体温一样,这是她的小秘密,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去追究。   只是,这一刻,看着小妻子,娄路回委实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反应才恰当。   他是该斥责她不该冒险跟踪,还是该告诫她不应该在刘家那样的人家虎口夺食,万一没有取走黄金,反而被刘家人发现,他都不敢想象,还能不能再见到妻子了。   想到这里,娄路回心脏就揪了下,他手上一个用力,将妻子抱坐在腿上,伸手从后面拢住她的腰,又将下巴搁置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好一会儿,才理清脑中混乱的思绪,不可思议问:“所以,你就拎着几十斤的黄金,这么坐汽车坐火车的...大大方方过来了?”   这要是正常人,箱子里面有这么些黄金,不得时时刻刻当眼珠子护着?   他家这位倒是好,别说旁人了,就是他这个各项专业优异的军人,跟她同行了两三天,也愣是没发现箱子里藏了贵重物品,哪怕当时觉得太重,也不过是一时的狐疑,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现在想来,娄路回也真真是哭笑不得。   田宓一脸理所当然:“真要小心翼翼的,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箱子值钱,让人家来偷来抢嘛,反而我一副不在乎破烂的模样,才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吧。”   娄路回被噎住,心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真正能做到的,世界上又能有几人呢?   “问你话呢,别发呆啊,你说,这些能给部队吗?”   “...能,有什么不能的。”   “那就好...突然有些好奇,嘿嘿,回回你说,汪旅长会是什么表情。”   “咳咳...不好议论首长的。”   “你就不好奇?”   “...好奇。" 第35章   确定妻子真要将黄金上交, 娄路回便又蹲下身子,拿起小黄鱼,一个个仔细检查。   “你在看什么?”这会儿炕床已经开始起效果, 卧室里的温度慢慢升高,田宓脱掉厚重的大衣,也蹲下身。   娄路回伸手扯过床边的小毯子,拉着妻子一起坐下才回:“旧时候,很多大家族都喜欢在黄金上面打上代表家族的印记, 我检查一遍。”   啊...田宓恍然, 从前在电视剧上好像也看到过类似的,于是她也拿起一个开始检查。   许是这些个黄金不是从一家抢掠到的,又或者刘疏有意为之, 反正检查完所有的小黄鱼,也没有在上面看到特殊的记号。   大小加起来350个,到最后, 两人的眼睛都有些花了。   娄路回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号的皮包, 将所有黄金都装了进去, 才又对着妻子道:“确定要交的话,明天早上我就拎去见汪旅了?”   田宓按了按有些酸涨的脖子:“交吧, 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她这人有些信因果,总觉得这些染了血的赃款,花了心里也不安生。   当然,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这么无私,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有赚到钱的把握。   能够在水底自由行动这一点, 可以给她带来无限的可能。   与其死咬着这笔黄金, 心中惴惴,还不如去海底打捞那些个沉落几百年的无主之物呢。   虽然都是意外捡来的,但人就是很奇怪的,知道来历跟不知道来历,心里头的计较完全是两码事。   当然,就算捞不着也没什么,等大环境好了,她就算捞海鲜,也能小福安康了。   所以,最后她只问了句:“这笔黄金能帮上大家的忙吗?”   娄路回眉眼柔和,语气肯定:“帮上大忙了。”   田宓弯了弯眉眼:“那就好。”   了结了一桩心事,人就困顿了起来,田宓以手遮唇,打了个哈欠。   “困了?那还要洗澡吗?”娄路回刚将包放好,转身就看到妻子泪眼朦胧的模样,下意识伸手撑着她的腰。   “热水好了吧?我还是想泡一下去去乏。”田宓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忍不住又打了哈欠。   “嗯,应该已经好了,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兑水。”说完,娄路回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又将人安置在凳子上,才出了卧室去准备洗澡水。   第二天。   起床号虽然没有响,但娄路回还是到点就醒了。   他轻轻拍抚趴在自己怀里,因为他挪动身体而跟着醒过来的妻子:“你再睡一会儿,外面还在下大雪,今天我做早饭。”   闻言,本就还困顿着的田宓“唔...”了声,继续陷入了深眠中。   见甜甜几乎秒睡,娄路回好笑之余又生起懊悔,以后那事得顾忌着些,小妻子跟他的体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虽然很想抱着人继续睡,但惦记着黄金的事情,他还是轻手轻脚起了床。   穿戴整齐开门的时候,不意外的,门口的雪再次堵到了膝盖,这还是他半夜起床清理过一次的结果,不然今天门都不好开。   娄路回拿起一旁的铁锨,熟练的开始铲雪,等成功将门推开才停了手。   他打算先去找老陈,这是昨天晚上跟甜甜商量好的。   黄金这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但没有必要瞒着大姐夫,一是相信他的人品,二是万一遇到什么不可控的,也能有个人帮衬。   最主要的,他跟老陈现在是连襟,两人天然就是一体的...   十几年的军旅生涯,陈刚的作息也已经固定化了,哪怕今天不用晨练,他也准点起了床。   见到一脚深一脚浅的来人,他停下手上铲雪的活计问:“你怎么来了?手上拎的什么?”   说着,还往旁边让一让,示意人先进屋再说。   娄路回拍了拍身上的雪,没有进屋,只是站在屋檐下,简略又小声的说明了来意。   “...你说真的?不是开玩笑?”陈刚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着嗓子问。   娄路回并不觉得他的反应奇怪,若不是亲眼见到铺在地上的几百个大小黄鱼,他也不相信。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没有再过多解释,而是直接拉开皮包拉链的一角,露出晃眼的金黄色。   陈刚喉结极速滚动了下,连呼吸都重了几分,又过了十几秒,他闭了闭眼,抹了一把脸才僵硬道:“我这二姨子可真是...”   真是什么呢?   有胆气!   有魄力!   这么一大包黄金,天文数字的价值,说交给组织就交给组织了。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这种行为甚至是傻气的。   但陈刚却佩服的紧,他自诩自己是一名合格的战士,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但,这么一大笔钱,他也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心生贪念。   不过他很快又想到,有了这一笔钱,战士们就能有厚实的衣服、煤炭、粮食...等各种物资,心中对二姨子那就更是感激了。   哪怕明面上,为了和谐,这一笔黄金会上交到上面部队,但以汪旅跟柳政委的能力,起码也能抠三分之一出来。   三分之一,也能让战士们过个舒坦些、温暖些的寒冬了。   这么一琢磨,陈刚雪也不铲了,冲着在厨房做饭的妻子喊了一嗓子,便拉着妹夫匆匆忙忙去了旅长家。   等田雨追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中。   她将随手丢在一旁的铁锨立好,习惯性念叨:“干什么去了?匆匆忙忙的,门也关不严,真是的...”   汪旅也起床了,正一点架子没有的带着两个警卫员铲门口位置的雪,顺便活动活动筋骨,见到来人,他有些讶异:“出了什么事?”   陈刚神情严肃:“旅长,是有些事情。”   听他这么说,汪旅眼神锐利的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才将手里的铲子递给警卫员,背着手往屋里去:“进来吧!”   书房中,汪旅拎起开水壶准备给两人到白开水。   见状,陈刚赶紧伸手接过:“旅长,我自己来。”   等拿到开水壶的时候,他却没急着倒水,而是接过娄路回默契递过来的茶叶罐子。   “嘿,你俩臭小子,就知道惦记老子的好东西,老子就剩这么半罐了...哎!哎!少放点...少放点!”见陈刚大剌剌捏了一撮,心疼的汪旅赶紧伸手夺回了茶叶罐。   这一次,他没敢再放在桌上,而是将之锁到了柜子里。   一个个的,他老头子攒一点茶叶容易嘛。   陈刚就跟没听见似的,将得来的茶叶分在两个茶缸里,才慢条斯理的拎起水壶冲泡起来。   汪旅已经瞧出来了,两人一大早来找自己,应该不是什么坏消息,于是他咬咬牙,也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心里则想着,算了,等下去老搭档柳老头那边再讨一些罢了。   等三人都喝了几口清香的茶水,汪旅才问:“说吧,什么好事啊?”   陈刚看了眼身旁的娄路回,表示有事的是他。   见状,汪旅又将视线放到了娄路回身上。   “是这样的,汪旅,昨天晚上我在老陈家吃晚饭的时候,甜甜,就是我妻子听出我们部队物资紧张,想尽一点绵薄之力。”   陈刚面皮抽了抽,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绵薄之力这几个字了。   丝毫不知道内情的汪旅神情更加缓和,他笑着赞许:“小田同志是个好孩子,思想觉悟是这个。”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以示认可。   没办法,他对于田宓的印象实在是好。   不管是她前几日不顾生命危险,下冰窟窿英勇救人,还是这一次提出的捐款。   但是,队里虽然困难,却也不至于要人家一个小姑娘捐钱的程度。   汪旅点了一根烟:“队里虽然困难,但还不到这个份上,路回,你回去跟田宓小同志说,咱们当兵的,不能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心意老头子领了。”   陈刚轻笑:“旅长,这次不一样,您先看看交了多少吧。”   汪旅皱眉,是交?不是捐?   “你俩打的什么哑谜?”   娄路回将放在地上的包拎到桌子上,再次拉开拉链示意旅长看。   汪旅探头一瞧,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瞳孔骤然紧缩。   像是担心给人造成的冲击不够大似的,陈刚直接倒拎起包,将里面的黄金全部给倒了出来。   哗啦啦的,几百个大小黄鱼堆积在了桌上,其中几块还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   娄路回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几个小黄鱼捡起来:“这里一共38.4斤。”   几十斤的黄金,视觉冲击力是绝对的   汪旅手里的烟都给惊掉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说捐钱,直接捐了整个旅,九千多名战士的半年经费。   嗯?   “你刚才说...是交?不是捐?那这黄金...哪来的?”   提到这个,娄路回眸色深了深,简单的将黄金的来历转述了一遍,顺便帮妻子话中不太圆润的部位给补缺了。   所以,黄金的来路听在汪旅跟陈刚的耳朵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汪旅慢慢坐回凳子上,捡起掉在桌上已经灭了的香烟,划拉火柴重新点燃,狠狠吸了两口,平复了心情,才郑重感慨:“小田同志巾帼不让须眉,我要代表战士们,好好谢谢她。”   “旅长...”娄路回立马又将妻子的顾虑说了出来,未了沉厚着嗓音表示:“甜甜的顾虑是对的,我有把握护住她,但山高水远,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的确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甜甜不是爱虚名的性子,之所以找您,也是希望您能帮忙保密,这也是为了她好。”   汪旅长也是今天才知道,得意下属与田宓同志的缘分中间,还有这么些波折。   他也不耻刘家的难看吃像,但在心里却是更欣赏小姑娘的勇敢反抗。   突然,他心中灵光一闪,期待的看向两个下属:“我之前好像听说,田家下面还有两个妹妹?”   妻子这两年一直在催儿子结婚,他倒是不急,毕竟他自个儿结婚的时候也二十七八了,大儿子才22岁,小儿子更小,才20,根本没有着急的必要。   但田家姑娘好啊,瞧瞧老大田雨爽朗大方,老二田宓聪明果敢,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其他两个妹妹怎么也不会太差吧?   在汪旅看来,不管性格像了田雨还是田宓,都是少有的好姑娘,好姑娘当然得提前预定。   听着旅长越分析越有道理的模样,连襟俩却齐齐黑了脸,心中更是愤愤...找对象就找对象,干啥比照他的媳妇儿找?   简直不能忍!!   陈刚深吸一口气,僵硬笑道:“旅长,小妹过年才14!”   至于三妹17岁的事情,他还是不要说了,旅长家的老大就是个笑面虎,老二则是个火爆的炮仗,哪一个都不大合适。   被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幻想,汪旅遗憾的咂摸了下嘴,刚想说是小了些,却又似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黑着脸的得意下属。   娄路回心里莫名生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汪旅笑道:“没啥,我记得你小子就比田宓小同志大了九岁吧?这么算起来,老子的大儿子也等的起。小儿子也行!随便挑!”态度大方的不行。   娄路回...   田宓是在大地的抗议声中惊醒的。   “醒了?”   田宓有些懵,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看书的丈夫,好一会儿才茫然问:“外面是...刮大风?”不是地震?   娄路回伸手将放在炕尾的衣服拿过来递给妻子,安慰道:“嗯,大风来了,别怕,每次大雪过后都会刮两三天的大风,这几天窝在家里就好。”   知道妻子是第一次经历‘烟儿炮’,担心她吓着,所以娄路回一直坐在床边等她醒来。   “这也太大了吧?就是你说的那什么烟儿炮吗?”田宓套着衣服,倾耳听着外面山呼海啸,似乎要吹翻一切的恐怖风声,仍然觉得这动静太夸张了。   “对,就是烟儿炮,这几天外面会很冷,尽量不要出门。”   田宓趿拉上鞋子,拢了拢披散的长发:“你让我出去,我都不敢出去好嘛。”就她这小身板,都不够大风吹一口的。   话虽这么说,对于外面是什么个情况,她还是有好奇心。   于是她拉开了窗帘,欲要透过玻璃窗,窥视一二。   却不想,玻璃窗外面的木窗户被放了下来,田宓心中微晒...是了,要是没有这么一层木窗护着,玻璃窗估计已经交代了。   娄路回伸手拉起窗帘,揽着人的肩膀往外走:“想看?”   田宓摇头:“不看了,大概猜的出来...唔...是不是昏天暗地、鬼哭狼嚎的?”   “呵呵...昏天暗地形容的很准确。”   早上九点多,整整睡了十三个小时的田宓,神清气爽的端着饭碗吃早饭,顺便听丈夫跟她转述上交黄金的过程。   “...汪旅的意思是,不要用上交的名义,既然是匿名,用赠与的名义更合适。”   “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   “上交可能奖金多一些,但后续应该会有很多的检查下来,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甜甜,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是以上交的名义,那么,总会有一些人刨根究底,怀疑你除了上交的这些,会不会私藏起更多。到时候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拉锯,想要将你的身份瞒住的可能性不大...”娄路回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妻子,认真的与她分析两种方案的结果。   田宓当然知道丈夫说的是真的,她向来不会高估人性,之所以用上交的名头,并不是她傻,理不清上交与赠与的区别。   而是她深知,既然老实交代了黄金的出处,那么汪旅就知道黄金真正的主人不是她,她便没有资格以赠与的名义去做这件事。   当然,旅长建议用赠与,她也不会清高的拒绝人家的好意。   应该说,关于这一点,田宓在决定上交黄金之前就想到了。   她预料到了汪旅为了杜绝后续的各种麻烦,提议将上交改成赠与。   三十几斤黄金,放在个人身上,的确是一笔巨款。   但放在部队,大概也就够一个旅的半年开销,所以,这笔钱虽多,却不足以让上面的人,专门派人探寻黄金的所有者是谁,尤其还是以赠与的名义。   或许她的奖励会少一些,但起码保证了她的安全。   “那按赠与算,我能有什么奖励啊?”   “会颁发一张荣誉证书。”   见妻子有些失望,他又笑说:“别小看这张证书,汪旅会想办法,拿到一号领导亲笔书写的荣誉证书,这可比钱实惠。”   的确,田宓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轻了不少。   好半晌,她才不可置信问:“你说真的?真的是一号大领导?这怎么可能?这笔黄金,在我们看来多,但在一号领导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吧。”   娄路回伸出手指刮了下她的脸颊:“几十斤黄金,将近一百万,很高了...汪旅有自己的关系,能把这件事递到一号领导跟前,你就等着吧,不出意外应该能拿到。”   传家宝!   这要是真能拿到那位伟人的笔墨,她一定要当成传家宝!   田宓激动的小脸通红,手心也冒起了汗。   就在她以为,奖励到此结束时,就听丈夫又说:“汪旅还说,不能占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所以,他会给你三千块与两个当兵的名额作为奖励。”   不行,田宓捂心口,这实在给的太多了。   “如果不满意,咱们还可以谈。”   “满...满意!很满意!”做人不能太贪心,这就已经很好了。   三千块,这得下海摸多少次鱼?   至于当兵的名额...“咱们部队也是有女兵的吧?”   娄路回秒懂:“你想将名额给你妹妹?”   田宓点头,咽下最后一口粥,起身收拾碗筷。   她推开丈夫伸过来接碗的大手,笑道:“早饭是你做的,总不能锅碗还是你来洗。”   娄路回皱眉:“有什么不可以?”   田宓摇了摇头,走进厨房,将碗筷放在锅里。   铁锅里温着的水已经很烫了,她又掀开水缸上的木头盖子,舀了两瓢水,稀释了热度,才道:“你做饭,我刷碗,或者我做饭,你刷碗,很公平呀,一辈子很长的,如果事情全叫一个人做,另一个人只顾着享受,那么时间久了,一味付出的那个人,心里早晚会生出怨怪,我们可是要长长久久的,有些可以避免的矛盾,主动避开不好嘛?”   娄路回跟着小妻子走进厨房,看着她低头刷碗,听着她温软着嗓音说话,没有再反驳什么。   他只是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忙碌。   心里却软和的厉害,长长久久吗?   真好!   “所以,你是想要将当兵的名额给你妹妹吗?”   田宓点头:“三妹过年就17岁了,她性格很乖很软,胆子又小,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尤其我那大哥大嫂的人品,我实在不放心。”   来娣性子太软和了,再加上长了一副小白花,惹人怜惜的模样,再大上两岁,等长开了,难免招人眼,还不如将她护在眼皮子底下。   这世道,没有比部队更安全的地方了。   其实这事她跟大姐都商量过,之前是打算等来娣读完初中再给人接过来,现在有了当兵的机会,那就可以提前了。   她倒是想将盼娣也一起带来,但小丫头的年纪太小,当不了兵。   海岛上也没有初中、高中,把人接过来,也是去市区上学,人生地不熟的,还不如现在老家读完高中再说。   唔...这事还是等风雪停了,打电话问问两个妹妹的意见吧。   “对了,来娣,就是我三妹,中间空了几年,现在才念初一,能来当兵吗?女兵都有什么兵种啊?”   “咱们这里的女兵不多,大多都在通讯室或者卫生站,卫生站只要小学毕业,培训考核过关就能上岗,不过后面最好还是考一个初中毕业证出来比较妥当。”娄路回将妻子洗干净的碗放到橱柜里,又将挂在墙上擦手的布递给她。   擦好手,田宓又将毛巾递给了丈夫才道:“这个是应该的,我会盯着她。”高中也得考出来才行!就是这么凶残。   “中午想吃什么?”话题结束,娄路回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十点了,虽然做中饭稍微是早了一点,但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想想中午吃什么。   田宓摇头:“我才刚吃完早饭呢,要不咱们先煮个奶茶吧!”   “奶茶是什么?”   “就是这个!”田宓从靠近窗户,温度最低的位置,将宝贝冻牛奶拿了出来,然后眼神亮晶晶的看着男人。   娄路回突然有种不秒的预感。   果然,接下去妻子的话,叫他顿觉晴天霹雳。   这个叫什么奶茶的,为什么要他用的茶叶?他好容易存的...   肉疼...   但还是得给,谁叫开口的是他的甜甜呢。   算了,大不了再去汪旅那边薅吧... 第36章   狂风肆虐的这三天, 雪粉跋扈飞扬,周天寒彻。   田宓中间有出去过一趟,哦, 严格算起来,不算出去,她只是耐不住好奇心,跨出门口,站到了屋檐下。   只一会儿的功夫, 哪怕她浑身裹的像蚕蛹般密实, 也很快就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   冷!   冷极了!   那种滋味,叫田宓对于北方滴水成冰的气候,有了更真切的认识。   原来...前些日子还算是暖和的。   庆幸的是, 这样的冰寒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如丈夫预料的那般,三天后就归于了平静, 仿似那山呼海啸般的风吼声从来没有侵袭过, 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这天, 娄路回早早去了部队,临走时说今天应该很晚才能回来。   他得带队去附近的屯子里转悠一圈, 看看老乡们的房屋情况,顺便捡漏冻死的动物。   这事听来稀奇,但每当温度急降后都会有冻死的野鸡,运气好, 还能捡到野兔啥的。   虽然都是死的,大家伙儿却不嫌弃, 白捡的嘛, 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丈夫出门后没多久, 在家闷了三天的田宓收拾好家务,也裹上大衣去了大姐家。   关于黄金的事情,姐夫应该已经告诉大姐了。   所以她一进大姐的家门,手臂就被人连连拍了好几下。   田宓故作调皮笑:“也不疼,我穿这么厚呢。”   闻言,田雨更气了,等妹妹脱了厚大衣,她又拍了她两记,才恨恨骂道:“瞧瞧把你给能的,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要不是你姐夫拦着,你信不信前两天我就冲你那屋去收拾你了?你说你咋这么大的胆子?啊?死丫头,尽做吓唬人的事。”   来时,田宓已经做好了被念叨的心里准备,这会儿面上苦哈哈配合,等大姐嘴巴稍微停顿一些时,立马卖惨:“我也不想啊,要不是情况不允许,谁又愿意冒险呢?田长卿那事情闹的,爷奶还有妈一心想着让我嫁个傻子,好换他们的宝贝疙瘩回家,那一头刘向东又逼得紧,我不想束手就擒,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果然,听了妹妹的话,本来还柳眉倒竖的田雨立马露出复杂的神色:“...是姐的错,应该早早接你过来的。”   那些年,因为对母亲爷奶有疙瘩,她有意远离娘家,再加上跟妹妹们的年龄相差太大,根本就没想过跟她们沟通,自觉作为大姐,每年给寄一些衣服跟吃的就够了。   田宓将大衣挂在木质衣架上,回身挽着大姐的手臂往屋里走,嘴上还故作得意:“其实我运气不错是不是?不然哪能将那些...东西交给汪旅长,大姐你放心,我是有绝对的把握,才去做的...我还挺喜欢游泳的,这么些年一直有在朝阳河锻炼,现在我能在水底闭气十分钟左右呢,我家老娄都说我可以跟专业潜水海军相比了。”   “你说真的?哎呀!我妹子咋这么厉害?”田雨情绪低落没满一分钟,很快就被二妹的话给吸引走了注意力,她对于什么潜水军完全没有概念,但架不住这话中的意思叫她骄傲啊。   瞧瞧,这么厉害的姑娘,是她田雨的亲妹子。   见人又欢喜开来,田宓也跟着笑,一把抱起在沙发上自个玩耍的胖丫头,狠狠亲香了一口,还不忘乘机谋福利:“大姐,你妹子这么棒,肯定能奖励一个冻梨吧?”   “噗...能!姐这就去给你挑一个最大的。”   “二姨小馋猫!”小胖吖鬼灵精嘲笑二姨。   田宓抬手捏了捏小丫头肉嘟嘟的脸颊,一点没有欺负两三岁小孩的自觉:“说谁小馋猫呢?我要是小馋猫,那果果是什么?”   小胖丫咯咯笑:“果果是小馋猫,二姨是大馋猫。”   本来听到前半句,田宓还觉得这孩子不止长的像她,眼界也像,比如识时务...   但后面听到小丫头说自己是大馋猫时,她直接笑了出来,抱着奶呼呼的小家伙一顿啃,将人逗的咯咯大笑,还不忘吓唬:“看看大馋猫怎么吃小孩的,快说...二姨还是不是馋猫?”   小丫头兴奋的小脸通红:“不是,二姨是好二姨,不是...哈哈...馋猫...”   “你少逗她,这丫头就是个人来疯,吵的我脑仁疼。”田雨端着茶缸出来,见二妹又跟闺女闹成了一团,好笑摇头,心里更多的却是放心,看样子,结婚这几天,二妹过的很顺心,这就好。   “给我的?怎么给我冲奶粉?”田宓松开外甥女,接过大姐递过来的茶缸,发现里面居然是奶粉,有些惊讶。   “你不是喜欢喝嘛?冻梨我给你丢在水里泡一会儿,先喝杯奶。”说着还把眼巴巴的胖闺女抱过来,将另外一小杯递给她,让她自个儿抱着喝。   听了大姐的解释,田宓哭笑不得:“我都多大了,再说,老娄跟后勤采购那边订好了,以后每个星期给带一次奶,我不缺这个,对了...姐,姐夫有茶叶嘛?拎了些冻牛奶在门口呢,我煮奶茶给你喝。”   “好像有,你说的奶茶是蒙古人喝的那个咸奶茶?”   田宓点头,又摇头:“不是咸的,是甜的,姐你喝过咸的?”   等怀里的小胖丫干掉杯子里的牛奶,又给她擦了嘴,让她自个儿完去,田雨才起身去找丈夫的宝贝茶叶:“好些年前了,第一回 跟嫂子们去屯子里买牛羊肉,那个屯子里有不少从蒙古迁过来的,他们很好客,当时就给咱们每个人盛了你说的那个奶茶,我不大喝的惯,总觉得喝的东西,咸口的怪怪的,后来就没喝过,我都不知道这玩意儿还有甜口的,好喝不?滋味比起豆浆来咋样?”   “这个不好说,就跟咸口奶茶也有人喜欢一样,各有滋味吧,等会儿你喝了就知道了,要不现在就做?顺便再跟你谈谈来娣跟盼娣的事情。”甜口咸口这事真不好说。   就像她,喜欢咸口的豆腐花,完全理解不了甜口的,但她以前的高中同学特别喜欢甜口,两人谁也争辩不出哪个更美味。   “行啊!现在就做...你姐夫跟我说了,我猜你是想把其中一个名额给来娣吧?”田雨把一小包茶叶递给妹妹,抱上胖丫一起进了厨房。   等进了厨房后,又拿了一个小沙包给丫头丢着玩,才坐到灶膛后面烧火,细问妹妹的具体打算。   “...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具体的还要问问来娣跟盼娣。”田宓将白糖跟茶叶一起放在锅里干炒,等炒出焦糖色,才将已经敲好的牛奶冻块丢进锅里,很快,随着她的翻炒,牛奶冰块便融化开来,与焦糖茶叶搅合在一起,融合出了她再熟悉不过的颜色跟味道。   田雨鼻子翕动几下:“还怪香甜的...是该问问,要不等喝完奶茶,咱们就去一趟你姐夫的办公室,给爸去个电话,让他去喊三妹四妹?”   镇中学跟小学在一起,离派出所走路也就十几分钟。   田宓也是真打算的,就是...“当兵这事要先告诉爸吗?还是等来娣亲自接了电话再说?”   田雨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告诉爸没事,但别说两个名额,也别说奖励的事情,就说妹夫给弄的,托了不少人情才弄到的。”   “我懂!”   美滋滋的灌了一肚子奶茶的姐俩加一个小胖丫稍微坐了坐,便去了陈刚的办公室。   见到姐妹俩,陈刚一点也不意外,他接过伸手要抱抱的宝贝闺女,亲香了两口才道:“小雨同志,长话短说,尽量不要超过三分钟。”   “知道,我又不是头一次打。”拿着电话机,不慎流畅的按着号码的田雨嫌弃丈夫烦人,转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陈刚摸了摸鼻子。   田宓眼观鼻,鼻观心。   电话接通的很快,那头接电话的凑巧就是父亲田红星。   田雨没有立马说当兵的事情,而是简单的问候了几句,又问寄回去的包裹有没有收到,小妹的证明有没有寄过来,家里好不好,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分多钟,才在丈夫频繁示意下,问到了重点。   “啊?家里也下大雪了?来娣盼娣今天都没上学?...咋这么不巧?...您放心,二妹好着呢,已经办了酒席了...对,气派着呢,旅长给亲自证的婚,前几天亲家婆婆还特地从北京赶了过来,给带了三大袋子礼物,连我跟家里三个娃都没落下,吃的穿的都有...那是,可喜欢小妹了...婚结的体面,人家三大件一样不少,那手表还是她婆婆特地从北京带过来的,进口的...爸您就放心吧,二妹挺好的,部队里还给安排了工作...对,部队里好着呢...爸,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三妹、四妹,您明天上班的时候,能给她们先带到派出所吗?...具体什么事明天再告诉您,反正是好事...对...您别忘了啊,明天早上八点吧,我再打给您,行...爸,时间到了,我先不跟您聊了...二妹让我跟您问好,您注意身体...哎!好,那挂了啊!”电话不出意外的控制在了三分钟之内,田雨虽然失望没能立马跟妹妹们通上话,面上却也喜滋滋,毕竟这年头,能听听亲人的声音也不大容易。   她伸手又抱过胖闺女,觉得实在压手,便将娃塞给二妹:“明天早上咱们再来一趟,也是不赶巧了。”   田宓抱着果果往外走:“没事,就当出来溜达的,反正明天肯定能通上电话。”   “我们先回去了。”走出门口,田雨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跟丈夫招呼一声。   然后也不需要他回话,挽着妹妹的手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姐,你说,咱们明天要不要跟爸说,顺便给来娣盼娣改个名字?”   “是该改...”   “...”   陈刚...小雨同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晚上。   下班刚在沙发上坐下来的陈刚就接到了妻子的投喂。   “奶茶?你们自己做的?”陈刚自然是见过奶茶的,他接过茶缸闻了闻,然后试探的喝了一口。   嘿...别说,味道还不错,于是又满足的喝了一大口。   唔...香浓丝滑,真不错。   “对,二妹脑袋瓜子好使,她琢磨出来的,这甜口奶茶好喝,你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做,茶叶加牛奶再加点糖,一点儿也不难。”   “咳咳...咳...茶...茶叶?”陈刚心口疼。   “咋?这么肉疼给谁看呢?我不能喝你那宝贝茶叶。”   “能,必须能!”陈刚大口灌掉茶缸里的奶茶,一抹嘴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咳...我那什么...有点急事要找汪旅谈。”   完全不知道丈夫内心小九九的田雨不疑有他:“那你快去快回,天都快黑了。”   陈刚点头,可不得快去嘛,不然等老娄回来,不得跟他抢。 第37章   雪天, 太阳死气沉沉,才进入傍晚,天空就阴森黑沉起来。   田来娣就着最后一抹光亮, 匆忙去门口菜地里割了颗大白菜。   割好后,她又将掀开的稻草复原,确定盖住了所有的菜,才准备回厨房。   “三妹,做饭呢?今天晚上做什么好吃的?带我跟你哥的份。”王红艳一手撑着丝毫看不出肚子的腰, 一手挽着丈夫的手臂, 脸上挂着热情的笑,说出的话却格外理所当然。   她长得不错,浓眉大眼, 身材圆润,瞧着比身旁的田长卿还要高一点点,单看外貌, 是时下长辈们最喜欢的一种类型。   田来娣有些怕这个大嫂, 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股审视与挑剔, 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但本能的不喜。   只是从小到大, 在家里都是透明人的来娣不敢不喜,只能尽量躲着人。   好在这个大嫂虽厉害,但嫌弃家里吃住不好,基本都住在爷奶家, 今天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   她其实不太想理王红艳,但胆子太小, 最终只得停下脚步, 干巴巴的回了句:“晚...晚上吃大酱炖...白菜。”   王红艳一脸嫌弃, 完全忘记之前在娘家的时候,还吃不上这样的菜色。   她托着腰部,将肚子往前挺了挺:“怎么这么穷酸?我可是怀着田家的金孙,再给我炒一盘鸡蛋,要做的油汪汪的。”   田长卿也在一旁配合:“对,三丫,多打俩鸡蛋,我也要吃。”   来娣抱着大白菜吭吭哧哧半天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家里的鸡蛋,她哪里敢拿。   见来娣巴掌大的小脸惨白,不仅不难看,还意外生出几分赢弱感,王红艳眸底不禁升起了厌恶与嫉妒。   要说这十八里村的,她最讨厌的就是田家的姑娘,其中田宓为最。   没办法,打小就被拿来作比较,但凡见过田宓的人,再见到她时,说的永远都是一个意思...你长得是好看,但比田家那个田宓小姑娘还是差了一些。   人都有攀比心,她王红艳尤甚,所以小小的她,就讨厌上了一个叫田宓的陌生女娃。   直到她长大12岁,已经开始抽条,到了爱美的年纪时,还是会听到这样的言论。   王红艳自然不服气一个九岁女娃娃比自己好看,所以特地跑去胜利村见了田宓。   时隔11年,如今23岁的王红艳依然记得,当时的她并没有看清楚小姑娘多好看,只看见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躲在一个角落里,给三个小女孩子塞吃食的画面。   那时候刚好赶上自然灾害,王家穷,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弟弟,哪怕弟弟是个傻子,那也是带把的。   要不是她从小机灵,能从别的男生那边哄到吃食,说不定人早就没了。   她以为谁家的父母都是一样的,毕竟她们村里的姑娘都不值钱。   但原来不是的,至少田家不是这样的。   那个看着威风的不得了的田公安,居然将口粮省下来给丫头片子吃,自己则笑着在一旁猛灌水。   这事对于王红艳的冲击很大,从那以后,忍不住就更加关注田宓。   哪怕,人家从头到尾不认识她。   再后来,她又听说田家的女娃全部都念书,她也在家里撒泼打滚闹着去。   那时候王红艳不懂女娃为什么要念书,只觉的田宓有的,她也要有,莫名其妙就升起了攀比心。   再后来,她们都渐渐长大,王红艳一心想要凭着容貌嫁到城里去,只觉成为城里人,就能压了田宓一头。   但这年头城里人看不起乡下的,但凡品貌有一样过的去的,就算男生喜欢她,男方家里人也不愿意,还有不讲理的找上门辱骂。   而那些个二婚或者长得寒碜的,王红艳自己也看不上。   就这么挑挑拣拣,年纪越来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差的时候,她遇到了田长卿。   田长卿就是蠢的,才认识半个小时就把他的家底抖落的干干净净。   其实王红艳知道他是田宓的大哥,毕竟她那么关注田宓。   只是从前她一心想要嫁到城里,便没想过这一茬,如今嫁去城里几乎不可能,她就想着嫁进田家也不错。   一个是田家条件好,二个就是成为田宓的大嫂,一样能死死压在她的头顶上一辈子。   再加上,以田家对田长卿的纵容,她能拿捏住田宓婚事的可能性很大。   比自己漂亮又怎么样?有父亲宠着又怎么样?最后嫁给谁,还不是她说了算?   女人的底气,说到底还是男人跟儿子。   王红艳甚至都已经开始幻想起田宓未来的悲惨命运,连嘲笑、落井下石的词汇都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却不想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刘向东找到自己的时候,王红艳简直嫉妒疯了。   当年,她看上的其中一个城里男人,只是个临时工,一家十几口蜗居在三十平的屋子里,都看不上她王红艳。   凭什么?   凭什么田宓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易得到她费尽心思也争抢不到的好姻缘。   然而,就刘家这样,在镇上处于顶尖水平的家庭,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条件,田宓居然不识好歹的给拒绝了。   拒绝了还不算,刘向东甚至为了田宓不惜设下陷阱,让自己去告田长卿耍流氓,再去吓唬田宓,以她嫁给自己傻弟弟为代价,换取她哥哥的平安。   等田宓走投无路时,刘向东再以英雄救美的姿态出现,虏获美人芳心。   而她王红艳,则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城里工作与身份。   她不觉得刘向东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甚至是羡慕的,要是有男人愿意为了她花这么些心思,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再后来,在刘向东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按死田宓,跟白得一份体面工作,她选了后者。   至于田长卿,那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蠢货,只要自己哄几次,便能将人哄回来。   当然,就算哄不回来䒾㟆也没事,了不起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以她的城里户口,正式工作,怎么可能找不到好男人?   到时候她看得上看不上田长卿还是两说。   然而老天爷似乎见不得她如愿。   就在王红艳各种得意,准备踩着田宓网上爬时,不可一世的刘家居然莫名倒台了。   而被她记恨的田宓,收拾包裹去了北方,找了个团长对象。   她甚至来不及以大嫂的身份训斥她。   一开始,她不知道团长具体是什么职位,只以为是个穷当兵的,听说去的地方还特别艰苦。   王红艳幸灾乐祸两天后,又从公爹口中得知,团长居然跟他们这里的副县长平级,这还是因为部队干部转业到地方,通常要降半级的结果,不然就得是县长。   一个供销社采购员刘向东就叫她红了眼,现在自己从小记恨到大的田宓哪里是简单嫁的好?人家是直接做了官太太,嫁的还是个北京人,王红艳简直要气的厥过去。   唯一叫她欣慰的就是,听说对方年纪不小了。   她猜,田宓嫁的那个男人定然是又老又丑的,不然好好的一个城里人,还是大官,凭什么找一个农村女的?这世上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   说不宁还是个二婚头,带着拖油瓶的那种。   本来王红艳还安慰自己,嫁到田家她也算享福了,起码男人年轻,长得也不差,家里的好东西更是紧着她跟长卿两口子。   但这会儿,上次见面还面色蜡黄的三妹,才上了二十天左右的学,人瞧着就白净了不少,瞬间又引起了她心底的阴暗。   她讨厌田家的姑娘,尤其是漂亮的姑娘,这会让她想起被田宓压了二十年的耻辱,以及田宓成为了官太太后,叫她再也攀扯不到的事实。   王红艳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这个如同隐形人的三妹。   然后脸就慢慢掉了下来。   没想到,这死丫头居然长得意外的秀气,尤其这惹人怜爱的气质。   常年周旋在男人身边的王红艳很清楚,男人的劣根性,大多的男人都有保护欲,就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女人。   她对付不了受宠的田宓,还对付不了透明人一样的田盼娣吗?   就比如,她那个傻弟弟也21岁了呢...   这般想着,王红艳的脸上再次爬上笑容,热切的上下打量着三丫头。   来娣被笑的毛骨悚然,莫名有种被蛇类动物盯上的错觉。   就在她硬着头皮准备离开时,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道向后拉。   再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盼娣也不看蠢货大哥跟一肚子坏...小姑娘视线在王红艳的肚子上溜了一圈,到底没将下面的话在脑中过完,只是看着两人身后,仰着小脸龇牙笑:“爸,您回来啦!”   对于公爹,王红艳还是有些惧意跟尊重的,闻言下意识回头。   然而,身后除了漆黑一片,哪里有公爹的身影。   被一个小学生耍,她气的立马回头,却只捕捉到两个小丫头窜进厨房的背影。   王红艳气的死命锤了几下田长卿,才恨恨骂道:“死丫头,奸懒馋滑的货。”   “谁奸懒馋滑?说你自己?”   闻言,王红艳柳眉倒竖,转头又要喷,却不想直接对上了一双严厉的眼睛:“爸...爸?您回来了。”   随即反应过来,公爹说的是什么后,她又气又恼,却不敢顶嘴,还得憋屈的陪着笑脸。   对于这个一肚子算计的大儿媳,作为公安的田红星是没有一点好感的,尤其在知道刘向东逼迫宓丫头的事情里面,可能也有她的手脚,就更不待见了。   要是让他找到证据...哼!他不介意大义灭亲,哪怕以她做的那恶心事关不了几天,他也要将人送进去反省反省。   简直目无律法!   田红星无视两口子讨好的笑容,冷哼问:“你们来做什么?”   越长大,父亲就越不待见自己,田长卿已经习惯了,反正他想要什么,只要跟爷奶或者妈要,父亲再不愿意,也没招,所以对于这个父亲,他谈不上惧怕,便嬉皮笑脸道:“妈想大孙子了,我带着红艳一起回来吃晚饭。”   田红星一言难尽的看着儿子:“这才两个多月,你怎么知道不是闺女?”   这话一出,两口子齐齐拉下脸:“爸,你怎么骂人呢?”   田红星...虽然他也有些重男轻女,但生闺女怎么就是骂人了?简直不知所谓。   田家今天的晚餐很丰盛。   前些日子为了娶王红艳,家里花光了积蓄,导致栾红梅扣扣搜搜的带着一大家子节衣缩食。   今天因为老大两口子回来,桌上不仅多了一盘葱花炒鸡蛋,还炖了辣豆腐跟酱白菜。   栾红梅虽然不待见大儿媳,但看在她肚子的份上,到底给了几分好脸色。   但是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大儿子身上。   她不仅将一盘子鸡蛋放在田长卿面前,还怕他一双筷子夹不过来,时不时还一脸慈爱的给大儿子夹上几块。   田向阳到底年纪小,虽然他已经习惯只要大哥一回来,妈妈就看不到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委屈到瘪嘴,也不敢伸筷子夹鸡蛋,只埋着头喝粥。   来娣跟盼娣更是习以为常,也懒得去抢那一盘鸡蛋,只吃着自己面前的大白菜,再时不时给弟弟夹上几块。   最后还是田红星看不过去,起身端起鸡蛋,在老妻的瞪视下,给三个孩子一人拨了几块,当然自己碗里也没放过。   这么一顿操作,冒尖儿的鸡蛋就去了一大半。   见状,栾红梅的一颗慈母心顿时不干了,刚要闹,就见四丫头居然还贪心的又夹走几块,分别放在来娣跟向阳还有老头子碗里。   这下子,那盘子中本就不多的鸡蛋就更少了,这可是她给大儿子补身体的,栾红梅“唰!”一下站起身,扬起筷子就要动手...   “啪!”田红星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闷响,得亏桌子是老红木的,不然以他的力道,桌子都拍翻了。   他黑着脸,瞪着老妻跟缩脖子的大儿子大儿媳,冷声骂:“能吃吃,不能吃就给老子滚!”   栾红梅平日里虽横,但丈夫真的翻脸,她也有些怵的慌。   沉默几秒,最后瞪着一眼埋头苦吃的四丫头,才拉着脸将鸡蛋盘子又放在大儿子面前,自己则一口也舍不得吃。   见状,田红星面色更难看了,却到底没说什么,拾起筷子继续吃饭。   晚饭后,王红艳极其有眼色的串掇田长卿去爷奶那边。   本来他们是打算住在这边的,现在看田红星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便不敢多做逗留。   只是临走时,王红艳还不忘看了眼勤快拾碗筷的三丫来娣,才满意的撑着腰离开。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栾红梅不放心儿子,非得跟着,打算将人送到老爷子老太太那边再回来。   等人都离开,田红星抬手摸了摸向阳的小脑袋,安慰:“不用羡慕你大哥,他们都病了,你只要好好念书,等你长大就懂了...”   田向阳依旧不懂,但他不想让父亲担心,便乖巧点头:“爸爸,我知道的。”   “嗯,向阳乖,爸爸明天给你带糖吃。”   盼娣立马插嘴:“爸,我跟三姐也要。”   来娣涨红脸,她马上都17了,哪里还能馋嘴?虽然她的确很想吃就是了。   田红星抬手敲了四丫头一记,笑骂:“爸什么时候少过你们的?都有。”   盼娣嘿嘿笑:“爸爸真好。”   闻言,田红星笑出声,沉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见状,盼娣眼珠子一转,适时告状:“爸,我觉得王红艳不大对劲,她看三姐的眼神怪怪的,之前就盯着看,刚才临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   田红星皱眉,他一直知道四丫头聪明,就是爱掐尖要强,但很是护着来娣跟向阳,所以并没有因为四丫头年纪小,而不信她的话。   想到心中之前对大儿媳的怀疑,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不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抬手拍了拍四丫头的脑袋问:“她眼神怎么了?”   盼娣到底还小,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不大好听的形容词:“像是...看牲口的眼神,反正不怀好意,不会是二姐嫁人了,就打起三姐的主意,想让三姐嫁给她那个傻弟弟吧?”   不得不说,盼娣猜了个精准。   而田红星的面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他看向对面,本来正在擦桌子,却被他们对话吓得脸色煞白,眼泪汪汪的三丫头,心里叹了口气。   这三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胆小的跟兔子似的,心思还单纯。   对于来娣,他之前就有过打算,老妻不靠谱,他这个当爹的就得多把把关。   来娣太胆小,就适合找一个老实敦厚些的。   他走到有些不知所措的三丫头身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三丫都17岁了,时间过得真快:“来娣别怕,爸不会让你嫁给傻子的。”   突然,田红星一拍脑门,又对着四丫头道:“盼娣,看看外头有人吗?”   盼娣秒懂,立马出去转了一圈:“爸,没人,有什么秘密呀?”   田红星招呼两个闺女过来才道:“你们大姐二姐今天打电话过来了。”   听到这话,姐妹俩包括向阳的眼神都亮了起来,然后齐齐期待的看向父亲。   田红星也不卖关子:“我也不知道什么事,说是有事情问问你们姐俩,约好明天早上八点的电话,向阳也一起去,明天早上你们可不许睡懒觉,跟着我一起去派出所。”   “...”   为了节省煤油,村里人总是睡的很早,田家也一样。   黑暗中,姐妹俩靠在一起说悄悄话,各种猜测大姐二姐会有什么事情需要问她们。   猜到最后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两姐妹便迷迷糊糊的困顿了起来。   来娣将睡未睡间,突然听到了妹妹的提醒:“三姐,我总觉得王红艳那个女人打着什么坏主意,你最近小心着些,别单独出去,有事喊我一起。”   “...嗯,我知道的,很晚了,睡吧。”来娣沉默了很久,才温柔着嗓音,熟练的拍着妹妹的后背哄。   盼娣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那我睡了,三姐你别担心...我护着你,明天咱们再告诉大姐跟二姐,做好退...唔...准备...”   时间已经远超过两姐妹平日的入睡时间,所以盼娣很快就在三姐有节奏的拍抚下,陷入了深眠,   而来娣,侧身躺着,拍抚的动作一直没有收回,人...也没了睡意。   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姐妹俩都压抑着兴奋的表情。   吃完早饭,便牵着向阳一起,背着书包,做出上学的模样往镇上出发。   田红星倒是想骑车带三个孩子,但孩子们都孝顺,不愿意老父亲劳累,把老父亲感动的...推着车陪着一起走。   朝阳村离镇上不算远,走路也就四十分钟左右,这其中还是因为有一个小短腿向阳小朋友的原因。   所以等父子四人到了派出所,时间还很充裕。   作为新人,韩伟一直是派出所中来的最早的一个,见到田红星带着几个孩子进来的时候,热情打招呼之余,还从抽屉里巴拉出几颗糖递过来。   “小韩,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孩子们接个电话就走。”田红星招呼过后,便习惯性的拿起热水壶去后面烧水。   来娣立马伸手:“爸,给我吧,我去烧。”   见状,盼娣也表示要跟姐姐一起去小厨房。   闺女孝顺,田红星也没有拒绝,顺道问了埋头处理文件的韩伟:“小韩,你开水瓶呢?让我家三丫给你顺道打一瓶。”   闻言,韩伟拎起开水壶递了过来。   只是在对上小姑娘有些局促的表情时,怔愣了下。   方才这姑娘一直站在田叔身后,他以为是个小丫头,现在看清楚脸,发现这姑娘应该也不算很小了,心里又感慨了句,田叔家的孩子长得倒是都不差。   有了事情做,时间就不会太难熬。   等来娣盼娣一人拎着一壶开水回来的时候,电话铃刚好响了起来。   姐妹俩面上一喜,急急往电话机旁走去... 第38章   接电话前, 田红星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8点整,应该就是闺女的电话。   这般想着,他已经伸手拿起了听筒, 果然,里面传来了大闺女的声音。   田红星脸上顿时露出笑:“...来了,三丫头、四丫头还有向阳都来了。”   看着围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老父亲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将大手放在小儿子的脑袋上摩挲两下, 才问:“是先喊来娣还是盼娣接电话?”   闻言, 来娣跟盼娣忍不住把脑袋往父亲的身边凑的更近了些,眼神俱亮晶晶的。   “啊?先跟爸说啊...哈哈...好!好!雨丫头你说!”昨天还觉得闺女们有秘密,跟他这个做爸爸的生疏了的田红星顿时满面红光。   只是还不待他乐呵多久, 就被听到的内容给惊的“唰!”一下站起来。   他又惊又喜:“你说真的?二女婿给来娣弄了一个女兵的名额?”   来娣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   当...当兵?   她?   怎么可能?   来娣可是知道的,这年头最好的奔头, 不是去读工农兵大学就是去当兵。   但工农兵大学与当兵的名额都太少了, 女兵尤甚。   朝阳村的老书记一心想要将闺女送到部队当兵, 听说已经寻摸两三年关系了,到现在也没能成功。   是了, 当兵哪有那么容易?尤其还是女兵...   就在来娣怀疑自己听错,面色又暗淡下来时,整个人就被四妹紧紧抱住。   盼娣欢喜的摇晃三姐:“姐,太好了, 你要去当兵,真是太好了!”   所以...是“真...真的?我真的要去当兵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巨大的惊喜, 叫来娣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啊, 爸不是在问吗?”   对对对, 爸还在跟姐姐打电话,来娣深呼吸几口气,又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期待又彷徨的紧紧盯着父亲,整个人不自觉就绷的死紧。   这厢,田红星已经在大闺女的简单说明中,确定了二女婿真的帮三丫头寻了个当兵的名额。   来娣过去就可以直接进卫生站,先从学习护理做起。   这可是铁饭碗,手艺活!   只要三丫好好学,哪怕将来退伍了,也能在地方医院找个护士工作,现在到处都缺少医护人员,军队医院退出来的人才,医院都抢着要。   而且,自家三丫头虽然胆小,心却特别细,人也勤快温柔,做护士,实在是合适的紧。   越想越欢喜,这...简直是为了三丫头量身定找的。   田红星连连对着电话那头感激道:“二女婿有心了,有心了!大丫头,你代爸好好谢谢你妹夫。”   大女婿是个好的,如今二女婿对家里也这般上心,他感动之余,又松了口气。   他也是男人,二女婿愿意这般费心,定然是小两口感情真的好。   完全不知道这份工作,其实是田宓个人功劳的田红星脑补了一堆后,对未曾谋面的二女婿就更加满意了。   “...好好好,我这就喊来娣。”两边又聊了一些细节后,田红星才示意三丫头过来接电话。   来娣下意识抬手,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脸一红,慌乱的接过电话机:“...喂。”   电话这头的人已经换成了田宓,毕竟相较于大姐,她跟下面的弟弟妹妹们更加熟悉些。   田宓直接道:“来娣,通话不能拖太久,我长话短说...”   “好,二姐你说,我听着。”   “当兵的事情是真的,这两天你二姐夫会托人帮你把火车票买好,具体怎么坐车,路上需要注意什么今天来不及说了,过两天等买到票 ,我再详细跟你说...别害怕,路上会找人照顾你,我跟大姐也会在你下火车的站台等你...”田宓一阵快速输出后,又道:   “我还有些事情想跟盼娣说,帮姐喊四妹接电话。”   脑中一下接受了不少东西,来娣虽然都记了下来,但想到自己连县城都没出去过,现在居然要一个人坐车去两千多公里外的北方,顿时惶惶...   盼娣以为二姐是要叮嘱自己,在三姐出发之前多看着她些,却不想刚拿起听筒,她只来得及“喂!”一声,就听到:   “四妹,你想一起过来吗?”   盼娣反应很快,只怔愣了两秒就不解问:“我的年纪也可以当兵?”   “不当兵,就是来部队,跟我住,大姐跟二姐供你读书,只是来年你上初中,就得去离部队三四个小时车程远的市区读住宿初中,一个星期回来一次,人生地不熟的,你可以吗?”   其实大姐家的陈寻与盼娣同岁,来年也念初一,两人本来刚好可以结伴的。   但姐夫托了曾经老领导的关系,明年会将陈寻送到省中学读书。   那所学校不好进,大多都是部队军官的孩子,这些孩子除了基本的文化知识,时不时的还会被老师带出去拉练。   在田宓看来,有些像是在培养军校的预备役。   大姐夫将儿子弄进去,已经是托了关系的,现在哪里好再厚颜去求人家一次,所以四妹过来,多数只能去市区中学。   这厢盼娣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一时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好在电话那头的二姐又道:“这事不急,你考虑一天再通知我们,你来的话,我们就买两张票,你要是不来,就只买三妹的,盼娣,你也可以选择在老家读完初中或者高中,等毕业了再来找我们...如果你想当兵,等你到年纪了,姐也想办法给你弄一个名额...但二姐能让你当兵的事情,除了爸,谁也不要说,知道吗?”   越到后面盼娣越懵,最后连电话什么时候被向阳接过去的都不知道。   最后,姐妹俩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面上看到了茫然。   今天的事情对于她俩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得缓一缓...   是了,不急。   先缓一缓...   “宓丫头,你说,四妹会过来吗?”见妹妹挂了电话,田雨立马问。   田宓伸手接过胖丫抱在怀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觉得她应该会来,但可能会不放心向阳,盼娣那丫头嘴硬心软。”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一旁的丈夫:“我们回去了,后天早上应该还会过来用一次电话。”一直用姐夫那边的电话,总觉得不大好,有盯着一只羊薅毛的错觉,所以今天的电话是在娄路回办公室打的。   娄路回沉厚着嗓音安抚:“没事,特殊情况,可以理解。”   田宓也笑:“那我先回去了,对了,今天炖了野鸡汤,下班的时候,你喊上姐夫一起回来。”   “行,我知道了...这个给你。”说着,娄路回弯腰从下面的柜门里翻出一个小茶叶罐。   “哪来的?”接过丈夫递过来的茶叶罐,田宓打开一看,意外里面居然还有半罐子。   早上姐俩碰面的时候,田宓才从大姐那边知道,被她拿来煮奶茶的茶叶,都是好茶,男人们平日里都不怎么舍得喝。   娄路回轻咳一声:“从柳政委那边拿的,你不是喜欢做奶茶吗?先拿着,我已经写信给我爸了,让他多寄几盒过来,到时候再还给柳政委。”   田宓...   “啊嚏!”某集团军司令部,身着笔挺军装,气势逼人的中年男人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首长?您是感冒了?”警卫员小李立马担心问。   娄战摆了摆手:“没事,估计是谁念叨我。”   早年,娄战是个冷硬强势,一言不合就开怼的性子,后来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慢慢的,就修炼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过看似温和,但那被收敛起来的,从炮火中侵染出来的萧杀果决,谁也不敢小觑。   小李算了算时间,也笑了:“按时间算,夫人这会儿应该也到家了。”   想到比自己小了8岁的妻子,娄战面上的线条也温和了几分,也不知道她这一次出门有没有累到。   还有儿媳...人品怎么样?   思及此,娄战看向小李吩咐:“中午我回去吃饭。”   闻言,小李也不意外,笑着打趣:“您跟路回几年没见了,这回他肯定让夫人带回了不少好东西孝敬您。”   娄战的两个警卫员都是跟了他好些年的,再加上他这人草根起步,私下里没什么架子,听了小李的话,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自古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臭小子不朝我伸手要东西就不错了...”   “...” 第39章   镇派出所的小厨房不大, 零零角角的放了不少杂物,如今又挤进来四个人,叫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更加拥挤了几分。   田红星坐在灶膛内的小凳子上, 神色凝重的抽着烟。   向来节俭,每次抽烟只抽半根的他,这一次却连续抽了好几根。   如果说,二丫头说给三丫头寻摸了个当兵的名额,他心中只有对子女友爱以及来娣出头的喜悦。   那么在得知她们连四丫头也想要接过去时, 就发现不对味了。   孩子们这是...不相信他啊。   雨丫头跟宓丫头是担心他护不住她们的妹妹吧。   田红星有心想要反驳, 却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口。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的确没有办法时时照顾家庭,甚至有时候, 遇到棘手的案件,半个月不回家也是常态。   如果是寻常家庭,自然不用这么多思焦虑。   但自家情况自家清楚, 这么些年, 老妻越来越执拗偏激, 就连老爷子老太太也因为常年的愧疚,变得越加难以捉摸。   再加上没脑子的老大, 一肚子算计的大儿媳。   他又如何保证,自己能够时刻守着三丫跟四丫呢?   做了这么些年的公安,田红星看到过太多的罪恶,大儿媳王红艳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不怕坏人, 但没有办法时刻防备坏人,更没有权利在对方什么还没做之前就给人定罪。   王红艳这人, 典型的欺软怕硬, 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 这人做大恶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本质上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窝里横。   但...大事不敢犯,小事却能恶心人。   他舍得拿闺女的名声赌吗?   不!   他舍不得!   可是将孩子都送走,他同样舍不得啊!   这么些年,他既当爹又当妈。   很累,背负这么一个有些畸形的家庭,他真的很累。   有一阵子,家里孩子多压力大,他几个月舍不得花钱买一根烟,心里头实在苦的时候,就偷偷捡人家扔掉的烟头吸上一口,靠着那零星的烟味才撑了过来。   如今孩子们渐渐长大,变得优秀、聪明又懂事,他欣慰之余也不免心酸。   尤其嫁了两个闺女之后。   因为不止孩子们依赖他,他也被孩子们支撑着,他还...没做好孩子们全部在他的羽翼下飞走的准备...   时间在沉默中慢慢滑过,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田红星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狠狠吐出烟雾。   他将烟蒂在地上碾了碾,心里已然做好了决定,刚要开口,面前就出现了一杯水。   田红星视线有些怔愣的顺着水杯向上看,然后就对上四丫盼娣担心的眼神,他心口一酸,抬起大手揉了揉闺女的脑袋:“爸没事。”   盼娣没说话,只是执拗的让父亲喝水,不想他再抽烟,二姐说过,香烟对身体不好。   “好,好,好,爸喝。”田红星眼角笑出纹路,接过茶缸喝了一口。   嗯,温度适宜,还是闺女贴心。   “爸!我不去了。”见爸爸总算笑了,盼娣立马开口。   “我...我也不去了。”来娣也磕磕绊绊。   “砰!”听到四丫的话时,田红星只是笑笑,但听到三丫说不去了,他直接黑了脸,瞪着人呵斥:“瞎说什么呢?你以为当兵的名额那么好弄的?也不知道你二姐二姐夫托了多少的人情,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来娣倒是不怎么怕父亲,被凶了只是小脸白了白,还敢顶嘴:“这不是看您不高兴吗?”   田红星一噎,而后又叹了口气:“爸不是不高兴,就是有些舍不得,你们都大了,还要飞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你们大姐,我都8年多没见过了。”   说着,他又看向盼娣:“四丫,你大嫂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这人大恶不敢,小恶却不会断,被这种无赖缠上很麻烦,再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你大姐跟二姐接你离开,也是为了保护你,你自小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去了也别不好意思,那是你亲姐姐,爸爸也会给你生活费,还是爸养着你...”   盼娣当然知道,但...她回头看着情绪低落的弟弟,抿了抿唇。   因为母亲的情绪经常不稳定,所以向阳从小更多是被她们几个姐姐带大的。   尤其她跟向阳只差了三岁,玩的最好,可以说形影不离。   如果她跟三姐一起走了,那向阳不就是一个人生活在家里,就算爸爸说王红艳那人不敢有大恶,她依旧不放心,毕竟小弟才十岁。   她不懂多大的恶才算大恶,多小的恶算小恶,反正伤害到她在意的家人就是不行。   还是得想个办法治一治王红艳,让她知道忌惮才行。   见四丫头依旧一脸倔强的小表情,田红星无奈的戳了戳她的脑袋,决定这事晚点再商量。   他看向几个孩子:“来娣要去当兵的事情,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吗?”   三个孩子齐齐点头。   “连你们的同学朋友啥的也不能说,懂不懂?”   “哎呀,爸,我们知道呢。”   “你啊,就是一刺头,算了,先不提这事了,爸今天把户口本带出来了,给你们俩改名字。”   来娣盼娣惊喜:“我...我们吗?”   “对,就是你们,爸爸给你选好名字了,来娣叫田芯,盼娣叫田恬怎么样?”见孩子们这么开心,田红星也有些后悔,当时不应该因为连续生了三个闺女,就给孩子取这么埋汰的名字。   来娣小脸开始泛红,在嘴里一遍遍念着田芯这个名字,显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倒是盼娣一脸嫌弃:“我不喜欢这个,一点也不厉害。”   田红星被逗笑:“那你喜欢怎么厉害的?顺着姐姐们的名字取不是挺好的。”   盼娣眼珠子转了转:“既然顺着姐姐取名,大姐叫田雨,我就叫田冰吧,听着要气派些。”   这下轮到田红星嫌弃了,这不是男娃的名字吗?于是他大手一挥:“要不叫田雪吧,你大姐是雨,你是雪,正合适。”   “行吧...”盼娣,哦,现在应该叫田雪了,一脸的勉勉强强。   来娣,也就是田芯,仰头看着父亲,也是一脸向往:“爸,要不...我也改一个帅气一点的名字吧?”   田红星田雪田向阳...自己长什么模样,没点数吗?   娄路回从旅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   冬天黑的早,这会儿天空已然长满了暮色,惦记着早上妻子的叮嘱,他拢了拢大衣,脚下的步伐迈的更大了。   等经过老陈的办公室时,发现他还在里面,猜到人是在等自己,他便敲了敲门,招呼一声:“老陈,走了。”   听到动静的陈刚抬头看了眼来人,立马放下手上的文件,迅速收拾好东西。   待关门出来后,还不忘蹦跶几下,没办法,方才坐了一会儿,脚都快要冻麻了:“怎么样?事情谈好了?谁去南方采买?”   “我亲自去。”   “你?要不要换一个人?你跟二妹才刚结婚几天?”说完这话,陈刚自己就闭了嘴,如果还有别人,汪旅也不会点了老娄。   这么一想,他皱了皱眉,拍了拍连襟的肩膀:“好好跟二妹说说。”   娄路回抿了抿唇没吭声。   烧了炕的室内很温暖,尤其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混合着浓郁诱人的鸡肉香,叫忙碌一整天的男人们瞬间放松了下来。   带着不自觉的笑,两人快速脱大衣、帽子、手套,又脱了鞋,换上小妹准备的棉拖,带着浑身的松快走向饭桌。   见两个男人一副要坐下开动的架势,姐妹俩纷纷转头,异口同声呵斥:“去洗手。”   在家里的男人们格外乖巧,完全没有工作时的黑脸与气势,可谓是媳妇儿指哪打哪。   这不,已经摸着桌边的两人脚下一转,又去了厨房,动作顺滑的不行。   鸡汤原材料并不是在外面捡到的冻死的鸡,而是娄路回去村里巡视时,买的老乡的。   这大冷的天,之所以还能保住鸡命,是因为被养在了家里。   田宓想,可能鸡也没想到,意外来的这么突然,哪怕没了寒冷的威胁,也没能迎来第二年的春天。   又大约是娄路回给的价格偏高,朴实的老乡还格外热情的给帮忙宰杀、褪了毛,到田宓手上时,她只要解了冻,再清洗一遍就好了。   这时候的鸡汤里不需要任何调料,她甚至只放了几滴油花,少许盐,啊...还有几根参须。   又因为是老母鸡,所以大火,中火、小火的炖了几个小时,这会儿上了桌,那香味,简直霸道的不得了。   当然,连大带小7口人,一只鸡肯定是不够吃的,姐妹俩索性又做了几个硬菜,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跟过年似的,热闹的不行。   吃完晚饭,两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打毛衣消食。   严格来说,是田雨教妹妹打毛衣,男人们则负责收拾残羹。   待锅碗瓢盆全部刷洗好,田雨才跟丈夫领着三个孩子回了家。   喧嚣褪去。   田宓夫妻俩也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忙活起了洗澡水。   两人都爱洁,但部队澡堂并不是天天开门,所以,其余时间他们都是在家里洗。   为此,还特意将浴桶放置在了盘了炕的客房里。   新婚小夫妻黏糊的厉害,娄路回烧水的时候,田宓就搬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里,一边笨拙的跟毛衣做斗争,一边跟丈夫聊聊天。   见妻子的小脸上一直带着笑,娄路回突然就有些不忍说出自己即将要出远门的事。   倒是田宓先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娄路回沉默了几秒:“甜甜,过两天我要出一趟任务。”   闻言,田宓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也敛了下来,皱眉问:“什么任务...哦...这个我能问吗?要是不能说就当我没问。”   见妻子没生气,娄路回心下微微放松,挪动屁股下面的小板凳,直到挨着人才回:“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就是你这批黄金,汪旅盯的紧,这两天应该就能拿到钱,等钱一到手,我就带着采购部的人出发去南方采购。”   “开车去?”   “对,开卡车,得去好几辆。”   田宓不懂部队的管理模式,就问:“这事不是采购部负责吗?”   干坐着总觉的不大对劲,于是娄路回想要伸手抱人。   却不想被妻子抬手阻止,他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以为将人惹生气了。   却不想甜甜直接嫌弃:“你刚才扒拉柴火了,都没洗手。”   听得这话,娄路回磨了磨牙,莫名就升起了逆反心理,抬起手,然后在妻子有些气急败坏的笑声中,成功刮到了她翘挺的鼻子。   得手后,还不忘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田宓...   田宓“啪!”一下,将手里的毛线与针随手往旁边一丢,撩起袖子就往大笑的男人身上爬,嘴里还不忘放狠话:“很好,回回,你成功惹到我了,今天不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我就跟你姓。”   担心她摔到,娄路回一边展臂护着往自己身上爬的妻子,一边还不忘笑着回嘴:“在古时候,你嫁给我,就是要随我姓的。”   田宓...   恼羞成怒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到最后,尖叫与笑闹声在不大的厨房中肆意蔓延,腰部极其怕痒的男人被挠到连连求饶认输,才堪堪从女大王手底下挣扎逃脱。   当然,某人要是诚心反抗,就凭田宓的小身板,哪里能扛的住,不过是乐意哄着她开心罢了。   笑闹过后,田宓也不嫌弃丈夫手上的灰尘了,窝在他的腿上继续方才的话题:“...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跟过去,主要是起到保护的作用?还有人抢部队的东西?”   她是有听说过这个时代很多人没有法律意识,犯罪率比后世要高,尤其那些个跑长途的,遇到劫道的一点也不稀奇,就是为此丢了性命的都不是个例。   但...抢部队的,这怕不是疯了吧?   娄路回抱着浑身都软呼呼的小妻子,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懒洋洋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跟着更加保险,如果真的出事,队里损失不起。”   也是,这要真遇到不长眼的傻缺,下了死手,损失的就不止是物资跟部队一半以上的卡车,还有那些采购部战士的性命。   想明白了其中的厉害,田宓又问:“那你们要去多久啊?”   “自己开车快,不出意外的话,十来天就能赶回来,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星期。”   “那还行,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在嫁人之前,田宓就清楚,作为军嫂以后要面临的是什么。   “不生气?”娄路回声音突然就有些哑,小妻子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他一直知道,却没想到,如今面对自己,在新婚没几天就要出任务这件事上,她居然还能这么平静。   田宓回身抱着丈夫的腰,故作得意的轻哼:“你就骄傲吧,能娶到我这么通情达理,这么美丽动人,还这么温柔体贴的小仙女,可是你的福气。”   娄路回将脸埋在妻子的肩窝,闷笑的不行,好一阵子才疑惑:“温柔?”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不温柔吗?”田宓伸手掐着男人的脖子,龇了龇牙,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君子动嘴又动手。   娄路回瞬间端正了表情:“温柔,特别温柔。”   “噗嗤...”   泡澡前,夫妻俩有先泡脚的习惯。   准确些说,应该是田宓拉着丈夫一起培养的习惯。   之前,娄路回都是随便糊弄几下,但有一次,她在男人的脚上看到了好几块红肿,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些应该都是冻疮,当时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男人却不以为意,说他这个都算好的,很多战士脚都冻破了。   从小到大,田宓都没有生过冻疮这玩意儿,原身也没有,但她曾经的潜水队里有一个女队员年年生冻疮,据说特别痒。   也因此,多少知道一点点缓解冻疮的方法,所以在没找到合适的药膏之前,她每天都拉着人一起泡上半小时的脚。   田宓甚至想过了,以后就算丈夫脚上的冻疮都好了,她也要拉着人继续泡,常年待在寒冷的地方,总觉得老了得风湿的可能性很高,多泡泡脚起码能有些好处吧。   这不,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顾及男人脚上的冻疮,所以水温不是很高。   一大一小,肤色差距明显的两双脚放在一个桶里,水位没过小腿肚,田宓霸道的将脚踩在男人的大脚上,跟他絮叨着三妹四妹的事情。   “...我总觉得,四妹不一定会来,那丫头特别有主意...”说着,又把自己当时面临困境时,小丫头用两包烟,给自己换来介绍信的事情说了,未了还感慨:“盼娣虚岁才13岁,还是下半年生的...居然还知道权衡,在贿赂人之前,事先摸清了村会计的为人,是有百分之百把握才去做的...脑瓜子好使的不得了,胆子也大。”   娄路回也是头一回听说,想到小妻子曾经彷徨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在身旁,顿时对这个还未见过面的小姨子高看了几分:“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闻言,田宓白了男人一眼:“当兵是伟大,但我家盼娣这么聪明,做什么都厉害。”   娄路回摸了摸鼻子,机智的转移话题:“你是不放心她在家里?”   “我家的情况之前也跟你说了,这世道,想要毁了一个女孩子太容易了,我虽然没见过那个便宜大嫂,但是就了解到的这么些个冰山一角,就知道是个心黑手脏的,盼娣再聪明,到底年纪小,万一人家来强硬的,我爸还常年不在家...”说到这里,田宓的面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不是她故意将人想坏,而是王红艳有前科,她所担心的事情不是不可能成真。   娄路回仔细考虑了几秒,才又问:“你是觉得,盼娣不愿意跟来,多数是舍不得向阳?”   田宓点头。   “这有什么难的?带着向阳一起过来,反正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二姐夫格外大气。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这个方法不现实,我爸最看重的就是向阳,他肯定不愿意让向阳跟来部队的,而且,闺女儿子都送给出嫁的闺女养这件事,他也绝对接受不了,老爷子特爱面子。”   田宓没说的事,孩子真要全部过来部队,只留父亲一个人面对爷奶、母亲,还有便宜大哥两口子,时间久了,没有一个正向的情绪,人都得生病。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让向阳过来的原因。   而且,向阳应该也不愿意过来,毕竟爸最疼他。   现在就是陷入了死循环,爸跟向阳相互舍不得,盼娣习惯护着弟弟,肯定也不放心过来。   然而,父亲工作繁忙,除了休息日,白天基本不在家,有心护孩子,却也会有错漏的时候。   想到一个小小的王红艳,居然膈应了他们一家人,田宓握拳狠狠道:“要是我在家,肯定要去王家套麻袋,她敢动一次歪心思,我就去她家套她弟弟麻袋,我可是听说了,她还挺疼她弟弟的。”   很公平不是,王红艳打着把她妹妹嫁给她傻弟弟的坏心思,就不怪她去动她的宝贝弟弟。   可是现在她不在朝阳村,鞭长莫及。   娄路回抬脚与妻子互相踩着玩,张口又是一个建议:“其实,这事也有别的解决方法。”   闻言,田宓立马看过来:“什么方法。”   娄路回卖了个关子,抬起下巴,得意的点了点自己的面颊,意图很是明显。   田宓憋笑,一脸配合的,温柔捧着男人的脸,然后...对着俊脸的各处就是一顿乱亲乱啃,直到自己跟对方都绷不住笑的不行,才松开。   她眨着眼,抛了一个抽筋似的媚眼,嗲着嗓音问:“大人,对奴家的服侍满意否。”   娄路回哭笑不得的捂住有些疼的面皮:“满意,特别满意。”   见状,田宓轻哼一声:“那还不说!”   娄路回清了清嗓子:“这事也简单,只要爸坐上派出所所长的位置,这个级别是可以分到房子的,到时候让爸带着向阳跟盼娣住在镇上不就可以了。” 第40章   田宓身体坐直几分, 第一反应是:“我爸可以升职了?”   娄路回又将人拢回来怀里抱着:“之前我的老班长,就是你们县的县委书记帮忙查刘家的时候,顺便了解了爸的为人。老班长说, 你爸能力不错,几十年来兢兢业业,一直没有升职,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跟他在工作上过于耿直,不愿逢迎只有少许关系。更多的原因, 似乎是爸自己不愿意往上升, 拒绝了好几次升迁的机会。”   “他自己不愿意?”田宓还是第一次听说不愿意升职的,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职务越高, 就代表着越忙录,应酬也会越多。   田红星本身也不是个喜欢应酬的性子,再加上家里还是那么个糟心的情况, 他这么做, 应该是想多挪出时间陪伴家庭。   想明白这点, 田宓突然觉得心里堵的慌。   曾经,因为原身的遭遇, 她对田红星有着天然的不喜。   但是后来,近距离相处,褪去对纸片人的刻板定义后,她发现作为一个父亲, 尤其是七十年代的父辈,田红星已经算是难得。   然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逝去的长子田长喜的原因, 他对于爷奶还有母亲, 大多事情都是退让的姿态这一点,也委实叫人恼火。   “你既然说我爸不想要升职,那这一次就愿意了?”   娄路回笃定:“如果爸不想失去除了田长卿之外的所有孩子的话,他会妥协的。”   田宓没急着回话,而是考虑起丈夫说的可能性。   几分钟后,她还是摇头:“不合适。”   娄路回弯腰拿起旁边的开水壶,示意妻子抬脚,然后往已经有些凉意的桶里添了些热水,又将木塞子塞回热水瓶的瓶口处,才问:“为什么不合适。”   田宓用脚搅动几下桶里的水,感觉温度明显暖和了不少:“我之前没跟你说,王红艳,就是我那个便宜大嫂,她一直想要去城里,还有田长卿,也一直惦记让父亲退下来,好让他去接班。”   说到这里,田宓又嫌弃的撇撇嘴:“人家连接替的工作都想好了,想要去供销社呢,这要是我爸成了所长,又分了房子,那就更加闹腾了,一个所长的工作岗位,怎么也能换一个供销社的营业员了,说不定再找找关系,连王红艳的工作也能给一并解决了,那我不是要气死?”凭什么要满足那俩人渣?   娄路回好笑的戳了戳妻子的脸颊,将她气到鼓起来的脸颊戳了下去,才道:“傻姑娘,你是怎么想的?你知道你们县有多少个镇吗?”   田宓懵逼...这个还真不知道,原身记忆中好像也没有具体数目。   “你们林海县,有12个镇,5个乡,所以按常理来说,一共得有17个派出所,爸完全可以去别的派出所,挑离家最远的一个乡镇去做所长...退一万步,就是到隔壁县做公安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带着向阳一起,唔...再调职之前最好再分个家,反正田长卿已经成家了,现在分家也没毛病。”   田宓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嘴上下意识回:“他们不会愿意分家的。”   娄路回却不以为然:“那要看给的条件是什么,家里的东西,包括爸退休后的工作都可以签协议留给他们,反正小弟有我们帮衬,也不差那一点东西...”   不得不说,丈夫说的这些,田宓委实是心动了,虽然对于父亲的工作将来让田长卿那货接受,有些不爽,但这些不爽与弟弟妹妹们的安全相比,就不值得一提了。   尤其,等爸到了退休年纪,都已经是八十年代初了,供销社还能经营几年都是个问题。   “那如果他们不死心的,找去新环境呢?”   “不会,偶尔去一次还行,经常去是不可能的,你忘了?这年头,稍微去远一点的地方,都得提供介绍信,尤其这几年,南方那边就算是镇上,每天也有小红兵巡逻转悠,到时候,两人没有介绍信,又是陌生面孔,很可能被打成盲流子,哪怕最后因为误会被放出来,但一两次下来,我不觉得田长卿跟那个王红艳,还有胆量继续。”   王红艳也就是遇到田家这种遵纪守法的人家了,要是那些个手段强硬的,一回狠手,就够震慑住了。   思及此,娄路回眸色暗了暗,他侧头亲了下依旧黛眉紧锁的妻子,温声劝慰:“别想了,你不是担心王红艳作怪吗?我觉得她就是太闲了,咱们给她找些事情做做,让她忙碌个几年。”   “什么事情?”   娄路回拿起旁边的擦脚布,将其中一条递给妻子,一边擦脚一边回:“给王红艳找个厉害的弟媳妇,等她娘家着了火,就没时间算计旁人了。”   “那不是害了人家女方?”田宓皱眉,谁愿意嫁傻子?还是个会打人的傻子。   娄路回将脚塞进拖鞋里,意味深长:“想什么呢,肯定是要女方愿意的啊。”   “这谁能愿意?”   娄路回弯腰打横抱起妻子往浴室走去,嘴上神秘兮兮道:“当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田宓...   翌日傍晚。   意外收到盼娣来电的田宓,终于知道丈夫昨天晚上那神秘兮兮的态度是为了哪般了。   她拿着听筒,张口结舌:“你说...说什么?王红艳的弟弟,那个叫王大宝的结婚了?”   电话那头的田雪立马滔滔不绝起来:“姐,你不知道,二姐夫他多厉害...”   却原来,得知了小妹田雪的机灵,上班后,娄路回便给派出所去了电话,很是有礼貌的跟老丈人隔着电话寒暄一番后,便让小姨子接电话。   田红星虽然好奇二女婿为什么找四丫头,却还是去学校将人领了过来。   再后来,娄路回完全没把小丫头当成不懂事的娃,直接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田雪小朋友。   田雪是知道赵小草的。   这人名字挺秀气,其实是一个五大三粗,样貌丑陋,还劳改过5年的36岁的女狠人。   说狠人,也不合适,这人本性并不算坏,就是脑子一根筋,比正常人呆愣了些,也苦命了些。   早年,赵小草家里嫌弃她憨吃,一心想将她给嫁出去。   无奈她的形象实在磕碜,再加上力气大,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存在,谁家敢娶?   到最后,在灾荒那几年,还是被家里咬牙倒贴了半袋子黄豆,嫁给了一个癞痢头老光棍。   那老光棍娶不到老婆,但不妨碍人家有一颗追求美的心,娶了赵小草,一直觉得对方高攀了他,生活中非打即骂。   赵小草可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骂了,嘴笨不会还嘴,那就揍回去,被打了,那更是“哐哐!”一阵回捶,将癞痢头老光棍捶打的哭爹喊娘。   就这么鸡飞狗跳了五六年,赵小草也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   于是,两口子打的就更加厉害了。   直到有一次打急了眼,将癞痢头给捅伤,被判了几年劳改。   这年头,在朴实的农村,这样见血的大事简直叫人开了眼界,可以说,当年传播的程度,不亚于发生了命案,作为当事人赵小草,也因此更出名了。   今年上半年,她劳改结束,瞧着比从前更加健硕凶悍。   只是娘家不要,癞痢头老光棍更是在被捅伤的时候,就跟她离了婚。   所以到如今,赵小草连个家都没有,半年多来,一直窝在桥洞或者窑洞里,吃的也多是乞讨来的,风餐露宿、邋里邋遢,与乞丐也无异了。   她赵小草是有些愣,但绝对算不得傻。   那王家条件再是一般,起码也是一个正常家庭,有房有地有吃的,比她现在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尤其王红艳嫁到田家以后,那日子更是直线上升,三天两头就去割肉炖。   至于王红艳那个弟弟王大宝,虽然是个傻的,但架不住家里照顾的好,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的,赵小草一眼就看中了。   说来,王大宝这人也不知道咋形容。   说他是个傻的吧,但挡不住人家男性本色,十几岁开始就喜欢偷看村里的女人们洗澡,更喜欢拦村里的小媳妇大闺女的,算是村里的恶臭人物。   最恶心人的事,王家父母被人找上门的时候,不仅不羞愧,反而还沾沾自喜,觉得儿子聪明,知道传承香火,一心想要寻一个体面优秀的姑娘配他们的宝贝儿子。   这也是王晓红在村里也难找对象的其中一个原因,可以说,他们王家的根子就是烂的。   现在赵小草送上门,没有太多美丑概念的王大宝只知道她是个女的,于是两人很快就滚到了一起,将事情坐实了。   半天的功夫,赵小草已经成了王家的儿媳,过上了大爷一般的生活。   没办法,王家想不认都不行,一个是怕被告流氓罪,再一个,赵小草她真的会打人,公婆大姑子,谁呵斥她,她就上拳头那种。   说到后面,田雪简直要笑疯了:“...大姐,你不知道,我听说,王红艳今天回娘家,不同意赵小草进门,直接被赵小草一拳头砸的鼻子都出血了,太解气了。”   “你去找的赵小草?不会被王家知道吧?”   “我又不傻,我改了打扮去的,姐夫都提醒过我了。”   “...”   最后,挂了电话,田宓还是恍惚的,她看向丈夫:“你怎么知道赵小草的?”   “之前,去看老班长的时候,刚巧遇到过赵小草抢东西,我跟周建设帮忙把东西追回来后,听周围的百姓说的。”   这也...这也...太叫人解气了吧!   田宓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个发展,怪不得丈夫昨天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呢。   这可真是...棒呆了!   这下,王红艳可不就是要忙碌好一阵子了。   见妻子高兴的眼睛亮晶晶的,娄路回也高兴:“这么高兴?”   “嗯嗯,特别特别开心,回回,谢谢你。”这要不是在办公室,她都想冲上去,给人一个爱的亲亲了。   娄路回低笑,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了敲门声。   夫妻俩齐齐回头,人高马大的周建设以一种极其辣眼睛的姿态,倚在门框上,见他们看过去,他立马挤眉弄眼,捏着嗓子扭捏道:“回回,汪旅喊咱们过去呢。”   田宓...拳头硬了。   晚上,娄路回甫一进门,就递给妻子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方块。   田宓拿在手里颠了颠,狐疑一瞬后,立马反应了过来,兴奋问:“这是三千块?”   娄路回换了鞋,脱了外套,才揽着人的肩膀往屋内走:“打开看看。”   当然要看看,丈夫话音落下的时候,田宓已经扒拉开报纸,露出里面一小叠整整齐齐的大团结:“怎么这么快...”   话还没激动玩,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回头看男人:“汪旅长叫你过去,是要出发了吗?”   娄路回点了点头:“钱到了,所以明天早上六点就得出发。”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会儿,田宓突然觉得,手里的三千块也不是那么香了。   当然,她不是那种黏糊离不得人的,低落的情绪只持续了几秒,便立马调节了过来:“那快洗手吃饭吧,吃完饭我再给你做一些吃食带着。”   “不用,炊事班会帮忙准备干粮。”娄路回洗完手,拉着凳子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先给妻子夹了一块。   “那不一样,部队的是部队的,今天下面农场里杀了头牛,我跟大姐去的早,好容易在司务长那边匀到几斤,本来想炖土豆做菜吃的,这下刚好做成牛肉条,给你带在路上吃。”她不知道部队里面准备的干粮都有什么,但终归多准备些肉食是没错的,起码能解解馋不是。   娄路回张了张嘴,到底没舍得拒绝,最终眉眼柔和道:“吃完饭我们一起做。”   田宓算了算做牛肉条的时间,不耽误休息的功夫,便点头应了下来:“刚好你力气大,负责切牛肉。”说到切牛肉,田宓又放下筷子,去将放好的牛肉拿出来,泡在温水里解冻,才又回到饭桌上吃饭。   期间丈夫一直跟前跟后,心知他这是舍不得自己,田宓也由着他黏糊。   晚饭过后,两人一起窝在厨房里做牛肉条的时候,娄路回又交代了一些事:   “今天早上,我跟爸也通了个电话。”   田宓问:“你爸还是我爸?”   “你爸。”   “跟我爸聊升职还有分家的事情?”   娄路回将切成一个厘米左右粗细的牛肉条,放进一旁擦洗干净的菜盆里,又重新拿起一小块牛肉,继续改刀:“对,顺便将我的一些建议都说了,爸说需要考虑一下,明天再给回复...”   说到这里,他侧头看了眼一旁正在剥蒜头的妻子:“明天我六点就得离开,肯定是接不到爸的电话了,不过我已经跟老陈说好了,让他到点了打电话跟爸他们沟通,买票的事情也由老陈解决,他应该会找之前帮你买票的战友潘跃,还有三妹过来的路上你也别担心,老陈都会安排好的...”   田宓难得听到丈夫这么絮叨,往常都是她说的比较多。   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家里的事情,所以她一直认真听着,时不时的配合点头。   到最后,娄路回做了真挚的总结:“有什么事情,别一个人着急,我不在的时候,就去找老陈,他也是咱爸的女婿,该操心的也让他操操心,再加上他还是你们那边的本地人,有自己的人脉,有些事情,在你们看来很艰难,但是在老陈手底下就不一定了。”   田宓猛点头:“我懂,做政委的心眼子多嘛。”   “咳咳...心里...心里明白就好。”   “...”   娄路回离开的时候,田宓完全不知道。   当然不是她不愿意知道,而是没有精力知道。   某个欠收拾的男人,觉得新婚期间就无奈分开十几天亏大了,所以昨天晚上吃了个够本。   田宓不懂男人哪来那么多的精力,反正她早上是成功的睡过了头,再次睁眼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   在这个早睡早起的年代,就...离谱。   起床梳洗后,田宓拎上口粮直接去了大姐家,最近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实在懒得开火,顺便还能跟大姐分享一下王家的喜事。   昨天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那会儿她急着回家做饭,还来得及将最新的八卦告诉大姐。   抱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心态,田宓刚进大姐家门,小嘴便吧吧的将王红艳娘家的事情说了。   果然,正在挑拣花生,准备年货的田雨一拍大腿,满脸的爽快:“该!就是报应,这下被治住了吧?叫她膈应人。”   田宓连连点头:“我觉得,以王红艳那性子,起码能被赵小草分走大半的精力,最好能再挨几次揍,对了,要是连田长卿那怂货一起揍就更好了。”   “对,要能给揍的走上正路,我能感谢她赵家八辈祖宗。”   “...”做什么美梦呢?   “你手上拎的是啥?”田雨好一顿畅快后,才看到妹妹手上的袋子。   田宓“哦!”了一声,随手将袋子放到一旁的桌上:“口粮,我家老娄出任务了,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来,我一个人懒得做饭,就来姐你这里...哎...哎哎哎...姐,大姐,你怎么动手啊?”   这厢妹妹的话还没说完,田雨就左顾右盼起来,然后抄起不远处的鸡毛掸子就要揍人。   见妹妹绕着桌子跑,她更是气的在后面撵,嘴里还骂道:“个死丫头,你这是寒碜谁呢?来亲姐家吃几顿饭,还得自备口粮?你这是把你姐我当成啥了?”   完全没想到大姐会因为这件事生气。   田宓一边灵活闪躲鸡毛掸子的攻击,一边急急解释:“...这又不是一两天,要半个月呢,这年头粮食多值钱,谁家不困难啊?我蹭饭带口粮不是应该的吗?大家都这样!”   “你还敢犟嘴?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姐...大姐我错了,我等下...不,我马上就拿回去!”   姐妹俩你追我逃的场景委实是有些滑稽,至少不远处,本来玩自己脚脚的果果小胖丫这会儿已经乐呵的开始鼓掌了:“妈妈加油,二姨姨加油...打打!”   田宓气恼,经过小丫头的时候,伸手迅速撸了一把她的小脑袋,笑骂:“臭丫头,你到底帮谁呢?”   小果果是个标准的人来疯,见状立马咯咯笑的站起身,腿脚利索的跟在妈妈后边追,一边追还一边拍着小肉手,开心的不行。   还别说,被她这么一闹,姐妹俩也跑不起来了。   田雨微喘着停下脚步,一手叉腰一手还用鸡毛掸子隔空指了指妹妹,警告道:“下回再敢带口粮你就试试,看我会不会抽你。”   已经抱着胖丫做挡箭牌的田宓连连摇头:“不敢不敢了...”都结婚了,还要挨揍什么的,太丢人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就在田雨准备将鸡毛掸子放下来的时候,三团方营长家的王春花一脸兴奋的冲了进来。   田雨跟妹妹对视一眼,以为人家是看到她们姐妹方才的闹剧,立马将手上的鸡毛掸子丢在了一旁,刚要解释,就听王春红又是兴奋又是焦急:“哎呀!快走啊,瞧热闹去!”   田宓率先反应过来:“谁打起来了?”   “二团那个钱副团长。”   田雨一怔:“你说钱胜?”   王春花嫌嫂子墨迹,一把拉着人就往外拽:“就是他啊,姓钱的副团除了他还能有谁?哎呀...嫂子,你倒是快点撒,晚了看不着了咋办!”   田雨捞起外套往身上套,脚下更是踉踉跄跄:“不是...谁跟钱胜打啊?为什么呀?”   见状,田宓也给自己跟小胖丫套上袄子跟着跑。   甫一出门,几人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女人的尖叫与嘈杂声。   还不待田宓好奇怎么会有人在部队打架,不怕背处分吗?就听到王春花用八卦兮兮的口气道:“是葛云家里来人了,不知道为啥,来了就直接动手了。”   这话一出,姐妹俩面面相觑,忍不住就想起之前葛云被家暴的事情,脚下顿时默契的加快了步伐。 第41章   “别打了, 啊!~别打了,大哥!你们姓葛的也太猖狂了,我要去告你们...啊!别打了...”   田宓跟大姐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 场面已经有些不忍直视。   平日里斯文爱笑的钱胜,这会儿正被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按在地上殴打,瞧着毫无还手之力,很是狼狈不堪。   而最近夹着尾巴做人的钱晶晶则站在两人身边频繁伸手,试图拉架, 只是那始终离战局几米远的安全位置, 叫人委实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刚才听在田宓耳朵中的刺耳尖叫声,就是出之钱晶晶的口。   “这是怎么回事?先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田宓姐妹俩刚赶到现场, 汪旅家的梅嫂子跟柳政委家的冯嫂子也相谐赶了过来。   梅嫂子并不像钱晶晶那般,只会在边上装模作样,而是沉着脸直接上手拉架。   “都住手!快停手!”   梅嫂子直接上手果然起了很好的效果, 那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像是拎着小鸡崽儿一般哐哐砸人的, 铁塔般的汉子立马就停了手。   只是松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钱胜时,还不忘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威胁般的在狼狈不堪的钱胜跟前晃动几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葛云的家人?为了什么动手?说说清楚!”阮梅脸色严肃的挡在两人中间,沉着脸喝问。   见状,葛云抱着孩子上前,刚想说什么, 就被身边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拉到了身后。   男人上前一步,带着疏离的笑容, 客气道:“这位同志, 我是葛云的大哥, 葛兵。”   说着他又指了指身旁一脸肃容的军装男人,介绍:“这是葛云的二哥葛军。”然后又指了指方才打人的壮汉,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穿军装的男人:“这是葛云的三哥葛伟,我们今天过来,不过是为了给妹子讨个公道。”   听到这里,阮梅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尤其在对上钱家兄妹闪躲的眼神时,那种预感更是达到了顶峰。   想到某种可能,她便没有按照之前的打算带人去丈夫办公室处理,而是当面问了出来:“什么家事?需要到我们部队动拳头?”   这话听来像是在维护钱胜的名声与尊严,但脑子稍微灵活一点的,立马就反应过来这其中的不妥。   起码钱胜就着急了,已经被揍了一顿,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再一次公开处刑。   尤其是在他想要借机卖一波惨,好转移大家伙儿的注意力的时候。   钱胜到现在人都是懵的,方才他还在队里处理公事,一个小战士跑来告诉他,他大舅哥来了,他当时就觉得不大好。   说来,他老丈人一共生了三个男孩,最小才得了个闺女,也就是葛云,那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也不为过,三个哥哥更是宠她宠的不行,当年他娶葛云的时候,在几个舅兄手里吃了不少的亏。   如今舅兄突然找上门,还是在他打过妻子十几天之后,难免多想。   但他又不敢将人晾着不回去,虽然老丈人已经退了,但他身后的人脉关系依旧叫他眼热,更何况大舅哥跟二舅哥也在部队里混到了正团级,尤其是做政委的大舅哥,那真是一肚子心眼。   事实证明,钱胜的担心没有错,他刚进家门,还来不急端起笑脸寒暄,就被三舅哥沙包大的拳头给砸懵了。   他倒是想反抗来着,但哪里是铁塔一般高壮的三舅哥的对手。   再加上,也可能是心里虚的慌,还没还手,自己就蔫了。   如今他只希望挨了顿打,能让几个舅兄消消气,起码不要在外面坏了他的名声,耽误他将来的升迁。   毕竟他也只打了葛云一拳,还没有自己现在受到的伤害的十分之一重。   这厢葛家的三兄弟完全不知道钱胜心中不忿的小九九,在听到阮梅的话时,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葛兵冲着阮梅点了点头,才回身将身后的妹妹拉了出来:“小云,别怕,哥哥们在这里。”   闻言,已经艰难挪到葛云身后的田雨也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鼓励。   葛云这会儿还是恍惚的,她完全不知道家里是怎么知道她被打的事情的,今天三个哥哥突然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想念家人,眼花了。   “小云,别怕,实话实说就行,哥哥们在,没人再敢对你动手。”葛兵见妹妹神情恍惚,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从前她未嫁人时一样。   脑袋上熟悉的触感,叫葛云的眼睛瞬间睁大,傻傻的看着大哥,再然后,毫无征兆的,眼泪唰的一下,争先恐后的就扑簌簌砸落了下来。   像是把最近的心酸与委屈全部倾泻出来一般。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的世界全变了。   满心欢喜,以为是一生良人的丈夫实则是个伪君子,不仅动手打女人,内心还极度嫌弃她。   一开始,她为钱胜找过借口的,但那些空洞的借口,在她无意中见到凶巴巴的娄团长与田宓的相处画面时,便化成了可笑的泡影。   似乎...从始至终,钱胜的好,都是用他的嘴巴说的,现在回想起来,就连她生病的时候,那个虚伪的男人也没有为她倒过一杯水。   人大约在褪却自己架设起来的滤镜后,就会心明眼清起来。   仔细回想后,葛云更发现,不止娄团长跟田宓之间是相互体贴的,应该说,整个家属院里,大多数的男人都不擅长甜言蜜语,但家里的活计却都会伸手帮忙。   就连汪旅长跟柳政委这两位首长,在记忆中,她都见过他们在家门口收衣服的画面。   反观自家,自从跟钱胜结婚后,她几乎将人当成大爷一般供起来,别说各种洗洗刷刷,就是吃饭的时候,那也是碗饭菜碟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讽刺些说...就差给人喂到嘴里了。   葛云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她钻进了死胡同,哪怕田嫂子天天过来开解她,她表面瞧着没事,但内心还是出不来。   她想不通很多事情。   她不懂,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当初那么热情的追求她?   她也不懂,婚后她明明很努力的成为一名优秀的妻子,为什么还是被嫌弃?   她更不懂,一个男人,既然不喜欢自己,又怎么能与自己成为夫妻,做最亲密的事情,并且还生出孩子?   太多的不懂,在这些天里几乎将她逼疯。   就在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甚至觉得活着太累,起了轻生的心思时,三个哥哥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再然后,曾经她以为还欢喜的丈夫,被打的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葛云以为自己会心疼的,但...完全没有。   她抱着孩子,像是局外人一般,看着钱胜哀嚎,看着钱晶晶指着自己与哥哥无能谩骂。   这些天深夜,葛云也曾经无数次否定自己,是不是她做的还是不够好,是不是她真的变丑了,是不是...她就不值得被人喜欢...   然而,无数个自我否定,在这一刻,在大哥像从前那般,说出“小云,不怕,哥哥们在。”这句再熟悉不过的话时,她再也绷不住了,本能的抱紧怀里的孩子,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魔怔般的重复呢喃:“哥...我想家...我想回家了...我好累...”   见状,葛兵眼眶瞬间红了,他将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一把将妹妹拢进怀里,滑动几下喉咙,忍住哽咽,才哑着嗓子道:“好,我们回家,哥哥带你回家。”   听得这话,一直在旁边装死的钱胜顿时不干了,他硬着头皮上前,试图讲道理:“大哥,我...我跟小云已经结婚了,我们之间只是有一些小误会,夫妻吵架是正常的,你不能...”   “我能!”葛兵冷硬打断钱胜做作的话语,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他恨不能直接将眼前的伪君子千刀万剐了。   当年妹妹喜欢上钱胜,不管家里人怎么劝说,她都一门心思要嫁给这个男人。   那时候,他们只是觉得钱胜性子过于油滑,有些眼高手低,但他们家是低嫁女,再加上几个哥哥得力,婚后钱家就算假装,也得将妹妹供着宠着。   再后面,他们兄弟轮流来过几次,见妹妹每次都是一脸幸福的模样,便渐渐放下心来。   最近甚至开始托关系,想将钱胜调到环境好一些的部队去镀金。   却不想,在两年之约只差一两个月的时候,接到了妹妹被打的电话。   当三兄弟紧赶慢赶赶过来,就见到了浑身暮气的小云。   有一瞬,葛兵甚至怨怪起自己,不应该舍不得妹妹遭受风雨,将她养成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如今突然遭遇打击,整个人就直接垮了。   感受到肩膀上的衣服快速被眼泪浸湿,葛兵深呼吸一口气,收敛起心中想要杀人的欲望,对着同样黑脸的二弟三弟吩咐:“去给小云简单收拾一下,我带小云出去等你们。”   田雨立马拉着妹妹走了过来,皱着眉:“去我家等吧,外头冷,孩子还小呢。”   葛兵认识田雨,去年碰过面,小妹也好几次都说过两人处的好,于是他感激道:“麻烦你了,田同志。”   葛云也稍微回了些神,她红肿着眼睛,虚弱道:“嫂子,谢谢。”   见她一个爱笑的温柔姑娘,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田雨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红着眼眶摆手:“谢什么?我把你当亲妹妹一样。”   这次葛兵兄妹俩没有再说什么客套的话,只沉默的跟在了田家姐妹身后往外走。   只是走出几步,葛兵又回过头,冷冷的视线在钱胜跟钱晶晶身上扫过:“打骂我妹妹的事情没完!钱胜,你且等着!”   葛军伸手拦住想要跟上去的钱胜,凉凉道:“忘记告诉你了,我爸跟小妹有过两年之约,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闻言,钱胜本就惶惶的心,瞬间就是一个咯噔,他甚至本能的拒绝去听下面的话。   但葛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见他一脸嘲讽道:“我爸说,只要你能对小妹呵护两年不变脸,那么他就豁出去老脸,给你谋个好去处,就差一个多月了...真可惜,你说是不是?”   说完这话,葛军的视线,还似有若无的扫了眼面色惨白的钱晶晶。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将钱胜给劈的几欲吐血。   他做梦都想往上升,懊恼、后悔、气愤...无数个情绪,顿时疯狂的袭上心头。   一个多月,就差一个多月,为什么他不能再坚持一个多月。   他虽然嫌弃葛云,但因为心里还抱着希望与忌惮,之前一直表现的很好的,为什么就差一个多月?!   对了,似乎...就从小妹过来后,一切都变了。   想到被断了的青云路,钱胜的眼底如同泣了血,他猛的回头,死死的瞪向钱晶晶。 第42章   田雨舍不得葛云。   所以葛家兄妹离开部队的时候, 她特地去送了行,田宓自然也是陪同的。   葛云性格温柔好说话,在家属区里面的人缘很是不错, 最终出现在部队门口送行的人还真不少。   等人驱车离岛后,一行十几个军属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探讨起后续来。   大部分人都在骂钱家兄妹不是个东西,人面兽心,居然还打媳妇儿。   也有一部分人依旧被钱胜的表象迷惑, 觉得都是因为钱晶晶这个小姑子的错, 顺便借机谴责世上的小姑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惯爱挑拨离间。   当然,这话也立马被人反驳, 表示自己家的小姑子就是一等一的好,说她不能因为一个钱晶晶,就迁怒所有的小姑子。   最叫人无语的是, 有个别裹了小脑的, 觉得葛家太过小题大做, 言说夫妻吵架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应该将矛盾放大到如今难以收场的地步, 毕竟将来还要过日子的...   要命的是,这话居然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田宓跟姐姐走在最后面听着众人的议论,一直没有发表意见。   直到听到这段话,她才有些不愉的问大姐:“...都闹成这样了, 还...不离婚吗?”   田雨摇头,也小声回:“不好说, 刚才那大姐说话虽然不好听, 但是事实, 这年头,有几个会离婚的?婚姻中吵架动手的确是常态,别看我跟你姐夫特别好,那是因为刚结婚头几年,我们都不在一起,一年最多见上一回,每次还匆匆忙忙的,根本顾不上吵架...等过来随军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夫妻过日子,就算你姐夫那么好的脾气,我刚来那会儿咱俩也吵架,一直磨合了大半年,才慢慢和谐起来。”   田宓好奇:“你们还动手了?”   田雨面上有些窘,从前不觉得怎么样,但今天看到钱胜被捶,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也凉飕飕的,于是她吭吭哧哧:“动...动手了。”   田宓皱眉生气:“没想到姐夫也是这种人!”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见状,田雨赶忙打断妹妹不断攀升的愤怒,在她不解看过来时,硬着头皮老实交代:“是我,我动的手,你姐夫不敢的。”   自家姐姐才是动手的那一个,这一瞬间,她...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姐妹俩尴尬的面面相觑几秒后,田宓生硬转移话题:“姐,你觉得,葛云会离婚吗?”   “这就说不准了,如果钱胜认错态度良好,保证今后不犯,那就很可能继续过下去,但我看葛云几个哥哥的态度很强硬,这婚,说不定真会离了。”   “家暴只有零次与无数次的差别,遇到钱胜这种人就得赶紧跑,还留恋个啥?”田宓一脸晦气,当然,她不会跑到人家跟前去自以为是的给意见,只是在自家大姐面前吐吐槽。   “在哪学的这怪模怪样的话?”   田宓双手揣袖,哼哼两声:“别管在哪学的,姐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反正我是绝对接受不了打老婆的男人,这要是在我身上,没有第二个结果,离婚带娃自己过。”   说着,她还靠近姐姐耳边神神秘秘道:“夫去子留,多好。”   “好个屁!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田雨狠狠的瞪了眼越说越不着调的妹妹。内心却也忍不住将发生在小云身上的事情带入到自己身上...   算了...还是揍一顿人渣再离婚吧!   什么糟心玩意儿!   这年头,实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一点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   这不,一整个下午,整个部队与家属区里,到处都是议论钱家兄妹跟葛云的话题。   田家姐妹为了不过于不合群,也象征性的坐在了人群中听着大家会儿的讨论。   军属们时不时的,还会因为一个不同的观点争的脸红脖子粗,看的田宓也是一愣一愣的,一句话也插不上。   好在梅婶子回来的很快,她的面色瞧着不大好,先是约束了大家肆无忌惮的讨论,再下了三天后全体在食堂上思想政治课的通知。   听说一个月一次的思想政治课,变成了一个星期一次,所有人脸上的八卦表情都没有了,一个个如丧考妣。   再后面,听说罪魁祸首是刘秀菊后,更是恨不得生吞了她才好。   谁喜欢被以教育的名义,上什么所谓的思想政治课啊?她们这里的人大多数连字都不认识,一上还得小半天,且还是持续性的。   这么一想,更叫人窒息了,军属们瞬间没了继续讨论葛云跟钱胜事件的兴趣,一脸晦气的拎上小凳子,各种回家去了,路上还不忘问候了刘秀菊的十八代祖宗。   “甜甜,你准备一份会议的稿子。”等人走完,阮梅面色依旧疲惫,但看着田宓的神情到底缓和了几分。   这是田宓正式上岗后的第一篇稿子。   其实这两天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但临时有了葛云的事情,她便又多问了一句:“梅婶子,要不要将家暴作为一个点,到时候一起跟家属们普及一下?”   闻言,阮梅沉默了几秒,便点了头:“你先写,写好了给我过一过。”   “好的,我会尽快。”   “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   这一天,无疑是忙碌的。   回到家后,田雨拒绝了妹妹帮忙做中饭的提议,让她专心工作。   其实这些天,田宓不止看完了梅婶子给的几期以往的资料,还让娄路回帮她在部队宣传部那边借了一些类似的。   连续研究了大几十份资料,如今的她,对于自己的工作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说的难听点,所谓的宣传干事,只要研究透了语录,并且灵活运用,那么基本就不会出问题。   为此,田宓还把原身本就熟读的小红书又全面复习了一遍,如今虽说不上倒背如流,却也能做到张口就来。   所以她还真算不得紧张。   反倒是大姐,对于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不仅给安排了一张干净的桌子,还给备上了纸笔、水杯,顺便抱走了闹腾的果果小胖丫。   田宓想,大约小外甥陈寻跟陈兆也不一定有这个待遇吧。   中午,陈刚回来吃饭的时候,进门就对上妻子跟小姨子好奇的眼神。   他心念一转,立马就猜到了两人心中好奇的是什么,毕竟事情的确闹的比较大。   他也不卖关子,洗了手,拿起碗筷时好笑问妻子:“想问什么?问吧!”   “钱胜这事柳政委跟汪旅怎么说?”   陈刚夹了一筷子菜,感慨道:“不好说啊...”   田雨拍了丈夫一记,笑骂:“赶紧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拿什么乔呢?”   田宓心中点头...就是!就是!   陈刚叹了口气:“小雨同志,我真没卖关子,之前也跟你讲过,这种事不好处理,直白了说,就是夫妻之间吵闹,你们且等着吧,最晚明天,钱胜定然会主动写检讨信,等他那态度一端出来,起码人家明面上知错就改了,他钱胜依旧是革命的好同志,到时候葛家再一直揪着不放,反而会遭人诟病。”   这就恶心人了:“姐夫你是说,钱胜自己先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提前杜绝了葛家提出离婚的可能性?”   陈刚点头:“不错,不过这些都是小道,葛家应该已经算到钱胜后面的动作了,甚至是放任他自作聪明的,我猜葛家是担心葛云心软,想要借机彻底绝了她回头的心思。”   田宓却觉得是多此一举了,葛云那样子,一看就是对渣男失望透顶的模样。   女人嘛,等失望累积达到顶点的时候,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那...到底是谁给葛家去的电话啊?我送小云离开的时候,才知道,她并没有给家里去过电话,她家里怎么就知道了呢...难道咱们这里还有葛家人安排的眼线不成?就是为了盯着钱胜?不至于吧?”话虽这么说,但是对于这个通风报信的人,田雨可真是太好奇了。   陈刚咽下嘴里的饭:“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事吧,应该也不是刻意盯着钱胜的,估计就是凑巧了。”   “那到底是谁啊?”田雨再次追问,这一次,别说田宓了,就是陈寻还有陈兆也好奇的看着父亲。   陈刚对上几双求知欲满满的眼睛,笑着给闺女喂了一口蛋羹,才道:“我猜是朱敬兵。”   “你是说朱营长?怎么会是他?”姐妹俩面面相觑,实在想不明白,这事怎么会扯上朱营长的。   “朱敬兵跟葛云的二哥,也就是葛军,新兵入伍的时候在一个班里待过一年,两人关系不错,不过因为只待了一年,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陈刚之所以知道,也是巧合。   他这人记性好,前些年见过朱敬兵收到过一个叫葛军的人的包裹。   再后来,钱胜调了过来,没多久葛云也嫁到了这边,也在那时候的婚礼上,无意见到了两人站在一块儿抽烟,他才从两人口中知道,他们是不错的朋友。   这么些年来,依旧会给彼此寄东西的那种铁哥们儿。   听完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田雨咂摸了下嘴:“嘿...太可惜了,朱营长是个好人,要是当年,葛云嫁给他多好。”   陈刚笑:“谁知道呢,或许缘分不够吧!”   与父亲约定的时间到了。   午休结束,陈刚再次去上班的时候,顺便带上了姐妹俩。   不出意外的,四妹田雪最终没有选择过来,她放心不下弟弟向阳。   电话中,小姑娘的声音比往日明显轻快很多:“...二姐,我知道你跟大姐不放心我,但爸已经同意二姐夫的建议了,等三姐出发去你们那边,就会跟爷奶他们谈,到时候咱们离他们远远的...再过几年吧,等小弟大几岁我再去找你们...哎呀,反正我不会吃亏的,我现在已经知道怎么对付王红艳了,大姐夫跟二姐夫都教过我了,大姐夫还给我介绍了几个可以寻求帮助的人...不是我吹牛,就王红艳那脑子,现在都不够我玩儿的。”   这话田宓相信,四妹那脑子是真灵活,小人精似的。   但同时,她心里又有些无语,不管是自己丈夫,还是大姐夫,这么教小朋友,四妹将来得长成什么模样?   再一个,小丫头的年纪是明显的弊端,再是聪明,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有时候也是一文不值。   左思右想,田宓决定回去就给四妹写一封信,在上面详细写上后世小说中,各种狗血恶毒的故事,好让她有更多的防范心...   父亲的电话,是大姐接的,田宓也没有走开,紧挨着话筒,听两人的对话。   三妹要过来,以她那胆子,独自上路肯定不行。   所以,田红星决定亲自送人去沪市,等将人送上火车,再请潘跃跟列车长还有乘务员打了招呼,他再回去。   田宓对着话筒建议:“爸,去沪市的时候,带着四妹还有小弟一起,这是个好机会,刚好可以让他们去大城市开开眼界。”   田红星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那得费多少钱?”   垫脚努力听着的田雪立马道:“我有钱。”   “你哪来的钱?”   田雪嘿嘿笑:“二姐离开的时候,给了我一百块钱应急,哦...我跟三姐一人五十。”   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对,她立马回头,拍了拍弟弟的脑袋:“二姐说了,等你长到我这么大,也给你五十块。”   最大的面额,只在过年时拥有过一毛钱的向阳小朋友眼睛瞬间晶亮。   完了,完了...突然有些算不过来,五十块钱啊,那能买多少颗弹珠啊?   田芯则是眼睛瞪的溜圆,磕磕绊绊问:“我...我也有?我怎么不知道?”   田雪撇了撇嘴:“告诉你,你能憋住不告诉咱妈吗?”   她不能,田芯蔫哒了。   田红星心情却很是复杂,他给了宓丫头一百块钱置办嫁妆,不想她到了那边就给寄了回来,还多寄了一百。   更叫他没想到的是,宓丫头居然还给了三丫四丫一人五十块,这钱用来做什么的,他不用问也清楚的很。   思及此,田红星眼底渐渐浮现起坚毅。   他的确...不能再叫孩子们失望了。   一个人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呢?   田宓二十来年的人生中,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   就如姐夫预料的那般,第二天一大早,借着战士们出操的机会,钱胜恬不知耻的,使用了部队的播音室大喇叭,声情并茂的朗读了一份,处处是他的错,却又处处无辜受害者嘴脸的检讨书。   从他那篇拢长的,茶艺十足的道歉信中,田宓总结出了两个大意。   一是他对葛云这两年来一直呵护有加,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他们更是夫妻恩爱,从未红过脸,更别提动手了。   再一个就是,这一次的事情,他也是被妹妹蒙骗了,才会冲动之下,给了妻子一巴掌。   最后,又反复表明,现在的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后悔和自责之中。   更恶心人的事,他读完了道歉信后,还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猪头脸,频繁出现在众人面前,让所有人看清楚他现状的悲惨。   用意也很明显,就是要告诉大家,他虽然在妹妹的挑拨下,冲动的打了妻子一个巴掌,但他也得到了教训,甚至瞧着比妻子受到的伤害重上十倍不止...   这事在田宓这些个知道内情的人看来,委实膈应人。   但架不住更多的人习惯性的同情‘弱者’。   是的,被打成猪头三,更有可能被葛家离婚踹了的钱胜,一大早忙活了几个小时,形象已经扭转回来了不少。   大部分人都是唯结果论的,在他们看来,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打架吵架什么的,都是小事...钱胜动手打人是不对,但他也受到十倍的教训了。   在外面转悠一圈,听到家属院里面,已经有一半人,看好葛云回来好好跟钱胜过日子的神奇观念后,田宓简直气的够呛。   当然,更加恶心的还在后面。   钱胜跟部队里请了半个月的假期,说是养伤,顺便带着妹妹去葛家负荆请罪,再接妻子回来。   他们兄妹离开时,有意将动静弄大,田宓也在这时候看到了钱晶晶。   短短一个晚上不见,也不知道钱胜做了什么,如今的钱晶晶整个人就如同是只惊弓之鸟。   脸色苍白如纸,浑身上下,之前那张扬的气势更是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田宓不懂,钱胜将事情闹的这么大,简直像是唱了一场大戏,更是将大多不知全貌的战士家属们当成傻子利用,他就不怕汪旅跟柳旅长厌恶吗?   不管在什么行业,被顶头上司讨厌,傻子也知道,日子会不好过吧。   这份好奇,在晚上的时候,姐夫给了准确的解释:“钱胜这几年是不用想升职了,打媳妇儿这事到底不光彩,所以,他只能抓住眼前能抓到的利益,就比如卖一波惨,起码能扭转大多人对他的印象,再然后,他应该会寻找机会调离836部队。   到时候,在新的环境里,如果有机会升职,这一次破罐子破摔的做法,就起到了作用。   毁誉参半的两极化名声,找找关系,对于他的晋升,也不会有太大的阻碍,说到底,这事就是家庭矛盾。   啧啧...也算是精打细算后的出招了。   当然,陈刚依旧看不上钱胜的‘聪明’,他始终认为这些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道。   说的难听些,就像是那阴沟里的老鼠,永远不敢站在阳光下,坦坦荡荡的行事。   “他这样的还能如愿升职?”田雨气的连连骂了几句后,拍着桌子怒斥。   陈刚熟练安抚:“别担心,葛家老爷子虽然极为低调,却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别看老爷子退休了,职位也只到了正团,但他曾经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前途一片光明...只是在一场战役上,作为带队的队长,葛老爷子以一人救下了整个小队三十几名战士的性命,代价是右腿被炸到半残,而被他拿前程救下来的战友里面,如今有好几位都做到了司令员,以葛家的能耐,想要为难一个钱胜简直易如反掌。”   说到这里,陈刚又讽刺一笑:“我猜,钱胜对于葛家老爷子的能耐只了解了一星半点,否则,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葛云动手。”   听完这段话,田家姐妹俩齐齐松了口气,尤其是田雨,一脸爽快:“就该这么做,不然真叫这样的伪君子升上去,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呢,要我说,他这样的,最好给安排退伍了才好呢,简直对不起他那身绿军装。”   陈刚轻轻拍了拍妻子:“放心吧,其实按照钱胜那种精明不到正点子上的性子,就算没有葛家的参与,过不了多久,一直得不到晋升机会的他,也会生出来贪心做错事情,到时候,退伍都是奢侈,说不定还得去劳改。”   怎么说呢,结局真是大快人心,田宓觉得,她就喜欢看这种恶有恶报的。   “对了...差点忘了,小雨同志,跟你商量个事情怎么样?”陈刚的画风陡然一变,用几乎是带着讨好的语气看着妻子。   田雨一口拒绝:“不行!”   瞧瞧这态度,格外的斩钉截铁呢,陈刚嘴角抽了抽,尤不死心问:“小雨同志,我话还没说呢,怎么就不行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尤其你这谄媚的模样,不就是想要参加今年的冬泳比赛吗?我不同意。”田雨是真不明白,这些个男人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么冷的天,脱的就剩下一件裤衩,赤条条的就往冰水里钻,还说什么爽快,呵...   连续两年没能参加的陈刚,为此不惜抱着他不能下水,也不让连襟下水的‘恶毒’心思,继续努力:“小雨你看啊,今年老娄肯定也是要参加冬泳比赛的,到时候,作为嫡亲连襟,我不去,是不是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反正小妹也不会同意妹夫下冰水玩命的。”田雨看都没看妹妹一眼,一脸的笃定。   不想田宓却极为期待:“什么时候开始啊?我同意啊!我也想参加呢!”   陈刚...   田雨... 第43章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在沉默中尴尬的滑过。   很是有眼头见识的陈寻小朋友, 率先打破了一室的沉默,他快速扒完碗里的饭食,然后一手拉着弟弟, 一手夹着妹妹,“唰!”一下子,就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被莫名夹带走的果果小朋友一脸懵逼,小胖手上还拿着肉骨头在啃。   陈刚清咳一声,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 站起身:“那什么, 小雨同志,我还有点急事要处理。”   “给我坐着!”   “哎!”   田宓...   不知道为什么,胆儿不是一般大的田宓, 在这个大姐面前,却总是不自觉怂包,像是...血脉上的镇压。   尤其这会儿, 大姐瞪着自己一句话不说的时候, 她莫名心慌慌的。   田宓被瞪的头皮发麻, 漾起一个甜甜的笑,试图讲道理:“姐~...你忘了?我的游泳技术可好了, 能在水下闭气十分钟呢。”   这事陈刚还不清楚,闻言有些讶异的看向二姨子,然后总算想明白,她为什么能将老娄从冰窟窿里面救出来了, 能在水底闭气十分钟的人,可不多见。   “啪!那能一样吗?啊?能一样吗?零下三四十度, 你以为在朝阳河呢?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田雨不止大着嗓门骂, 还配合着死劲儿拍桌子。   田宓没有办法跟大姐解释, 四季温度,对于在水下的自己没有任何不同,说的直白些,这个天气让她去海里泡着,比她在炕屋里还要舒坦好几倍。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一天在水里泡上二十四个小时。   “大姐,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的,因为喜欢,所以不觉得冷,我在老家的时候,结冰的天也会下水游泳的。”这话当然是假的,但为了后面的水底自由,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部队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冬泳比赛,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就像是人家把饭菜喂到了嘴边,她要是还不懂抓住机会,简直就太暴殄天物了。   “爸妈能不说你?”田雨没想到这死丫头在家里的时候,就这么胆大包天了,虽然老家没有北方这么冷,但最冷的时候,也有零下七八度了。   田宓眼神飘忽,嘀嘀咕咕:“爸妈不知道。”   “你!”田雨“唰!”一下站起身,举着鸡毛掸子就朝着妹妹挥舞。   没想到妻子一言不合就开干,本来悠哉看戏的陈刚赶紧放下茶缸起身欲拦:“小雨同志,你冷静点,怎么还动手呢?二妹都是结了婚的人了...”   “你起开!”小妹腿脚跑的快,田雨追不着人,又嫌弃丈夫碍事,一把将人大力推开。   毫无防备的陈刚踉跄了几步,直到后背撞到墙边的条桌才稳住身子,他龇牙揉了揉磕碰到的腰,站在角落不再向前凑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人家亲姐妹就是闹着玩儿呢。   自家妻子那鸡毛掸子,平时挥舞的多厉害啊?家里的猴孩儿们,哪个能逃得了,这会儿却是次次落空,摆明了是吓唬人的。   “哎...大姐,不带动手的啊,那什么...医学证明,冬泳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田宓同情姐夫一秒钟后,继续围着桌子转。   “你还敢犟嘴?我管你冬泳有没有好处的...大冷的天,你居然敢一个人下河,我看你是不想好了。”田雨将手里的鸡毛掸子舞的哐哐作响,胸口也被气的剧烈起伏。   她觉得二妹跟自家儿子也差不了多少,养起来费心的很,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   “我不是一个人,四妹知道呢,我之前赚到的钱,就是靠卖鱼攒起来的...”关键时候,出卖妹妹什么的,田宓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听得这话,田雨脚下顿了顿,狐疑问:“你是说...之前跟我说过的赚钱办法,就是抓鱼卖?”   见大姐冷静了下来,田宓虚虚扶着桌檐,保持着随时跑路的动作赶紧点头:“对,就是抓鱼卖,都是在赶集的时候卖的,我跟四妹分工合作,她负责卖,我负责抓。”   田雨皱眉,沉默了好半晌才又问:“你真不怕冷?真能在水底下闭气十分钟?”   有戏!田宓心中一喜,继续满嘴跑火车:“冷还是冷的,但是我喜欢游泳,夏天冬天都喜欢,闭气起码十分钟吧。”   田雨突然沉默了下来,怕不怕冷不着急,闭气倒是可以先试试,思及此,她用鸡毛掸子点了点妹妹:“你等着。”   什么意思?田宓一头雾水的看着大姐撂下狠话后,匆忙去了厨房。   “二姨,妈肯定憋大招要收拾你呢。”   田宓回头,就见之前回到房间的陈寻,这会儿正带着陈兆一起躲在卧室门口看热闹,脚边还坐了个啃了一脸油的小胖丫。   “别瞎说。”田宓冲着外甥呲了呲牙,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先战略性撤退的时候,就见大姐用洗脸盆端了一盆水放在了桌上。   啥意思?   除了陈刚反应过来什么,轻笑出声外,其余人全都一脸的懵。   田雨敲了敲盆边:“不是说你能闭气吗?过来试试,要是你真能在水里憋十分钟,我就再带着你去试试冬泳。”   “真的?”   “你姐我也不是那顽固不化的,只要你真有本事,我就同意你去参加比赛。”北方的女人大多豪爽,每年的冬泳比赛,是这一年一度少见的热闹活动。   参赛的女人不算多,却也不是个例,田雨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些年,性格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只要自家妹妹真有那个能力,她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   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她不大相信一个人能在水里憋住十分钟不呼吸。   二妹大了,到底不好真用武力镇压,智取方为上策,只要她憋不到十分钟,那可就不能怪她说话不算话了。   完全不知道大姐心中小九九的田宓立马露出一个开心的甜笑:“说话算话!”   田雨翻了个白眼,再次敲了敲盆边,催促:“快点。”   10分钟,对于身负金手指的田宓来说,完全没有任何负担,她利索的扎起头,然后两手扶在盆的两边,在大家的注视下,做深呼吸状,然后一头埋进了水里。   与她猜测的一样,哪怕在小小的洗脸盆里,她也能自由呼吸。   埋在水里,虽然自己看不到时间,但大姐夫很是贴心的,每过一分钟,就会报备一下。   等到田宓在水里埋到7分钟,依旧游刃有余的时候。   陈兆小朋友先绷不住了,他趴在脸盆旁边,一脸羡慕的盯着埋在水里一动不动的二姨:“妈,等下我也试试。”   田雨:“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   “就是做梦的意思。”   “妈,你看大哥又刺挠我。”   “别吵吵,8分钟了。”   9分钟、10分钟...一直到14分钟多一点的时候,田宓才从脸盆里退了出来。   为了效果逼真,最后一分钟,她是真的有在闭气。   所以她这会儿大口呼吸,小脸也憋得通红:“咳咳...怎么样?姐...咳咳...我厉害吧?咱们什么时候去冬泳?”   田雨...失策了。   “要不,等妹夫回来...他同意了再说?”   “......” 第44章   自从被姐姐驴了后, 田宓就连续闹了两天的小脾气。   屋照来,饭照吃,但就是不爱搭理你, 那孩子气的模样,叫田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做大姐的就是做大姐的,对付熊孩子很是有一手,一道老母鸡炖蘑菇,就给人收拾好了。   田宓也不想这么没出息, 但实在没办法, 哪怕家里已经比大部分人家吃的好了,嘴里还是常常觉得空落落的。   说句夸张的话,有时候真真是逮到什么都想咬上两口。   这也是为什么田宓迫切想要下海的其中一个原因, 海底有太多好吃的了,关键还不要钱。   但大姐对于让她参加冬泳比赛这件事,还没有松口, 田宓只能继续憋着。   当然,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 为了她能否冬泳这件事,田雨没比田宓自己少操心。   因为瞧出妹妹是真心喜欢游泳, 她便寻了机会,一个人去了部队卫生站,问了里面的医生,确定了冬泳对人确实有益, 才放下了一半的心。   虽然对冬泳的态度有了软化,但她还需要更权威的人士来安她的另一半心。   于是, 田雨决定约妹妹出去一趟。   田宓正抱着果果玩儿, 听到姐姐的话, 好奇问:“去哪里?”   “你不是想下河冬泳吗?跟我去个地方,人家说你能下河,我就不反对。”   田宓怀疑的看着大姐,一脸你是不是又要驴我的不信任表情。   气的田宓伸手戳她:“你到底去不去?”   “去!”   于是第三天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田家姐妹俩便再次搭上了采购员的车。   “所以...咱们这是要去哪里?”下午还要上思想政治课呢,时间来得及不?   田宓本来以为大姐要带着自己去镇上,却不想,到了之前的下车地点,另外两名军属下了车,大姐却纹丝不动。   “咱们不去镇上,直接去农场。”   田宓还是不懂:“去农场买东西吗?”这跟她能不能冬泳有什么关系?   “东西也要买,三妹来了,咱们做姐姐的得给她置办些吃的穿的,至于别的,你先别问,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听得这话,田宓便将到嘴的疑惑给憋了回去。   农场离镇上不算远,汽车大约开了半个小时左右。   之前一直处在部队这个热闹的大环境里,要么就是去到镇上,田宓对于这边人口的稀少没有太大的概念。   但这一次,在去往农场的路上,半个小时的车程,田宓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她的视线始终都放在了车窗外面的环境上。   入目所及之处,除了密密麻麻,凋零了树叶的白桦树外,再无其它,空旷荒无的叫人心里发毛。   田宓想,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步行,哪怕是白天,她也是不敢的。   时间临近七点,远处无尽蔓延开来的白桦树顶上,慢慢升起了橙红的太阳。   阳光顺着山顶、树梢...再慢慢的铺向大地,将整个世界都晕染成了暖和的橙色。   隔着车窗,田宓渐渐的被大自然馈赠的美好给迷了眼,完全没有听到大姐后面说了什么。   只知道,当她被大姐推着回过神时,军卡已经停了下来。   “到了吗?”田宓后知后觉问。   “到了,已经到农场里了,快下来,咱们得抓紧时间。”完全不知道妹妹被光秃秃的树木洗涤了心灵,田雨利索的拢紧身上的大衣跟围巾,又帮妹妹的调整了一下,确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才拎着一个大包裹下了车。   田宓立马跟了下来,站在大姐的身边,先接过她手里的包裹,才有功夫四下打量。   农场的环境比岛上差多了,入目所及之处,大多都是低矮的‘拉合辫子’房,来往的人也都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   一路上,田宓看到什么都稀奇。   田雨是个喜欢说话的,捡到什么话题都能聊开。   就连这些路过的人,哪些是有家庭的,哪些是没有家庭的,都是有说法的。   比如那些个穿的邋遢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媳妇儿的,反观女人穿戴邋遢的,却大多都是结了婚的,说是农场上结了婚的女人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时间收拾自己...   得益于大姐的细心科普,田宓很快就对这个全然陌生的农场有了初步的认识。。   甚至对那条干瘦的,跟着她们姐俩一路,叫大黄的狗,也能用半颗馒头,换得了握爪一把。   两人走了有半个小时,越走越偏,越走越荒凉,就在田宓怀疑大姐是不是走错地方的时候,总算远远看到了一排,比前面见到的‘拉合辫子’房更加低矮破的旧房屋。   “...这里是?”   田雨“嘘!”一声后才压着嗓子道:“牛棚!”   田宓面上怔愣了一下:“牛棚?”是她以为的那个牛棚吗?   “对,这里有个老中医,特别厉害,姐带你过来瞧瞧。”   这么一说,田宓就更加懵了:“我好好的,看什么医生?”   “你不是想冬泳吗?我去问了咱们卫生站的医生了,他们说冬泳的确对身体有好处,但你是姑娘家,我总是不放心,万一这大冷天的,给你冻出毛病来,你还想不想要小孩啦?”   前世就是个喜欢潜水的,要说别的她不了解,但这一块,田宓还真知道一些的,就比如冬泳,跟不孕不育没啥必然性的关系。   但大姐完全是出于好心,田宓无奈之余又有些感动。   跟...妈妈似的。   唔...应该说,比她前世今生的母亲都更像妈妈。   “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吗?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没关系?”不是说,这年代,对待住在牛棚里面的人,得敬而远之吗?   田宓倒不是像别人那般,觉得住在牛棚里面的人都是坏分子,只是...就算来看医生,也不好这么光明正大吧?   “没事,这里说是牛棚,却也不算真正的牛棚,程大夫可是首都过来的老中医,这年头医生多紧缺啊,农场长又不傻,有数呢。”   田宓秒懂,不得不说,这个农场的场长是个有魄力的。   房子从远处瞧着低矮,现实也确实比正常的房子矮上不少,大约只有两米左右的高度。   在这样的环境里久住,人都要压抑坏了吧。   姐妹俩敲了门,听到一声苍老的应声才进了屋。   进屋后,田宓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屋内的陈设。   除了右边靠墙处的一个中药柜子外,其他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而正在处理药材的老爷子头发花白,身形干瘦,面色也是蜡黄。   显然,就算场长多有照顾了,老中医的生活依旧艰难。   田雨简单的寒暄过后,便直奔了主题:“程老,是这样的,我妹子喜欢冬泳,我就担心着,会不会到时候落了寒气,不利于生养啊?”   程老爷子先是打量了几眼田雨的面色,才冲着田宓招手:“坐下我看看。”   田宓立马乖巧落座,态度恭恭敬敬,没办法,从小对于警察、医生、老师这一类的职业,下意识的就会恭顺几分。   倒是程老意外的看了眼格外客气的小姑娘,才专心的号起脉来。   大约半分钟,老爷子抖了抖花白的眉毛:“换一只手。”   田宓又一脸乖巧的换了一只手。   这一次,老爷子皱着眉,整整号了一分多钟,就在田宓以为自己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时。   程老收回了手,简单干脆道:“很健康。”   应该说,是从未有过的健康,这年头,大多数的人,多少都会有些营养不良,就算家里条件好的,正常人身上也会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眼前这个小姑娘,健康的有些不合常理了。   田雨不知道老中医心中情绪的翻滚,好奇问:“那就是说,她是可以冬泳的是吗?”   许是两姐妹的态度还不错,一项沉默的老爷子难得多说了两句:“可以,她的身体很健康,可以适当的冬泳,没什么坏处。”   田宓心中大喜,顿时笑的格外灿烂:“谢谢程大夫。”   听到熟悉的称呼,老爷子表情停滞了几秒,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向田雨道:“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田雨摆手:“我不用,今天就是来给我妹妹瞧瞧的。”   倒是田宓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姐姐一进屋,这位程老似乎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当时只以为程老觉得大姐眼熟,这会儿再看来,似乎真有些什么。   这么一吓唬自己,田宓顿时从凳子上跳起来,然后小心的扶着一头雾水的大姐坐下,看着老爷子急问:“大夫,我姐姐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田雨更懵了。   老爷子没吱声,只是直接伸出两根手指,搭了过来。   这一次,同样是号了两只手腕的脉搏,速度却比田宓的要快上不少。   很快,在田宓紧张,田雨的懵逼中,老爷子依旧沉着脸道:“是喜脉,快两个月了。”   啥...   啥玩意儿?   反应过来,老中医说的是什么后,田宓整个人都呆滞了。   大姐...都有三个孩子了吧?   这是要生多少个啊?   田宓这么想,也是这么问的。   田雨咬牙切齿,冲着妹妹恶狠狠道:“我之前只想要两个孩子,你说呢?”   这是迁怒,绝对的。   田宓摸了摸鼻子:“那现在怎么办?”怀都怀了。   “对了,大夫,我大姐这个年纪,生孩子没事吧?对她的身体有负担吗?还有,咱们需要注意什么吗?或者吃食上面有什么讲究的吗?需要开药吗...?”   在后世,这个年纪生娃的太多了,但现在是七十年代啊,早些年大姐在家的时候,跟其余的妹妹差不多,都是干瘦营养不良的。   如今这有些富态的模样,还是后面养出来的。   但...总归底子是不好的。   “她身体养的还不错,稍微有点贫血,这是正常的,药就不要用了,是药三分毒,回去食补吧,我给你们写几个食疗的方子,还有...”   大约是医生的责任心,老爷子瞧着冷漠,但对于求医者却很是有耐心,零零散散,拢共交代了十几分钟。   等一切结束后,田宓的脸上已经蔓延上了喜意,她快步将一旁的包裹递给大姐。   这会儿田雨也已经从对丈夫的恼怒中缓和了过来,脸上也多了欢喜,她从包里拿出一小袋大约2斤重的精米放在了桌上,又将里面的一件小棉袄翻了出来。   见到这个,别说程老爷子怔愣了下,就连田宓也惊了惊,不过她没说话,只是在大姐道谢快步离开时,也急急的放下钱票,然后弯腰道谢,快跑了出去。   却不知,低矮昏暗的房间内,程老爷子盯着棉袄与钱票,呆坐了很久很久。   “姐,你走慢一些。”   “没事,我这都第四个了,有数呢。”   “那也慢一点啊,我瞧着紧张,咱们又不赶时间...大姐...”   “好好好,我慢一点。”往日都是自己念叨人,这一次却是被人念,田雨好笑又无奈的认命。   见大姐脚步真的慢了下来,田宓才挽着人慢慢走:“姐...那件棉袄...?”   “是谢礼,之前就做好了,程老医术很好,救了不少人,前头给你姐夫调理过身体,,,宓丫头,咱们看人呢,不能光看表面...这边天气冷,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吧。”她也不敢给军大衣这种更保暖的,毕竟,就算有场长护着,也架不住总有那么几个喜欢上纲上线的老鼠屎。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田宓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只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那间闭塞矮小的泥土屋子,半晌,她呢喃:“...会好的。”   “是啊,会好的,已经越来越好了。”田雨拍了拍妹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田宓勾唇轻笑:“咱们不说这个了,说的人心里难受,姐,医生说我身体特别棒,可以冬泳,那我明天可就去报名训练了吧?”   “这个啊...不急。”   “怎么不急?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是啊,我也说了啊,等妹夫回来的,他同意了才行。”   “......”生气!   因为大姐怀孕,回到部队后,田宓便没让人进厨房,自己一个人蹲在里面忙碌。   “我就怀个孕,哪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再说了,程老说你身体特别健康,说不定下个月你也检查出有孩子了,你不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回来的这一路上,田雨就发现了,二妹似乎将孕妇当成了易碎品,小心翼翼的模样委实叫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自己怀孕的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现在要说的不是我,我这才结婚几天,你才是孕妇,所以就今天,今天你歇着。”田宓也不想紧张啊,但是今天两人来回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现在的道路可不像后世那么平整,再加上还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哎。   田雨虽然被小妹赶出了厨房,但还是拿了几颗大蒜头坐在们口剥,顺便跟妹妹聊天。   聊着聊着,等田宓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了灶膛内准备烧火了。   见大姐这样,田宓好笑之余,到底没再说什么。   两姐妹合作,很快就将中饭做好了。   本来田宓今天是不打算在大姐家吃饭的,起码这一顿不行。   人家两口子分享喜悦的时候,她一个做妹妹的硬掺和在里头算怎么回事?   当然,最后她的抗议再次被大姐镇压,田雨同志直接一摆手,表示怀孕的事情可以等一家人吃完中饭再告诉丈夫。   虽然姐姐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阴森森,让田宓有些想看她是怎么收拾姐夫的。   但最后想到大姐夫的脸面,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幼稚的想法,吃完饭就立马回去了。   当然,临走的时候,还同情的看了眼一头雾水的姐夫。   下午一点有思想政治课。   担心睡过头,回到家后,田宓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去午休,而是拿出半成品毛衣继续织了起来。   从前,田宓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学打毛衣的一天,也更不觉得,那么复杂的东西,她能学的会。   却没想到真的上手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难,她都已经给自己织好一件了。   第一件虽然谈不上很完美,却也算是不错。   她便趁着有瘾的时候,决定给丈夫也织一件。   虽然男人总说费眼睛,不让织,但她真的闲的慌,织毛衣起码还能打发打发时间呢,不然这一天天的真不知道做什么。   尤其今天,突然特别想回回了。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物资又好不好买...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他们...也会很快就有小孩吗?   进入836部队后,田宓第一次以军属身份参加的会议,是以遵守部队纪律与反对家庭暴力这两个主题展开的。   临时会议室借在食堂,家属们不情不愿赶过来的时候,大大的黑板上,已经用加粗的艺术体,写上了会议的标题。   整个会议前期,与往常一般,都是由梅婶子主持的。   田宓作为唯一的宣传干事,全程跟前跟后,顺便欣赏了一番军属们偷偷打盹的画面。   其实这样的会议,的确很是枯燥无聊,如果自己也坐在下面,不像现在这么显眼的话,她也想隐在人群中打盹来着。   等好容易熬到中途休息的时候,田宓先去看了大姐的情况,确定她精神奕奕的,才又回到了梅婶子身边。   “下半场你来给大家上怎么样?”   刚回到梅婶子身边,这话就冲着田宓的脑门上砸了下来。   她有些懵:“我...我来开?”   阮梅轻笑:“对!你来,我觉得你对反对家庭暴力这一块的稿子,写的很好很新颖,我相信按照你准备的,以讲故事的方式来跟大家科普知识,会比之前干燥演讲、死记硬背的模式,要受欢迎的多,起码能提高大家的积极性。”   说到这里,阮梅又欣赏的看着田宓:“你怎么会想起来用这个办法的?很棒的点子。”   “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之前在...老家的时候,见人家用过,我这只能算是借鉴。”被夸得实在是心虚,田宓赶忙解释清楚。   以讲故事的方式科普知识,在后世很是常见,并不算特别,只是在这个时候比较新颖罢了。   但,再怎么样,这也不是她想出来的,该解释还是得解释清楚。   “哦?这样?”梅婶子也不知信没信,反正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又问了一次:“那你怎么看?下半场想试试吗?”   田宓从来不笨,立马就明白了梅婶子这么做的原因。   她这是在帮自己融入家属群中,让她们认可她的能力,毕竟做为宣传干事,将来肯定少不了跟在梅婶子后面跟家属们打交道。   最后,外表甜软,内里格外大胆的田宓,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很是头铁的接下了梅婶子抛过来的橄榄枝。   再然后,等下半场开始的时候,她就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一点儿也不紧张的站在了讲台上,拿起喇叭...脱稿侃侃而谈起来。   下面的军属们从一开始的莫名,到后面的不以为然,再到全情投入,也不过是一个故事的时间。   最终,连续讲了两个关于家暴男遭到报应的故事后,大部分军属们看着田宓的眼神已经是亮晶晶的欢喜了。   没办法,听着跟说书似的,忒有意思了。   有些性格外向的军属们,更是直接将田宓围拢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好奇以后开会是不是都是这个模式。   并积极表示,如果后面的会议依旧是这种解气的故事,别说一个星期一天了,天天来,她们也愿意。   田宓护着一脸骄傲,笑的合不拢嘴的大姐,很有耐心的回答大家的问题。   虽然大部分问的都是她下次讲什么故事、可不可以提前开会等鸡毛蒜皮的问题。   人都是这样的,被人认可后,再几句来往,在大家伙儿的心里,田宓就已经不再是田雨的妹妹这样一个携带式的身份,而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家属区的一份子。   “我听说,你妹妹要过来当兵是吗?人什么时候到啊?”众人热闹成一团的时候,柳政委家的冯婶子也走了过来。   冯婶子年龄与梅婶子相仿,比梅婶子要圆润不少,瞧着很是和蔼。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也瞒不住,田宓便笑着道:“快了,后天就能到了,我小妹性格腼腆,到时候,还请嫂子们多多关照才是。”   “肯定要关照的啊,对了,是你亲妹子?跟你像吗?”问话的人显然跟田雨关系不错,问完话,还用胳膊肘抵了抵她。   田雨想到三妹小时的模样,还有去年那张照片里又瘦又小的样子,下意识摇头:“三妹跟我不像。”   众人了然。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在田雨口中,跟她长得像的田宓其实长了个天仙模样,那么跟她长得不像的三妹,应该才是真正与她容貌相似的吧。   唔...也好,虽然不像田宓长得这么大美人,也算白白胖胖,清清秀秀的。   于是,半天后,三团政委家田嫂子即将登岛当兵的三妹,长得跟田嫂子才是真正一模一样的消息不胫而走,席卷了整个部队。 第45章   “等会儿再回去, 我去找司务长匀些鱼。”散会后,田雨并没有跟上大家的步伐,而是拉着妹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田宓抱着小胖丫, 心里就忍不住嘀咕,这要是让她下海,别说鱼了,那真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帝王蟹都能当饱吃...   嘶...不能再想了, 想的嘴更馋了。   物资紧缺, 最后姐妹俩拢共也就匀到两条一斤多重的鱼,这还是田雨怀孕的原因。   等回去的路上,田宓一手抱娃, 一手半扶着大姐,听她习惯性的絮絮叨叨,心思却是越飘越远。   大姐怀孕, 作为妹妹, 她自然是高兴的, 但这时候的人没有什么计生的概念,并且信奉人多力量大, 每家五六个孩子实属常态,像回回家这样只有兄妹俩的,反而少见。   但生多了,对母体的伤害也会变大, 尤其大姐马上就33岁了,田宓有心建议大姐生完这个去上环或者结扎, 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不显得突兀。   “...跟你说话呢?又想什么去了?”田雨无奈的拍了下妹妹的手臂, 这姑娘, 一天天的就喜欢跑神。   田宓回神,茫然的眨眨眼:“啊?什么?”   “问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听不见。”   “哦...没什么,姐你刚才说了什么?”   田雨也没追问她发的什么呆,而是拾起之前的话题:“我说,三妹过来后,让她住在我这边。”   医护兵也是兵,部队自然有安排宿舍,但也没有明文规定说不让住在家属院里。   三妹胆子小,一开始还是住在家里比较好,再说,集体宿舍哪有单间住起来自在。   “住你那边干什么?你家里已经有五口人了,我家才两个,三妹住在我这边,大家都松快。”田宓将自己的头发从小果果的手里扒拉出来,又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给她玩儿才道。   “你懂什么?你跟妹夫新婚燕尔的,两个人正是培养感情的关键时候,要是三妹过去住,那你跟妹夫是不是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我跟你姐夫就不一样了,我俩结婚都十几年了,没那么讲究。”作为过来人,田雨可太清楚小夫妻刚结完婚时的黏糊心态了。   “姐~你咋这么好啊!”没想到大姐这都为自己考虑到了,田宓感动到泪眼汪汪,忍不住拖腔怪调的晃着她的手臂撒娇。   “噗...死丫头,好好说话,肉麻死个人。”   “嘿嘿,我这不是感动的吗。”   “你啊...跟个孩子似的。”说着还用手指戳了戳妹妹的脑门。   田宓也不说话,只弯着眉眼笑,整个人都沁着一股子甜意...   两人又挽着手走出了一小段距离后,田宓到底没忍住将心理的担忧问了出来:“姐...等这胎生完,你要不要考虑上个节育环?我听说...高龄产妇很伤身体。”   “那玩意儿也不准。”田雨一脸晦气的摆了摆手,然后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人,才小声说:“当年听说那什么套子有用,我就没去装节育环,可是后来呢?还不是生了果果!等生完胖丫后我就直接去上了环,可这才管多久?我这又怀上了,有个屁用,说起来都来气。”   田宓不知道咋说,反正对于这个时代的计生用品连吐槽的想法都没有了:“要不...去结扎了?”   “嘿,你以为今天为什么去找司务长匀鱼啊?就是炖给你姐夫补身体的。”当然,高兴傻了的丈夫被她收拾一顿这种事情就不用告诉妹妹了,给那男人留点脸皮吧。   “厉害了,我的姐!”这是让姐夫去结扎啊,田宓冲着大姐比了个大拇哥。   又连续撕掉两天的日历,总算到了去红春站接三妹的日子。   从沪市开往H省的火车每天只有一班,所以按照时间来算,田芯下车的时候,大约在下午五点至六点之间。   姐姐怀孕,又要带果果,自然不方便跟自己一起去接人。   田宓本来是打算一个人去的,她这人胆儿大,又是来回过两次的熟悉地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架不住姐姐姐夫的黑脸镇压,最后,她出发的时候,身边跟了姐夫的勤务员小张。   因为要在市里住上一夜,所以早晨搭了采购车发出的时候,田宓不止带足了钱票,就连介绍信也没落下。   等到了镇上,两人又坐了去县城的班车,再从县城坐上去市区的车。   一路辗转颠簸,到了市区后,时间才上午十点左右,离火车到站还早的很。   田宓跟小张便先去了招待所订了房间。   “嫂子,你在招待所等我,我去借自行车。”安顿好以后,小张过来敲门。   “我跟你一起去,不然两辆自行车,一个人怎么骑回来?”最近农场水利工程紧张,不好意思再麻烦程朗从农场开车出来接人,所以这一次,田宓去火车站接三妹的交通工具选了自行车。   至于借车的地方,还是大姐夫提供的,他在这边这么些年,借两辆自行车并不难。   “不用,不用,嫂子我骑一辆推一辆就成,很简单的。”说着,小张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也不给人反应,转身就跑了。   田宓急急跟出来几步,却发现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跑的没影儿了。   她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纳闷,实在不懂小张所谓的骑一辆推一辆是什么意思。   当然,她的纳闷没能维持多久,就在她第四次站在招待所门口张望的时候,总算见到人回来了。   也在这时候,她才知道,小张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骑着一辆,另外一辆只单手稳着车龙头,就这样,两辆车并排给带了回来,瞧着还轻松的样子。   田宓快步迎上去,接过其中一辆后,赞叹:“厉害啊!”   小张嘿嘿笑着摸了把后脑勺:“这不算啥。”   “...”   这个年代,大多人出行靠双腿,一走就是几个小时或者大半天的。   田宓虽然了解,却没有亲身体验过。   在朝阳村的时候,最远也就走过一个多小时的路,来部队这边就更别说了,拢共出去的几次,每一次都有顺风车搭乘。   但今天,田宓是真切体会到了这年代交通方面的困难。。   吃完中饭,在房间里休息了两个小时后,两人便开始往火车站出发。   足足踩了三个多小时自行车,到达红春站的时候,田宓整个人都麻了。   哦,这个麻了就是生理上的麻了。   她怀疑两条腿倒腾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再想到接到妹妹,还得再骑上三个多小时,田宓就觉得眼前一黑。   这要不是身体被改造的好了不少,信不信她当场表演一个躺平啊。   “嫂子,你怎么样?不冷了吧?”小张将自行车架在站台下面,笑着走过来。   田宓很想吐槽说,你嫂子这会儿已经神魂离体了。   但她实在太累了,多说几个字都嫌累的那种,所以最后只有气无力的回了声:“...不冷。”   冷倒是真不冷,踩了三个多小时的二八杠,路况还不大好,她都出汗了,哪里会冷。   这会儿小张也看出嫂子是累了,他伸手接过自行车架好后,才道:“嫂子,如果火车不晚点的话,最多再等四十分钟,咱们就能接到人了,你要不先歇一会儿?”   田宓点了点头,这会儿她脚下的确飘的慌。   不过天寒地冻的,她也没敢直接坐下,而是慢吞吞的从旁边拾了些枯草铺在地上,才一屁股坐下来捶腿。   心里则唏嘘,这要是连自行车都没有的,完全靠腿,不得走上大半天?那腿...还能是好腿吗?   还别说,这么一想,田宓顿时觉得骑车也挺幸福的,人果然都是比较出来的。   零下二十几度,对比H省本地的气温来说,并不算最冷。   但对于田宓来说已经足够刺骨了,所以她只敢在地上赖几分钟,便起身绕着站台溜达,时不时跟小张聊聊部队的八卦。   滴水成冰的环境里,冻僵的不止人体的温度与思维,田宓甚至觉得时间也被冻的放慢了脚步,不然怎么会这么难熬?   就在田宓第N次看向手表,算计着时间时,耳边突然听到了“突突突”的声音。   是拖拉机!   田宓跟小张都顺着声音寻去。   果然有一辆拖拉机往这边开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看清楚拖拉机模样的田宓渐渐睁大了眼镜,甚至怀疑起眼前的是不是拖拉机了。   这未免...也太大个了。   更夸张的是,拖拉机上面居然还有封闭的车厢。   “是尤特兹。”   “什么?”田宓看向小张。   小张眼神亮晶晶解释:“这是罗马尼亚进口过来的中型拖拉机。”   田宓似懂非懂,当然,此刻她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火辣辣的,相较于小张单纯的欣赏,她则想着搭上顺风车的可能性。   田宓是个感想敢做的姑娘,等拖拉机真的在车站不远处的公路上停下来后,她心中欢呼。   不用怀疑了,这一定也是来接人的。   果然,又过了一两分钟,从高大的拖拉机上面跳下来一个男人。   等人走进后,田宓才看清对方的长相,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身形精瘦,腰背却很是笔直,面相有些严肃。   他也看到了田宓两人,视线在两人身上的军大衣上停留了一瞬后,面色明显缓和了不少,主动开口:“小家伙们是岛上部队的?”   这一声小家伙叫的田宓面上都囧了囧:“我们是部队的,大叔是哪个农场的吗?”   “六五二农场的。”大叔说着抽出别在腰间的烟袋,避着风点火。   等他抽了一口,田宓才继续问:“大叔,您贵姓啊?   “小丫头想搭车?”   被人家一眼看透企图,田宓也不怵,她笑道:“是啊,我们过来接人的,要是能搭上车可是省了不少功夫。”   主要还是天快黑了,如果自己骑车回去,就得打着手电筒摸黑了。   到时候风吹的树林沙沙作响,时不时的再来几声狼嚎,哪怕没有危险,多少也叫人毛骨悚然。   大叔又抽了口烟,轻咳两声才眯眼道:“我姓胡,等下将你们的车放到拖拉机车斗里就行。”   这是答应了,田宓眼神晶亮:“谢谢胡大叔!”   胡大叔摆摆手:“顺路罢了。”   这时候的人大多热情,别说顺路了,有时候就算是相反的方向,但被人求助时,也是能帮尽量帮。   因为回程的腿保住了,蔫哒哒的田宓再次满血复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叔聊着天。   胡大叔瞧着不大好接近,但真的聊起来,是个很朴实的人。   尤其在她有意透露出自己丈夫,跟六二一农场的场长程朗是好朋友后,胡大叔的态度就更亲近了几分。   三个人站在一起聊天,时不时的再围着站台溜达几圈暖暖身子,还没走上几圈,就听到了蒸汽火车呼哧带喘的熟悉鸣叫声。   “来了!”田宓立马探头张望。   火车的速度很快,方才还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只十几秒的功夫,就慢慢的停在了几人的跟前。   刹车的声音很刺耳,但田宓已经顾不上了,她让小张看着自行车,又跟胡大叔打了声招呼,便快速的往三妹车厢的位置跑过去。   在沪市上车之前,田宓有跟三妹通过电话,让她到达终点站的时候乖乖坐到车窗旁等着自己。   田宓无视不断从车窗里翻出来的行李与旅客,只顾往后面跑,很快就看到了往外面探头探脑的田芯。   “三妹!”   田芯正有些惶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心中一喜,立马将脑袋往窗外又探了探,然后就看到了快跑过来的二姐。   见到人,小姑娘眼眶瞬间就红了,不安了一路的心,也总算安定了下来,她赶忙挥手:“二姐,二姐!我在这里!”   “我看见你了!”话音落下没几秒田宓就来到了车窗口,她欢喜的冲着快要哭鼻子的妹妹招手:“快出来,姐接住你。”   “哎!”在熟悉的二姐跟前,田芯又找回了胆子,她先将行李从窗户口递了出去,然后整个身子也跟着钻了出来。   等她被姐姐半抱着放到地上,对上旁边从车门口出来的乘客的视线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坐的是卧铺,根本不用翻窗出来的。   不过...谁管她呢。   姐妹俩相视而笑,然后合力拎起包袱往站台跑去。   因为搭到了顺风车,一行人比预计的要早一个多小时到达市招待所。   田宓本来是想请胡大叔去国营饭店吃一顿饭,以示感谢的,却不想人家怎么也不愿意,最后还嫌烦的直接开着拖拉机走了,委实叫人哭笑不得。   没有机会请胡大叔吃饭,田宓却在国营饭店请小张跟三妹搓了一顿。   其实她更加怀念查干大叔的烤全羊,无奈查干大叔只接熟客,再一个,他们都不是本地口音,大晚上的,她多少有些不放心,连澡堂子都没带三妹去。   当然,田宓觉得,以三妹害羞的程度,让她进澡堂子,可能还要做心理建设。   所以,吃完饭,姐妹俩简单梳洗后,就回了房间。   “路上怎么样?有遇到欺负你的家伙吗?”   田芯躺在三姐的身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没有,每天都有乘务员过来,大家都挺好的。”   “那就好,在外面的时候,咱们就算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容易被人欺负。”才一个月左右没见,三妹不知道是不是重返校园的原因,还是到了发育的年纪了,不仅比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白了不少,就连个子好像也窜了一点,瞧着应该有163164厘米左右了,渐渐有了大姑娘的风采。   尤其她满心信赖的看着自己的时候,真真叫人心头发软。   再大一些,不知道要招了多少人的眼。   田芯打了个哈欠:“嗯,我知道呢,来的时候,爸还有四妹都跟我交代了很多。”   闻言,田宓莞尔,这丫头...完全不觉得被妹妹管着有什么不对:“困了就睡吧,明天早上就能坐车去见大姐了。”   “大姐好不好?”田芯的确困了,虽然一直被乘务员照顾着,但她从来没出过远门,这一个星期都不敢熟睡。   但提到大姐,她还是强撑着精神担心问。   大姐结婚的时候,她才三岁多,哪怕后来去随军那会儿,她也才八九岁,根本不记得大姐是什么样的性格了。   “特别好,像妈妈。”田宓一口咬定。   却不想,这话一出,田芯整个人都僵住了。   田宓赶紧解释:“不是咱们的妈,就是那种对孩子特别好的妈妈。大姐像那种妈妈。”   虽然被好几个‘妈妈’绕的有些晕,但田芯听出来了,大姐人很好。   后面为了安三妹的心,田宓又跟妹妹具体列举了大姐的各种好。   温暖的被窝是安抚疲惫的摇篮,两人说着说着,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成功接到三妹,田宓一夜好眠。   早上起床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的,还有功夫帮妹妹收拾了一下。   这几年外面的大环境紧张,部队倒还好,尤其他们这边偏僻,所以很多东西并没有那么讲究。   田宓给三妹编了两条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叫本就乖巧的姑娘瞧着更加乖巧几分。   她往后退了几步,细细打量,然后满意的点头。   嗯,有个漂亮乖巧的妹妹,装扮时就像是打扮洋娃娃一般,满满的成就感。   姐妹俩穿戴梳洗好,又收拾好包裹出了门。   与小张碰头后,三人又出发去了国营饭店吃了早饭,才往汽车站而去。   田芯将脑袋缩进大围巾里,紧紧跟在二姐身边。   她这会儿的心情比田宓刚来的时候还懵逼,因为她完全没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冷的地方。   要不是爸爸跟姐姐们都给准备了衣服,田芯觉得她真的扛不住...   田宓这一次起的早,赶上了最早一班往镇上去的班车.   再加上今日天空作美,汽车一路畅通,四个小时左右,就到了镇上。   一算时间,说不得还能赶上早上的采购车,于是三人便又一刻不停的往采购点狂奔,好在虽跑的呼哧带喘的,到底在发车前几分钟爬上了车。   车上已经坐着一名军属,是方营长家的王春花,见到她们三人,她立马往里面让了让,嘴上还不忘笑说:“瞧瞧,这也太赶巧了,我还以为你们来不及了呢。”   “是挺巧的,我这一路跑的。”田宓让妹妹挨着王春花坐,自己则挨着小张。   部队里都知道,田家又有姑娘要登岛,只是这一次是过来当兵的。   王春花最是喜欢八卦,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个消息,她一双眼睛盯着身边的小姑娘来回打量:“这就是你妹妹吧?多大了?叫什么名儿啊?”   田宓拍了拍妹妹:“叫田芯,过年就17了,是我三妹。”   说着又看着田芯:“三妹,你喊春花嫂子就行。”   田芯扒拉下围巾,抿了抿唇,努力扬起一个腼腆的笑:“春花嫂子好。”   王春花...   怎么说呢,王春花的心情很复杂。   她仔细打量了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与乖巧的笑容。   漂亮是漂亮,就是没咋张开。   然后她咂摸了下嘴...   原来...雨嫂子没说反话,还...真不像。   炊事班。   田雨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名军属等在这里了,她笑着走到几人身边:“今天车是不是又晚了些。”   “是晚了些,不过今个儿天气好,应该也快到了...对了,小雨,我记得你妹妹就是今天过来吧?”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田雨刚要点头说是时,就听到了汽车的声音,顿时也顾不上回答她们,转身就往外迎。   其余几个等菜的军属也立马跟了上去。   这厢田宓已经带着三妹跳下了车,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大姐,正开心的说着什么。   记得前两年,田雨没发胖那会儿,长得也是秀秀气气的,这...人家父母是咋养的孩子?   三姐妹站在一起,一个丰满白净,一个精致甜美,一个清纯乖巧。   “...咋长这样?不是说一模一样吗?”几人盯着陌生的小姑娘打量了好一会儿,有人突然咕哝了一句。   王春花男人是陈刚手底下的兵,她跟雨嫂子关系向来好,听得这话,她一翻白眼:“咋不长这样?雨嫂子一开始就说了啊,跟她长的不像啊。”   众人... 第46章   “快进来...快进屋暖暖, 冻坏了吧?你那屋姐给你烧了炕,这会儿正暖和着呢。”见到亲人,田雨再一次红了眼眶, 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注意到其余军属们奇怪的表情,最后还乐呵呵的跟人招呼了一声,才拽着三妹往家去了。   等进了屋,又给介绍了家里的三个娃, 让孩子们喊了人, 才领着人去了卧室:“这就是你的房间了,你二姐刚来的时候,也住的这屋, 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你大姐夫回来就开饭。”   田雨已经看出来了,三妹真如二妹说的那般, 是个乖巧害羞的, 所以将人带到房间后, 怕她不自在,陪着聊了几句, 她就准备出去做中饭。   “大姐,我跟三妹来做,你歇着。”田宓将怀里的小胖丫塞给陈寻,起身冲三妹招手。   闻言, 田芯立马从拥有独立房间的惊喜中回神,撩起袖子就利索跟了上来。   田雨拍了二妹一记, 笑骂:“三妹刚来, 哪有这会儿就让人干活的?”   “大...大姐, 没事,我很勤快的,我能干很多活。”让她这么坐等吃现成的,反而心慌慌。   “噗...傻丫头。”这也太老实了,哪有张嘴就说自己能干活的,也不怕被人给欺负了去。   这般想着,爱操心的大姐觉得好好给三妹正正性子,这人啊,还是不能太老实了。   不过来日方长,见她实在局促不安,便没有再反对她去厨房帮忙。   中午陈刚回来的时候,几眼就看清了三妹兔子般胆小的本质,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妻子跟二姨子这么着急将人接过来。   于是,饭桌上,他尽量温和的表示了自己这个做大姐夫的欢迎,又说了妻子怀孕,她来真是帮上大忙了云云...   果然这么一套下来,本来拘谨的田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看的田宓可乐的不行,大姐夫不愧是做政委的,做思想工作一流,他这么一说,能让三妹心里升起责任感,起码那种寄人篱下的心态降低了很多。   当然,也因为大姐夫饭桌上的那几句话,本来答应这几天去自己家里住的田芯说什么都不去了,一门心思要照顾好大姐,认真的不行。   看的田雨跟田宓好笑又心酸,却也没有过分阻止她。   晚上,担心小丫头初到陌生的环境会不安。   田宓也留宿在了大姐家,跟三妹窝在一张床上说话。   分开个把月,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题,大多都是田芯在说,其中包括这些日子父亲的改变,还有王红艳嫁进田家后,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等:“对了二姐,二姐夫...长什么模样啊?”   听出小姑娘话中的迟疑,田宓不解看向她:“怎么问这个?”   田芯为难了几秒,还是老实交代:“就是那个王红艳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到处跟人说姐夫是个又老又丑的,说不定还是个带娃的二婚头,不然一个团长,还是北京人,怎么可能娶乡下姑娘什么的,哎...反正我特别烦她,就知道嚼舌根子。”   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心中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能抗住‘男菩萨’这个最高殊荣的丈夫,居然被人脑补成了丑八怪?   田宓好笑之余,又有些莫名,不懂王红艳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这难道就是极品的思维?   当然,王红艳跟旁人怎么想,她一点也不在意,就是担心父亲那边可能会多想:“唔...过些天我拉着你二姐夫去拍一张合影,就当做结婚照片了,到时候给咱爸寄一张。”   作为老丈人,总不能连二女婿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那...二姐夫到底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很俊?”   田宓戳了戳小丫头凑过来的脑袋:“你就知道俊了?”   田芯退回自己的枕头上,一脸笃定:“姐你就喜欢好看的,不好看的才不可能嫁呢。”   “......”颜狗的属性这么明显的吗?   不过提到丈夫,田宓脑中不禁又浮现出火车站那次,他踩着晚霞的余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   唔...想他了。   她得意笑道:“你二姐夫超级无敌俊。”   “.....”这下轮到田芯一言难尽了,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超级无敌俊,到底得有多俊。   在小姑娘的生命中,见过最好看的异性就是父亲,田红星是他们那一带出了名的美男子,哪怕现在已经五十岁了,依旧是个帅老头,不然也不能生出这么些个好看的孩子。   于是小姑娘下意识比较:“比咱爸还好看?”   田宓一噎,这...叫她怎么形容呢?   父亲田红星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浓眉大眼高鼻梁,长相很是正派。   而丈夫回回吧...气质冷硬,面部轮廓很立体,尤其狭长的眼睛,是她最喜欢的内双丹凤眼,所以...“反正在我心里,你姐夫最俊。”   虽然怀疑姐姐这话有失偏颇,但起码可以肯定,姐夫并不丑了。   了却了一桩心事,田芯又拉着人东拉西扯的聊别的话题,渐渐的,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二姐,你说...明天人家卫生站会不会不要我啊?”   昏昏欲睡间,听到三妹的话,田宓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抬手拍了拍她:“别担心,你二姐夫安排好了的,咱们直接去报道就可以,不过你做的是医护兵,知道医护兵做什么吗?”   “救人...的?”   这么说也没毛病,田宓轻笑:“对,救人的...这是很重要的工作,过去得好好学。”   田芯语气坚定:“我肯定会好好学的,多干活,少说话。”   “对,工作上面多做一点没关系,就当是学习了,你要好好学,等过两年说不定还能被推荐去读大学,到时候做个医生也挺好的。”   “医生?!”田芯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眼,就她?可以做医生?   “对,护士只是起步,二姐希望你能给自己定一个目标,沉下心来好好学,能不能成为医生,就得看你自己了,治病救人是很神圣很严肃的一件事,如果确定喜欢这个行业,那么后面可能要很辛苦...”   田宓接妹妹们过来,并不是给她们找个工作,或者找个男人作为倚靠就算了的。   她始终认为,女孩子还是得多学点东西,充实自身,将来才会有更多的选择与底气。   哪怕她自己,有了那么强大的金手指,但对于将来考大学的计划,却是从来没有动摇过的。   田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做医生。   准确些说,应该是对于未来,她从来都是茫然的。   曾经在她有限的眼界里,以为到二十岁左右的时候,自己也会跟村里的女孩们一样,寻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生儿育女,农耕种地一辈子。   可是姐姐却给了她另一种,她想也不敢想的人生。   当医生?怎么可能呢?   她...一个农村的,小学毕业的姑娘?   那可是医生啊...从小到大,因为身体不好,她是家里姐妹们进医院最多的一个,那些个从容不破的白大褂,她是又害怕又崇拜的存在。   但,当二姐跟她说,她也有机会成为那样厉害的医生时,曾经扎针吃药的痛苦画面,突然就变的不那么恐怖了。   半晌,她声音里带着不真切的梦幻:“所以...只要我能吃苦,就能成为医生吗?”   这有什么难的?农村孩子哪个不能吃苦?她还不信能比农忙的时候更苦。   “也不能这么说,文化成绩也很重要,你想做医生,起码得成绩优异,先把高中毕业证书考回来,不过这个不急,等你在卫生站稳定下来后,姐就每天抽空给你上课。”   田芯虽然年纪小,性子也软绵,但并不代表她笨,立马就明白姐姐为自己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她要是不争气,岂不是浪费了姐姐们的一片苦心?   再说了,她也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成为家人们骄傲的存在。   她更希望,过几年,当四妹还有小弟需要帮助的时候,她已经有能力作为姐姐去帮助他们。   这么想着,田芯眼眶又红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哭。   只是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不能辜负姐姐们的苦心,要努力成为弟弟妹妹的榜样...   翌日一早,天空再次飘起了雪花。   吃完早饭,陈刚没有立马去部队,而是亲自领着三妹去了卫生站。   田雨是个爱操心的,自然也想跟着。   到最后,田宓抱着果果跟三妹走在前面,陈刚则扶着妻子跟在后面,阵容很是庞大。   路上,陈刚还斗胆念叨了妻子几句,雪天地滑,这万一摔倒了多吓人?   田雨嫌他烦,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便忍耐着脾气解释:“...哪里都有看人下菜的,虽然三妹的名额是小妹应得的奖励,但外人又不知道,真以为是妹夫走了后门,万一有人因为这个欺负三妹怎么办?就她那软和的性子,给人欺负了估计也只敢在背后偷哭...我跟二妹都过来就不一样了,起码大面儿上,没人敢欺负三妹不是?”   自家丈夫跟妹夫好歹都是正团级,她也没想过靠这点子身份欺负人,但起码能让旁人在生起欺负田芯的心思时,忌惮上几分。   他们表现出对三妹的重视,可以省掉很多麻烦,那她跑一趟不是应该的嘛。   当然,田雨没说的是,她不止要今天过来,后面跟二妹还会时不时的过来瞧瞧。   到时候给卫生站的同事们带点小零嘴什么的,也没指望人家特殊照顾三妹,只要不欺负人就行。   可以说,作为大姐,也真真是操碎了心。   虽然阵仗有些夸张,但的确是起到了作用。   起码陈刚与卫生站的负责人一通客气寒暄后,手续很快就给办好了。   等领了衣服与生活用品,还特地将田芯安排给了护士长,让她亲自带着。   这厢亲眼见三妹换好衣服,跟在护士长身后干活。   两个像是送幼儿园小朋友上学的姐姐才松了口气,离开前又跟护士长热情的寒暄了几句,约定好请人过几天上门吃饭,又放下给其他人准备的一些小点心,才相偕离开。   走出卫生站,姐妹俩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几眼。   接下来就靠三妹自己了,毕竟她自己争气才是最重要的。   田芯的确很争气,她脾气好,性格软,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再加上特别勤快,凡事抢着做,才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在卫生站站住了脚。   虽然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但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别人对于她这个‘关系户’的抵触已经消除了大半。   田宓跟大姐见小姑娘上班没几天,整个人活泼了不少不说,还交到了朋友,心里的担忧才彻底放了下来。   而此时,离娄路回出任务已经有12天了。   田宓一边准备着过年的东西,一边计算着丈夫回来的时间。   就在她以为会先等到男人回来,不想却意外先等到了四妹田雪的电话。   大姐夫的勤务员小张过来喊人的时候,外头还吓着雪,田宓没让她姐出门,自己套上大衣跟着去了部队。   电话接通后,那头的田雪直入重点:“二姐,已经分家了,我跟爸还有小弟一起去夭港镇了。”   记忆中夭港镇好像离朝阳村是挺远的,还没有直达的车,要是骑自行车,得骑上八九个小时。   田宓惊讶:“这么快?田长卿他们没闹吗?”   “闹了,肯定闹啊,不过爸答应他们,将来工作给他,家里的屋子也给他,后面的工资每个月给妈一半,他们立马就同意了...哦,对了,爸没当所长,他拒绝了,说要是当了所长分了房子,大哥他们还是会闹腾,所以现在还是民警,不过这边派出所有安排房子给咱们住,每个月给1块钱意思意思就行...”   “房子怎么样?要是环境不好,别省钱,我再给你汇一些。”   “不用,你上次给我的钱,三姐没要,都在我这里呢...爸已经给你写信了,他说打电话浪费钱,我想着你肯定记挂着家里,就自己跑到邮局给你打的电话,当时具体怎么谈判闹腾的,太复杂了,一时讲不清楚,我也写信给你了,刚才已经寄出去了...对了,二姐,三姐怎么样啊?是不是已经是军人了?你让她有空给家里写信,新的地址我寄去的信封上面就有...”   整个通话都是四妹在说,田宓几乎没能说上几句话。   等挂了电话后,她的心情还是复杂的。   田宓很清楚,父亲放弃升职,不要房子,甚至五十出头,还去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重新从底层做起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田宓深深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各种情绪,才冲着姐夫笑道:“咱们最近电话有些多,是不是不大好?”   陈刚该听到的也听到了,明白二妹此刻的心情,他没多问什么,只是配合的笑道:“放心吧,你姐夫我都记着时间呢,等发工资的时候扣。”   田宓也笑:“那我就回去了。”   “去吧,话挑着跟你姐说。”   “哎!我知道!”   回到家属区,田宓刚进屋,就见大姐黑着脸,拿着鸡毛掸子在沙发上掸灰尘。   她有些莫名:“怎么了这是?”   果果小人精,奶声奶气道:“妈妈去晦气。”   本来黑着脸的田雨一个没绷住,直接给逗笑了:“噗呲...你个小人家家的,还知道晦气?”   小果果抬了抬圆润的小下巴:“妈妈刚才说晦气了呀!”   田宓也被小丫头逗的发笑,弯腰一把将人抱起来抛了抛。   小丫头就喜欢这个,顿时人来疯,又笑又叫的。   田宓也乐意宠她,反正她有力气,于是陪着小胖丫玩了好一会儿才将人放下,笑着问一旁笑看着她们的大姐:“谁惹你生气了?”   提到这个,田雨脸上的笑容一收,将鸡毛掸子搁在条桌上,抓起花生继续剥花生仁,嘴上嫌弃道:“能有谁?周大军那妈...就是你姐夫他们团三营副营长的妈。”   “她咋啦?”田宓坐到姐姐身边,也抓起花生剥皮。   这些都是要准备过年的零嘴儿,田宓之前提过,给孩子们换换口味,做个怪味花生啥的,所以这两天,姐妹俩有空就剥一些。   “咋了?做春秋大梦呢!不知道咋看上三妹了,想让三妹给她做儿媳妇,嘿...关键人还一副看上咱们三妹,是三妹天大的福气的模样,还嫌三妹身子瘦弱,怕是不能生儿子,所以不能要彩礼,得多给嫁妆...我X%$x...”越说越气,田雨恨恨拍了几下桌子,好一顿脏话输出。   田宓也皱眉:“我记得你说的那个周副营长不是结婚了吗?”   说到这个,田雨白眼几乎翻出了天际:“要不我能这么生气?给介绍的是周副营长的弟弟,去年来部队里探过亲,那就是个二流子...简直...不要脸!”   这下田宓也生气了,但还记得大姐怀孕的事情,先是安抚了几句,才挑拣着把父亲成功分家的事情说出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田雨的面色果然好了不少:“分了好,那点子东西给他们也好,就当花钱消灾了,再过几年,四妹跟向阳大一些,咱们再使使劲儿,给他俩也谋个好去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姐,我手上还有一个当兵的名额,要不要给大姐夫那边?”   田雨正在喝水,闻言不解问:“给你姐夫家干啥?”   跟亲姐姐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田宓便直接开口了:“还人情啊!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大姐跟大姐夫帮忙,我也不可能会嫁给老娄,我对他很满意,而且大姐大姐夫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我一直记在心里呢。”   见大姐已经一脸不赞同的皱眉了,田宓立马笑道:“你是我亲姐姐,我可以厚着脸皮,但姐夫是姐夫嘛,就算他没想要我的报答,我也不能装傻充愣不是?现在当兵名额不好弄,我想着,大姐夫家里面,或者有没有什么关系好的亲戚朋友想要当兵的,好歹是一份人情嘛。”   这一次,田雨倒是没有急着反驳,而是好笑道:“你不知道?妹夫已经给了谢媒礼了。”   田宓一脸懵:“什么时候的事?”   “还真没跟你说啊?”田雨好笑的将手里的花生仁放到簸箩里,又抓了一把带壳的才道:“去接你过来的第二天吧,就给你姐夫送了一块羊脂玉。”   “羊脂玉?”   “对,是妹夫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弄到的,你姐夫喜欢下围棋,一眼就瞧上那块玉了,想要用来做一副白子来着,哈哈...要了好几回,妹夫都没给他,为了这,你姐夫有一回还坏心眼的请人吃饭,灌人酒,想乘机将那玉骗过来,没想到妹夫喝醉直接睡了过去,白忙一场不说,还倒贴了一顿好酒,可给我笑的...”想起丈夫为了那一块羊脂白玉抓心挠肝的模样,田雨这会儿还觉得发笑。   “老娄都没跟我提过这事。”田宓也笑,更多的还是甜滋滋的,毕竟自家男人不是个小气的,却一直不肯割爱,定然是真喜欢那块羊脂白玉,最后却当成谢媒礼给送了出去。   嗯?不对啊...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大姐,羊脂白玉很值钱吗?”   “咋不值钱?你姐夫说他得到的那一块得有四五斤重,值一百多咧。”   田宓表情扭曲了一瞬。   “咋啦?”   “没...”就是找到了发财之路。   后世她生活的那个年代,顶尖的羊脂玉论克卖,一克小两万那种,她这要是找几块好料子,晚年是不是就可以翘脚享受了?   这么一想,怎么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呐?   完了,完了,这是要发了呀!   “你想什么呢?怎么脸又红了?”田雨抬手探了探妹妹的脸颊,发现还真有些烫,不会是伤风了吧?   “想我家老娄呢。”得赶紧问问,家里还有多少玉石,没有也要想办法买,还有她的海底宝藏、帝王蟹。   嘶...这么一脑补,就更想回回了。   “噗...个死丫头,也不害臊。”   “......”   人大约都是不经念叨的。   这天夜里,田宓在炕上睡的香甜,正美滋滋的做了个怀抱着玉石,徜徉在金钱海洋中的美梦,就被外面的细微动静给惊醒了。   她其实还没彻底清醒,但人已经条件反射的一咕噜坐了起来。   刚好这时候,卧室的房门也被人轻轻推开。   黑暗中,隐隐绰绰的高大身影,叫田宓迷迷糊糊张口:“回回?”   男人低笑:“是我,吵醒你了?”   话音落下,娄路回已经拽了门边的电灯线。   亮光乍起,刺的田宓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等再次睁开时,娄路回已经大步的来到了床边,他弯下腰,长臂一伸,就连人带被的将小妻子抱住,满足的深吸一口气,才低喃:“甜甜,我想你了,时时刻刻都想,做梦也想。”   田宓还有些不真实感,跪坐在床上,下意识伸手回抱着爱撒娇的男人,怔怔嘀咕:“我做梦也梦到玉石了...?”   听得这话,娄路回身体一僵,然后轻轻松开怀抱,用几乎哀怨的眼神盯着一脸心虚的妻子,总觉得自己错付了。   田宓被盯的整个人都僵硬了,也彻底清醒了,不是...别用负心汉的眼神看着她呀,她真的是睡迷糊了,谁让一晚上脑袋里全都被玉石跟暴富填满了呢?   还有,她为啥会把梦境中的话给秃噜出来?   明明她想说的是,她也想回回了啊!!   这可咋整?   “那什么...”听我狡辩~ 第47章   “你刚刚说...想谁?”娄路回虽然将人松开了少许, 但大手依旧搭在了妻子的腰上,眯起狭长的眼睛,凉飕飕的打量人。   看着明显不爽的男人, 田宓有些想笑,却又担心真笑出来,给人气狠了。   于是她没急着解释,而是挣扎了几下,将整个人从被窝里挣扎出来, 才主动扑到男人怀里, 对准他的俊脸就一阵乱亲,那双被她偏爱的凤眸,还格外多关照了几下, 嘴里还不忘讨好哄道:“回回,你总算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撒娇嘛,她是最拿手的。   果然被她这么一通闹腾, 娄路回绷紧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气息都乱了几分。   他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 伸手拿起炕尾暖着的小袄子给妻子穿上,嘴里还酸溜溜冷哼:“我怎么有玉石重要?你做梦都梦着呢...”   说着脸又黑了, 一边给妻子纽扣子,一边凶巴巴问:“这个玉石是谁?”   田宓...“噗呲...”   这个真不怪她,她也不想笑的,但这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吃醋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之前田宓就发现了, 丈夫在外面跟在自己面前完全是两个人。   在外面永远是可靠沉稳话不多,甚至有些冷淡的, 但在自己面前, 这人会生气, 会撒娇,会害羞,也会问一些幼稚的问题...很是鲜活,也很...可爱。   就像现在,他似乎以为玉石是个男人...   咦?怎么脸瞧着更黑了?   直觉不好的田宓刚要继续哄人,身体就是一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扛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她懵了:“你干嘛呀?”   男人凶巴巴:“收拾你。”   说着就扛着人大步走向隔壁已经准备了好洗澡水的房间...   一顿没羞没臊的折腾,等再次躺在床上,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为了让某人相信自己真的很想他,田宓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会儿整个人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不说,眼皮子更像是被胶水粘连了一般,只想睡个昏天暗地。   但不知道是过于疲惫,还是前面过于兴奋了,越是想睡脑子反而越清醒,根本睡不着。   就在她翻来覆去,好容易找到点睡意,准备大睡特睡时,娄路回煮了红糖荷包蛋过来,喊她起来吃。   田宓不想搭理人,生气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看着裹成蚕蛹,连脑袋都埋进被子里的妻子,娄路回忍住笑意坐到炕边,放低声音哄:“你刚才不是饿了嘛?我煮了红糖荷包蛋,吃一点再睡,不然胃疼。”   话音刚落,像是响应男人的话似的,肚子适时打起了鼓,田宓无奈叹了口气,认命般的爬了起来。   只是在看到神清气爽的丈夫时,她在接过碗之前,还是气恼的咬了人一口。   没办法,谁让他那么过分的,中途她明明都解释清楚了玉石是什么,但这狗男人愣是借题发挥,折腾的她够呛。   说什么接受不了自己在她的心目中,连玉石那些死物都比不上。   呵...那是死物吗?那是芬芳的金钱味道,那是璀璨的人生!   突然被咬了一口,娄路回下意识的“嘶...”了声,紧接着就低笑了出来,好吧,他今天是有些过了,不怪她闹脾气。   没办法,新婚燕尔就分开,对于刚开荤,还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确实是太为难人了。   红糖荷包蛋是田宓经常吃的东西,这玩意儿女生吃了补身体,也是娄路回学的最快的几个吃食之一。   田宓喝着甜糖水,咬着荷包蛋,心里那股劲儿慢慢的也就消散了。   她吃完一整个后,看着明显瘦了不少的男人,良心发现的夹起一个荷包蛋,递到丈夫的唇边示意他吃。   娄路回心间发软,抬手抚了抚妻子的脸颊,温声道:“我不饿,你吃。”   “我吃不完,咱们分着吃。”   “那...你先吃,剩下的给我。”   田宓嗔了男人一眼:“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说着还将筷子往他的唇边递的更进了些。   娄路回知道妻子是心疼自己,便也没再推拒,笑着张嘴咬了一口。   田宓也不嫌弃他,将剩下的送进自己嘴里,拢共三个荷包蛋,两人很快就分吃了。   吃完后田宓躲懒,不想再去刷牙,被子一裹就要睡觉。   许是肚子里有了暖融融的食物,这一次,她很快就陷入了深眠,被拥抱进熟悉的怀抱里是她最后的意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迷瞪了一会儿,田宓才看到正在桌边写写画画的男人,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问:“你在干嘛?今天不用去团里?”   闻言,娄路回转过身子,看向将头发睡的乱糟糟的妻子,笑着走过来,给人顺了顺头发才回:“在写报告,汪旅给放了两天的假,饿不饿?先起来吃点东西?”   田宓的确饿了,严格来说,她是饿醒的。   她一边套衣服,一边问:“今天吃什么?”   “中午老陈送了卤牛肉,我揉了面,做了手擀汤面。”   对于愿意主动学习家务,分担家务的丈夫,田宓表示了高度的赞美:“我家回回真厉害。”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鼻子,口是心非抗议:“我怎么觉得你这口气是在哄小孩?”   闻言,田宓抬手戳了戳他带着笑意的嘴角,心说你要是不喜欢,干嘛还笑的这么开心?   等田宓打理好自己,娄路回刚好端着碗从厨房里走出来:“快过来吃,不然就坨了。”   “你不吃?”   “我中午吃过了。”   田宓快步走到餐桌旁,先冲着男人甜甜的笑了下,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要说还是手擀面好吃,尤其丈夫力气大,煮面的火候也刚好,吃在嘴里劲道爽滑,再加上大姐卤的牛肉,绝对不比外面馆子里的差。   “怎么样?好吃吗?”   “特别好吃,比外面馆子里的还要好吃!”说着,还冲着男人弯了弯眉眼,比了个大拇指。   见她真喜欢,娄路回满满的都是成就感,他将凳子往妻子这边拖,直到挨着人才停下:“给我吃一口。”   田宓立马夹起一小块面放在勺子里,又挑了一块牛肉放在上面,吹了吹,才送到男人的嘴边。   其实丈夫私底下有些粘人,尤其今儿个,不过知道他这是想自己了,田宓也乐意哄着他:“再来一口。”   娄路回又吃下一口,才摇头:“你吃吧,我不饿。”就是见她吃的香,突然馋了,不过他也没离开,而是坐在旁边跟妻子聊天,分享分开后,彼此身边发生的事情。   “...你看到我三妹了嘛?”   娄路回摇头:“没有,我早上也睡过了。”   想到之前三妹对于丈夫的怀疑,她笑道:“晚上咱们去大姐家吃饭吧,你好好捯饬捯饬。”   “什么意思?”   “我那个便宜大嫂,到处跟人说我嫁了个又老又丑,还带娃的二婚男人,我这不是给你正正名嘛。”   听了这话,娄路回脸都黑了,半晌才厌恶道:“这怕不是有毛病吧。”   “可不是有病...”接下来,田宓又将家里已经分家了的事告诉了丈夫。   等吃完最后一口面食,她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又坐了一会儿才拿起碗,起身去了厨房。   等走进厨房,她才看见,里面多了两个很大的蛇皮袋,她回头看向跟进来的丈夫:“这是你在南方买的东西?”   “嗯,基本都是按照你给的清单买的。”   “那咱们一起整理。”利索的收拾好碗筷,田宓拉上丈夫一起。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蹲下,男人就回房拎了个包裹出来,然后在田宓不解的眼神中,有些得意道:“我给你买的礼物。”   “这里全是?都有什么?”田宓有些惊喜,又有些期待。   “你自己看。”   还神秘兮兮的,田宓好笑的解开包裹,入目的就是亮眼的大红色。   她面上的笑容一僵,迟疑的将之拽了出来,展开一看,是一件大红色的棉袄。   拽出一件,包裹里还有一件。   田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等将另一件衣服也拽出来后...   果然,又是一件款式差不多的大红棉袄。   田宓...   田宓觉得人都快要窒息了,她努力挤出笑:“怎么买两件差不多的?”还是这么扎眼的红色,叫她怎么穿?   “我看你喜欢这个颜色,跑了好几个地方,一共就找到两件。”男人一脸邀功。   其实他还想买点别的大红色的衣服,但这年头亮眼的衣服不好找,就这两件,还是他长得凶,下手快,才抢到的。   田宓干巴巴的呵呵两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颜色?”   “咱们刚结婚那天,我弄脏你的大红袄子,你不是很心疼?”   那是因为那件袄子是新娘装,她!特!地!准!备!的!   再是迟疑,娄路回也发现妻子似乎没有自己预料的那般开心了,他轻咳了声,不确定问:“你...不喜欢?”   田宓立马漾起笑:“喜欢,这个颜色的可不多见,肯定不好买吧?”   男人松了一口气:“是不好买,我跑了好几处地方才买到的,对了,下面还有口红。”   对于这个时代的口红,田宓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等她从几盒雪花膏下面将东西给扒拉了出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个叫人尴尬到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红色。   “喜欢吗?这个更不好买,我还是托了朋友才弄到的,叫什么蝴蝶的牌子,不过你放心用,用完了再给你买。”   田宓抽了抽嘴角,笑容格外真诚:“喜欢,特别喜欢,我都有些舍不得用了,要不...攒起来,将来给闺女当嫁妆吧。”   “......” 第48章   “其实...我刚才只是讲了个笑话, 礼物我很喜欢,会好好珍惜的。”用不用另说。   “真的喜欢?”这一次,娄路回显然没有那么好哄了,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而是认真道:“如果不喜欢就告诉我,下次买之前,我问清楚你的喜好。”   这话说的委实太讨喜了,女人就没有一个不爱听好听话的, 田宓也不例外。   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生出一股冲动,冲动为了男人这颗火热的真心,涂一次那矬的要死的口红。   当然, 在犯下大错之前,她的理智及时回了笼。   于是,为了转移丈夫的注意力, 她一手拎着礼物, 一手拉着人去了卧室。   将衣服放在衣橱内, 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藏青色的毛衣,田宓才有些显摆的递给男人:“呐,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娄路回意外又欢喜的接了过来,左右打量,嘴上还心疼道:“不是不让你织吗?多伤眼睛?”   田宓心说,瞧瞧你那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儿, 也忒口是心非了,当然, 小仙女是不会这么破坏气氛的, 礼物送都送了, 还差好听话这一哆嗦吗。   于是她挽着人的手腕晃了晃:“我不会做衣服,就想着亲手给你织一件毛衣,你去试试,不合身再改一下。”   娄路回弯腰亲了亲妻子的脸颊:“肯定合适。”说着人已经走到了半身镜子前,对着比划了起来。   见他是真的喜欢,田宓也觉得很有成就感,不枉这些天,她没日没夜的赶工。   唔...可惜这会儿还没有羊绒毛线,不然织出来的毛衣更加暖和,也更加柔软。   说来...她似乎可以考虑给男人做一件羽绒衣服?就是那种薄款的,适合穿在军装里面的那种,最差弄个羽绒背心也是好的呀。   倒不是她贤惠,而是这里的环境真的很冷,滴水成冰的程度。   因为穿着军大衣做事不大方便,所以娄路回经常只穿秋款军装干活。   他嘴上说不冷,但田宓又不傻,冷不冷还能不知道吗?不过是仗着年轻硬抗罢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也实在是闲的慌,需要找些事情消磨时间。   这一次可以先给回回做,等手艺锻炼出来了,再给自己做,就是这么贤惠。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我说正合适吧。”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男人已经换好毛衣走到了她的身边。   田宓抬头打量,还别说,人帅怎么穿都帅。   她又围着人转了一圈,发现大小合适,便又拍了拍他:“胸口腰围是正正好,手臂舒展一下我看看紧不紧。”   男人配合的举了两下:“不紧,刚刚好。”   “嗯,不错,我的手还是很巧的嘛。”看样子,羽绒服还真可以尝试看看。   娄路回将人抱进怀里:“我很喜欢,谢谢甜甜的礼物。”   “干...干嘛这么郑重其事的啊?”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就是...突然明白你刚才的心态了。”   “什么?”   “舍不得穿,想挂着看就好。”   “......”这一波是过不去了还是咋地?   最终,在田宓一连串的彩虹屁下,娄路回到底没舍得换下身上的毛衣,蹲在厨房间跟妻子一起整理带回来的东西时,动作比往日收敛不少,就怕不小心给勾坏了。   见他心情很好,嘴角始终带着笑,田宓抓住机会将心里盘旋了很久的话问出了口:“回回,你觉得...冬泳怎么样?”   闻言,娄路回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抬眼看她,直接问:“你想冬泳?”   田宓也不意外他能猜出来,放下手里的豇豆干,挪动小矮凳坐到男人身边,倚靠着人,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将大姐驴她的事情告状了一遍。   未了还哼哼唧唧道:“明明人家老中医都说了,说我的身体是可以冬泳的,但大姐还是非得让你同意才行。”   娄路回轻笑,他其实知道,甜甜虽然嘴上在抱怨,但心里还是在意自己的意见的,不然以她的性子,说不得早就悄摸下了水。   “真想去冬泳?”   “想!我以前在朝阳村也冬泳的,不是完全没有经验。”   见妻子信心满满的模样,娄路回脑中不禁再一次浮现出了,他在寒冰的海水中,被一股温暖包裹住的画面。   后来他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濒临死亡时,自己产生了错觉。   但事实真不是,他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况,确定自己那会儿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尤其小妻子这会儿笃定的态度,更加深了自己对那抹温热的确定性。   娄路回不知道妻子这种情况算是怎么回事,但在听到中医说她的身体特别健康后,就不怎么想刨根究底了。   只要她好好的,别的也不那么重要,所以,男人很是爽快的点了头:“可以,我们一起参加。”   “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被驴了好两回的田宓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娄路回点头肯定:“真的,不过不许穿泳衣。”   田宓懵了下:“这年头还有泳衣?”   娄路回黑着脸,态度强硬:“反正不允许你穿。”   虽然男人这么强势的态度,叫人容易生起逆反的心理,但田宓想着已经谈好了冬泳的条件,其她事情上乖一点也是可以妥协的。   再说了,她这人识时务,在七十年代初,叫她穿泳衣她也不穿啊,何必惹人话柄。   说是来大姐家蹭饭,其实也是变相的帮大姐分担。   下午四点多,来到大姐家的时候,田雨刚松开煤炉下面的封口,准备做晚饭。   见到小夫妻,她顿时笑了开来:“晚上就在这边吃饭。”   田宓接过丈夫手里的大包东西,拎着跟去了厨房:“这是老娄在南方给你们带的,大姐你去整理,晚饭我跟你妹夫弄。”   田雨笑着摆手:“妹夫辛苦这么些天,你让他歇歇,晚饭我俩一起弄。”   闻言,田宓看向已经开始撩袖子的男人,弯了弯眉眼,故意酸溜溜:“瞧瞧...瞧瞧,我大姐对你比对我还好,我这个亲妹妹都失宠了,娄团长还不快出去歇一歇。”   “死丫头,少阴阳怪气的欺负人。”田雨笑骂。   田宓嘿嘿笑,冲着丈夫眨了眨眼:“你快出去吧。”   最终,娄路回还是笑着出去了,当然,他也没闲着,而是去部队给妻子还有自己报冬泳的名额。   “妹夫还真同意你去啊?你没不讲理吧?”等人走后,田雨啧啧称奇,她完全没想到,妹夫居然真同意了,还同意的这么快,都不为难为难的嘛?   提到这个,田宓可得意了:“当然,我家老娄可好了,不仅同意我参加,自己还报名陪我一起呢。”   田雨才不惯着她:“往年妹夫也参加过。”   田宓...“哎呀,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明天就可以下海训练啦。   好期待大龙虾...嘶...   晚间。   田芯从卫生站下班回家。   甫一进屋,就看到了客厅里,正陪着果果飞高高的高大男人。   陌生的,眼神有些凶的男人,叫胆子不大的田芯直接惊懵了。   倒是娄路回,见到门口的陌生小丫头,立马就猜出这应该就是妻子的三妹。   想到她对自己的误会,他努力扯出一个笑:“三妹吧?我是你二姐夫。”不是又老又丑的男人。   “二...二姐夫?”田芯下意识的喊了声。   看出她的不自在,得了认可的娄路回也不为难她,抬手指了指厨房:“你大姐二姐都在那边。”   田芯如蒙大赦,视线飞快的又在二姐夫的脸上扫了一眼,才“嗖!”一下窜进了厨房。   见小丫头这样,娄路回无奈的噎了噎,虽然妻子有说过,三妹的胆子比较小,但这也太小了些。   这厢窜进厨房的田芯哭丧着小脸,控诉:“二姐,你咋骗人呢?”   田宓被三妹进门的第一句话给问蒙了:“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你说姐夫超级无敌俊。”   这话说的,田宓直了直腰板:“长成你二姐夫那样的还不俊吗?”说着又嫌弃道:“你这是啥眼神啊?”   田芯被二姐梗住,心说,俊是俊,但也没说这么凶啊,对着那张冷脸,要...要怎么过日子啊?   田雨将锅里的炖土豆给捞进大海碗里,招呼三妹过来端出去,期间还不忘问:“妹夫不是挺俊的,三妹喜欢什么类型的?”   这个问题田芯还真没想过,但她马上都要17岁了,也到了懵懂的年纪,被姐姐问了,还真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可能二姐夫的容貌跟气势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下意识道:“起码要温和爱笑的吧。”瞧着不吓人不是?   田宓与大姐对视一眼后,抬手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乖,听二姐的话,那种见谁都是笑眯眯的男人心眼子普遍贼拉多,咱不碰,知道不?”   田雨也道:“就是,虽说人不能光看表面,但嬉皮笑脸的,多数心眼黑。”就像你大姐夫...咳咳...   虽然不懂笑眯眯的男人为什么心眼多,但田芯是个真正乖巧的姑娘,认认真真的记下了姐姐们的叮嘱。   一家八口人聚在一起吃饭,四方八仙桌坐的满满当当。   因为娄路回明天还可以休息一天,所以晚上男人们一人喝了一小杯酒,大约二两左右。   整个晚饭间,欢声笑语就没断过。   “我听说你今年也要参加冬泳比赛?那帮小崽子们没闹腾?”陈刚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笑眯眯的问。   娄路回不以为意:“闹腾什么?”   “奖项啊,你每次都是第一,我听说今年第一名奖励30斤猪肉呢。”   “这就各凭本事了。”说着他给妻子舀了一勺汤,又笑道:“今年可不止第一名,第二名也是我家的。”当然,他是那个第二名。   陈刚想到小姨子英勇救人的事迹,还别说,说不定这第一第二名真能都落到自家。   这么一想,他又美滋滋的眯起眼抿了一口酒。   唉...小雨同志只给喝一小杯,得珍惜着些。   “冬泳都怎么比啊?”田宓喝了碗里的鱼汤,好奇问。   娄路回又给妻子夹了块羊肉,才详细解释:“每年规则大同小异,分50米、100米、400米...”   却原来,最近这七八年,836部队基本每年都会办冬泳比赛的活动。   不单单是部队的战士们可以参加,就连附近农场的知青、退伍兵、屯子里的老乡们都可以。   正所谓军民一家亲嘛。   尤其这些年北京冬泳比赛弄得如火如荼,甚至上了好几回报纸,他们可不就得迎头赶上。   这不,这两年为了激励民众的积极性,出书面奖状还不够,柳政委每年都会杀一头猪来鼓励参赛者。   比如往年第一名可以获得20斤猪肉,第二名可以获得10斤猪肉,第三名5斤...以此类推。   还别说,有这么个胡萝卜在前头吊着,这两年来参加的人真不少。   就算这边牛羊成群,比南方肉食要松快,但依旧缺嘴啊,谁还能嫌肉多不成。   一开始,听说有肉吃,一帮子人报名参加。   在河里淌一趟,就能有猪肉拿,这等好事谁愿意错过。   其实却不然,游过冬泳的人都知道,平时没有训练过的人,直接下水是很容易出事的。   就算那些个有经验的,也有高低之分,有的只能游一两分钟,有的却能游十几分钟,这个得看训练,看个人的体质,猪肉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所以经过一系列筛选,最终能参加比赛的人并不多,去年拢共就两百多人。   当然,站在岸边打气鼓劲儿的有好几千,军人就占了大半。   “...今年的奖励力度变大,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人参加。”陈刚将闺女手里啃得干干净净的肉骨头拿掉,又挑了块有肉的吹了吹凉,才放在她肉呼呼的小手上。   娄路回一脸不在意:“无所谓,反正都是我们赢。”   “你可别掉以轻心。”   这次娄路回没说话,只是低笑了声,心说,那是你对甜甜的泳技一无所知。   温度也好,速度也罢,海底的她...像光一样。   酒足饭饱,又坐着家长里短聊了半个多小时,小夫妻俩才挽着手回家。   昨天刚下过雪,四处皆白,两人借着雪色与明月,踩着松软、吱吱作响的积雪,倒也别有一番浪漫。   田宓将小脸往围巾里埋了埋,问起了比赛场地的位置。   “场地不远,就在去镇上的路上,有一个湖泊,不比赛的时候,那里每天也会有冬泳爱好者去游泳。”   “那战士们训练在哪里?”战士们没有批准,是不可以随意离开部队的,但她最近有观察过附近,并没有发现有人训练。   娄路回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轻笑回:“在家属区完全相反的另一边,那里专门规划出了一块水域,虽然接连大海,但水浅,只要不往深处游,就很安全。”   田宓在听到通大海的时候,就已经满意了。   她安抚自己不要着急,已经能参加冬泳了,离大龙虾、宝藏啥的还远吗?说不定明天就能趁机抓一个帝王蟹来着...   生存在海底850米左右的帝王蟹,以她不惧水压,不惧低温,比锦绣龙虾还要快的速度,来回也就几分钟。   这么一想,田宓整个人都开始冒粉红泡泡。   “这么开心?”   “嗯嗯,特别开心,所以...我再给你一个惊喜吧!”   “什么惊喜?”   “等到家给你看。”   “......”   因为某个人实在惦记着惊喜,想要晚一点再公布答案的田宓,扛不住美男计,只能满口答应:“你先去烧炕,我去卧室拿给你。”   娄路回也不想妻子挨冻,便点了点头,表情又恢复了平日的浅淡:“也不是很急。”   田宓呵呵他一脸,谁一路上旁敲侧击打探的?谁有意无意撒娇的?   被呵呵的微窘,娄路回摸了摸鼻子,转身去了厨房。   见状,田宓无声笑了笑,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卧室。   等从衣橱最下面的抽屉中翻到自己要的东西时,她又快步来了厨房,将手上的纸张递给丈夫:“呐,给你的惊喜。”   娄路回伸手欲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面上一喜,将手在一旁的擦手专用抹布上擦了擦,才接了过来。   果然,看清楚纸张上面的内容后,男人高兴的不行:“是三妹带过来的?”   “对啊,算惊喜吗?”   “算,太大的惊喜了。”他一直在等老丈人将结婚需要的各种文件寄过来,因为只有等到这些签了字,盖了章的文件,他才能正式跟妻子去领结婚证。   如果按照之前寄信过来的速度,起码要15到20天,甚至更久,运气不好半途丢失的也不是没有。   没想到,老丈人居然这么快就给办了下来,显然是下了功夫跑关系,才能让三妹带过来。   这么一想,娄路回顿时感动的不行:“甜甜,我记得咱爸喜欢抽烟是吧?我让我爸给寄一些特供的,那个外面买不着。”   田宓...这么又是茶叶又是香烟的,果然她还是生闺女吧。   男人完全没有发觉妻子怪异的表情,喜滋滋出了厨房,又小心的将文件全部放好,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转了几个圈圈,低笑说:“甜甜,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汪旅签字,然后我们去领证!”   啥...?   啥玩意儿?   田宓目瞪口呆,明天不是说好了下海的吗? 第49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这种事情, 田宓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   但领证也是很重要的,于是第二天,被人早早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 她的心情并不坏,甚至带着期待。   她一边套衣服一边问:“这会儿才五点多,是不是有些早?”   “不早了,等出发的时候差不多六点,再开一个多小时的车, 到了县城刚好可以领证。”   田宓“唔。”了声, 开始扣扣子:“咱们怎么去?”   “早上晨练的时候,我去找汪旅借了车。”娄路回去抽屉里拿了袜子要给妻子穿。   田宓缩回脚:“别急啊,我自己来。”   娄路回清咳一声:“我不急...那我先去把早饭热一下。”   还说不急呢, 见男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田宓好笑之余,也加快了速度。   早饭是娄路回借车的时候, 顺便在食堂买的。   等田宓梳洗好后, 男人已经将早饭热好了。   她坐到桌边, 看向神清气爽,明显心情很好的男人, 情绪忍不住也飞扬了起来:“你几点起来的啊?”   “起床号响之前。”其实心里头太兴奋,根本就睡不着,一整夜也只眯了一会儿。   “唔...咱们借了汪旅车子好几回,没事吧?”   “没事, 结婚是大事,部队里遇到结婚的都会借, 算是不成文的规定吧...我已经请朋友帮忙寻好酒了, 到时候送汪旅一瓶。”   小夫妻俩边吃边聊, 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话题,想到哪说到哪,气氛很是温馨。   临出发时,娄路回换上了新织的毛衣,见妻子看过来,他解释:“领完证去拍照片,给两边父母寄过去。”   总不能连儿媳女婿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田宓指了指他身上的毛衣,迟疑问:“你...打算穿毛衣拍?”   娄路回清咳一声:“你不是说好看?”   田宓...“是很好看,你长的好,穿什么都好看,唔...我们可以多拍两张嘛,你穿军装的,穿毛衣的都拍。”   起码老丈人肯定更喜欢军装的回回。   虽然被小妻子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娄路回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还将身上那件半旧的军装也给换了下来,穿上了结婚那天穿的崭新军装,就连袜子也特地换了新的,可谓是细节感满满。   这让完全没想过特意打扮的田宓心虚了一下,为了表示自己对于领证的期待不比男人少,她也换上了军装,又编了个好看的辫子。   这年头的结婚证跟后世的奖状很像,连照片都不需要。   当两人揣着结婚证上车的时候,田宓都还有些不真实感。   怎么说呢?就是...太快了,感觉就敲个章,签个字就完了,根本没有具体核实什么信息,这要是被旁人冒名了,得多窒息?   “怎么了?”将妻子送上副驾驶,关门时,见她表情有些恍惚,娄路回不解问。   田宓摇头:“没怎么,咱们现在就去拍照吗?”   “对,你冷不冷?这会国营饭店应该还有早饭供应,要不要去吃碗面暖暖身子?”   “我不饿,也不冷,你饿的话,我就陪你去。”   “我也不冷。”结婚证都拿到了,娄路回这会儿从里到外都热乎乎的,哪里会冷?   这要不是在外面,他都想抱着妻子好好亲一亲。   当然亲是不可能的了,不过等坐上驾驶座,他终是没忍住,笑着伸手轻轻捏了下妻子柔嫩的脸颊,才驱动车子离开。   上午8点,天光已然大亮。   但白茫茫的晨雾依旧缭绕着,汽车再次启动后,缓慢穿过尚未完全苏醒的小县城。   田宓时不时的伸手擦一下车窗里面的雾气,哼着小曲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窗外的景色。   就在她以为得开上个十几分钟时,男人突然踩了下刹车。   “这么快就到了?”田宓探头往外看。   “还没,这里是废品站,我过去寻点好木料。”说着,娄路回看向妻子:“下面脏乱,你在车上等我?”   “我也下去走走吧,坐着冷,不过寻木料做什么?”田宓开了车门跳下车,好奇的打量着不远处的废品站。   娄路回锁好车,领着妻子往废品站里走去:“结婚证放久了容易坏,来找几块黄花梨或者紫檀的好料子,回去弄个相框,再划一块玻璃,这样封起来,能保存久一点。”   心意挺好的,就是...“要不,尽量找黄花梨吧。”紫檀的颜色做相框,这里面要是再放上照片,怎么看怎么怪异。   娄路回不知道妻子心中的吐糟,一口应了下来:“好!”   “话说,黄花梨好找吗?不是说很贵吗?”   “早些年值钱,现在没什么人家敢用,都劈了当柴火烧了。”   这可真是...暴殄天物。   当然,肉疼归肉疼,太过扎眼的东西,田宓可不敢伸手。   再说,有了金手指,再去淘几块上好的玉石,她已经很满意了,人不能太贪心。   最终,娄路回花了7毛钱,在废品站买了一张破椅子,椅子腿都折了两根的那种。   好在材料的确是黄花梨做的。   照片拢共拍了3张,全部是合照。   当然,衣服也换了三套,田宓想,他们两口子定然是照相师傅少见的矫情。   但她家回回想要穿毛衣、军装、军大衣各拍一张,她也乐意配合。   谁让男人一门心思想要证明他既不老也不丑呢。   照片拍好后,娄路回给了脸色不大好的照相师傅一把糖果,又跟人聊了几句,等人笑呵呵的,才拿了单据,约好一个星期过来取照片。   回去的路上田宓好奇:“一个星期后还要再来一趟吗?”   “不用,快过年了,家属院里肯定有人来县城买东西,请他们带回来就成。”   也是,田宓突然觉得,往后去镇上或者市区,帮家属院的军属们买东西,也不是那么难熬了,毕竟这不就麻烦上别人了。   冬泳训练时间,上午10点到下午4点为宜。   回到部队,去大姐家蹭了顿饭后,田宓就又惦记上了。   见状,娄路回也不故意为难她,休息了半小时,便回家准备衣服、毛巾、拖鞋等必备物品出发。   田雨不放心,非要亲眼看看妹妹的水平,也跟了上去。   最后,由田宓抱着小胖丫,娄路回拎着个大包裹,一同往训练冬泳的地方出发。   家属院里参加的家属不止田宓一人,还有二团政委家的嫂子,叫赵琴,是本地人,有好几年冬泳的经验。   她参加比赛跟田宓一样,并不是冲着奖品去的。   只不过田宓是为了海底世界,赵琴则是单纯的喜欢,属于一天没游就缺了点啥的上瘾型选手。   也因为她喜好特别,有空就往水里钻,不怎么跟其他军属接触,导致她在家属区几乎如同隐形人般的存在。   倒不是旁人故意孤立她,实在是想跟她玩儿,也得找着人不是?   所以,当赵琴得知田宓也要参加冬泳比赛时,那简直...还没见面就将之已经引为了知己。   这不,田宓一行人刚出现在冬泳训练区,她就热情的迎了过来,就连不少战士都骚动了。   知道娄团长家的嫂子要参加是一回事,但当她真的出现,还是叫人有些难以置信,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来这里训练的战士们多是冬泳爱好者,平日里也喜欢下水活络活络身体,比赛日子定下来后,更是一天也没落下。   他们都知道田宓曾经下水救人的英勇事迹,毕竟表彰大会都开过了,定然做不得假。   但,大多人并没有亲眼所见,谁也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这会儿见到人居然真要参加冬泳,大部分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不过是碍于娄路回的面子,不好将质疑说出口罢了。   只不过,探究的姿态却竖立的高高的。   这厢,热身准备差不多的赵琴,已经跟田宓姐妹俩聊了起来。   田雨跟她还算有些交情,便主动为两人介绍。   赵琴三十出头,很是爱笑,瞧着极为爽朗的样子,一顿热情的欢迎词过后,还感慨了句:“...妹子,你也喜欢冬泳可真是太好了,咱们往后还能有个伴儿,省的有些人乱嚼舌根。”   田宓一边做着热身,一边笑回:“这有什么乱嚼舌根的,就是游个泳,他们也就是不了解冬泳,就像我大姐,一开始也不愿意我过来,我可是磨了好久呢。”   “少告状,我还不是为了你好。”田雨一手紧紧牵着果果,一手戳她脑袋。   田宓嘿嘿笑着闪躲。   见她们姐妹闹腾,赵琴也哈哈笑出声:“你说的对,他们就是不懂...我差不多热身结束了,先下水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就喊我。”   田宓也没客气,笑道:“行,嫂子先去,有事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嘿,你这姑娘性子爽气,嫂子喜欢。”说着,赵琴直接脱了外面的大衣,露出了里面的连体泳衣。   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泳衣时,田宓整个人都懵了。   世人大多都有惯性思维,她也一样,总以为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人们也是相对保守的。   但...事实好像也不是这样?   起码眼前那那所谓的泳衣,有些突破了她的认知,这...连胸贴都没有嘛?那什么瞧的一清二楚的...是不是有些奔放了啊?   怪不得回回昨天脸黑成那样。 第50章   “她...嫂子她怎么这么穿啊?”呆滞了好一会儿, 田宓才从惊愕中回神,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大姐。   田雨却一脸的见怪不怪:“这算啥?大惊小怪的,还有更时髦的呢。”   您管这叫时髦?   见妹妹一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模样, 田雨憋笑:“等比赛那天你就能开眼界了,这真不算啥。”   田宓无语:“谢谢,今个儿我已经开眼界了。”   尤其她还发现,不止是大姐没什么反应,就连那些小战士们, 也一脸寻常, 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赵琴身上穿的泳衣是常见的。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的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田宓敛了敛表情, 将心中万马奔腾般的卧槽全部憋了回去。   “你可不许这么穿啊,不然我打断你的腿。”似是想起什么,本来还乐呵呵的田雨突然转头瞪了眼妹妹。   人家怎么样她管不着, 那是人自个儿乐意, 但亲妹妹敢这么穿, 看她不收拾她。   田宓翻了个白眼:“我的好姐姐,你也太瞧得起你妹妹我了, 就算我想,你妹夫能同意?”   “也是,反正咱不赶这个时髦。”   “什么时髦?”去冰雪堆砌的房间内放好包裹回来的娄路回,只听到了个尾巴。   田宓靠了过来, 小小声说:“怪不得你不让我穿泳衣。”   听得这话,娄路回的脸又是一黑:“那叫什么时髦?这些日子你先穿短袖短裤将就一下, 我已经让我妈给你挑合适的泳衣寄过来了。”   “啊?什么时候呀?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见妻子一脸懵, 娄路回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 笑哄:“就是我妈上次来的时候,发现你很会游泳,我就让她帮你买了,北京那边的款式多,按时间算,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寄来的路上了,最多再将就几天。”   这也太贴心了,田宓感动的不行,却又不好像在家里那样,窜到他身上抱着人亲,最终她只能星星眼撒娇:“回回,你怎么这么好呀~”小嗓音还故意拖腔怪调的。   娄路回抬手又刮了下小妻子的脸颊:“今天才知道我好啊?”   “不不不,我家回回一直都好,是最好的。”   “那你......”   “咳咳...没眼看了啊,在外头呢,你俩收敛着些。”田雨被肉麻的直搓手臂,嘴角却是带着欣慰的笑意。   要是别人这么说,娄路回连个眼风都不会给,但开口的是大姨子,还真叫他有些尴尬。   田宓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还冲着一脸调侃的大姐皱了皱鼻子,才拉着男人一起热身。   说是训练场地,却也不是那么正规。   泳道与泳道之间的隔道,全是冰雪堆起来的,瞧着有些粗制滥造,但意思到位了。   对于冬泳,田宓其实完全没有经验,只是前世喜欢潜水,简单了解过一些。   但她也不怵,跟着身边人学习呗,反正人家干啥她干啥。   于是,等热身了差不多二十分钟,见丈夫准备下水,她也跟着将外面的厚袄子脱掉。   相较于娄路回光裸着上半身,只着一件四角泳裤,露出匀称又性感的身材。   田宓穿的就保守多了,她上身穿的是一件夏天的短袖衬衫,担心上岸后走光,她还在衬衫里面穿了件自己做的小背心,下半身则是一件到大腿的短裤。   与土生土长的赵琴嫂子一比,她这身简直像是从古代过来的,但田宓自己,还有娄路回跟田雨都很满意。   见妻子也准备好了,娄路回便拉着人蹲在水边,他先用冷水往胸口泼了泼。   知道这是为下水做最后的准备,哪怕自己用不上,田宓也学着丈夫的样子往自己身上泼水。   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也...太特么冷了。   “宓丫头,怎么样?这里的水比朝阳河的可凉多了,你吃的消不?不行咱们就回去?”田雨手上牵着娃,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喊一嗓子。   这一嗓子足够嘹亮,不止田宓他们听到了,在附近的其余人也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田宓无视旁人或打量、或好奇、或不以为然的眼神,头也不回的冲着大姐挥了挥手。   然后“噗通!”一声,整个人已经落入了水中。   果然,甫一入水,方才在岸上那种刺骨的寒凉立马全部退散,身体也在迅速回温,舒服的田宓差点没有□□出声。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跳下去,甚至在很多‘专业’人士看来,她更像是个门外汉,就连准备工作都没做到位。   已经有人皱眉,有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娄路回不去管旁人的窃窃私语,他很清楚妻子的真实情况。   尤其这会儿,在水里的她,眉眼间的欢喜与惬意是骗不了人的。   见她欢喜,他心里也高兴,又做了一会儿准备,便也跟着跳下了水。   这厢田宓已经在水里活动起来。   今天第一次下水,她没打算做其他事情,虽然嘴上一直说,下水就能吃到大龙虾,就能抓到帝王蟹,但那也就是嘴上花花。   就是再傻,她也不会再冬泳训练区域消失几分钟,这里全是人,真要那么做,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她有问题。   当然,如果运气好,最多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利用她的速度,在三十秒之内抓上一条鱼罢了。   只不过,这一切美好的畅想,在对上岸上众人,像是盯着大猩猩的眼神时,田宓无语了。   按这么个情况,别说消失三十秒了,二十秒都不现实。   这会儿,已经上岸休息的赵琴也冲着田宓挥手:“妹子,好样的!等等嫂子,嫂子下来跟你比一场。”   田宓也举起手朝着她挥了挥,笑喊:“琴嫂子你等一会儿啊,我先跟我家老娄比一场!”   “哈哈!好好!你们小两口比。”   “......”   “怎么样?回回,我们比一比。”田宓得意的冲着丈夫抬了抬下巴,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作弊金手指有什么不对。   娄路回也想在最清醒的状态见识一起妻子的实力,便一口应了下来。   不过他与妻子不一样,过于寒冷的水正在快速蚕食他的体温,叫他不敢再多做耽误:“好!这里的泳道长度是50米,我已经有不少天没有游过了,咱们先来个200米热热身吧。”   “可以!”说话间,两人已经同时游了出去。   夫妻俩比着玩,也不讲究合不合规矩,就这么比划了起来。   娄团长身体素质好,往年只要他参加冬泳,别人就只能争夺第二。   所以今年,他依然是其余参赛选手关注的目标。   事实证明,娄团长就是娄团长,哪怕最近没怎么过来,速度依旧碾压他们这些人。   正当大家伙儿唏嘘感慨的时候,突然有人不可思议道:“快看,嫂子是不是比娄团还要快...?”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将视线往旁边挪了挪。   然后,叫众人都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个被他们轻视、怀疑的嫂子,正以一种极其轻松的姿态,稳步超出娄团半个身、一个身...再然后,两人的差距越拉越远。   一开始,田宓保持着跟娄路回同样的速度游了一圈。   只是等游完了一圈后,便有意识的加快了速度。   她倒是无意跟丈夫一较长短,但她必须借这一次机会,向在意她的家人们展示些许实力,从而让他们相信自己。   当然,田宓也只是适当的加速,并没有做的太过扎眼。   所以,当两百米结束时,她在已然反水的众人的加油呐喊声中,比丈夫快了半个泳道。   岸上的百来个人简直像是自己赢了娄团长一样,兴奋的又嚎又叫。   “嫂子厉害啊!”   “嫂子绝对是第一。”   “嫂子女中豪杰!”   “哈哈,打破娄团第一名的居然是他的妻子?”   “嫂子不亏是敢下冰窟窿的英雄啊,这本事,牛!”   “......”   不过是游了两百米的冬泳,本来各种怀疑的表情,已经从所有人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佩服。   人嘛,都是慕强的。   喜欢冬泳的人,本来就有一些突破自我的心态在其中。   所以,他们的喜恶很直白,只要你有真本事,那你就是所有人尊敬的强者。   就连赵琴也一脸稀奇的盯着田宓,爽朗打趣:“我还想着你不懂的地方我能教教你呢,没想到你这妹子深藏不露啊,瞧瞧嫂子这脸,都没地方搁了,哈哈...我这不是那什么班门弄斧了吗。”   田宓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弯起眉眼笑:“嫂子别看我是南方姑娘,但我从小也是长在水边,游泳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光是闭气就能闭十几分钟呢。”   这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顿时就给惊了。   有人甚至直接问了出来:“真假的?能闭气十几分钟?”   田宓一脸认真:“当然是真的,不然我当时也没办法从冰窟窿下面将人救上来吧?对了,我还当着我姐跟姐夫的面,把脸埋在水里呢,他们帮我算的时间,不信你们问问。”   所以,往后要是凑巧看到她在水面上消失几分钟,可千万不要觉得她挂了,来打捞她呀,她真的只是去抓帝王蟹来着。   嗯...帝王蟹,已经快要成了她的执念了。   别说,听了田宓的解释,还真有人转身去问不远处一脸兴奋的田雨去了。   而这会儿,娄路回也游了过来。   对于妻子碾压式的胜利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应该说,从始至终,他都相信妻子的能力。   所以这会儿,他满心都是骄傲。   就在他对上妻子灿烂又有些小得意的笑容,忍不住也勾起嘴角时,岸边突然伸过来一双手。   娄路回行动快过脑子,身形一转,就将妻子拉离了岸边,并且紧紧的扣在怀里。   赵琴懵了下,呆呆的看着水中的两人:“咋?我就是想拉你们上岸来着。”可不能一直泡在水里。   田宓也有些懵,不懂丈夫这是在做什么。   只是当她感觉到男人身上冰凉的体温时,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的体温...是正常的。   在这样冰寒的水温中,她却拥有温热的体温,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尤其...回回刚刚特地拉了她一把,不让她碰琴嫂子,是不是代表他早就发现了?   想到这里,田宓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尽退,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男人,眼底带着不自知的惊恐。   见妻子吓着,心知她是反应过来了,娄路回又是心疼又是后悔,自己应该提前跟她沟通好的。   但这会儿显然不适合解释,所以,他只是用手臂紧紧的箍着妻子的细腰,低下头,眼神坚定的对上了她的眼睛,保证般安抚道:“甜甜,别怕,我不怕你,所以你也不要害怕,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田宓脑袋乱哄哄的,却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胡乱的点了点头。   见状,娄路回眼神沉了沉,搂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下,才松开人上了岸。   等上岸后,他也顾不上擦干自己,立马回身拉妻子上来。   此时田宓已经恢复了冷静,她伸手。借着男人的力道爬上了岸。   “快!快!快快!先把身上擦干,赶紧进屋换衣服。”田雨将早就准备好的干毛巾递了过来,顺便也挤开了大家热情的七嘴八舌。   如果说,在水底是无敌的,那么一上岸,田宓身上的体温便急剧下降,她体会不到冬泳的刺骨寒意,自然也享受不到上岸后身体发热的福利。   所以她一边忍着寒冷,笑着应付大家的问话,一边擦拭着身体,快速往冰屋走去。   大家都是有经验的,知道她身上的衣服不是泳衣,如果不换下来,很快就会结冰,便也没有多做纠缠。   夫妻俩是一起进冰屋的。   娄路回随便撸了把自己的板寸,便拿着毛巾帮妻子擦拭起头发。   田宓脱衣服的动作一顿,不过只几吸的功夫,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只是心口憋闷的难受,开始怨怪自己粗心,气恼自己得了金手指后漂浮的心态。   是的,今天的事情,给田宓敲了一个警钟,或许在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角落里,对于拥有金手指这件事,她是有沾沾自喜与自鸣得意的。   所以,她才会忽略那么明显的漏洞吧...   “甜甜,别担心,别害怕,我是你的丈夫!”见妻子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面上的神色也越来越沉重,娄路回轻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上的毛巾,蹲下来帮她擦拭身体。   待擦干后,他又从包裹里拿出干净的衣服,帮人一件件穿了起来。   从始至终,田宓都没说话,只是怔怔的盯着男人,他让抬手就抬手,他让抬脚就抬脚,像是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般,但糟糕的心情,却在男人一遍遍的不怕中,渐渐安定了下来……   娄路回知道妻子其实是在思考,也不开口打断她的思路,直到将她从头到尾都穿戴整齐了,才开始打理自己。   田宓的眼睛依旧跟着男人的动作转动,直到他将自己也收拾好,才语气飘忽问:“不觉得我奇怪?”   娄路回扣腰带的动作一顿,然后俯身对着那嫣红唇瓣亲了下,才摸了摸她有些凉的脸颊,再次温声安抚:“不奇怪,你是我的妻子。”   田宓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帮男人扣起了腰带。   娄路回轻笑着摸了摸妻子的脑袋,又用干净的备用毛巾,帮她把半干的头发给包裹起来:   “先回去?”   “...好。”   出了冰屋,不用丈夫提醒,田宓的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她笑着与所有上来寒暄的人交谈,不仅与琴嫂子约定了下次比试,就连其余战士们,也有好几个性格开朗的,下的挑战书她也笑着接下了...   回去的路上,田宓努力调动情绪跟大姐聊天,甚至时不时抛一抛小胖丫,逗得小丫头咯咯笑,她也跟着笑的肆意。   就这样,一直到了家属区,田雨也没发现小两口的不对劲。   两人先送大姐回了家,又约定晚上过来吃饭,才相携往他们自己的家走去。   到家后,娄路回拉着妻子去了厨房,一边烧洗澡水,一边主动交代自己什么时候发现她的特别。   “也是,除了今天,也只有那一次我下过水。”听完丈夫的讲述后,田宓几乎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表情才好,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原来...早就露出了马脚吗?   其实,经过刚才那大半个小时的缓冲,她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坦白说,她从来没想过将金手指的事情告诉丈夫,起码不会是现在。   但已经被发现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你就没好奇过吗?”   娄路回拉着人坐在腿上,见妻子身体不似之前的紧绷,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其实有点怕,不是怕她身上的神秘之处,而是怕她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但娄路回很清楚,妻子娇气甜软的外表之下,生了一颗怎样果敢的心脏,哪怕她平日里对外人表现的再软和,但他总觉得,她内心是疏离的。   简单来形容,他是外冷内热,而甜甜则是典型的外热内冷。   娄路回一直在努力成为她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这大约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主动向妻子坦白,他发现了她的特殊之处的原因吧。   因为担心她对自己的感情,不如自己对她的深。   担心惊吓到她,会让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会儿,听妻子问自己好不好奇,   怎么可能不好奇呢?   人都有好奇心的,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欢喜的妻子。   只是相较于失去她,那点好奇心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也不惧表达内心害怕失去她的患得患失,所以她问,他便说,只因曾经答应过她,不会再骗她。   听完男人的话,田宓心间忍不住发软,她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自私了。   相较于男人的赤诚,知道他发现自己的异常后,她似乎从头至尾想的都是自己。   思及此,田宓抬手环抱住男人的脖颈,将整个人更往他怀里挤了挤。   娄路回被她这种依赖的姿态逗笑,亲了下她的侧脸:“甜甜,别怕,也不用跟我解释,你只要记得,往后下水,就不要让人碰触到你。”   田宓没有急着回答,她在考虑很多事情。   考虑告不告诉丈夫自己金手指这件事情,两种做法带来的最好与最差的结果,自己是不是都能够接受。   这一沉默,一直到洗好澡,洗好头,躺在炕上,将大半干的长发披散挂在床边,才侧身看向一直揽着自己的男人,好奇问:“...就没想过我是练了什么功夫?”   娄路回很想迎合她,但最终还是顺从了本心:“你的身体只算健康,肌肉也不过分紧致,一摸就知道没有练武。”   好吧,其实暴露后,田宓也没想过随便一个借口就能将人打发了。   与其编一个骗理由他,她觉得,丈夫应该更希望直接对他说“这是秘密”这几个字。   起码不能说,比欺骗来的真诚。   但她其实很清楚,每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是感情很好的夫妻,除非她永远不下海,否则被察觉也是早晚的。   尤其回回还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最终,左思右想,舍不得放弃大海,也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男人的田宓,重重叹了口气,坐起身,认命般的下床穿鞋,又回身拉着丈夫起床。   “怎么了?去哪?”   “咱们再去海边一次。”   “现在?”娄路回弯腰穿鞋,嘴上不确定问。   田宓点头:“我再下一次水,到没什么人的地方,我需要抓一些道具,到时候解释起来你更好接受。”   闻言,娄路回心脏紧了紧,嘴里却口是心非道:“你不用勉强告诉我的。”   田宓皱了皱鼻子:“只要我跟你住在一起,你早晚也会发现的,还不如我主动交代呢,省的你胡思乱想,万一怀疑我是妖怪呢?”   男人一本正经科普:“世界上没有妖怪,不要迷信。”   “......” 第51章   阳光能够轻易穿透水层。   据统计, 最高的强度可达到一千米之深。   当然,曾经也有报道说明,在海底两百米以下, 光线就会越来越稀薄,直至千米往下的全然黑暗。   若是以往,以田宓喜欢新鲜刺激的性子,定然要排列不同时间,不同的光源, 多次下潜认证。   但今天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哪怕这次可以光明正大在海底翱翔,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满脑子都是抓一个深海里的螃蟹, 做为让男人相信她后面的话的证据。   此刻是下午三点,太阳光线已然倾斜,斜阳穿过波浪层叠的海面, 折射出一个色彩斑斓的梦幻海底世界。   田宓身形灵活快速的穿过鱼群、跃过岩石与随波荡漾的花海, 很快就下潜到了环境昏暗的深海, 睁大眼睛寻找目标。   其实对于海底的鱼虾植被,她基本没有什么概念。   而现在这个时间段, 大概也寻不到具体介绍海底生物的书籍供她参考。   所以,田宓只能下意识的去寻找她认知范围内,印象比较深的帝王蟹。   只是,在海底急速转悠了几分钟后, 依然一无所获的田宓,突然后知后觉怀疑起了帝王蟹的生存海域...   再然后, 她整个人又不好了。   好像...似乎...帝王蟹是国外的来着?   她明明还吃过的, 怎么就忘记了?   田宓内心几欲吐血。   不过她这人心态也好, 郁闷没几秒,便改变了目标。   没有进口帝王蟹,本地的青蟹、梭子蟹一样有大只的。   细想起来,曾经不知道在哪一篇报道上看过,最大的青蟹也是可以达到三公斤重的。   那还是后世的数据,这个年代的人几乎不吃螃蟹跟虾类,说不定还会有更大只的。   这么一想,田宓又开始在海里穿梭。   唔...只要是大螃蟹,她不挑品种的...吸溜~   海岸边,随着时间的拉长,娄路回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虽然妻子说她能在水里闭气十几分钟,也知道她的体温不会受到影响,但那可是能吞噬万物的大海,尤其这会儿都快要十分钟了人还没上来,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担心的同时,他又开始懊恼,刚才就应该再坚持坚持,不让她入海的。   就在娄路回第无数次看表,脚步也踩上浅海位置的冰层,往翻滚着波浪的大海越靠越近时,不远处水花四溅,妻子突然就破水而出。   “甜甜!”娄路回大松一口气,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几分。   田宓没有急着上岸,整个身子依旧泡在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等丈夫靠过来,才示意他先接她手里的蛇皮袋。   娄路回皱眉:“我先拉你上来。”   “我不急,你先把袋子送上岸。”   等男人坳不过她,无奈的过来接的时候,她又急急道:“小心点,别被扎到了。”   “什么东西?”娄路回伸手将蛇皮袋子拽离水面,这才发现袋子已经被戳破了不少,洞口还露出了尖锐的爪尖,最关键的是,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袋子里的东西正在挣扎,力气还不小,显然是个活物。   “是大虾,你先把它送上岸,等下再来接我。”说着,田宓觉得露在外面的脑袋有些冷,又往水里埋了埋。   见状,娄路回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不懂妻子为什么特地弄个大虾上来,却还是拎着蛇皮袋快速往岸上走去。   男人身高腿长,再加上一直惦记着妻子的情况,将蛇皮袋扔到地上后,便快速折返了回来。   如今田宓已经有了经验,她没急着上岸,先是用毛巾将头发弄得半干,又将之包裹了起来,才搭上丈夫的手离开海里。   有人帮忙就是不一样的,田宓站在丈夫用身体与军大衣搭建的‘更衣室’内,不到半分钟就换上了干燥的衣服,最后裹上厚实的大衣时,她暖和的眯了眯眼,仰头笑看男人:“回去吧。”   “回去我给你做姜汤。”见她这么一会儿功夫,小脸已然冻的发白,娄路回有心想要制止妻子以后再下水,但看她下一次水,情绪就稳定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更明媚了起来,便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等弄清楚她身体的状况,再做决定吧。   “那姜汤里面放点糖吧,不然太辣了。”   “好,还想吃什么?”   “回去我们把龙虾煮了,差不多就可以去大姐家了。”   听得这话,娄路回一言难尽的看了眼依旧在蛇皮袋子里挣扎的大虾,这玩意儿...能吃?   到家后,田宓在木桶里好好泡了个澡,又喝了姜汤,立马又活蹦乱跳的指挥丈夫将蛇皮袋子里,用海草捆住的龙虾给处理了。   蛇皮袋的容量有限,所以田宓只抓了一只六七斤重,光身子就有六十厘米左右的龙虾。   哦,顺便还捞了只一斤重左右的八爪章鱼。   厨房里,娄路回剪开已经千疮百孔的蛇皮袋,只是当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都懵了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虾子,就算不吃这玩意儿,他也知道不好抓。   但甜甜只带了一个蛇皮袋跟一把剪刀,而且拢共只花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给抓了上来,这...怎么可能?   对了,还有一只八爪章鱼来着。   须臾,拿着刀比划半天,依旧不知道怎么下手的娄路回抹了把脸,看向门口擦拭头发的妻子,有些无力问:“章鱼能吃我知道,但...这个叫龙虾的...真能吃?”这长得也太埋汰了,从哪里吃?   下海一趟,这会儿田宓的心情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认真来说,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这会儿见丈夫拿着菜刀,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模样,她直接就给逗笑了:“能吃,我爸还有三妹四妹跟小弟都吃过,他们特别喜欢...对了,之前我坐火车来这边的时候,还用那个泡泡糖罐子装了在路上吃的,你过来接我那会儿,已经被我吃完了。”   虽然还是抱着有些怀疑的态度,但娄路回在妻子的指挥下,很快就将大龙虾给分解了。   六七斤的大龙虾,最终弄出来的肉也就两斤左右。   娄路回看着坚硬的虾壳,还感慨了一句:“这也太假了,全是壳。”   田宓无语,心说这已经不少了:“不是还有八爪章鱼吗?一起处理了,算起来也有差不多三斤肉了,等下一锅煮。”   “你打算怎么煮?”   “跟烧鱼一样,做红烧的吧?再放些宽粉一起?”   “我没吃过,按你喜欢的口味来。”   “嗯...你先把龙虾肉跟章鱼肉改刀,我准备点葱姜辣椒啥的。”   “这么大的虾,你是怎么抓到的?”   “我在水底可以自由呼吸,不惧水压。”   一个平淡的问,一个更平淡的回。   “碰!”娄路回手上的菜刀重重落在了菜板上,力道大的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田宓嘴上虽然说得淡定,眼神也一直盯着手里的大蒜头,但心里头已经忍不住紧张起来。   本来她不打算将自己可以在海底自由呼吸这件事说出来的,但想了想,债多不愁,反正体温已经不正常了,也不差多说两样。   与其等将来被发现,再编理由解释,还不如直接交代了。   再说,如果不说清楚,她也不觉得回回会同意她再次入海,刚才她从海里出来时,他的脸色就臭的吓人。   相处至今,他们都用最真实的一面面对着彼此,所以田宓能清晰的感觉出来,丈夫虽然大多事情顺着自己,脾气也很好的样子,但有些原则性的,他不会轻易妥协。   就比如,在所有人认知中的,危险的大海。   这厢娄路回怔愣的盯着妻子,好一会儿才不确定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闻言,田宓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悄悄呼出一口气,然后突然抬起头,直直的望进他的眼底:“你没听错,我在水底可以自由呼吸,也不惧水压,下潜一千米都没事,这只龙虾就是证据,它生活在两三百米的海域里,所以...你真的不觉得我奇怪?也...真的不害怕我吗?”   娄路回没有急着回话,只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恍然道:“原来...是真的吗?”   他这反应有些出乎田宓的意料,她不解:“什么东西是真的?”   听到妻子的问话,娄路回拿起菜刀继续切虾肉:“几年前,听说咱们国家有一个很神秘的部门,五十年代初成立的,里面吸纳了一些生来有特殊本领的人才,之前我还觉得是天方夜谭。”   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田宓的表情比丈夫还要懵逼,她突然觉得之前担心又得意的自己...是个傻帽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这样的不算特例?”   娄路回轻笑了声,知道妻子这是害怕,便又弯腰亲了下她的脸颊,才安抚道:“不算,我还听说那个组织里面,还有能透视人体的特殊人才,之前以为你只是体温特别,就没往这方面想。”   田宓抽了抽嘴角,莫名懂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合着是说只有体温特别的自己,不够资格跟那些特殊能力者相提并论是吗?   “对了,甜甜,你这个能力是从小就有的吗?还有别人知道吗?”   田宓垂下长睫,慢慢将身子倚靠着人,半真半假道:“我也不清楚,小时候没下过河,只是有一次呛水后,突然就发现可以在水底呼吸了...除了你,没有别人知道。”   她到底...还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穿越的事情。   娄路回赞许:“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毕竟大多人不了解情况,难免胡思乱想...其实不告诉我才是最正确的。”   田宓撇了撇嘴,心说她也不想的,谁让露馅了呢。   转念又想,既然国家有这样的组织,那么她就不是唯一特别的那一个,也就不用提心吊胆脑补各种狗血结局了。   这么一寻思,田宓突然就觉得,从被发现体温不正常后,一直压抑的窒息感瞬间就荡然无存了。   唔...这么说,也不准确,严格来说,是比之前还要轻松不少。   一个人守着秘密,到底憋得慌。   如今她不是特例,没有研究的价值,还有一个更细心的丈夫帮自己一起守秘密,掩护她下海,从前的一切为难也都成了泡影。   所以...她这绝对是因祸得福了吧?   危机解除,田宓立马原地复活,开始叽叽喳喳的跟丈夫科普起,海底的各种美丽景象与好吃的。   这一次,娄路回没有再想着阻止她,而是认真思考将来:“你想要下海,首先要有意识的让大家都知道你喜欢游泳,并且泳技高超。”   “我懂,立人设嘛。”   娄路回将切好的龙虾肉放进海碗里,继续收拾起仍在蠕动的章鱼,这玩意儿他以前就吃过,所以收拾起来比龙虾要利索很多。   听到妻子的话,理解了‘人设’两个字的大概意思后,他低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等人设立好了,哪怕偶尔我没时间陪你,你也可以喊上大姐跟小妹帮忙。”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啊。”大约是在丈夫这边露了马脚,田宓现在的心态变得警惕不少。   “不行,夏天还好,冬天一个人肯定不行,得有个人给你看着衣服这些...不过让大姐她们帮忙这事不着急,我尽量抽空陪你,实在不行,咱就低调点好不好?”   田宓懂丈夫的意思:“你放心吧,我又不是鱼,离不得水,没有天天下水的需求。”   “真乖!”   田宓冲着一脸得意的男人呲了呲牙。   事实证明,龙虾不但能吃,还极其的美味。   当娄路回端着加了宽粉后,满满一陶罐的龙虾与八爪鱼肉到大姐家的时候。   下了个早班的田芯,第一时间被诱人的香味从厨房中吸引了出来,她眼神晶亮的看向二姐,兴奋问:“姐,是龙虾?”   田宓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鼻子到是灵的很。”   虽然被二姐调侃的不大好意思,田芯还是高兴的不行:“真的是龙虾啊?那我去盛饭,晚饭差不多了。”说着,人已经快步去了厨房,那轻盈的小步伐,却实诚的暴露了她的期待。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是鱼吗?”田雨一手牵着小胖丫,一手拿着筷子跟汤勺从厨房出来好奇问。   田宓掀开陶罐的盖子,顿时霸道的鲜香味道铺散了开来。   闻到香味的果果小馋猫直接松开妈妈的手,颠颠儿跑过来,一把抱住田宓的腿,撒娇道:“二姨,是什么好吃的呀?果果也想吃。”   对于这个长得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小胖丫,田宓一直都宠的不行,见她撒娇,直接弯腰将人抱了起来,然后指使丈夫:“回回,倒一碗热水过来,龙虾肉有一点点辣,给果果涮一下水。”   娄路回抬手掐了下小胖丫肉嘟嘟的脸颊,才去条台上拿开水瓶。   期间,田宓已经夹了一筷子龙虾肉送到了大姐嘴边:“尝尝看,咱爸还有弟弟妹妹们都喜欢吃。”   “虾子能烧出这样的味道?”十年前,自然灾害,各种物资都紧缺,田雨倒也吃过河里的虾子,那会儿是跟鱼一锅下的,因为没什么调味料,就搁点儿盐巴,腥的慌。   不过说是这么说,鼻尖霸道的香气,还是引的她张开了嘴。   虾肉甫一入口,田雨就被口腔中鲜嫩Q弹的滋味,直接给惊艳住了,她不可思议道:“唔...怎么这么好吃?跟我以前吃的完全不一样啊?”   田宓忍不往自己的嘴里也夹了一块,享受的眯了眯眼:“你以前是怎么做的?”   “跟鱼一起做的,好多年前了,那会儿没得吃,调料也少的可怜,就搁了点盐巴,腥的很。”说着,田雨接过妹妹手里的筷子,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才意犹未尽的将筷子搁下。   “那是鱼的腥味吧?虾其实不怎么腥的。”   “也没人这么做过虾,谁能知道它这么好吃呢。”说着田雨还一脸遗憾错过了太多。   娄路回端着水过来,田宓又拿了一双筷子,夹起一块肉在水里涮了涮,才味道果果的嘴边。   肉切得不算特别大,小丫头张大小嘴儿,啊呜一口咬进了嘴里。   见她吃的高兴,田宓亲了亲她肉嘟嘟的脸颊:“以后二姨经常给你做好不好?”   “好!”   “那喜欢二姨吗?”   “喜欢!”   “那跟二姨回家好不好?”   “不好,果果是妈妈的闺女。”   小丫头反应这般快,叫几个大人顿时哄笑。   田宓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嗔:“嘿...你个小机灵鬼。”   小胖丫一点也不怕二姨,咯咯笑着表示还要吃。   “这丫头,还吃准了我。”嘴上虽然抱怨,但田宓一脸宠溺,手上的动作更是不慢,又给人涮了一块。   见状,娄路回清咳了一声。   田宓回头看他,见男人往陶锅里使了个眼色,她憋着笑也夹了一筷子送进他的嘴里,心里则莞尔,也不知道之前谁嫌弃龙虾埋汰的。   当晚。   一道龙虾八爪鱼炖粉条,惊艳了所有人。   陈刚更是借此提出小酌一杯的要求,并且幸运的被田雨同志批准了。   他欣喜之余,又忍不住与娄路回商量起夏日里,给战士们添上一道菜的可能性,再怎么说也是肉。   而关于这一点,娄路回早已经想到了,他点头赞同:“夏天龙虾泛滥,之前也是不懂,等天气暖和些,确实能给战士们改善改善口味。”   当然,大龙虾难捕捉这一点并不重要,甜甜说了,小龙虾肉的味道也是一样鲜美的,哪怕大锅饭费不起油,做的清淡些一样好吃。   至于肉少怎么了?知了都能吃,龙虾肉还能少过知了不成?   “二姨,你什么时候再去抓龙虾?带上我,我帮你一起抓。”陈兆小朋友吃的一脑门子汗,觉得过瘾又不过瘾,一大陶锅的肉瞧着多,但八个人吃起来,一人也分不到几块。   他觉得才尝个味儿,锅里就只剩下宽粉了,虽然宽粉的滋味也很好,但他更喜欢吃肉。   这般想着,他又往自己碗里捞了一筷子宽粉。   田雨笑骂:“少攀扯你二姨啊,你什么时候有本事也能憋气15分钟,我也让你去。”   说着,她又抬头看着妹妹:“好吃是好吃,你也别仗着水下功夫好就没有顾忌了,那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田宓看了眼丈夫,才笑道:“姐你放心吧,就算去网鱼虾,我也会带上我家老娄一起的,我都答应他了,不会咿嘩自己一个人下水。”   “是该这样,妹夫看着最好,我算是瞧出来了,你啊...内里就是个野的,也不知道爸咋把你养成了这么个野性子的?”说着田雨又看了眼埋头吃饭,时不时还帮她照应三个孩子的三妹,心里又是一叹。   二妹瞧着又软又甜,性子却野的紧,三妹老实巴交,胆子比兔子大不了多少,至于还没见过的四妹,那简直就是一个小人精。   这么一想,田雨觉得她这个做大姐的责任更重了。   田宓完全不知道爱操心的大姐又焦躁了起来,她听了姐姐的话,也不答话,只是甜甜笑,还不忘答应陈兆小朋友:“明天我再去网龙虾,这次争取多网一些,让你吃个饱。”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期待了起来。   没办法,是真的没吃过瘾,被吊着胃口的感觉,实在熬人...   酒足饭饱后,小夫妻俩又手牵着手往家里走。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但正好是饭点,整个家属区都亮堂着,连手电筒都不用打。   穿着厚实的棉裤,再裹着又厚又重的军大衣,田宓总觉得走路像企鹅,还累的慌。   尤其今天吃撑了,没走几步,就偷懒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男人的身上:“我明天继续去冬泳训练吧,比赛是不是只剩下11天了?”   过年也只剩下15天,冬泳比赛算是年前的狂欢了。   娄路回稳稳的撑着妻子往前走,闻言笑回:“嗯,去吧,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你不用上班吗?”   “最近不怎么忙,要过年了,后勤多数是老高的事情,他比较忙。”老高是一团的政委,每年到年底都忙的脚不沾地,老陈也差不多。   “那行,我在家等你一起?还是我自己去?”   娄路回到底有些不放心,思量几秒才道:“还是在家等吧,我忙完就回来接你。”   “那你得好好练,到时候咱们两人得了第一第二名,肯定特叫人震撼。”也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家伙儿加深加深她泳技一流的印象。   娄路回一脸认真:“放心吧,今年奖励力度增加了,第一名30斤猪肉,第二名20斤猪肉,我俩加起来就是50斤,我保证能完成任务。”   田宓...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那是50斤猪肉啊~ 第52章   冬天是个赖床的好季节, 田宓已经习惯赖到回回去上班才起床。   起床后,她梳洗完,照例吃了温在锅里的早饭, 又将屋子里收拾了一番,才拎着早上丈夫从炊事班带回来的牛奶,晃悠着去了大姐家。   “怎么又开始下雪了。”进了屋,田宓站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雪花,嘴上抱怨道。   田雨也拿着鸡毛掸子过来帮她扫身上的雪, 闻言笑说:“待上两年你就习惯了, 早饭吃了吗?”   田宓张开双手,方便大姐扫雪:“吃了,今天有牛奶, 过来找你做牛奶小馒头,多做一点,明天也让三妹带点分给同事。”   想到前些日子, 第一次吃那掺了牛奶的馒头, 田雨笑叹:“还是你个丫头会吃。”   “与食堂老韩头的手艺还是差了些的。”清理好身上的雪花, 田宓褪了厚重的大衣,笑嘻嘻的应了句。   田雨将鸡毛掸子放在条台上, 闻言白了她一眼:“人家那是祖传的手艺,哪里是咱们随便捣鼓就能超越的?”   被大姐怼了,田宓也不恼,只是笑拎着冻牛奶去了厨房。   不想甫一进厨房, 就被一股难闻的味道刺的皱了皱鼻子,她下意识张望:“姐, 你这什么....啊!是不是鸭毛?”   “哎呀, 你不说姐差点忘了, 你不是要鸭毛吗?这玩意儿不好弄啊...整个家属区我都问了一遍,拢共就弄到这么一点,还是没来得及扔的,有两只鸭子的毛...你要这玩意儿干啥啊?”自家妹子哪哪都好,平时也是个活泼的,就是不咋爱串门,除了自己家,最多就是去梅婶子家,那还是为了讨论宣传稿子,这不,讨个鸭毛还得自己出马。   知道是鸭毛,田宓也就不嫌弃味道难闻了,要是她真能做出羽绒服,这点味道算什么?了不起多洗多煮几次。   就是少了点,瞧着好像都不够做一件背心的:“姐,还能再弄到吗?其实我更想要鹅毛来着。”   “谁存这玩意儿啊?杀完就扔了,烧都嫌味道呛人,不过我跟司务长那边定了几只大鹅,算起来明后天就能到了,到时候鹅毛都留给你,对了,你要大鹅不?要就赶紧订,过年也没几天了。”   田宓将一小袋子鸭毛拎到地上,又拖个小板凳过来坐着,才冲着大姐伸手:“买吧,我也要两只,不过这几只鹅的毛也不够啊...姐,剪刀给我。”   “咋还不够?你这是要多少?”田雨从抽屉的最里边将剪刀扒拉出来递给妹妹,家里有个小胖丫,但凡锋利伤人的物件,她全都给藏起来了。   “...两只鹅是不是少了?过年那会儿还得请周建设他们这些个单身汉来家里吃饭,我订了6只呢,你要不也得多买几只?话说,你到底要这毛绒干啥啊?”   “做衣服。”田宓接过剪刀,随口应了句,然后才一脸懵逼问:“还得请战友吃饭?”   田雨没急着回答妹妹的问话,而是搬了张小矮凳坐在妹妹旁边,拿起其中一片羽毛打量,不解问:“这个能做衣服?一股味儿的,再说了,这么小的东西,能暖和吗?”   田宓也没做过羽绒服,但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做的。   当然,就算有误差也没啥,反正是自己穿,她又不打算卖,好丑不重要:“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鸭绒或者鹅绒做衣服暖和,我就想着先给老娄做一件背心试试,姐你也知道的,他们有的时候做起事来,嫌大衣碍事,就直接穿秋款军装,长久下去身体肯定扛不住,羽绒不是轻巧嘛?我就想着试试看,万一成了,好歹能暖和暖和,就是不成也没啥,浪费不了两尺布。”   自己男人自己心疼,听了妹妹的解释,田雨本来不以为意的表情也认真了几分:“还有这说法?你等等,我去隔壁借把剪刀,咱俩一起弄。”   话音落下,人已经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田宓见她风风火火的,不放心的喊了句:“外头下雪呢,你走慢一点。”   “知道了。”   等大姐借了剪刀回来后,田宓才继续之前的疑问:“姐,部队里过年过节都要请战友来家里吃饭吗?”   “算是吧,也不是明文规定,就是关系好的那几个...像往年,妹夫跟周建设都会来家里聚一聚,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大家伙儿图个热闹,不过你们是新婚,不请也没人说什么。”   “这事儿老娄没跟我说,下午等他回来接我去冬泳的时候,我问一下吧。”田宓不反感请客吃饭,而且大家都请,就她家不请,总归不大好。   再说了,回回那几个交好的战友,人品都不错,平日里寻摸到好东西,总是会给他们带一份。   “是该商量商量,不过,不管请不请,先将食材备起来总没错。”别到时候真要请客了,还要到处借食材。   田宓得意洋洋:“不怕,等冬泳的结束的时候,我跟老娄能得50斤猪肉呢,肯定够吃。”   听得这话,田雨笑骂:“你呀,在我跟前嘚瑟嘚瑟就行了。”   “那必须的。”   就在姐妹俩一边聊天,一边跟鸭毛较劲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动静。   “嫂子在家吗?”   “这时候会是谁啊?”田雨嘀咕一句,便放下手里的剪刀往外走,还朗声回:“来了,来了,在家呢!”   见状,田宓也搁下了剪刀,跟了出去。   门外的小战士是娄路回的勤务员,田宓跟他已经算是熟悉,见到人她讶异问:“小方?你是来找我的?”   小方长了张娃娃脸,见到嫂子后,笑出一对酒窝:“嗯,团长说嫂子多数在陈政委家,我就过来了。”   “什么事啊?”田宓也笑,丈夫猜到自己在这边也不奇怪,毕竟除了大姐家,她也不爱串门子。   小方敛了敛笑:“是团长让我过来跟嫂子说一声,他临时接到任务,下午可能赶不回来陪你去冬泳了,让你不用等他,自己先去。”   “临时任务?什么任务能说吗?”田宓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雪花好像大了些。   小方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好说,要不等团长回来了,嫂子再问问他?”   闻言,田宓也不为难他,又简单聊了两句,知道他们是要去屯子里,就不问了,只是加了句:“如果不忙,方便的话,帮嫂子看看老乡们有没有鸭毛或者鹅毛啥的,有就让你们团长帮忙多买些,忙就算了。”   虽然不知道嫂子要鸭毛做什么,但小方认真应了下来。   等人走后,看着小方跑远的背影,田宓才有些担心:“怎么突然就有任务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田雨到底在这里待了很多年,很是有经验,她关上门,叹了口气:“估计是屯子里出了什么事。”   闻言,田宓想到之前大姐跟她说的,这些年里附近村民们遇到的危险,心里头也唏嘘。   “下午我跟你一起去冬泳。”   两人回到厨房,田宓拿起剪刀,继续之前的活计:“不用,你怀着身孕,还带着孩子不方便,我跟琴嫂子一起就行。”   田雨想了想,到底没勉强,雪天的确路滑:“也行,你俩一起做个伴。”   “嗯,你别担心,说不定下午我家老娄就回来了。”   “我看难,哪一次去屯子里不是一整天的。”   “......”   事实证明,大姐的经验之谈还是很准的。   一直到下午两点,琴嫂子来喊她时,回回都没有回来。   当田宓拎着装备,跟在琴嫂子身边,第二次来到冬泳场地时。   大家伙儿已经全然是欢迎的态度。   田宓从前潜水的时候,也喜欢时不时的跟志同道合的朋友们较量一场,所以对于众人的挑战,也是来者不拒。   当然,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今天两个小时,她拢共也就应付了三场。   后面她又一个人去了丈夫昨天带她去的海域,熟门熟路的抓了两只大龙虾,另几个大小不一的八爪章鱼。   等她将两只用海草绑着的大龙虾,从蛇皮袋里倒在地上后,看清楚龙虾真面目的田雨都惊呆了:“咋...咋还有这么大个龙虾?   田宓将龙虾扔进厨房,又将探头探脑想要看的小胖丫扒拉出去,才道:“龙虾等会儿再说,姐,我先回去洗个澡。”   “哦哦哦,对,冷吧?我给你烧好热水了,你回去直接洗就成,对了我还给你熬了姜汤,等会儿去去寒气...我就是不懂你们,为啥非要冬泳啥的,多冷....”   见大姐又开始絮叨,田宓赶紧道:“姐,姜汤呢?在锅里吗?”   “对,在锅里呢,我去给你盛,喝完了赶紧回去。”   “......”   娄路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田宓还没睡,见到人平安回来,才放下心。   她没急着问他任务怎么样了,而是拉着人上下打量:“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很冷?没受伤吧?吃了没?”   娄路回在外面奔波受冻了一天,刚进家门,便被满室的温暖和妻子的关心给捂的心口发烫。   他将大衣挂好,又卸了帽子跟手套,才微微弯腰,没骨头似的,懒懒的抱着人不想说话。   须臾,像是汲取到了新的能量一般,娄路回直起身,揽着人就往厨房去:“不冷,也没受伤,就是饿了,中午只啃了个馒头,有吃的吗?”   “有,特地给你留着呢,你先去洗手,我去盛饭。”见丈夫面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心知他今天定然是辛苦了,田宓心疼之余,脚下的步伐也更快了几分。   “你一个人下海了?”洗好手,来到餐桌旁边,看清碗里是虾跟八爪鱼的肉,娄路回有些不赞同的看向妻子。   他可是知道的,只要离开海水,妻子那神奇的能力就消失了。   以她的性子,肯定是穿着湿衣服裹着袄子回来的,那得多冷?   这般想着男人的脸色更不好了,他皱着眉,将碗筷放在桌上,然后抬手附上她的额头。   停留一会儿,没感觉出什么异常,又不放心的将人拉的更近一些,用额头去探她的温度。   田宓连忙解释:“我没感冒,大姐提前给我准备好姜茶跟洗澡水了。”   闻言,娄路回才退开些许,但脸色依旧严肃:“下次还是等我一起去吧,别一个人下海,夏天我不拦着你,但是冬天不行。”   知道丈夫是为了自己好,田宓也没有故意使性子,她将特意给他留的海鲜汤往人跟前推了推,示意他喝,才道:“放心吧,也就是昨天答应了陈兆小朋友的...你饿久了,别急着吃饭,先喝点汤,今天龙虾跟八爪鱼的量大,匀出三分之一做了汤,喝喝看喜不喜欢。”   听妻子应了下来,娄路回就没再揪着不放,他也确实饿的不行。   嫌勺子喝着麻烦,便直接端起海碗喝,然后就被口腔里醇厚鲜爽的味道给惊艳到了,他甚至顾不上说话,又连续喝了好几口,满足了口腹欲,才喟叹了声:“这也太好喝了。”   自己精心料理的食物被肯定,田宓高兴的弯了弯眉眼:“喜欢就多喝一点,海鲜的品种还是少了些,不然味道更好。”   “已经很美味了,美味的我心情都有些复杂。”   “啊?为什么啊?”   娄路回又吃了几块虾肉才道:“守着宝山不会用,往年只知道捞鱼吃,大虾,对了,还有你说的那些个螃蟹,之前都没人吃,捞上来也扔回海里。”   这话田宓不知道怎么接,沉默了几秒才道:“现在知道了就好,放心吧,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嗯,这一点我相信。”作为一名军人,对于国家的信心与忠诚度是一样高的。   田宓托着腮,看着男人一脸满足的大快朵颐,嘴角也不自觉带着笑:“你这两天有空吗?我想多捞一些海鲜。”   “捞那么多做什么?冰冻起来?”   “不是,我是想处理一下,给你爸妈还有我爸那边寄过去,我爸那边过年前是赶不上了,但北京离这边要近一半的距离,应该能在年前寄到...要过年了,咱们做小辈的总要寄些年礼吧,我觉得海鲜就不错,虾、鲍鱼、八抓鱼还有海鱼这些都是好东西,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嘛。”虽然头一回做人儿媳,但人情往来这方面,不管是哪一种身份,都是要用心经营的。   公婆对她很好,甚至未见过面的大姑姐,前些日子也特地打电话过来跟她聊了几句,还说给她寄了礼物,虽然这个礼物还在路上,但不妨碍她心下温暖。   对方主动示好,田宓也不可能毫无表示,只是她目前除了海鲜这些个吃食能拿出手外,实在不知道要送什么。   听了妻子的解释,娄路回心中软和又甜蜜,他有些感动道:“我上个月给他们寄过东西了。”   这里虽然环境寒冷,但是好东西真不少,尤其山林里的草药物资,是旁的地方所不能比拟的。   在这边当了几年的兵,他不止在老乡那里收了不少好药材,就连自己也挖到过好几回人参。   这些好药材,他大多都寄回家给父母他们收起来了,当然,他寄东西从来不考虑节日,想到了就寄。   田宓白了男人一眼:“你是你,我是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心意,你只要告诉我这两天能不能陪我去海边就行。”   在某些方面,丈夫还是很直男的,就比如神奇的审美,再比如现在的春节礼,这玩意儿他能省,她一个做儿媳的能省吗?尤其是在长辈们主动示好之后。   虽然不懂妻子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但娄路回直觉不要追问缘由比较安全,于是他一口应下,顺便想出了完美的后续处理:“行,肯定行,明天就陪你去,也不用寄回去,太慢了,这几天回家过年的战友不少,我托去北京的战友帮忙带回去,到时候让我爸那边派人去接就成,三天就能到了。”   田宓惊喜:“这样最好,省了不少事,我都打算将海鲜烤成干寄回去了,那你明天一早就去问问。”   “行!”   “对了,你今天去屯子里做什么了?能说吗?”   娄路回起身又添了一碗饭:“能说,屯子里的村民们在山脚处发现了熊瞎子的足迹,我们就进山查了一圈。”   “熊?那...找到了?”田宓皱眉又问:“你真的没受伤?不许骗我。”   “真没受伤,在山里转悠了一天,没看到熊,倒是猎了几只狍子。”   “那明天还要继续吗?”虽然之前丈夫他们也有打猎,但熊毕竟是不一样的,这是多么凶残的货。   娄路回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回:“要去的,不过明天不用我去,几个小队轮流,明天是周建设带队。”   “要找到黑熊为止吗?”   “尽量吧,不过如果扩大搜索一个星期,还是没有找到熊瞎子的踪迹,就不会再找。”   田宓“唔!”了声,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陪着丈夫吃饭。   一顿风卷残云,将留给他的饭菜全部扫进胃里,娄路回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吃饱了?没撑着?要不要溜达一会儿?”   “是有些撑,之前饿狠了...我坐着休息一会儿再起来溜达。”   见他说的可怜兮兮的,田宓心疼之余,又好笑的将手从他的衣服下摆处探了进去,隔着衬衫摸了摸他的腹部,一脸的认可道:“的确饱了,看给我们家回回的腹肌都撑没了。”   调侃的话音刚落下,她就感觉到手心底下的肌肉瞬间绷紧了起来。   田宓...   所以...这是在偷偷使劲儿?   天!田宓憋笑,她家回回怎么这么可爱?   “你在笑什么?”娄路回抬手搭上妻子肩膀,面上做无辜状,仿佛正在暗暗使劲,试图让肌肉线条绷紧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田宓立马配合的端正了表情,将手从他的腹部拿开,转移话题的指了指他扔在门口的地上,两个味道熏人的蛇皮袋子:“没有,就是看到你带回来的东西高兴的,都是鸭毛吗?”   娄路回轻哼了声,没再计较她方才说自己腹肌消失的话:“嗯,少的那袋子是鸭毛,多的是鹅毛,你要这个做什么?”   “唔...先不告诉你,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这么神秘?难道不是无聊了想做鸡毛毽子踢?”   闻言,田宓无语道:“做个毽子需要这么多鸭毛鹅毛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开毽子厂呢。”   “......”娄路回被怼的摸了摸鼻子。 第53章   心里惦记着事情, 第二天田宓难得没赖床,丈夫起床晨练的时候,也跟着钻出了被窝。   “再睡一会儿, 早饭我去食堂买。”以为妻子是要起来做早饭,娄路回伸手将人又送回被窝里。   田宓摇了摇头,再次爬了起来:“不睡了,今天跟大姐约好了有事要做。”   闻言,娄路回没有再阻止, 探身将炕尾的衣服递给她, 随口问:“约的什么事情?要这么早?”   当然是尽快处理鸭毛的事情,早一天做出来,早舒服一天不是, 不过不确定能不能做出来,偶像包袱一顿重的田宓嘴硬道:“秘密,不告诉你。”   娄路回哼笑, 扣好领口处的最后一颗扣子, 才回身捏了捏妻子的脸颊, 一脸他很厉害的表情:“那可得藏好了,你家娄团长眼睛利着呢。”   田宓一把拍开他的手, 冲着人呲了呲牙:“早看出来了。”不然能那么快就发现她身上的问题吗。   接受到了妻子话音中的不爽,娄路回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见状,这次轮到田宓得意的哼哼了两声。   娄路回出发去晨练。   田宓也跟着出门打量天色。   一夜过去, 屋檐上,昨天才被敲掉的冰锥, 再次挂出了一串串晶莹的珠帘。   她是真心觉得这些个冰锥很漂亮, 天然形成的美, 不同于人工雕琢的刻意,瞧着别有一番风味。   但丈夫说冰钻掉下来容易伤到人,所以基本每天都要清理一遍,尤其门窗位置。   田宓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又伸了个懒腰,才跺了跺脚,关门去了厨房。   既然起了个早,她便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早餐,贤惠这种事情嘛,偶尔也要表现一二的...   等丈夫一脸满足的去上班后,田宓也拎上两个蛇皮袋直奔大姐家。   下午得去冬泳,傍晚等回回下班,两人还约好了去捞海鲜,所以今天只有上午半天能处理这些个绒毛,得抓紧时间。   于是,甫一进了大姐家门,她就立马问:“姐,石碱弄到了吗?”   田雨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闻言回:“弄到了,就是不多,家属院里我每家借了一点,拢共也就一海碗的分量,够用不?不够就只能去炊事班再借一点。”   田宓一喜:“一海碗应该也够了,起码今天够,昨天老娄从屯子里带了两麻袋的鸭毛跟鹅毛,咱们先弄一件马甲出来试试。”   田雨也高兴,昨天二妹又跟她科普了绒毛衣服的各种好,如果试出来的效果真有妹妹说的那般,那她得想办法给全家人都安排上:“今天就能做好衣服吗?”   “唔...应该不行,下午我没时间,但上午一件马甲的羽绒应该能弄出来。”   “那还磨叽什么啊?赶紧的啊,我再去借一把剪刀。”   在某些方面,姐俩还是很像的,这不,撩起袖子说干就干。   不过因为没有经验,不确定一件马甲需要多少羽绒,两人且剪且算,掂量着分量大约有2两重的时候,便暂时停了手。   处理羽绒也是个麻烦的活计,田宓没让大姐动手,只让她烧火。   自己则一会儿用盐水浸泡搓洗,一会儿用热水高温蒸煮,如此重复了好几遍,最后又用石碱浸泡。   这般两三个小时下来,才勉强去掉了那股刺鼻的味道。   当然,如果靠近,还是能闻到些许残余的气味,不过已然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田宓表示很满意。   尤其将这百来克的鸭绒铺在簸箩上等待烘干的时候,那种满满的成就感更是爆满。   就连累到有些直不起来的腰,都变得不那么难受了,她感慨:“哎呀妈呀,姐,我可太厉害了。”   田雨也感慨:“太折腾人了,半天就忙活出来这么一点点,还不知道够不够用,能不能用。”   “单一个马甲应该够了,对了,大姐我把我家老娄的尺寸报给你,你帮我剪裁一个背心吧。”田宓已经在跟大姐学习踩缝纫机了。   婆婆大人上次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不少好料子,说来想哭,这年头她想穿美美的衣服,只能自己做。   缝纫机倒是不难上手,起码几天下来她就能踩出直线了。   马甲不难,她可以自己动手做,就是这衣服剪裁比较不好弄,不是一两天就能学出来的。   田雨一口应下:“行啊,面料呢?你把样式告诉我,半小时的功夫。”   “面料下午带过来。”   下午去冬泳之前,田宓将布料送给了大姐。   为了更好的防止羽绒毛乱钻,田宓决定里料用婆婆给的真丝面料。   虽然被姐姐戳着脑袋说暴殄天物,但没办法,谁让她目前只能找到真丝面料这一种密度高的料子呢。   至于表面的面料,她则选了斜纹全棉的黑色料子,简单大方,再加上回回那腰身线条,她相信,就算是羽绒马甲,穿起来也能帅到没有朋友,嘿嘿...   得了妹妹的解释,田雨却有些发愁:“真丝用不起,你们就两口子还能紧吧紧吧,我家这么些人呢。”   “也不一定非要真丝的,棉布也行,找那种密度大一点的棉布试试。”   田雨白了妹妹一眼:“你说的这种棉布也不好找,得托人在南方弄才行。”   “这个不急,咱们要是能做出马甲,再考虑弄面料....姐,我得去冬泳了,跟老娄约的时间到了。”   “去吧,去吧,晚上过来吃饭。”   “哎,我知道。”临走时,又跟大姐简单描述了马甲的样式,田宓才拎着装备往冬泳场地赶去。   因为要参加比赛,所以娄路回还有其余的战士们白天去冬泳的行为,并不算违反纪律。   其实就算没有比赛,战士们冬泳,部队上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也算锻炼的一种。   今天的田宓依旧碾压所有挑战者,以一骑绝尘的姿态。   当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这般高调的姿态,连续三天下来,已经足够将她冬泳技术一流这一信息,传播的人尽皆知了。   因此,他们夫妻俩,被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着,没办法,50斤猪肉委实叫人眼馋。   这是一个虾蟹无人食的年代。   但鲍鱼、八爪鱼之类的,作为食材,却有着悠久的历史。   尤其是鲍鱼,据说,早在汉代时,便是人类餐桌上的佳肴。   更有说,清朝时期,沿海地区的大官,也向皇帝进贡被誉为海底‘软黄金’的鲍鱼为礼。   送长辈年礼,还是作为儿媳妇的头一次送礼,田宓几番思量,最终没有选择同样美味,却无人识的虾蟹,而是将目标放在了相对名贵的鲍鱼身上。   有了目标好办事。   这不,冬泳结束后,田宓一个人拎着从大姐家薅来的蛇皮袋,直奔之前下水的海域。   回回还需要上班,但他们已经约定好,等他下班的时候,再过来接自己。   所以这一次,她可以在海底待上一个多小时...   海底,是一个神奇又绚丽的世界。   无论是踩起来,可以媲美最柔软地毯的海草,还是红色、粉色、橙色、白色...颜色绚丽,造型唯美的珊瑚,又或是各种叫不出名字,却美轮美奂的花儿。   因为有足够的时间,田宓便没有急着寻找鲍鱼,而是摆动着身体,灵活又畅快的在海底肆意的穿梭。   时而驻足观赏漂亮的珊瑚,想着将之开采回去的可能性,时而又故意拱进成群结队的鱼群中,学着它们奇怪的姿势,随波飘荡,再然后...故意吓的鱼儿四散,发出恶作剧得逞的畅快笑声。   这一疯玩,就有些刹不住...等田宓回过神来,太阳已经西斜,水底的可见度明显也降低了不少。   她有些懊恼的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不敢再耽搁。   解开绑在腰间的麻袋,上浮到海底三十米左右的位置,开始寻找起,被誉为海鲜之最的鲍鱼群。 第54章   鲍鱼喜欢躲在礁石缝隙中, 且大多是群居。   田宓目标明确,在一座座海藻礁石间穿梭,很快就找到了一窝。   然后就被礁石上密密麻麻的凸起给惊住了。   现实生活中, 田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鲍鱼,还是这么多数量的聚在一起。   具体有多大呢,豪不夸张的说,有好几个瞧着比她的脸还要大一些。   这...得多少钱?   这...吃起来得多过瘾?   田宓两眼放光的围绕着礁石海草转了一大圈。   然后就更加激动了。   因为她发现了意外的惊喜,这一块不止有鲍鱼, 在海草下方居然还有不少海参、海胆   不过相较于扎手的海胆, 田宓先冲着海参伸出了罪恶之手。   对于海参的大小药用、营养价值,田宓是完全没概念的,但她往日买香蕉苹果都喜欢挑大个的, 所以被她捡起来的海参大多在十个厘米左右。   只是相较于将整个礁石附着的密密麻麻的大个鲍鱼,海参要少很多,一顿捡拾, 拢共也就装了半个蛇皮袋的量。   她将海参的蛇皮袋口系紧, 丢到了礁石上面。   才从另一个蛇皮袋子里拿出刀, 眼神晶亮的靠近礁石上最大的一个凸起,忍住荡漾激动地心情...开撬!   若是从前, 田宓定然大小不论,全部给撬走,这可是鲍鱼哎!   但这一次,她划分了等级, 那些个小于她手掌的鲍鱼全部没有动。   有脸盘子大小的,谁还看得上那些小的呢?就是这么肤浅。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 干活都会麻利几分, 田宓越撬越起劲, 越撬越上头。   等她从兴奋劲头中回神时,五个蛇皮袋已经全部装满了。   然而,可悲的是,礁石上的大鲍鱼,还剩下一多半。   有那么一瞬间,田宓甚至生出了脱了身上短袖,再兜一只走的二哈想法。   没办法,这些个鲍鱼实在是太大太诱人了,只要看着它们,她的脑中就会不自觉的脑补出各种好吃的。   红烧、浓汤、香葱蒸、捞汁....嘶~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更舍不得走了。   已经有了五蛇皮袋子鲍鱼,半袋子海参,挑拣出最大的,送礼什么的,怎么也够体面了。   至于这些剩下的...田宓一咬牙,了不起明天这个时候再来呗...   唔....差点忘了,明天好像又到了家属们上思想政治课的日子?   那就后天来!   盘算明白后,田宓一手拎着一个麻袋,往下海的位置游去。   脑袋刚钻出海面,就看到了不远处张望的丈夫。   娄路回显然也看到了她,大步往这边靠近。   待走近后,打量着一脸轻松模样的妻子,他才放下心来:“总算上来了,没什么事吧?”   虽然知道妻子有着神奇的能力,但该担心的还是会担心,海底也是有危险的。   田宓将手上的蛇皮袋递给男人,见他伸手接过,还在下面托举了下:“能有什么事,我游泳的速度是无敌的,真要遇到什么杀伤力强大的,打不过也能跑得掉。”   娄路回拿她没办法,将东西全部拉上岸时才好奇问:“里头是什么?”   田宓又举起另一只手上的蛇皮袋:“这里都是鲍鱼,给爸妈还有大姑姐的过年礼。”   娄路回吃惊:“两袋子全是鲍鱼?”   从蛇皮袋外面能看到大概的轮廓,这些鲍鱼就跟前两天吃的龙虾一样,大的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田宓忍不住扬起得意的笑容:“不止呢,你等我一下,下面还有四个蛇皮袋。”   说着甩出一个小小的浪花,整个人又钻进了海里。   亲眼见妻子眨眼就消失,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娄路回还是惊了惊。   他紧紧盯着海面好半晌,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拎着两个蛇皮袋去岸边。   将手上的袋子放在地上,他又折返回来。   这般连续三趟,才将所有的鲍鱼运上了岸。   娄路回顾不上惊叹这些个鲍鱼的数量与个头,也顾不上好奇其中半袋子里面的是什么。   专心照顾已经上岸的妻子。   等将人收拾好,他才半揽半抱着人往岸上走,嘴里还不忘建议:“要不...冬天还是尽量少往海里跑吧,每次上来都要遭罪。”   田宓不同意:“也就这么一分钟的功夫,没事,又不会天天来,等后天再下海多捞一些,年前就不下海了。”   “后天还要来?”   “嗯,我找到的这片鲍鱼窝,才撬出来一半,这些咱们回去处理一下,对了还有半袋子海参...冻起来,给爸妈带去,我爸那边想办法弄些干的...你问到有谁最近回北京吗?”   “问到了,我们团里就有两个,后天就回去。”娄路回还没从半袋子海参的震惊中回神,下意识回应。   闻言,田宓没再说话,只“唔...”了声,表示知道了。   离开冰层上了岸,她蹲在蛇皮袋子旁边,又有些麻爪了,看向正在用多余海草给蛇皮袋打结的丈夫:“咋办?光顾着多弄些,现在这么多,怎么弄回去啊?”   鲍鱼个头大,壳子占地面积更大,看着整整五个蛇皮袋,其实并不是很重。   但是加上海胆,拢共六个蛇皮袋子,拎着回去也够呛啊。   娄路回却不以为然:“没事,你把刀给我,我去弄一根木头过来。”   田宓一时没想明白要一根木头有什么用,却还是把手上平时用来砍大骨头的刀递了过去。   待十几分钟后,见男人将三个麻袋口捆在一起,然后一前一后挂在木棍上挑了起来:“走吧。”   田宓立马跟上,还不忘冲着男人比大拇指:“我家回回超级厉害。”   闻言,娄路回低笑了一声,踩着天空仅剩的余白,朝着家属区走去。   路上还不忘跟妻子叮嘱:“我去弄一个渔网给你,以后你每次下海,都带着这个渔网。”   田宓秒懂:“是防止万一吗?”   娄路回给了妻子一个赞许的眼神:“来海里抓鱼早晚会被人知道,带上渔网更好解释。”   田宓连连点头:“我懂,我懂!”   当天晚上,夫妻俩在大姐家吃过晚饭回到家,就将所有的鲍鱼跟海参都收拾了一遍。   鲍鱼太大只,最后考虑到方便携带,又是自家父母吃的,不讲究个表面好看,就直接将所有的鲍鱼肉给割了下来。   再涮洗的干干净净,挑选出最大最好的摆放整齐冷冻起来。   等后天,战友出发的时候,直接装进大包裹带回北京就好。   当然,为了感谢那两位战友,夫妻俩也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小份。   后面田宓又跟丈夫商量着,过几天请人顺便给程朗也带去一份,那位可是实在朋友,自己也受过对方的照顾。   对了,给父亲寄鲍鱼海参干的时候,再给原身的好友顾燕寄一些吧,也不知道她婚后的生活怎么样?是不是如同她送的那对喜枕上的鸳鸯一般甜蜜恩爱...   夫妻俩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海参加上鲍鱼,拢共加起来不到一百只,却整整收拾了几个小时。   最后洗好澡爬上床,新婚燕尔的两人啥坏事也没干,抱在一起呼呼大睡。   但累归累,好歹将节礼准备好了,家里还余下能吃上好几天的海鲜,绝对值了。   第二天。   田宓睡了个懒觉。   到大姐家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她将手里处理好的鲍鱼跟海参递给大姐,自己则去检查羽绒。   “这...是海参跟鲍鱼?”田雨看着手里已经处理好的东西,好半天才认出是个啥,顿时就结巴了。   相较于大龙虾,这两样她在岛上还是吃过不少回的,就是少见这么大的,尤其是鲍鱼,简直大的离谱,叫田雨不禁再次感慨自家妹妹的本事。   田宓闻了闻羽绒的味道,虽然用盐、皂角反复清洗过好几次,又煮了好几遍,最后还用了石碱消了毒,味道比后世的羽绒服也重不了多少,但到底没有经过超高温蒸发,她多少有些不放心防腐方面的问题。   如果情况不理想,等来年天气暖和了,得拆开来放在地窖里收纳。   如果还是不行,就只能一年做一件了。   好在记忆中,七十年代末,羽绒服就出现在了国内市场,辛苦也辛苦不了几年。   “大姐你刚才说啥?”从思绪中回神,田宓拿出干净的布袋子,将簸箩里面的绒毛全部装了起来,才看向大姐。   田雨再说一遍:“这些个鲍鱼是你下海抓的?”   “嗯,也是凑巧,跟我家老娄一起去的。”   听到妹夫陪着一起,田雨便没在唠叨什么,而是兴致勃勃问:“这要怎么吃?炖汤才是大补,红烧会不会浪费了这好食材?”   听到吃的,田宓又来劲儿了:“姐,干脆炖羊肉海参鲍鱼汤吧,那才叫鲜香滋补。”   “嘿,你别说,我都被你给说的馋了,今天中午就吃吧,还有四个小时呢,时间差不多。”   “行,我帮你把羊肉剁好,后面就交给你啦,我得做羽绒马甲。”说着,田宓已经撩起袖子去扒拉羊肉了。   他们两口子时不时就在这边吃,虽然没有再给过钱票粮食,但也经常送肉食过来。   田宓从储存肉食的地方拿了一块四五斤重的羊肉过来,对着正在剥蒜的大姐道:“姐,多做一点,中午喊周建设一起过来吃吧?”   自从她跟回回结婚,周建设为了避嫌,也为了不打扰他们夫妻新婚燕尔的,很少过来蹭饭了。   回回跟周建设是从小长大的交情,田宓不会因为结婚了,就不让丈夫有自己的朋友圈,除非对方不是个好东西。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一个多月来,周建设是没来过几回,是该喊的,人有好东西就想着给家里头送过来...我现在就去。”说着,她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田宓赶紧将人拦住,一脸的无语:“我去,你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吗?冰天雪地的,万一摔跤了呢?”   田雨哭笑不得:“我就是怀个孕,至于吗?这都第四回 了,不比你们懂?你跟三妹两个,看我看的比老陈还要紧。”   “姐夫我不管,反正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就得乖一点。”   “还乖一点,我看你是皮痒了。”   “......”   最后当然还是剁好羊肉的田宓跑去了部队通知人。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去喊周建设,而是去找了回回,让他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给人带回来。   海参、鲍鱼与羊肉的结合,除了有着温肾、养血这些个对身体有利的功效外。   更叫人惊艳的是,那绝美的滋味...荤香浓郁,简直能满足任何一个老饕挑剔的舌头。   经过了四个小时的熬制,海参、鲍鱼、羊肉的鲜香融合到了一起,汤浓鲜美的叫一桌子九个人,吃的头也抬不起来。   周建设连续喝了两碗汤,才满足的伸出筷子到盆里捞肉吃,嘴上还笑道:“绝了,太好喝了,多少年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了,还是嫂子们想着我。”   田雨性子爽朗热情,闻言也笑:“喜欢吃就多过来,你都有一阵子没来了。”   周建设将袖子又往上卷了卷,一副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的架势:“最近太忙了,以后肯定多过来。”   其实则不然,最好的兄弟结婚了,他高兴之余,也下意识保持了距离,毕竟大多结了婚的男人都要受到家里妻子的约束。   他对田宓同志不了解,关于她的所有信息。都是从好兄弟跟田雨嫂子嘴里得到的。   再说,他毕竟是外人,若还是像从前那般没有分寸的上门,万一让兄弟夫妻之间有隔阂了,他岂不是罪过。   直到今天中午,老娄去喊他过来吃饭,他照例拒绝了后被告知,是小嫂子特意过来请的,他才开心的跟了过来。   然后就后悔了。   小嫂子长得娇气软和,性子却有几分像田雨嫂子,爽气,直率,的的确确是真心喊他过来吃饭的。   也正是因为人家真诚的态度,才叫他更加后悔了。   老娄个牲口,他之前不好意思过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强硬的拉他过来啊?   他多好拉啊,一拉就来。   如果来了,他就不会错过这么些好吃的了。   孩子们都说了,他们已经连续吃了几天的海鲜了。   而这些海鲜,居然都是小嫂子这个牛人亲手抓的。   不行,这么一想,心口更疼了,他得再舀一碗肉安慰安慰自己。   娄路回有些嫌弃猪八戒啃人生果似的老友,看了几眼觉得辣眼睛后,便专心帮妻子夹菜,顺便跟她讲些她感兴趣的八卦:   “...钱胜今天回来了。”   田宓咽下嘴里的食物,好奇问:“不是说他跟葛云离婚了吗?那他现在怎么样啊?”   “他咋还有脸回来?没有别的处罚吗?”田雨也皱眉看了过来。   前几天,小云妹子特地给她来了个电话,她在她爸妈还有哥哥们的帮忙下,已经跟钱胜离婚了,以后说不定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所以希望能够经常通信。   田雨是真心哪小云当妹子看的。   心疼她遇人不淑,还要顶着离婚的名声被人诟病。   但相较于那些个嚼舌根子的,她觉得,钱胜那种人,离了也好。   就像二妹说的,家暴这种事情,只有零次跟无数次的区别,与其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还不如离婚呢。   所以哪怕往后见不到面了,她也为小云高兴。   陈刚安抚的拍了拍怀孕后更加容易暴躁的妻子:“他已经申请转业了,最多明年上半年就得走,也没两个月了,咱们眼不见为静。”   田宓好奇:“怎么就转业了?他能舍得?”之前不还一副雄心壮志的嘴脸吗?   娄路回轻嗤:“估计这回是彻底了解葛家的能力了吧,但凡他有丁点脑子,就应该清楚,待在部队里,他只会越来越难。”   且不说葛家背后盘根错节的能量,就是钱胜自己,但凡他是个正派的,也不会沦落到这一天。   说到底,是他自己立身不正,怨不得旁人。   “以他副团的职位,转业到当地,怎么也能做到科级干部吧?”田宓撇嘴,可能她有些激进了,反正对于打女人的男人,她是极其看不上的。   一想到钱胜那样的人,回到家乡后,还能混到一个不错的官继续潇洒,她就憋屈又烦躁。   这下轮到娄路回安抚人了,他总觉得小妻子这几天的脾气比以往更加暴躁了些:“放心吧,他刚被组织上批评过,再加上有葛家在后面插手,最多是一个小领导,还是那种当不了多久的小领导。”   葛家的姑娘可不是他想打就打的,钱胜后面有的凄惨。   当然,娄路回完全不同情他,这要是他的闺女被打了,他报复起来更狠。   这么一想,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突然没头没脑道:“甜甜,咱们将来还是生儿子吧。”   田宓莫名懂了丈夫的未尽之意,刚想怼他,生儿子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货,就先听到了大姐不满意的质问:   “什么意思?妹夫还重男轻女不成?”   就连胆小的田芯也偷偷瞪了二姐夫一眼。   田宓看向一脸懵逼的回回,然后“噗嗤!”一声,狂笑不止。   见妻子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本来就被质疑的有些憋屈的娄路回更委屈了。   “咳咳...好好好,我不笑了,你别再瞪我了。”田宓被男人瞪的讨饶,好容易忍住笑后,才对着大姐跟三妹解释:“我家老娄的意思是生闺女容易被人欺负,万一闺女嫁到钱胜这样的,得多糟心,所以才说要生儿子的。”   闻言,田雨跟田芯两姐妹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反倒是陈刚直接黑了脸,一把抱起小宝贝果果,诱哄道:“闺女啊,咱们长大不嫁人哦。”   田雨...“滚!”   “哈哈~”   一顿热闹的午餐过后,各回各家。   夫妻俩回到家,甫一关门,娄路回就抱着人控诉自己的委屈。   田宓身上就这么挂着个高大的男人,连体婴似的进了卧室。   见他委屈巴巴的模样,她好笑之余,也乐意哄他,就像他经常哄着宠着自己一样。   在她发现,男人也会撒娇,男人也喜欢收礼物,男人也喜欢被人哄之后,就更乐意惯着他,也算是两人之间的情趣。   当然,凡事适当就好,否则容易蹬鼻子上脸。   就比如这会儿,她要是看不出男人是借题发挥,实为争取床上的好处,她就是个傻帽:“好啦,我大姐不是误会了吗,后来还给你道歉了。”   娄路回松开抱着人的手臂,直起身,一脸狐疑的问:“什么时候?”   “不是给你装了碗汤?”   娄路回一言难尽:“你...管那叫道歉?”   田宓叉腰,耐心耗光:“咋了?给你台阶还不够?”   “咳...够了,够了。”男人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咬着不放,心里则嘀咕,咋觉得小妻子最近格外呛人呢?   见他秒怂,田宓又想笑,不过这一次她憋住了。   一边解开袄子往炕上爬,一边指着衣橱:“里头有给你准备的礼物,你自己去拿。”   “礼物?什么礼物?怎么突然送我礼物?”口中虽然连续抛出几个问题,娄路回的脚下却不慢,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已经来到了衣橱前,并且一脸期待的打开了橱门。   羽绒背心挂的很显眼,打开门正对着的就是,所以娄路回一眼就看到了。   他伸手将背心从衣架上取了下来:“这是背心?...嗯?”   话说到一半,手下有些松软的触感就叫娄路回狐疑了起来,这种感觉,好像不是棉花啊。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娄路回将背心凑到鼻间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很淡的鸭毛味道。   他看向妻子:“所以,你要那些鸭毛...是为了做这个衣服?”   田宓已经滚进了被窝里,闻言又跪坐起来:“穿上试试,之前没做过,不知道行不行,所以先做一个背心,如果可行,后面再给你做一件薄一点的小袄子,还有羽绒裤子穿在军装里面,鸭绒轻巧,干活也不碍着什么。”   听妻子这般说,娄路回哪里还不知道她这是舍不得自己挨冻,特地想的办法,顿时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甜蜜。   也顾不上试衣服,大步走到床边,抱着人就亲。   饱暖思□□,尤其新婚夫妻,这不,亲着亲着就变了味道...   等男人一脸神清气爽的,将服帖的羽绒背心穿在身上时,田宓已经睡死了过去。   倒是娄路回,在温暖的炕屋内还没什么感觉。   等出了家门,瞬间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这会儿他还没来得及穿军大衣,熟悉的冰冷感透过薄军装渗透进身体里。   但被背心护着的位置,却能明显感觉到差异。   虽然还是冷,但那股冷意却维持在了一个,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只要穿上甜甜说的那个什么长袖的羽绒服羽绒裤,是不是不穿军大衣也能扛得住?   那要是战士们都穿上这样的保暖羽绒服...这么一想,娄路回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只是还没高兴多久,他就又皱起了眉,之前好像听到妻子提过一嘴,这种衣服的代价要比棉衣的高很多。   棉衣部队里都紧缺的很,要是羽绒代价更高,那么给战士们全部配备上,根本就不现实。   思及此,娄路回又回身看了眼屋内,才一脸深思的套上军大衣往部队而去。   羽绒服马甲的保暖程度简直突破了娄路回的认知。   下午半天下来,他都能感觉到,包裹着背心的那块儿一直是暖融融的,尤其穿上军大衣,再活动起来,很容易就冒汗了。   这般轻薄方便还保暖,简直是寒冷的救星,晚上回到家,不大死心的娄路回,急急问出了心中盘旋了半天的疑惑。   听完丈夫的话,田宓也不意外,认真的与他解释了这件羽绒背心的辛苦制作过程,并且将自己怀疑它不能过夏的短暂寿命也都说了。   听完妻子的解释,娄路回一脸遗憾的叹气:“的确不适合普及开来,起码这两年,后勤支援还跟不上。”   田宓踮起脚,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安抚:“会越来越好的,说不定过几年,我说的那些为难的地方就能够突破解决,到时候人手一件羽绒服也说不定呢。”   娄路回叹气:“或许吧,对了,下面再做羽绒服,那些个绒毛我来处理。”   “我们一起收拾吧,大姐跟大姐夫也要做,大家相互帮忙更快一些。”   “也好,甜甜,等羽绒服做好后,我想将这个办法分享出去,可以吗?”   “可以啊,能帮到大家就好。”   “......”   见他情绪依旧不怎么高,显然还沉浸在不能普及羽绒服的遗憾情绪中,田宓眼珠子一转,开始解男人的扣子,转移话题:“我看看你穿的合不合身。”   娄路回没多想,抬起手,让她解的更加方便:“合身,穿在毛衣外面,刚好修在身上。”   的确修在身上,就如同她想像的那般...田宓站远两步,仔细打量着人。   回回人长得好,再加上宽肩细腰大长腿,穿这种薄款的修身黑色马甲,哪怕比西装背心差了些意思,依旧能帅到没朋友。   田宓又绕着人转圈打量,等走到男人背后,她不吝夸赞:“特别帅,就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那会儿在镇上赶集,好多人议论你,我望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背影,当时我就想着,这是哪个男菩萨来人间普度众生了。”   娄路回恍然,然后眯了眯好看的凤眸,一脸意味深长道:“原来...男菩萨是这么个意思?你一直在心里这么喊我,所以才会在第一次通话中喊漏了嘴?”   田宓...你知道的太多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她做的马甲好看!   见妻子木着脸,这次轮到娄路回笑了,他弯下腰,靠近人戏谑道:“所以...你是对我的背影...一见钟情?”   田宓...她不是,她没有,别瞎说! 第55章   因为一团长娄路回分享出来的一件羽绒马甲, 连续几天,整个家属区都刮起了鸭毛鹅毛风。   从前烧火都嫌味道难闻的埋汰之物,如今却翻身成了众人的心头好。   没办法, 毕竟谁都见识到了羽绒马甲的轻巧程度。   尤其家里的男人们,更是亲身体验过那件马甲的保暖功能。   男人们羡慕娄路回娶到漂亮又贤惠的妻子的同时,也纷纷动了想要整一件的心思。   但曾经弃如敝履的埋汰之物,真等急用到的时候,却又是抓不着挠不到, 连花钱都没地方买。   以至于司务长这几天看见家属院的军属们就脑瓜子疼, 谁让找他买大鹅鸭子的人,远远超出了往年的数量。   农场供应家禽肉食都是定量的,现在突然增加百来只, 他哪里能弄到,不头疼才怪。   田宓跟大姐倒没有参合进去,一是娄路回上次从屯子里, 收集到了整整两蛇皮袋的绒量, 再加上早几天就已经在司务长那边订好了十几只大鹅。   这些个绒毛积攒下来, 虽然远达不到人手一件羽绒服的地步,但出个三四件成衣还是能勉强的。   剩下的可以慢慢来, 没有必要赶在风头上与大家争抢。   再说,这会儿离过年也就只剩下一个星期,准备食材就够姐妹俩忙碌的。   前两天田宓又下了一次海。   这一次,也是年前最后一次下海, 除了要捞自家吃的,还要准备送人的。   所以, 田宓在海底磨了小半天, 挑挑拣拣, 整整捞了12个麻袋。   天黑后,娄路回分了两次才给挑了回去。   当然,虽然收拾了两天,将小夫妻给累的够呛。   但叫人欢喜的是,这一次下海,捞上来的品种也更加丰盛,有八爪章鱼、海参、海胆、鲍鱼、龙虾、梭子蟹等等。   再加上一些肉食,将门前用雪堆积出来的小雪屋子摆放的满满当当。   田宓计算过,哪怕天天请客,也足够她们吃上半个月。   如今,过年的需要的各式食物,只差再准备些瓜子花生这些个干货了。   今天又是阴天。   小风刮着,吹的本就稀稀拉拉的雪花儿越加凋零。   午休后,田宓裹得严严实实的来到大姐家。   甫一进门,除了暖和的温度,还有炒花生的浓郁香味。   “二姨!”客厅里,果果正抱着妈妈给她做的沙包玩耍,见到人立马将沙包丢到一边,然后站起身,朝着人颠颠儿的跑了过去。   见小胖丫要往自己身上扑,田宓赶紧脱了身上裹了寒气的军大衣。   刚挂好,腿上就坠了个胖娃娃。   以为小家伙这是想自己了,田宓感动的弯下腰,还没抱到人,就听到小丫头兴奋的喊:“二姨,飞飞,果果要飞飞。”   闻言,田宓伸出去的手一僵,很好,是她自作多情了,合着在小家伙眼里,这会儿的她,就是个工具人。   但能怎么办呢?随叫她就吃小胖丫撒娇这一套呢。   这不,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将人抱进了怀里,并且顺着她的意思,举着人往空中抛了抛。   身体再次腾空起来,小胖丫顿时被逗得咯咯疯笑。   厨房内烧火的田雨听到动静出来一瞧,笑骂:“你别惯着小丫头,她呀,就是个人来疯。”   “没事,就抛几下。”说着田宓又将小胖丫往空中抛了起来。   “嘿...有那力气,不如来换换三妹,她一直翻炒花生,这会儿手肯定酸了,我要换她还非不让,难得休息一天,搞得比上班还累...”田雨招呼人进厨房,嘴上习惯性的絮叨起来。   厨房内忙活的田芯,闻言笑着道:“大姐,我真不累,不用二姐换。”   “咋不累?脑门上都出汗了。”说着,人又坐回了灶膛后面。   田宓将小胖丫递给大姐,伸手拿起三妹手上的锅铲,又指了指旁边的小矮凳,笑说:“去,去那坐着歇一会儿。”   “二姐,我真不累。”在田芯心目中,她现在的日子,好的都要起飞了,当了兵,不仅有工资拿,还能学本事,在姐姐家更是吃好的住好的,才来半个多月,她就胖了五六斤,难得休息一天,她炒个花生咋能算累?   这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滑头一点,田宓态度强硬:“让你坐你就坐着...歇几分钟再来换我。”   “三丫头,听你二姐的,你要是不想坐,就过来给我看着果果。”   闻言,田芯果然不再说什么,弯腰抱起小胖丫坐到不碍事的角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毛线,陪她翻毛线玩。   “外头雪停了不?”   田宓力气不小,翻炒起花生很是轻松,听到大姐的问话,她头也不抬:“没,还在下呢,这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大半天了,一直要下不下的,我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儿的雪。”   田雨被二妹的话给逗笑了:“雪还有不正经的?那要正经下一个,瓢泼的那种,你那50斤猪肉可就没了。”   闻言,田宓也笑,她本来想说的是,不像正经儿要下雪的,不想少说了几个字,味道就全变了:“那不能,还是别下了,好歹熬到三天后,把那50斤猪肉赢回来的,到时候随便下,刚好在家里睡懒觉...”   “......”   “对了,算时间,给你公婆还有大姑姐带的年礼应该到了吧。”姐俩一个烧火,一个翻炒,嘴里随意闲聊着,等准备盛花生的时候,田雨似是想到什么般,拍了拍脑袋问。   田宓蹙眉算了下时间:“唔...按理说应该到了。”   的确到了。   远在北京的娄战,几天前就收到了儿子的来电。   他本以为又是来要东西的,没想到臭小子居然说,儿媳亲自给准备了过年礼物,并且托回北京的战友带了回来,还叮嘱他别忘记派人去火车站接。   娄战已经从妻子口中听到了无数关于儿媳妇的溢美之词。   他与妻子的立场是一样的,不说旁的,单单儿媳妇不顾生命危险,下冰窟窿救了儿子这一点,就足够他们全家将儿媳供起来。   更何况,妻子无数次表示儿媳本身就是个特别优秀的姑娘,哪怕没有救儿子性命这件事,也足够叫人喜欢。   作为公公,娄战虽然不好过度关注儿媳的情况,但从妻子跟儿子的话语中提炼出来的信息,也已经叫他足够满意。   如今再听儿子用显摆的口吻告知,儿媳亲手张罗的节礼,他高兴之余,又有些感慨。   大闺女婚姻不顺,好在小儿子的婚姻是美满幸福的。   当然,不管怎么说,能被孩子们惦记着,饶是位高权重的娄战,心里头也是高兴的。   想到这里,他难免又想起了儿子救援绳断掉的事情,顿时,那双与儿子如出一辙,却更加威严的眼睛眯了眯。   事发时,有太多巧合了。   而他这人,从不相信巧合。   只是背后那人藏的太深,哪怕他动用了不少人脉,也没能查出到底是谁捣的鬼...   “首长,小张回来了。”就在娄战忙里偷闲,端着茶发散思维时,门口的警卫员小李敲门走了进来。   “回来了?”娄战眨了下眼,敛掉眼底的戾色,看向手腕上的表,起身道:“刚好到了午饭时间,东西别拎上来了,直接回家。”   “是!”   作为军区司令,娄战住在家属区最里面的一栋二层洋房里。   汽车一直开到门口,下车后,他迈着大步进了屋。   娄战虽然已经58岁,但常年锻炼,身形很是高大,除了两鬓斑白,与眉眼间生出的岁月纹路外,瞧着并不老态。   见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大女儿,意外问:“怎么有空过来?医院不忙?”   娄雁南长的与弟弟娄路回有几分相似,不过因为是女性的关系,所以五官要柔和不少,但总体来说,是一个清冷的冰美人。   只不过,再是冰美人,在父母面前也冷不起来,此刻的她姿态放松,嘴角挂着清浅的笑:“今天休息,回来看看爸妈。”   “是该回来,有空多陪陪你妈。”娄战将帽子跟手套放在茶几上,接过闺女递过来的茶,语气温和道。   从小到大,娄雁南已经习惯了爸妈的感情深厚。   从前她只会高兴,如今依然。   只是联想到自己身上时,眼神难免黯淡,不过也只几秒,她很快就若无其事笑应:“有空就回来。”   娄战是什么人,哪怕闺女只是几秒的恍惚,他也看在了眼里。   想到那个同样傲气优秀的大女婿,他就觉得脑袋疼:“雁南,如果跟女婿有误会,就坐下来好好说清楚,要是实在过得不开心就离婚,你是老子的闺女,不需要在意旁人的眼光。”   闻言,娄雁南坦然一笑:“爸,您放心吧,我跟您女婿好着呢,万一真受了委屈,您闺女我也不是那放不下的。”   娄家一脉相承,专出情种,闺女嘴上说的爽快,心里怎么想的,她自己清楚。   但这丫头从小倔强,什么心思都往肚子里憋,哪怕作为父亲,娄战也不好太过干涉。   这会儿看着依旧报喜不报忧的闺女,他心中一叹,适时的闭了口,转而指了指小李跟小张拎回来的东西:“去看看是什么,你弟媳托人带回来的年礼,你弟那臭小子还特地让我将其中一份给你,说是他媳妇儿给你准备的。”   听到这话,娄雁南实实在在惊喜到了。   她跟父母一样,对于这位未曾谋面的弟媳,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与感激。   尤其从母亲那边听说弟媳长得娇娇软软,性子却是个爽快的...年纪很小,才二十岁,喜欢吃,喜欢好看的衣服,爱花、爱撒娇,就是个爱娇小姑娘,但有时候却又极其懂事。   反正,自家母亲的口中,她就没有听到一丁点儿弟妹不好的字眼。   后来她实在好奇,抽空给弟弟打了个电话,然后又从自家越大越寡言的弟弟口中,听到了同样滔滔不绝的炫耀。   对于弟弟能够与喜欢的人相知相守,她这个做姐姐的自是欢喜又祝福的。   所以在与弟媳聊了几句后,便给准备了不少吃的用的穿的寄了出去。   按理说,那两个大包裹应该还没到,没想到弟妹的回礼却先送来了。   不对,爸刚才说是过年的节礼?   想到这里,娄雁南眼底也生起了好奇,去了厨房拿了把剪刀。   与她一同出来的还有在厨房里,跟着学厨艺的钟毓秀。   她身上系着围裙,面上全是喜意:“儿媳送的东西到了?”   看清妻子的装扮,娄战无奈笑问:“还在跟你那什么饼干斗争呢?要我说,费那个功夫做什么?去友谊商店买现成的不好吗?”   钟毓秀站在闺女身边看她拆包裹,闻言头也不回道:“你懂什么?这可是要寄给儿媳的,买的跟我亲手做的能一样吗?”   闻言,娄战端起茶不再吱声,只是决定私底下跟儿子提个醒,万一收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吃食,可千万不要下嘴,他怕给人吃坏了。   “呀!这...咋这么大个鲍鱼?是鲍鱼吧?...还有海参?”包裹解开后,码放整齐的鲍鱼便露了出来。   田宓见识过后世各种精美的包装,哪怕这里的条件不允许,她也用油布给做了分层。   一个包裹分成了四层,除了第二层是海参外,其余的三层都是鲍鱼。   两个包裹算起来,就是六层鲍鱼,二层海参。   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三人,也被儿媳弟媳的大手笔给惊了惊。   娄战伸手拿过另一个包裹上面,用油布包裹着的信件。   展开信。   陌生的,刚劲中透着舒展的钢笔字跃然于纸上。   见字如见人,这其实不太像人们刻板印象中,女孩会写的娟秀字体,信纸上的字,更像是出自男人的手。   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写信的人在某些方面,有着不输给男儿的胆气与魄力。   这一认知,叫本就对儿媳满意的娄战就更加欣赏了几分。   只是还不待他细看信中写的是什么,手里的信便被妻子拿走了。   娄战也不生气,而是靠近妻子跟她一起看。   “哎呀,不亏是我儿媳,这么些个好东西,居然都没花钱,是她自己下海捞的...你们看,儿媳在信上写了,她能在水里闭气十几分钟呢,我家甜甜咋这么有本事,怪不得她能将咱儿子从海里捞出来...嘿,瞧瞧咱儿媳多孝顺,这上面还说叫咱们敞开吃,吃完了再给咱们带...”   娄雁南已经习惯了提到弟妹,就会滔滔不绝的母亲。   她好笑的从母亲手中,将另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拿了过来。   入手的触感有些硬,娄雁南表情怔了怔,难道...想到某种可能,她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果然,打开油纸后,从信封中抽出来的,是三张照片。   照片上,俊男美女肩并肩坐在一起,脸上全都带着明媚灿烂的笑容,那种爱人之间的幸福感,叫娄雁南眼神也跟着软和了下来...   他们真般配...   真好啊!   “呀!俩孩子还给寄照片了?不用问,肯定是儿媳让寄的,回回那臭小子哪里有这么体贴,南南,快...快给我跟你爸瞧瞧...”   远在北京的家人们,正为收到亲人精心准备的礼物欢喜高兴,顺便到处显摆时。   836部队这边组织的,一年一度的冬泳比赛,总算在万众的期盼下拉开了帷幕。   比赛日这天天气不错,那飘飘摇摇,零零散散下了好几天的雪,很是配合的停止了它的恶作剧。   田宓与丈夫都是参赛选手,所以出发的时候,两人跟在了参赛队大部队里,徒步往几里地外的中心湖出发。   而整个部队,除了必要留下来值班的战士们,其余八千多名战士,全都浩浩荡荡的跟在了选手们的后面。   一应的绿色军装,场面很是壮观。   坠在队伍最后面的,则是家属区的军属们。   一个个的包裹严实,三三两两的挽着手,时不时哈哈笑着闹着,步伐不疾不徐、悠哉自在。   显然,冬泳比赛...是整个部队的狂欢!   啊!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836部队与附近农场、屯子共同的狂欢。   比赛安排在下午2点正式开始。   1点20分,等田宓他们这群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到达目的地时,中心湖旁已经围拢了不少人。   因为是友谊式比赛,主要还是以娱乐为主,所以参赛选手之间的硝烟味并不浓。   更叫田宓惊喜的是,参加冬泳比赛的女性选手居然有二十几人,比她了解到的,前几年的人数要多七八人。   虽然在拢共四百人左右的规模中,二十几人依旧少的可怜。   “甜甜,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放包裹。”   虽说没有很强的竞争氛围,甚至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但战士们与农场还有屯子里的几方参赛选手,下意识的划分出了楚河汉界,各自围拢在一起。   人群中,娄路回拎着两人的包裹,抬脚往不远处的周建设走去,走出几步还不放心的回头招呼一声。   闻言,田宓摆手:“我知道了,你去吧。”   赵琴最近几乎天天跟田宓一起冬泳,对于这两口子的感情有多好是看在眼里的。   这会儿见娄团只是离开几分钟,就一脸不放心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调侃:“瞧瞧,瞧瞧,新婚小夫妻就是黏糊,感情好的真叫人羡慕。”   这话叫田宓不知道怎么接,谦虚说自己跟回回感情一般吧,她不愿意,但调侃回去,琴姐比自己大了一轮多,肯定更不合适。   再加上人家也没有恶意,田宓最终选择做出一个小媳妇该有的反应...   佯装害羞的转开视线。   见她这般,赵琴乐的哈哈大笑,却也如田宓预料的那般,没有再继续开玩笑。   虽然之前已经在丈夫嘴里,听说了不少往年比赛的规模与规则。   但这会儿,亲身处在当下,田宓还是忍不住用好奇的视线张望四周。   当视线接触到一群穿着比较体面的人群时,她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唔...这些应该就是农场的知青吧?   就是后世书本上记载的,在六七十年代,与那些转业军人们一起,为这片荒芜改头换面的,伟大的存在。   听回回说,年底的时候,农场也会放假,有些经济条件宽松的知青们,会选择回家过年,但大多数人都会留在农场。   田宓与那些个知青们,又好奇的对视了几眼后,才将视线放在了评委席上。   是的,虽然是友谊赛制。   但该有的规模还是有的,光评委就六人。   其中部队的评委,由二团的政委卫国庆跟三团的团长唐大海担任。   另外四名,分别由两名农场的场长,与屯子里的支部书担任。   除了必备的评委人员,还有等候在一旁,应付突发状况的医护人员。   更有拿着相机,准备拍摄登报素材的宣传部的小战士。   再加上,许是为了激励众人的士气与积极性,奖品直接摆放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面被系了红色大花的猪肉,分别是30斤、20斤、10斤...等十种规格。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在猪肉上面绑红花,但加起来有百来斤的猪肉摆在那里,哪怕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田宓,也被狠狠的激励到了。   曾经自诩小仙女的田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对着30斤的猪肉流口水,并且冬泳为之拼搏的一天。   就...离谱又酸爽。   “甜甜,过来热身。”放好行李回来,娄路回寻了块相对空旷的位置,冲着打量四周的妻子招手。   闻言,田宓立马收回好奇的目光,走到了丈夫身边。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好奇观察别人的同时,不少人也在盯着她瞧。   没办法,女性参选冬泳的人本来就少,年轻的就更没有了,尤其田宓还长得漂亮到扎眼的程度。   哪怕大多人已经看出来,一直陪在漂亮女同志身边的男人应该就是她的丈夫,却依旧架不住人们对于漂亮女性的欣赏。   甚至三三两两的聚着,交头接耳的小声一起讨论起来。   话题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女同志过于年轻漂亮。   另一个则是,这么漂亮柔弱的姑娘,估计也就是过来凑数的,说不定最后连水都不敢下... 第56章   中心湖, 一直是游泳爱好者的圣地。   这里常年有人游泳,哪怕是零下二三十度的严寒,厚实的冰层中间, 依然有着长宽为百米的泳道。   二团政委卫国庆作为代表,拿起喇叭开始发表激昂的宣言:“冬泳...是塑造我们勇敢的精神,锻炼我们钢铁般的意志...”   开场白,听来与很是激昂,其实与往年相差不大。   就像每次丰收前, 都会举行的誓师大会一般, 激励鼓舞着参赛的选手们勇敢拼搏。   当然,顺便还要再详说一遍比赛的规则。   此次参加冬泳比赛的选手一共475人。   因为是娱乐性质的,所以比赛的规则相当简单粗暴。   全程200米, 不分男女,不分年纪,以抽签的模式, 1到25号为一组, 26到50为一组...以此类推, 拢共分成19组。   比赛又分为初赛与决赛两大环节。   其中,初赛有19场, 每一场会在25人之中选出第一名。   到最后,再由每组胜出的19名角逐前十。   只有进入前十名,才有获得奖状跟猪肉的资格。   可能会有人抗议,男女在体力上有着天然的差异, 男女一起比拼有失公允。。   但在这个女人也能撑起半边天的时代,铁娘子还真不少, 若要区别对待, 她们自己可能就先不干了。   评委席上的卫国庆, 见大家的心思明显都飘到猪肉跟泳道那边,便没有拉拉杂杂的继续说个没完没了,很快就将抽签盒子拿了出来,示意参赛选手开始抽签。   人群中,看着前面不断报出数字的人,田宓笑问身边的丈夫:“要是我们抽到一个队伍,不就只能赢一份奖品吗?”   当然,说着话的时候她有刻意压低声音。   娄路回低笑:“十九分之一的概率,你要往好处想,不至于那么倒霉的。”   闻言,田宓皱了皱鼻子:“我当然会往好处想呀,只是就怕万一嘛。”20斤猪肉呢。   “.......”   事实证明,夫妻俩的运气不错。   明明是一起抽签的,但两人的数字却是天差地别。   娄路回的是86号,排列在第四场。   而田宓则是468号,直接给安排到了最后一场。   大多人,在抽到靠近后面的场次时,表情都不太美丽。   谁都知道,只有越早下场,等决赛的时候,才能越多的恢复体力。   但这种事情也不好抗议什么,毕竟在比赛中,运气也是很重要的环节。   当然,田宓完全没有这个顾忌,只要不跟丈夫在一个队伍里,她就满足了。   “哐!哐!哐!哐!”一连串的锣鼓巨响,刺耳的七嘴八舌讨论着的众人立马闭了嘴。   见状,临时工作人员拿起喇叭,冲着正在热身的众人喊:“请1号到25号参赛的同志们准备就位,比赛还有3分钟就开始了...请同志们抓紧时间。”   田宓虽然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场,但架不住丈夫的次序靠前,再一个,她也想看看旁人的水平。   虽然嘴上说前两名被他们夫妻承包了,但...万一今年有黑马呢?   于是,她对着丈夫道:“咱们也靠近看看?”   闻言,娄路回收回拉伸的动作,轻轻吁出一口浊气,才点头:“好,我先去老周那边将包裹拿过来。”   “......”   冬泳比赛已经办了好几届。   这一次参赛的选手,大部分都是有经验的。   所以很快就各就各位了起来。   然后,锣鼓再一次敲响,这一次,代表着第一场比赛,在万众瞩目之下,正式开始了。   当锣鼓声落下时,25名只穿了泳裤或者大短裤的男人们一个跳跃,“噗通!噗通!”全部落了水。   而随着水中所有人你追我赶,站在附近观望的众人也开始喧哗起来,有人打赌谁的速度最快,输的人给对方洗臭袜子,有人则是一门心思为认识的人加油打气,到最后,那嗓子都喊劈叉了。   人工开凿的泳道长度是100米,那么200米的距离就得游1个来回。   瞧着好像不算远,但在极致的寒冷中,这样的距离,对于参赛的选手们来说,已经是极其考验体力的了。   半路撑不住弃权的,那都是正常现象。   这不,两三分钟过去,一个单程都还没有游完,水中就已经有好几个人朝着救援的小船招手,示意弃权。   从这些人下水时,田宓就一直注意着手表,计算时间。   虽然没有码表准确,但第一场比赛结束时,第一个到达的人大概用了6分多钟,比丈夫平日里训练的5分钟要慢上一分钟左右。   而第一名上来的人,瞧着也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   这样看来,自家回回赢得第二名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嘛,想到这里,田宓脸上忍不住又漾起一个笑。   “在看什么?”娄路回拎着包裹回来的时候,就见小妻子正盯着不远处,□□着上身的男人猛瞧,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嘴角唰一下就拉了下来,高大的身形也下意识挡在了妻子的身前。   田宓完全没发现男人的小心眼,自顾自靠近人小声道:“看到那个男的了吗?他瞧着挺壮实,体力也不差,人还年轻,但是他却比你多用了一分钟,回回,我感觉我们的50斤猪肉大抵是跑不了的。”   娄路回...   “怎么了?”表情怎么木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说的都对。”   “...?”   平均七八分钟一局的比赛,轮流起来也很快。   一会儿的功夫就轮到了娄路回。   他之前参加过的几期都是第一名,所以不提那些个围观的战士们摇手呐喊。   就连农场的知青与屯子里的老乡们,在看到他时,也很是兴奋。   顿时,呐喊叫好声铺天盖地。   见状,田宓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与所有人一起,挥手朝着已经就位的丈夫大喊加油。   当然,结果的确不出所有人的意料,最终,娄路回以快出第二名十几米的距离,一骑绝尘。   哪怕知道丈夫肯定能得第一名,田宓那种紧张的情绪也没有变少,等人上岸后,她立马颠颠儿的围着人转,递毛巾、递衣服,勤快的不行,顺便还飘出一长串彩虹屁,哄得娄路回心情大好。   未了,他暗暗绷紧肩背的肌肉,矜持问:“那是我的身材好,还是刚才那个男的好?”   田宓一脸问号:“...谁?哪个男的?”   娄路回...   平均8分钟一组的比赛,初赛拢共19次。   等轮到田宓他们最后一组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2个半小时。   不得不说,在体力这一块,除非特例,大多数女性是要吃亏一些的。   这不,前18场比赛下来,陆续参加的二十几名女性选手,最终得到第一名的,却只有一位。   所以,当田宓在做上场准备时,除了熟知她能力的人外,大多人都没有将她当成可竞争的对手。   “就保持你在部队里锻炼的速度就好,不要太过抢眼。”临上场时,娄路回接过妻子脱下来的衣服,不放心的小声叮嘱道。   田宓身上穿着的是婆婆大人寄过来的泳衣。   虽然依旧没有胸贴,但款式很是保守,重点部位全部是褶皱的泡泡式样,与方才场上一个比一个大胆的泳衣相比,她这绝对算是保守的。   听到丈夫的叮嘱,田宓点头应下,才搓着肩膀往属于自己的泳位小跑去。   途中还见到了大姐跟穿着军装的三妹,还有姐夫与三个外甥们,他们全部站在赛场边缘朝着自己挥手喊加油。   就连家属院的军属跟了解她实力的军人们,也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为她鼓劲儿。   可以说,田宓的上场,直接将部队这边的气氛给引爆了。   这一突兀的变化,让一开始完全当她是凑数的其他人,也不禁将关注与好奇的视线投注了过来,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起来...   田宓不太在意别人的注视与议论,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水面上,等着锣鼓敲下的那一瞬间,她就要跳下去。   嘶...穿着泳衣在岸上,真的太冷了。   好在这声锣鼓声没有让她等多久。   当“哐!”一声巨响声传出,田宓纵身一个轻跃,整个人就落入了水中。   甫一入水,她快要冻僵了的身体便迅速回暖。   避免与旁人碰触到,入水后的田宓没敢耽误,脚下一个摆动,身子就窜了出去,仅仅这一下子,就与身旁的人拉开了一个身体的距离,再然后两个身体的差距、三个身体的差距....   此时,除了那些个本来就知道田宓实力的人之外。   不管是岸边的参赛选手跟裁判,还是更远一些的围观人员,全都被眼前出乎意料的一幕给惊呆了:   “这...这位女同志咋这么快?跟鱼似的。”   “是啊,我之前还以为她那么弱不禁风的模样,就是来凑数玩的。”   “快看,快看,她准备掉头了,这速度,比后面的人快了一倍吧?”   “我打赌,只要下一场她的体力足够,那么第一名稳了。”   “嘿,我记得她好像是那位娄团的妻子吧?”   “我...突然升起了强烈的嫉妒心。”   “...谁说不是呢。”   只要眼没瞎的,都看出来了,第一名第二名不出意外,肯定是这两人的。   最要命的是,人家是夫妻!   所以...30斤猪肉+20斤猪肉...那是多少?   不行,不能想,嫉妒啃噬人的意志,可太特么疼了。   最终,田宓比丈夫快了一分钟左右,在同一队伍参赛选手才游完半程时,她已经在所有人的张口结舌中上了岸。   不说岸上众人如何震惊,就连泡在水里继续奋力的其余24人,在听到锣鼓再次被敲响的时候,也懵逼掉了。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声响,代表着他们这一组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有人用了他们一半的时间游完了200米冬泳。   但...这怎么可能?!   然而,不管众人如何震惊,又如何觉得脸疼。   事实就是,那个被大多人不放在眼里的漂亮女同志,实实在在的赢了,还是以那般轻松的姿态。   尤其在十分钟之后的决赛中,她像是毫无体力上的困扰般,再次以极大的优势,赢得了决赛的第一名时,所有人都麻了!   黑马,绝对的黑马!   这才是真正的人不可貌相。   当然,更叫人来气的是,猜测成了真。   那放在奖台上,最大的两块猪肉,真的被那对夫妻收入了囊中。   所以在几位评委,尤其是部队的两位首长给众人颁发奖状跟奖品时,脸上那得意又骄傲的笑容,简直刺瞎了众人的眼。   就...真的很心酸,还有羡慕与嫉妒。   而这厢,哪怕知道自己跟回回,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能够获得前两名,但当系着大红花的猪肉,真的被装进蛇皮袋子里拎过来的时候,田宓还是笑的眉眼弯弯,她蹲在男人身边撒娇:“回回,咱们今天晚上做红烧肉吃吧?”   娄路回正在收拾两人换下来的泳衣跟湿毛巾,闻言不解问:“今天还来得及做红烧肉吗?五点半了,回去还得走上四十分钟,天都黑了吧。”   “唔...要不今天的晚饭吃晚一点?”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这一瞬间,突然很想吃红烧肉,抓心挠肺的想。   小妻子爱吃,娄路回也愿意惯着,于是他拎包起身,顺手将人也拉起来才笑道:“好,不过回家后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你教我怎么做,我来做。”   田宓皱了皱鼻子,跟上丈夫的步伐,嘴上娇气道:“可我想吃大姐做的。”特别想吃。   好容易挤过来的田雨听到这话,爽朗笑道:“行,回去姐就给你做,咱家宓丫头今天是功臣。”   “嫂子,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也算我一份。”扛着50斤猪肉的周建设立马插嘴。   “哈哈...都有,都有!”   “......”   来的时候信心满满。   回去的时候满载而归。   不止是田宓他们,就连所有过来观赛的战士们的心情也是高亢的。   时间到了傍晚六点,天色渐渐铺开了黑色的帷帐。   几千人踩着暮光的余晖,往836部队前进。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队伍中突然有人开始高歌:“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①   熟悉又热血的歌曲,被一道宽厚的男中音唱响,然后所有人就像是有了默契般的,停下了嘴里的话题,纷纷加入其中。   渐渐的,歌唱的队伍壮大起来,越扩越广,直至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越唱越大声,越唱越响亮!   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唱的田宓,下意识的打量周边人的表情。   纯粹的!骄傲的!自豪的!   她被从前所没有见到过的场景给深深震撼到了。   热血又畅快,那种氛围,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就是觉得心脏鼓动的厉害,浑身的毛孔仿佛都在战栗。   这大约就是...这个时代人们最朴实的,发自内心的爱国情怀。   如愿吃到红烧肉的田宓睡了一个美美的觉,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能睡,几乎睡了十二个小时。   她全程懵逼的梳洗完,正准备去厨房找吃的安抚五脏庙时,大门就被敲响了,紧接着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宓丫头?在家吗?”   “在!”说话间,田宓已经快步走向了门口。   待门打开后,田雨走了进来,嘴上还好奇:“早上怎么没过去?”   田宓关上门,打了个哈欠道:“睡过头了,刚刚才醒,正准备吃早饭呢。”   “还没吃早饭?你呀,这也太能睡了。”二妹平日里就爱赖床,但是赖到十点多的,这还是头一回。   田宓嘿嘿笑:“也就偶尔,可能是昨天累着了。”   闻言,想着妹妹昨天辛苦赚回来的猪肉,田雨到底也没再说什么,事出有因嘛,再说了,反正也没个长辈,爱睡就睡呗:“我就不进去了,我记得你屋里有红糖的吧?给姐拿一点。”   “有,姐你等等。”说着,田宓也没问要红糖做什么,转身快步去了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大约半斤重的。   田雨摆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碗:“不用这么多,小半碗就够了。”   听到这话,田宓也没跟大姐推让,等将红糖倒进碗里,她才好奇问:“中午烧什么好吃的?要用红糖吗?”   “没有,是你三妹,今天在卫生站来了月经,她头一次来,疼的厉害,又没准备东西,裤子都脏了,好在赶上过年,卫生站也没什么事,见她小脸都疼白了,护士长就给放了一天的假,我想着给她弄点红糖荷包蛋吃吃,女人啊,这种时候马虎不得,得好好补补...三丫头也是吃苦了,过两天就17岁了,才头一回来...”说起这事,田雨就唏嘘不已,早年她也是,小时候营养不良,也是到了三妹这个年纪才来的月经。   田宓皱眉,她没有经历过经痛,但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经痛的特别厉害,能疼到吐的那种。   想到这里,她将整包红糖都递给了大姐:“姐你都拿去给三妹,最近咱们多给她补一补,对了,你家里头有干净的卫生带吗?我这边有几个。”   “我那只有一个新的,已经给三妹垫上了,你有也好,先给我拿两个,给三丫头应应急,咱们回头再做。”   “两个哪里够换?我这里有四五个吧,都给三妹。”说着,田宓又要回卧室拿卫生带。   田雨摆手:“你也留两个,三妹那边够了,实在不行,中午再用缝纫机给她踩几个新的,这都给她了,万一你自个儿也要急用呢?”   “放心吧,我都快两个月没来了,暂时用不...上....吧?”话说道最后,某个信息突然劈进大脑中,田宓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着脖子回身,不可思议的与同样瞪大眼睛的大姐面面相觑。   (,#゜Д゜) ! 第57章   姐妹俩整整呆滞了一分钟之久, 直到田宓不敢置信的将手放到小腹上时,僵直的画面才被打破。   那动作像是按开了启动键一般,叫田雨直接炸了。   她抄起不远处用来扫雪的鸡毛掸子就要揍人。   见状, 田宓行动比脑子快,下意识的撒腿就跑,嘴上还本能关心大姐的肚子:“啊...大姐肚子,大姐,你的肚子。”   这话一出, 田雨更气了, 她一边撵人一边挥舞着手上的鸡毛掸子,嘴上更是暴躁骂道:“死丫头,我好的很, 不用你管,你有本事记得我怀孕,自己月经推迟这么晚都没发现?”   更过分的是, 这丫头最近居然还天天去冬泳, 简直气死她了, 个不省心的。   见大姐是真的气狠了,田宓眼珠子一转, 一手托着什么也看不出来的肚子,做紧张状:“大姐,我的肚子。”   闻言,刚才还气到要吐血, 不揍到人誓不罢休的田雨,立马停下了撵人的步伐。   她黑着脸, 呼哧带喘的指着桌子对面的人威胁:“死丫头, 你给我等着, 等你生完孩子的,看我揍不揍你!”   听的这话,田宓硬着头皮讨好道:“姐,大姐,也...也说不定...根本就没怀孕呢...”   “我听你放屁!”田雨重重的将鸡毛掸子放在桌上,发出“啪!”一声闷响,显然是余怒未消。   她的确很生气,可以说,她简直被自家妹妹迷糊的程度给气到心口疼:“走,跟我去卫生站检查一下。”   “现在?”   “咋?不现在你还想找算命先生选个好时间不成?”   见大姐一副你再敢瞎逼逼,就揍你的表情,田宓轻咳一声:“大姐,破四旧啦,小心隔墙有耳...再说,我这个不急,先把红糖送给三妹吧。她不是还疼着呢吗?”   也是,田雨看向方才被她放在桌上的红糖,狠狠深呼吸一口气,都给气糊涂了。   她端起糖碗,又将揣进口袋里的红糖拿出来放在了桌上:“走,先去我家。”   “红糖不是要带给三妹吗?”   “你这都有娃了,也要补,三丫头那里我去找司务长匀一点。”   “我这...还不一定呢。”   田雨眼一瞪:“快点,哪那么多废话,先跟我走。”   这次田宓倒是没抗议,她摸了摸鼻子,迅速回屋拿了月经带,出来后,直接套上了军大衣跟帽子手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跟在了大姐的身后。   直到进了大姐家的门,田宓还是懵的,虽然早知道会有孩子,但这也太快了,她结婚也就一个多月吧?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跟三丫头弄点吃的。”田雨脱了碍事的大衣,撩起袖子直奔厨房。   田宓将两人的衣服挂好:“我来烧火。”   “不用你,做个红糖荷包蛋一个人就够了,你去屋里头瞧瞧三丫头怎么样?顺便看看果果有没有吵到人。”田雨虽然气妹妹糊涂,却到底顾忌着她的肚子,没从医生那边得到她跟娃都健康的答案,她哪里放心叫她做事?   见大姐反过来把自己当成了水晶娃娃,田宓有些哭笑不得。   也总算明白大姐之前被她跟三妹紧盯着的感觉了,唔...这大约就是关心则乱吧。   卧室内,田芯浑身僵硬的躺着,并没有睡着,见到二姐,她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笑:“二姐。”   田宓坐到床边,皱眉问:“怎么样?还能忍吗?实在不行去开点止疼药吧?”   “不用,躺在炕床上好多了。”自从当了护士后,哪怕只是学徒,但对于药品紧缺的层度,田芯还是很清楚的。   自己只是经疼,熬一熬就过去了,哪里用得着止疼药那么珍稀的药片。   小姑娘本就像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细养了这些日子,瞧着胖了些,皮肤也白净了些,但那眉宇间的孱弱却一点也没减少。   尤其这会儿,她眉头轻蹙着,再是强硬的心肠也要软下来,田宓摸了摸她的脑袋,笑说:“实在扛不住也不要逞强,跟姐姐说。”   田芯心中感动,大姐二姐实在帮她太多,准确来说,直接改变了她曾经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如今不过是月经疼,哪里算逞强:“我真没事,炕上很暖和,比我们老家还要舒服呢,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疼了。”   “这倒是。”田宓轻笑着摸了摸妹妹的额头,发现没有冷汗什么的,手摸着也是暖融融的才放下心来。   心里则想着,也得给四妹写一封信,详细讲解关于女孩子要注意的事项,唔...再给她寄些钱票,女孩子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得跟上。   红糖荷包蛋很好做,田宓陪着三妹聊了十分钟左右,田雨就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她将碗递给三妹的时候,又对着二妹道:“你的那份在外面桌上,快去吃了。”   田宓的确饿了,早饭还没吃呢,于是她下意识抱着小胖丫一起出去。   田雨“啪!”的一下,拍了下旁边的床头柜,凶巴巴道:“把果果放下!”自己啥情况没点数吗?   田宓秒怂,“哎!”了一声,头也不回出了屋,生气中的大姐可太凶了。   等从卫生站出来后,田宓就更茫然了。   怎么...就怀了?这也太快了吧?   “姐...你说,医生有没有可能弄错啊?”现在的孕检不像后世什么B超、血常规啥的,尿检还要等上大半天。   之所以这么快有结论,还是因为卫生站里有一名医生擅长把脉。   田雨这会儿已经是一脸的喜气,闻言白了二妹一眼:“咋可能弄错?人医生水平好着呢,家属院里好几个家属都是她号脉接生的。”   田宓...   “咋?怀孕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挺稀奇的,这么快就怀孕了。”   闻言,田雨笑挽着妹妹的手往家走:“这有啥,你俩都结婚一个多月了,怀娃也是正常的。”   说着,她又开始絮絮叨叨交代怀孕要注意的事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拉拉杂杂的一大堆,等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放心,嘴里警告道:“我告诉你啊,最近别想下水了,要是给我知道了,小心我抽你。”   要不是刚才医生说妹妹跟胎儿都很健康,没有因为冬泳的原因受到一点儿伤害,她的巴掌早就拍上去了。   田宓很想调皮的回一句,她现在肚子里有尚方宝剑,大姐不敢抽。   但看着姐姐又撂下来的脸色,到底没敢挑战她的权威,机警的转移话题:“那什么...姐,咱们中午吃什么?”   闻言,田雨看了眼时间,离丈夫回来只有半个小时了,她皱眉:“今天来不及做菜了,煮个面疙瘩汤吧。”   “我来烧火。”   “......”   中午,娄路回熟门熟路的跟在老陈身后。   不想一进屋,就见到妻子蔫头耷脑的坐在沙发上,而她对面,正是叉腰骂人的大姐。   娄路回下意识的走到妻子身边,将人往后面挡了挡,才问:“大姐,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个死丫头,刚才我一个没看住,她居然还敢给果果玩飞飞?自己什么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说着,田雨还冲着沙发上一大一小,委屈巴巴缩在一起的两人,威胁似的晃了晃拳头。   不要说娄路回不解,就连挂好衣服的陈刚也纳闷:“二妹不是天天陪着果果飞飞吗?咋啦?磕着啦?没事,小孩子嘛,磕磕绊绊的正常,咳...妹夫在呢,要不先吃中饭?”   说着,陈刚走过来揽着妻子,朝她使了个眼色,准备将人带走。   二妹到底嫁人了,人丈夫还在呢,赶紧把脸上的怒气收一收,多尴尬人?   “姐,我就是一时忘了。”这个真不怪她,突然怀孕,她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好容易消化的差不多了,又跟小胖丫玩上了头,才抛两下,就被大姐抓了个正着。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害怕,在后世时,她曾经听人说过,有些人晾个衣服都能将肚子里的娃晾掉了。   虽然以她身体健康的程度,这种事情不大可能会在她身上发生,但,万一呢?她可赌不起。   所以大姐骂人的时候,她老老实实的做反省状。   刚才她是真没想起怀孕这茬,毕竟她还没能适应新身份。   不提妹夫还罢,提到妹夫,本身怀孕情绪就容易激动的田雨,顿时将怒火又冲着娄路回喷:“我还没说你呢,小妹年纪小不懂,你一大把年纪也不懂吗?”   娄路回...?   谁一大把年纪了?!   “...她月经都晚了半个月了,你做人丈夫的,居然没发现她怀孕了?还让她去冬泳,这要是出事了咋办....”   从一开始被喷的莫名其妙,到最后的懵逼,再到脸色煞白。   听到妻子怀孕时,娄路回便没再听到大姐后面的话,他猛的回身看向被他挡住身后的小妻子,不可思议问:“你...怀孕了?”   田宓本来以为大姐会看在丈夫的面子上,能够放她一马,却不想这一次,回回的面子也不管用了。   从来对妹夫和颜悦色的大姐,这会儿跟个喷火龙似的。   见丈夫也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她赶紧安抚道:“应该是怀了,不过医生说才一个半月,很健康。”   这话一出,娄路回也是又喜又怕,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做什么,只是在妻子身旁,紧紧盯着人上下打量。   好一会儿,消化掉妻子话语中的意思后,他才迟疑伸出双手,想要抱着人。   只是在触碰到妻子之前,他的手又蜷缩了回来...担心自己的力气会伤到她,整个人欢喜又彷徨。   田宓见大姐已经被姐夫拉走,主动投入丈夫的怀抱,抱着人,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医生说我特别健康。”   “嗯...”娄路回虚虚回揽着妻子,慢慢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处,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怀里也是熟悉的柔软。   渐渐的,他浮躁不安的心定了下来,哑着嗓子道:“甜甜,我特别开心,是真的吧?我们有孩子了?”   见男人的嗓音都有些哽咽了,不知道为什么,田宓也控制不住的瘪了瘪嘴:“唔...真的,我们有孩子了。”   虽然恨不得一直抱在一起,好好述说心中的惊喜,但到底不是自己家,两人很快就松开了彼此。   田宓抬手摸了摸男人好看的眼睑,果然...眼眶都有些红了,她扬起甜笑:“回回,等下午拿到准确的检查报告,如果真怀孕了,咱们就给两边的爸妈去个电话,过年了,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吧。”   娄路回却皱眉:“要不再等等?”   “为什么?”   “我听说,怀孕前三个月,不好说出去。”   “回回...不要迷信!” 第58章   又下雪了, 这一次不是抱团儿往下落的大雪。   而是零星撒着雪粒。时不时还被突来的斜风吹的可怜兮兮的那种。   当然,屋外风雪的纷争,并未影响到屋内人的温馨。   大红色的床铺上, 娄路回侧身拢着熟睡的妻子。   两个小时过去,他依旧被跟甜甜有了孩子这一好消息,给震惊的内心滚烫。   真的太快了。   快的有些不真实,像是做梦一般。   尤其这会儿,看着妻子睡的脸颊粉扑扑, 他的心更是说不出的软呼。   甚至生出一种不想出门, 永远陪着她的冲动,总担心孩子气的妻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磕着绊着。   无奈现实不允许, 娄路回再次瞄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心知不能再拖拉下去了,部队里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 所以他只得强迫自己离开温柔乡。   不想再是轻手轻脚, 当坐起身掀开被子的时候还是吵到了人。   听到妻子的哼唧声, 娄路回赶紧回身,却见刚才还窝在自己怀里的妻子, 这会儿已经翻身换了个姿势。   只见她双手高举到脸颊两侧,作投降状,右腿也蜷缩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了,妻子睡觉是个没规矩的, 被他拢在怀里还好,要是一个人, 能从床头睡到床尾, 还特别喜欢钻被窝。   娄路回俯身准备给她将手脚调整好, 不想才伸出手,就发现她因为手臂上举这个动作,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腰腹。   顿时,他盖被子的动作一顿,然后俯身在那嫩白处,不带任何旖旎意味的落下了一个亲吻。   真不可思议,这么纤瘦,他单手就能轻松举起来的甜甜,居然怀孕了。   还是在这盈盈不及一握的地方,孕育了他们的孩子...   “老娄,真假的?我听人说小嫂子怀孕了?”当娄路回满面春风的走进办公室时,迎面就被老友的话,将浑身的得意给砸的七零八落。   他皱眉:“你听谁说的?”   见他态度不对,周建设也收了脸上的笑,不解问:“啊?没怀吗?那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整个部队都知道了吧?嘿!这不是缺德吗?妈的,要是被老子知道是谁,我一定要抽死他。”   娄路回捏了捏眉心,看样子他想要瞒三个月再公布的计划泡汤了。   “不行,我得去找找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瞎传的消息。”周建设气的不轻,撂下这话,便匆匆忙忙要往外走。   娄路回无奈:“回来,你嫂子是怀孕了。”   周建设摸门把手的动作一僵,他回头,有些不可置信问:“那你这黑脸是给谁看的?小嫂子怀孕,你不高兴?”   “滚犊子,老子高兴的很,瞎想什么呢?”娄路回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到凳子上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见状,周建设也赶紧给自己泡了一杯:“那你刚才黑脸是什么意思?”   娄路回眯眼:“你不懂,我听说怀孕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对外公布。”   闻言,周建设一言难尽,他是真没想到老友居然还信这个。   不过既然不是人家的恶意传播,他也就不再上火了,而是笑着对他举了举茶缸:“兄弟,恭喜啊。”   娄路回勾起唇,也回举了下,笑的一脸幸福。   见他高兴成这样,周建设有些羡慕的同时又觉得酸。   好兄弟结婚后,变化还是很大的,工作中不明显,但每每提到小嫂子,他整个人就会软和下来。   周建翘起腿,人也往椅背上靠了靠:“既然嫂子怀孕了,这几天你就少过来,我给你盯着,反正过年了也没啥事。”   娄路回点了点头,也没跟好友客气,他的确不大放心小妻子一个人在家,起码在她刚怀孕不适应的时候,他想多陪着些:“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晚点再去跟汪旅打声招呼。”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他放下杯子,坐正身体,拿起了电话机。   “给家里报喜?”   “嗯,本来打算三个月后再说的。”说到这个,娄路回心里还是有些怨念。   他先给老丈人去了电话报喜,本来想碰碰运气的,毕竟大后天就大年初一了,说不定老丈人已经回了朝阳村,不在夭港派出所了。   却没想到,他的运气不错,老丈人正在做年前最后的总结报告,打算下午就领着四丫头跟小儿子回家的。   娄路回先是态度恭敬的给老丈人提前拜了个年,寒暄了一番,才说出甜甜怀孕的好消息。   不出所料的,电话那头的老丈人乐的爽朗大笑,这对还未见过面的翁婿,隔着一根电话线,两边恭喜。   最后,娄路回还单独跟四姨子田雪还有向阳小舅子通了电话。   当然,与田雪多说了几句,毕竟小舅子年纪还太小了,他知道妻子惦记着家里的弟弟妹妹,便叮嘱机灵的四姨子回家后该注意的事项...   “谁?小嫂子最小的那个妹妹?”见好友笑着挂了电话,周建设挑眉问道。   “对,小丫头鬼灵精的。”娄路回应了一声后,又重新拨给了父亲。   等电话拨通后,因为时间有限,他便直奔了主题:“爸,提前给您拜个年...往年不拜那是因为没娶妻,嗯,您猜的不错,的确是甜甜让我打给您们的,不然您儿子还真想不起来...呵呵...您儿媳不在,好,我会转达,对了,爸,甜甜除了让我给您跟妈还有大姐提前拜个早年外,顺便让我告诉您,您有孙辈了...?爸?爸?...您听得见吗?...爸?”   就在娄路回怀疑是不是信号不好的时候,就听到电话那头父亲声线平静的追问:“你说...儿媳怀孕了?”   “对,一个半月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儿媳,这两天我让你妈再整理些孕妇合适的用品寄过去。”   听到电话被挂断,娄路回也不意外,他爸嘛,一直是这般八风不动的。   然而,他却不知,他口中八风不动的父亲,挂了电话后直接朗声大笑,惊的门外守着的警卫员小李跟小张面面相觑。   周建设好奇:“小嫂子让你打的电话?”   娄路回点头:“是她让我打的。”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老友,难得好心提点:“以后等你娶妻了,类似这样的事情,不管是不是你妻子让的,你都要说是妻子叮嘱的。”   “为什么?”   “活该你娶不上媳妇儿,这还用问?当然是促进婆媳关系的和睦。”娄路回一脸过来人的得意洋洋。   兄弟变得他都有些不认识了,周建色无语的抹了把脸,“伯父什么反应?是不是也特别开心?”   “肯定的,不过他老人家要面子。”娄路回起身,出门将茶缸洗干净回来,又收拾桌上的东西,才戴着帽子往外走。   等走出去几步,见周建设一直跟着自己,他停下脚步看着人问:“你这是...要跟我去找汪旅?”   周建设扬眉:“是啊,刚好有点事情。”   娄路回真诚建议:“你要不要晚一点再去?”   “为什么?”   见好友还没反应过来,娄路回无奈叹了口气:“我!比你大一个月,但是我结婚有孩子了。”   “我知道...艹,完了,我最近日子惨了,汪旅要念死我,老娄,你还是不要请假了,我反悔行不行。”   闻言,娄路回头也不回的直奔旅长办公室。   “哎!说话呐,我不给你顶班了。”   “也不差汪旅这一点,反正最多明天,你妈电话就过来了,习惯就好。”两家关系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好,以他妈的性子,肯定到处报喜。   “艹...我习惯你大爷的!”   娄路回得意回头,一脸的挑衅:“那你还要跟我去找汪旅吗?”   “牲口!”被催婚催到头秃的周建设撂下两个字,黑着脸转身就走。   当然,娄路回得意的嘴脸也没能维持多久。   画面一转,就见他坐在汪旅的办公室内,木着脸不确定问:“汪旅...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田家那个小姑娘,就是在卫生站做护士那个叫田芯的,你婶子说她是个好姑娘,你觉得,把我家临坤或者临耀说给她咋样?”   娄路回...“这不大合适吧?”一个笑面虎,一个炮仗,就三妹那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的老实性子,不得给人欺负死了?之前不是委婉拒绝过一次了?咋还问?多叫人为难。   汪旅一瞪眼:“哪里不合适?”   当然不好将心理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于是娄路回委婉道:“三妹才16岁。”   “马上不就17了?咱们又不是立马结婚,就是想让两个孩子接触接触。”合适可以先订婚嘛,等姑娘到20了再结婚也等得起。   汪旅是真想结这门亲。   在田芯小姑娘没来部队之前,他就玩笑似的跟妻子提过一嘴。   没想到妻子记在了心里,等田芯过来后,她有意跟小姑娘接触了几次。   后来回家说,说是个很踏实,很真诚的姑娘,尤其能吃苦,对于未来还有目标,最重要的是,那是个知恩感恩的。   人嘛,出身差点没事,品性才是难求的。   当然,他也不否认,除了觉得田芯是个好姑娘外,想要让儿子求娶,也是有私心的。   在汪旅眼中,不管是从农村爬出来的陈刚,还是颇有家底的娄路回,都是能力突出的厉害角色,将来的发展都不会差。   自家儿子若是能跟这俩小子成了连襟,又有了他这层关系在里面,往后也能更好的相互扶持不是。   当然,有眼光的不止他一个,田芯小姑娘来部队不到一个月,已经有不少人动了心思,其中不乏条件不错的年轻军官。   只不过碍于小姑娘年纪太小,不好行动罢了。   但若是等田芯长到18岁,那可就不一样了。   娄路回自然懂老旅长的心思,但他是真不想蹚这个浑水。   他可以肯定,要是答应了,回家能不能上炕都另说,自家小妻子瞧着甜软,亮起爪子的时候,可不会含糊的。   但汪旅虎视眈眈,他一口回绝也不大好,毕竟人刚才还批了他几天假,这般想着,娄路回轻咳两声:“咳...汪旅,这事要不你问问大姐夫吧,他是老大,我听他的。”   捏着文件刚进来,听到这么一句莫名话的陈刚,下意识觉得不对。   于是他当做没有听到一般,将手里的报告递给汪旅:“旅长,您让我统计的,附近农场的几个文工团的信息,都在这里了,您看看,需要联系哪家,您跟我说,我这就去安排。”   汪旅摆手:“这个不急,我有个事要跟你说...”   说着,他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未了还道:“我也就是提个意见,路回这臭小子非说你是老大,要问问你。”   闻言,陈刚笑着看了眼不要脸的连襟,又不动声色的转了回来,思考几秒才笑眯眯道:“汪旅,是这样的,这事我们做姐夫的的确不大好问,要不这样,您呢,先跟临坤还有临耀提一下,三妹翻年才17岁,我记得临坤过完年就23岁了,临耀也21了吧?他们不一定能接受年龄相差这么大的,要是他们不愿意,我这头先跟家里说了,不是叫我们女方难做吗?”   听了这话,娄路回悄悄对着老陈比了个大拇指,政委的心眼子多,没毛病。   果然,汪旅认真思考了起来,须臾他摆手:“你说的对,我们是男方,得我们先表态才行,晚点我给臭小子们去电话,让他们都回来过年,你们先忙去吧。”   “......”   “一瓶茅台,藏在你家。”出了门,陈刚趁火打劫。   娄路回低笑:“行。”   其实方才那套说词他也想到了,他只是担心,万一临坤或者临耀真同意了,不好收场,才没有开这个口。   当然,他也不至于完全黑心肠,若是真出了纰漏,他会出面跟汪旅说清楚,至于家里嘛,只能麻烦大姐夫去灭火了,他可不想被妻子挠。   想来老陈也是清楚他的心思,才回敲了他一瓶茅台,这玩意儿可不好弄。   看样子要再打一个电话给老父亲了。   不过...“你就那么笃定临坤跟临耀不同意?”   陈刚勾唇,儒雅的面容上露出一个亲切的笑:“现在的年轻小伙子啊,有几个能够接受相亲的?他们心里头都向往着进步青年们的自由恋爱,更何况临耀就是个炮仗,一门心思在部队里,估计还没开窍,至于临坤嘛...那小子瞧着好说话,其实心硬的狠,我们打赌,年前,他肯定会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拒绝回来过年。”   娄路回一口回绝:“不赌!”   陈刚一脸可惜的“啧”了一声,本来还想再赢一瓶茅台的。   晚上,一家人外加一个周建设,九个人再次坐在桌上吃饭的时候,陈刚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大年三十晚上,附近农场的文工团会过来表演,你们想看,就给你们留位置。”   “农场还有文工团?”田宓咽下嘴里的食物,有些好奇。   娄路回又给妻子碗里夹了快鲍鱼肉:“嗯,有,不过规模不大,今年省文工团表演没轮到咱们部队。”   “唔...都有什么表演啊?”   “唱歌、跳舞、诗朗诵吧,每年都差不多,想看?”   田宓点了点头:“反正也没事。”就当看春晚了,好歹是个气氛。   陈刚正在给腿上的宝贝胖闺女喂饭,闻言笑道:“今年应该更有看头。”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埋头苦干,吃了一脑门子汗的周建设。   周建设翻了个白眼:“大年三十晚上我值班。”   田宓眨了眨眼:“啥意思?”   “联谊吧,部队里单身汉子多,汪旅跟柳政委两人安排这一出,大概是想给年轻男女一个机会。”   听得这话,家里的几个女人全都用八卦的眼神盯着唯一一个单身汉猛瞧。   周建设...关他什么事?   娄路回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你也别排斥,万一遇到合适的呢?你看我跟你嫂子,不也是经大姐介绍的?”   周建设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滚犊子,之前被你骗就算了,现在还忽悠谁呢?当老子不知道你对小嫂子一见钟情,后来拐弯抹角的将人娶回家的。那会儿我想多看两眼照片,都不给看。”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众人哄笑:“哈哈...”   “我怎么觉得周建设有些抗拒结婚啊?他是有喜欢的人嘛?”晚上回家的路上,夫妻俩牵着手漫步在黑暗中。   “应该没有,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那为什么这么抗拒,他是不婚族吗? ”这么酷的?   脚下有一块冰层,娄路回拉着妻子绕开才回:“前几年他也相亲过几次,只是每一次都没有合眼的,可能就不相信相亲了吧。”   唔...这种事情不好劝人,田宓也就是好奇几句,对于旁人的婚姻观、择偶观她并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那是人家的私事...   等到家后,两人梳洗完就躺在了炕床上,漫无边际的闲聊。   “咱们买一个收音机吧?”   炕上太暖和了,田宓觉得,只要不出屋子,北方的冬天比南方可舒服多了。   这不,洗完澡,往上一躺,暖和的人又开始昏昏欲睡了,闻言她打了个哈欠:“你想听?想听就买呗。”   娄路回轻笑:“给你买的,你现在闷在家里,又不好下海,很无聊吧?”   其实田宓觉得她现在的身体下海应该也没事,毕竟之前下过那么多次,她跟孩子不都好好的。   但知道怀孕后,人的心态就不一样了。   不说丈夫跟亲人们娇惯她,就连她自己做事也束手束脚起来,完全不敢抱着应证的心态下水。   万一呢?   所以她已经决定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尽量不要下海了。   这么一寻思...可能真的会无聊哎。   只是...“收音机里面有什么啊?”   “大概是新闻、相声、故事跟戏曲这些?”   田宓又打了个哈欠,想想家里厚实的存款,便可有可无道:“买一个也行,新闻时事还是要关注的。”   闻言,娄路回“嗯”了声:“回头我给爸去个电话,让他从北京给咱们弄一个好的,刚好过完年让战友带回来。”   田宓已经习惯了丈夫找公婆薅东西,反正她努力给长辈回礼呗,于是她“唔”了声,困顿的闭上了眼。   “困了?”娄路回将揽着人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则小心的贴在了妻子的肚皮上,然后动作就僵硬了。   “唔...”   “甜甜?我...怎么觉得你已经开始显怀...了?”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掌心里,那有细微凸起的小腹突然缩了回去,娄路回下意识抬头看人。   田宓已经睁开了眼,面无表情的盯着男人,凉飕飕道:“有没有可能,是我吃多了?或者你的意思是...我胖了?”   男人滚动了下喉结,头皮开始发麻,感觉...不大妙啊。   翌日。   起床号响的时候,田芯立马翻身下床做早饭。   前几天,她鼓起勇气,去请教了擅长妇科的梅医生如何给孕妇调理身体。   如今姐姐们都怀着孕,她希望自己能帮上一点忙。   白天她基本没有时间,晚上也不一定能准时回来,所以便跟大姐约定好,每天早上她负责做一大家子的早饭,这样起码能让大姐多睡一会儿。   当然,如今也要把二姐跟二姐夫的带上。   一开始不说大姐二姐不同意,就连大姐夫二姐夫也不愿意。   可是她想帮到忙,她想报答姐姐们,所以,难得跟姐姐们强硬了一回。   好在,最后她争取到了,哪怕只需要照顾到大姐跟二姐出月子,她也很开心。   “三妹。”陈刚准备出门晨练,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小丫头神情愉悦的和着面,笑着喊人。   对于妻子的两个妹妹,相处下来,他是真心觉得不错,包括未见面只通过电话的四妹。   这几个姑娘除了被老丈人抽空教导外,几乎是野蛮生长大的,性子虽然各有不同,但本质却都一样。   心正!   田芯回头:“大姐夫?怎么了?”   陈刚:“没什么,就是明天晚上的文工团表演,你要是有好朋友想看,就跟我或者跟你二姐夫说,我们给你留位置。”   部队将近一万人,过年回去的只是一小部分,所以全部挤在一起看表演,除了前面十几排,后面真看不到什么。   听到姐夫的话,田芯立马笑应:“我知道了,谢谢大姐夫,等吃完早饭,我去宿舍问问。”   陈刚点头:“今晚之前告诉我就行。”   “...好!” 第59章   七十年代的春节, 比田宓以为的要热闹太多。   生活的困苦与贫瘠,完全没有影响到人们对于过大年的热情。   从二十九号开始,家属区里家家户户就开始挂起了冰灯, 这是从前的田宓所没有见识过的景象。   于后世那些个精美绝伦,梦幻瑰丽的冰雕自然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它们大多只是或高或矮的圆柱体,甚至还有一些看不出形状,软趴趴的怪模样。   但当天黑后,在里面放了蜡烛, 再将冰灯挂在粗一些的木杆上面高高立起, 瞧着却是亮堂又有意境。   田宓对军属们过于粗糙的冰灯很是喜欢。   甚至兴致勃勃的想要上手亲自做一个,当然,这想法打了水漂。   一个是冰灯看似简单, 做起来却比较复杂,再一个则是担心冻感冒,毕竟她现在要是感冒了, 就只能硬扛。   不过, 就算自己没有亲手制作, 他们家的门前也挂上了一盏圆柱体冰灯。   据丈夫说,见她喜欢, 就从周建设那边‘拿’了一个。   一月初,春天还没来,入目所及之处,依旧是冰封雪盖。   但今天去大姐家的路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作用,田宓总觉得气温, 也因为人们对于过年的热情而暖和了起来。   “今天早了点, 怎么样?困吗?没吐吧?”田雨正在陪着闺女丢捡沙包玩, 见到妹妹进屋便笑着招呼。   田宓摇头:“没什么感觉,就跟平时差不多。”要不是月经没来,医院也出具了尿检报告,她真的完全没有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对劲,就...像是怀了个假孕。   “这孩子是个乖巧的。”田雨欣慰,希望后面也不闹腾人才好。   听得这话,田宓一脸认同的弯起了眉眼:“三妹呢?”   “出去玩儿了,过年难得放假两天,我就让她出去转转,小姑娘家家的整天闷在家里头有什么意思,这不,说要去等陆晓燕下班,然后一起做冰灯,吃完早饭就跑出去了。”   “三妹自从交了朋友,倒是活泼了不少。” 田宓知道陆晓燕这人,也是卫生站的护士,性格比较外向直爽,很是照顾三妹,知道小丫头跟她在一起,田宓便只是感慨了句。   “可不是,她呀,就是胆子太小了,得再练练,对了,饿了吧?先去吃早饭,给你留在锅里温着呢。”   “是有些饿了。”田宓摸了摸肚子,抬脚去了厨房,嘴上还下意识问:“姐,你吃了吗?”   “我吃好了,你吃你的,那里头煮鸡蛋也是给你留的,记得吃了。”   田宓从厨房里端出来两个碗,一碗是精米粥,另一碗里面放了一个白面馒头,外加一个水煮蛋。   在这个年代,伙食算是极好的,她将鸡蛋在桌上敲了敲:“让果果过来,鸡蛋分她一半。”   田雨戳了下嘴角明显开始流口水,眼神也盯着二妹...手上鸡蛋的胖闺女,拿出口水巾给她擦了一下,才嗔了眼妹妹:“你掐个指甲盖大小的蛋白给她尝个味儿就好了,这丫头不缺嘴,以后可不许这么说了,不然不给的话哄都哄不好。”   “就半个鸡蛋。”田宓到底还是掰了半个放在碗里,示意小丫头过来吃。   “这话说的你姐跟个后妈似的,今天半个明天半个的,你自己咋办?你头一次怀孕不懂,这有了身子的人得吃些好东西补一补。”田雨絮叨着去了厨房,拿出小胖丫专用的小木勺,将半个鸡蛋捣成小块,舀给闺女吃。   田宓憋笑:“行,下回我躲起来吃。”   “二姨,不躲,果果要吃。”小胖丫机灵的不得了,听懂了两人之间的话,立马抗议。   未了还冲着妈妈气哼哼道:“妈妈坏坏。”   田宓:“哈哈哈...”   田雨...   等田宓吃完早饭,将锅碗洗掉,就坐到了缝纫机跟前,继续未完成的羽绒服大业。   她的手艺实属一般,做个马甲还能勉强磕绊出来,就这,衣服里面的线打的还不直,也就是外面还看看。   但长袖羽绒服就不一样了,袖子老是上拧巴起来。   她做做拆拆好几回,甚至已经打算今天再上不好袖子,就让大姐帮忙了,没办法,布料实在经不住再拆了。   “又做衣服?这几天外头好玩儿着呢,不止做冰灯的,还有人溜冰咧,你不去看看?”   闻言,田宓迟疑了几秒,还是摇头拒绝:“等我把袖子上好的,上不好总惦记着,姐,我怎么觉得做衣服有瘾似的。”   “哈哈,是不是做好后还特别有成就感。”   “对对,你也这样啊?”   田雨抓了把花生放在小盘子里,边剥边笑说:“刚学那会儿都这样,真等你会做就不想碰了,我就是,除了自家人,旁人要是谁拜托我帮忙做衣服,我是真嫌烦。”   这话田宓懂,就好像她刚学开车那会儿是真觉得好玩,但等过了那波劲儿吧,她出门宁愿打车。   姐妹俩一个做衣服,一个带娃剥花生,田雨时不时的还往妹妹嘴里塞上一粒。   就在田宓上完一只袖子,并很满意的跟大姐炫耀时,陈兆小朋友一脸着急的跑了回来。   然后,还没待姐妹俩开口问怎么回事,小朋友就一手牵着一人往外拉,嘴里还气急败坏道:“妈,二姨,有人找三姨的麻烦,大哥让我回来喊你们。”   闻言,田宓皱眉,她挣开自己的手,去拿挂在架子上面的大衣往身上套,担心问:“什么意思?谁会找你三姨的麻烦?人在哪里?”说着还把大姐的大衣递了过去。   田雨接过衣服,也是不解:“你三姨那么个性子怎么会?是谁啊?为了啥?”   陈兆年纪虽然小,但不耽误他小嘴厉害:“在卫生站呢,就是周大军副营长的妈,刚才领了一个男的,直接去了卫生站找三姨,说什么要跟三姨相看对象,还说这事跟您提过,您是同意的...”   “她放屁!”听到这里,田雨已经炸了。   她黑着脸,重重的落好锁,又将果果递给陈兆:“老二,你牵着妹妹在后面走,我跟你二姨先去卫生站。”   “哎!妈你跟二姨慢着点。”   “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但想到三妹那老实的性子,姐妹俩脚下的步伐还是迈到了最大。   只是还没走出去几步,田宓又回头,冲着陈兆小朋友挥手:“兆兆,你去把这事跟你爸或者你二姨夫说一下,让他们去找周副营长。”   “对对,那还是把果果给我。”   “......”   卫生站离家属院并不远。   等姐妹俩连抱带牵的领着果果赶到卫生站的时候,情况比她们预料的要好。   周大军的妈冯二花已经被人撵了出来,而撵她的人正是田芯的师傅,去家里吃过饭的护士长。   就是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戏的军属,见到两人过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一个也没舍得离开,一脸看大戏的兴奋劲儿。   见状,田雨虽然放下大半的心思,但胸口憋着的怒火却还燃烧着。   她这人,一般不跟上了年纪的人计较,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冯老婆子上门,想将她那废物儿子说给小妹的时候,她虽然气的要吐血,表面上却还是愿意给人留着脸面的原因。   但显然是她错了,有些人不仅给脸不要脸,还会蹬鼻子上脸。   尤其冯二花今天这一出,闹个不好,说不定就会坏了三妹的名声,心思简直是恶毒。   想到这,田雨一个健步就站在了冯二花跟前,叉腰爆起嗓门:“冯老婆子,我家妹子才16岁,上次你去家里提相看的事,我就给拒绝了,你今天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欺负我们家没人还是咋地?”   冯二花今年五十出头,长的倒是慈眉善目的,闻言一脸委屈:“田家大妹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当时明明答应了的,不然我咋会让我家老二花几十块钱,大老远的从老家赶过来,为了跟你家田芯相看,连镇长家的好亲事,咱们都给回绝了...你这人咋这样呢?说过的话咋还不承认了...这么做不地道吧?”说着,还委屈的抹了抹眼。   听她这般唱哭一通,田雨更是气的不行。   这人胡乱攀扯还不算,居然还自提身价,什么镇长家的能看上一个要长相没长相,要工作没工作的二流子?怕不是眼瞎了吧?   最气人的是,让冯二花这么一说,搞得好像她真答应三妹跟人相看了。   越想越气,田雨撩起袖子就要跟人好好掰扯。   担心大姐气着自个儿,田宓却适时伸手按在了大姐的手臂上,见大姐瞧过来时,她温声道:“姐,别气,这事我来处理。”   说着,她又将视线放到了,还在抹眼睛博取同情的老太婆身上。   还别说,这么老的白莲,现实生活中她是头一次见到,也算是开了眼界。   从前刷视频的时候,看到过一些两面派的婆婆,在儿子面前辛苦劳作,等儿子不在的时候,又使劲磋磨谩骂儿媳。   那会儿她还以为是段子,毕竟都是老百姓,哪来那么些勾心斗角?搞得跟个宫斗剧似的。   但现在,亲眼所见,田宓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起码世界上是真的有老白莲的。   当然,她也很清楚冯二花的动机。   不就是想要借机败坏了三妹的名声,觉得女孩子没了好名声,就容易娶到手嘛?   跟这种人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田宓又上下打量了眼冯二花身旁,一脸吊儿郎当的矮矬男人,在对上他油腻的眼神时,厌恶的别开眼。   直接回头对着一直挡在门口的护士长笑道:“云姐,我已经让我家的老娄还有姐夫陈政委去找周副营长过来了,您帮我看着我家三妹,别让她出来,还有,能不能麻烦帮忙叫人去请汪旅或者刘政委啊?就说这里有人耍流氓,搞反动派,请首长做主。”   护士长眼神一亮,转头就跑:“我这就去。”   “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搞反动派?我们家可是八代贫农,我儿子也没耍流氓,你个丧良心的,别以为你男人是团长就能胡说八道。”   见冯二花几乎维持不住方才可怜兮兮的表情,田宓冷哼:“瞧瞧,我都没点名,你自己就对号入座了?”   这年头的人最怕什么呢,当然怕被打成反动派。   冯二花不识字,但小时候在那种不入流的戏班子里打杂过两年,黑暗龌龊见多了,自然有几分手段。   后来大环境变了,戏班子解散,她看上一个男人,就是利用流言,破坏了那男人的婚约,逼他娶了自己。   虽一开始的时候受了几个月的委屈,但男人嘛,哄一哄、哭一哭,被窝里再钻一钻,还不是对她服服帖帖的,后来她生了俩大胖小子,在家里更是说一不二。   只是男人走的早,日子才艰难了起来。   不过她这人惯来聪明,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在了村书记家最受宠的闺女身上。   他家老大随了他死去的爹,长得不差,所以她隔三差五的就在那丫头跟前说儿子多么优秀多么厉害,又多么喜欢她。   果然,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很快就被笼络住,要死要活非老大不嫁。   最后村书记不仅捏着鼻子陪了大笔嫁妆将闺女嫁了过来,还给儿子周大军打点,将人送到部队里当了兵,十来年下来,更是坐到了副营长。   这要是没有她当年的有意为之,她大儿子也不一定能有今天。   为此,她常常沾沾自喜。   如今她又给二儿子看上了田芯这丫头有什么不对?她还没嫌弃田芯瘦小不好生养,田家的两个姐姐倒是反过来吓唬她起来。   如果是旁的,她马二花也不是被吓大的。   但反动派啊,这几年,但凡粘上这几个字的,就没一个好的。   真要认了,到时候就不是她自己去劳改这么简单,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周大军也得受到牵连。   想到这种可能,冯二花哭的更凄惨了,一半是做戏博取同情,一半则真的被吓到了:“你胡说八道,那天我们只说了两个孩子相看的事,根本没说别的。”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被她这么真情实感的凄惨一哭,还真有那么几个立场不坚定的,对着田宓姐妹俩投来怀疑的眼光。   田宓再次拍了拍又要爆起的大姐,接着道:“你说你没说谎,还说我们同意了跟你儿子相看,你有证据吗?”   这个冯二花早就想过了,她抬起脸,露出哭红的眼睛:“你们要是不认,我也拿不出证据来,谁让你们男人官大呢?但...你们能拿出证据来,说我说的是假的吗?”   田宓点头:“我还真有证据。”   冯二花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证据。”   “证据也简单,我想,但凡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来,我们不可能将家里优秀漂亮的妹妹说给这样的...”   说着田宓还嫌弃的移开视线,显然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   丑不是罪,毕竟爹妈给的,又不能代表人品。   但像眼前这个,恕她嘴毒:“我跟我姐真要把妹妹说给你家这位...你是觉得我们眼瞎?还是觉得大家都瞎?把妹妹说给这么个...东西,是图你家什么?图他油腻、猥琐、又矮又矬还是个流氓?不是我说,冯老婆子,你就算想要攀扯人,也得看清楚两边的差距吧?”   这话一出,后面的军属之中立马就有人喷笑出来,就连田雨也乐的不行。   “你!你这...”冯二花想要做出真实的泼妇样,又怕事情前功尽弃,憋得脸通红,还要努力按住气的呼哧带喘的小儿子,这些个军属家里男人大多都不是省油的灯,可不能动手。   见他们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居然还忍了下去,田宓心中讶异一瞬,便再接再厉:“还有啊,你刚才说,你们镇的镇长想跟你家结亲,这事不是你随口说说的,这要也是胡乱攀扯,你这也够得上流氓罪吧...这事的真实性也好求证,查到你们镇上派出所的电话不难,只要一个电话,你们...”   “你个婊子,荡妇,你他妈吓唬谁呢?信不信老子揍你?”这厢脸色已经隐隐发白的冯二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她身边的矮小男人,已经被又气又吓的抡起拳头冲了过来。   这下,就连方才抱着怀疑态度的军属们也都不干了,谁都知道田家姐妹俩怀孕了,这要是真冲撞到,不得出大事。   平日里鸡毛蒜皮吵架八卦是一回事,关键时候还是很团结的,尤其大家伙儿都是女人,都生养过,知道女人怀胎不易。   可以说,冯二花那小儿子,直接触碰到了家属区军属们的逆鳞。   这不,本来还是围观状态的众人呵斥的呵斥,扑过来的扑过来,试图阻止男人的暴力行为。   却不想,接下去的一幕,叫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身形纤细高挑的田宓,一把拽住男人挥过来的拳头,然后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矮胖的男人就直接倒飞了出去三四米。   摔倒在地的时候,还发出一声沉重的“碰!”声。   “嘶...~”男人疼的倒抽一口气,然后“哎呦!哎呦!”哀嚎着躺在地上打滚。   谁都不是傻子,哪里不明白他这是装的。   顿时也顾不上好奇田宓哪来的本事,全都挡在了田家姐妹俩跟前,齐齐叉腰对着冯家母子俩狂喷。   场面过于激烈,直叫匆忙赶过来的柳政委给懵逼掉了。 第60章   “我看田宓说的就是对的, 人家田芯长那么好看,工作又好,能看得上你们家这个?”   “可不是, 不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还别说,你们这么一说吧,我咋觉得这情景有点眼熟。”   “啥熟啊?不就跟咱们倒霉的朱营长差不多吗?又一个想靠龌龊手段赖上来的呗。”   “嘿!怪不得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呸!你一个男娃,有手有脚的, 虽然矮了点、丑了点、胖了点, 但只要脚踏实地好好种地,还怕娶不上媳妇儿?人癞痢头都能娶到媳妇咧。”   “你这话就不对了,那条件一般的, 人家能看得上?能把心思动到田芯身上,心倒是贪的很,我家老刘是副团, 我都没好意思开口介绍家里的小叔子, 哦, 我那小叔子可是货车司机,铁饭碗咧!”   “唉?你们说, 周大军媳妇一直没来随军,反倒是老娘常年待在这里享福,不会也有什么猫腻吧?难道也是赖上的亲事?”   “.......”   随着军属们说的越来越多,冯二花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也在这时候, 她才知道,自己那些个手段, 也就能糊弄糊弄村里头没见识的村民。   如今连家属院里的这些个婆娘都糊弄不了, 更何况那些个军官。   她心中懊恼悔恨, 就不该不听大儿子的劝说一意孤行的,现在...不会影响到大儿子的工作吧。   思及此,她下意识的想要装晕。   只是白眼还没翻出来,就被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   “都安静!给我说说,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另一边,娄路回正在安排人搭临时表演的架子搭。   远远就看到了背着手,面色不大好的汪旅。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眼,假装没看见般弯腰跟小战士们一起干活。   不想领导却直奔他而来:“路回,你过来一下。”   娄路回...   娄路回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走到汪旅跟前:“旅长。”   喊完人,他便不再开口,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见他这般,还在等他开口询问的汪旅噎了噎,然后叹了口气:“罢了...昨天那事儿再缓缓吧。”   看样子,老陈猜的不错,这一次娄路回没在装傻:“您说的是三妹田芯那事?”   汪旅咳了咳,描补道:“临坤那孩子对于田芯那小姑娘的印象还是很好的,就是不凑巧,手里赶上了任务,这不,今年过年是回不来了。”   当然,绝口不提气的他差点吐血的暴躁老二。   虽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但娄路回面上还是配合的一脸遗憾:“可能也是没有缘分...”   “哎!哎!你小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就没有缘分了?我就是想了想,你们说的也对,田芯小同志的确年轻,不着急给她找对象,可以再缓一两年嘛...”这主意打的,汪旅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关键气人的是,他都不要脸皮了,家里两个臭小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于是他的脸就更黑了:“算了,不提这个话题了,今天这场联谊,你帮着陈刚他们几个政委多盯一盯,到时候还会有一些单身女青年一起登岛,人多事也杂,还容易出乱子...”   说着,汪旅看着下属的俊脸,沉默几秒后,建议道:“你还是在后面操心操心就好,联谊现场就不要露面了。”长的这么俊,到时候不是给单身战友们增加难度嘛。   娄路回无语:“旅长,我结婚了。”   往年不参加,是不想联谊,今年参加是因为妻子想看,他都已经跟甜甜约定好了。   汪旅笑骂:“就是结婚了才不让你去的,你自己长什么模样,自己不清楚吗?这要是....”   “二姨夫!二姨夫!”就在这时,陈兆边跑边喊,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见外甥一脸的着急,娄路回心里瞬间一个咯噔,他大步迎上去,蹲下身急问:“兆兆,怎么了?是不是你二姨...”   “不是,不是,二姨好着呢,我妈也好着。”陈兆赶紧打断二姨夫的胡思乱想,又大喘几口气,才解释了过来的原因。   “啥?多大个脸?走!我倒要看看,谁敢在老子的眼皮底下乱来!”还不等娄路回说什么,汪旅就气的黑了脸。   就算没有他想让田芯那姑娘当自家儿媳这件事,他也不允许他的部队里,有这种龌龊的事情存在。   这要是给得逞了,以后不得人人效仿?   那还有什么规矩纪律?!   “走,路回,咱们去瞧瞧。”   娄路回也担心怀孕的妻子被冲撞到,于是手一勾,将陈兆小朋友给甩到了后背上,大步往卫生站而去。   同一时间。   卫生站这边,场面却僵持住了。   马二花不傻,如今她也不敢肖想田芯做儿媳了。   但她更不能给人留下把柄去对付大儿子。   所以她只得咬死是田雨之前答应了相看,才会让小儿子过来的这一说法。   其余的,只要她一直哭,就不信这些个要脸面的人能拿自己怎么样。   “...不行,气死我了,冯二花,你倒是说话,一直哭是什么意思,搞得我们欺负你了似的。”田雨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玩意儿,没道理的反而一直哭,那委委屈屈的模样,看的人简直反胃,好像她们欺负了她似的。   冯二花不说话,还是捂着脸凄凄惨惨的哭,她现在就想着将人全部哭走。   柳政委显然也被哭烦了,就在他准备挥手让大家散了时,看出他意图的田宓突然道:   “柳政委,这事既然是冯二花闹出来的,咱们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算了,不然将来还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您说呢?”   “不错,她冯二花既然敢胡说八道攀扯人,就不能轻拿轻放了!”田雨绝对支持妹妹的做法。   柳政委做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当然知道不能轻拿轻放,就算这会儿让大家散了,私底下,他也打算找周大军谈一谈。再敲打一番。   不过见田家姐妹似乎有了对应的办法,他便没急着说什么,而是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田宓没去看冯二花的作态,而是笑盯着柳政委:“是这样的,方才冯二花同志说,他们镇的镇长想跟她家结亲,但是她没同意,我想麻烦您调一下周大军副营长的资料,弄清楚是哪个镇后,我们好打电话去求证。”   蛇打七寸,既然冯二花打着没有证据的心思死不认账,那么编排人家镇长家闺女的事情,也够她吃一壶的。   哪怕定不了什么流氓罪,但得罪了镇长,在这个村干部都能压死人的年代,她很好奇,冯二花将来怎么立足。   柳政委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茬,顿时一言难尽的扫了眼冯二花母子俩。   算计人都算计不明白,还没见过主动给人递把柄的,于是他朝着身边的警卫员吩咐了两句。   等警卫员大步跑开后,冯二花也顾不上地上寒冷,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嚎哭起来:“呜呜...我真的没说谎啊,我老婆子委屈啊,分明是田雨大妹子亲口跟我说,要跟我家娃相看的啊,咋能这么欺负人...呜呜...”   紧忙赶过来的汪旅听到这话,直接怒了:“放屁,田芯小丫头没来之前,我就想将人订给我家临坤,提了几次人家里都没同意,说要等姑娘长大再说,能看上你家这么个玩意儿?”   闻言,不说围观的军属们懵逼了,就连田宓跟田雨也是一脸莫名。   而背着外甥的娄路回更是直接黑了脸。   柳政委走到老搭档身边,压着嗓子,咬牙切齿问:“老伙计,你这就不地道了吧,说好的堂堂正正争取呢?你咋还私底下提了几次?”他家也是有儿子的,不是说好了,等人家姑娘长到18岁的吗?   汪旅心虚一瞬,又小声回:“你别上火啊老伙计,再说了,田家还有一个小姑娘呢...” 第61章   将两个老头子的打算, 听得清清楚楚的娄路回脸更黑了。   三妹这边还没弄明白呢,就又开始惦记四妹了?简直不能忍!   再说了,如果是旁的也就罢了, 女孩子的名声多重要?这将来,要是三妹不喜欢汪临坤,不就平白多了个眼高于顶的坏名声?   田芯是妻子的亲妹妹,就跟自己的妹妹一样。   尤其她小小的年纪,却能体贴的每天早起给全家人做早餐, 并且还细心研究孕妇适合的食谱。   虽然汪旅这么说除了私心外, 更多的是出于好意。   毕竟就连汪临坤他们家都没有松口,旁人在动心思之前,总要掂量几分。   一是掂量自己有没有比汪临坤更优秀, 二则是有没有胆子撬汪旅家的墙角。   但汪旅这么做在他看来真的是弊大于利,毕竟他跟老陈还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小丫头。   思极此,娄路回轻勾唇角:“旅长, 您看您, 玩笑话都当真了, 不过三妹年纪的确小,结婚这事还言之过早, 怎么也得再过几年的。”   闻言,柳政委看向老搭档的表情立马变的幸灾乐祸起来,该!让你什么话都敢说。   汪旅面上尴尬,不过细想起来, 他刚才那话确实不大妥当,于是, 他看向众人, 勇于承认错误:“我的意思是田芯小同志年龄还小, 你个姓周的瞎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谁真谁假,大家心里头门清,不是你们哭闹就有理的!”   说到这里,他又指了指一帮子围观的:“大过年的,都没事干还是咋的?都散了吧。”   见领导发火,众人再大的好奇心也得憋着,全部做鸟兽散。   等围观的人全部离开,汪旅又对身边的警卫员道:“你去找周大军,让他赶紧滚来老子办公室,老子倒要问问,这事他有没有参合,又打算怎么解决。”   相较于柳政委做事的怀柔手段,汪旅惯来是个雷厉风行的。   他也不管马二花的哭嚎,直接让两名小战士将人拉走。   眼看着马二花还想要撒泼,汪旅眼一瞪:“你要是再不消停,老子现在就叫人把你们扔出岛!”   闻言,马二花立马闭上了嘴,别说嚎哭了,连呼吸都不敢弄出大动静,她可是亲眼看见刘秀菊像死狗一样,被丢出去的场面的。   见状,田宓简直想翻白眼,果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当然,这种强硬的解决方法,也只有汪旅的身份能做。   “甜甜,你跟大姐没事吧?”等人都走光了,娄路回扶着人担心问道。   田宓摇头:“我跟大姐都没事,就是汪旅那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就是啊,妹夫,咱家三妹还小呢,起码等到20岁以后吧。”田雨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娄路回冤枉坏了:“这事汪旅的确是提过,不过我跟老陈每次都拒绝了。”   听了丈夫的解释,田宓没再问三妹的事情,而是挽着大姐的手,回身往卫生站走去。   刚好田芯也从里面跑了出来,她小脸有些白,见到姐姐们没事,才松了口气:“大姐二姐,你们没事吧?护士长说你们不让我出来,可急死我了。”   田宓拉过妹妹的手:“有什么好急的,我跟大姐是那种好欺负的吗?倒是你,怎么样?是不是吓着了?”   田芯摇头:“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晓燕拉走了,后来护士长就把人给撵了出去。”   至于那老太太的话,她是一句也没信,大姐二姐对她怎么样,她心里门清,要是有一点怀疑,就是她良心不好。   “没吓着就好,你还要陪晓燕去做冰灯吗?还是先跟我们回去?”田雨抬手将三妹脑袋上有些乱的头发顺顺好。   闻言,田芯说了声:“等我一下。”便立马跑回了卫生站。   两分钟左右,她又匆匆忙忙跑了回来,挽着大姐的手:“我跟晓燕约好了,下午再做冰灯,先陪你们回去。”   路上,田芯努力表现出平常的模样。   只是等回到家,二姐夫又离开后,她才担心问:“二姐,二姐夫那么跟旅长说话,会不会不好啊?”   田宓正坐在沙发上眯眼喝奶茶,闻言不以为意:“没事,你姐夫跟汪旅关系好着呢,再说汪旅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生气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抱着杯子跟小丫头认真道:“芯芯,你虽然还小,但有些事情二姐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   “什...什么?”怎么突然就严肃起来了?   田雨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见小丫头又开始紧张,田宓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紧张,就是想把我跟大姐的立场跟你说清楚,我们接你过来,是因为你是个好姑娘,我们做姐姐的呢,希望你多看看世界,希望你将来有更好的可能,但你结婚对象这事情,我们不会为你做主,一辈子的事,得你自己来决定,只是你现在还太小了,姐建议你到了二十岁以后再考虑,眼前咱们还是以学习为主,你觉得呢?”   “对对对,大姐也是这个意思,你是我妹妹,我们帮你是自愿,但你的婚姻大事,姐姐们最多帮你参考参考,可不会做主的,你放心。”   田芯虽然觉得让她自己找这种事不大现实,但就像姐姐们说的,眼下她还小呢,不着急。   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让大姐二姐帮她掌掌眼呗。   旅长办公室。   汪旅黑着脸,严厉的说教了周大军一通,勒令他赶紧将那糟心的弟弟送走。   至于马二花,他明明白白警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一次,他也不会再留情面。   汪旅这人,护犊子是真护犊子,对于手底下的兵也是真好,平日还还真没什么架子,但是谁要犯了错,他就能化身成为喷火龙,将人喷的头也抬不起来那种。   “...老子再说最后一遍,你那老娘,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建议你最好把人送回老家,再把你媳妇孩子接过来,不然你早晚要被马二花同志连累!”   周大军当然知道他妈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每次提让她回老家,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是他妈,他能咋办?   “老子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周大军正了正神色:“听到了!”   汪旅嫌弃挥手:“听到了就赶紧给老子去办。”   “是!”   等将蔫头耷脑的周大军撵走后,他在办公室里转悠几圈,到底还是来气的拨了个电话。   南方某部队。   同样忙碌着过年事宜的汪临坤,一脸无奈的走进团长办公室的时候,不意外的迎上了他幸灾乐祸的表情。   “临坤,你家老爷子什么情况啊?昨天电话,今天又有电话?这不会还是催婚吧?”   汪临坤脸上除了高挺的鼻子外,其余部分长的并不像父亲,认真算来,他像了舅舅七八分。   母亲阮梅的娘家人全都是知识分子,所以他的气质并不像军人,皮肤是晒不黑的白,瞧着斯文俊秀,再加上常年带笑,不了解的人,还真会被他的表象欺骗,觉得他就是温文儒雅的。   但熟悉的都知道,这人内里有多么的黑。   这不,哪怕这会儿,他内心对于父亲的执着有些无奈,面上却依旧是如沐春风:“团长,刚才我来的时候遇到嫂子了。”   团长不明所以:“咋?”   斯文俊美的男人一脸温和:“我告诉嫂子你的酒藏在哪里了。”   团长暴躁站起身指着人:“你!你个臭小子,为什么要告诉我媳妇?老子藏点酒容易吗?”   汪临坤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笑问:“那团长为什么要嘲笑我?”   “我...”团长气的站起身,无语一瞬又据理力争:“我刚刚就笑话了下,那也是刚刚,你比老子还早动手,你告诉你嫂子那会儿,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说说,你小子咋这么缺德?”   汪临坤一脸淡定:“哦!我就是提前预判到了团长的行为,先下手为强了。”   “你个臭小子,老子好容易攒下来的好酒啊!”团长捶胸顿足。   “团长,我猜,你这会儿回去还能挽救回来。”   闻言,团长虎目一瞪,撒腿就往外跑。   等人走后,团长的勤务员好奇问:“汪副营长,您...什么时候告诉嫂子的?”他去喊人接电话,明明跟着一起过来的,咋没瞧见。   汪临坤坐在椅子上等电话,期间还惬意的给自己泡了杯茶,闻言轻笑出声:“哦~我骗他的。”   勤务员表情扭曲了下,然后一言难尽道:“那...那团长那个急脾气,回家不是直接将酒的事情给交代了吗?”   “嗯,糟糕了,好像是这么回事,不过...那又不是我说的,是团长自己交代的...小王,喝酒伤身,我也是为了他好。”   见汪副营长一脸真诚的模样,头皮莫名发麻的勤务员小王咽了咽唾沫:“那什么,汪副营长,我先出去了。”   恰巧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汪临坤便温和道:“嗯,你去忙吧。”   说完这话,他伸手接起电话:“喂?爸!是我。”   确定这次接电话的是大儿子,汪旅直接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未了还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回来看看?好姑娘那是百家求的,你真以为你小子就是最优秀的?老子今天为了你个不孝子,脸面都不要了,你倒好,骗老子说有任务,当你老子傻呢?...滚你个蛋,还想骗老子,老子打电话问过你们团长了,他说你过年放假,咋?你骗人之前,就没想过跟你们团长先通通气?”   汪临坤将听筒往旁边送了送,拯救了耳朵才轻笑道:“团长这波也不冤枉。”   “啥?啥团长不冤枉?”电话里又传出汪旅炮仗般的声音。   汪临坤将眼镜拿下来放在桌上,捏了捏眉心又戴上后才道:“爸,我不反对相亲结婚,但对方太小了,我记得您说过年才虚岁17吧?我要真回去相看了,您儿子成什么了?牲口吗?”   “老子是让你现在娶人家吗?合着你的意思老子是牲口?老子就想让你跟人先认识认识,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呢,你矫情个屁。”   “好了,爸,大过年的,您也别气,我虽然没有任务,但是我在争取来年去军校进修几年的机会,现在是真没有时间考虑对象这事。”汪临坤是个很理智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起码这几年,他只想趁年轻拼一拼,等他从军校毕业,再过两年,应该也能升到团级了。   部队里人才辈出,他不趁年轻的时候拼一拼,不可能总指望着父亲给铺路。   至于跟娄哥还有陈哥成为连襟这事,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没啥,反正这么些年的交情也不是白处的,他相信彼此的人品。   如果他真有遇到困难的时候,根本就不用他开口,他们也会帮忙。   当然,他也理解父亲的急切,他老人家最多十年就要退下去了。   这世界到处都是人走茶凉,人情更是用一次少一次。   只是在汪临坤看来,再多的外力,还得自己争气才行。   “你能去军校进修了?能争取到了吗?”听到大儿子是真的有事做而不是敷衍自己,汪旅心情总算顺畅了些。   汪临坤轻笑:“放心吧,您还不了解您儿子?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会说的。”   “臭小子,你自己明白就好,不过田芯那小姑娘你也放在心里,那真是个好姑娘,而且人家里也说了,20岁之前不考虑让她找对象,所以等你大学念完,说不定还是能有缘分的。”说到底,汪旅是真的看中田芯这个丫头跟她身后站着的娄路回还有陈刚。   这一次汪临坤没再说什么扫兴的话:“行,您放心,我记在心里了。”   后面父子俩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等将听筒搁在电话机上后,汪临坤突然有些好奇,被父母这般欢喜的,那个叫田芯的小姑娘,到底是有多好...   晚上,洗好澡,田宓将好容易做好的羽绒服拿给丈夫让他试。   娄路回有些惊喜,边套衣服边问:“这么快就好啦?你给自己做了吗?”   田宓帮丈夫纽扣子,这时候拉链好像才出现在,这边根本买不到,所以只能用纽扣,为此,她还新学了一门锁眼的手艺:“没呢,我不急,反正我天天在家里待着,你要出去受冻,所以先给你做...”   闻言,娄路回感动的弯腰亲了妻子一口:“我家甜甜真好。”   见男人感动的真情实感,田宓很有眼色的将后面‘练好了手艺再给自己做’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她其实就是这么体贴贤惠的:“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挺暖和的。”屋里烧着炕,再加上他刚洗完澡,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觉得热乎了。   田宓又回身将丈夫挂在橱柜里的军装拿了过来:“套上看看,会不会觉得难受。”   娄路回依言照做,等将扣子扣到最上面,才活动了几下手臂,老实道:“是没有单穿军装舒服,但比起军大衣方便多了,特别轻巧,挺好的,甜甜辛苦了。”   说着,男人又抱着人亲了亲。   本来真的只是想抱着人亲一下的,但新婚燕尔的,也是真的很容易擦枪走火。   这不,吻着吻着,两人就滚到了床上。   等娄路回脱了身上的衣服,再次准备俯身时,却被妻子抬手拦住了唇。   他笑着伸手握住妻子的小手,送到唇边亲了一下,才不解问:“怎么了?”   田宓哭笑不得:“我怀孕了,你忘了?”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娄路回整个人都僵硬了,好一会儿后,他对着妻子已经红肿的唇重重亲了下,才长叹一声,翻身平躺在外侧。   刚才...他还真给忘了。   见丈夫躺在一边喘息,额头更是汗珠滚落,田宓翻了个身,半趴在人身上,亲了亲他的眼睛,可怜见的,眼睛都委屈红了,叫人想欺负:“回回,是不是很难受呀?”   娄路回被亲的快速滚动了下喉结,伸手揽着妻子,顺着她的后背,哑声道:“别担心,我没事,只要你别招我,等一会儿就能好了。”   可是你身上的肌肉都快绷成石块了,呼出来的气息也越来越灼热,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沉默趴在人身上十几秒,见男人一点也没有好的趋势,田宓心软的咬了咬唇,然后下定决心般,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句。   顿时,娄路回额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激动喘息的拉住妻子的小手,咬牙道:“说话算话。”   “......”   翌日是除夕夜。   这天一大早,娄路回就神清气爽的去了部队。   据他说今天一整天都会很忙,早上的杀猪宴,中午的电影,下午的文工团演出(联谊)。   为了给那帮未婚的小子们空出时间,已婚的军官每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异常忙碌。   当然,头一回作为已婚身份参加这项活动,娄路回表示很骄傲。   当丈夫离开后,田宓只稍微赖了一会儿床,又捏了一会儿有些酸胀的手臂,才爬了起来。   因为今天是团圆大年夜,午饭晚饭都得准备的丰盛些。   家里8口人,再加上周建设,还有丈夫跟姐夫手下的几个单身军官,中午这一顿大约有十五六个人,所以她得早些过去帮大姐一起。   没想到到了大姐家后,发现大姐跟三妹已经忙活开来了。   田宓一边挂衣服,一边笑问:“你们几点起来的啊?我今天还特地起了个早,看你们这个架势,别起床一两个小时了吧?”   “哈哈,差不多,每年过年都忙,不早点赶不上,那羊肉得提前炖吧?红烧猪肉也是功夫活...对了,你先去吃早饭,吃完了再过来帮忙。”田雨正在焯水猪肉,等二妹从锅里将早饭端出去之后,她又赶紧道:   “哎!差点忘了,你打开条桌下面的门,里头有吃的。”   田宓嘴里喝着粥,闻言含糊的“唔”了声,然后起身去开柜门,看着里面的各式零食,她惊讶问:“哪来这么多吃的?”   “昨天你姐夫带回来的,是葛云给寄的过年礼,寄了整整一大包呢,晚点你回去的时候,匀一些带回去吃。”   “行啊!”田宓抽出一根麻花送进嘴里,也没跟大姐客气。   她将麻花叼在嘴里,又将鸡蛋壳剥开放进粥碗中,还夹了两块萝卜干,才拖着个凳子坐到厨房门口,一边吃早饭,一边跟两人聊天:“葛云现在怎么样?”   提到这个,田雨一脸喜气:“好着呢,她给我写了老厚一封信,小云妹子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子,父母都宠着,哥嫂也惯着,那信里的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她恢复的不错。”   田宓感慨:“葛云是不幸也是幸运的,不是每个出嫁的姑娘都能得到娘家的善待。”   后世,有太多的女人,出嫁了就是外人。   听得这话,田雨也唏嘘:“你说的是,这世道的女人难啊,一旦嫁人了,娘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家,所以在选男人的时候,可一定要选好了,不然苦的就是自己跟孩子,小云那是托生在疼闺女的人家了,大多人家谁会因为夫妻动手就让儿女离婚呢?还不是劝着、让人忍着,都嫌离婚丢人咧。”   说到这里,她还看了眼正在切菜的三妹,告诫道:“大姐说的是大部分人家,将来你要是结婚了,有人欺负你不用忍着,告诉姐姐们,姐姐给你做主。”   田宓也点头:“大姐说的不错,万事有我们呢,在外面别怂。”   田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一会儿才糯糯憋出一句:“要不...我还是不结婚了吧,好麻烦。”   “哈哈,也可以,只要你高兴,能承受得住旁人的流言蜚语。”其实如果不是恰巧遇到了哪哪都让她满意的回回,她也不一定要结婚的。   当时要是知道那笔黄金能换来两个当兵的名额,她现在可能就会是另一种生活了,只能说,一切都是缘分。   当然,她从来不会停止投资自己,就算将来真有什么,她既然有勇气结婚,也就有本事离婚。   “胡说八道?哪有人不结婚的?”作为土生土长的田雨接受不了两个妹妹的论调,黑着脸呵斥了一句。   田宓吐吐舌,埋头老实吃饭。   见她老实下去,田雨才满意的看向三妹:“婚还是要结的,再说了,又不是都是坏男人,你看你大姐夫跟二姐夫是不是就很好?可见大部分男人还是好的。”   “那可不一定,我家回回这种才是少数。”   “你闭嘴!”   田芯...“噗嗤!”   除夕夜这天的中饭,算是一整年下来最丰盛的一顿。   就算是家里条件差的人家,也得上两道荤腥,比如猪肉跟鱼。   条件再好一点的还会加上一道炒鸡蛋,好歹也是个荤腥。   当男人们回来后,看到拼在一起的两张八仙桌上面,摆放的满满当当的硬菜时,除了早已经知道的娄路回、陈刚还有周建设,其余军官的脸上全都露出惊喜之意。   连襟俩也不招待人,让一帮军官自己找位置,便直奔厨房。   妻子都怀着孕呢,要不是队里实在忙不开来,他们都想自己在家里帮忙了。   进了厨房后,娄路回上前揽了下正在炒菜的妻子,又从她手里接过锅铲,才温声问:“累不累,我来。”   陈刚也扶着妻子坐到了一旁,接过她手上的汤勺继续舀汤:“小雨同志辛苦了,快出去歇歇。”   已经过来帮忙半天的勤务员小方跟小周面面相觑。   明明还有一点位置,为啥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要不....他们还是先出去吧?   等小方跟小周出去后,田宓半靠在丈夫身上:“还好,你不是让小方他们过来帮忙了吗?我基本就翻了几下勺子,哪里就累了。”   “那就好,其实按我跟老陈的意思,今年是特殊情况,咱们去汪旅或者柳政委家蹭饭也是一样的,你们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   陈刚正准备将装好汤的汤碗端出去,闻言也看着妻子道:“就是,去领导家吃现成的多好。”   田宓无语的跟姐姐对视了一眼,心里呵呵两声,心说,汪旅跟柳政委可真是谢谢你们了。   红烧肉、羊肉海参汤、酱爆鲍鱼、辣炒八爪鱼、红烧鱼、虾干蒸鸡蛋、猪肉炖粉条子、炖大鹅,整整八个荤菜,分量更是十足,别说吃饭了,就算敞开肚子吃菜都能顶饱。   等最后一道海鲜蔬菜汤端上桌子后,陈刚作为大家长,率先端起酒杯:“我呢,废话就不多说了,知道大家都馋的慌...”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周建设更是起哄:“知道就赶紧说,说完了咱们好开动,都等着动筷子呢。”   闻言,陈刚抬抬手,也笑:“行行行!我就不唠叨了...大家一起举杯,我在这里提前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62章   滴水成冰、哈气成霜。   是除了热闹以外, 田宓对于新年最深的印象。   真的,印象不深都不合适,毕竟谁家看电影是跑着看的?   这不, 吃完中饭后,田宓没休息一会儿,就被外面热闹的动静给吸引了。   过年,家属院里的孩子们都放了假,一个个的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 整天在外面疯跑嬉闹。   田宓窝在炕上迷迷瞪瞪时, 听到了“看电影”三个字,立马就给惊醒了。   她知道下午一点的时候有一场电影,等电影结束后就是农场文工团的表演。   来到这个世界, 她还从来没有看过电影,更没看过什么表演,好不容易有机会, 自然不想错过。   也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 所以在听到屋外小朋友的呼喊声醒来后, 立马看了眼手表,这才发现离电影放映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了。   见状, 她赶紧下床穿衣服。   也在这个时候,家里的大门被敲响了。   田宓趿拉着鞋走出去开门。   门外的是田雨跟田芯两姐妹,田芯的怀里还艰难的抱着小胖丫。   田宓赶紧往一旁让了让,好叫人进屋。   “你好了没?不是要看电影吗?得出发了。”   “好了, 好了,我也准备好了。”说着, 田宓蹲下身子系紧棉鞋的鞋带。   临出发的时候, 田雨说了句:“咱们看一会儿就回来。”   田宓正在套军大衣, 闻言不解问:“为什么?”   “身体吃不消啊。”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实在叫人一头雾水。   但当田宓来到放电影的地方时,总算明白大姐的话是为哪般了。   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电影居然不是在室内放的,这...怪不得电影还没开始,下面已经有不少人围着空地小跑了起来。   田宓目瞪口呆,看个电影居然还这么费人的吗?   “那...那等下文工团表演呢?也是这么看吗?”   “对啊,露天才敞亮,再说了,就算想在室内也不合适啊,室内才能坐几个人。”田雨早就习惯了,见闺女伸手掀开帽子,她瞪眼拍了小丫头一记,又给她将帽子戴紧。   田宓抬手好笑的戳了戳小胖丫气鼓鼓的小脸,才看向陪着她们过来的田芯:“你不是要找陆晓燕做冰灯吗?去吧。”   田芯摇头,小脸上满是兴奋:“不做冰灯了,晓燕说等会儿来找我,我们也看电影,还要看演出呢,姐,那可是活人演的,我都没看过,肯定好看。”   这话叫田宓哭笑不得,还活人演的,要不是活人演的,她敢看吗?   电影与田宓猜测的不大一样。   其实这更是一部偏生活风的电影,田宓想,放映这一部,大约是为下面的联谊做铺垫吧。   当然,一切只是她个人的猜测,包括电影的后续,还是听已经看过N遍的大姐讲述的。   因为她只看了个开头就冷的受不了了,她跟大姐又不敢学着旁人边跑边看。   所以哪怕她们的位置靠前,两人也就坚持了十分钟,凑了个热闹,便缩着脑袋揣着手,准备回家去。   果果小丫头是人来疯,见妈妈要走,抱着三姨的脖子死活不肯走,直把瘦弱的田芯勒的够呛。   没办法,大过年的,田雨也不好打孩子,最后只能黑着脸将小丫头留了下来。   只不过临走时,去外围跟丈夫说了一声,让他过一会把闺女给送回去才放心。   后面农场文工团开始表演的时候,田宓跟大姐又跑过来了一趟。   只是这一次,两人连一个节目都没看完。   因为来的太晚,前面早已挤满了人,就算是军官家属,姐妹俩也不好意思往前挤,只是在人群最后面垫脚看了一会儿。   说来汗颜又搞笑,最终除了影影绰绰瞧不真切的人影,连舞台上表演的是什么节目,田宓都没弄明白。   乃至,1971年的除夕节目至于她,最深刻的印象反而是边跑边看节目的军人与家属们。   过完年,时间陡然就快了起来。   三月中旬,惊蛰已过,本是万物复苏的时节。   但春天没有来,入目所及之处依旧是冰天雪地。   不过比起一月份的严寒,已然能窥见些许春天的暖意。   是的,在白天平均温度3度,晚间温度-10度的时节,被冻傻了的田宓,对于现在的温度已经满足到感恩了起来。   这天晚上,娄路回从部队回来的时候,田宓已经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了。   听到动静后,她起身出了卧室,果然见到男人正在吃饭:“今天好像比昨天还晚了一些。”   闻言,男人抬起头,咽下嘴里的食物,伸手拉着妻子坐在自己的身边,歉疚道:“是不是吵醒你了?明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再小点声。”   田宓坐在丈夫身边,托着腮摇头道:“没有,还没睡,倒是你,还要忙多久啊?”   大地回春,正是春耕的好时节,不止是农场与屯子里的村民们,就连部队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丈夫作为一团的团长,自然每天都要跟着。   最近这几天,回来的越来越晚不说,脸上都皴裂出口子了。   算起来,日子还不如最冷的时候舒坦,看的田宓心疼。   娄路回抬手温柔的抚摸了下妻子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轻笑道:“快了,再半个月就差不多了,不过明天我请了半天假,带你去农场找程老。”   闻言,田宓低下头,将手覆盖在男人的大手上,眉眼也柔和了下来。   屋内烧着炕,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偏修身的毛衣,这会儿小腹处明显凸出了弧度。   前两天被生养过三个孩子的大姐发现后,怀疑起才4个月左右的妹妹,有可能怀的不是单胎,当即就带她去了卫生站。   只是双胎这种事情,以现在只有一个尿检的技术是查不出来的。   当时帮田宓号脉查出怀孕的梅医生也表示,除非技术高超的中医才能号出是否怀有双胞胎,像她这种主攻西医的,还不具备那样的水平。   田宓懒洋洋的靠在丈夫身上:“看一下也好,如果是单胎,我后面的饮食就要注意了,大姐说,宝宝太大了容易难产。”   闻言,娄路回黑脸:“别瞎说。”   “嘿嘿,好吧,我的错。”自从知道她肚子偏大后,丈夫的神经绷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紧,田宓也不是故意撩拨人,只是一时秃噜了嘴,当然,她将之归类为一孕傻三年。   见她积极认错,娄路回无奈的摇头:“你先回屋,我洗好澡就过来陪你。”   说的她跟小朋友似的,田宓哼哼唧唧两声,却还是听话的进了卧室。   洗澡水是早就烧好了的。   娄路回吃完饭,洗了碗筷,又洗了澡,拢共也就花了十几分钟。   见人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进来,田宓放下手里的小衣服,下炕拿了干毛巾,拉着人坐在床上给他擦头发,嘴上还抱怨:“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洗完头记得擦干。”   娄路回惬意的眯上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闻言勾起嘴角懒洋洋回:“...忘了。”   “我信你才怪,摆明了是偷懒,想要我帮你擦。”   听到妻子的话,男人直接笑了出来,他伸手抱着人,将脸埋进她的心口:“唔...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喜欢你帮我擦。”   他喜欢妻子念叨他,也喜欢妻子帮他擦头发时,明明嫌弃,却又放松着力道,每每这个时候,他就觉得特别幸福。   田宓最顶不住丈夫撒娇,见他抱着自己,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头发擦干后,还给他捏了几下,帮忙松松筋骨,毕竟干了一天的活,浑身都僵硬了。   其实她不懂按摩,但见男人眉眼放松,忍不住就多按了几下。   等给人打发到床上后,田宓又去拿了自己的雪花膏瓶子,不顾男人的抗议,给他脸上手上全都擦的香香的。   毫无反抗之力的娄路回憋笑:“甜甜,咱们打个商量,白天我去团里的时候,就不抹香了吧?”   田宓拧上雪花膏的盖子,闻言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呢?还不是见你脸皴了,不擦一擦后面会裂的更严重。”   娄路回想说,擦了雪花膏,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效果,反而被团里的老爷们嘲笑了好几回。   不过在家庭地位这一块,他向来有自知之明,见妻子态度强硬,便也不在这种小事上惹她不高兴。   等妻子爬上床后,见她没有躺下,反而拿着一件小衣服开始缝扣子。   娄路回侧躺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酸溜溜道:“我觉得你对闺女比对我好。”   因为妻子一直说想生闺女,准备的衣服也大多是女孩子的,所以他也自然而然的跟着觉得是怀了闺女。   “啊?怎么这么说?”田宓不解的看向丈夫。   “你看呀,最近你给闺女做了多少好看的衣服了?还这么精致,都带花边的。”   田宓哭笑不得,瞧瞧心眼小的,醋吃的也太不讲道理了。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人哪里是真的吃醋,不过是在找存在感罢了,算了,谁叫她是小仙女呢,只能配合了。   这不,她很快打了个结,又用牙齿将线咬断,然后将针线衣服等物让丈夫放到床头柜上,才躺下来抱着人哄:“那我以后给回回做衣服,也做花边好不好?”   说完这话,她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实在无法想象,丈夫穿着公主裙子的模样。   娄路回也笑:“你敢做我就敢穿。”   “不了不了,你这么大的个子,多浪费布料。”   两人在床上闲聊嬉闹了一会儿,娄路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差点忘了,明天晚上,周大军家里请吃饭,你想去吗?”   提到周大军,田宓下意识皱眉,哪怕过去了两个多月,马二花也没敢再作妖,但只要想起来她就不爽:“他为啥请客?还请咱们?”   说要请大姐夫是正常,毕竟大姐夫是他的直属上级。   闻言,娄路回讶异:“你不知道?周大军媳妇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啊?什么时候?”田宓微微撑起身子,好奇的看向丈夫。   娄路回大手一直护在妻子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上,见她半坐起来,又将人拉回怀里搂着才道:“下午到的,周大军请咱们大概是想介绍他妻子,顺便为之前的事情缓和缓和关系吧。”   “谁稀罕?”田宓撇嘴,一脸的嫌弃。   “那明天晚上我跟老陈去露个面,你就不去了?”   田宓想了想:“不急着下定论,明天我问问大姐吧。”   “不用勉强自己。”   “我懂。”   “......”   第二天早上,田宓照例去了大姐家吃早饭。   甫一进门,她就将丈夫昨天晚上说的事情讲了。   “我知道,你姐夫告诉我了,你去不去随意,但我得去的,毕竟是你姐夫的下属,再说了,我对周大军妈有意见,人家媳妇儿又没招惹我,我要是不去,人好不容易过来随军,不得多想?”田雨怀孕6个多月,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弧度,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叠衣服,闻言头也不回道。   这话也是,毕竟大姐夫是直系领导,大姐要是不去,的确不大合适,毕竟在工作上,还是要跟周大军相处的。   唔...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不过就像是大姐说的那般,她是可去可不去的。   那干脆就不去了,不到逼不得已,干嘛给自己找不自在,于是她换了个话题:   “大姐,我家老娄去找旅长借车了,等下带我去农场找程老看看,你也一起。”   田雨回头:“我去干嘛?”   “看看胎儿啊,给程老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这有什么好检查的?我怀你前面三个外甥的时候,都没检查过,不都好好的。”田雨不想出去,这来回一趟得两三个小时,回来都赶不上做中饭了。   田宓不知道怎么跟大姐科普孕检这事,而且她今年33岁了,生产总赶不上年轻那会儿。   尤其前两天,家属们开思想政治会的时候,听有些军属们说,她们老家那边,女人生娃的时候,就会在家里放上棺材,说是万一一尸两命,就得立马放到棺材中抬走,只因觉得不吉利、晦气。   当时田宓还不信,仔细追问,确定人不是在编故事,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想爆粗口。   真的,她从未想过,人们对于产妇能有这么大的恶意,仅仅只是因为迷信。   也因为被这么一吓唬,就更加坚定了她要带着大姐一起去检查身体的决心。   所以,无论大姐如何不想去,她都直接将人拉上了车。   反对无效!   当然出发之前,她有让丈夫去跟姐夫说了一声。   时隔几个月,再次在低矮的‘牛棚’中见到程老,他又苍老了不少。   见到他们几人,他似乎还记得,沉默的冲着几人点点头,便让田宓先过去。   老爷子不愧是大拿,这不,只观察了田宓的面色一会儿,又给号了脉,很快就道:“是双胎,你身体底子好,孕相不错。”   真的是双胎,哪怕来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当事情成了真后,三人的脸上还是不禁露出欢喜的笑。   娄路回反应最快,扶着妻子起身,示意大姐坐。   田雨坐下后,对着老爷子无奈一笑:“程老,您也给我瞧瞧,我这妹子非要拉着我过来,说不放心,我这都生养过三个了,哪里能有什么问题。”   闻言,老爷子表情倒是有了些许变化,又想起得了人家一件救命的袄子,到底多说了两句:“按理说,女人怀孕每个月都要诊脉一次,让你过来也是为了你好。”   说着,他挪动了下脉枕:“手放上来。”   田雨还是头一次听说每个月都要检查的,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   “放轻松。”   “哎!”田雨深呼吸一口气。   老爷子号了一会儿后,又问了一些吃喝与平日里的作息问题:“胎儿不错,就是回去猪肉少吃一点,可以适当的吃些鱼肉。”   田雨不懂:“这是为什么?”   程老看她一眼:“太胖了不好生养。”   闻言,田雨脸一红,她本就不瘦,又因为怀孕后嘴馋的厉害,如今体重直逼160,是有些胖了。   关键这样了,家里男人还一天天的说她不胖,说她好看。   这人吧,好听话听多了,就真信了。   见大姐尴尬,一脸喜气的娄路回赶紧解围,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的笔跟本子,开始请教起妻子后面要注意的事情,当然,大姐的也一并记录了下来。   等全部问仔细了,娄路回便将带来的粮食放在程老的桌上,又朝着妻子跟大姐示意,让两人出去等他几分钟。   今天气温不错,外头没有风,开着大太阳,温度大概有零上5度,站在外面并不觉得怎么冷。   就在姐妹俩好奇男人在里面说什么时,人很快就出来了。   等车开出去后,田宓才问:“你留下说什么呢?”   “年前拜托父亲帮忙活动活动,等下个月吧,应该就能将程老身上的帽子摘了。”这些年,部队里不少战士都受过程老的医治,娄路回这么做,也是大家共同的愿望。   这话委实叫人惊喜,程老可是国宝级的老中医,实在不应该受此遭遇,田宓一脸的喜气:“真好,你说的那个帽子好摘吗?”   娄路回转动方向盘,闪过一处大坑:“早些年不行,但现在是72年了,大环境好了不少,尤其这两年已经陆续有人平反,程老本来就是被人冤枉的,再加上他那一手厉害的本事,想要摘掉不难。”   “那就好,等平反后,老爷子是回北京吗?”   娄路回摇头:“这个还不确定,看程老自己吧,以老爷子的本事,想去哪里任职都行。”   闻言,田宓忍不住幻想:“要是来咱们岛上就好了,这样不仅可以帮我跟大姐做生产时的把关,还能想办法让三妹跟在老爷子身后学医术。”   这可是正中的老中医啊!三妹勤奋好学又细心,真的很适合学医的。   娄路回还真考虑起,请老爷子去部队坐镇的可能性,人有私心,妻子怀了双胎,他总害怕她将来生产不顺。   不过这些想法他全都放在了心中,不想表现出来叫妻子跟着一起焦虑,逐低笑道:“人家祖传的手艺,哪有那么容易教与旁人的?”   田宓嘿嘿笑:“试试嘛,咱们将诚意拜足了,如果老爷子不愿意,咱们也不勉强,但尝试都不去尝试,多可惜呀。”   “你呀,想的太远了,别抱太大希望,是去是留,是人老爷子自己的事情。”这话是对妻子说,也是对他自己的告诫。   当然,就像妻子说的,或许过来争取看看,虽然有私心,但在大环境没有彻底平静下来,在部队里当医生,要比外面安逸太多了。   “哦...对了,程老没有家人吗?”   说到这个,娄路回冷嗤了声:“程老出事后,他儿子立马就登报跟他断绝了关系,直接气死了程老的妻子。”   “嘶...”姐妹俩齐齐倒抽一口气,那双相似的眼睛更是一起瞪大。   田雨直接骂:“这也太丧良心了,咋能这样呢?个缺德冒烟的玩意儿,我呸!”   田宓虽然也瞧不上这样的,但是后世网络发达,更奇葩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见大姐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担心她气个好歹,立马安抚人。   等人平和下来,田宓才皱眉问:“程老就一个孩子吗?”   “嗯,程老就生了一个儿子,他妻子的身体不好。”说到这里,娄路回立马表态:“甜甜,咱们也就生一胎,你肚子里还怀了两个,有两个孩子就够了。”   刚才他一个人跟程老沟通的时候,顺便问了女人生孩子对于身体的伤害。   老爷子说的很清楚,孩子生多了的确会伤身。   所以他当时就决定了,就要一胎,双胞胎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田宓也不想多生,她本来就打算生两个,一男一女最好,于是她说:“如果是两个闺女,或者一男一女,我就不生了,如果是两个男孩子,就再拼一次。”   嘤嘤嘤,她是真的有一个闺女梦,如果长的再像自己,那简直是人生赢家!   到时候,她要给闺女做各种好看的衣服,编各种好看的发型,可定超级可爱。   听得这话,还不待娄路回发表意见,田雨先点了头:“是该生个闺女。”   只有养了闺女才知道,香香软软的小女娃跟男娃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男人还格外喜欢闺女,不止她家老陈,就连汪旅家的汪寻燕也是最得父亲宠爱的,当然还有葛云也是。   至于有些个重男轻女的玩意儿,不提也罢,起码家属区里还好,还没见到哪家特别不待见女娃的。   娄路回想说男女都一样,但是想到小胖丫果果那张与妻子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就已经叫他经常抱着人舍不得撒手了。   这要是妻子生了个跟她更像的,自己的亲闺女,那不是开心到睡觉都能笑醒吗?   这般一想,男人认真点头:“你说的对,这一胎肯定是闺女。”   田宓...   她不是这个意思来着。 第63章   当天晚上, 周大军家请吃饭,田宓没去。   她这人吧,记恩也记仇, 再加上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某些方面孩子气的紧。   不过对于周大军的媳妇儿是个什么模样,田宓还是有好奇心的。   这不,等丈夫回来时,她立马就问了出来。   不想男人听了她的问话, 第一个反应就是皱了眉。   田宓不解:“怎么了?人很难相处?”   闻言, 娄路回摇头:“我没跟她说话,除了上菜外,人全程都待在厨房里忙碌, 至于两个孩子,听说都是女儿,我连人影都没看见。”   听了这话, 田宓也跟着皱起了眉:“什么意思?不让女人上桌?那大姐不是要气死了?”   田雨的确气的要死, 第二天, 田宓溜达过来吃早饭的时候,才刚提了个头, 大姐便一言难尽的絮叨开来:   “别提了,我这不是提前打听了嘛,知道周大军家的是两个女孩子,还特地给她们带了小礼物, 我吧,虽然有些看不上周大军母子俩的做派, 但周大军媳妇跟人小孩子又没招惹我, 你姐我还想主动表现表现善意呢...可是你猜怎么着?”   其实后续田宓大概是知道的, 但具体细节丈夫没说,便捧场问:“怎么着?”   田雨也不急着叠衣服了,将手上的衣服一放,撑着腰坐到左边,看着正在吃早饭的妹妹道:“那饭菜全是清汤寡水的也就罢了,毕竟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少有像咱们两家这么舍得吃的,就是整顿饭下来,周大军那媳妇儿除了端菜上桌,其余时间跟她闺女全都躲在厨房里。”   她当时脸上的笑就淡了下来,反正膈应的不行。   不过到底不是自己家,看不惯也不会去说什么。   反倒是马二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颇为骄傲的表示,在他们老家那边,女人都是不上桌的。   听得田雨差点没呵呵那老婆子一脸,好像她马二花不是女人似的。   或者那话的意思是,让她们几个跟着男人过来吃饭的女人下桌?   “其实女人不上桌这种事情特别多,但是咱们田家没有这个规矩,你姐夫家也没有,后来到部队,更没见识过这样的,周大军家倒是叫你大姐我开了眼界,怎么说呢...躲在厨房里,还只能吃客人剩下来的,就觉得特别不是滋味,这样的生活,要是轮到我头上,姐跟你说,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也不知道他家媳妇怎么能忍受这十多年的。”说到最后,田雨还唏嘘不已。   这种事情田宓也不知道咋说,就算在后世,类似周大军这种裹了小脑的傻叉都不少见,更何况是现在。   所以,最终她只是说了句:“这是人家的家事,周大军媳妇要是想反抗,也不至于十多年了一直这样,咱们是外人,管不了。”   “姐知道,你姐不傻,也就是在你跟前嘀咕两句,在外头我才不说呢。”   见大姐虽然嘴上说的潇洒,但面上表情依旧淡淡,田宓便主动换了个话题。   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眼就进入了五月份。   大地已然回温,冰雪早在4月中旬便彻底融化。   之前,田宓曾嫌弃春天来的太慢,但当真的走进5月份时,春天的南风又像是一夜之间吹满了整个大地。   至少入目所及之处,她所能看到的地方,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漫天的冰雪已然被盎然的绿意取代。   当然,不止是植物,就连动物也随着气温的回声重新活跃了起来。   836部队三面环水,戒备森严,这里最常见的狼或者狍子野猪等陆地上奔走的动物,自然是瞧不见的。   但在空中,成千上万的大雁,她倒是看到了不少回,铺天盖地的程度,就很壮观。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最叫田宓眼馋的是,家属区的军属们,每天都会结伴出去挖野菜、采菌菇。   对于只进过大棚里,采摘过草莓的人来说,采菌菇是多么高大上的娱乐活动。   田宓心思各种浮动,无奈硬件设施不允许,谁叫才五个多月的肚子,视觉上却不比大姐七个多月的小呢。   别说家人看她看的紧,就是她自己,也不敢抱着肚子上山的好嘛?   爱冒险,跟找死还是有区别的。   但,不代表她心里不泛酸。   这天,当她抱着肚子溜溜达达,刚到大姐家,就又听到军属们呼朋唤友去挖野菜的声音。   田宓第一个反应就是回身关门。   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田雨无奈摇头:“你啊,挖野菜有什么好玩儿的,至于吗?”   田宓撇了撇嘴,坐到沙发上才道:“眼不见心不烦,她们自己去也就罢了,还要过来炫耀,明知道咱们去不了啊,太气人了。”   “人家就是开个玩笑。”军属们也是促狭,知道二妹羡慕她们能出去采摘后,每天都要来逗她。   “天天开一样的玩笑有什么好笑的?”田宓依旧嘀嘀咕咕,然后一副不想再谈的模样,歪在沙发上,打开方才从条桌上随手拿的书。   也是这会儿,她才发现,拿的居然是一本三妹亲手抄写的,关于药草的手写本。   半个月前,程老到底接受了丈夫的请求与汪旅抛出的橄榄枝,在部队卫生站上岗了。   田宓私以为,老爷子没有选择回北京,一部分原因是外面的情形还没有真正的变好,另一个嘛,应该就是他的儿子了,听回回说,老爷子那个断绝关系的人渣儿子,就在北京某医院里当医生,且生名不差。   不过这些仅仅是她心中的一个猜测罢了,如今更重要的是,因为程老的到来,造福了整个836部队。   老爷子医术高超这一点,早在几年前,部队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所以等他正式上班后,每天过来调理身体的人那是络绎不绝。   汪旅跟柳政委两人费心将人请回来,自然没有想过剥削人家。   当天就让卫生站负责人给老爷子配了一名实习医生,与两名护士做辅助,这其中一名护士,就是田芯。   小丫头是个老实的性子,得知了姐姐们的打算后,虽然对于能丽嘉成为程老徒弟这件事很心动,但几番考虑后还是拒绝了。   她不想让大姐二姐为了她去求人。   并且表明自己既然已经被分到了程老手底下干活,能学多少,全凭个人本事。   如果程老看的上她,自然会教,看不上,也是她自己不行,何必让姐姐们难做。   当时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胆子没大多少的小丫头脸涨的通红。   但田宓却是真的被惊喜到了,觉得工作后的三妹进步了,对于未来,起码有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这姑娘太拼了,现在不止开始学习中医知识,连文化课程也没落下。   半个月以来,每天晚上吃完晚饭,都会由田宓跟大姐,还有娄路回跟大姐夫四人轮流给她上一个小时的课。   看着本子上记录着的,密密麻麻的药草与功效,只一会儿田宓就撑着脑袋合上书:“哎呦,不行了,看了就犯困,我果然就是个静不下来的。”   算了,算了,等娃生了后,她还是继续探索她的海洋世界吧,这种活计比较适合她。   见二妹毫无形象的瘫在沙发上,田雨刚要叮嘱她往肚子上搭毯子时,妹夫娄路回就大步走了进来。   丈夫工作的时间很少回来,见到人,田宓也懵了,她扶着腰一咕噜坐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娄路回两个大步人就坐到了妻子身边,然后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抚在她的肚子上,皱眉叮嘱:“你小心点。”   “没事,这才五个多月。”她是真觉得还好,大约是身体被金手指改造好了,反正她觉得五个月的孕肚瞧着大,却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负担。   “那也小心一点,刚才看你一咕噜坐起来,吓的我后背都冒冷汗了。”   “真的没事,你就是太小心了...哎呦...”田宓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传来一阵拳打脚踢,像是‘报复’她刚才起身太急的动作一般。   虽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胎动,但是娄路回还是又担心又欢喜,一边顺着妻子的肚子安抚,一边还连哄带威胁道:“不许踢妈妈,不然等你们出来爸爸揍你们信不信?”   田雨看的好笑,她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调侃道:“这要生出个姑娘,你真舍得揍?”   提到这个,夫妻俩对视一眼,然后相继苦笑出来,这女娃的梦啊,多半是要泡汤了:“谁家女娃能这么闹腾的?”   自从有了胎动之后,小家伙们见天的就在肚子里闹腾,月份越大,动静也越大。   这一个多月以来,夫妻俩对于生闺女这件事,基本已经死了心了。   话题过于虐心,田宓赶紧转移:“还没说你回来是什么事情呢。”   娄路回:“哦,对,差点被你吓忘了,刚才四妹打电话过来了。”   闻言,姐妹俩脸上轻松的表情一收,异口同声问:“什么事?”   “我说了,你们稳住情绪啊,是关于王红艳的。”   这话一出,姐妹俩又齐齐皱了眉。   娄路回也不需要她俩再问什么,确定两人都做好了心里准备,便说道“小雪那丫头说,昨天下午,王红艳在娘家摔了一跤,快七个月的肚子流产了,是个男孩。”   “嘶...”姐妹俩再次齐齐倒抽一口凉气,然后各自抱住自己的肚子。   “为...为啥啊?平白无故的?”田宓反应更快一些,皱眉问道。   田雨被妹妹的声音惊的回神:“是啊,为了什么啊?自己不小心的?”   娄路回顺了顺妻子的后背安抚:“据小雪说,最近几个月,王红艳三天两头的回娘家闹腾,很是看不上赵小草,觉得赵小草配不上她那傻弟弟,一门心思想要将人撵走。”   闻言,田宓一言难尽:“她这是图啥?”   娄路回也表示不理解:“王红艳这人很偏执,她在赵小草这边越是讨不到好,越是来劲,听小雪那意思,王家父母都认命了(其实是被赵小草揍怕了),整个王家就她一个人依旧不依不饶...这次主要是因为知道赵小草怀孕了,王红艳打算伸腿绊人,想将人肚子里的孩子落了,没想到反被她妈推了一把,直接滚下了一个泥土坡...”   田宓目瞪口呆:“王...王红艳亲妈推的?”   “嗯,她亲妈,大约...在她妈心里,儿媳肚子里的孙子才是最重要的。”这话说的委实有些不近人情,但娄路回也确实说准了王母的心思。   毕竟在大部分人看来,外嫁的赔钱货,哪里能有孙子重要。   田雨坐在一旁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她揉了揉脑袋:“我爸妈他们怎么说?还有爷奶能承认?没告王家?”   说起这个,娄路回的面皮抽了抽:“闹了,听说爷奶还有妈闹翻了天,还特地找去了夭港派出所,只是爸回去也没什么用,王红艳被父母哭求后,改口说是自己摔倒的。”   算了,这也太糟心了,田宓对于长辈的后续其实已经猜到了,只要王红艳哄好田长卿那傻叉,一切都好说。   所以她也不关心后续了,就是觉得自己这好好的日子,突然被塞了这么个消息过来,简直糟心,她捏了捏眉心:“小雪打电话过来还说了什么吗?”   “别的倒是没有,就是最近,那两人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了三妹过来咱们这边,其实是来当兵的,王红艳撺掇田长卿在家里闹腾的要好处呢,四妹担心他们会打电话过来找大姐夫。”   早些年,家里人都有大姐夫的电话跟地址,田长卿自然也不例外。   田宓看向大姐,别说,还真有可能打过来。   田雨摆手:“放心吧,我家老陈猴精,他知道我的态度。”   这个形容很精准,娄路回憋笑:“四妹也让我跟你们说,让你们放宽心,她这次回去,顺便打点了几名村干部。”   “啊?这一次怎么打点的?”对于鬼灵精的四妹,田宓更加感兴趣。   “大约就是,跟村干部们简单的介绍了下我跟大姐夫,然后又备上薄礼,没什么别的要求,就是想让他们帮忙留意,如果田长卿找他们开介绍信,就给夭港派出所打个电话,通知她一下。”   果然,依旧是四妹的风格,这是连田长卿那傻叉,想要跑来部队找他们的机会也从根子上杜绝了?   田宓抹了把脸:“你...教的?”   娄路回一脸的正人君子:“可能...是大姐夫?”   这事,是四妹自己主意的可能性百分百,当然,从前跟小丫头通电话的那几次,他也没少给人‘上课’就是了。   田宓...   田雨...   懂了,所以你俩都没少掺和小妹的教育。   晚饭桌上。   没能上山的田宓,依然吃到了美味的菌菇。   军属们逗归逗,每天回来的时候,还是会给两人带一份食材的。   等一家人吃完晚饭,今天轮到娄路回给三妹上数学课,所以田宓也没急着回去,跟大姐两人窝在一起吃着坚果聊天。   陈刚也端着茶杯坐在妻子的另一边,顺便陪着闺女丢沙包。   三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白天四妹来电的事情,等将小丫头做的事情说完后,陈刚感慨:“四妹的确聪明,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要是早些年,念书就能念出国去。”   闻言,田雨拍了丈夫一记:“胡说八道什么呢?叫人听去了,咱们都得跟着遭殃。”   陈刚自然是因为在家里才会这么说的,但他却很是积极的认错,毕竟隔墙有耳这种事情确实说不清楚呐:“是是是,小雨同志不要生气,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今后一定注意。”   见姐夫道歉的迅速又干脆,田宓就没敢触大姐的霉头,将到嘴的‘起码能念个博士,说不定还能成为科学家’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回到家后,夫妻俩洗漱好躺在床上时,娄路回将琢磨了一天的想法说了出来:“甜甜,你觉得,请个保姆照顾你怎么样?”   田宓正有些昏昏欲睡,闻言睁开眼:“怎么突然想起来请保姆的?”   “也不算突然,你怀孕的时候就开始想请了,但这年头请个保姆不合适,容易被有心人抓小辫子,前些天钱胜这个不定时的炸弹总算转业了,今天又遇到王红艳那事,再加上你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我又不能时刻照顾你,总是不放心...到时候对外就说是我的什么亲戚,过来照顾你生产...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的,对外只说是亲戚,一般不会有人来追究。”   请保姆什么的也不是不行,毕竟从前她父母离婚后,就是被保姆带大的。   当然,这也是她运气好,遇到了好人,田宓打了个哈欠:“唔...大姐两个月左右就生了,我后面肯定要笨重起来,的确需要人照顾。”   见她连续打了几个哈欠,心知妻子是困了,娄路回俯身吻了吻妻子的红唇,眉眼温柔道:“困了就睡吧,明天我给爸打电话。”   “唔...请就请吧,咱们是要小心些,你这也算老来得子了,对了,给爸打电话的时候,唔...记得帮我问...唔...问声好...”话音断断续续落下的同时,人已经睡着了。   自从有了身孕,妻子秒睡的功夫日益递增。   若是往日,他定然好笑又疼惜的亲亲她,但这一次,男人脸色黑如锅底。   谁?老来得子?   他怎么就老来得子了?! 第64章   第二天, 田宓醒来时。   不意外丈夫已经去上班了。   她又在被窝里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些憋不住想上厕所,才不情不愿的抱着肚子爬了起来。   穿戴好出门之前, 视线瞄到不远处的鲜花时,她弯了弯眉眼,脚下一转,朝着条桌走去。   万物复苏的五月初,漫山遍野的鲜花。   回回一直都记得她曾经说过喜欢花的话, 这不, 从上个月气温回升开始,陆陆续续就会采花回来插瓶。   如今条桌上,几乎摆满了一排, 全是用罐头瓶装着的鲜花。   一早起床,看到这么多的花,心情都会变的更好。   就在她想弯腰闻一闻新添的不知名鲜花是什么味道时, 视线就被压在花瓶下面的纸张给吸引了。   以为丈夫给自己留了什么言, 她伸手拿过, 打开一看,然后懵了下。   为什么纸张上, 只画了一个怒火中烧的表情?   什么意思?   田宓的疑惑一直维持到晚上丈夫回来,躺在床上时,才问了出来。   本来一天下来,娄路回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闻言, 他直接抬手掐了掐妻子的脸颊,咬牙道:“你忘了昨天晚上睡觉前说的话了?”   “什...什么话?”   见她一脸的无辜, 娄路回心更塞了, 所以, 无意识的才是真心话?   “你说我老来得子!我才三十岁,算哪门子老来得子啊?!”说着尤气不过,凑过去在妻子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泄愤。   经男人提醒,田宓才在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不慎清晰的一幕,好像...还真有这回事?   她心里头虚的慌,但面上却是不认的,反而回抱着人甜言蜜语哄:“怎...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你肯定是听错了,我家回回又高又俊又年轻,我还跟三妹说,你在我心里是最俊的。”   娄路回被她狗腿的模样逗得好气又好笑:“每次都来这套。”   田宓嘿嘿傻笑,然后机灵的转移话题:“对了,白天保姆的事情怎么样了呀?爸说好找吗?”   男人又戳了戳妻子的脑袋,才回:“爸妈已经物色好了人选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我们说。”   “啊?之前就开始找了吗?”   “嗯,从你怀孕开始,就托人找了,这时候找保姆比较麻烦,知根知底很重要,不然容易出事。”   闻言,田宓将脸往男人的脖颈处埋了埋,懒洋洋道:“唔...也是,那这一次找到的人靠谱吗?”   “爸说把家里的保姆安排过来照顾你,新找的保姆留在家里。”其实对于父母这个决定,娄路回并不意外,自从知道妻子怀孕后,他几乎十天半个月就能收到从北京寄过来的包裹。   有爸妈的,也有大姐的,绝大部分都是给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孩子们的。   等知道甜甜怀的是双胞胎,尤其知道田家有龙凤胎的基因后,家里人那就更不得了了,好亏离的远,不然家都能给搬过来。   还有父亲,也不知道谁之前因为自己要了两回茶叶,嘲笑自己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现在好了,知道茶叶是给儿媳煮奶茶喝的,都不用他开口,老爷子就将家里珍藏的,平日里舍不得喝的好茶全寄了过来。   他们咋不说,有了儿媳跟孙子孙女就不要儿子了呢?   田宓不知道丈夫心中的小怨念,她翻了个身,扶着肚子平躺下来,才皱眉问:“爸妈的保姆来照顾我们?”   “嗯,顾婶在我家做了有十年了,人品信得过,新保姆咱们毕竟不了解,爸妈也是不放心你跟孩子们。”   “我知道。”田宓有些感动,公婆对她是真的没话说。   看样子,生完娃后,她得尽快下海给寻些好东西才是,毕竟一味的索取可不是她的性格。   这般想着,她眼神温和的摸了摸肚子。   再有4个月左右,就可以跟宝宝们见面啦。   真期待!   心有期待,时间就飞奔了起来。   到孕后期时,田宓的肚子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叫熟悉她的人每每都心惊胆战的。   尤其跟她同床共枕的娄路回,帮妻子洗澡的时候,看着她硕大的肚皮,时常担心她瘦弱的身体会不会承受不住。   且越是接近生产日期,他的心就越慌乱。   妻子睡不好,他比她睡的还要不好。   只不过妻子白天可以补眠,他则需要工作。   所以肉眼可见的,气色越来越差,整个人都明显瘦了一圈。   最后,还是在程老说三天内就能生,汪旅实在看不过眼,直接给放了假,才好了些...   只能说,大拿不亏是大拿。   就在老爷子断定后的第三天清晨,田宓被疼醒了。   她没有生产过,但最近听了不少有经验的军属们科普,大概知道临产是个什么样子。   一直到这会儿,感觉到肚子里传来的抽痛,傻大胆的田宓才后知后觉有些紧张起来。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丈夫,回想起自己怀个孕,反而吃了更多苦头的回回,又觉得不是那么害怕了。   思及此,她眼神软了软,抬手轻轻推了下丈夫。   因为程老说过,双胞胎有早产的可能性,所以这一两个月,娄路回都不敢陷入深眠,被轻轻一推,人立马就醒了。   他侧头,看向妻子,沙哑着嗓音问:“怎么了?腿抽筋了还是要上厕所?”   话虽这么说,但男人已经坐起身,熟练的将手放在了妻子的小腿上准备按摩。   见他明显还没有彻底清醒,田宓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   她已经想开了,不管孩子们是男是女,就生这一胎,太磨人了。   磨自己,磨丈夫,怀孕比她想象的要辛苦的太多。   田宓收回腿,抱着肚子慢慢坐起身,摇头道:“腿没事,就是可能要生了。”   这话语气委实平静,还有些迷糊的娄路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然后一个翻身人就下了地。   他努力镇定下来给妻子套衣服,嘴上还不停问着她的感受,确定妻子只是刚刚开始阵痛,才稍微放下心来。   田宓安抚:“不着急,程老说阵痛后,一般十几个小时才能生产,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你再帮我洗澡洗头,打理好了咱们再去卫生站。”   见妻子面色平静,还能冲着自己笑,急的一脑门子汗的娄路回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他深呼吸几口气,弯腰轻轻拢了拢坐在床边的妻子,哑着嗓子问:“我是不是有点没出息?”   方才给甜甜穿衣服的时候手都抖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胆小的时候。   闻言,田宓仰起脸,蹭了蹭男人的脖子,眯眼笑:“不会,我知道回回只是担心我...嘶...”   “怎么了?又疼了?要不现在就去医院吧。”娄路回急着弯腰就要抱着人走。   田宓缓了一会儿,才摇头拒绝:“我感觉还好,不着急,按我说的做吧,后面一个多月不能洗头洗澡呢。”   娄路回无法,只能抱着人出去吃早饭,又给伺候着洗头洗澡。   顾婶子是过来人,见状便问田宓是不是要生了。   田宓点头:“应该是,开始疼了。”   听到肯定的答复,顾婶子立马笑开了,她五十几岁的模样,人有些富态,圆盘子脸,瞧着很是慈和:“要生了好,早日生下来,人也舒坦,这么大的肚子,当娘的太遭罪了。”   说着,人就匆匆忙忙去了厨房,将早就准备好的早饭端上了桌。   叮嘱两人快些吃后,她又去了小房间。   早在半个多月前,生产要用的各种物实就准备好了。   这会儿可以直接拎包出发。   娄路回不放心妻子走路。   最后是抱着人去医院的。   好在距离不远,几分钟的路程,不然就算他再是常年锻炼,也吃不消。   等将人放到床上,梅医生检查了一番才对着两人道:“是要生了,不过还要看宫口开的情况,你们别着急,身体条件允许,也可以适当的起来走一走...”   交代完后,梅医生笑着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就出了病房。   这厢,顾婶子在等医生离开后,放好东西,叮嘱了几句也回去了。   她得去通知亲家大姐,还得回去将前几天买回来的活鸡宰杀一只炖汤...   等人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小夫妻两个人。   田宓躺了一会儿,觉得不大舒服,便起身下地,由丈夫扶着在房间里溜达。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只要她“嘶”一声,回回就紧张一下,一副恨不得跟她一起疼的表情。   无法,田宓只能轻咳了几声,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娄路回没想到妻子心态这么好,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讲故事,他不愿意扫兴,便可有可无问:“什么故事?”   闻言,田宓扫了眼自己看不见脚尖的大肚子,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抽,就想到了后世曾经看到的,关于真假千金的故事。   在她看来,从她开始讲故事,到结局的这过程中间,听众肯定会是各种气愤。   这样,回回就会成功被转移注意力,起码不会这么紧张了。   但,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男人根本没给她太多的发挥机会。   因为她才刚刚说到真假千金出生的时候,被有心人恶意替换掉这一句。   娄路回就黑了脸:“你说的是故事还是真人真事?还有人换人家孩子的?”   田宓懵逼...   不是,她才说一句来着,还有好长一段没发挥呢。   她挠了挠脸颊,有些呐呐:“那什么...应该是真人真事...吧?”毕竟现实生活中,好像真的有抱错娃的。   “是真的?你刚才不是说是个故事吗?”   见他抓着奇奇怪怪的重点,田宓就更懵了,深觉自己脑子好像有些不够用:“大约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这下娄路回的脸色瞧着就更差了,比讲故事之前还要差。   见状,田宓叹息...   算了,她还是闭嘴吧。 第65章   “你瞎说什么呢?咱们这边哪来的人换孩子?整个卫生站就你一个人生产, 少作怪吓唬妹夫啊,他最近都要扛不住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田雨,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妹妹不着调的话, 于是进了病房后,她气都来不及喘匀,就瞪了人一眼。   只是瞪完人,见她小脸都有些白了,又立马走到床边, 弯腰摸了摸她的额头, 心疼的问:“怎么样?是不是已经特别疼了?咱不要想啊,越想越疼,努力想些好玩儿的事情, 就不会那么疼了...对了,医生怎么说啊?”   田宓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皱眉问:“你怎么过来了?身体没事吗?”   大姐一个半月前生的, 虽然是足月, 但这孩子偏大, 生起来艰难,委实吃了不少苦, 程老叮嘱她坐双月子,而她自己早产了半个月左右,算起来,大姐还差半个月才能出月子呢。   至今田宓还记得姐姐生完孩子, 被人从产房推出来时,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与潮湿的头发。   也是因为大姐生产的太吓人, 从那以后回回才开始更加焦虑。   见妹妹反过来问自己, 憋着一口气急走过来的田雨,后知后觉发现确实有些腿软,她一屁股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才道:“我身体好着呢,就你们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听说你要生了,我哪里还能躺的住?到底怎么样啊?医生怎么说的?”   田宓摆手“我没事,才刚刚开始疼,说不定还要等上十几个小时呢,姐你先回去,等生了再来。”   心知大姐不放心,她也不说不让人过来这样的话了,但是一直守着也没有必要。   田雨却还是不放心,握住妹妹的手:“我再待一会儿。”   田宓忍着肚子上的抽痛,笑道:“赶紧回去吧,我家老娄陪着我呢,再说了,万一诚诚哭了呢?”   诚诚就是大姐一个半月前,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儿子,大名陈诚。   小奶娃胖呼,脾气还大,动不动就哭闹,很是不好带。   陈刚为了让妻子安心坐月子,见顾婶子将二妹照顾的很好,也托人请了个保姆专门照顾妻子。   平日里只要他在家里,更是亲手照顾,显然也被妻子生产的凶险给吓得不轻。   后悔自己没有早结扎之余,恨不能将人焊在床上修养才好。   若不是程老说适当的活动对身体好,说不定陈刚真的会这么做。   提到才一个半月的小儿子,田雨也头疼,臭小子太能嚎了,嗓门还大。   这一个多月下来,她从一开始埋怨丈夫浪费钱请人,到最后私底下提出几次加钱,没办法,小家伙太闹腾了,她生了四个孩子,前面三个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个磨人。   想到臭小子闹腾的本事,田雨也有些坐不住了,刚要开口说先回去,就被外面急促的脚步声给吸引了。   很快,身型高挑纤细的白色身影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   田芯看着二姐,见她面色还好,才放下心来。   只是视线在对上大姐的时候滞了滞:“大姐?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没事吧?”   说着人还靠过去,仔细观察她的面色。   见到三妹,田宓赶紧冲她摆手:“芯芯,你来的正好,大姐这会儿肯定不怎么舒服,你赶紧将她给送回去。”   来到岛上的半年多,田芯模样已然大变,不仅从前瘦弱的身型已经有了少女的窈窕,就连个子也长到了一米六五左右。   唯一叫田宓不解的是,小丫头胆子比之前大了不少,但那张脸反而越长越小白花了,就很迷惑。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依旧老实巴交的将姐姐们的话奉为圣旨。   这不,得了二姐的吩咐,她立马弯腰去扶大姐。   田雨虽然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顺着三妹的力道起身。   只是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生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   最后得了田宓的再三保证,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人走了,娄路回才在床边坐下,握住妻子的小手,温声问:“要不要给你冲杯奶粉喝?”   田宓摇摇头:“还不饿,我想坐起来些。”   身子重,躺久了难受。   娄路回赶紧起身,从带过来的包裹里,拿出两个妻子特地用棉花填充的枕头,   然后扶着人靠在怀里,又将两个枕头落在一起,才将人轻轻放回去:“怎么样?高度合适吗?要不要再垫高一点?”   “不用,这样正好。”   闻言,娄路回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他悄悄吐一口气,像是要将内心的焦虑跟不安全部吐掉一般,才又坐回床边:“渴不渴?”   知道他这是找事分散注意力,田宓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渴了。”   听得这话,娄路回立马起身。   只是趁着起身的功夫,忍不住快速的碰了下妻子的唇瓣。   然后,像是汲取到力量一般,走到房间角落,拎起顾婶子打好开水的水壶。   只是,待他往干净的茶缸里到了些开水涮了涮后,才发现房间里没有可以倒脏水的桶。   娄路回皱了眉,走到门口两边瞧了瞧,没看到护士,便只得跟妻子招呼一声,出了房间。   等人离开后,田宓半躺在床上,肚子疼的时候,就龇牙咧嘴一会儿。   就在她祈祷着肚子里的娃赶紧出来是时,外面走廊里就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听说那老中医靠摸脉就能摸出男女来,人家是有大本事的,等会儿你跪下来求求那个程医生...这回要还是女娃,就赶紧罐了药落胎再怀一个...咱们家娶了你进家门就是倒了八辈子霉,生来生去,都是丫头片子赔钱货,也就只有我们家能不嫌弃你了,这要在早些年,你就只有被休的份儿...老娘当年生的可全是男娃...”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明显带着骄傲,好像生了男娃就牛逼大发了。   田宓揉了揉脑袋,大约猜出来说这话的人是谁了。   果然,几秒过后,马二花婆媳俩的身影,已经穿过长长的走廊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娄路回离开的时候门并没有关紧,只轻轻掩着,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惯力原因,门“吱吖”着,就自说自话的打开了。   所以就出现了眼前这有些一言难尽的画面。   一人躺着,两人站着,一个屋内,两个屋外。   田宓不喜欢马二花,至于周大军的妻子姚冬梅更是不熟,再加上肚子是不是的疼痛让她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所以她连招呼也懒得打,对视了几眼,便直接移开了视线。   却不想,她不想搭理人,马二花却主动凑了过来。   之前的矛盾已经过了半年,马二花这人惯会做表面功夫,会哄人,如今在家属院里面,她又恢复了从前的活跃,跟谁都能唠上几句。   这不,哪怕面对田宓脸上的冷淡,也跟没看见似的,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见状,田宓皱眉看向她们,抱着肚子不说话。   但显然,马二花也不需要人招呼,直接开始了她的表演:“田宓同志,你这是要生了吧?哎呦喂,还是你有福气,羡慕死人了,瞧瞧你这肚子圆的,这一怀就是俩闺女,恭喜恭喜。”   虽然家属院里都说娄团夫妻俩想要闺女,但马二花是绝对不信的,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丫头片子,她这么说,就是故意膈应人的。   田宓扯了扯嘴角,真不想开口,也不想看着那张伪善的脸,所以老白莲什么的,真的有些辣眼睛。   见田宓不说话,马二花以为扎到了她的疼处,故作好奇道:“你这是...一个人来生养吗,这娄团长也真是的,也不能因为是女娃就不管你吧,要不要婶子...”   她的自说自话还没完,视线就扫到了桌上摆放的各种好吃的。   然后,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也太精贵了,不就是生个娃吗?这是把供销社的好东西都买回来了吧?   还有好几个好看的不得了的铁盒子,马二花更是见都没见过。   她下意识想要靠近看一看,只是刚迈出一步,就被身后的儿媳给拽住了,她回头斥道:“做什么个蠢...货?娄...娄团长...”   娄路回一手端着碗,一手拎着木桶,黑着脸:“你有什么事?”   男人瞧着特别凶,马二花笑容不自觉就带上了讨好:“没什么事,就是见到田宓同志准备生产了,来说一声恭喜的。”   娄路回显然是不信的,也不说话,就那么冷飕飕的盯着人看,还将眉头皱的死紧,瞧着特别有气势。   这不,马二花脸上的笑几乎要维持不住了,最后只干巴巴的又说了声“恭喜”,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见状,田宓捏了捏眉心:“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病?”   就因为她儿媳怀孕了?有可能是儿子,所以来自己跟前想要刺激或者碾压自己?   “她来做什么的?”娄路回将特地拎回来盛脏水的木桶放在桌子下面,擦了手,才往洗干净的茶缸里倒入热水,又拿起调羹搅拌,让开水凉的更快。   田宓摇头:“不懂,好像是姚冬梅怀孕了吧?”   “谁?”   “就是周大军媳妇儿...”田宓将之前听到的话讲给丈夫听。   只是想到那个一直埋着脑袋不吭声的女人,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都被欺负成那样了,怎么还不知道反抗呢。   自从期待起小闺女的到来,娄路回就更加看不上这种不把女孩当人看的。   他抿了口茶,觉得温度还是有些烫,便继续搅拌:“管他们怎么作死,反正程老不会说的。”   “那就好。”就是投生在周大军家里的姑娘也是真倒霉。   “怎么了?又疼了?要喊医生吗?”见她面色不对,娄路回立马靠过来担心问道。   田宓摇头:“别担心,我没事,这会儿也不算疼,就是对姚冬梅这样的人有些恨铁不成钢。”   闻言,娄路回心下微松:“管她成不成钢的,都是自己的选择。”   语毕,他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将茶缸递给妻子:“好了,温度刚刚好。”   等田芯折返回来后,时间差不多七点半了。   她不放心二姐,还特地去请了刚来上班的程老过来帮忙看看。   几个月的舒坦日子,老爷子虽然话依旧不多,也喜欢绷着表情,但气色瞧着明显好了不少。   他给田宓做了检查后,又问了一些话,得知她早上五点左右开始有反应后,就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你身子骨好,不会太难生养,不过是头胎,起码还要等八九个小时。”   时间比梅医生掐的更加精准一些,老爷子的医术众所周知,顿时,几人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等程老离开的时候,田芯又赶紧跟上去送人。   虽然小丫头目前还是没能正式拜师,但因为她勤快、老实,又肯下苦功学习,老爷子平日里倒是愿意指点几分,所以,在田芯的心里,已经将程老当成师傅一般尊敬了。   八九个小时,就是八九个小时,老爷子时间卡的精准依旧。   下午三点多,梅医生再次来检查的时候,总算开口说出了叫人激动又煎熬的话。   其实这会儿田宓已经疼的有些吃不消了,但她牢记医生的交待,能不喊尽量不要喊,节省着力气,就这么白着小脸被推进了产房。   却不知道,她这般一声不吭的模样,反而叫人更没底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要生。   等产房被关上后,外面除了娄路回跟田芯外,还有算好时间过来的田雨以及顾婶子。   田雨见妹夫傻傻的站着,起身拽着人坐到凳子上,安慰的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坐下等吧,放松下来,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   当然,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她心里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这年头,生一个娃都要豁出去半条命,二妹这连生两个,实在叫人担心,以至于她好容易养回血色的嘴唇都紧张到苍白了下来。   田芯也不比大姐好多少,到底学了半年多医,对于女人生产这一块,哪怕没生养过,也知道其中的艰辛。   但她也不敢将心中的担忧说出口,哪怕就是想几秒不好的情况,都觉得不吉利。   到最后,三人坐姿一个比一个僵硬的盯着产房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直没听到动静的几人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田雨频繁看手表,这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按理说应该生了吧?   就算没生,到这会儿也该喊疼了呀?   到底是什么个情况,真真急死个人。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走向了5点了,也就说二妹进去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了。   就在田雨急的有些坐不住时,回去拿饭菜过来的顾婶子回来了,她招呼几人到不远处的小台子上吃饭。   不意外的,一个人都没有过去。   顾婶子知道他们焦心,吃不下去,但还是单独拿了田雨的那一份递给她。   她身体差,可不能饿,别到时候晕了。   见状,田芯到了声谢后将铝制饭盒接了过来,然后难得态度强硬的塞到大姐手上,让她吃。   田雨无法,只好边吃边盯着产房的门,嘴里连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   就在这时,里面突然传出了一声凄惨的喊声,吓的田雨一个哆嗦,差点没把手上的饭盒打翻。   而比她更快的的,则是娄路回,僵直在凳子上,快要石化了的男人直接一个飞窜,人就趴在了门上,焦急的来回踱步,那劲头,大有下一秒就破门而入的意思。   这哪里能放纵,田雨将饭碗往同样吓傻了的三妹手上一扔,起身过去拽着妹夫:“你可不能进去添乱啊,正是关键时候呢,你这要冲进去,说不定就要吓到宓丫头了...”   大姐习惯性的絮叨又开始了,娄路回知道自己不能进去,不说医生不让,就是妻子也严重警告过他。   但是甜甜突然叫的这么凄惨,还是叫他害怕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满脑子都是要冲进去看着她。   要不是大姐及时拉住他,这会儿,他说不定已经看到妻子了。   但他又庆幸自己被及时拦住了,不然他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说不定真的会影响到甜甜。   可是...她那么娇气,还爱撒娇,被针戳一下都会喊疼的姑娘,如今却要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越想心里越慌张,尤其房间内,还断断续续传出她的惨叫声。   听着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声音,娄路回渐渐感到头昏脑胀,腿脚发软,浑身上下更是出了不少的冷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生孩子。   他甚至怀疑,要不是大姐在后面拽着他,他可能已经瘫坐在地上了。   好在产房内的甜甜像是感应到他的急迫与慌张一般,很快,只听“哇!”的一声婴儿啼哭声,像是天籁一般,拯救了产房门外所有人快要绷断了的神经。   “生了!生了!总算生了!生出一个,下一个就快了。”说到最后,田雨握紧妹妹的手,声音都哽咽了。   过来人的经验还是很准确的,果然,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又一道稚嫩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产房内。   田宓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被全部拆卸了一般。   太疼了。   真的太特么疼了。   疼到她怀疑人生的程度。   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忍住疼痛,全程不喊一声的。   但是到后面,疼到人都迷糊了,不知不觉就喊了出来。   幸运的是,两个孩子成功降临,大家都平安。   但她可以肯定,等出去就让回回去结扎,必须结扎...   助产了两个孩子,已经五十几岁的梅医生的面上也带上了疲惫。   不过看到田宓两眼无神的盯着上空,她还是道了声喜:“恭喜呀田宓小同志,得偿所愿,是对龙凤胎,这下儿女双全了。”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整个部队,有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的人尽皆知,娄团长想要个闺女早已不是秘密。   这年头双胞胎很是少见,一胎就儿女双全的龙凤胎那就更加稀有了,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了。   尤其两个孩子,这会儿虽然皱皱巴巴的,但她见识多了,一眼就瞧出孩子们的底子不差,将来也都是好相貌的。   闻言,田宓转动眼珠子看向身旁,张了张唇,半晌才寻了些力气,哑声道:“谢谢梅医生。”   “这也什么好谢的。”梅医生轻笑一声,知道她现在脱力,便没再说什么。   倒是田蜜再次开了口,她继续用沙哑的声音,有气无力道:“麻烦梅医生跟我家老娄说一下。”   梅医生抬头,下意识想说大概十几分钟她们就可以出去了,不用现在特地去说。   只是在对上她的眼神时,想到她之前死咬着不啃出声,再联想到她曾经为了娄团不惜跳进冰窟窿里救人的事件,便将到嘴边的话改成:“行,不过得让护士去说,我这会儿可不好走开。”   不远处正在给孩子们清理的护士们,听到两人的对话直接笑了出来,显然,对于部队里容貌最为出众的,这对夫妻的感情之好,大家都是知道的。   其中一名小护士俏生生的应了一句,快速去开了门。   门外。   紧张等待的娄路回,看着突然打开的门,懵了一瞬后,脸“唰”一下白了。   之前他就打听过生产的顺序与时间,按照时间算,应该还要等十来分钟,妻子才会出来的。   怎么这会儿毫无征兆的就开门了?   这么快?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其实不止娄路回,就连田雨跟田芯也慌了。   好在小护士没让几人等多久,笑着开口:“田宓同志生了,是对龙凤胎,恭喜!恭喜!哦...她大概还有十几分钟才能清理好,孩子跟她都很平安。”   说到这里,小护士促狭的看着娄路回,大起胆子调侃道:“是田宓同志不放心娄团,特地让我出来先跟你说一下的。”   闻言,娄路回眼眶猛然爆红,嗓子里像是被塞了棉絮,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66章   十几分钟过去。   田宓被护士从产房里推出来的时候, 虽然还有些无力,但人是清醒着的。   她的视线在围过来的家人身上扫了一圈,知道大家伙儿是担心自己, 便弯起了眉眼,主动开口安慰道:“我没事...”   说着又看向俯身在眼前的丈夫,这才发现他脸色很差,眉眼憔悴,嘴唇干裂, 眼眶也有些发红。   才短短两个小时左右, 他把自己煎熬的老了好几岁似的。   心知他定然是急坏了,田宓心口瞬间就软和了下来,朝着男人伸手:“回回, 别担心,我真没事。”   “噗嗤...”跟在一旁的小护士们没想到,瞧着不好接近, 甚至有些凶的娄团, 私底下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名字。   别说护士, 就连梅医生跟田雨她们脸上也都爬上了笑意。   可以想象,以大家传播八卦的速度, 最多一天,娄团被妻子爱称为回回这件事,会传遍整个部队。   若是往日,娄路回多少有些偶像包袱, 起码会不好意思。   但这会儿,他满心满眼都是妻子, 根本就没注意到别人的反应。   他一把将妻子的手包裹进掌心, 看着她苍白狼狈的模样, 心疼的呢喃:“甜甜,不生了,咱们再也不生了。”   见人声音都有些哽咽了,田宓弯了弯唇,心说回回这下彻底没形象了,不过她现在又累又无力,便没再说话。   回到病房时,娄路回小心将妻子抱到床上,又掖好薄被,才温声问:“要喝点鸡汤吗?”   “这会儿没胃口,我睡一觉再吃...”   “好,你放心睡,我守着你跟孩子。”   田宓想说不用守着,让他也睡一会儿,但她困意上头,眼皮一合就沉沉睡了过去。   见状,娄路回抬手顺了顺妻子被汗湿的长发,才起身拎起开水壶往脸盆里兑水,又拿出干净的毛巾,轻手轻脚的给她擦拭。   田宓这一睡,整整睡了一夜。   期间,医生过来检查,军属们过来探视,孩子们哼唧哭闹都没能吵醒她,仿佛睡神上身了一般。   等她再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率先传进耳朵里的,就是大姐刻意压低的欢喜声音。   “...哟哟哟,这俩孩子长得可真好,姐姐像妈妈,弟弟像爸爸,长大了可不得了。”   两个小家伙体重都是四斤多,加起来才跟大姐家诚诚小霸王差不多重。   孩子太小,瞧着就更加皱皱巴巴,田芯趴在小床边,盯着两个小外甥看了好久,也没能从两只红皮小猴子的脸上,瞧出跟二姐还有二姐夫相似的地方。   难道这就是当妈跟不当妈的区别?   就在田芯小姑娘怀疑人生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瞄到了床上睁开了眼睛的二姐,她面上一喜,快步走过去:“二姐,你醒了?怎么样?饿不饿?渴不渴?有哪里不舒服吗?”   说话间,见二姐要坐起身,她赶紧弯腰将人扶起来,还手脚利落的给后面垫上枕头。   田宓张嘴,声音有些嘶哑:“先给我一杯水。”   闻言,田芯赶紧去倒水,田雨也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笑问:“怎么样?还疼吗?”   田宓喝了一大杯水,嗓子舒服多了才摇头:“不怎么疼了,大姐,你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还没出月子吗?”   “我没事,老陈去问过程老了,我每天出来溜达溜达是好事,倒是你,要不要先上厕所?”   还别说,大姐这么一提,脑子已经彻底清醒的田宓还真有些憋得慌。   等被姐姐扶着解决了个人问题,她探头看了看婴儿床,才想起来:“回回呢?”   田雨正在给妹妹冲奶粉,闻言头也不回:“给我撵回去了,守了你跟孩子一夜都没合眼,这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你啊,有时候说话得有分寸,生之前讲什么换孩子的,妹夫那个死心眼被你吓的都不敢睡,一直等到早上我跟三丫头过来换,才回去的。”   田宓是真没想到一个故事的后遗症这么大,她揉了揉眉心,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呐,先喝点奶粉垫一垫,三妹估计十分钟就能送饭过来了。”田雨将茶缸塞到妹妹的手中,未了还叮嘱了一句:“慢点喝,吹一吹,别烫着了。”   说完这话,又转身去吧旁边的小床推过来。   这张小床,好几个月前就做好了,是田宓连比带画的亲自跟老木匠沟通后做出来的。   模样跟后世的差不多,四面有镂空围栏,下面是打磨的光滑圆润的木头轮子,与如今大多是藤编的摇篮相比,小木床要笨重不少,却也精致不少。   “你家这俩娃,就是来报恩的,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怎么哼唧,不像我家的臭小子,除了睡着了,平时基本都在嚎。”   闻言,田宓将茶缸放在床头柜上,探头看向小床。   床上躺着两个小娃娃,一个包裹着大红色薄花毯,另一个则用蓝色的小毯子包着。   怎么说的,喜欢是喜欢的,毕竟是自己怀胎九月生下来的嘛。   但皱皱巴巴,脑袋也尖尖的...“太丑了。”   “死丫头,说什么呢?有这么嫌弃自己孩子的吗?再说了,我们哪里丑了?这是没长开,你等一个月再看的,肯定好看,尤其我小外甥女,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田雨简直要被自家不着调的妹妹给气死,说着说着,还冲着人翻了个白眼。   田宓眼神柔和的看着小床上睡的正酣的两个孩子,闻言下意识顶嘴:“这话说的,好像大姐不嫌弃诚诚似的。”   听得这话,田雨表情尴尬。   田宓像是没看到大姐的不自在一般,继续吐槽:“...也不知道是谁哟,一生气起来,就嫌弃的要把诚诚丢掉...”   “你闭嘴!”   绝对是恼羞成怒了,田宓见好就收。   不过也因为田雨突来的大嗓门,直接将床上的两个小家伙给吓的哼唧了起来。   见状,田宓心下一紧:“是不是饿了?”   “有可能,你等等,我用热毛巾先给你敷一下。”田雨将小床推到妹妹的手边,让她来回拽着床晃动,自己则去兑水淘洗毛巾。   一切准备好了后,她又将门窗都关上,才撩起袖子开干。   当滚烫的毛巾贴上来时,田宓直接倒吸一口凉气:“烫...姐,太烫了。”   “没事,我有数呢,不会给你烫坏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就更麻利了。   田宓龇牙咧嘴...“当妈可真是太难了。”   “噗嗤...你这才哪跟哪啊,后面有的你操心呢,小时候操心他们吃不好穿不暖的,等上学了又操心他们成绩,再到二十岁后吧,还得操心嫁娶,你这才一天,难什么难?这要是被人听到,还不给人笑话死。”说着,又好一顿热敷加大力揉搓。   这一波实惨,田宓不仅疼的说不出话,连生理泪水都给疼了出来,心里则开始暴躁骂人,不是说生完孩子就万岁了吗?骗人!   好容易‘酷刑’结束,田雨立马抱起小女娃递给妹妹:“试试看,要是吸不出来,我就去冲奶粉,晚点你让妹夫帮忙。”   闻言,田宓皱眉,在她看来还是母乳更健康,尤其她的身体这么好。   好在小丫头力气不小,额头渗出细汗的时候,总算成功喝到了奶水,而田宓也疼的直吸气。   “咋样?是不是特别疼?”见二妹眼泪汪汪的,抱着外甥哄的田雨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   “还行,总要过这一关的。”她选择生娃,完全是自己喜欢孩子,在决定生之前,也已经将后面所有会遇到的麻烦都想清楚了。   所以娇气归娇气,该有的担当,她不缺。   “对了,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好吗?要不先取个小名叫着呢?像我家果果,当时怀她的时候,我就想吃果子,连肉都没果子有吸引力,后来生下来,干脆就叫果果了,简单好记。”田雨倒了盆里是水,又舀了干净的水淘洗了毛巾,等晾在一旁的小架子上时,突然想起俩孩子还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儿呢。   提到取名字,田宓来了精神:“大名我就算了,让回回或者他爸取吧,我觉得我取不出好名字,倒是小名已经想好了,女孩叫小珍珠,男孩叫小贝壳。”   田雨一脸懵逼,看了看怀里哼唧不停的小外甥,又看了看二妹怀里喝奶喝到脑门冒细汗的小外甥女,茫然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不为什么啊,我生的,我喜欢海产品嘛,我列出了几十个呢,比如小章鱼、小海豹、小鲸鱼这些,后来回回选了珍珠跟贝壳,多好玩儿啊。”   好不好玩田雨没看出来,但是二妹没什么取名的天赋她是看出来了。   最终,她一言难尽的道:“大名还是让亲家公或者亲家母取吧,你看妹夫名字多好听,对了,你大姑姐名字也好听,多诗情画意?咱们没那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   虽说大姐这话没毛病,对于自己起名废这一块,也一直有清楚的认知,但是...这么嫌弃就过分了吧? 第67章   娄路回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中午就过来了。   来的时候,还顺道将妻子的午饭也给带了过来。   田宓正在喂奶,小家伙们一两个小时就要吃上一顿, 见到人进来,她下意识侧了侧身。   田雨看的好笑,这都结婚了,还害羞个啥,不过她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调侃人, 而是放下扇子对两人道:“我就回去了, 下午再过来。”   “姐你明天早上再来吧,有回回陪着我呢,再说三妹也在卫生站, 实在不行喊一嗓子她都能听到,你就别来回跑了。”   且不说姐姐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她家诚诚也喝着奶呢, 要是来医院陪她, 就得把N水挤到碗里, 太麻烦了。   田雨已经准备离开了,闻言张嘴就来:“知道了, 知道了。”   那不耐烦的语气,一看就知道没将妹妹的话听进耳朵里。   田宓有心再说两句,人家已经利落走人了。   见状,她只得无奈摇头, 看向丈夫:“你吃了吗?”   娄路回凑过来,揉了揉妻子的脑袋, 又仔细盯着人瞧了瞧, 确定气色好了不少, 嘴唇也恢复了血色,才放心直起身。   将摞在一起的几个铝饭盒一一打开,嘴里回道:“在家吃好了过来的。”   见孩子不喝了,田宓便拉好衣服,抱起小贝壳轻拍,等他打出奶嗝,才起身准备将他放回小床里面。   娄路回走过来,朝着妻子伸手,温声道:“你别下来了,孩子给我吧。”   早在诚诚出生后,夫妻俩就练习抱过不少回,甚至连尿布都能换的很利索。   说来气人,人高马大的丈夫学起照顾孩子,比她一个女人仔细。   等将小家伙放在床上,看他吧唧着小嘴,男人坚毅的眉眼忍不住就柔和了下来,盯着人看了又看。   他居然就这么当父亲了,哪怕孩子已经出生十几个小时,娄路回还是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大姐说小珍珠像我,小贝壳像你,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能看出来吗?”   闻言,娄路回从傻爸爸的情绪中回过神。   他看了看妻子那张白皙精致到,哪怕怀孕生产也没有什么变化的小脸,又看向摇篮里的孩子,面上纠结,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当然希望孩子们长的像自己跟甜甜,但...小家伙们现在皱皱巴巴的,五官差不多都拧巴到了一起。   大姐是从哪里看出来谁像谁的?   不是瞎说的吧?   “哈哈...我就知道,像猴子是吧?”见丈夫纠结又茫然的模样,田宓哈哈大笑。   男人也笑,很是认可:“是有点像小猴子。”   点评起自家的娃,无良父母一点也不心虚,又一番讨论小手小脚更像谁后,娄路回才朝着妻子招呼,示意她先吃饭:“要不就在床上吃吧。”   他始终记得妻子昨天从产房出来时苍白的模样,见她准备下床,下意识赶紧伸手拦。   田宓摇头,顺势拽着他的手臂起身:“不用,我好多了,慢一点就好。”   无法,娄路回只能拿起一个棉枕头,垫在凳子上,才扶着妻子坐下来。   田宓...“这是枕头,等下还要枕呢,要不换一件衣服吧。”   “衣服没有这个软,再说了,自己的屁股,咱不讲究啊,你平时还喜欢钻被窝,都不知道闻了多少臭屁。”   我看你是不想好了,田宓黑着脸掐了男人一下,心里则暗暗发誓,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娄路回被掐的摸了摸鼻子,不敢再开玩笑,专心将人伺候好了,才转身拿着摇扇给孩子们扇。   倒不是热,这里夏天温度基本维持在二十几度左右。   但,不热并不代表没有蚊虫。   这也是田宓最受不了的一点,每次出门,都会有密密麻麻的蚊子往身上扑咬,成团成团的那种,就恐怖。   往往这种时候,田宓就会怀念起冬天,那会儿冷归冷,起码没有蚊虫叮咬。   哺乳期的食物少油少盐,今天喝的是鱼汤。   可能才刚吃第一天,除了味道有些淡外,田宓觉得还好。   等吃完饭,简单的漱了口,她没急着躺回床上,而是撑着腰,慢慢在屋子里溜达起来。   “你明天就回部队吧,最近不是秋收吗?我这里有大姐、三妹跟顾婶子照顾呢。”   闻言,娄路回点头,他本来也打算明天回团里的:“差点忘记了,我今天给家里打电话报喜了,打给大姐的时候,听说你生了,她就想过来看看你跟孩子。”   “大姐要过来?那她的工作呢?”   “她工作这些年很少休息,所以这次申请休息了十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田宓总觉得其中怕是有什么事,不过她也没问,只是点头:“那这两天你把空出的房间收拾好。”   担心她累,娄路回伸手揽着她靠着自己:“嗯,这个不急,大姐要三四天后才能到呢。”   田宓回头看了眼,发现门窗都关着,才放心将大半的重量压在男人身上,扒拉着他的短发问:“那妈没跟着一起来?”   对于婆婆,田宓还是很喜欢的。   从结婚到现在,除了各种给他们寄东西外,从来都不指手画脚的。   用钟毓秀女士的话来说,她那已经去世的婆婆一辈子也没有刁难过她,把她当闺女一样疼,她自然也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媳。   提到母亲,娄路回皱眉:“最近局势比较紧张,又有不少人被带了帽子,我就没同意妈过来。”   现在才72年,离一切明朗起来还有五年的时间呢,低调点也好。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尤其对于那些个正在煎熬的人来说,田宓叹了口气,顺了顺丈夫扎手的板寸:“会好的。”   娄路回没说话,只是揽着人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几分。   夫妻俩靠在一起,谁也没再开口,只是眼神柔和的看着小床内睡的跟小猪仔似的孩子,庆幸彼此,也庆幸家人朋友的安稳。   又过了一会儿,娄路回不让妻子久站,便将人又给抱回了床上。   医院的床不大,但挤一挤,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田宓往旁边挪了挪,刚才就发现男人的眼底带着明显的红血丝,哪怕他将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的,眉眼间的疲惫还是看的出来的。   “你也上来,别坐着。”   娄路回正在包里翻找袜子,闻言拿着袜子走了过来,掀开薄被给妻子穿上才道:“要记得穿袜子,不然以后脚后跟容易裂口子...我不困,我守着你们。”   田宓晃了晃脚,又想起了之前真假千金的事情了,她面上囧了囧,伸手又拍了拍空出的床位:“之前那事不管真假,也不会发生在咱们身上啊,这里可是部队,你想什么呢?”   那可不一定,想到最近汪旅跟他说的,办公室内少了一份,关于第四季度部队规划的起草文件,他的眼神就暗了暗。   虽然不排除有意外丢失的可能性,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某珠岛的战争才过去三年。   如今就看,旅长跟政委两人办公室内,放置的虚假文件,会不会再次无故消失了。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跟妻子明说。   田宓不知道丈夫心中的顾忌,再次拍了拍床铺,皱眉:“赶紧上来,我这会儿不困呢,我看着孩子们总成了吧?”   最终,娄路回依旧没逃过妻子的瞪眼,脱了鞋子外套,爬上了床。   不过床实在不大,他便直接将妻子抱进怀里。   等将脑袋埋进她的脖颈处时,他还喟叹了声:“好香!”   “噗嗤...哪里香?汗臭味还差不多。”   “唔...真的,有一股奶香味。”   明明已经生了娃了,但这一刻,田宓还是莫名羞耻了起来:“闭嘴,睡觉。”   “......”   加上生产的那一天,田宓拢共在卫生站待了三天。   当然,这一次,她依旧是被男人抱回来的。   等再次躺在熟悉的床上,田宓轻轻吁了一口气,还是自己家里自在。   这厢娄路回忙忙碌碌,将家里大小人儿全都给安顿好,才道:“马上就吃完饭了,你是出来吃,还是在屋里吃?”   “在屋里吃吧。”倒不是她矫情,三天没有滋味的汤汤水水喝下来,她成功被自己打脸,已经有些难以忍受了。   这会儿可见不得别人在自己眼前吃重口味的,不得馋死她。   想到这里,她还不忘扬起嫉妒的嘴脸,哼哼两声后白了男人一眼:“你要是吃完饭了,得洗好澡才能进屋。”   娄路回被她逗笑:“行,我涮洗的干干净净,绝对不留一点饭菜味道再进屋。”   田宓...   晚上田宓吃的猪蹄黄豆汤,说实在的,有些腻得慌,   虽说在这个缺一少食的年代,每天不是鸡汤就是鱼汤,要么就是排骨汤,反正换着花样补,她还嫌弃,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但腻就是腻啊。   最后她没撑住,看外面吃的香,坐到丈夫边上,眼巴巴的看着丈夫跟周建设还有顾婶子吃着红烧鱼。   周建设嘿嘿笑:“嫂子不能吃,看着不是更遭罪。”   田宓呲牙:“我愿意,就是闻闻味道我也高兴。”   这话直接把桌上三人给逗笑了。   娄路回赶紧将碗里的饭吃了,然后便牵着妻子去了厨房。   走出几步,似是想起什么,突然回头看着幸灾乐祸的周建设道:“我大姐明天下午到红春站,你去接一下。”   周建设:“噗...咳咳咳...”   “周建设这是咋啦?”   “高兴的吧?”   是吗?田宓狐疑又回头看向脸都咳嗽红了的男人。   这...叫高兴?   娄路回伸手将妻子的脑袋掰回来:“给你煮奶茶。”   “真的?”田宓眼神瞬间晶晶亮,哪里还记得周建设是高兴还是惊慌,仰头满脸期待的看着男人。   “嗯,真的!”   当然,某人紧守程老的叮嘱。   因为老爷子说,可以适量喝一点茶叶茶。   所以最终,一杯奶茶,她只喝到了几口。   其余全进了男人自己的肚子里。   本来她应该不爽的,但见他被甜的直皱眉,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 第68章   娄雁南一直知道, 弟弟当兵的地方环境比较恶劣,据说最冷的时候,温度能达到零下三四十度。   北京也冷, 但一般冷到零下十度就差不多了,少有更冷的。   然而,叫她没想到的是,这里8月份的天气,有着另外一种恶劣。   刚下火车, 娄雁南兜头就被黑压压一团蚊虫给裹住了, 只是还不待她伸手挥赶,眼前就又是一黑,整个头脸加露在外面的手臂, 全部被衣服给包裹了起来。   她心里一惊,刚要将衣服扯开,就听到外面有些熟悉的声音:“南姐, 我是建设, 衣服不能拿, 你跟着我走快一点,这个地方蚊虫、瞎虻特别多。”   认出是建设的声音, 娄雁南心下微松,也顾不上问他怎么过来了,顺着他的力道,盯着脚下, 磕磕绊绊的就跑了起来。   直到跑到马路上,听到建设说可以了, 她才轻喘着掀开衣服。   周建设正在飞快拍掉奔跑中砸到身上的蚊虫, 见状, 赶紧伸手将衣服接过来,又大力抖落了十几下,确定没有什么蚊子了,才开了副驾驶门扶着人上车。   等两人都坐上车,娄雁南擦了下额角,这才看清建设身上的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显然方才那件是专门给她备的:“你们这里都是这么多蚊子?部队也是?”   听说这里春天很短,夏天再这个样子,冬天又冷的厉害,这么一算只剩下秋天了?关键是秋天马上就到了吧?   周建设发动车子,等吉普车驶出去他才笑嘻嘻解释:“也没有这么严重,主要是火车站周边全是树林草甸子这些,这种地方本来就比较招蚊子,咱们部队里还好。”   那也就是说,部队也是有很多蚊虫的。   娄雁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侧头打量身边高大的男人。   似乎...有好几年没见过周建设了吧?除了依旧爽朗的笑容外,五官...都有些陌生了。   周建设被盯的手心冒汗,喉结都不自觉的滚动了下,他也不看人,眼睛直视前方,磕巴问:“南...南姐?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觉得好几年没见到你,有些认不出了。”   闻言,周建设暗暗吁出一口气,脸上下意识挂上吊儿郎当的笑:“还好吧,我们最后一年见面的时候,我都23岁了,男人23岁早就长齐整了,怎么可能再有什么变化,要变也是变糙了。”   这么一说,娄雁南突然想起来,好像就是她结婚那一天吧,建设作为路回的朋友,也是世交家的弟弟出席了自己的婚宴。   之后,他就跟路回一起主动申请来到了836部队。   一转眼,都7年过去了啊,时间真快。   “南姐?”发现人突然不说话了,周建设忍不住就瞄了她一眼。   只是,当视线触及她依旧清冷如画的眉眼时,心下却感慨,几年不见,她...好像也变了,变的更好看了。   娄雁南回神,轻勾红唇:“是回回让你过来接我的?”   周建设再看了她一眼,见她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也没有去刨根究底:“对,南姐你也知道的,小嫂子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呢,老娄不放心,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咱们还得在市区招待所住一个晚上,所以就叫我跑了一趟。”   闻言,娄雁南弯下眼,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就是没想让他接,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搭拖拉机的,之前都跟同路的知青们问过了,人家愿意捎我一程。”   “这个天气坐拖拉机,路上都是蚊虫,而且越是晚上越多,多少得遭些罪,还不如我跑一趟,再说了,南姐也不用跟我客气,小的时候你可没少给我好吃的。”   想到小时候的时光,娄雁南忍不住将眉眼的弧度弯的更深。   的确,人啊,还是小时候最好玩儿,长大了是真的有很多烦恼。   周建设惯来是个会活跃气氛的,这不,只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不仅将两人之间这么些年未见的疏离感消除了,还逗得冰美人频频露出笑。   到后面,许是一起长大的情谊,彻底放开了的娄雁南更是露出了北方人爽快的一面:“姐当然不会跟你客气,从小你跟回回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跟我亲弟弟也没区别。”   “是...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周建设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泛白,面上却依旧嬉皮笑脸的。   娄雁南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继续好奇问:“对了,回回跟甜甜两个人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我就见过甜甜几张照片,再加上电话里聊了几句,别的都是听我爸妈说的。”   听得这话,周建设收敛了心底复杂的情绪,笑出一口白牙:“他们俩啊,好玩儿的事情能有一箩筐,我跟你说,刚开始老娄那头老牛...”   第二天。   被周建设‘出卖’的夫妻俩是被起床号叫醒的。   娄路回清醒后,先转头看了眼妻子,见她睡眼朦胧,要醒不醒的样子,抬手安抚般的,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嘴里低声道:“再睡一会儿,孩子们没醒。”   夫妻俩选择自己带孩子,一个是孩子每隔两个小时就要喂奶,让顾婶照顾着毕竟不方便。   再一个,也不能让顾婶子一天24小时待命吧?人家也五十出头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只会有这两个孩子,作为父母,自然希望能从头到尾参与他们的成长。   虽然起夜把尿、换尿布、喂奶这些真的有些熬人,但只要心态调整好,夫妻俩如今也算乐在其中。   听到丈夫的声音,田宓嘴里嘀咕了一声,翻了个身后平躺下来准备继续睡。   却不想,刚刚躺平,她的表情就僵滞了下。   娄路回以为妻子哪里疼了,赶紧俯身靠过来问:“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翻身翻的太快了?”   田宓看向男人,表情叫人琢磨不定。   “怎么了?”   “你先躺回被窝,我再告诉你。”   娄路回是什么人?二十出头的时候,秘密任务都参加过,妻子掩饰的再好,他也看到了她眼底的狡黠。   不过见她想玩儿,完全没有梅医生跟程老说的那种,产后情绪不佳的模样,他自然也乐意配合,只要让她开开心心的。   于是男人面上很是平静的躺回被窝里,脑中则想着,小妻子打算做什么。   只是还来不及叫他想出个所以然,就见被子兜头罩了上来。   黑暗中,田宓半压在丈夫身上,笑的猖狂:“哈哈哈,叫你说我蒙进被窝里吃屁,告诉你,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下你也吃了吧,哈哈,我刚才...哈哈...又放了个屁...哈哈...臭死你!”   刚生产完,她最近肠子蠕动加快,屁就比较多。   本来按她的计划,是要跟丈夫一人一床被子暂时分被窝睡的,反正她不嫌弃自己臭。   但是家里多余的新被子如今放到了大姐娄雁南的房间,两人只能依旧盖着同一床被子,这不就让田宓得到了机会。   娄路回被妻子压在身上,顿时哭笑不得。   其实想要掀开人,对他来说太轻松了,但是见妻子笑的这么开心,他便也由着她闹,同时还将大手搭在她的后腰处稳住她的身子。   就是吧...他这会儿是真的相信一孕傻三年这句话了:“你蒙我就蒙我,为什么自己还要钻进来一起闻?”   田宓懵了下,得意的笑声突然就被掐住了...   虽然是自己开的车,但因为中途要给旅长办一件事,这一耽误,等周建设带着人登上岛,也到了午饭的时间。   因为坐月子不好出门吹风,所以田宓被丈夫拦着,只能在客厅里望眼欲穿等人。   回回有一个信封,信封里面放了好几张家人的照片,有全家福也有单人的。   担心放在一起时间久了会粘起来,每一张照片中间,他还用干净的纸隔开。   收藏的很是仔细,从这件小事上,就能看出他很爱自己的家庭。   作为妻子,田宓自然也看过照片,知道回回全家人长的都好看,但眼前身形高挑,足有175的大姑姐,一头乌发绑了个简简单单的低马尾,清清冷冷的走进来时,她还是惊艳了下。   这...明明是有些艳丽的长相,却因为那双清冷的眼睛,生生压成了一个冰山美人。   怎么说呢,田宓觉得,大姑姐笑起来肯定特别有御姐范儿。   脑中各种胡思乱想,现实不过几秒的功夫,等人走进来,她已经笑着迎了上去,客气的打招呼:“大姐,路上顺利吗?”   不止田宓被大姑姐的容貌气质惊艳到了,这厢娄雁南也有些意外。   虽然见过照片,但照片总有些失真,最多能表现出本人容貌的十之六七,弟媳本人可太精致了,像个甜娃娃。   而且...也太年轻了,水嫩嫩的,到底才21岁的小姑娘呐。   只是想到这里,她没忍住,又扫了眼自己的弟弟。   建设说的对,弟弟这是老牛啃了颗嫩草。   “路上很顺利,就是还麻烦建设特地去接我。”自家人面前,娄雁南总是会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如今看到了三年未见的弟弟跟一直有好感的弟媳,她直接笑了出来。   嘶...果然,她就说吧,这就是顶级御姐啊,干啥把自己表情绷的冷冰冰的呀,笑起来好看死了。   田宓被大姑姐笑的小脸儿红扑扑的,赶紧热情的招呼人先去卧室放行李:“大姐,午饭还要几分钟,咱们先去放行李吧。”   娄雁南也不扭捏,回头从周建设手里接过一个小皮箱,然后看向弟媳。   田宓...   田宓看了看另一个特别大的包裹。   “哦,那个是给你们带的礼物,我住不了几天,就一个小包。”   大姐不愧是大姐,田宓都有些哭笑不得,她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笑说:“大姐,家里不缺吃的,真的,爸妈还有你,每个月加起来起码寄过来三个大包裹,我们哪里吃的完?”   娄雁南财大气粗:“吃不完就慢慢吃,不是还有小雨姐一家吗?大家一起吃,知道你喜欢吃点心,我这次去友谊商店买了不少进口的,你现在也能吃,不过零食吃多了到底不好,每天尝一点点就好。”   很好,她馋嘴果然人尽皆知了,田宓冲着丈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直到将人笑的摸了摸鼻子,才收回视线。   唯一空着的房间不大,但床衣柜跟桌子都有。   尤其窗户上,田宓指挥丈夫给挂了漂亮的窗帘,桌上还摆了两瓶插花。   花瓶虽然依旧是罐头瓶子,但被她用麻绳缠绕了起来,摆在铺了格子桌布的桌子上,瞧着也算简朴温馨。   跟弟弟生活那么多年,对于他的性格,娄雁南还是很了解的,都不用问也知道布置房间的人是谁。   她将小皮箱放在地上,看向弟媳笑道:“谢谢甜甜,房间我很喜欢。”   田宓弯了弯眉眼:“大姐喜欢就好,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我就动了动嘴,基本都是回回一个人收拾的。”   闻言,娄雁南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弟弟,刚要开口,就听到主卧那边传来了小孩子哼哼唧唧的哭声。   顿时也顾不上叙旧了,三人几个大步就去了主卧。   双胞胎是很神奇的,他们一个哭,另一个就会跟着一起哭。   不过,虽然才当了几天的爸妈,但两人已经很熟练,见两个小家伙哭闹,已经不会手忙脚乱了。   田宓顺手抱起哭的比较大声的小贝壳,先感受了下尿布,发现没有潮湿。便知道是饿了。   她对着抱着珍珠哄的回回道:“是饿了。”   闻言,跟着过来想要看看孩子的娄雁南直接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帮忙关上了门。   大姑姐这般体贴,叫人更喜欢了,田宓坐在床上喂孩子的时候,忍不住问:“大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娄路回摇头又点头:“不确定,她从小就比较冷静,只要她不愿意说,别人也看不出来,不过她这次特地跑来咱们这边,想看看孩子跟你是一回事,肯定还是有其它原因的,我猜,应该跟我那姐夫有关系。”   说到姐夫,娄路回眼神明显冷了下来。   他不管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让自家大姐不开心好几年还没解决掉的事情,同样作为男人的他就看不上。   真的喜欢一个女人,连赌气都舍不得,更何况还是长达几年的若即若离。   田宓之前只听丈夫简单提过姐夫也是医生,跟大姐是大学同学,两个人是自己谈的。   这会儿见丈夫表情不大好,她有心八卦两句,只是想着大姐还等在外面,便将到嘴的疑惑咽了回去。   等伺候好两个小祖宗,田宓没有立马将他们放进摇篮里面,而是跟丈夫一人抱着一个娃走了出去,毕竟大姐方才想看孩子的眼神她看在了眼里。   今天是宝宝出生的第五天,虽然还是有点皱巴,但比起刚生下来的那会儿已经好看了不少,起码不像猴子了。   田宓不懂别的孩子是不是也恢复的这么快,还是因为她身体健康奶水好的原因。   反正她猜,以这种速度下去,最多一个月,两只皱巴巴的花卷,就能变成大白馒头了。   “哎呀!这个是珍珠吧?真可爱,长的像弟妹。”冰美人似乎也抵抗不了人类幼崽的攻击,看着侄女儿,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温柔了下来。   田宓看着那双跟回回有些相似的内双丹凤眼,立马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指使人:“把珍珠给大姐抱抱。”   果然,听了自己的话,大姐脸上的笑就更好看了。   娄路回瞥了妻子一眼,没吭声,却还是将手里的孩子交给了姐姐,只是嘴里不忘叮嘱道:“小心点,你会抱吗?”   娄雁南无语:“我不比你懂?”   现在还没有非常明确的妇产科,他们这些医生更是哪里需要往哪搬,除了书本上学习的专业科目,真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都得精通,起码已经32岁的她,还在无止境的学习新的知识。   娄路回被大姐给了冷眼也不生气,空出的手揽着妻子的腰,见她的确抱的很熟练,才低头温柔问:“甜甜,你要不要回去躺着?”   躺着也睡不着,田宓摇头:“我跟你们一起吃,闻着香味我还能更下饭。”   娄路回心疼她,靠近她耳边小声道:“等下我偷偷夹一块鱼肉给你。”   妻子要吃少盐少油好久,他帮不了忙,只能又跑去问程老,最后老爷子说如果实在太馋了,能偶尔吃一块子有滋味的。   甜甜本就喜欢吃,这一波实在太委屈她了。   闻言,田宓眼神一亮,半靠着人,小小声回:“真的?”   娄路回点头,然后还朝着妻子眨了眨眼意思是要保密,不能被顾婶子瞧见,不然她会念叨人。   田宓抱着儿子乐的懵点头,只是视线在接触到怀里孩子已经睁开的眼睛时,又丧丧改口道:“吃之前还是用白开水涮一涮吧。”   娄路回抿了抿唇...   小夫妻俩商量好时,人已经来到了桌边.   见他们抱着孩子,周建设也站到夫妻俩旁边探头探脑,稀罕的不得了。   田宓在赶制出来的棉垫子上坐了下来,才对着周建设道:“要抱抱吗?”   周建设赶紧摇头摆手:“不用不用。”   喜欢是喜欢,但他粗手粗脚的,抱这么个软绵绵的小家伙还是算了,别给孩子弄伤了。   “可以开饭了。”顾婶子端着菜走进客厅笑着喊了一嗓子。   一听可以吃饭了,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娄路回跟周建设立马转身去了厨房端菜。   顾婶子将碗放在桌上,才笑看着人:“雁南好像瘦了不少。”   顾婶子在娄家待了十年,他们早就跟亲人一般了,娄雁南见到她也很高兴,难得俏皮道:“等会儿多吃些您做的饭菜,很快就能长回来。”   这话委实好听,顾婶子果然开心的合不拢嘴:“好好好,多吃一点,今天甜甜特地让我做了你喜欢的口味呢。”   撂下这话,人又去了厨房端菜。   其实她在娄家做保姆的时间吧,路回已经念大学了,很少能见到面,后来他毕业后直接下了部队,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所以对于首长家的小儿子,她并不了解,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冷冷淡淡的,不怎么说话,但很有礼貌。   反而是大学毕业后,常年在北京的雁南见的比较多。   几个月前,毓秀拜托她来这边帮忙的时候,她是不大愿意的。   毕竟她一辈子也没出过远门,更不知道首长家的儿媳是个什么性子,万一不好相处可怎么弄?   但是她只想了一宿还是答应了,也没啥特别的原因,就是人得讲良心,首长家这么些年对她不错。   尤其毓秀,对喜欢的人真是掏心掏肺的好,这么些年,她委实受了不少的好处,不仅仅是金钱上的,还有平日里的尊重。   干她们这一行,也有自己的圈子,对比下来,她绝对是顶顶享福的那一个,所以就当是报恩了。   只是没想到,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过来后,生活却跟之前没什么相差。   小两口都是文化人,对她特别客气感激,有好吃的东西从来不少她一份。   就连亲家姐姐也是事事想着自己,不拿自己当外人,她这几个月下来呀,日子过的实在是舒坦。   而她能做的,就是将人照顾的好好的,并且为姑嫂两个之间说说好话。   开饭时,睡着的孩子们已经被送回了小床上。   田宓指了指桌上的红烧肉:“大姐,你尝尝看,这是我大姐知道你要过来特地烧的,是她的拿手菜。”   没想到弟媳妇的姐姐还特地给自己做了一道菜,娄雁南赶紧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入口软烂、肥而不腻,的确很棒,她立马真诚的赞美了几句。   只是...她怎么记得田雨姐好像还在坐月子吧?这也太叫人难为情了。   这么想的,她也这么问了。   田宓正在鱼汤里的鱼肉,闻言点头:“我姐想要招待你,又担心姐你不好意思,琢磨来琢磨去,就想着做一道拿手菜,她呀,像妈妈一样,爱操心的紧,劝也劝不住。”   看出来了,娄雁南眉眼柔和下来:“等吃完饭,我上门去拜访一下吧,刚好给四个小朋友也带了礼物,这个时间方便吗?”   “方便,我姐现在跟我一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我们过去找她,她巴不得呢。”   “想什么呢,你去?你怎么去?”娄路回抬手戳了下妻子的脑袋。   田宓扭头看着人嘿嘿傻笑:“我说秃噜嘴了嘛,你不是说我一孕傻三年嘛,吃完饭我家回回送大姐去,我不去,我睡觉行不行?。”   “你呀,又装傻。”娄路回好笑的摇头,每次做错事就撒娇,关键每次都管用。   就在男人唾弃自己一秒钟时,余光就瞄到顾婶子端起碗喝汤。   顿时,娄路回筷子快如闪电,给妻子夹了块她最喜欢的鱼肚子肉,放进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白开水碗里涮了涮,然后一秒不耽搁的,塞进妻子已经张开的小嘴里。   全程拢共三秒钟,可谓是一气呵成,极其有默契。   看的娄雁南跟周建设两个人一愣一愣的。 第69章   这年头有句俗话。   小麦播在冰上, 收在火上。   这会儿的农忙与后世的时间还不大一样。   每年8月份,一年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就是丰收的季节。   田宓不懂后世部队里是什么样的, 但在这个年代,836部队不仅自己开垦菜地、养鸡鸭鹅、养猪,还种粮食。   反正想尽一切办法,为战士们增添口粮,也算变相减轻组织上面的负担。   当然, 也因为农忙, 最近丈夫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   这天,田宓已经睡了一觉,男人才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她正在给孩子们喂奶, 见到人后,下意识看了眼枕头旁的手表,已经快要12点了, 她皱眉:“这么晚?饿不饿?”   见妻子醒着, 娄路回有些疲惫的表情上露出一个笑, 似乎只要看到他们,浑身都有了力气。   他快步走了过来, 蹲在一旁看着妻小,压低嗓门道:“不饿,刚才在食堂吃了两个馒头,你呢?下午孩子们闹腾了吗?”   “孩子们才几天?基本上就是吃了睡, 睡了吃,倒是你, 不饿就去洗澡, 锅里有热水, 别急吼吼的用冷水冲,好好泡一泡,松一松筋骨再出来,晚点我再帮你捏几下肩膀...”发现丈夫的手上脸上还有些污渍,猜到他还没洗澡,田宓便小声撵人。   “嗯,现在就去,就是进来拿衣服的。”   “不用拿,换洗衣服我已经给你挂在浴室门后面的钩子上了,毛巾也在。”   闻言,娄路回眉眼下压,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倾身亲了下妻子的脸颊,才转身出了屋。   等人走后,田宓便穿了拖鞋下了床,抱着已经吃的差不多的小贝壳有节奏的拍抚哄着。   新生儿觉多,只大概哄了五分钟左右,小家伙就又闭上了眼。   见状,田宓眉眼弯弯,忍不住低头在儿子的眉心处轻轻碰了下 ,才将人小心的放在小床上。   盖上被子,又摸了摸闺女珍珠的小脸,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然后直奔厨房。   橱柜里留了一海碗鸡汤,田宓将之端出来后,倒进干净的铁锅里,点火加热。   娄路回习惯了洗快澡,不过这一次,他听了妻子的话,在浴桶里泡了十几分钟才爬起来。   大约是天天泡脚的后遗症,如今泡了热水澡,他觉得浑身的确舒坦了不少。   等洗漱好,他又将之前泡下去,满是脏污的衣服给顺便清洗了。   等他打开洗漱间的门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厨房的灯亮着,里面还传出一阵浓郁的香味。   娄路回擦着头发走过来,才发现是甜甜。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妻子正用汤勺往大海碗里盛汤。   以为她饿了,娄路回快步走过去,将毛巾随手往肩膀上一搭,伸手接过碗勺:“我来,别烫着了,是饿了吗?”   田宓摇头,往旁边让了让:“给你热的。”   农忙最是辛苦,这些天丈夫不仅白天高强度工作,晚上还要一起照顾孩子,再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没想到是给自己热的,虽然妻子只说了一句简单的话,却也能看出她是心疼自己了。   娄路回心中一暖,没有扫兴说什么不喝的话,而是侧身又亲了下妻子才笑问:“你要来一小碗吗?”   田宓伸手抱着男人的腰,懒懒的靠着人:“不喝了,我天天有的喝,不差这一口,这碗是特地给你留的,对了,以后每天早上给自己冲一杯牛奶,那个对身体好。”   “奶粉就算了,留给你跟孩子。”   “孩子不用喝奶粉,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你要是不喝,每天早上我就起来泡好了给你。”就算再无知,田宓也知道,后世小孩子喝的都是专用奶粉,她不知道现在这种谁都适合的奶粉小孩子喝了好不好,但在奶水充足的情况下,她是不会给孩子们喝奶粉的。   可能在有些人心中,她这种行为过于矫情了,但她不敢赌万一,初生儿跟大人不一样,他们的抵抗力多差啊?谁生的谁心疼。   “好好好,我喝,我每天早上给自己冲一杯好不好?”娄路回向来拿妻子没辙,所以很快就笑着投降了。   担心吵到顾婶子跟大姐,两人也没去客厅,直接将鸡汤放在了锅台上。   丈夫出去搬凳子的时候,田宓又去橱柜里拿了筷子跟汤勺。   娄路回只搬了一张凳子,等坐下后,没急着去喝汤,而是伸手要把一旁的妻子抱到腿上,显然男人时刻都记得她现在不能久站。   田宓好笑的拍了他一记:“你吃你的,抱着我怎么吃?别到时候汤汤水水的全部滴道我身上了。”   说着,她弯腰拿了灶膛内的烧火小凳子,坐在男人身边,还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到了他的大腿上。   见状,娄路回轻笑着将右腿岔开,让妻子趴的更舒服些...   “你这还要忙多久啊?以后天天这么晚吗?不是说有康拜因吗?”田宓趴了一会儿,又撑着脑袋看人,又瘦了,还黑了。   男人咽下嘴里的鸡肉才回:“还要再忙一个多星期吧,差不多要到9月了,康拜因就一台,也只是借来用两天,而且机器很多地方顾及不到,还是需要人工的...”   田宓对于收割机这种东西完全没有概念,但丈夫愿意科普,她也愿意听。   就这样,简陋的厨房里,两人有默契的压低着嗓音,一个说,一个听,听众时不时的还回问两句,倒也是另一番温馨。   尤其深夜的微光打在小夫妻的身上,更是为本就温情的气氛增添了一抹安定人心的光晕。   吃完饭,因为丈夫不让她碰水,田宓便先回了卧室。   习惯性的先去看孩子,发现小贝壳的小手已经从薄被子中挣扎了出来,举到了头顶。   田宓顿时乐了,这睡姿跟她一模一样,她就喜欢把手举过头顶睡。   基因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孩子们出生一个星期了,几乎一天一个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这么说,反正现在她也觉得闺女更像自己,尤其她耳垂上面有一颗黑痣,小珍珠也遗传的明明白白的,再说不像她,她自己都不信了。   还有那小脚,指甲盖儿的形状也跟她的一模一样...   就在田宓趴在小木床边,各种花痴自己崽儿最好看的时候,娄路回也推门走了进来。   于是傻乎乎的人类又多了一位,要不是记挂着男人明天还要起早,光捏捏小手,玩玩小脚丫子,她都能玩上头。   第二天。   娄路回在起床号响的时候就生龙活虎的出了门。   算起来,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田宓虽然心疼,却也只能在吃食上多下点功夫,早上除了粥跟馒头这些扛饿的,还给安排了鸡蛋跟牛奶。   担心男人中途饿肚子,田宓还在他的口袋里用油纸包了几块点心。   直到将人送出门,她才简单漱口开始吃自己的。   娄雁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为弟弟开心。   弟媳年纪虽然小,瞧着也娇气,却是个会心疼人的。   爸妈他们也是这样的,不管什么事情,总会想着对方,像是刻进血液里的本能一般。   或许正是因为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让娄雁南对于伴侣极为挑剔。   哪怕在大多人眼中,她的丈夫对她已经足够好,比起绝大部分将生活过成鸡飞狗跳的人家,他们算是模范夫妻了。   但...她就是不想要这种对她好,也对别人温柔的男人。   夫妻几年,丈夫无数次抱怨她跟冷血动物一般捂不暖,希望她更温柔一些,爱笑一些。   可是...一开始,她明明也爱笑的,是那个男人...她的丈夫说,这些年外面的环境不好,她的笑容太艳丽,所以让她尽量不要笑。   至于温柔,该体贴的地方,她自觉都做到了,她只是...不会说罢了。   尤其前几天,当她再一次看到丈夫跟新来的漂亮小护士温声细语说话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以前她觉得自己嘴巴笨,性格直,就得找一个性格温柔的人做对象。   后来丈夫对她穷追不舍,周围的人都夸他好,而且男人的确也很优秀,长得也算清俊,家世比不上自己家,却也不算差,她便同意了处对象,反正人都是要结婚的。   这个年代,处对象也不能处太长的时间,不然名声不好,所以没几个月,两人毕业便立马结了婚。   结婚后,住在一起才发现,那种温柔是真的,但不是对她一个人,而是对所有的女性。   哪怕是几年后的现在,娄雁南依旧记得,新婚第二个月,当她跟着主任医师后面学习,疲惫的下了一台手术时,出门身上染血的衣服还没有脱,就看到自己的丈夫,正在半扶半抱着一名年轻的小护士。   虽然男人解释是因为小护士脚扭伤了,他刚好看到,才帮了忙。   但那个护士看着自己时的得意洋洋不是假的,而她,那一瞬浑身的冰凉也不是假的。   她并不把那个护士的挑衅看在眼里,甚至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她只是不懂,附近明明有别的女性医护人员,为什么非要他一个男医生出马?他难道没有看到大家异样的眼光吗?   再后来,这样的事情,每年都要遇到好几次,毕竟两人在一个医院里当医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当然,娄雁南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这种情况是不是更加多。   虽然因为后来大环境的改变,再没有之前那般亲昵的姿态出现,但...总少不了你说我笑的场面。   娄雁南知道,丈夫不算是一个坏人,应该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但他只是很喜欢对别人展示温柔,然后享受别人感激崇拜的目光,不管男女,也近乎不分界限。   可她不喜欢这样。   所以,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她再见到这样的场景,心里突然就没有了一丝波澜。   再后来,因为她的冷淡,男人几番解释,见她的态度没有软化,便开始了冷战。   他们夫妻是吵不起来的。   丈夫太要面子,太推崇所谓的绅士风度,而她...不会吵架。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所以这一冷战,谁也不肯先给台阶,差不多...持续半年了吧...   可她今年32岁了,她一直想要孩子的,却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丈夫继续下去。   从...新婚的第二个月就开始犹豫。   毕竟这年头离婚不好看,且在大部分人眼中,这么好的丈夫,她还闹着离婚,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但,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比陌生人还不如的感觉太叫人窒息了。   所以在弟弟打电话给她报喜的时候,她突然就冲动的做了决定。   娄雁南决定给自己放个假,脱离熟悉的环境,远离那个男人,好好的,心平气和的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虽然还没能想明白,但换了一副天地,她的心情的确好了很多。   南姐又再发呆了。   田宓一边吃早饭,一边偷偷瞄着对面的美人。   大姑姐的到来,没有给田宓带来任何的不自在。   两三天近距离的相处下来,她发现南姐不仅眼睛跟回回很相似,就连性格也是。   外冷内热,平时话不多,却很会照顾人。   这几天,晚上有丈夫,白天有南姐跟顾婶子,田宓除了喂奶几乎什么事情也没做过。   田雨本来还担心亲家大姑姐不好相处,只是来过两次后,见人照顾自己妹妹跟照顾小孩子似的,体贴的她这个娘家大姐又是为妹妹高兴,又是不好意思的。   无他,实在太惯着人了。   别说自家大姐不大好意思,就是田宓自己也难为情,同时更在心里不解,这么好看、体贴、有事业还有家世的漂亮小姐姐,居然有人舍得让她难过?   是的,就是难过。   田宓发现有好几回,自己跟丈夫相处的时候,南姐脸上的表情不是失落就是若有所思。   刚开始,她有心想要跟人谈谈,毕竟有些事情旁观者清。   可是,又担心不小心会戳到人家的伤口。   尤其她跟回回很幸福,她总觉得不管自己怎么开口,都不大合适。   后来田宓索性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就当没发现南姐越来越多次的走神,只静静的陪着就好。   当然,如果南姐愿意找自己聊天,她还是很乐意做个好听众的。   就在田宓一口咬下半颗鸡蛋的时候,就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神的南姐道:“我跟家属院里的军属们约好了,等下去后山采摘树莓跟黑茶藨子,上午就不陪你做衣服了,你自己玩儿啊。”   田宓...嘴里的鸡蛋突然就不香了是咋回事?   看着冰山美人大姑姐穿戴严实,拎着竹篮,脚步欢快的走向梅婶子时,站在门内的田宓承认自己酸了。   这是多好的季节啊,漫山的花草、野菜、菌菇还有野果,她却不能去。   最最重要的是,大海啊大海,等她坐满两个月的月子时,已经是十月份了。   十月份...差不多都要下雪了吧。   呜呜...真的实惨。   当然,叫她不设防的是,还有更惨的。   “甜甜,别生气啊,翠兰姐给你带,采摘到的都分你一份。”   “就是啊,甜甜,咱们都记着你呢。”   “哈哈...甜甜,别听她们促狭,逗你玩儿呢。”   “就是,今年不行,咱们还有明年呢,咱不灰心啊。”   “......”   为了区分田家的三姐妹,再加上田宓是一众家属里年纪最小的,所以将近一年相处下来,大家伙儿都已经熟络的很,直接喊她小名。   明知道这些人是故意逗自己,田宓面上扬起甜甜的假笑,然后...“啪!”一下,关起了门。   顿时,外面的军属们传出一阵哄堂大笑。   田宓....   啊!~~太气人了。   她一屁股坐到垫了棉垫的沙发上,看向一脸好笑的顾婶子:“婶子,我觉得,做一个月的月子就够了,您觉得呢?”   顾婶子正在挑米里面的麦麸跟小石子,闻言一脸无所谓:“只要你家回回同意就行。”   嘿...怎么您也学会调侃人了?   气饱了的田宓矫情的回屋又睡了俩小时。   等爬起来给两个宝贝换了尿布喂了奶后,突然听到了屋外大姐兴奋的声音。   闷坏了的田宓顿时有些小激动,她给孩子们盖好薄被便匆匆忙忙出了门。   不想房门刚打开,就对上了准备敲门的大姐,她好奇问:“姐,发生什么事了啊?”   “刘秀菊啊,刘秀菊又来了,站岗的小战士没让人进来,在门口闹腾呢。”同样闷坏的田雨此刻脸上眼里全是八卦兮兮的表情。   田宓懵了下:“谁是刘秀菊?”   “嘿,这是什么记性,朱营长的妻子,就是害的妹夫掉进冰窟窿里的那倒霉玩意儿。”说到这里,田雨还不放心的探手摸了下妹妹的脑袋,一脸怀疑她脑子不大好使的模样。   “不都喊她朱营长媳妇嘛,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她怎么来了?汪旅不是不让她来部队吗?”对于害丈夫下冰窟窿救人,差点丧命的傻叉,她怎么可能忘记。   不对,如果不是自己这个意外,回回已经被刘秀菊跟她的小儿子害死了。   想到这里,哪怕明知道现在不一样了,田宓脸色还是本能的发白。   “咋啦?是不是不舒服了?就说你才生产完几天,不要急急忙忙的下炕,你姐我可是实实在在躺了半个月才敢下地的...”嘴上絮叨着,田雨还动作麻利的扶着妹妹往炕上走。   回过神的田宓反握住大姐的手:“姐,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之前回回在冰窟窿里差点没了的事,有些后怕,我身体好着呢。”   这话其实不假,之前田宓就发现了,她的身体素质好到不可思议。   尤其生完孩子后,真的是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速度在恢复。   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生产的疼痛太过刻骨,而她的肚子也还没恢复到怀孕前的平坦,再加上多了两个娃,田宓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过孩子了。   “不怕啊!都过去了,这老话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咧!你跟妹夫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咱们要往前看,知道不...”听了妹妹的解释,别说她后怕,提起来,当时的情形,田雨自己也是心惊肉跳的。   这也是为什么从来与人为善的她,对于刘秀菊的事情,格外‘刻薄’的原因,那就是个害人精,她巴不得她过的不好。   “对了,大姐,你刚才说刘秀菊为什么过来的?”   “哦,哦...具体还不知道呢,我也是听家属区里的人提了一嗓子,好像是她的家当被骗了,这会儿带着三个孩子在部队门口闹腾咧,我正想去看看呢...行了,姐先不跟你说了,等在地里的汪旅接到通知,就看不到好戏了。”说着,人就匆匆忙忙的往外跑。   临出门还不忘喊一声:“你别出去啊,今天外头风大,等我弄清楚了,在回来告诉你。”   传回来的声音越来越小,等田宓走到窗口探头往外望时,大姐人已经走到了隔壁,还喊上了唐团家的嫂子。   见状,田宓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总觉得方才那一瞬间,跟早上南姐‘抛弃’她时有些相似。   就...气人!   好在大姐只去了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还一脸晦气的说:“我都没看到人,等我跟爱红赶到门口的时候,站岗的小战士说,人已经被汪旅的警卫员带走了...具体什么事情估计今天是等不到了,都忙着收小麦呢,汪旅跟柳政委两个大领导全都去了地里头,一时半会儿的,谁有空搭理她刘秀菊啊...”   田宓也一点失望,还以为能听到些劲爆的八卦消息呢:“那朱营长呢?”   “也没瞧见,估计也下地收小麦了吧...哎!姐不跟你唠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家那臭小子肯定又要开始嚎了,好在果果能上托儿所了,不然你姐我得疯了。”话音落下,她人又一阵风似的旋了出去。   田宓感,大姐这身体...看样子是恢复得不错,明明还差几天才能出月子呢。   真叫人羡慕,姐夫咋不管管大姐呢?   嫉妒使人丑陋,田宓此刻正在亲身经验着。   是真的,这一刻,她希望大姐陪她继续坐月子来着...   南姐回来的时候,拎了满满一篮子的野果与菌菇。   出去时她满脸期待,回来后更是笑容满面。   知道她这是玩开心了,田宓也为她高兴,搬个小凳子坐在一旁,跟她一起挑挑拣拣:“今天收获不错呀,都是好东西。”   娄雁南嘴角一直上扬着,闻言弧度更盛:“有一半以上都是别人让我带给你的,你们这边家属区里大家处的都挺好的呀,不像我们医院,破事太多。”   这话这么说呢,其实田宓觉得哪里都有勾心斗角,她们家属区里也不是没有极品。   就比如今天的刘秀菊,还有那个马二花,可都是不好相与的。   就算部队里,那也是一个小社会,怎么可能都是好人。   大姐她这种应该算是职场上的不和谐。   田宓没上过班,但她喜欢刷视频,在那个信息发达的时代,什么样的奇葩都能在上面看到。   什么一个公司七个人,其中六个都是领导的这种,田宓都见到过。   她只是有些好奇,真的有人连司令家的姑娘也欺负吗?   不是她肤浅,而是人大多都是这样的,对于一些出身自带光环的人,都会有顾忌、或者敬畏的心。   直白些说,就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可以不攀附,但也不会恶意针对。   田宓是真不懂,难到现在人的思想觉悟,已经这么高了吗?   这么好奇着,她也就问了出来。   不想大姑姐一脸朴实:“没人知道我家里的情况。”   田宓...   田宓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她就是个俗人,这事要放在她的身上,自己爹是位高权重的,她肯定不会刻意隐瞒。   她不想欺负人,却也更不想勾心斗角或者被人欺负,如果身份会叫那些动小心思的人顾忌,她肯定会说的。   唔...最多不说具体的职位呗。   至于人家背后怎么孤立说坏话,她才不管,又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反正不要当面找麻烦就行,就是这么肤浅。   她这个人吧,做不来明明有资本,却委屈自己经历新人都会挨欺负的过程。   不过田宓也能理解南姐的选择,医生嘛,最终还是拿技术说话。   南姐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的努力,最终都被打上司令家千金的光环吧。   田宓自己做不到,却很佩服这种人的韧劲。   姑嫂俩一起,满满一篮子的野果菌菇,半个多小时便整理好了。   期间两人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天,距离倒是更加拉近了些。   就在田宓准备起身去厨房,拿盆出来泡树莓跟黑茶藨子时,突然听到南姐问:“甜甜,你会觉得一个人不结婚丢人吗?”   闻言,田宓刚要抬起的屁股又稳稳落了下来。   她看着人,没有急着回话,思考了几秒后,才问出符合这个时代的问话:“那我能问问为什么不结婚嘛?”   娄雁南没看人,只低着头,拿起最后一小捆菌菇开始挑拣,语气格外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有可能是觉得结婚没意思,也有可能觉得年纪大了,不觉得还能幸运的找到合适的人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田宓就是觉得南姐是在说她自己,尤其她肯定,后面这句‘找不到’才是重点。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一脸的兴奋道:“不结婚就不结婚呗,自己高兴就好,但是年纪大这话我可不爱听,这个怕什么?女人哪个阶段都是美的,再说了,找弟弟啊,比自己小的弟弟多香啊!”   门外。   下工回来。   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的娄路回直接黑了脸。   而与之相反的,跟在他身后的周建设脸色爆红。 第70章   “弟...弟弟?”娄雁南睁大眼看着一脸寻常的弟媳, 忍不住就磕巴了下。   “是啊,找对象又不是必须男大女小,只要合适, 年纪不是阻碍吧。” 担心按照后世的流行语说出来,会吓坏大姑姐,这话田宓还是收敛着说的。   闻言,娄雁南沉默了几秒,刚想说自己并不是接受不了男大女小, 而是没往那方面想时, 视线就扫到了被推开少许缝隙的大门。   想到方才说的话,她又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猜到某种可能后, 突然就看向了背对着门,还一无所知的弟媳。   见她正好也看向自己,便抬手指了指大门, 然后无声说了声‘回回’。   田宓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顿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就在这时, 娄雁南又若无其事开口:“那...甜甜也喜欢弟弟吗?”说着还朝着大门处飞了个眼神。   田宓秒懂,她眼珠子一转, 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我啊?其实弟弟哥哥都行吧,只要那个人是回回就好。”   听得这话,娄雁南给了弟媳一个目瞪口呆的眼神。   显然质朴的娄医生,从未见过情话说的这么溜的人。   她甚至敢肯定, 如果外面的人真是她弟弟,这会儿肯定被哄的眉开眼笑。   事实也的确如此, 前一刻还脸黑如锅底的男人, 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春风得意的。   就连好兄弟面上的不自在都没有注意到, 站在原地,自顾自又高兴了半分钟,才装着刚回来的模样进了屋。   听到动静的田宓适时回头,然后起身迎了上去,很自然的甜笑问:“你回来了啊?”   娄路回轻“嗯”了声后,才温柔问:“上午孩子们闹腾你了吗?”   这几天丈夫每天回来都会问同样的问题,但田宓也不嫌烦,笑眯眯回:“挺好的,没怎么哭闹,我大姐说咱家的孩子是来报恩的,我觉得也是...”   说话间,夫妻俩一起去了洗漱间,等娄路回做了简单的清理之后,两人又相携去了卧室看孩子。   虽然什么亲昵的动作也没有,但他们走在一起温声说着家常时,就是有一种叫人羡慕的甜蜜。   娄雁南好笑的目送小夫妻俩离开后,才看向身旁的男人:“昨天怎么没过来吃饭?”   周建设难得有些不自在,脸上熟悉的笑容都没有了:“有战友喊,就没有过来。”   其实不是,自己的心思自己清楚,正因为太过清楚,才觉得应该保持距离。   今天之所以又过来,也是因为老娄特地喊的,如果坚持不来才会叫人起疑虑。   他只是没想到会在门口听到那些话,所以,南姐说的是她自己吗?她过的...不开心?   思及此,周建设的浓眉不自觉皱紧。   发现建设在走神,表情还凶巴巴的,娄雁南抬手拍了他一记:“想什么呢?快去洗手,马上就吃饭了。”   闻言,周建设回神,脸上下意识的挂上熟悉的笑:“哎!这就去。”   田宓一直惦记着刘秀菊的事情,等饭上桌后,她便好奇的问了出来。   娄路回趁着顾婶子不注意,又给妻子涮了一筷子红烧肉:“刘秀菊后面应该会去劳改。”   “啊?为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田宓飞快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睛都惊的瞪大了几分。   只是转念一想,刘秀菊那人,本身就是个极度自我的类型,不然也不会自以为聪明的算计了朱营长的婚姻。   提到这个,娄路回表情无语一瞬:“听说是搞破鞋了。”   具体的娄路回也不好去问朱敬兵本人,但因为妻子在家闷坏了,定然会好奇这件事,所以战友们讨论的时候,他特地听了一耳朵。   刘秀菊这事怎么说呢?反正在他看来,完全是自找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撵出部队这事遭了老家人笑话,还是一直没有在朱营长这边讨到好。   又或是为了显示自己还有魅力,反正去年冬天回老家没多久,她就跟镇上的一个工人偷偷摸摸搞在了一起。   刘秀菊去世那前夫是工厂里的装卸工人,后来因公去世,所以工厂给了几百块的抚恤金。   再加上,当时丈夫死的时候,她为了多得些钱,闹得很难看,所以厂里的领导便没有给她调岗位。   意思很明显,她刘秀菊想要接死去丈夫的班,就只能老实的去干装卸。   这种工作,正常女人都吃不消,更何况刘秀菊从来也不是个能吃苦的。   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工作卖了,这么一合计,再加上家里十几年攒下来的,刘秀菊身上有大概两千块钱。   在现今,算是一笔巨款了,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她能拿钱砸朱营长父母的原因。   当然,也正是因为有这些老本在,所以她平时的日子过得不差。   邻里之间没有秘密,别说三天两头吃好的,就是一个月吃一次肉,邻居都能闻见。   因此,哪怕刘秀菊再是藏藏掖掖的,也没什么用。   有钱的名声传出去了,惹了有心人的注意再是寻常。   那工人年纪与朱营长相仿,长得不差,再加上前面妻子死了,还没有孩子,上来就先给整一套美男计。   刘秀菊被哄了几个月,一门心思想着跟不解风情,说不定不行的朱敬兵离婚改嫁良人,家当不知不觉就被哄的干干净净。   等那人再三确定哄不到钱了,直接翻脸就不认人。   这年头搞破鞋,私底下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罢了,真要闹出去,肯定会被抓。   刘秀菊又不傻,哪里敢真闹大?   只是私下去找人,被狠狠打了好几顿后,便再也不敢了。   如今找来部队,大概也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之前冰窟窿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说不定又能重新回来部队生活。   但刘秀菊不知道的是,她回去这些天,朱敬兵一直有找人盯着她,所以她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是清清楚楚的。   田宓听完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后世这样那样的事情见多了还是咋地,反正她下意识问了句:“这事...朱营长是不是参合在其中了啊?”   闻言,娄路回意味深长道:“这就不重要了。”   田宓明白了,她端起碗又喝了一口鱼汤,心想,就算这事真有朱营长的推波助澜,她也能理解。   谁的婚姻被人这么算计恶心,都得报复回去。   不得不说,对于刘秀菊即将去劳改这事,她实在是高兴。   高兴到,就连嘴里没有滋味的汤汤水水也不觉得难以下咽了。   刘秀菊这件事,朱敬兵没有刻意隐瞒,甚至还有意扩散。   所以,不仅家属区的军属们各种议论,就连收割现场的战士们也是议论纷纷。   没办法,这年头真的没什么可八卦的消息,如今好容易有一个,还是关于夫妻之间的,当事人又不忌讳,可不就讨论的热火朝天。   若不是主题不对,那热闹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誓师大会呢。   娄路回午休完回到场地,离开工还有十分钟。   大家伙儿也不讲究,或蹲或坐的挨在一起热烈讨论着。   已婚男人多数感慨,家里的凶婆娘也挺好的,要是娶到刘秀菊那样的才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未婚男人则更怕将来遇到刘秀菊这样的女人,男人嘛,有几个受得了被人带绿帽子的,感慨好媳妇儿不好娶。   娄路回从头到尾没有参与其中,只是静默的听着,反正他家甜甜怎么样都是最好的。   并且还因为妻子之前说不管哥哥还是弟弟,只要是他就行这句话,美好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见他一直不吭声,众人的注意力渐渐就放到了有些奇怪的他身上。   三团的团长唐大海更是直接问了出来:“老娄,你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这春风得意的...”   闻言,娄路回沉默了下,然后一脸寻常的转动了几下脖子:“也没什么,可能是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我家甜甜帮我按摩了吧,肩颈舒服了不少,人就有精神了。”   众人...   唐大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男人的炫耀,还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不是,捏一捏肯定舒服,晚上我也让我家婆娘给我捏几下,这几天可是累死老子了。”   娄路回面上赞同,难得陪着人闲聊了几句,才又不着痕迹道:“我家甜甜每天早晚还会给我冲奶粉,说怕我辛苦,我不喝还非要逼着我喝。”   这话一出,所有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就不对了。   脑子灵活的,这会儿已经反映过来,并且成功被他装到了,毕竟谁不羡慕娄团娶回家的娇妻啊?   就算不提那叫人恍神的漂亮外貌,单单她不顾生命危险,为了娄团跳进冰窟窿这事,就已经叫整个部队的男人们羡慕坏了。   如今发现她居然在生活细节上也这么体贴丈夫...简直叫一众人嫉妒红了眼,纷纷绷着脸不想再理他。   然而,男人像是炫耀上了瘾,无视别人气愤的眼神,慢条斯理从口袋的油纸包里掏出一小块点心送到嘴里,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不解问:“这事我家甜甜怕我中途饿肚子,特地给我装的,你们没有嘛?”   众人...闭嘴吧你!   当天晚上,娄路回回来的比较早。   晚上七点多就到家了。   这会儿大家都还没睡,田宓跟南姐一人抱着一个小家伙闲聊话题,顺便商量他们的大名。   取大名这件事,在丈夫提出叫爱党跟爱宓之后,她便直接将取名的权利交给了公婆,反正他们夫妻俩是没有这个本事。   不知道是不是斟酌的太过仔细了,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公婆那边却还没有回复。   好在这事儿也不急,小名喊着也一样。   见到男人回来,两人齐齐惊讶,异口同声道:“今天这么早吗?”   娄路回身上脏,只远远看了眼孩子,笑道:“嗯,收割完了,后面开始轮班脱粒,再到晾晒,还是也要忙到月底的,不过今天没轮到我就提前回来了。”   “能休息休息最好,热水已经烧好了,衣服也在洗漱间,你先去洗澡,今天总算能多睡几个小时了。”收粮真的太累人,哪怕天天好吃好喝不间断,回回还是慢慢瘦了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田宓看着真有些心疼。   等丈夫离开后,田宓转身,就发现南姐已经把珍珠放到了小床上。   “我先回房间了。”   明白大姑姐是不想打扰他们夫妻,田宓也没做挽留,只是将人送到了门口。   然后将怀里的儿子也放到了小床上。   小孩子的皮肤很细嫩,再加上小手小脚的,看着特别可爱,想捏,再然后,捏着捏着,她就上了瘾。   这不,完上头的田宓连丈夫什么时候进屋的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时,她整个人已经被人从后面抱进了宽阔温暖的怀抱里。   毫无防备的田宓直接给吓了一跳,然后没好气的拍了他一记,抱怨道:“进来怎么没声音的?”   娄路回冤枉的不行,明明是她自己太入神了。   不过结婚这么些日子,他基本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女人生气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原因,先道歉。   所以男人低头亲了下妻子的耳朵,低笑道:“我的错,下次肯定注意。”   果然,丈夫这么一服软,田宓反而不好再抓着不放了。   而且她这会儿心里也惦记着事情,她回身拉着丈夫坐到床边,自己也脱了鞋跪在他的身后,帮他放松肩颈:“今天你难得有空,晚点去跟南姐聊聊吧。”   闻言,娄路回刚闭起的眼就睁了开来,皱眉问:“大姐怎么了?”   田宓拍了拍丈夫:“放松。”这肌肉绷的跟石头似的。   等男人浑身松懈下来,她才边按摩边道:“我觉得南姐好像想离婚,但她没说跟姐夫...唔...跟那个男人有什么矛盾,我觉得把,如果是误会就解释开来,如果对方真不是个好东西,趁早离婚,那种玩意儿难道还留着过年不成?”   这不是耽误人找下一个吗?   当然这话她没敢说。   提到姐姐姐夫,娄路回眉头也拧了起来:“他们之间似乎一直有问题,但大姐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之前我问了几次她都说没事...其实我跟爸妈的立场是一样的,哪怕我是大姐的亲弟弟,但是她的婚姻我也不好插手,毕竟想要怎么过日子,她自己才是最清楚的,我们的想法并不一定是大姐想要的,所以这一次再去问她,她应该还是不会说。”   不插手旁人的感情这一点田宓是认同的,但南姐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一个女人,突然离开熟悉的环境,并且提到了不结婚这样的话题,没出什么大问题才怪。   田宓突然有些好奇:“那个男的,就是南姐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娄路回摇头:“我对他不算了解,他们决定结婚那会儿,我才见到一次,后来一直在836部队,算起来一共就见过两次面,每次也没说上几句话,看着...”   说到这里,男人有些迟疑应该用什么话来形容。   “看着什么?”   娄路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瞧着挺白净的,斯斯文文,反正就是读书人的模样,很温和。”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让南姐伤心难过的男人,听了丈夫的描述厚,田宓却下意识的把人定义成了伪君子。   自觉在未知全貌之前这么下定义不大好,田宓立马又摇了摇脑袋,甩掉脑补出来的衣冠禽兽形象。   又给丈夫按压了几分钟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是去问问吧,万一南姐正在迷茫中,需要旁人的意见呢?这种事情也要看情况的,反正就算南姐不愿意说,我们也没有损失不是吗...”   最终娄路回还是听了妻子的意见,去了大姐的房间,毕竟他心里也担心着。   这厢娄雁南打开门,发现敲门的是弟弟,不解问:“你怎么来了?”   娄路回老实交代:“甜甜担心你,让我过来跟你谈一谈。”   悄咪咪趴在门口偷听的田宓闻言脸都木了...算了,她还是回到床上躺平吧。   娄雁南愣了下,心中一暖,下意识道:“姐没事,姐自己能处理好。”   若是以往,娄路回可能就无奈回去了。   但是想到之前妻子的话,他又坚持道:“你要是能处理好就不至于处理到现在了,我能感觉到,爸妈的耐心快要耗完了,如果这一次你还是没能处理好,我相信爸肯定会亲自去查你跟沈子儒的事情。”   闻言,娄雁南这次怔愣了更久。   好一会儿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时间,知道弟媳应该还没睡,才微颤着声音道:“我有件事想先问问甜甜。”   这下轮到娄路回表情木呆了,他不解:“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娄雁南看了看弟弟,突然又像是卸了浑身的气力般,无力的揉了揉眉心道:“那就都过来吧,刚好帮我解惑。”   说着,她便带上了卧室门,率先去了客厅。   见状,娄路回只得转身去了自己的卧室,牵着妻子一起跟了过来。   既然决定要说,娄雁南便也没藏着掖着,将她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事情举了几个例子。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落泪,事到如今,与其说是难过,她更多的是不解:“甜甜,同为女性,你会觉得我在意的点过分了吗?”   问完这句话,她又有些不自然的缕了缕垂落到颊边的长发,赶紧道:“我知道,在大部分人眼中,我对于感情太过苛刻了,他可能就是喜欢帮助人,学习雷锋助人为乐嘛,很多人都这样的,我都懂...所以...我为了这种事情想离婚,是不是...太过不讲道理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再次带上了迷茫。   田宓却是听的拳头硬了,这特么不就是空调男吗?   还不让大姐笑...呵...这就是传说中的PUA吧?   神他么助人为乐,不就是想要散发魅力嘛?她敢拿那个便宜大姐夫的项上人头担保,这要不是大环境不允许,就他那样的,在后世,劈的腿绝对比章鱼的触须都多。   不对不对,章鱼可是好东西,怎么能拿空调男侮辱它呢。   虽然知道这类人多会隐藏自己,一两次相处也不可能看的出来,但她还是忍不住白了眼被气到脸黑的丈夫,迁怒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啊?还温和?斯文?简直糟蹋了这些个好词。”   娄路回...?   田宓没搭理丈夫的疑惑,而是看向南姐问:“姐,我问你,那个男的家庭条件是不是比你差?”   娄雁南点头,虽然不解甜甜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回道:“他叫沈子儒,家里父母都在政府做事。”   娄路回插嘴:“科长,具体没问,你怎么知道的?”   田宓秒懂,大约就是乡镇级别,也就是说论社会地位,跟娄家差远了。   她倒不是看不上人家这个级别,论起来她家里条件更差。   她只是看不起那个叫什么沈子儒的吃相,这不是典型的凤凰男心态吗?   见南姐好奇的看着自己,田宓平复了下心情,让丈夫去泡了三杯牛奶。   然后花了大半个小时将中央空调,PUA,再比如凤凰男神奇的自尊心这些个都科普了个大概。   未了她还道:“这些都是我在一本禁什么书上看到的,以前我还觉得书上说的神乎其神的,这会儿不就都对上了吗?”   杯子里的牛奶已经喝完了,田宓将之搁在桌上,又做了最后的总结:“大姐,这种人不是什么热于助人,就是天性风流,偶尔帮助的那些个男性,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还有他那些洗脑的话,这几年的若即若离,就是让你离不开他...对了,对了,还有那些个类似不让你笑,明面上为了你好,实则贬低你的话,一听就是有问题的,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本性如此,但我能肯定,这样的婚姻,不止是你接受不了,正常的女人都受不了。”   其实丈夫说的对,婚姻大事,外人只能给些意见,决定权还是让人家自己做更好。   但是这个叫沈子儒的,很可能是个天然PUA高手啊。   她既然发现了,还是在对自己照顾疼爱的大姑姐身上,她没办法昧着良心不开这个口。   尤其在网络上见过太多优秀的女孩儿,最终就因为长久的洗脑变得枯萎,她就更要将劝解的话说出来。   中央空调、凤凰男、PUA,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能杀伤一片,南姐居然全遇上了。   最关键的是,婚姻七年,对这三种词语毫不了解,所以不会防备的她,居然没能被成功洗脑,不得不说,南姐内心还是很强大的。   娄路回虽然不会精确的未沈子儒定义类型,但他读的是军校,洗脑与反洗脑这方面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所以哪怕妻子没有具体分析,他也看出了不对劲。   想到大姐在这样的婚姻中浑浑噩噩浪费了七年,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气谁更好。   最后他黑着脸拍板:“离婚,这事不用你出面,也不要再犹豫,我明天打电话给爸,让他走一趟就好。”   娄雁南嘴唇哆嗦了下,讲述遭遇都没哭的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哽咽又迷茫道:“会不会...会不会给爸妈脸上抹黑?要不...”   相较于旁的各种原因,她更担心给父母丢人。   毕竟从小她就是大院里别人家的孩子,一直是爸妈的骄傲。   如今却要离婚,这已经算是丑闻了,她是真不想给父母脸上抹黑。   “啪!”娄路回狠狠拍了下桌子,冷着脸打断大姐的话,一双与姐姐相似的凤眸格外冰冷:“没有要不,咱爸的性格你还不了解?他要是知道你这些年其实过得是这种日子,早就让你离婚了。”   这要是他在北京...呵...   不过没关系,他小娄不在,不是还有老娄嘛? 第71章   岛上昼夜温差大。   白天二十几度, 晚上却只有十几度,坐了一个多小时,还真有些凉飕飕。   安慰好大姐后, 夫妻俩回到房间先检查了孩子,见小家伙们睡的安稳,才相携躺回被窝里。   娄路回情绪不太好,上床后就伸手抱紧妻子,又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   心知他心情不好, 田宓轻轻摩挲了下他的脑袋, 故意打趣:“我已经有一个星期左右没有洗头了,不怕熏着啊。”   闻言,男人短促的笑了下, 语气闷闷:“不熏,是香的。”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但是田宓的嘴角还是勾了起来, 温声安慰他:“你也别太自责, 南姐既然已经决定离婚, 后面就好办了。”   听得这话,娄路回不知道要说什么, 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电灯还没有关,不过这会儿打谷场用着电,导致电压不足, 房间的灯泡只余黯淡的昏黄光晕。   娄路回皱眉盯着屋顶上的灯泡,沉默了好一会儿, 又侧翻回来面对着妻子。   见丈夫跟烙饼似的, 田宓无奈伸手搭着人的腰, 不让再翻来覆去:“这些天都累成啥了,好容易能早睡,你不困吗?别想了,明天一早就给爸打电话,我还不信了,爸一个司令员还搞不定一个人渣。”   “你啊...说的咱爸跟土匪似的。”娄路回好笑。   田宓撇了撇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人不都一样,咱们不想着欺负人,但被人欺负的时候,身份地位或者金钱往往就是底气啊。”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的,男人叹了口气,顺了顺妻子的后背:“离婚这事不难办,我只是对自己有些失望,如果更早发现大姐婚姻的问题所在,她是不是...就不会在压抑的环境里生活了7年之久?”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有些人就是很会隐藏啊,姓沈的那么会经营自己的名声,没有近距离生活在一起,谁又能知道乐于助人的好好先生,真正是个什么面目呢?再说了,人这一辈子,遇到人渣不可怕,只要挣脱开来,一切就能重新开始...”当然,能力允许下,定然要好好报复回去,若是不允许的话,就离人渣远远的,保住自己最重要。   “嗯...其实我都知道的,就是心里有些堵的慌。”娄路回性格随了父亲,在外很少情绪外露,但在妻子面前,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闻言,田宓抬手顺了顺男人的心口,肉麻兮兮的哄人:“不慌不慌啊,你这慌的不是叫我心疼吗?那姓沈的老巢就在那里,又跑不掉,咱们明年带着孩子们回北京的时候,我陪你去套麻袋,揍他丫一顿好不好?要是不解气,就多揍几顿。”   “噗...”娄路回直接被妻子逗笑了,还老巢呢,当人那是土匪窝吗?不过不得不承认,他沉闷的心情,的确因为妻子的插科打诨好了很多。   于是他喟叹般的,低头亲了亲妻子的发顶:“甜甜,谢谢你。”   娄路回从知道一见钟情的姑娘小了自己9岁时,便做好了对方心性可能并不成熟,需要包容她的准备。   后来相处中却惊喜的发现,妻子年纪小归小,也爱撒娇,有时候还会说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话,但大多时候,她的心态与处事方式却是成熟的。   甚至他时刻都能感觉到,在相处中,自己也被小妻子宠着、哄着,以至于只要在她面前,他就会变得幼稚。   他很欢喜这种...意料之外的幸福感,满足又感激,遇到甜甜,是他的幸运。   田宓是真的不大想破坏气氛的,但,她也是真的有一个星期没洗头了呀。   最终,沉默了十几秒后,她还是从男人怀里挣扎出来,抬手摸了下男人的唇。   娄路回深邃的眉眼下压,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握住妻子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才柔声问:“怎么了?”   田宓嘿嘿笑:“看看你唇上有没有油...唔...发油。”   哗啦...娄路回清晰的听到了旖旎氛围被打碎的声音,因为妻子的不解风情。   他恨恨的拉了床头的电灯线,抬手将人拢进怀里,闭眼咬牙道“...睡觉!”   早上8点。   北京某军区司令部。   娄战眸色深沉的挂了电话,静默坐在办公椅上消化情绪。   但,几分钟过后,他到底没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握起拳头狠狠砸了下桌子。   动静之大,惊的守在外面的警卫员们顾不上请示,直接推门冲了进来。   “首长!没是吧?”两人先警惕的在房间里四处打量,没发现什么情况,才关心的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领导。   小李走上前,担心问:“首长?您没事吧?”   小张则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本子。   娄战久居上位,除了去年儿子掉落冰窟窿那事外,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叫他这般恼火了。   不过情绪外露也只刚才那一下子,这会儿他面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挥手沉声道:“没事。”   见状,警卫员也不再追问,只是刚要退出去时,就又听到了首长的吩咐:   “小张,去准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是!”   等小张离开后,娄战又对着擅长跟踪的小李道:“你去老顾那边借相机,多拿两卷胶卷,钱票晚点我补给他...从下午开始,你帮我去跟踪沈子儒,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全都照下来。”   听得这话,小李心里很是震惊,跟在司令身边这么些年,他自然知道沈子儒是首长的女婿,他没问原因,只是皱眉:“不用现在就开始吗?”   娄战起身整了整衣领,又带上军帽,才抬脚往外走:“不用,我们一起去看看我这个好!女!婿!”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用到跟踪,肯定就不会是小事,小李关上门,跟上司令的步伐才小声问:“首长,会不会打草惊蛇?”   娄战眼神森冷,面上却露出一个笑:“老子就是要惊一惊这条毒蛇。”   “......”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军区某医院内,因为妻子去了千里之外,没有了顾忌的沈子儒,某些行为难免就更肆意了些。   此刻的他,正在跟医院新来的女医生展示自己的幽默,将人逗得咯咯娇笑。   就在他抬手温柔的碰触对方的发丝,装作帮她拿掉头上的棉絮时,视线便瞄到不远处一张威严的熟悉面孔。   沈子儒瞳孔骤缩,放在女人头上的手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唰一下收了回去,身体更是下意识的站的笔直,面上那如沐春风的俊朗笑容收敛的干干净净,不顾对面女人惊讶的表情,恭敬又尴尬的喊人:“爸...爸!您怎么来了?”   这话一出,刚才跟沈子儒调笑的女人也好奇的盯着陌生的军人打量。   只见来人一身笔挺的军装,高大威严,气势逼人,身后还跟了两名肃穆着表情,明显是警卫员的战士,这配置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   想到她偶然听到的,关于沈子儒家里条件很好的小道消息,表情顿时也端庄了起来。   娄战抬脚走近几步,面上神情依旧不变,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怎么不‘乐于助人’了?为什么害怕?不是应该理直气壮的吗?继续!当我不存在就好。”   这话一出,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的沈子儒面上的血色唰一下全没了,他硬着头皮解释:“爸...爸,刚才...刚才这位女同志头发上有脏东西,您也知道的,我们做医生的就是见不得脏乱,我那也是下意识的,您可千万不要误会。”   越说越溜,说到后面,沈子儒已然调节好了自己,面色温和又内敛的看着人。   啧...果然是有两副面孔啊,娄战皱了皱眉,只为自己这些年的眼瞎。   就这么个玩意儿,他当年为什么就能看走了眼呢?   本以为这便宜女婿只是性子有些傲,但本质上还是个好的,起码从来没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阿谀奉承,也从未开口求过自己办事。   现在看来,他平日里以忙为借口,很少来家里,大约也是担心自己识穿他的真面目吧。   至于不索要东西,呵...搁着给他放长线钓大鱼呢?   若不是闺女被他跟妻子教育的足够优秀,说不得还真能被他驯养到有求必应。   届时,以他跟妻子对于闺女的宠爱...   想到这里,娄战看着矮自己一些的便宜女婿眯了眯眼...   “娄司令?真的是您?您怎么会过来?可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院长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还特地靠近几步,才确定真的是娄战司令员,他将手上的病历本递给一旁的助手,热情走上来与人握手。   娄战回握后,跟院长客气的寒暄了两句,才笑眯眯解释:“我身体好着呢,今天也是家务事,听说我这位女婿很喜欢助人为乐,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性们,就好奇过来瞧瞧,没想到刚过来就亲眼见他帮女同志整理头发呢,说来也怪我来的不是时候,怕是打扰到年轻人的‘助人为乐’了。”   这话一出,别说沈子儒快要站不住了,就是跟他调笑的女医生也要晕了,心里更是怒骂沈子儒有毛病,有这么厉害的岳家,他作的哪般死?   作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拉她下水?   那可是司令啊!   她要疯了,她不会被院长辞退吧?   院长其实对于沈子儒的做派多少有些耳闻的,毕竟常年在一个环境里,明眼人也不少,本性还是多少能摸清楚一些的。   但沈医生的确是个会擦边的,就算有些人对他有意见,也拿他没办法。   再加上他的医术不错,这些年倒也没闹出什么名堂。   作为整个医院里,唯一知道娄雁南家世的院长,实在不懂沈子儒这些迷惑的行为为了那哪般?真当娄老虎是虚设的?   不过心里再是幸灾乐祸,这也是人家的事情,院长是个人精,与娄司令再次寒暄几句后,同意了娄雁南延长假期的请求,顺便不着痕迹的夸了几句自己尚且单身的儿子,便提出了告辞。   走的时候,脚步都春风得意起来。   小助手也是个人精,见院长心情好,便开玩笑:“院长,您这是提前推销啊。”   院长也不否认,他哈哈一笑:“那可是娄家,多少人想跟他家结亲呢,再说娄雁南那姑娘多优秀,我儿子要是真能将人娶回家,才正正是祖坟冒青烟了。”   小助手之前被娄雁南帮过,闻言嗤笑:“这沈子儒沈医生怕不是有病。”   院长还是笑,只是这一次,却带了嘲弄:“他啊?吃定了雁南那姑娘是个敦厚纯良的性子,知道她不会告状,有苦会往肚子里吞,所以才会从试探到如今的肆无忌惮,这啊,就是人性丑陋的地方!”   “......”   这厢,还站在原地的娄战,第一次将视线看向吓得开始抹眼泪的女医生:“放心,这事跟你没有关系,我也不会找你的麻烦,就是有个问题有些好奇,能不能麻烦这位同志与我解惑?”   这话如同天降甘霖,女人简直不敢置信,毕竟她是真动了撬墙角的心思,所以她心里虚的慌,如今得了这么句话,叫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立马又哭又笑问:“您...您说。”   娄战无意为难一个女人,他自己就是男人,很清楚男人的心理,在他看来沈子儒若是没有二心,再多的女人也扑不上来,所以开口时,他的态度很是温和:“我就是好奇,你们这些个姑娘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吗?”   闻言,女人脸色白了白,却还是老实道:“首长,我是农村里出来的,走到这一天不容易,但进入医院才知道,出人头地太难了,所以就想要嫁个好人家,我...听说沈医生家世很好,他...他又主动靠过来,还跟我说与娄医生的关系不好,很快就会离婚,我...我就动了心思。”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沈子儒额头的冷汗都滴了下来,这些话他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只是才刚开口辩解,就被老丈人凉凉的眼神惊的再也说了不下去了。   方才那一刻,沈子儒甚至怀疑岳父要杀了他,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娄战收回视线,再次看着女人道:“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对了,你们沈医生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我闺女娄雁南的确很快就要跟这小子离婚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不算骗你。”   “爸!”如果说,之前沈子儒还抱着能辩解过去的侥幸心理,这会儿却是彻彻底底慌了。   他太清楚娄家的地位,哪怕最开始的时候,他不知道雁南的家世,也的确是冲着妻子的样貌与品性去的。   但能意外攀上这么好的岳家,对于他未来有什么帮助,他再是清楚不过的,尤其最近还是他竞争主任的关键时候。   如果他跟妻子离婚,再加上今天的事情,肯定不出半天就会闹得整个军区医院都知道。   到时候别说升职了,能不能保住现在副主任的职位都说不准。   沈子儒承认,这一刻他慌了。   更后悔了。   这么些年下来,因为从未被娄家人找上门,所以他便越来越大意了。   眼见岳父大人要走,沈子儒勉励压下心中的惊惧,努力屏蔽越来越多的探究视线,急急跟在人身后,不顾警卫员们的阻拦,大声哀求道:“爸,爸...您不能这么做,我要见雁南,我们的感情很好的,您不能破坏我们的夫妻关系...”   听得这话,娄战承认他被恶心,也被挑衅到了。   这是...当着他这个做老子的面,拿他的闺女威胁他?   娄战停下脚步,回身挥手示意挡在他身前的小李跟小张退开,然后走近人,在他惊喜的眼神中,毫无征兆的抬脚...狠狠将人踹了出去。   “碰!”   “啊~!”   哪怕已经年近六十,娄战的身形却健壮依旧,这一脚下去,直接将文弱的沈子儒踹到了走廊的墙壁上,顺带还打翻了一旁的推车,发出巨大的声响。   而附近探头探脑的护士们,看到这一幕,更是吓到尖叫连连。   娄战无视周围的骚动,一步一步的走到躺在地上,疼的蜷缩起身体的沈子儒跟前。   居高临下的俯视几秒后,又缓缓的蹲下身子,慢条斯理道:“本来呢,老子一把年纪了,总要留些体面的,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老子的掌上明珠娶回家,却当个玩意儿驯养,更不该有胆挑衅老子。”   说到这里,娄战又冷哼一声:“不过老子这些年修身养性还是有用的,这要早二十年前,以那会儿的环境,动了老子的闺女,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   娄战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在参军之前,更是他们村出了名的刺头,凡事都拿拳头说话的匪气角色。   他这人吧,除了忠于国家,其余最在意的就是妻子跟孩子们。   沈子儒的所作所为,简直比直接扇了他巴掌还叫他恼火...   不过不着急,他沈子儒有胆子欺负他闺女七年,他就有本事整的他后悔终身。   思及此,娄战不再多瞧地上哀嚎的人一眼,起身大步离开。   等三人离开后,目睹这一切的众人顿时“嗡!”一声议论了开来:   “沈医生怕不是疯了吧?娄医生人美能力强,家世还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以前我就觉得他爱往漂亮女人跟前凑,呸!都结婚了,不自爱,这是想搞破鞋吧?”   身旁有人听到,忍不住反驳:“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说什么娄医生整天冷着个脸,还说白瞎了沈医生这么好的男人...唔...呜呜...”   “你闭嘴,我...我什么时候说了?你别胡说八道!”   “这下好玩儿了,沈医生算是丧失了竞争主任的机会吧?”   “不过我是挺佩服的,原来娄医生家里这么厉害的吗?这么些年下来,她怎么都不说啊?”   “说什么?人家低调想凭真本事呗。”   “呵呵...你这话真好听,想攀附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   身后的议论,娄战并没有放在心里。   三人走出医院大门后,脾气相对有些爆的小陈没憋住问:“首长!难道就这么算了?”   闻言娄战看了眼另一边的小李。   小李点头:“首长您放心,我现在就留下来,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办好。”   “嗯,我要足够的证据,即使雁南跟他离婚,也不能让他有机会将脏水泼到我闺女身上的证据。”说这些话的时候,娄战的语气没什么波动,但方才有好几次,他真的有想嘣了沈子儒的冲动。   “首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嗯,去吧,小心沈子儒狗急跳墙。”   “是!”   “南姐以后还是留在这家医院吗?”回去的路上,担心首长气坏身体,小张一边开车,一边与后座的他闲聊。   娄战迟疑了下:“这事...还是看雁南自己吧,以她这些年的履历,就算想要换个地方也不是不行。”   小张笑:“我觉得还是换个环境的好,就算那姓沈的不在了,别人还是会议论,以南姐的性格,肯定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在我看来,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这次娄战没回话,而是看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考虑要不要跟闺女通个电话,那丫头啊,从小就那样,受了委屈只会躲起来哭,瞧着清清冷冷的,性子却最是软和。   见司令又沉默了,小张绞尽脑汁:“对了,首长,您给珍珠还有贝壳他们的名字想好了吗?”   闻言,娄战轻叹一口气,取倒是取了,就是觉得没有一个特别满意的...   咋...咋还是不说话呢?司令这些天,因为得了一对龙凤胎孙辈,心情可是好的不得了,还以为这个话题能叫领导心情变好些呢,小张不解的挠挠头,再次试探:“那...首长,南姐这事,要不要先跟夫人说一下?不然沈家有可能找夫人说情。”   提到妻子,想到她知道这些事情后抓狂的反应,娄战捏了捏眉心:“小张,你先闭嘴。”   别再安慰了,让他静一静。 第72章   “大姐要离婚了。”   给父亲去过电话后, 娄路回过去晒谷场的路上,遇到了嬉皮笑脸的好兄弟,与人并肩时, 拍了拍他的肩膀,撂下了这句话。   周建设脚下一滞,懵了好一会儿,待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后,立马大跨步追了上来。   他看着好友, 脸色难得的阴沉:“为什么?那个男的做了什么?”   这些天, 虽然猜到了南姐可能过的不是很开心,但他实在没想到已经到了离婚的地步。   两人来的早,这会儿离换班还有十几分钟, 娄路回朝着打谷场上等着轮班的人挥手示意等下过去,得到了那边的回应,才领着人站到一处墙角边, 将大姐这些年的婚姻讲了个大概。   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 再加上两家是世交, 这事瞒不住,也没有必要瞒, 所以娄路回没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顾忌。   这厢周建设听完后,心情很是复杂,有对沈子儒的愤怒,更多的则是对南姐的心疼。   如果早知道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他就...   “这婚是离定了,不过在北京那边问题解决完之前, 大姐应该会在岛上再留几天, 你也知道我家甜甜还在坐月子, 最近我可能抽不出太多的时间,你有空就带大姐四处转转,散散心。”   周建设敛了敛表情,回拍了下兄弟的肩膀:“放心吧,南姐也是我姐。”   闻言,娄路回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直到将人看的有些不自在了,才撂下一句:“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   说完这话,也不去看兄弟陡然变化的表情,大步往晒谷场走去。   独留下周建设沉思了很久很久。   而这厢,将压抑在心底几年的疑惑与困苦诉说出来,并得到了她没有错的认可后,娄雁南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明媚了不少。   等弟弟去了部队,她就拿出了相机,除了给弟媳还有小宝宝们拍照片外,还给屋里的插花拍了好几张,说是要带给父母看:“我都没想到,回回居然还知道天天摘花给你。”   对于拍照片,田宓还是很喜欢的,现在还没有电子产品,所以她早就决定,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每年都去镇上拍几张照片留念。   这不,这会儿她还特地换了件好看些的衣服,闻言不解问:“我听回回说,早些年爸也经常给妈买花,耳濡目染的,他现在这样也很正常吧?”   娄雁南摇头,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很多年前,他还在念初中那会儿吧,经常嫌弃爸送花的行为不爷们儿,被我妈吃的死死的,还说他将来肯定不会这样,可是你看,他现在不也天天送。”   没想到丈夫还有这样傻乎乎的时候,不过...好像大多人都有中二的年纪。   田宓对于丈夫小时候的中二事情还挺感兴趣的,便问了不少,听得乐呵的同时,还打算将来作为逗他的话题...   未了还跟大姑姐分享了,去年丈夫送给她人参花的好笑事情。   时间在温馨与欢乐的气氛中一天天过去。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这时候,小珍珠跟小贝壳已经有半个月大了。   除了对外界有了少许反应外,基本与之前没太大的变化,每天依旧以睡觉为主。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小家伙们有名字了。   经过娄战老同志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总算定下了双胞胎的大名。   拢共提供了三对名字,最终由田宓拍板。   姐姐叫娄澜,这是老爷子知道儿媳喜水特地选的名字,弟弟则叫娄熹,其意义简单明了,代表了光明的意思。   作为母亲的田宓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两个字好听,尤其是闺女的名字,会叫她下意识联想到远古遗迹。   除了孩子们总算有了正式的名字外,南姐也准备离开了。   这些天,虽然通讯不方便,但陆陆续续的,也接到了北京的消息。   要说沈子儒这人吧,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个奇人。   除了当时被娄战打了个措手不及慌了神外,后面他很快就稳定了下来,一边通知父母,一边努力在医院里为自己挽回形象。   不得不说,这么些年的好好先生还是有一些用的,他也不是见谁都会说一些暧昧的话,起码在沈子儒的心里,那些个不够漂亮的女人不够格,所以在这些人面前,他的形象一直是正面的。   再加上他还被踹了一脚,人都是同情弱者的,退去对于司令员的敬畏后,背地里还真有少许眼神不好的站到了沈子儒这边。   在沈子儒看来,只要他还是军医,保住副主任的位置,就算真的没能挽回雁南,凭他的能力,再哄一个好条件的女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所以,在领着父母连军区大院门都没能踏进去的时候,他便没再坚持,只思考了几天,就点头同意了娄家离婚的要求。   期间他倒是尝试与一直负责跟他沟通的警卫员小李提了意见,只要他们往后不找他的麻烦,便同意离婚。   当然,这话只是他的一个试探,明知道不可能的试探,所以最终,又被小李打了一顿。   在娄家这边没讨到好,但当他顶着一身伤去了医院,虽然依旧什么关于娄家的坏话也没说,却也委实在同事们面前卖了一波惨。   对此,娄战全都看在了眼里,却不为所动。   他手上已经有了能按死那只跳梁小丑的证据,所以他稳的很。   眼前最重要的是闺女成功离婚。   分别在即。   小十天的相处下来,对于处处体贴的大姑姐,田宓还真有些舍不得。   所以这天早上起床后,哪怕大姑姐不让她动手,她也坐在一旁看着人整理明天要回去的包裹:“南姐,这次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再过来啊?”   闻言,娄雁南叠衣服的动作一顿,很快就又笑道:“你们明年不是要带孩子回北京过年吗?时间也快的很。”   田宓挠了挠发痒的头,也跟着笑:“也对,不过等明年过年那会儿,俩小家伙应该都能走路了吧?”   “嗯,到时候有十六个月了,那应该可以了,不过也有晚走、晚说话的孩子...”   就在姑嫂俩絮絮叨叨的说道孩子什么时候能吃辅食时,难得闲暇,在客厅听录音机的顾婶子听到外面有人喊她。   她走到门口应了一嗓子后,又回屋关了录音机,才拎上菜篮子,匆匆忙忙出了门。   见状,田宓眼睛一亮:“南姐,顾婶子去炊事班拿食材了,我想洗个头,你帮我看着些孩子们吧。”   今天早上天空还有些阴霾,不想到了这会儿,太阳奋力追赶乌云,温度陡然就高了起来,已经半个月没能洗头的田宓可不就得抓紧机会嘛。   娄雁南是医生,她对于月子期间洗头这一点不像长辈们看的那么死,在她看来只要气温适宜,不要吹风,及时弄干,洗头也不是不可以。   再加上这几天她天天给弟媳检查身体,知道她恢复的很好,就没说什么反对的话,而是放下手中正在叠的衣服,起身跟着人去了洗漱间。   在对上甜甜不解的眼神时,她道:“我帮你一起,这样快一点,孩子们那边我也注意着动静呢。”   田宓一想也是,也就没跟大姑姐客气。   因为担心顾婶子回来会念叨,姑嫂俩跟做贼似的,动作麻利的不得了。   等田宓用干毛巾包裹着脑袋冲进卧室时,娄雁南则迅速的清理了现场。   确定洗漱间内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后,她才去了弟媳的房间。   见甜甜正在擦头发,她拿了另一条干毛巾走过去帮她一起擦。   田宓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后,突然弯了弯眉眼撒娇:“南姐,你真好。”   娄雁南好笑:“帮你擦个头发就算好啦?”   “当然不止这一点呀...”她又没有眼瞎心盲,自从南姐来了后,她跟两个小宝宝差不多是一个待遇了。   尤其知道她月子里忌口,想着办法给她弄好吃的,虽然多数依旧是清淡的,但能换着口味也是好的呀。   最终,两人偷摸洗头的事情还是没能瞒过去。   毕竟十几天没洗过的头发,跟当天洗过的发质蓬松感完全是不一样的。   于是乎,两人少不得被买菜回来的顾婶子一顿念叨,顺便像大姐田雨还有丈夫回回告了状。   知道顾婶子是为了妹妹好,所以同样偷摸在月子里洗头的田雨面上假意训斥了妹妹几句。   至于回来吃饭的娄路回,听了顾婶子的念叨,在对上小妻子危险的眼神时,一句话也没敢说。   倒不是他不在意妻子的身体,而是在妻子念叨头痒的时候,他已经问过程老了,更何况大姐也是医生,肯定不会任由甜甜做伤害身体的事情。   今年是个丰收年,虽是脱了一层皮般的劳累。   但只要想到明年不用饿肚子,即使再累,所有人的脸上也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好在,再是辛苦,也看到了希望,这一茬的麦收总算进入了收尾阶段。   如今除了晚上留一小队人守着粮食外,其余人基本已经恢复了寻常的作息。   这天轮到一团下面的战士守夜,娄路回吃完晚饭后,不放心的又过来瞧了瞧。   跟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周建设。   娄路回的话不多,周建设这个话痨有心思,所以一路上,除了手里照明的手电筒兀自热闹外,两人都是沉默的。   只是在经过宿舍楼的时候,周建设率先停下脚步,看着依旧往前走的老友的背影,终是喊了声:“老娄。”   闻声,娄路回回头看他。   周建设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并没有点燃,自从老友开始戒烟,他便也跟着戒了。   今天一天心绪实在不稳,就拿出来闻一闻味道,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宿舍:“去我房间坐一坐,有事想跟你聊一聊。”   两人相隔了三四米,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娄路回不太能看清楚老周的神情,却也能猜到个大概。   于是他没说什么,沉默的抬脚往宿舍楼走去。   周建设虽然是副团级,但他还没结婚,所以住在了单身宿舍里。   进屋后,他关好门窗,确定没有蚊虫飞进来才没话找话:“要喝水吗?”   娄路回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直接了当:“是要说我姐的事情?”   周建设默了默,然后斜坐在桌子上,看向霸占了他唯一凳子的好友:“你知道?”   娄路回轻嗤了声:“我又没瞎。”   听的这话,周建设抹了把脸,破罐子破摔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话倒是叫楼路回一顿好想:“大概...我们高一那一年?”   周建设...所以,在他喜欢上南姐的那一年,好友就知道了?亏他还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问:“很...很明显吗?”   “那倒不是,至少除了我之外,咱们两家应该没有别人发现了,我俩从小就认识,又天天混在一起,对你的情绪波动比较了解罢了。”   “那你怎么从来没问我?”   闻言,娄路回脸一黑:“问什么?我的好兄弟,想当我姐夫这件事我还能高兴不成?没揍你都算是给面子了,谁知道你小子磨磨唧唧的,都大学毕业了也没找我姐说...”   说到这里,楼路回也是一言难尽,这会儿回头想想,自己当年要是在后面推波助澜一下,说不定大姐就不用遇到人渣了。   周建设不知道好友心中所想,只是在听到大学毕业也没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就陷入了回忆中...   周家跟娄家的世交,得追溯到曾爷爷辈了。   一代代下来,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到娄父跟周父这一代,两人也是一起长大的交情。   只是周父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当年娄战去当兵时,他便一门心思念书,后来坐到了纺织厂厂长的位置,瞧着也不差,但在遍地是官身的北京,还真的没那么显眼。   反观娄战,这些年一路升迁,两家的距离也越来越大。   不过这并不影响两家的友谊,哪怕到现在,娄父跟周父休息的时候,也会约着一起钓鱼下棋。   周建设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了大院里,像是公主一样优秀的娄雁南实属寻常。   但他那会儿已经上高中了,已然懂得两家的差距,所以他从来没敢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开口。   为了配的上爱恋的女孩,他从一个看到书本就犯困的淘小子,硬逼着自己考上了军校,努力追赶她的脚步。   就在他即将从军校毕业步入部队,以为总算长大,勉强能离她近一点的时候,却见到她一脸幸福的跟自己说,她要结婚了。   那一年,周建设23岁,喜欢了娄雁南6年,也为之奋斗了6年。   至今,他都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去祝福她的,不过大抵没有露馅,不然她不会笑的那般灿烂。   再后来,参加她的婚礼,为自己还没有开始就凋零的爱情作别,来到祖国最北方历练自己。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大概三四年后吧,他不再频繁想起那个...曾经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想起来就会笑的公主,他以为他放下了,所以在父母的催促下,欣然接受了相亲的安排。   可能是缘分没到,相亲了几个人后,他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   结果也可想而知,周建设不觉得自己是个痴情种,只是没遇到让他怦然心动的那个人,不想将就罢了。   毕竟将就来的婚姻,对于对方也是伤害。   后来,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遗憾的叹了几回气,便再不催他,只说了句,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再后来吧,其实他的生活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没有很想那个叫他疯狂了6年的娄雁南。   常年住在部队里,努力完成各种组织上的任务以外,也插科打诨般的,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热心介绍对象的同事们。   到今日。   他三十岁。   在这个几乎没什么人给他介绍对象的年纪里,那个以为被他忘却的公主,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红春站台上,看到她从火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周建设不得不妥协,哪怕过去7年,那个叫他怦然心动的人,依旧没有变。   原来,他真的能喜欢一个人13年,说来简直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到...他自己都不相信。   周建设没想过做什么,毕竟再是喜欢,人家也不会属于自己,不过是隐藏情绪嘛,他最是拿手了。   只是他如何也没想到,他求而不得的公主,却被另一个男人当成敝履。   有那么一刻,周建设承认,他想去北京撕了那个男人,更想揍自己一顿。   因为他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他那可怜的自尊心不是那么重的话,他在发现喜欢上了南姐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的话...是不是自己跟她之间就不一样了...   “...喂!老周?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见自己说话对方一点反应都没,瞧过去才发现,人不知什么时候发起了呆来,娄路回便直接上脚踹了一下。   “嘶...”周建设骂骂咧咧的倒抽一口气:“你特么踹老子干什么?”   娄路回凉凉看他:“谁老子?我老子?还是...我姐老子?”   闻言,周建设一噎,立马端正了姿势,将思考了一天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娄,最近部队里不忙了,我想休个假,送南姐回北京。”   当然,现在也只是送人平安回去,再顺便去揍那鳖孙一顿,至于旁的心思,他不会有,也不能有,至少在南姐离婚之前,他不会给她增添任何负担。   “想好了?”   周建设的长相很粗狂,又高又壮硕,不过他平日里嬉皮笑脸惯了,也不显得凶,这会儿笑道:“嗯,想了13年了,再清楚不过,起码要拼一把,晚点我会将调职申请交给汪旅。”   这话倒是叫娄路回讶异了下:“就算最终结果不是你想要的也不后悔?”   “不后悔!”   “可你比我姐小2岁,她一直当你是弟弟。”   既然做好了奋战的准备,锻炼这么些年,脸皮已经比城墙厚的周建设自然不怕这点打击:“小嫂子说了,弟弟更香。”   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娄路回莫名就看他又不爽起来,所以连大姐后面几年,应该不会留在北京这事也没告诉他。   “你真没告诉他啊?那...万一他好容易调回去了,南姐调走了咋办?再有关系,也不好同一时间再次申请调职吧?你...这不是坑人吗?”田宓跟丈夫一起泡着脚,表情丰富的听了周建设这些年的暗恋历程,这会儿正对他佩服同情的不行,哪里能接受旁人棒打鸳鸯,就算是自己的丈夫那也不行,说道最后还用力掐了人一下。   娄路回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实在没想到一个玩笑会叫妻子生恼,他握着她的手连连道歉后,才解释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你看好周建设,我也看好,不然就不会频繁给他制造机会...就是见不得他那嘚瑟的模样,刚才他找汪旅提交过申请后,我已经让汪旅将申请书压一压了,起码,得等确定我姐调到哪里之后再告诉他。”   说到最后,男人的语气中又带上了幼稚的赌气。   闻言,田宓泡在水中的脚又踩了踩男人的,哭笑不得问:“人家怎么就得罪你了?”   娄路回将妻子白嫩的小脚拢了回来,用自己的脚帮她搓洗:“就是看他不爽,他小子从十几岁就想做我姐夫,我耍他一回怎么了?”   田宓翻了个白眼,在她看来,周建设这样的多好啊,一心一意,长得是男人味十足的那一种,前途又不差,两家还是世交,最关键是他够不要脸,是会哄南姐开心的弟弟好嘛!那可是弟弟!   南姐这些年性子被压抑的太狠了,有这样会逗她开心的人多好呀。   只是...最终两人会不会成功也真是个未知数,毕竟南姐也喜欢周建设才算两情相悦,不然他们这些人在看好也白搭。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慨了句:“万一南姐就是不喜欢周建设这样的...”   当然,田宓的感慨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不识时务的打断了:“怎么会不喜欢?你不是说弟弟最香吗?”   这话多少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田宓假装没听见,将脚从木桶里拿了出来,沉默的拽下旁边椅背上的毛巾开始擦脚。   见她认怂,娄路回好气又好笑的拿起她用过的毛巾,在自己的脚上呼噜几下,便趿拉上鞋子,端起洗脚水出了门。   等回来的时候,他没急着上床,先走到小床边看了看孩子。   等再次坐到床上时,感觉到屁股下的异物,伸手拽出,发现是妻子的袜子。   娄路回皱眉掀开被子的一角,果然,露出来的莹润小脚上没有穿袜子。   男人无奈:“你又不穿袜子,不听老人言,仔细以后脚后面真的裂口子,有你疼的...”说话间,他已经坐在床尾,将袜子熟练的往她的脚上套。   田宓有些怕痒,他的手心里有很厚实的茧子,磨的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只是等其中一只脚被套上袜子后,似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看向男人,迟疑问:“你...袜子没拿干净的?”   娄路回...是了,妻子每次泡脚的时候,都喜欢把脱下来的袜子压在屁股或者大腿底下。   所以...这双是脏袜子?   “...也不脏吧?你都没出去。”   “...要不你闻闻?”   “......” 第73章   大姑姐中午要搭炊事班的顺风车离开, 所以两家决定午饭一起吃,算做践行。   这不,一大早刚出双月子的大姐田雨就提溜了几样食材过来, 跟顾婶子还有南姐一起忙活。   小珍珠跟小贝壳基本两个小时就得喝一次奶,所以往常这个时候,田宓都在补眠。   但今天情况特殊,虽然厨房里的三个女人不让她动手,但她也没回卧室, 而是找了个棉垫子放在凳子上, 坐在厨房门口跟她们聊天,这个位置也能时刻注意着双胞胎们的动静。   这会儿听到大姐说要把家里的保姆王婶辞退,田宓下意识皱眉:“诚诚那么闹腾, 你还要忙着做家里的事情,果果也还不到四岁,王婶在你好歹能轻松大半, 现在就辞退你能忙得过来?要不再过几个月, 等诚诚大一些呢?”   田雨正在洗砧板, 准备剁大鹅,闻言头也不回道:“每个月几十块钱咧, 这钱烧的你姐我肉疼,再说了,现在哪里能明目张胆的长久请保姆啊?不得被人戴帽子?”   这也是,田宓手肘抵在膝盖上, 表情有些怏怏。   大姐当时生产的时候,吃了大苦头, 整整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地。   当时田宓又是孕后期, 双胎的肚子大到吓人, 自然没办法照顾她。   至于三妹,就算请假,也不可能连续请两个月,所以姐夫才会请柳政委还有汪旅一起出面帮忙找了人,算是过了明路的,但也只是照顾到出月子,再拖拉下去,以现在的大环境看,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好在她家的顾婶子,对外一直说是丈夫家里的亲戚,担心小夫妻带不好孩子,特地过来帮忙的。   但顾婶子是北京人,人家也有家庭,又是在公婆那边做了十年的,自己自然不好一直留着人。   看样子,在大环境变好之前,她也得做好回回上班时,自己一个人带俩娃的准备了。   “对了,我就说我好像忘了啥事...现在这记性是越来越差了,后天又是一月一次的家属区会议,我来的时候遇到梅婶子,她让我问问你,这期的稿子你有时间写吗?如果没时间她就先帮你写。”田雨“碰!碰!”剁了几下大鹅,总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情。   “我自己写,稿子准备的差不多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个月还拿着二十几块钱的工资呢。   尤其最近还不用她跟着给家属们讲课,只要写写稿子,又不费事,当作给她打发打发时间了。   就是这一次的题材...“姐,这次的会议主题,我写了关于重男轻女的这一块的。”   “写呗,又不是啥敏感话题,现在不都说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嘛,重男轻女是不对...”说到这里,田雨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看向妹妹:“你这是看到谁家重男轻女了?咱们家属院?”   田宓眨了眨眼:“好像忘记跟你说了,就是马二花呀,她儿媳姚冬梅好像也怀孕了...”   接下来她就将马二花当时找程老查男女的言论给说了出来。   作为医生,娄雁南率先不赞同道:“一般情况下,医生都不会说男女的,就算她去问,人家也不会告诉她。”   田雨紧跟着道:“那老太婆可真能作妖,女娃咋啦,一样是当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那可不一定,田宓对于被裹了小脑的人并不看好:“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所以我想着,借这次家属开思想政治课,好好聊一聊这个话题,还写了个重男轻女的故事,晚点姐你帮我拿给梅婶子,请她审核一次啊,再把马二花的那事情跟梅婶子提一提,咱们管不了旁的,但大家伙儿都盯着,马二花再想作践孙女,也要顾忌一些吧?”   “行,我记下,晚点就过去跟梅婶子说一声。”妇联本身就是管这些事情的,也不算逾矩。   中午两家的聚餐周建设自然也过来了。   从丈夫那边听说了他的暗恋史后,田宓再次面对他,忍不住就会多探究几眼。   明明人家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了南姐的身边,她就已经眼神晶亮的脑补了无数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周建设脸皮厚,没什么感觉。   陈刚是个人精,哪怕什么也没问,但是在二妹这般明显的做派下,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倒是娄雁南不解的看过来好几次,不懂甜甜今天的眼神为什么奇奇怪怪的。   最后还是娄路回看不过去,夹了一块鹅肉,在开水里面涮了涮放到她的碗里:“好了,别看了,你现在还不能吃重口味的。”   田宓一噎,白了丈夫一眼,她馋嘴的名声就是被这男人败坏出去的,她刚才那是馋了吗?明明知道她是嗑糖来着,还故意这么说。   “不想吃鹅肉?”现在妻子每顿吃一块开水涮肉,已经算是过了明路,因为好久没吃大鹅了,娄路回才特地挑了一块给她。   “...吃。”   见妻子总算不用渗人的眼神盯着大姐他们看,娄路回才起身去房间看了眼孩子们。   等回来后,他告诉妻子一个好消息,顺便转移转移她旺盛的注意力:“你之前不是要玉石吗?我托人弄到了,最多十几天就能带过来。”   丈夫不说,田宓差不多都快忘记了,她兴奋问:“真的?什么样的?也是羊脂玉吗?”   娄路回咽下嘴里的食物:“不确定,朋友说帮我选了几块好的,具体的电话里不好说。”   “对对对,有就不错了,只要是好玉石,哪一种都行。”她不挑剔品种的。   陈刚没想到二妹也喜欢玉,他用筷子截走妻子夹到筷子上的辣菜,无视小雨同志的不满,给人舀了碗汤递到她手边,才笑着提醒:“你打算用这些玉石雕刻什么?现在可不能摆出来。”   田宓自然懂,不过这里都是自家人,她倒是也没藏着掖着:“不雕刻,就放着,将来说不定值钱呢?”   这时候的人,如果不是家里有几代底子,懂得珠宝在盛世价值的,真的很少有人会生出主动投资的概念。   田宓不好说太多,但这是个好机会,在坐的又都是至亲,她便玩笑似的说了句:“盛世玉器古董嘛,一直都这样啊,咱们国家越来越好,再过些年,这些东西万一值钱了呢。”   这说的像是玩笑,所以大多人也就听一听,乐呵乐呵,一块石头嘛,再是好看也就是一块石头,还能值钱到哪里去?   倒是陈刚跟周建设两人心中同时一动,纷纷有了想法。   陈刚完全就是脑瓜子里想的多,觉得二妹这话有些道理。   而周建设则是长在北京,五六十年代那会儿淘的很,古玩这样的旧货摊子也不是没有去过。   不得不说,都是有城府的,一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话,一句不算点拨的点拨,就能从中提炼出了重要的讯息。   送走南姐跟周建设后。   田宓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每天闷在屋里坐月子。   好在大姐已经出月子了,每天能过来陪陪自己,还有三妹晚上也会过来上课,生活才不至于太过枯燥。   说来,最近文化课基本都是田宓在帮三妹复习。   在大家看来,她这是在打发时间。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但更多的是自己也能借机复习初高中的知识。   就在田宓以为,一直到她出月子,生活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时候,军属们开完思想政治课的第三天,一直沉默的姚冬梅却突然爆发了。   事实告诉人们。   看人不能完全取决于第一印象。   被所有军属恨铁不成钢的周大军媳妇姚冬梅,一改往日里唯唯诺诺的形象,突然就雄起了。   这天,田宓将家里的碎布头全给翻了出来,正在跟着顾婶子学习给孩子们湖千层底的时候,家属院里突然就喧闹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顾婶子搓了搓手上粘到的浆糊:“你别出去,我瞅瞅,估计又是谁家吵架了。”   这时候,邻里关系好是好,但摩擦也不少,大事没有,就遇到小矛盾的时候,容易骂架。   两人都以为今天也是这样的。   只是等顾婶子走到门口,刚要伸手推门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惊恐的尖叫声:   “啊!杀人了,杀人了!”   田宓跟顾婶子齐齐吓了一跳。   “别开门!婶子把门拴上!”田宓反应过来后,立马快步走过来,同时还大声提醒道。   顾婶子这才回神,连连“哦!”了几声,才抖着手将门栓抵了上去。   田宓这会儿已经走了过来,她先检查了下大门,确定栓好了,又拍了拍顾婶子的后背安抚了人,才走到窗户旁,探头向外看。   只是她这边的位置是家属区的最边上,好一番张望,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咋...咋还会杀人呢?这里可是家属区啊。”顾婶子也走了过来,惊魂未定的问道。   “还不一定,咱们别着急着出去,再等等看,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通知了。”田宓虽然也很担心,但理智告诉她慌乱没有用。   好在两人的焦灼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十几分钟后,大姐田雨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田宓立马撤掉门栓,看着冲进来的大姐焦急问:“你怎么过来了?外面怎么回事?谁杀人了?”   田雨知道妹妹担心,所以一路跑过来的,大喘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回道:“没杀人,是误会,姚冬梅不知道为什么,跟马二花动手了,两人身上全是血,还不知道咋回事呢,人已经送到卫生站了,我先过来告诉你一声。” 第74章   “你不知道, 姚冬梅都动刀子了,追着马二花喊打喊杀的,马二花那手臂上血糊拉的, 吓人。”说到这里,田雨还应景的搓了搓手臂上渗出的鸡皮疙瘩,对于普通人来说,一个血人追着另一个血人的场面实在有些吓人。   田宓皱眉:“马二花不会做了什么事吧?不然以姚冬梅那性格能暴起?”   姚冬梅来了岛上几个月,再是沉闷, 大家也多少了解了她的性格, 用唯唯诺诺那都是好听的。   刚来部队那会儿虽然也憔悴,但人不瘦,甚至有些富态。   但这几个月下来, 人都快要瘦脱相了,鬓角更是生了白发,明明才三十出头。   所有人都肯定姚冬梅是被周大军母女俩磋磨了, 包括那两个越来越瘦小, 越来越沉默的女孩。   为此, 不止梅婶子亲自上门劝说,就是柳政委也点拨过周大军好几回。   但似乎没什么用, 姚冬梅的气色依旧越来越差,马二花则在外头直呼自己什么也没干。   这话当然没人信,若是真的什么也没干,怎么会将人逼成那般模样?   但外人能帮忙的终是有限, 最主要的还是得姚冬梅自己立起来才行。   田雨也不懂:“大概就是...兔子急了咬人了?反正肯定是被逼狠了吧...行了,姐先不跟你说了, 我得去卫生站瞧瞧去, 柳政委这会儿肯定也知道情况了, 等他过来,咱们这些军属就不好待在那耽误事儿了。”   撂下一长串的话,她就匆匆抬脚离开。   只是才走到大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家里有鸡蛋吗?”   田宓还真不知道,自从孕后期到现在,厨房她都很少进了,所以听得这话,下意识就看向顾婶子。   “有,有好几个呢。”   田雨:“先给我,这都去医院瞧了,不管咋说,邻里邻居的,周大军还是你姐夫手底下的兵,人流了那么好些血,空手去不大好。”   田宓懂:“要几个?”   “8个吧,有吗?”   顾婶子点点头,匆匆忙忙去了厨房:“应该有,你等等。”   见状,田雨又勾着脑袋喊了一嗓子:“婶子,要是不够,就拿4个鸡蛋,二两红糖。”   “哎!”   听到了顾婶子应了后,她又看向妹妹,解释道:“鸡蛋晚点还给你,这红糖算是你家的,你人不去,东西还是要带的,不然妹夫那边过不去,到底是一个部队的战友...宓丫头你也别糟心,这就是人情世故,不管心里多不如意他们家,这个时候咱们面上要大度些。”   这话大姐不说,田宓也知道,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既然都动刀子了,你就不要靠的太近,要是她们的情绪还是很激动,就先回来,别给自己误伤了。”   “放心吧,你姐我精着咧,倒是你,可不许出去哈,等着我过来告诉你具体细节。”   顾婶子拿着4个鸡蛋另2两红糖过来,递过来的时候道:“家里拢共就剩下9个鸡蛋了,给出去8个,明天早上就不够吃了。”   田雨伸手接过,想了想直接揣进衣兜里:“这就刚好,我先走了,你们在家里等着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已经快走出去了好几步。   等看不到人影,顾婶子才掩上门,感慨了一句:“太吓人了,这得多大的仇怨,才能动刀子哟...”   想到马二花那朵老白莲,田宓也不知道咋说,反正跟那样的人活在一个屋檐下,还是婆媳这种敏感的身份,逼疯人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她明白,经过今天这件事,马二花肯定不能再留在家属区里了。   但...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事情闹的太大。   往日里,家属院里发生的最大事件,也不过就是女人们打一架,从来还没有见过血的。   所以这一次的事件,不止是整个家属区都惊吓到了,就连部队那边也因为这消息震了震。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虽然知道这事跟自家没有关系,但妻小就在家属院里,所以在大多军官往卫生站冲的时候,楼路回却一路狂奔回了家。   见到妻子好好的待在家里,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将人拢在怀里拍了拍。   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田宓。   见状,顾婶子好笑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小年轻呀...感情好着咧。   田宓埋在男人怀里,有些哭笑不得:“抱着我做什么?不是我,是周大军的媳妇儿跟他妈马二花。”   “我知道,就是怕她们发疯起来误伤到你。”天知道刚才听到家属院里的见血事件时,他心脏都紧张的疼了,就怕妻小也遇到危险。   直到这会儿将人抱在怀中,确定她是安全的,娄路回的心脏也还是跳动的厉害。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姐十几分钟之前就去了卫生站,这会儿还没回来呢。”田宓觉得被勒的有些上不来气了,挣扎出丈夫的怀抱后牵着人去了卧室。   田宓是个喜好享受的,不止客厅里摆了沙发,就连他们卧室,也定做了一个双人的,虽然都是木头的,没什么花样,但在上面铺了厚厚的棉花垫子,瞧着也是有模有样。   她让丈夫坐在沙发上,自己则侧身坐在他的腿上,伸手拽他的耳垂:“好了,这样也是抱着,快说,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啊?马二花到底做什么天地不容的事情,把姚冬梅逼成那个样子啊?”   娄路回被妻子逗笑,双手抱着她的腰,脸也埋进她的脖颈,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梅婶子让人过去通知柳政委跟汪旅的时候,只说了几句...马二花偷偷给姚冬梅吃了落胎药...”   田宓震惊的不行:“为什么?姚冬梅怀孕也就才三四个月吧?有人告诉她是男是女了?”   “不懂,甜甜,我得走了,团里还有事情,你在家里不要出去,不熟悉的人来喊你,也不要开门知道吗?”   这话说的委实有些没头没脑,田宓从来不是个迟钝的人,她总觉得丈夫这话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对上他意味不明的视线时,到底什么也没问,只是笑道:“放心吧,我能去哪里?你忘啦?我坐月子呢。”   闻言,娄路回笑着揉了揉妻子的脑袋,才大步出了房间。   田宓没去送人,只是怔怔的盯着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坐回了床边。   几秒钟后,她又将孩子们的小推床拉到了床边,看着已经有二十天,明显大了不少,也白了不少的珍珠跟小贝壳,慢慢压下了心底的不安。   等心绪平静下来,田宓又有些好笑。   从前吧,她胆子比天大,但凡刺激的极限运动都想去挑战,那会儿都没怎么害怕,现在只因为丈夫一句话,就变得不安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有了软肋,就会变得畏手畏脚起来吧。   田雨没有在卫生站待很久,毕竟家里还有个小祖宗,所以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人就回来了。   鸡蛋红糖也没能送出去,她将两样东西从兜里掏了出来,搁在桌上才道:“没瞧见姚冬梅,还在抢救,不过...”   说到这里,田雨面色不大好看,狠狠吐出一口浊气才道:“孩子没保住,听说是个男孩。”   “为了什么?”但凡是女人,都听不了这种事,田宓很是不懂马二花这么做的原因:“难道真的有人跟她说怀的是女孩?”   提到这个,田雨那就更来气了:“那马二花就是个祸害,你能信不?就因为前些天,她那才7岁的二孙女对着姚冬梅的肚子喊了声妹妹,她自己夜里刚好也梦到姚冬梅肚子里是个女娃,就觉得是老天爷给她的指示,所以前两天去屯子里买了草药,骗儿媳是安胎药,直接就给落了胎...本来她还委屈嚎哭的,后来听医生说,被落下来的是个男胎,才疯疯癫癫交代了,唉...不过后来医生又悄悄跟梅婶子说了一嘴,那男孩就算不用落胎药,也活不了,姚冬梅太瘦了,身体不行。”   无论如何,田宓都没想到,引发姚冬梅动刀子的居然会是这么狗血的开始。   就因为一个小孩子的童言童语?   就...因为一个梦?   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半晌,田宓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索性也不再纠结...旁人的事,好与不好,也用不上她去评判,听听就罢。   “大姐,最近你也别单独过去了,谁知道马二花会不会发疯,除非大家都去你再去,其余时间就在家里呆着吧,等部队那边的通知,这种时候咱们顾好自己,就是不给旁人添麻烦。”虽然觉得丈夫当时那话中有话,但也只是田宓的一个猜测,更没有办法与大姐明说,只能这样旁敲侧击一番。   被妹妹提前说完了她打算要说的话,田雨笑着白了她一眼:“还用得着你说?你姐我在部队了都多少年了?不过既然你都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也就不念叨你了,得回去了。”   “......”   晚上丈夫回来的时候,田宓没有再提姚冬梅的话题。   而是说起了孩子们的事情:“你闺女白□□着我笑了,特别可爱,你说小时候那么丑,小猴子似的,怎么才二十来天,就越来越好看了呢?”   其实还是有点丑的,但是吧,每天抱着、哄着,这种喜爱也在不断的加重,所以即使小家伙们依然没能长成白胖的包子,但田宓就是觉得哪哪都好看。   “笑了?真的假的?这么快就会笑了吗?”娄路回又是惊喜又是好奇,顿时晚饭也不香了,匆匆吃完便回了房间看孩子。   刚好小家伙们醒了,这次虽然没有笑,但在夫妻俩趴在小床边与他们说话的时候,也已经能咿咿呀呀回应了。   不得不说,比起之前除了吃就是睡的日常,能开始互动,实在给了做父母的很大惊喜。   这一抹惊喜,一直维持到男人洗完澡,还手欠欠的想要抱闺女。   见状,田宓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我才哄睡着的,给闹醒了你哄啊?”   娄路回摸了摸鼻子,很想说他又不是没哄过,但是他不敢。   于是只得老实上床,抱着妻子述说他这会儿还在激动的情绪...   一直到陷入了梦乡,田宓也没觉得丈夫有什么不对。   只是等到半夜起床给孩子们喂N时,没在床上看到回回,她似乎也没有觉得很吃惊。   更多的则担心,担心这会儿,不知道身在何方的丈夫,会不会有危险。   今天是个阴天。   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星光与月辉。   深夜,除了风吹过时树枝的摇摆簌簌声外,几乎死寂一片。   娄路回借着浓重的夜色,绕路躲进了汪旅办公室内,等着那只‘鳖’出现。   未免暴露自己,他没有带手表,毕竟指针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也有暴露他行踪的可能性。   不过他受过训练,心里也一直在估算着时间,他十点钟过来的,这会儿蹲守了差不多有三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大约在凌晨一点左右。   如果没算错的话,今天,上次偷文件的人就会再次光临,否则,她又何必将事情闹的这么大?   就是不知道,她会先来自己这边,还是去唐大海潜伏的柳政委的办公室呢?   时间在娄路回的耐心等待中,静悄悄又过了大半个小时。   在人最困倦疲乏的时间里,有些拖沓的脚步声,正在慢慢往这边靠近。   若是胆小的人,难免会被这突来的动静吓到,但藏在暗处的娄路回却眯起了眼。   来了!   这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狡猾。   故意露出脚步声,明显是在试探有没有人。   如果自己或者唐大海被骗了出去,对方最多说是走错路了就能含糊过去。   娄路回倒不担心唐大海那边,别看他平日里老不正经的模样,其实比谁都精,所以他没有分心注意隔壁,只顾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许是觉得试验足够了,大约五分钟之后,娄路回就听到了有东西插进窗户缝隙的声音。   是他这边!   来人的动作很是熟练,只用了十几秒的功夫,上了插销的窗户便被无声的打开了。   然后,黑暗中,影影绰绰间,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窗户处利索的翻了进来。   落地无声。   汪旅办公室里面,除了几个上了锁的文件大柜子外,就只有一张掉了漆,半旧不新的桌子与几把椅子。   娄路回这会儿整个人都贴在最里边,木柜与墙之间的缝隙处。   他的个子比文件柜要高一些,所以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就一直半蹲着。   好在来人也不想耽误时间,快速又熟练的打开了文件柜上面的锁。   再然后,她掏出一个只有一点点细微光线的手电筒,不露半点余光的埋进柜子里挑挑拣拣。   这期间,娄路回如同石块一般,一动也没动,就这么等着人翻找她要寻的东西。   大约过了几分钟后,总算等到人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而此时,时机成熟!   娄路回身形一闪,猛的窜了出来...   夜色中,矮小的身影反应极快,发现自己暴露后,一秒没耽误,直接一个灵活的后空翻,就要从窗户翻出去。   只是她的动作再快,也还是比身高腿长的娄路回慢了一步。   见她要逃,他一个旋踢,长腿横扫,直接将如猴子般灵活的矮小身影踢的砸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听到这边动静的唐大海也及时出现在窗户口,挡住了对方逃走的机会。   “啪!”娄路回开了办公室的灯。   黑夜中,灯光乍亮,正常人的眼神都会眯上几下,但娄路回跟唐大海眼都没眨一下,全都炯炯有神的盯着倒在地上,正在抹着嘴角血渍,满眼仇恨瞪着他们的女孩。   是的,一个六七岁大小,身高堪堪一米二的瘦弱女孩。   唐大海趴在窗口,像是打量猩猩般的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向身高腿长,一脸肃穆的男人:“让你轻一点,瞧瞧,一脚就给人踢出血了。”   娄路回冷冷道:“我已经收了一半的力道了。”   “是吗?”唐大海一脸的讶异,然后又看向地上的女孩,略嫌弃道:“这...咋派这么个玩意儿过来?太弱了吧?”   闻言,女孩稚气的小脸上,立马爬上了个不符合年龄的阴鸷笑容。   知道自己人赃俱获,说破天去也没有用,她索性也不掩藏了,张嘴时,就连声音也变成了成熟的男音:“弱?我要是弱,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混几个月?还能把文件传送出去?倒是姚冬梅那个女人居然敢出卖我?她这是不想要她小女儿的命了?”   “妈呀,是个男的?”唐大海眼神闪了闪,隐晦的与老娄对视了一眼。   仅仅从这一句话,两人就大约猜出对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家伙。   然后他就像是没听到对方的炫耀与威胁似的,浮夸的做了个倒仰,未了还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一副吓得不轻的架势。   娄路回...   娄路回没再去看战友做作的表演,沉着表情上前将人捆了起来,期间还不忘卸了对方的下巴。   见老娄咔咔一顿收拾,唐大海故意道:“哎呀,老娄,你轻一点,人家是个孩子呢。”   “孩子个屁,说不定年纪比你我都大。”这种特殊体型的敌特可不好培养,尤其那脸,真的跟小女孩一模一样。   这样的人,身后的组织不小,参加过的任务应该也不少,说不定还能从他的身上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所以该做的防范他自然不会落下。   这般想着,他又伸手,在对方愤恨的眼神中,从他的怀里掏出一大摞文件。   只是待看清楚上面的文字时,娄路回的瞳孔骤然紧缩。   不是他们以为的全军下半边计划图,而是所有军官的完整资料。   显然,上一次偷走的计划书,不止是试探,还是一记烟雾弹。   这人,想要的应该一直都是军官们的资料。   只要一想到对方得了这些资料,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不可控危险,娄路回的头皮都要麻了。   “哎呀呀,别这么戳破人家嘛...”唐大海没有注意到娄路回眸底的风暴,还在那里怪声怪气的故意气对方的时候,就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   他依旧趴在窗口防止意外,但视线却扫了眼不远处打着手电筒过来的一队人影。   几分钟后,汪旅与柳政委,还有一众军官都赶了过来。   其中,除了汪旅跟柳政委外,其余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全是被首长们的警卫员喊过来的。   不过陆续赶过来的没有一个是傻子,看清楚屋内的场景,立马就猜到了大致情况,然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听了娄路回的简单解释,又接了他塞过来的一叠资料,汪旅脸色可以说是黑如锅底,他眼神如利刃一般上下扫视了番被困成粽子的敌特,才朝身后看去。   没在人群中看到周大军,他皱了皱眉,又看向唐大海:“周大军是你手底下的兵,你去将人先关起来,这事不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那身军装已经不配穿了。”   自己的亲闺女都认不出来,跟敌特生活了将近半年,都没能发现异常,最后还是姚冬梅同志,拼了半条命,才在手术室里递出了消息,简直就是笑话。   虽然在她递出消息之前,他们已经差不多锁定了目标。   且,若不是为了弄清楚敌特如何跟外面传递消息,他们早就将人抓了起来。   但想到姚冬梅同志提供的更危险的消息,汪旅遗憾的闭了闭眼,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从对方的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了,他大手一挥:“将人关起来,轮流审。”   “是!”   娄路回刚要上前,就听汪旅道:“路回,你先回去休息,大海也是,关了周大军就回去休息,都熬了一晚上了。”   唐大海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听到这话,远远的应了一嗓子。   只不过,这会儿他的心情不是很美妙,毕竟周大军周副营长是他手底下的兵。   这事闹的,抓到敌特的好心情全没了。   陪他一起的还有三团的政委陈刚,他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干活吧,周大军这事不好说,你先别去旅长那边求情。”   “老子有病?就是再爱护手底下的战士,也得看是什么人。”唐大海很暴躁。   陈刚叹气:“你懂就好,就怕这一次,全军都要因为周大军的马虎吃挂落了...”   说到这里,饶是陈刚心性再稳,也有些想骂人了。   就算那敌特有几分像自己的孩子,但周大军跟马二花也不过是一年多没见过孩子们,居然认不出来?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75章   再次躺到床上, 时间已近凌晨3点。   抱着柔软的妻子,娄路回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渐渐松懈了下来。   他很清楚,方才汪旅让他跟唐大海回来休息的意思, 这是要在他跟唐大海之间选一人,或者两人一起,等撬开敌特嘴巴的时候,立刻出发去营救姚冬梅的小女儿。   同时也要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端掉背后的组织。   如果速度快, 说不定天亮他就得出发, 所以得抓紧时间休息调整。   就是甜甜还在坐月子,他有些不大放心。   想到这里,娄路回揽着妻子的手臂不自觉又紧了些。   “...回来了?”田宓被腰上的重量给压醒了, 她翻个身,将脸埋在丈夫的怀里想要继续睡。   男人懊恼,温柔问:“弄醒你了?”   田宓含糊的“唔...”了一声, 正要再次陷入深眠中, 就想起来这人半夜出去的事情, 顿时瞌睡退了个干干净净,她坐起身, 拉拽了下床头的电灯线,眯眼上下打量人,没看出什么问题后,又掀开他的上衣, 露出精壮的身体。   娄路回喘了口气,抬手握住妻子的手, 哑声笑道:“我没事。”   田宓没理他, 拍开他的大掌, 又捏了捏他的胳膊跟腿,直到将人捏的呼吸都重了,才安心的窝回了丈夫的怀里,拍了拍他的心口:“睡觉。”   从头至尾她都没问丈夫去做了什么,毕竟要是能说,相信男人不会瞒着她。   娄路回...   看着倒头就睡的女人,娄路回磨了磨牙,最终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将人又往怀里拢了拢,才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整个部队的军官。   除了唐大海跟娄路回两人能回家睡觉。   其余人全都熬着大夜行动了起来。   就连岛上最高领导汪旅跟柳政委也没能幸免,两人在审讯办公室外站了一会儿,就各自忙活开了。   敌人阴险狡诈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虽然早有怀疑,但若不是今晚抓了个现行,谁也不敢相信,对方会安排这样一个如稚童般的特务过来。   也正因为是这样让人防不胜防的存在,他们才更加担心,担心别的友军也会有这样的敌特情况。   所以两人在办公室里忙碌了一整夜,电话更是拨出去无数个。   汇报、通知、警示...   一直到外头天光大亮,才勉强安顿好大后方。   两人从办公室内出来的时候,看着彼此沧桑了不少的面容,齐齐抹了把脸。   汪旅垂下手,又转动几下僵硬的脖子,才感慨道:“老了,从前几天几夜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熬一夜,就扛不住了,这人呐,不服老都不行啊。”   感慨完以后,他又道:“我去审讯室瞧瞧,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还没能问出点东西,嘴巴倒是硬气,老柳,你去吗?”   柳政委抬腕看了下时间后摇头:“分头行动吧,我得去卫生站瞧瞧姚冬梅,不管怎么说,得去慰问慰问,顺便还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汪旅想了想,最终压下一起去的想法,只是道:“要是姚冬梅同志有什么顾忌的,你就让人去喊我家梅子,有些事情女同志比咱们好说。”   柳政委摆手:“我晓得。”   早上七点钟,卫生站里的人员已经齐整。   因为事情发生在夜里,再加上汪旅下了命令,不让消息外泄,所以除了军官们,旁人都不知道昨天晚上的抓捕行动。   当然,大部分人也更不会注意到,一起被临时关押起来的周大军与马二花。   此时柳政委面上已经恢复以往的和煦,与问好的医护人员们一一点头,顺着走廊拐了两个弯,很快就来到了姚冬梅的病房外。   他先从窗外往里看了下,发现里面的人是醒着的,才敲了敲门。   因为姚冬梅的情况特殊 所以她不仅单独一个人住着一间病房,外面还安排了两名小战士守着。   柳政委敲了门后,没有立马推门,又等了一两分钟,听到里面的应声,才走了进去。   一夜过去,姚冬梅的气色并没有好转,甚至因为大出血,面色苍白到更像是骷髅架子了。   在对上她殷切的视线时,柳政委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他看了眼眉眼畏缩的周大军的大女儿,才道:“人抓到了,姚冬梅同志,你放心,只要从他嘴里得到你小女儿周丽丽的消息,咱们会立马出发营救的。”   闻言,姚冬梅握着大女儿的手紧了紧,半晌,她张了张唇,好一会儿才嘶哑着嗓音道:“谢谢...谢谢首长。”   快半年了,她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小女儿丽丽才7岁,还是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女娃,落到那帮人手里,能不能留住性命,她是真的不敢抱有希望了。   见姚冬梅表情痛苦,柳政委也是暗暗叹了口气,早些年,他也是从硝烟里走出来的,比常人更加清楚,周丽丽小朋友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去一趟,所以有些消息就得问的更加准确些才行...   柳政委是个擅长缓解旁人情绪的,陪着聊了几分钟,见母女俩紧绷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才切入了主题:“昨天太过匆忙,有些事情,还想要问问姚同志。”   姚冬梅点头:“您问。”   此时的姚冬梅,与平日里在大家面前表现的又是另外一幅模样,虽然算不上精明强干,但跟唯唯诺诺也搭不上关系。   对此,柳政委表情不变,笑容温和的看向一直靠着母亲的小姑娘。   姚冬梅紧了紧大女儿的手后,才对她说:“文文,你先出去等妈妈。”   周文文已经有十一岁了,算不上大孩子,但也不小了,该懂的都懂,尤其这几个月的经历,叫一个活泼开朗的胖呼小姑娘,变得沉默消瘦,甚至有些阴郁。   这会儿听了母亲的话,她迟疑了几秒,才抬脚往外走去。   但她也没走远,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外面的长凳子上,以一种极其防备的姿态盯着这边。   姚冬梅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但显然失败了,最终她苦涩道:“文文被吓着了,她以前很爱笑的,还调皮,只是这几个月被警告,被恐吓,现在话都很少说了,也不跟旁人接触,连学都不想去上...”   这种事情,旁人怎么安慰都太过空白,毕竟对于姚冬梅母女来说,这几个月的确如同生活在炼狱中一般,偶尔在外的时候,她们能用唯唯诺诺与沉默来掩饰,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半晌,柳政委只能叹息道:“...会好的。”   不会好了,在她做出选择的时候,姚冬梅已经想明白了后果:“首长您想问什么?”   闻言,柳政委敛了敛神,也不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你们是在哪里遇到敌特的?”   闻言,姚冬梅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白了几分,却还是坚持道:“Q市转火车的地方,我们那边没有直达部队的火车,半道得转一趟,当时他们人很多,有七八个,男女都有,他们抓了文文跟丽丽,我连喊人帮忙都不敢,只能跟着他们去了...后面他们就绑了我的小女儿丽丽,让那个假冒的装成我家文文跟来部队...我不想的,首长,但是他们...呜呜...他们当着我跟文文的面,直接剁了...剁了...呜呜...丽丽一根手指,还威胁我,不听话就要...就要杀了文文跟丽丽,我.,..我没办法...呜呜...”   哪怕将近半年过去,再次回想起这事,以为眼泪早就哭干了的姚冬梅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的丽丽啊...还那么小,她那么害怕的朝着自己哭喊,她却连挣脱几人束缚的能力都没有...   听到这里,柳政委眉头皱了起来,不过语气依旧温和,拿了架子上的毛巾递给她后问:“那...来到部队后,你怎么没想到将事情告诉周大军同志?”   听到丈夫的名字,从前姚冬梅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恨,她眸底充血:“他连女儿换了人都认不出来,您说,我还能指望他吗?”   姚冬梅不是没想过跟恶人虚与委蛇,等到部队的时候告诉丈夫,让他想办法去救人。   只是当她发现丈夫连亲身闺女都认不出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后来,她也尝试过几次,想要找机会跟丈夫说。   但姚冬梅就是个连村子都没出过的老百姓,哪里是敌特的对手,但凡她有一丁点儿想法,就会被对方识破,在家里盯她盯的特别紧,还会时不时的拿出丽丽被砍下来的手指头警告她。   被吓唬了几次,她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周大军那个男人,除了在床上不顾她的意愿想要生儿子,其他的时间连话都很少跟她说,到最后,她什么也不想说了,心里更是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再加上一个表里不一的马二花,要不是两个女儿的安危撑着她,必须要跟敌特周旋,她早就疯掉了。   但日子太难熬了,她常常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担心小女儿如今的处境,又害怕这个敌特做出什么伤害部队的事情。   再后来,她怀孕了。   自己身体的情况自己了解,肚子里的孩子很难留得住。   所以,在那人逼她将落胎的事情闹大,给他争取机会的时候,她同意了。   只不过,在姚冬梅看来,这也是她的机会,尤其在敌特想要借着她的手做坏事时,她终究还是做了艰难的决定,利用这次落胎事件,像军医求救:“...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我不当汉奸!”   说到这里姚冬梅情绪有些激动,喘了几口大气,才继续道:“我虽然长在农村,但该懂的道理还是懂的,他给了我一小管药水,让我去炊事班领菜的时候,找机会将东西投放到水里,我是不聪明,但大概也猜到了,他这是想要走了,还要在走之前害一波人,但我不能害战士们...”   说到这里,她有些语无伦次,再一次强调:“我...我不当卖国贼的,这种事情我做不到,最多...最多我陪着我家丽丽一起死,不让她一个人孤单上路。”   姚冬梅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这些日子,她其实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求救的,至少等她怀孕后,可能见她连续一两个月都很老实,所以,后来那个特务对她看管的不是特别严格了。   但她总是抱着小女儿还活着的希望,两头为难后,只能拖延着...   听到这里,柳政委心中又是一叹,这也是他们着急收网的一个原因,毕竟真要让他找到机会投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个代价将是所有人都承担不起的。   还有一点,如果姚冬梅没有被那个敌特拿捏住,一到部队就想办法将事情捅出来,说不定周丽丽小朋友生还的可能性更高,如今几个月过去,怕是...   柳政委换了个话题:“你觉得周大军跟马二花两人有参与的可能性吗?”   提到这两人,姚冬梅心里显然恨到不行,但她考虑了十几秒,却还是实话实说:“应该没有,至少我没发现。”   后面柳政委又问了不少细节与经过...直到再也问不出什么,他才提出告辞:“姚同志,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会尽快出发,去营救周丽丽小朋友的,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毕竟你不止一个孩子。”   闻言,姚冬梅怔愣了好几秒,才看向窗外的大女儿周文文。   刚好小姑娘也不安的看着这边,见到妈妈注意到她,露出一个怯怯的,类似讨好的笑。   见状,姚冬梅鼻头一酸,冲着女儿招了招手,等女儿跑进来的时候,抱着人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是她没用,谁都照顾不好。   “你要出任务?”   早上起床号响后,见丈夫没有起床,田宓以为他这是任务完成,正在调休,担心吵到他,还特地将两个小家伙推到了大姑姐之前住的房间。   没想到这人一觉睡到十点钟后去了部队,再两个小时后回来,居然说要出任务。   不怪田宓大惊小怪,实在是除了刚结婚那会儿,丈夫出了一趟采买任务外,其余基本没怎么离开过岛上,就算偶尔有任务,也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   如今见他快速的收拾衣物,想也知道这次情况不一样,她又担心问:“会不会很危险?这次去多久啊?”   时间紧迫,任务的内容,娄路回也没有办法跟妻子说,只在收拾好衣服后,快速的亲了人一口,又俯身亲了亲两个孩子,俊脸上难掩愧疚道:“对不起,甜甜,你还在坐月子,我就得离开,时间不一定,我跟老唐一起去,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可能会2个月,放心吧,没什么危险的。”   这话听得一点也不叫人放心,田宓心里慌的厉害,但在这种时候,尤其他还穿着笔挺的军装,她如何也说不出让他不要去的话。   最终,田宓压下心中所有的焦虑与担忧,努力笑着道:“不用对我抱歉,这是你的职责嘛,我理解的,你放心去吧,注意自身的安全,只要记得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想想我跟孩子,我们在家里等着你。”   听得这话,娄路回心口一烫,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想要再抱一抱人,更想再好好亲亲妻子,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深深的看着人好一会儿,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田宓急急追出门口,却只勉强看到了回回与隔壁唐团已经跑远了的背影。   “甜甜,你咋出来了?快回去,不是还没出月子吗?”陶爱红也是出来送丈夫的,这会儿见到娄团家媳妇也出了家门,便有些不放心的走了过来。   她挽着田宓的手臂,将人往屋里送的时候,嘴上还不忘安抚:“没事的,我家老唐年年出任务,我都习惯了,过些天就能平安回来了。”   这话不算假,虽然每次依旧少不了会担心,但这么些年下来,她早就调节好了。   陶爱红反倒有些担心田宓这个小年轻,她毕竟没怎么经历过这种事情,还坐着月子呢,心情可不能郁结。   田宓顺着爱红嫂子的力道进了屋,招呼人坐下后才笑道:“我没事,注意着呢,今儿个外头没什么风才敢出去的,再说了,也就一会儿的功夫,不耽误什么。”   见她还能笑出来,陶爱红赞了几句,早些年,老唐出任务的时候,她每次都要魂不守舍的好几天,不过,心里还想着,晚点得去跟雨妹子说一声,让她这几天多往这边跑一跑,亲姐妹到底是不一样的...   以田家姐妹的关系,哪里需要人特地去与她们说。   这不,那厢得到消息的田雨立马揣上两个多月的诚诚小炸弹赶了过来。   田宓好笑又感动:“你这来的也太快了。”   发现妹妹没有哭鼻子,田雨才放心的白了她一眼:“我这是为了谁?”   “为了我,为了我。”田宓连连讨饶,不想大姐担心,便敛了眼底的担忧,朝着人伸手要抱小外甥:“诚诚给我抱抱。”   小家伙脾气坏归坏,但田宓才二十几天没见过他,就大变了模样,现在可不就是个白面馒头嘛?还是发面的,太稀罕人了。   田雨纠结,其实她抱得有些手酸了,但...“换了你抱,哭起来可咋整?臭小子脾气坏的很。”   听得这话,田宓伸出去的手也滞了滞,然后迟疑说:“要不...还是试一试?不然你这一直抱着不累啊?”   “咋不累?得有12、3斤了吧,忒压手了。”说着,田雨试探性的将手里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的胖儿子交到妹妹手里。   小家伙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呆呆的盯着田宓看了几秒钟。   就在两人以为他这一次会乖乖的时候,他便毫无征兆的扯开嗓子嚎哭了起来。   哪怕已经当了妈,但家里的俩娃才二十几天,基本除了吃就是睡,平日里哼唧起来也好哄的很。   所以见诚诚这么大嗓门的干嚎,田宓直接又将烫手山芋丢给了大姐。   然后在大姐无语的表情中,不大好意思的拿起不远处手工拨浪鼓,凑在一旁摇晃着转移小外甥的注意力。   小家伙回到熟悉的怀抱后,按照往常,起码要嚎个十几分钟的,但这一次,可能被拨浪鼓上面两个红色的小球球吸引了注意力,渐渐止住嚎哭,伸出小肉手够。   就在这时,卧室内的龙凤胎也哼唧了起来。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被刚才的哭声吓到的,田宓将拨浪鼓递给大姐后,急急进了卧室。   珍珠跟小贝壳不止是饿了,还尿了,田宓熟练的给两个哼唧的小家伙换了干净的尿布,又抱过来挨个喂奶。   见状,田雨感慨:“去年你来的时候,我还觉得给你找对象是不是太早了,性格孩子气的不得了,还赖床,现在看看,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田宓笑:“我现在也赖床。”   听得这话,田雨嗔了妹妹一眼:“那也是你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你看看整个家属院里,谁家媳妇睡懒觉的?”   这话叫田宓咋说,她不觉得当妈了,就得必须是一个模样的,谁规定的?   反正她是勤快不起来,再说了,喂奶起夜多熬人啊,很辛苦的,她赖床补眠才是正常的好嘛。   田雨絮叨惯了,没有得到妹妹的回话也不介意,坐在床边,将诚诚拢在腿上,手上松快一些才接着道:“妹夫出任务这段日子,晚上让三丫头住在你这边,有事还能帮上一把。”   “不用,我这里有顾婶子呢,再说了,你那边的保姆已经辞退了,三妹过来,万一诚诚吵闹起来,你什么事都做不了。”   “怕啥,有你姐夫呢。”   闻言,田宓有些好奇,压低声音问:“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回回怎么突然就出任务了?”   田雨喜欢串门子,小道消息多,见妹妹好奇,也小小声回:“事情应该挺大的,虽然明面上没什么,但大家都不傻,昨天夜里头有人看到周大军跟马二花被带走了,你就听听啊,汪旅压着不让说呢。”   田宓点头,而后又不解问:“为了姚冬梅流产的事情?”   “好像不止,虽然汪旅跟柳政委都不让大家讨论,但谁也不是傻子,越是郑重代表事情越大,有人猜啊,说不定有大事情要发生了...”说到这里,田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明明来之前还告诫自己不要跟妹妹说的。   这丫头,就是故意跟她东拉西扯的,套她话呢。   想到这里,田雨气的戳了下妹妹的脑袋:“你呀,鬼灵精的。”   田宓却不怎么笑的出来了。   所以...回回这次果然去参加了很危险的任务是吗? 第76章   闭塞狭小的房间内, 除了一张小床,一张凳子外,什么都没有。   周大军已经被晾在这里一整天了。   他能爬到副营长的位置, 也算有几分心机,知道自己目前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遇。   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但显然,远远不是妻子与母亲之间的争斗这么简单。   一开始, 周大军还算坐的住, 毕竟他自觉没有做任何错事,便耐着性子等待结果。   却不想,这一等, 就是一整天。   心底的彷徨与不安,也因为时间的拉长而无限扩大。   到如今,哪怕他再是笃定自己没有做出过对不起组织的事情, 这么长时间的冷落, 也有些扛不住了。   就在他耐心告罄, 开始焦躁的在不大的房间内来回踱步时,总算听到了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周大军脚下一滞, 视线希冀的盯着门口。   再听到稀稀疏疏的开门声时,心知有人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浮躁的情绪。   待看清楚进来的是谁后, 他松了一口气,急问:“政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做错了什么...”   陈刚看着曾经的下属, 表情也有些五味杂陈, 他抬了抬手,示意人坐下说。   见状,周大军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的死紧,耐着性子坐到了床上。   陈刚也坐到了唯一一张凳子上,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军人,说不清是监视,还是担心人暴起。   坐下后,陈刚也没有拐弯抹角:“大军,你对于你的两个女儿了解吗?”   这话委实叫周大军迷茫了下,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领导会有闲情逸致跟他探讨子女的问题。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孩子们一直跟着她们妈妈长大的,跟我不亲,话都很少跟我说。”   说到这里,又不解问:“难道是我那两个女儿怎么了?”   陈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视他再问:“你没觉得你女儿的性格有些变化?”毕竟据他从姚冬梅同志那边了解到的信息,周文文跟周丽丽两个小朋友从前的性格很是活泼。   这一次,周大军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认真的回想起来。   可最终,他的记忆中,女儿的画面大多都是模糊的,再加上这些年他常年在部队,拢共也没见过几次孩子,还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周大军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虽然重男轻女,也不怎么与女儿亲近,但也从未缺过女孩子们吃喝,比起不当女娃是人的那些个人家,他家的两个孩子还能上学,日子已经很好了。   但他不傻,既然政委这般问,那么自己这一次的危机定然是因为两个女儿。   虽然憋屈两个丫头片子惹祸,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得先保住自己。   这般想着,周大军又思索了几秒,才委婉道:“我跟家里的两个孩子很少说话,真的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但她们一个才10岁,一个更小,才6岁,政委,如果真的是她们做错了什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闻言,陈刚表情不变,但心里对于周大军这人算是彻底失望了,他这话说的体面,像是一个护着孩子的好父亲,但话中的深意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不过是担心周文文周丽丽两个孩子真的做错了什么,连累到他罢了。   到了这里,陈刚基本没有什么想说的了,或许,他就不该看在是下属的份上走这一趟。   他站起身,对上周大军不解的眼神,沉默了几秒才道:“晚点应该有人过来问审,我希望你如实交代。”   说完这话,想了想,又在周大军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简单明了道:“跟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将近半年的小女儿,其实是一个敌特,还是一个男人,周大军,你本来有立功的机会的。”   撂下这句话,陈刚转身就走,只是在临出门时,他又回头看向没能从震惊中回神的周大军,叹气道:“还有,你大女儿周文文今年11岁,小女儿周丽丽今年7岁了。”   等关上门后,陪同的其中一名战士道:“陈政委,您刚才说那立功的话...”   陈刚敛了复杂的心绪,笑笑:“啊?怎么了吗?”   因为周大军的疏忽,他们整个836部队都得吃挂落,他不过是小小报复下罢了。   小战士见他一脸无辜,到嘴的话噎了噎:“没...没怎么。”   见状,陈刚又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脑中却快速的回溯与周大军的交谈。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不希望周大军做出背叛部队的事情来。   “政委们的心眼子多的跟筛子一样,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咋还问出口?”另一名战士用胳膊肘捣了下问话的战士,没好气的小声提醒。   陈刚...他听到了。   这几天,岛上暗流涌动。   期间,还来了不少其他部队的军车与眼生的军官。   家属院里的军属们虽然好奇的抓心挠肺,却因为被男人们三令五申而不敢多做言语。   但军属们之间的气氛到底是不一样了,往日里三五成群的闲聊少了,现在除了必要的事情,基本都窝在家里,就怕惹上什么麻烦。   就算偶尔聚在一起,话题也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回回已经离开四天了,田宓心中再是担忧,日子还是得过。   她没有让三妹芯芯住过来,倒不是不欢迎,而是大姐那边更需要她的帮忙。   虽然这些天她依旧闷在家里坐月子,但顾婶子每天都会与其他军属们一起去炊事班领食材,再加上大姐天天抱着诚诚过来溜达,所以对于外面的,可以探讨的消息,她并不算一无所知。   就比如昨天,忙碌了小一个月,小麦总算完成了最后的晾晒,成功入了仓。   再比如,姚冬梅在卫生站里养了一个星期左右后,直接住到了梅婶子家里休养。   虽然对外说,她这会儿情况特殊,需要人照顾,但谁也不是傻的,也是从这一点上,叫田宓更加肯定,这次的事件不小,不然何必接到汪旅家里休养?就像之前大姐那般,请人照顾月子不是更稳妥?   “马上珍珠跟贝贝就要满月了,按理说,满月就得办满月酒的,你有什么打算?”最近丈夫陈刚每天忙到很晚才回家,田雨干脆就领着孩子们直接到二妹这边吃饭,当然,主要是为了陪妹妹。   田宓从思绪中回神,指了指儿子,再次强调:“他叫小贝壳,是海产品,不叫贝贝。”   “哎呀,都一样,贝壳拗口的很,我叫贝贝顺溜。”田雨表示就是这么不讲理。   这话说的,田宓翻了个白眼:“人家还有叫二狗子的呢,那个不是更顺口?”   田雨“嘿!”了一声,大笑道:“你懂个啥?人那叫贱名好养活,咱家小外甥叫二狗子也不是不行。”   闻言,田宓连连摆手,一脸认输的转移话题:“不了,不了,姐你刚才说啥?满月酒是吗?”   “对,你咋想的?”眼看进入9月份,温度一天比一天凉,田雨最近忙着给孩子们准备冬衣,时间紧迫,等进入十月中旬,就得下雪了,到时候还得往地窖里存菜,活计多的很,这不,跟妹妹闲聊,手上的毛衣也打的飞起。   “我能咋想?不是得做双月子吗?再说了,怎么说也得等我家回回回来的吧?”她坐月子的时候,回回就去结扎了,他们只会有两个孩子,满月酒当然希望一家人都在。   妹妹妹夫小两口子感情好,这话田雨也不意外:“也行,晚点我帮你去跟大家伙儿说一声。”   田宓想了想,问:“满月不是要发红鸡蛋吗?饭不办,要不要先把鸡蛋给发了?”   田雨琢磨了一下,看向一旁挑豆子的顾婶子:“家里鸡蛋够吗?”   顾婶子摇头:“不够,要不明天我去跟司务长订?”   “订吧,也不用多,一家2个就成。”   “够吗?”   “够了,这年头什么光景啊?我家果果跟诚诚满月的时候,发的就是2个,大家都这样。”   田宓不懂:“我不是觉得我家有两个孩子嘛。”   “那...要不一家4个?”田雨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毕竟除了二妹,她还没见过谁家生双胞胎的。   田宓拍板:“就送4个。”   “......”   发红鸡蛋,是喜事。   所以下午,与司务长临时加100个鸡蛋时,他难得没有不高兴,约定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过去拿后,还乐呵呵的与田雨说别忘了给他也送几个添添喜气,龙凤胎嘛,谁不稀罕。   田雨自然一口应下,就算司务长不说,她也会提醒妹子给人送几个。   却不想,第二天上午,顾婶子拿好钱票准备去炊事班的时候,周建设却拎着鸡蛋上了门。   见到风尘仆仆的周建设,田宓懵了下才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姑姐咋办?姐弟恋呢?   周建设还要去汪旅那边报道,刚才也是搭了炊事班的车,顺道将鸡蛋给带了过来:“汪旅急召,就回来了,嫂子,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人已经跑了出去。   见状,田宓心里就更担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田宓的纠结没有持续很久。   当天下午,家属区的所有人,就被一群军人带走了。   包括田宓这个坐月子的也没能幸免。   其实她身体完全恢复好了,就连肚子上的游泳圈也基本回到了原位,但知道大姐不放心自己,所以出门的时候,她还是老实的带上了帽子跟围巾。   在9月初,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与人群中的大姐手挽手,跟着大家往部队的方向走去。   因为四周有不少神情肃穆的战士,所以即使内心惶惶,大家在梅婶子的安抚下,也都沉默的配合着。   一行人被带到了平日军官们开会的地方。   然后在军人们的安排下,全部坐在一处。   再然后,梅婶子第一个被带去了隔壁的房间。   见状,田雨心里紧张,但还不忘小声安慰妹妹:“别担心,因该没什么大事,不然不会将咱们集体叫过来,如果真有事,肯定就被秘密带走了。”   田宓自然懂得,但前世今生,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老百姓,会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   她回握住大姐的手,方才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大姐的手心冰凉,显然不如表现出来的淡定,田宓赶紧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我胆子多大啊,就是有些担心三妹,她那胆子比兔子也大不了多少,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田雨一脸无语:“怎么可能哭鼻子?三妹胆子现在大多了,人家将来可是要做军医的...”   两姐妹挨在一起插科打诨,时间倒也不慢。   可能上面打过招呼,说明了她们家里有孩子,也可能是运气好,姐妹俩没等多久,大约半个小时吧,第三个就叫到了田雨。   等大姐跟着一脸肃穆的小战士离开后,田宓又安慰了顾婶子几句,让她不要害怕,人家问什么就实话实说。   她有预感,下一个应该就轮到她了。   果然,又过了十分钟,就叫到了田宓。   她拍了拍顾婶子的手,确定她不怎么紧张,才快步跟上了小战士的步伐。   进屋前,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但,当看到屋子里除了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外,汪旅跟柳政委也在,田宓顿时安心下来,开口与几位领导问好。   见她年纪轻轻却不慌不乱,其中年龄与汪旅差不多大的男人笑了,只是这人可能严肃惯了,笑起来瞧着依旧凶巴巴,他看着田宓道:“你倒是不紧张。”   闻言,田宓面上也带上微笑:“也紧张的。”   男人哈哈一笑,又看向身旁的汪旅:“老汪,这就是娄司令家的儿媳吧?”   汪旅可不惯着他:“明知故问,你赶紧的,人小田同志还在坐月子呢,屋里头还有龙凤胎,问完好让人回去...”   男人惊讶:“哦?娄司令有孙子了?还是龙凤胎?”这就有点气人了。   对于老领导有了孙辈,汪旅也很是高兴,语带炫耀道:“可不是!龙凤胎,男娃像爸,女娃像妈。”   见他这般得意模样,男人无语:“又不是你孙子。”   汪旅...“让你赶紧问!”   被恼羞成怒凶了,男人也不介意,他看向田宓,照例问出了相同的问题,比如家里的一些情况,比如小时候的一些事,再比如学校的老师、同学的讯息等等。   期间,这人明明没做什么,但田宓就是觉得,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仿似能刺一切虚假事物的利刃,叫人后背生寒。   十分钟的时间,问的内容不算少,好在她有原身的记忆,虽手心全是汗,却也对答如流。   等从另一个门出了房间见到了大姐后,对于这一次的风波,田宓心中却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测。   而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应证。   又过了两天,中午陈刚领着周建设回来吃饭的时候,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任由田家三姐妹如何想,也没想到,居然会有特务伪装成小孩混了进来。   田宓率先反应过来:“姐夫,这种事情告诉我们没有关系吗?”   陈刚笑了笑:“没事,汪旅跟柳政委与上面部队讨论过了,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决定对外公布,等老娄跟老唐回来,部队里会就这件事开一次大会,不过你们知道就好,暂时不要出去讨论。”   田雨捂住心口,显然没想到特务会离自己这么近,算来,她好像还给过周家两个闺女糖果来着,现在想想后背都冒冷汗:“那...周大军跟那个马二花会咋办?还有姚冬梅呢?她那个小女儿...要咋办?哎妈!不行,气死我了,那个啥特务的,天打雷劈的东西,才7岁的娃娃,咋下得去手哦!”   “跟那种人讲什么人性。”周建设嗤了声。   陈刚腿上坐着胖丫头果果,抬手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安抚:“早上周大军跟马二花还有那个特务已经被上面部队的人带走了,如果两人真的不知道,多数会被遣返回原籍,周大军当兵是不能当了,转业的机会也没有,哪怕回到农村,也得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中,这种日子...起码得好几年吧。”   说到这里,陈刚又有些唏嘘,说来周大军也算是飞来横祸,但他若是能发觉不对劲,像上级反映立了功,他就能往上走一大级。   机会与危机并存,但凡他对女儿多一点点关心,事情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厢田宓已经从姐夫的话中,联想到了丈夫这次的任务是为了什么了,虽说未知全貌最叫人不安,但这会儿知道了他的动向,她的心情也没好上几分,那可是特务啊。   见她表情有些恍惚,周建设安慰:“嫂子,老娄可是咱们岛上身手最厉害的一个,不然汪旅也不会让他去的,你放心。”   陈刚无语,这话还不如不安慰呢。   田宓抿了抿唇,对上大家担心的目光,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好奇,特务混进来是为了什么?”   这事也是领导们允许说的,陈刚便道:“为了所有军官们的资料。”至于临走时,打算下毒摆部队一道这事他没说,担心吓着妻子。   “要这个做什么?”田雨不懂。   田宓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不懂阴谋却也听说过一二:“是想要渗透军官吗?比如先控制他们的家属从而达到控制军人?”   田雨跟田芯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陈刚赞许的看着二妹:“你猜的不无可能。”   被夸奖了,田宓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毕竟特务敢下这么大一盘棋,就代表着身后的力量不会小,回回面对的可是穷凶极恶之徒。   “对了,最近你们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帮忙想想,那敌特之前有盗走一些资料,虽然资料不重要,但他一直没有交代东西的去向,这个不弄清楚,总叫人担心他会不会有合作者,平日里,他是没有办法去部队的,大多活动范围都在家属区这边,你们也可以帮忙留意留意,如果没有接头同伙,那么资料会不会被他藏在了哪里?”   这种事情田宓她们自然一口应下,说起来,军属们的确比家里的男人们更加了解家属区。   一家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聊,田宓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也有了多余的心思关心旁的问题:“你现在就回来了,南姐那边怎么办?离婚了吗?工作怎么说?”   周建设轻咳了一声:“军人嘛,被急招回来也是正常的,我拢共在北京也没待上两天,南姐的婚离了,至于工作,应该会申请调职,北京那么多医院呢,调到哪里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赶回来了。”   听得这话,田宓下意识皱眉:“那调职办下来之前,南姐不是要跟人渣待在一个医院?”这多膈应人?   这话叫周建设来了兴致,他笑出一口大白牙:“嫂子放心吧,他们离婚的第二天,我就套麻袋揍了他一顿,腿断了,起码要休养几个月。”   “断的好,就是太便宜他了。”对于这种人,田宓最是厌恶。   周建设一仰头,将碗里的汤全喝了,才继续道:“嫂子你是不知道,那姓沈的胆子大呢,这种人,7年的时间,足够助长他的膨胀心,前几年他还不敢,但从去年开始,他在外头就有了姘头,那姘头还怀孕了,娄叔那边已经有证据了,等南姐离开现在的医院,娄叔就会安排人将姓沈的搞破鞋的事情给捅出去,到时候,他起码得劳改好多年。”   田宓属实是惊了:“他怎么敢?”   周建设讽刺一笑:“怎么不敢?他爸妈帮他一起瞒着呢,那女的就住在他爸妈那边,说是他堂妹,死了丈夫,婆家不待见,他们就暂时好心收留了...其实身份已经查清楚了,就是沈子儒妈那边的一个远方亲戚...可能见南姐一直没生孩子,他爸妈急了,不知道怎么哄的人家的,反正那女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听说是个男娃。”   很好,还有更离谱的,田宓抹了把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们这里是不是不大好使?”   这回不用周建设说了,陈刚就好笑的摇头:“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你想啊,7年呐,其实换个角度来说,不止他想养废娄雁南同志,就是娄雁南同志也无意将他给放纵膨胀了,人呐...会变的。”   人会变,这句话田宓是信的,就比如她自己,自从结婚后,她就便的柔软了很多。   因为丈夫,也因为孩子们。   想到这里,田宓忍不住又开始晃神。   回回说,快一些半个月就能回来,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不知道下个星期是不是就平安回来了。 第77章   国人对于特务零容忍度。   许是各家各户的男人们回去说了什么, 军属们虽缄口莫言,但百忙之中,还是会抽出时间来, 在整个家属院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田宓需要坐双月子,所以这一次的行动,她并没有参与。   “你说能藏哪里去?不会已经被烧掉了吧?是不是根本没有这玩意儿啊?咱们不会是被耍了吧?不然怎么可能好几天了,连个影儿也没能找到呢?”   田宓正在给闺女珍珠换尿布,孩子们已经满月, 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睡觉居多, 但醒来的时候已经能与她做简单的互动了。   而且她家两个宝宝是真的乖,出生到现在,大着嗓门嚎哭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或许是孩子们太乖了, 田宓这个当妈的反而很喜欢逗弄他们。   就比如这会儿,给闺女清理好小屁屁,又换了干爽的尿布后, 在她小脚丫子翘起来乱蹬的时候, 恶劣的挠了挠她粉嫩的脚心。   然后见她小小的人儿皱起小眉头躲闪, 她就可乐的不行。   听到大姐的抱怨,田宓下意识回:“会不会埋在地底下了?或者墙壁的缝隙里?”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说不定敲敲打打的, 就能找出一块机关来。   “嘿!都找了,菜地都给翻了一翻,你是没看见,整个家属院里刨的都是坑, 就差掘地三尺了,可是啥也没找着...不会...不会真的有同伙吧?”只要一想到, 还有一条毒蛇隐在暗处, 她这心里就毛毛的。   田宓也搓了搓手臂:“姐, 你别吓人呀。”   “我哪是吓人哟,唉...算了,不跟你聊了,我再去找找,希望能找到吧。”这一天没找出来,大家心里头都不安生。   见大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田宓给娃穿衣服的时候,也忍不住忧心起来...   接下去的几天,外面翻找的动静越来越小,但大家伙儿的心情却变没有好多少。   无他,之前被敌特偷走的资料依旧没能找出来。   尤其在整个部队的战士全部重新整顿检查后,仍然没能寻到任何线索。   大家一致认为,那份文件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已经被销毁了,不是烧了就是扔进了海里。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毁尸灭迹,想要找到已然是不可能。   而岛上的所有人,也不可能为了敌特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干耗着。   所以,最后汪旅下令,这事算是揭了过去。   不过田宓倒是将之记到了心里,想着等出了双月子,或许可以下海转一圈看看。   早前听大姐说,这里的春天很短。   田宓实实在在是见识过了,毕竟四月中下旬,山间才开始泛绿,能不短吗?   但在岛上住了将近一年,她才发现,并不是春天短,而是春夏秋三季都很短。   这不,前些日子大豆才开始摇铃,这一眨眼的,就又进入了寒冷的十月。   出月子这一天,田宓去了澡堂狠狠搓洗了一番。   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一个是舒坦,另一个则是,她觉得自己起码搓出了两斤灰,可不就轻飘飘的嘛。   唯一叫她心口沉甸甸的是,回回离开已经有四十天了,依旧一点消息也没有。   哪怕平日里表现的再是寻常,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焦心。   田宓不想自己像个伤春悲秋的怨妇般,整天惦记着男人,但明知道他面临的是什么危险,作为亲密的枕边爱人,她也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尽量不要闲下来。   这不,出月子的第二天上午,她便决定下海。   田雨对于妹妹的水性还是了解的,但她总是不大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就在岸上等着。”   闻言,田宓指了指睡在小推床里的小家伙,好笑问:“那他怎么办?总不能加上我家的两个都扔给顾婶子吧?”   诚诚已经三个半月,不再甘心于闷在家里,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为了不让小祖宗哭闹,大姐只能一直抱着。   田宓私心想叫大姐轻松些,便又跟木工师傅连比带画的,弄出了个小号推车。   虽然还是稍显笨重,毕竟是木头做的,但比起一直抱在手上,如今委实轻松了不少。   田雨看向扭着脑袋,正好奇盯着弟弟妹妹的小儿子,也知道想要跟妹妹一起去是不行的了,她揉了揉眉头,忍不住再次抱怨:“这小祖宗,我上辈子肯定是欠了他的,这辈子才会来折磨我。”   闻言,田宓开玩笑道:“这还真说不准。”   “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三丫头明个儿不是能休息一天吗?让她陪你去?”见妹妹开始收拾下海的东西,田雨到底还是不大放心,跟在她身后转悠絮叨。   田宓喜水,最近因为丈夫迟迟未归,她心里实在憋得难受。   在海底畅游,是一个很好的减压方式,起码能让她的心情变好。   她迫切的想要下海,但是,在对上大姐担忧的目光时,田宓抿了抿唇,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算了...也不差这一天,何必让大姐忧虑不安呢。   晚上,两家没有聚在一起吃饭,餐桌上只有田宓跟顾婶子两个人。   出了月子的田宓总算不用吃的太清淡了,虽然因为哺乳期,还要控制饮食,但比起之前,总归好了很多。   天又冷了。   十月初的晚上,气温已经迈进了零度,晚饭过后没多久,田宓刚煮好奶茶,三妹就带着书本过来了。   今天学习数学。   小丫头很刻苦,半工半读的状态,才几个月下来,就已经将初中的知识学了大半。   也因为芯芯进步快速,大姐夫已经自告奋勇的表示会解决她的学籍问题,明年只要去学校参加中考便行。   田宓照例讲完今天的两个小时课程,又给布置了一些作业巩固知识,便坐到一旁,边看着孩子,边拆羽绒服。   去年一个冬天下来,她不止给自己跟回回做了羽绒服,就连公婆跟父亲田红星也做了。   田宓倒是想给四妹还有小弟一人也做一件来着,无奈手速跟羽绒都不够,只能今年再做。   再一个,老家那边偏南方,最低温度也就零下几度,那还是概率性的,基本棉袄就能扛得住。   但这边不行,大冻就要来临,田宓打算检查检查羽绒有没有生虫子,如果一切完好,那么今年就可以给弟弟妹妹们一人做一件寄回去。   这会儿有活干,她倒是静下了浮躁的心,但平日里学习认真的小姑娘,今天却连续走神了好几次。   当她第四次恍神的时候,田宓抬手敲了敲桌子:“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在走神?”   田芯回过神,不好意思的冲着姐姐笑,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腼腆问:“二姐,我今天想住你家。”   听得这话,虽有些讶异,但田宓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只是等到晚上,洗漱好,帮三妹一起铺好床铺时,田宓还是问出了惦记了一晚上的好奇:“说吧,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在医院被人欺负了?”   应该不能吧,早些时候,她跟大姐不放心,还会时不时的去卫生站瞧瞧。   后来小丫头与大家相处熟了,她性格好,勤快又实心眼,再加上那张弱不禁风的小脸,容易叫人升起保护欲,大多人对她都挺友好的。   想到这里,田宓又猛然想起,半个月前,听大姐说卫生站调走了几名医护人员,如今又有新人补充了进来,难道新来的人里面,有人欺负小丫头了?   田芯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没人欺负我,大家都挺好的,再加上我平时不是忙着工作就是在学习,根本就没什么空闲时间,人家欺负我干什么啊...就是...就是...”   说到这里,小丫头脸上又浮现苦恼,似乎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田宓很是耐心,并没有催促她,只安静的等待着。   纠结了大约两分钟左右,田芯还是将心中的为难给说了出来,她今天住在二姐家,就是想要跟她聊一聊的:“就是...就是新来的一个男医生,想...想要跟我处对象。”   闻言,田宓倒不是很讶异,这个年代的人早婚,哪怕没成年,也可以不领证直接办酒席,更何况三妹再有三四个月就满18岁了。   但田宓始终认为,这种情况还是极少数的。   所以,这位不知名男医生,在自家三妹17岁的时候表示想搞对象,她下意识就没了好印象。   不过她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看向三妹:“你不喜欢他直接回绝就好。”   田芯睁大眼睛:“二姐,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田宓心说,你脸上一点欢喜的表情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喜欢,不过开口却是逗弄:“我看出来的啊,二姐聪明吧!”   老实的小姑娘大眼睛里全是星星:“二姐一直很聪明!”   这话说的真真是实心实意,田宓也豪不心虚的受下了:“所以,你拒绝了,但那个医生还纠缠你?是哪个?”   闻言,田芯苦恼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纠缠,他叫林进源,是这一批新调过来的医生,他人特别奇怪,我都说了好几次了,20岁之前不会谈结婚这种事情...这几天更是看到他就躲,可是他非跟旁人说我躲他是因为害羞。”   田宓抽了抽嘴角:“我懂,大约就是那种,旁人多看一眼,就都是爱慕他的嘛。”   小姑娘没有听出姐姐话中的调侃,只是皱了皱鼻子,有些委屈道:“我也没看他呀,最多就是第一天来的时候,主任介绍那会儿看了一眼,我一直记得讷,你跟大姐都说过,笑眯眯的男人心眼子多,我才不会喜欢那样的。”   真是个老实的娃,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有些心虚...“咳咳…这种人不用搭理他,你要学会凶一点,他要是再说什么不着调的话,你就凶回去。”心里则想着,等三妹后天去上班的时候,得跟大姐去瞧一瞧,这种人,一开始就得将他歪斜的心思给压下去。   不过,田宓怀疑的看向妹妹:“你...会凶吧?”话说,她好像还真没见过这丫头生气的模样?   田芯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我又不傻!”   田宓心里憋笑:“要不你凶一个给我看看?”   回答她的,是生气的小丫头直接将人往外推。   “哈哈哈...你推我干嘛?晚上不是说要一起睡吗?”   田芯...   凌晨一点半,万籁俱寂。   娄路回坐着军卡回到了部队。   特地开车去接人的周建设看着好友吊着的手臂,问:“先去跟汪旅汇报,还是先送你回家?对了,小嫂子这些天可没少惦记你,回去后好好安抚安抚,刚好你手臂上的枪伤,起码得休养些日子,可以陪一陪她。”   闻言,形容有些邋遢的男人看了眼手臂,想到甜甜,他心里软了软,却还是道:“先去找汪旅吧,有些事情得先跟他汇报一下,他应该还在等着我...还有,老唐在省医院治疗这事,也得尽快安排人去照应...”   周建设自然无意义,转动了方向盘,直接将车停到了旅长家门口。   果然,屋内的灯还亮着。   这一汇报,就是两三个小时。   等从汪旅家出来的时候,起床号都响过了。   夫妻分开这么久,娄路回心里一直惦记着,回去的步伐迈的又快又急,沉重的心情也明媚了几分。   待远远看见家里的烟冲正冒着烟,便猜到顾婶子已经起床,担心敲门会吵到妻子,他特地绕去了厨房敲了窗户。   打开门,见到满脸胡须,眉眼疲惫的娄路回,尤其他那被吊着的手臂时,顾婶子又是欢喜又是惊讶,侧身往旁边让了让,等人进屋后压低声音问:“这是受伤了?没事吧?”   娄路回笑了下:“婶子,没事,养几天就好了,家里有热水吗?我擦洗一下再去看甜甜跟孩子们。”   知道小夫妻感情好,这会儿又是分别了四十几天,顾婶子也没多唠叨,将门仔细关上后回道:“有热水,我一直备着呢,洗澡不够,擦一擦还是够的。”   说着人就去了厨房提水,见他跟进来,顾婶子摆手道:“我给你提进去,你手伤着呢。”   娄路回想说不用,他只是伤了右手,左手还好着呢,但婶子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拎着两瓶开水就往洗漱间而去。   见状,男人无奈的笑了笑,好了,连顾婶子都这么紧张,小妻子看到伤口的反应,他已经能预料到了。   唔...只要不赶他出来睡,什么惩罚娄路回觉得都能接受,毕竟两人从未分开这么久,他实在想她想的慌,若不是身上太脏,担心熏到妻小,方才他就直奔房间抱着人不放了。   不过,他弯腰从包里拿出一个大号信封,希望这个能起到灭火的作用吧。   虽这般想着,但走到卧室门口的男人还是迟疑起来,身上这么脏,怎么进屋拿换洗衣服?难道只能叫醒甜甜?   顾婶子放好水,准备出来再拎凉水的时候,见路回站在卧室门口徘徊,她才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呀,我都忘了,田芯过来了,今天晚上甜甜还有孩子们跟她睡在北边那屋子里呢。”   娄路回...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第78章   自从有了孩子, 田宓就没睡过一个整宿的觉。   两个多月锻炼下来,曾经雷打不动的睡眠质量,变成了现在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尤其不久前, 起床号惊醒了孩子们。   她刚给小家伙喂完奶水,这会儿还没有彻底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想回回了,半梦半醒间,她总觉得好像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田宓有些哭笑不得,她从来没想过, 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会是这样的, 不仅白天想念,睡梦中居然也惦记上了。   嗯?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田宓突然睁开眼,沉默了几秒后, 一骨碌坐了起来。   不对啊...   刚才好像不是她的错觉吧?   “怎么了?”睡在里面的田芯被二姐的动作惊醒,也跟着坐起身。   然后下意识去看床铺中间的孩子们,天冷了, 夜里只有零度左右, 担心双胞胎冻着, 现在已经不敢让他们单独睡在小床上了。   田宓回神,将三妹按回被窝:“没事, 你继续睡,我出去一下。”   说着,人已经披上了衣服,快步下了炕。   正在客厅里打扫卫生的顾婶子见到她, 笑着指了指洗漱间。   田宓眼睛一亮,立马直奔洗漱间。   这厢刚刷好牙, 正在刮胡子的娄路回听到敲门声, 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还来不及开口询问,紧接着就听到了妻子的声音:“回回!开门。”   娄路回眼底滑过惊喜,也顾不上刮了一半的胡子,立马开门将人拉了进来。   “你什么...唔...”   田宓还没来得及看清丈夫,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拥进了宽阔的怀里,唇舌也瞬间被熟悉的炽热占领。   箍在腰间那只大手,更如同铁钎子一般,紧紧锁着她,叫她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田宓有些呼吸不过来,男人转亲她的脖子时,她才轻轻挣扎:“好了,再待下去就要闹笑话了。”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顾婶子可是看到了的,要是在洗漱间待太久,就算没有发生什么,她也没脸。   无奈抗议过后,男人依旧不依不饶,田宓好气又好笑,伸手欲要推开人,不想刚握上他的手臂,就听到了回回抽气的声音。   田宓顿时一急:“你受伤了?”   娄路回还没来得及擦洗身上,闻言心知逃不过去,却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勾着妻子的腰,又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弯腰撒娇道:“嗯,手臂受伤了。”所以,看在他已经是伤员的份上,千万不要生气。   田宓心里担心,闻言轻轻推了下他:“先别撒娇,让我看看伤口。”   娄路回不愿意松开人:“不用看,别吓着你了。”   他越是这么说,田宓越是担心,干脆用了点力气退出男人的怀抱。   这才发现,他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根布带子,一看就是吊手臂用的。   这...怎么瞧着也不像是轻伤吧?   田宓将视线放在丈夫的手臂上,无奈他穿着衣服,什么也看不出来,只得抿了抿唇:“我先帮你把胡子刮了,等下给你再擦身体。”   妻子的脸色看不出生气与否,但娄路回心里却更加不安了。   不过,这一次,他没敢再说废话,按照妻子的指示,让坐就坐,让扬脑袋就扬脑袋,一点也不含糊,乖巧的不行。   见他小心翼翼,甚至带了些讨好的模样,田宓也是无奈。   也不知回回是怎么想的,他从炮火中拼杀回来,还受了伤,她心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冲他发脾气嘛?   于是,她一边帮丈夫刮胡子,一边温声细语与他分享这些天孩子们的变化,与好玩儿的事情。   等将胡子彻底刮干净,又露出他俊朗却明显瘦削了不少的容颜时,她倾身亲了亲男人狭长的凤眸:“回回,平安回来就好。”   闻言,娄路回的心脏猛的紧缩了下,他睁开眼,静静的盯着人看,然后抬起长臂,就那么坐在凳子上,叉开腿,将脸埋进妻子的心口,紧紧抱着人。   这一次任务的危险程度远比预料的还要高,对方无论是战力还是武器都是当下最先进的,哪怕他们这边准备充分,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却依旧有不少伤亡。   看着战友在身边倒下的那一幕,哪怕不是第一次经历,他的心还是被压的沉甸甸的难受。   可是在外面他不能有任何软弱,尤其在老唐重伤退下后,带队的责任全都落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手臂上的伤,是在救战友的时候被打穿的,但他不后悔,毕竟这点代价能挽回一条性命。   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临行时,妻子让他凡事多想想她跟孩子的叮嘱。   负伤他依旧不后悔,却担心妻子会发火。   可如今,他所担心的全然没有,有的只是小妻子温声细语的安抚。   在这一刻,紧绷了几十天的神经,突然就彻底的软化了下来。   拥人入怀,娄路回近乎喟叹般想,他大约一辈子也离不开小妻子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叫他喜欢的人呢?且那种欢喜的情感,仍在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变得越深。   田宓很喜欢丈夫抱着她撒娇,但这会儿还惦记着他手臂上的伤,所以只静静了抱了一会儿,她便抬手揉了揉男人的脑袋:“先梳洗,洗完就去睡一觉,不管什么事情,等醒过来再说好不好?”   说到这里,她问:“能休息吧?还是要先去部队?”   娄路回语气有些懒洋洋:“能,已经汇报过了,汪旅让我在家修整,有事再过去就好。”   听到这里,田宓也没有急着问旁的,而是快速的帮手臂不方便的男人脱了衣服,给他擦洗。   等简单的梳洗好,田宓又让换上干净居家服的丈夫先回了房间,自己则去了厨房给他煮面。   屋内,娄路回还没睡,他还想再看看孩子们,见到妻子端着汤面进来,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确饿了。   田宓招呼男人:“你先吃,我去把孩子们抱过来。”   家里有不少好食材,但能够迅速出锅的只有鸡蛋青菜挂面了,田宓一共往里面敲了三个鸡蛋,用葱花爆了香,滋味也不差。   等她将两个孩子抱过来的时候,娄路回已经狂风卷落叶般的将一大碗面吃完了。   看着小床里醒着的孩子们,立马高兴的凑了过来。   他离开家那会儿,闺女儿子才二十几天,脸上虽然没有皱巴巴的,但依旧不算很好看。   但两个多月的小家伙们显然大变了模样,又白又胖,这会儿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们。   娄路回喜欢的不行,恨不得抱起来亲两口才好:“他们变化好大,怎么突然就变的这么漂亮了?”   闻言,田宓拖过一旁的小毯子铺在地上,拉着傻乎乎的丈夫一起坐下,才笑道:“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大姐家的诚诚就比咱们家的珍珠贝贝大上一个半月,已经鬼灵精的知道出去玩儿了。”   娄路回用完好的那只手挽着妻子的腰,将人圈在怀里,又将脑袋懒懒的压在她的肩膀上,才不解问:“贝贝?”   提到这个,田宓哭笑不得将大姐给孩子改名的事情说了,说到后面,她也不得不承认:“...贝贝好像是比贝壳要顺口一点,我这不就被带偏了。”   娄路回对于孩子的小名倒不怎么纠结,闻言轻笑了下,没吱声。   跟孩子们咿咿呀呀聊了一会儿,娄路回突然起身:“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   想到本来作为灭火器的信封,他去了客厅,从条桌的抽屉里拿出信封后,很快又回到了卧室。   田宓接过大大的信封,一边打开,一边随口问:“是什么?”   娄路回又窝了回来,黏糊的抱着人,闻言勾唇:“去年答应你的奖励,一号领导的墨宝。”   田宓手一抖,差点将信封给撕坏,吓得她心脏都抽疼了下,半晌,本来轻飘飘的信封,突然压手的厉害,她不可置信问:“真...真的?”   见她这般,娄路回忍不住轻笑:“真的,这次在省医院的时候,司令交给我的。”   再次得到肯定,田宓呼吸都轻了几分。   虽然当时丈夫就跟自己说过,汪旅会尽量争取,但可能需要时间,如今差不多一年过去,她以为没戏了,没想到就在她几乎忘记这事的时候,惊喜居然毫无征兆的就来了。   不行!她得缓缓,心脏有些扛不住了。   最后,田宓几乎是抖着手,将纸张从信封里拿了出来。   小心打开后,发现是毛笔字,最醒目的就是重墨书写的一个善字,而这个善字旁紧跟着两竖行小字‘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落款处,更是明明白白写着一号领导人的大名。   虽然与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但...也足够叫她激动了。   哎妈呀!   她这是出息了吧?   也算祖坟冒青烟了吧!   不行,太激动了,田宓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起来:“裱起来!用黄花梨裱起来!这可是传家宝啊!!!”   见妻子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了,娄路回也跟着开心:“好!明天我就亲自做一个。”   丈夫的手艺只能说一般,田宓怕做出来的相框配不上这幅龙飞凤舞的墨宝,但她嘴甜,仔细将之又收进信封里,才对着男人道:“不用,你受伤着呢,我请木匠房的师傅做就好。”   娄路回真以为妻子是心疼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就要凑过来亲亲,就听到卧室门被人敲响了。   田宓拍了拍丈夫:“我让三妹去卫生站拿了药物过来,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虽然回回说这伤口已经好几天,基本愈合了。   但田宓还是不大放心,担心他这些天一直奔波会感染。   闻言,娄路回也没拒绝,起身坐到凳子上,撩起宽松的袖子。   田芯看着跟小白兔一样胆小,但意外的适合学医,手上动作利索又轻巧,娄路回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小丫头就已经给换好了。   他转动几下手臂,夸了一句:“三妹这手艺不错。”   这话实心实意,大半年的时间,小丫头的手艺已经不比很多经验老道的护士差了,一看就知道平日里下了苦工。   田芯被夸,顿时腼腆的不行,例行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拎着药箱出去了。   药箱是在卫生站借的,她得还回去。   等三妹离开后,田宓帮丈夫把衣袖放下,牵着人往床铺走去:“先睡一觉吧。”   娄路回的确困的厉害,只是往床上躺的时候勾着妻子的腰:“陪我一起。”   田宓想了想,便也没再拒绝:“好,等你睡着了,我再带着孩子们去隔壁。”   两人躺在床上,娄路回的右手臂受伤,想要侧身抱着妻子,便睡到了里边。   待躺好后,田宓才轻声问出惦记了很久的事情:“周丽丽...那孩子呢?”   娄路回身体一僵,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须臾,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妻子往怀里揽的更紧了些。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刻已经不需要丈夫再细说什么,田宓抿了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有些无力的拍抚丈夫的后背:“...睡吧。” 第79章   “姐, 晚点还下海捕鱼吗?”   为了让丈夫好好睡一觉,家里今天没开火。   田宓请顾婶子去了大姐家做饭,等她吃好了再帮自己带一份。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三妹, 闻言田宓考虑了下:“去,不过晚点再看,如果你姐夫醒的早,就让他陪我。”   丈夫平安回来,她心里的焦灼感也跟着消失无踪, 如今倒也不是非要今天下海。   这会儿田宓还不知道, 今天的她注定是要下海的。   吃完中饭,她又进房间看了眼,发现丈夫睡的很沉, 便没叫醒人,继续回到厨房与顾婶子切白菜腌。   等又过了两个小时,时间到了两点左右, 再次给孩子喂了奶, 田宓便去了趟卫生站。   打算问问程老, 丈夫能不能吃海参。   如果可以的话,她下午就下海抓。   如果不能, 今天就不去了。   只是没想到,当她挽着三妹的手,刚经过梅婶子家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哭嚎声:“我的丽丽啊...是妈妈的错, 是妈妈的错啊...呜呜...丽丽啊...你疼不疼...呜呜...”   听到这声绝望的哭声,田宓立马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心知姚冬梅定然知道周丽丽小朋友已经不在了, 也不知道, 这个消息告诉她是好是坏, 之前...起码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想到丈夫的沉默,田宓的眼眶也不禁有些发红,这...大约是每一个做母亲的都不能承受的痛吧。   田芯拽了拽姐姐的袖子,瘪着嘴:“姐,应该是姚冬梅同志,咱们要去看看嘛?”   闻言,田宓抿了抿唇,迟疑的看向旅长家。   “二姐...”   田宓回神,看着往家属院那边越聚越多的人,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咱们过去也是添乱,我想...这种时候,姚冬梅更想一个人呆着吧...”   “啊!”   田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几道惊呼声给打断了。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有人惊恐喊道:“姚冬梅撞墙了!救命啊!”   “快,芯芯!”田宓震惊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救人,于是她一把拉住妹妹的手,往不远处已经乱成一团的旅长家飞奔。   两人离的不远,很快就冲进了屋里。   姚冬梅最近一直住在汪旅家修养,但心里有郁气,气色比之前也没好多少,依旧瘦弱的厉害,甚至一段时间不见,她的头发已经是半白。   田宓拉着妹妹费力扒拉开人群,见到的就是脑袋上鼓起很大一块肿包,已然昏迷的姚冬梅。   在所有人慌乱,周文文吓的哇哇大哭时,田芯已经趴到了地上开始检查。   半分钟后,她看向已经安静下来,全都在抹眼泪的众人道:“还活着,不过要送到卫生站请医生们详细检查一下。”   大脑的构造太过复杂,看她脑袋上这么快就变得黑紫的肿包,就知道她是做了必死的决心,脑袋里还有什么冲击创伤也不一定。   闻言反应最快的田宓立马蹲下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入手的重量却叫她表情滞了滞,好轻,不知道有没有七十斤:“梅婶子,快,找一件厚衣服给她盖一下。”   闻言,梅婶子总算回神。   她方才也被惊到了,这会儿听到甜甜的话,立马回身拿了件军大衣盖到了姚冬梅的身上。   转而又牵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文文,小跑着跟上了甜甜的步伐。   路上还忍不住抹眼泪...这事闹的,太作孽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冲到卫生站的时候,给医护人员吓了一跳。   待看清是什么情况后,便又迅速行动起来。   等将人安顿好后,田芯又跑去程老的办公室喊人。   老爷子不愧是大拿,只给扎了几针,半个小时后人就醒了。   看着眼神依然毫无求生意志的姚冬梅,田宓喉间哽了哽,莫名生出一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种时候,作为外人,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平日里的能说会道,在这一刻也成了哑巴。   最终,看着军属们围上去,七嘴八舌的劝慰,田宓到底没有往上挤。   又沉默的站了一会儿后,便跟在程老身后去了他的办公室。   老爷子拿起茶杯,正要起身倒茶。   跟过来的田芯立马机灵的拿起茶瓶给添了水。   程老已经习惯了小丫头的勤快,没说什么,直接问:“找我什么事?”   田宓敛了心头的唏嘘,立马将丈夫的伤说了一遍:“...我听说有伤口不好吃发物,就想来问问您,如果捞到海参或者鲍鱼这些,可以给我家老娄吃吗?”   这话说的,就好像海参跟鲍鱼已经捞到了似的。   程老心中摇头,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海参跟鲍鱼是发物,不过楼团长受伤一个星期左右,适当吃一点是没事的,反而有好处,但不易过量,条件允许可以炖些乌鳢汤,这些更加适合,不过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叫娄团长过来给我瞧瞧,我再针对他的身体开一个食补的方子。”   闻言,田宓心中自然欢喜:“那就谢谢程老了,晚点我就让他过来给您仔细瞧瞧,不过,乌鳢是什么?”   田芯在旁边小声道:“就是黑鱼。”   田宓尴尬一秒,立马又笑呵呵道:“听芯芯说,您喜欢吃海鱼,我要是捞到好东西,做好了给您送一份,到时候老爷子可别嫌弃。”   这话说的,好像海鲜已经到手了似的,对于田宓能力一无所知的老爷子难得露出一点笑:“行啊,那老头子就等着了。”   完要问的话后,田宓没有急着走,又咨询了老爷子一些问题。   当然,基本都是废话,主要今天过来了,她刚好乘机套套交情,她可是还打着让三妹认大拿当师傅的梦想呢,这种时候,脸皮就要厚。   不过,凡事得有个度,大约几分钟之后,她便提出了告辞。   在离开前,田宓不忘又请老爷子帮自己号了脉。   确定自己恢复的很健康后,才与妹妹手挽手出了卫生站。   她没有先回家属院,准备再绕路去趟司务长办公室,去找他订黑鱼。   只是,再一次的,两人还没走出几分钟,就又听到了卫生站里面的惊呼声。   因为这一次的距离有些远,姐妹俩没能听清楚具体事情。   但下意识觉得跟姚冬梅有关系。   果然,当田宓拉着妹妹回到卫生站的时候,就在兵荒马乱的嘈杂声中捕捉到了一系列惊呼声:   “...跳海了!”   “姚冬梅这是不想活了啊!”   “哎哟,那些个杀千刀的哟,把人逼成啥样了哟!”   “快...快救人”   “......”   卫生站后面就是大海。   田宓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姚冬梅就又寻了死。   虽然理解她丧女之痛,但她这样一走了之,她的父母亲人怎么办?她才11岁的大女儿周文文又该怎么办?   田宓心中情绪复杂难言。   但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切肤之痛的事情发生在姚冬梅的身上,她实在说不出难听的话。   只是心里憋屈的难受,无处发泄之余,只能脚下使力,往海边飞奔。   卫生站后面是浅滩,希望她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旁人救下了。   但,显然,她想的太过美好了。   等她赶到的时候,只远远看到姚冬梅已经走出浅滩位置,一头扎进了水里。   而身后追出来的军属们大多不会水,只走到齐腰水位便不敢再向前,只能远远的哭喊着。   田宓心里爆一句粗口,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在军属们的注意下,这么短的时间,姚冬梅就能跑这么远的地方。   她只来得及将薄棉袄扔给跟在身后的芯芯,一个猛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也下了水。   “妈呀,甜甜咋也下去了?”   “没事,没事,她水性好,说不得能将人救上来。”   “好个屁?忘了她才出月子吗?身子骨弱着呢。”   “快,快去通知老汪跟老柳,去喊会水的人过来帮忙啊!”   这是梅婶子的声音,她简直要疯了,刚才就不应该听姚冬梅的,什么静一静,什么只让她的闺女周文文守着她,这下好了,翻窗跳海了。   想到这里,梅婶子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   突然,她捂住心口,不知道为什么慌的厉害。   对啊,周文文那孩子呢?   想到这里,梅婶子下意识的四处张望,然后就看到远处,在所有人没有注意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前倾,溅起一小撮浪花后,也消失在了海面。   梅婶子...   “啊!救人呐!”   这厢田宓下水后如同鱼儿入了水,几个甩腿,就找到了姚冬梅。   这会儿她还活着,明明窒息难受到捂住了心口,就是不愿意往上浮。   心知她不会配合,田宓也没时间跟她拉扯,身形一晃,直接绕到了她的身后,然后一个手刀将人劈晕,扛着人往上浮。   她的速度很快,只几下,人就来到了浅滩位置。   不想刚浮出水面,就听到有人喊周文文也跳海了。   田宓...   真的,这一刻,她是真的想要骂人了。   但想到周丽丽的凄惨,她狠狠吐出一口气,硬是将憋屈给咽了下去。   然后朝着已经往这边迎的两名会水的军医喊道:“快把姚冬梅接走,她是被我劈晕的,你们别下海,我去找周文文。”   说话间,那两名军医已经来到了她身边,田宓直接将昏迷的姚冬梅递给他们,不顾两人的阻拦,再次入了水。   好在周文文小姑娘也落水没多久,她很快就寻到了人。   只是从身后扣住人的时候,视线无意中扫到了一个黑色圆弧形东西。   田宓眨了眨眼,想靠近些,欲要看的更仔细些时,就感觉到了身前小姑娘的挣扎,她只得暂时放弃,带着人浮出水面。   “上来了!上来了!”   “作孽哦,快,快,快,把孩子接过来,用衣裳裹着,今个儿冷着咧。”   “再给甜甜也拿一件大袄子过来!”   田宓将手里的孩子递给接应的人,挥手拒绝了他欲拉自己上去的想法:“等一下,我要再下去一趟。”   说着,在对面的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又潜下了水。   方才寻到周文文的位置,已经离开了浅水区,显然小姑娘是会水的,不然到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但这个位置又不会很远,走到海底也不过才十几米深。   田宓肃着表情,循着印象中的位置找过去。   果然,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看着眼前这个足有两米长,六七十厘米宽的黑色弧形物体,田宓陷入了沉默。   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放置很久的东西,连浮草青苔都没有,干干净净的,却也更加可疑了。   虽然周围时不时有小鱼盘旋着,应该没有什么危害。   但在不确定这玩意儿对人体没有伤害之前,田宓是不敢靠近的,她围绕着它转悠了一圈,记清楚位置,才再次浮上了水面。   只是这一次,外面已经出现了一群军人,就连丈夫回回也来了。   见到她从水里钻出脑袋,娄路回轻吁了一口气,拎着衣服大步往这边过来。   饶是知道妻子情况特殊,但,该担心的他还是会担心。   田宓惦记着丈夫身上的伤,就又往浅滩那边游了游。   两人碰头后,她没给回回说话的机会,率先开了口:“我再下面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圆弧形东西,大约有两米长,半米多宽,瞧着挺先进的,尾部还有几个英文字母,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没敢碰,回回,要不要跟汪旅说一下,找绳子给拉上来?”   作为一名军人,娄路回对于这方面的敏感度只会更加高,听了妻子的话,他脑中立马浮现了无数个可能性:“你做的对,不认识的东西,千万不要用手碰...这事得告诉汪旅,你要不要先上来?”   田宓想了想才道:“其实我在水里更暖和,但等你们商量好,再去寻绳子,起码得半个小时吧?要是一直呆在水里,是不是就露馅了啊?”   正常人,谁能在水里泡这么久啊,这会儿温度可只有几度来着。   娄路回点头,敞开军大衣:“你先上来,赶紧先去卫生站里换上小妹的干衣服暖和暖和,说不定还不止半个小时,等这边准备好了我再去喊你。”   闻言,田宓不再耽搁,赶紧从水里站了起来。   一出水面,暖洋洋的身体立马失温,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打了个哆嗦,赶紧扑进丈夫敞开的大衣里,然后立马就被他裹的严严实实的。   田宓伸手拽紧衣服:“回回,松手,你手臂还不能使力。”   这种时候,娄路回没跟妻子犟嘴,听话的松开手,只是换了一边,用左手揽着人往岸上走。   见两人成功上岸,众人虽然全部鼓掌,但都没有不识趣的上来说话。   田宓很冷,却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她让丈夫去说正事,并且叮嘱他也赶紧回去换衣服后,便跑向站在后面,一脸焦急的三妹。   在她开口之前,先声夺人:“快!先把你的衣服拿一套给姐换上...嘶...冻死我了。”   果然,田芯被二姐这么一打岔,一肚子的埋怨全都顾不上了,心疼的握住姐姐冰凉的手,拽着人就往卫生站跑。   所有人都平安。   汪旅跟柳政委才彻底松懈了下来。   两人看着靠过来的娄路回,见他下半身也浸泡了海水,知道他有伤,刚要开口让他先回去换衣服,就听他小声说:“旅长,政委,甜甜刚才在水底下发现了东西...”   听得这话,刚刚缓和下来的两人立马又绷紧了表情,齐齐问:“是什么?”   娄路回立马悄声将妻子的发现转述了一遍:“...据甜甜说,那东西落在水底的时间应该不长,我合理怀疑是敌特潜藏的。”   听完下属的汇报,暴脾气的汪旅直接骂了句脏话,才看向一旁面露沉思的搭档:“老柳,你怎么看?”   柳政委没有急着回复,而是看向面前神色严峻的青年:“你刚才的意思是,田宓小同志,在水下十几米的地方发现的?”   娄路回面色不变:“是,我妻子老家有一条大河,她从小长在水边,水性很好,这些年陆陆续续锻炼下来,的确已经能在水下闭气14分钟。”   汪旅下意识护犊子:“这事儿去年她下冰窟窿救人的时候,不就说过了吗?你咋还问?”   柳政委白了老搭档一眼:“我当时又不在场,就是正常好奇,你激动什么?”   “哪个激动了?你没看路回鞋子裤子都湿着吗?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叫人准备结实的绳索。”   说到这里,汪旅又看向青年:“你先回去换衣服,晚点还要辛苦田宓小同志,不过你让她放心,她的贡献组织都记着呢,包括刚才她再次下海救人的事迹。”   娄路回听懂了,领导这意思是告诉他,如果拉上来的真的是个有用的东西,那么奖励的力度会更大。   奖励什么的他倒不是很介意,但妻子应该会很高兴。   于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客气话,朝着两位首长点了点头,快步回去换衣服。   卫生站休息室。   已经换好衣服的田宓被团团围了个结实。   好几个小护士,一人拿着一张干毛巾,每人再分得一部分乌黑的长发,帮她擦干。   其中凑不过来的小护士们也不气恼,泡姜茶的泡姜茶,灌热水瓶的灌热水瓶,将人‘服侍’的妥妥帖帖,堪比那古代帝王。   田宓喝了一大杯姜茶下肚,整个人都暖融融起来。   正要说话,耳边就响起了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感慨声:   “田同志,你也太厉害了,那可是大海啊,你咋敢下去救人的啊?!”   “你知道啥,去年田同志还下了冰窟窿救了娄团长呢。”   “哎呀,我想起来了,田同志去年冬泳比赛还得了第一名,娄团第二,一家子赢了50斤猪肉咧。”   “真假的?50斤肉?”   惊讶的显然是后调过来,并不知道田宓丰功伟业的。   女孩儿们叽叽喳喳的围在一起,听一会儿田宓还觉得有趣,但时间久了,她就觉的脑瓜子嗡嗡的。   她与站在门口挤不进来的三妹相视苦笑后,才无奈打断姑娘们的议论:“姚冬梅怎么样了啊?”   听得这话,小护士们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有一个女孩代替大家开口:“还昏迷着呢,不过这一次有人盯着呢,不会再让她做傻事了。”   另一个小护士也感慨:“这也不能天天看着啊?人啊,真想不开,看着也没什么用。”就她现在那样,自己就能把自己耗死。   “我...之前听到了,她昏迷着嘴里还说着胡话,说要陪丽丽一起死,唉...也是可怜人。”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沉默了起来。   田宓抿了抿唇,想到方才在海底的看到的东西,到底还是想要多管下闲事。   就当...就当安自己的良心的吧。   汪旅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   让人将大部分军人散去,只留下少许军官,又准备好了足够长,足够结实的绳索,就让娄路回去喊田宓过来。   “真的不要派人跟着你一起吗?”见年轻纤瘦的姑娘抓住绳子的一头,二话不说的就要往水里去,汪旅不放心的再次问询。   心理则感慨,这姑娘,太彪悍了。   田宓摆手:“您放心吧,我水性好着呢。”   说着不再耽搁,直接跃进了水中,她实在好奇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想速战速决。   为了不显得太过突兀。   田宓明明两分钟就捆好了,却硬是在水底下待了八九分钟,等浮出水面的时候,还故意咳嗽了两声:“咳咳...系好了,可以往上拉了。”   说着,她还不忘游的稍微远一些,决定等他们将东西拉上去再上岸,省的第一次没成功,她还要来回受冻。   不过,显然她的担忧是多余的,那东西瞧着不小,但四个男人一起使力,根本没费什么功夫。   很快圆弧形状的黑色物体就被拉了上来。   这厢娄路回没顾得上跟大家一起兴奋,拎着衣服冲着不远处的妻子招手,示意她赶紧上来。   再一次,小两口一人浑身湿透,一人腰部以下全部被海水浸透。   那寒意直刺骨缝,顿时,两人也顾不上好奇那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与领导打了声招呼,手牵手快步往家属区跑去...   到家后,从田芯这边得到了消息的顾婶子,已经烧了满满一锅热水。   见他们湿漉漉的进来,动作麻利的帮两人往浴桶里兑水。   等在家里的田雨与田芯也帮忙一起。   反倒是小夫妻俩,只要回屋拿换洗衣服就好。   可喜的是,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双胞胎还睡的香。   彻底放下心来的田宓,便拉着回回一起去了洗漱间。   丈夫还受着伤,自己得帮忙。   等洗漱完出来后,两人又被一人灌了一碗姜茶。   今天已经喝两大碗了,哪怕对这玩意儿不讨厌,田宓也觉得有些够呛。   娄路回放下空碗,没多做停留,与妻子招呼了一声,就匆忙去了部队。   别说丈夫惦记,就是田宓也惦记。   她是知道后世有不少渔民会捞到一些鱼雷、水下机器人、声呐,甚至监测设备等装备的,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自己就亲身遇到一个不明物体。   好在回回没有去很久。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晚饭时间,他便跟大姐夫还有周建设一起回来了。   男人们一进屋,就对上了几双亮晶晶的眼睛。   除了已经去省城上中学的陈寻小朋友,就连陈兆跟果果小胖丫也忽闪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人瞧,哪怕他们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们也没故意吊胃口。   由话最多的周建设作为代表说了结果:“就是敌特的东西,在里面找到资料了,那玩意儿瞧着像棺材,防水性能却特别强,里面除了偷的我们的资料,还有一身小号的潜水衣,应该是为自己准备的逃生用具...”   至于在里面找到的几罐有毒药剂,这事就不说出来吓人了。   田宓没想到只有这么些东西,与她想象中的各种高级器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但转念想到现在的年月,又释然了。   高端的东西,不大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   她帮丈夫舀了一碗鱼汤,又拿了汤勺递给他,才问出了更好奇的事情:“那...那么大的东西,是怎么弄进来的呢?”   周建设咽下嘴里的食物:“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跟着姚冬梅登岛之前,已经来过咱们这里...那个特务肯定是擅水的,夜里将这玩意儿用绳子捆着,借着水的浮力拖到卫生站后边的位置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里,他又吃了两筷子菜,才继续道:“还有一个就是,这人在外面有接应,也是最符合逻辑的,不过接应这人很警惕,应该很少露面,不然那些资料不会还在里面好好呆着。”   听完周建设的解释,田宓希望是第一种,如果是第二种...一个躲在暗处的豺狼可太叫人提心吊胆了。   “不过这事也是巧了,像是冥冥之中似的,要不是今天下水救周文文,我也不会那么巧的就看到了,...”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田宓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见妻子自己吓自己,娄路回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好笑的换了话题:“资料找到总是好事,起码能确定咱们部队里是安全的,不聊这个话题了...今天我接到大姐的电话了。”   田宓跟周建设齐齐抬头,又异口同声问:“南姐?”   娄路回嫌弃的朝着老友“啧!”了一声,才看向妻子,温和道:“对,大姐的调职手续办好了。”   “调到哪里?”这一次开口的只有周建设一人,心中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北京的几个医院,分别离他申请的那个部队有多远了。   这一次,娄路回倒是没有为难他,笑的意味深长:“我家老爷子说,最近上面斗争的厉害,大姐又刚离婚,所以想让她调的远一些,清净一些。”   听到这里,周建设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要调离北京吧?   那他已经递交上去一个多月的申请...   果然,娄路回下面的话,应证了他的猜测。   只见男人好看的凤眸微微眯起,笑得幸灾乐祸:“大姐四天后来咱们岛上任职。”   “艹!碰!”周建设直接爆了粗口,然后站起身,顾不上掀翻的凳子,火烧屁股似的往汪旅家跑。   ...他的调职申请书啊!!! 第80章   晚上。   家家灯火的时候, 柳政委却是随便对付了两口晚饭,便又匆匆忙忙去了医院。   姚冬梅这事毕竟发生在部队里,还闹得这么大, 他这个做政委的总要去慰问几句。   不过在见姚冬梅之前,他先去见了周文文。   特殊情况,也担心旧事重演,所以母女俩如今被分开安置在两个病房内。   柳政委站在窗户口与小姑娘对视了一眼,发现小小的人儿, 看人的眼神都是死气沉沉。   “周文文还是不说话?”柳政委问看守的军人。   战士点头:“一直不说话, 我也不敢问多了,担心她哭闹。”说到这里,年轻的小战士一脸的为难。   小姑娘到底才11岁, 尤其听说实岁还不到10岁,打不得,骂不得, 连声音大一点儿都不行, 简直叫人头疼。   柳政委拍了拍小战士的肩膀:“你先去吃晚饭, 我进去看看。”   病房中的周文文并没有躺着,而是背靠着墙, 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这是一个极为防备的姿态。   见到有人进来,到底年幼,哪怕心里害怕, 却还是抬眼偷偷瞄了人。   发现是个笑眯眯的爷爷后,又悄悄松了一口气。   柳政委将小姑娘的偷窥看在眼里, 面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几分。   他拖了张凳子坐在离床一米远的位置, 没有急着问询什么, 而是像一个慈祥的长者与小姑娘讲了一些好玩儿的小故事。   等十几分钟后,见周文文不再那么紧绷,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用五颜六色糖纸包裹的糖。   担心孩子又吓回去,他没有让人过来拿,只是微微探身,将之放在离小姑娘不远处的床上。   见周文文小眼神往糖果上飘,却并不去拿。   极有耐心的柳政委也不催促,再次表示都是给她的后,便又聊起了她的外公外婆。   据了解,姚冬梅的父母兄弟们都很照顾她,所以这些年,哪怕周大军不怎么回老家,她们娘三的日子过的也算舒心。   甚至可以说,周文文与周丽丽两个小朋友是在外公外婆家长大的。   “...文文不要害怕,你外公外婆过几天就会过来接你回家。”   果然,一直处于排斥状态的周文文提到外公外婆,小脸上总算有了些许鲜活,嘴巴一时没有屏住,有些可怜巴巴问:“真的?外公外婆要来接文文?”   见她总算愿意沟通,柳政委心下微松,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于是,他笑的更慈祥了:“不错,算起来,最多2天就能过来了。”   得了准确时间,小姑娘偷偷掰了掰手指,然后脸上总算露出一个怯怯的笑,显然跟外祖家的关系及其好。   见状,柳政委再接再厉,又与小姑娘聊了些小孩儿感兴趣的话题,未了再次提醒她吃糖。   到底还是小孩子,这一套下来,周文文终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剥了一颗糖含在嘴里。   许是久未吃到甜味儿,女孩的眉眼都不自觉弯了起来。   小孩儿家家的,果然都喜欢糖果,柳政委的眼角笑出和蔼的纹路,语调不变,像是之前闲聊家常一般问:“文文为什么跳海啊?你这么厉害的呀?都不害怕吗?”   闻言周文文刚刚松懈下来的手臂,又抱紧住了膝盖。   柳政委像是没看到她的防备一般,依旧温和的笑:“别怕,爷爷就是觉得我们文文胆子特别大,居然敢下海,反正爷爷是不敢的。”   说着还一脸佩服的模样。   这个年代的孩子村子都没怎么出过,周文文虽然这半年来经历了黑暗,但平日又有妈妈护着,内心还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发现自己好像是被夸了,并没有被责骂,忍不住又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然后才怯怯道:“妈妈说...她下海了...就可以去陪妹妹,妹妹一个人怕黑,还让我好好的,可是...”   说到这里小姑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瘪着嘴儿委屈道:“可是我也怕黑,我也想跟着妈妈还有妹妹一起。”   闻言,柳政委心理有些不是滋味的问:“那...文文知道你妈妈下海找妹妹的意思吗?”   闻言,周文文抬手抹了把眼泪,将小脸埋进手臂里,语气闷闷道:“知道,会死!”   这话倒叫柳政委有些讶异了:“你知道什么是死?”   周文文抬起眼,奇怪的看了眼人,像是觉得这个爷爷有些大惊小怪:“知道,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然解释的有些幼稚,但也不能说不对,起码,小姑娘是知道死亡意义的。   “不害怕嘛?”   这一次,才因为糖果露出一点点笑意的小姑娘又阴郁了下来:“我要妈妈。”   稚嫩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执拗,或许...在尚未完全懂事的周文文看来,离开妈妈比死亡更可怕,尤其还有着几个月的黑暗经历。   柳政委心理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已经开始偏执了,再不好好疏导,怕是不会好了:“那怎么想到去了离大家那么远的位置呢?”   听到这个问题,小姑娘抿了抿唇,声音更加低落下来:“妈妈只要妹妹,不要我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也不想跟妹妹争,就想偷偷跟过来。”   这话叫柳政委的心口堵了堵,孩子虽然年幼,但似乎该懂的都懂,她知道妹妹遇到了很惨的事情,因为这个,她如今被母亲疏忽,被遗忘,连抱怨都不敢,最后明知道死亡是什么,也想跟着一起。   这一刻,饶是早已修炼成老狐狸的柳政委也不禁鼻头发酸。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孩子说的都是真话。   可也正是因为真话,才叫人心里难受。   姚冬梅同志已经钻进了死胡同,但愿...她不要将悲剧延续。   也但愿...姚家老夫妻的到来,能够唤醒姚冬梅同志的求生欲。   思及此,哪怕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柳政委也没有急着走,又和蔼的跟周文文讲了好几个小故事,直到将小姑娘的注意力从沉郁中唤了回来,才摸了摸她的脑袋,去了隔壁的房间。   只不过姚冬梅本就破败的身体,经过几番折腾后,一下子就扛不住了,这不,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人都还没醒。   柳政委便只站在窗外看了一会儿。   离开时,与看守的战士强调仔细些,又说等人醒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喊他。   如果可以,希望他的好口才能让人回心转意吧。   生活中的悲苦从来都不会消失,悲伤过后,日子总还要往前过的...   刚刚进入十月份,田宓家已经开始烧起了炕床。   家里有小娃娃,总要以他们的健康为主。   第二天,她被起床号叫醒的时候,炕床里面的一大两小难得没有被吵醒,只是全都皱起了眉头,尤其贝贝跟丈夫,一个模子刻下来似的,看的田宓好笑不已。   她睡觉是个没有规矩的,位置宽松些还好,起码能离孩子远一些,或者在中间隔着一床被子什么的。   但回回那大体格子,哪怕炕床有两米宽,一家四口齐齐睡在上面,也不算宽裕。   但让他去睡铁架子床,或者睡到隔壁小房间,别说田宓舍不得,就是男人自己也不愿意。   别看回回在外面冷冷的,还有些凶,手下的兵对他更是又敬又怕。   但在家里,这家伙特别粘人,还爱撒娇。   关键他长得好,每次撒娇田宓都扛不住。   所以最后,为了不压到孩子们,由睡姿板正的男人睡在了中间,田宓则睡到了最外面。   这会儿,她醒了也没急着起床,而是看着排排睡的一大两小,心里满足软和的不得了。   唔...不管哪一个,都叫她欢喜。   看了半晌,田宓准备起身。   只是轻手轻脚坐起来后,并没有急着下床,而是撑着手臂,探身越过男人,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一人给了一个亲亲。   待要退回去时,腰上却是陡然一紧,然后整个人就砸到了男人的身上。   毫无防备的田宓惊呼了声,而后下意识的去看身旁的孩子们,见他们还是睡的四脚朝天,才没好气的轻捶了依旧闭着眼睛的男人,抱怨道:“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娄路回也不睁开眼,只是抬起受伤的右手点了点自己的唇,嗓音有些沙哑道:“你亲过孩子们了。”   那意思很明显,提醒妻子不能厚此薄彼。   田宓简直无语,抬手去掐他的脸颊,欲要吐槽他当自己是睡美人嘛?还要人亲才能醒?   只是感觉到指腹下薄薄一层皮肉触感时,心间霎时软和了下来。   回回这次出任务一个半月不到,人却瘦了足有十几斤,脸颊本就没什么肉,这下更少了。   这一刻,田宓突然就不想闹他了,只想哄着、宠着。   所以她不仅软软趴在丈夫的身上,对着那张好看的薄唇亲了好几下,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哄道:“我们家回回睡美男醒啦?”   这哄小孩儿的语气,直接叫娄路回绷不住了。   他睁眼,一抬头直接含住那柔软的嫣红。   自从甜甜怀孕,两人就再没有过夫妻生活,哪怕医生说怀孕三个月之后注意一些没关系,娄路回也没敢冒险,毕竟妻子怀的是双胎。   年轻夫妻,还是感情如胶似漆的夫妻。   更是素了将近一年的夫妻,只一个亲吻,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也不知道孩子们是不是心疼爸爸了,一直到结束,小家伙们依旧睡的很沉。   炕床太暖,两人又躲在被窝里,娄路回一脑门的汗,但整个人却是神清气爽,满脸的铆足。   他也没松开人,时不时在妻子晕红的粉颊落下细碎的亲吻。   娄路回抚上妻子的腿,眼看就要进入下一次时...小家伙们却没有再继续给面子,珍珠先皱了小眉头哼哼唧唧起来。   亲吻中的两人顿时一僵。   清醒过来的田宓脸有些发红,又觉得好笑,主动亲了亲一脸身无可恋的男人,起身下床穿衣服。   “我来,你别冻着了。”娄路回认命的抹了把脸,然后起身单手将妻子抱回床上。   又给掖好被子,他便利索的下床穿衣服。   等简单收拾好自己,就又在洗漱盆里兑了温水,淘了毛巾递给妻子擦洗。   待人接过毛巾,他才探身抱起床上哼哼唧唧的粉团子闺女。   熟练的摸了摸她的小屁屁,摸到了温热,心知她这是尿了,便去床尾拿了烘的暖融融的干净尿布。   给闺女换好后,抱着人稀罕的亲了亲,才递给收拾好自己的妻子。   田宓一边喂奶,一边看着男人手脚利索的照顾儿子,眉眼忍不住就渐渐弯出了个好看的弧度。   如果说一开始,与丈夫结婚,大多数是看上了他那张颜。   那么等婚后,相处间,她才知道,相对于他的品行,那张脸反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身家庭充满了爱意,又或者在父母的熏陶引导下,更或者是他本就是端方的性子,总之,回回很顾家。   更不是那种大爷似的男人。   他不会因为自己在外工作赚的多,就像大部分男人那样,酱油瓶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   他会心疼自己,哪怕训练有时候很辛苦,但回家后,依旧会分担家务。   尤其出去打水这一件事,她来了一年左右,却一次都没有动过手。   哪怕他出了任务,也会请他的下属或者勤务员帮忙,然后再从旁的地方将人情补回去。   还有就是,他很喜欢孩子,只要他在家,尿布基本都是他换洗,连顾婶子都很少麻烦到。   也会陪孩子玩,就像现在,一脸嫌弃孩子们拉臭臭,手上却一刻不慢的将人擦洗的干干净净。   再然后,见到孩子们舒坦的笑了,他就会傻爸爸上身,抱着人一顿亲,从小脸儿一直亲到小屁屁,小脚丫子,一点也不嫌弃。   从前,她曾经听母亲说过,找男人,不要光看一张脸,当感情平淡后,贵重的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候她爱玩儿,爱冒险,也没想过找男朋友,再加上与各自成家的父母感情一般,这话过了耳朵就忘了。   但当切实跟回回做了一年的夫妻,田宓突然就懂了母亲那话的意思。   她大约是走了大运,才会遇到回回这个品貌都极优秀的男人,连带着她...也变得柔软起来。   “怎么了?在想什么?”娄路回伺候好儿子,又稀罕的跟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才发现妻子正在发呆。   田宓回神,这才发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饱了,便立马将人抱立起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小小的人儿打了个稚嫩的奶嗝,才将闺女放回床里边。   又将儿子抱了过来,她才甜蜜蜜道:“想我运气特别好,能遇到回回。”   他们这也算是跨越时空的姻缘吧...   哎妈呀!想想还挺浪漫的!   男人也是喜欢甜言蜜语的,这不,听了妻子的话,娄路回面上故作寻常,但翘起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来。   未了,哄睡了闺女,人还自告奋勇的要去厨房给妻子做早饭。   田宓哭笑不得将人拦了下来,开玩笑,手臂上那可是枪伤,虽然好了不少,但也才几天罢了。   于是她又是好一顿哄,才将人又哄的眉眼全是喜意的躺回了床上补眠。   而田宓自己,则去了厨房给丈夫□□心早餐。   怎么说呢,久别胜新婚呐。   贤惠什么的,她起码要装上一两天嘛...   吃完早饭,作为病患,田宓让丈夫继续在家修养,这样下午才可以陪她跑一趟海边。   昨天程老的话她还记得呢,得下海捞些好东西,刚好也补充补充家里的肉食,她跟大姐家的伙食再讲究,也不可能天天见荤腥。   肚子里缺少油水,就会馋的慌。   至于为什么这会儿不去,非得下午,也是有原因的。   她跟大姐约好了,早上得去一趟卫生站。   一是去看看姚冬梅,到底一个家属区住着,不拎上东西过去探望不合适。   再一个就是答应三妹,去瞧一瞧她口中的普信男。   她与大姐约的是上午八点多。   主要陈兆小朋友得7:30才能上学,果果小胖丫更是8点钟才去托儿所。   所以,当田雨推着包裹严实的诚诚小奶娃,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一进屋,她就呼哧带喘的絮叨开来:“家里多了俩孩子,事情就多了...”   闻言,田宓这才想起来,唐大海重伤住院,爱红嫂子昨天已经出发去省城医院去照顾人了。   两人的大儿子在市区住校上初中,但还有两个小的读小学,可不就得托付给家属院的人照顾嘛。   姐夫跟唐团几年的搭档,两个女人自然走的近,哪怕知道田雨忙碌,但匆匆忙忙下,又慌了神的陶爱红一时寻不到叫她放心的人了。   再加上两个孩子也跟田雨亲,陶爱红只能万般不好意思的拜托她帮忙照顾几天。   想到这里,田宓心疼姐姐。   知道开口让两个孩子来自家吃饭,大姐肯定不愿意,便道:“最近大姐中饭晚饭都来我家吃。”   见她张口欲拒绝,田宓立马又道:“我们家三个人照顾两个奶娃娃,你们家呢?最近部队里事情多,唐团不在,姐夫一个人顶两个用,就算想要帮你分担也有心无力,你一个人照顾五个孩子,还不是一两天,铁打的也吃不消。”   说完这话,见大姐还想说什么,田宓柳眉一竖:“你要是还不同意,我就去找姐夫说,怎么?只能你对我好?我帮你分担分担就不行?”   田雨好笑的拍了妹妹一记:“你倒是让我说话撒!哪个说不愿意了?你这巴拉巴拉的,话都给你说完了,我一句都插不上。”   田宓冲着大姐皱了皱鼻子,心说我还不知道你,当大姐的,责任心太重,一味付出的老妈子型,她敢打赌,若不是她主动提出来,大姐根本就没想到寻她帮忙分担。   不像她,累了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傻傻独扛着。   不过这话也没有必要说出口,意见既然已经达成,话题便可以打住了。   于是,两人将睡着的诚诚暂时托给了顾婶子。   然后挽着手,一路说说笑笑去了卫生站。   因为手上拎着东西,她们也没急着去找三妹,而是直接去了姚冬梅的病房。   姊妹俩运气不错,听守在外面的小战士说,人刚醒。   田宓与大姐跟姚冬梅不熟,本来只打算看一眼,在关心两句便放下东西离开的。   但从窗户瞧进去,发现人正呆愣愣的看着屋顶,一脸的灰败,心里又有些不是个滋味。   这模样...一看就是还没想开啊。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唏嘘。   “要不,咱们进去劝一劝吧?”田雨压低嗓音问妹妹。   田宓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住多管闲事的心。   只不过,她让大姐在外头等着她,自己一个人进了病房。   其实田宓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一心寻死的人,所以进到病房后并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多看了姚冬梅几眼。   然后,想着她刚醒来,许是还不知道周文文跟着她一起寻死的事情,田宓便简略的将昨天的事情叙述了下。   果然,本来毫无生气的女人一脸的愧疚,眼角也开始溢出大滴的泪水。   田宓无意惹人哭,见她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突然,她脑中生出了一个或许可行的想法。   于是她缓缓蹲在了床边,压低了声音道:“昨天,我在周文文跳海的地方发现了那敌特的东西,你应该也知道,整个岛上找了它快两个月了,大海又那么大,就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了文文跳海的地方。”   听到这里,姚冬梅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不解的看向眼前有些陌生的女同志,不明白她反复提这话是什么意思。   田宓见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对外界还有反应就好,她又回头看了眼,确定屋内没有旁人,便开始胡诌:“你说,这么巧,是不是丽丽不舍得你们一起走,所以她在保佑你跟文文?”   闻言,姚冬梅本就瘦到有些吓人的眼睛瞪的更大,紧紧盯着田宓,端的有些瘆人,而那大滴大滴的眼泪再一次开始不断的从眼角滚落,半晌,她才颤巍巍问:“真...真的?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声音,可是够嘶哑的,田宓心中暗叹,面上却是不显,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装神棍:“肯定是真的,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跟你说啊,我们老家那以前有个算命的,老厉害了,能一言断生死那种。”   怕姚冬梅不信,田宓立马举了个例子:“...我们村里有一个大伯,之前不信这些算命的,有一回花了一块钱,请那算命的给他算算后半生,就是想要戳穿人家,那大师也不含糊,拿出一张纸,哗哗写了他往后每一年会发生的大事,一直写到他54岁,那大伯就是当个乐子,一开始都没当真,还笑问那大师,怎么不往下面写,你猜怎么着?”   这一次,姚冬梅没有开口,但视线却一直看着她。   田宓也没卖关子,继续道:“那大师说,纸张不够写了,让他往后再来,当时那话谁也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大师算出来的事情全都应了验,那大伯才信了,还寻思着54岁以后再去寻大师算算,不想他只活到了54岁就死了,后来有人跟大师提起这事,大师便说他的生命线只到54岁,所以没有办法再往下算了,你说,是不是特别准?”   这年头,人们虽喊着破四旧,但迷信的依旧占大数,哪怕现在管的这么严格,偷摸着去看神婆的也不再少数。   果然,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女同志为什么与自己说这个,但姚冬梅眼底还是升起了些许敬畏之心。   见状,田宓对于接下来的话,更加有了信心,她继续小声编道:“我曾经还听说,那位大师说过一句话,他说,亲人逝去,家人以她的名义去做好事,就能给早逝的人积福,要是福气攒多了,还能让她投身到富裕人家去享受一辈子,反倒是,你自杀去陪了她,说不得反而给她身上带了罪孽,要我说,还不如好好活着,好好照顾文文,多做善事,帮丽丽积德,求个好来生呢。”   “真...你说真的?”听到这里,姚冬梅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死寂的眼底也焕发出了光彩,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田宓懂,姚冬梅只是因为对小女儿的愧疚,压的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或许在她的内心里,也是舍不得大女儿跟父母的,所以她反问:“这种事情应该不是秘密,哪里都有厉害的大师,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听她这么一问,姚冬梅怔愣了下,忍住脑袋上的疼痛,仔细回想,好像...好像真的有这样的传说。   话说到这里,田宓便觉得够了,言多必失,还不如让她自己去猜想。   所以,最后,她撂下一句:“这事儿咱们心里头有数就行,可别出去说啊。”然后留下东西,抬脚离开了。   至于姚冬梅会不会出卖自己搞封建迷信,田宓不怕,证据呢?   她只是觉得那是两条鲜活的生命,她只是...做了让良心安稳的事情。   “你跟她说了什么?我怎么瞧着她最后挺激动的?”田雨挽着妹妹的手,好奇问。   “唔...讲了个故事?”至于有没有用,还是得看姚冬梅自己了。   “真的假的?”   “真的!”   “......”   “这两位女同志,你们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林进源被对面两个陌生女人看了足足有两分钟,尤其其中一个女人还漂亮的叫人晃眼。   但两人穿着常服,一看就知道是岛上的军属。   对于结过婚的女人,他可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就算再爱慕他,他也不会犯错误的。   但后来,两人上上下下一脸嫌弃的打量,叫他知道事情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平日里,林进源最喜欢端着亲切又热忱的笑容,但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嫌弃,还是两个已婚的女人嫌弃,就有些端不住笑脸,直接恼怒的问了出来。   他才来岛上没多久,又住在宿舍区,再加上昨天休息,所以虽然经常听小护士们议论这个那个军属,但具体谁是谁并不能对上号。   见他有些恼了,田宓也不急着说话,等好奇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才故作不解问:“我跟大姐都这么盯着你看了,你没有觉得我们是喜欢你啊?”   闻言,不止林进源懵了下,就连周围竖起耳朵的医护人员也惊了惊,一脸怀疑人生。   “你...你这女同志...胡说八道什么呢?”林进源像是脚被烫了似的,一蹦三尺高,脸上更是气急败坏,这年头搞破鞋的下场有多惨,他可是清清楚楚的。   田雨性子爽利,嗓门儿也大,见他一脸被冤枉的模样,翻了个大白眼,嚷嚷道:“谁胡说了?谁胡说啦?我家妹子也就是在你林医生刚刚调过来那天看了你一眼,你不是非赖着说我三妹喜欢你吗?吓得我那虚岁才17岁的妹子看见你就躲,好嘛,你又说她是害羞,我呸!害羞个屁!我妹妹可还没成年呢,这不,我们做姐姐的就过来瞅瞅看林医生是个什么眼神,现在看来,你眼睛也没毛病啊?也不是谁多看你一眼,你就会瞎想的嘛?合着就欺负我三妹老实呢?”   说到这里,她直接叉起腰来,一脸的凶巴巴。   林进源脸色爆红,冤枉的不行:“你...你三妹是哪个?你别胡说八道!”   这次是田宓接的话:“感情林医生这话还对不少人说过啊?这得...多不要脸...咳咳...那什么,多自信啊?”   “噗嗤!”这话一出,立马有不少围观的人笑了出来。   这林医生吧,本事不大,派头却高,那医术还不如她们这些做久了的护士呢。   但架不住人家是工农兵大学出来的,是个正经大学生,总喜欢对着下面的小护士展现实力。   平日里大家都忍了,但心里不是没有不爽,如今田家两位姐姐直接将他的脸皮给扒下来,实在叫人神清气爽。   周遭的笑声,如同无数个巴掌甩在了脸上一般,林进源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   再看着跑过来的田芯,他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谁。   刚来岛上,他的确是被田芯的好样貌吸引到了。   再一打听她的家世,知道是农村来的,还是个小学毕业,便有些看不上了,只打算哄着人玩一玩。   现在进步青年嘛,自由处对象,不合适再分了的也不算多奇怪的事。   只是后来又听说,她的两个姐姐全部嫁给了团级干部,还是年轻有为的团级干部,他的心思就又不一样了。   觉得娶了人也不是不行。   然后,林进源却怎么也没想到,田家姐妹这么难缠不给脸面。   他可是城里人!还是个大学生!   这两个女人,要不是好命的嫁给了团级军官,就是乡下刨食的,谁看的上她们啊?再是漂亮也没用。   当然,心里虽然有各种不满,林进源到底不敢表现出来,面上讪讪的赔笑,又说了两句“误会,都是误会。”便掩面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心里则暗暗发誓。   现在瞧不起他是吧?   等着!   天长日短的!   他不急,反正田芯年纪还小,待将人哄到手后,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田家两个大的,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娶她们的两个男人,还团级军官呢,怕不是瞎了眼吧!   也幸好,田芯与她那两个姐姐不一样。   女人嘛,还是老实一点好... 第81章   “你那天与姚冬梅说了什么?”带着孩子出去转悠一圈的田雨进门就好奇的问。   这天上午, 田宓睡了个回笼觉,才刚起床没多久,听到大姐的话, 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什么意思,姚冬梅怎么了?”   田雨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灌了好几口,解了渴才喃喃道:“啊?不是你说的啊?难道是柳政委?”   说到这里, 她又一拍腿:“肯定是柳政委, 他那人最是会给人做思想工作。”   田宓挑了下眉,这会儿已经大概猜到了大姐话中的意思了。   所以...姚冬梅是想开了?   果然,大姐接下去的话, 应证了她的猜测。   “姚冬梅家人刚才登岛了,是她爸妈,还有大哥、二哥, 来了四口人咧, 我去瞅了会儿, 那姚家人一看就是心疼孩子的,不然也不会来这么些个人, 这来回路费就不得了...唉...一家子哭的也是可怜,不过我方才瞧着,姚冬梅的气色比前两天好多了,我还听梅婶子说, 她这几天也没闹腾着要寻死,还主动开口说饿了...唉...想开了就好, 想开了就好哟...”   听了大姐的絮叨, 田宓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知道姚冬梅升起的求生念头之中, 有没有自己的原因,但这些个并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能想开,这比什么都好。   快要吃中饭了,田宓走去厨房看看顾婶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那她过几天就得跟家人回去了吧?”   田雨将睡着的儿子往沙发那边不碍事的位置推了推,也撩起袖子跟上:“肯定的,不管怎么样,周大军是回不来了,作为家属,姚冬梅是要回原籍的,不过我听说汪旅跟柳政委正在跟上面打报告,想要帮姚冬梅谋一份正式工咧,不管咋说,这事对于她们来说也是无妄之灾,可能还有有些补偿吧...到时候军官们应该也会捐款,你也得意思一下...”   田宓坐到灶糖烧火,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这一年,她家已经参与过好几回了,也不多,每次都是十块八块的,不过这么些军官,尤其旅长政委给的更多,攒起来也不是小数目,多少能让一些需要帮助的家庭喘口气。   说到这里,田雨话音一转,又乐呵呵道:“对了,方才柳政委还跟我说了,等姚冬梅他们一家子离岛后,就要开全军会议了,应该是为了这次特务事件做总结,可能还会给咱们上上课、紧紧皮吧,最重要的是,他还说了,会当着全部队人的面,给你通报奖励呢,你这都是第二次了吧!嘿!可真给姐长脸!”   听得这话,田宓的眼睛也亮了,别说大姐了,就是她自己也是高兴的不行,谁还没有点虚荣心呢。   寒露刚过,气温又降了一个度。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做食材储备。   按照以往的经验,过几天应该就会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所以不止军属们忙的热火朝天,就连部队上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大冻做准备。   为此,娄路回一个伤员,每天也要跑到部队去待上半天左右。   田宓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相比旁人,出了月子的她每天下午还会抽空下一次海。   然后再拎着或多或少的海货回来,委实羡慕了一干家属们,那可都是肉。   下午,给孩子喂完奶,又哄了娃娃们睡觉,夫妻俩便又拿上渔网与麻袋,往经常去的海边出发。   大姑姐明天上午就要到了,周建设已经出发去了市里接人。   所以田宓打算今天多捞一些好东西为南姐接风洗尘,顺便庆祝她离婚。   路上遇到的军属们全都热情的招呼,有些人还会玩笑般的给田宓打气,希望她捞到个大家伙。   娄路回一直没怎么说话,只静静的跟在妻子身边。   见她时不时的就停下来与人聊上几句,心里头也是高兴。   起码能看出,甜甜与邻里的关系处的很是融洽,生活在这里,她是开心的:“我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都不怎么喜欢出门。”   闻言,田宓好笑的看丈夫一眼:“刚到一个陌生环境,面上再是平淡,心里也会不安啊...现在不是时间久了嘛,再说了,我刚来那会儿正巧赶上最冷的时候,在屋子里猫着多好呀。”   娄路回抬起受伤的手摸了摸妻子的脑袋,也笑:“晚点还给家属们送海货吗?”   “看情况吧,今天如果捞的多,就给大家送一些。”之前她怀孕,邻里也没少给她送野菜菌菇。   所以这几天,她也会给军属们送一些,不太起眼的鱼类或者小一些的鲍鱼。   到不是她小气,而是太过扎眼的东西,送了怕人家多想。   因为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小祖宗。   所以到了海边,两人都没多做耽搁。   下水前,田宓不顾丈夫的抗议,将脑袋上的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   见他伸手欲摘,她垫脚揪男人的耳朵,凶巴巴警告道:“不许拿下来啊,差不多都零度了,戴帽子怎么了?”   这些个男人真的有奇奇怪怪的胜负欲,宁愿硬抗,也不愿意多穿一些。   要知道,这里是海边,风本身就比较大,又没个像样的遮挡物,而自己下海又不是分分钟就能回来的,在这里吹久了,身体再是好也吃不消。   念叨过好几次,不想回回在这方面惯会阳奉阴违。   所以这一次,出门的时候,田宓干脆自己戴了顶帽子,这会儿刚好戴在男人的脑袋上。   娄路回摸了摸鼻子,心说才十月初,这个天气,汪旅都没冻到戴帽子,他一个小年轻反而这么不抗冻,不是让人笑话吗?   但...他不敢说。   也好在这里人烟罕至,手底下的兔崽子们看不到他如今的囧境。   田宓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又将脖子上的围巾给男人戴的严严实实的,见他老实的站着,任由自己折腾,才满意的垫脚,对着那张俊脸“啵啵”了两下。   然后麻溜的脱了身上的厚袄子,拿上麻袋,只着一身泳衣,跳下了海。   今天天气不错。   又是正午,阳光穿透海平面直直照射下来。   田宓没有往深海下潜,只到30米左右便停了下来。   秋蟹肥美,她一直惦记着这一口。   虽然寒露已过,但深秋也是秋,好歹赶上了个尾巴。   所以在海里兜兜转转十几分钟,田宓总算在层层荡漾的青色海草中发现了青蟹群。   来之前,知道她今天想要抓螃蟹,回回特地为她准备了一副老旧的厚实皮手套,虽然进水后不大方便,但抓起螃蟹来,实在是安全的紧。   螃蟹是群居动物,寻到就是一窝。   田宓欣喜之余,带上手套不客气的在螃蟹群里挑拣最大个的。   这般明目张胆,不把螃蟹当豆包的举动自然惊动了螃蟹群。   但是它们速度比不上自己,再加上逃跑也是一窝窝的,实在傻气。   所以田宓一路紧跟着它们,时不时的还绕着它们穿梭着挑挑拣拣,只几分钟,便装了整整一麻袋。   虽然遗憾放走了绝大部分,但这玩意儿性寒,全抓了也吃不完。   尤其现在的她,最多只能尝一个解解馋。   抓了蟹,田宓先浮出了海面,将之递给丈夫后,便又下潜回来。   如此这般,来回四趟,拢共一个小时,田宓摸了六七样海产品,才心满意足的爬上了岸。   被回回护着穿衣服的时候,田宓还哆哆嗦嗦表示等孩子们大些,不用喂奶了,她一定要下潜到深海看看。   娄路回没有急着回话,而是解开自己的上衣扣子,将妻子拢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帮她暖身子,才轻笑说:“我听说海底有很多沉船,有可能还会有尸骸,不怕吗?”   田宓满足的窝在丈夫怀里,将有些凉的小脸埋进他的脖颈处蹭了蹭,才弯起眉眼笑:“又不是我害的,为什么要害怕?再说了,我听说海底到处是宝藏,回回,到时候要是能摸几样好东西下来,咱们下辈子就不用愁啦。”   这胆儿,也忒大了。   见妻子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娄路回好笑:“咱们现在的存款,下辈子也不用愁。”   那可不一定。   虽说两人现在的存款的确不少,可以说,在这个年代绝对是一大笔巨款,但放到后世,在三线城市也只能买个公寓吧。   再说了,谁还会嫌钱多吗?   当然,她也明白丈夫的未尽之言,相识相恋到结婚,一年的相处,足够她了解回回的品性。   他是一名正直爱国的军人,对得起身上的军装。   所以,待身上暖和一些后,田宓退出丈夫的怀抱,仰头朝着人甜甜笑道:“放心吧,我就是开玩笑的,就算将来真的能发现海底沉船,我也会上报有关部门,咱们只拿国家给的奖金好不好?”   海底文物属于国家,这个田宓一直都知道,她不可能做出知法犯法的事情。   而且国家很棒,从来也不会亏待个人。   娄路回怔了怔,没想到妻子这么深明大义。   他太清楚,海底的宝藏,对于妻子来说真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半晌,男人抬手顺了顺妻子的长眉,又将脖子上围巾拿了下来,才温声问:“不心疼?”   田宓扬起头让丈夫帮自己系围巾,闻言皱了皱鼻子:“怎么可能不心疼?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咱们国家的啊?”   前世她学潜水,涉猎了这个行业,对于这些东西还真的了解一些。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具体的法律条款,但她心里过不了那一关哇。   娄路回被妻子肉疼的小表情逗得笑出声来,同时又很是佩服。   他又将脑袋上的帽子带回了妻子半干的脑袋上,然后弯腰与那嫣红的唇儿碰了碰,哄道:“你不是说将来玉石很可能会涨价吗?之前临时出任务,我那朋友没联系到我,就把东西放在程朗农场了,这一次老周去接大姐,我就让他绕路去将玉石带回来,你要是喜欢,咱们就再买一些。”   闻言,田宓眼神一亮。   对啊,她差点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蹲下身帮丈夫将麻袋往扁担上挂的时候,田宓才道:“这个不急,等明天周建设回来的,咱们看看品相,要是好,就再买一次。”   唔...做人嘛,也不能太贪心。   不过,如果全是好玉石的话...这么算起来,她已经很有钱了,嘿嘿...   “今天收获不错啊!”为了相互照应,两家现在都聚在一起吃饭,田雨正在客厅里与顾婶子聊着天,顺便剥秋栗子,见妹妹跟妹夫挑了满满4麻袋回来,顿时乐的合不拢嘴。   乐呵完又催促妹妹先去泡个澡。   田宓的确有些冷,确定孩子们没醒,便让丈夫帮忙去拿干净衣服,自己则与大姐一起提热水去洗漱间。   倒水的时候,田雨好奇问:“你大姑姐过来,是跟你们住在一起吗?”   田宓边脱衣服边道:“回回说大姐的级别可以住单人宿舍了,不会跟咱们住在一起。”   闻言田雨松了一口气,虽说亲家姐姐人好。   但时间久了,一个姑姐等于半个婆婆,住在一起真要有个啥摩擦的,也不是不可能。   牙齿跟嘴唇那般亲近,不小心还会磕破了呢,万一有了龃龉伤了感情,到底不美。   像现在这样最好,稍微保持点距离。   不过这些小心思田雨之前全都闷在了心里,并没有说出来。   如今见他们不住在一起,就更没有说的必要了。   所以听到妹夫拿着衣服过来的动静,她便收了声,拎着空桶走了出去。   相较于前几天的量,这次的海鲜捞的实在算多。   田宓收拾好自己后,发现大姐跟顾婶子已经将鲍鱼从麻袋子里倒在了大号洗菜盆里收拾。   见状,田宓去厨房拿了两个小号的盆出来。   然后将几个袋子全部解开,挑挑拣拣出两小盆。   各自放了螃蟹、八抓鱼、鲍鱼、海螺等物,颠了颠,感觉分量差不多,都有个四五斤。   便招呼丈夫先把这两盆装袋子,分别送到柳政委跟汪旅家去。   听说要送给领导的,田雨下意识道:“要不挑两个大一点的?”   哪有送人挑中不溜丢的。   田宓却摆手:“不用,这些就不小了。”太大了扎眼。   再说了,她挑出来的这些个,只是相较于最大的那些个小了些,与市场上能买到的,还是大上不少的。   这厢楼路回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小号袋子走过来,待装好后就提溜着往外走。   田宓冲他背影喊了一嗓子:“不许用右手啊!”   楼路回:“知道了。”   “袋子记得带回来!”   “好!”   见妹妹指哪,妹夫就打哪,田雨喜的眉开眼笑,心里再一次美滋滋觉得自己颇有作媒的天赋。   田宓不知大姐心中的感慨,又快步去了厨房,拿了个菜盆出来,在一堆海鲜里,将最大个的全部挑了出来。   剩下的不算齐整,有大有小,直接端去了门口,打算让大姐去喊邻里过来拿。   当然,里面没有放大多人都觉得没有肉的螃蟹。   真真不是她小气,舍不得送最大号的,主要那些个自家吃的太过扎眼,田宓从不小瞧旁人的嫉妒心。   还有则是担心旁人会觉得这些东西来之容易,效仿她下海,到时候遇到危险,实在叫人惋惜。   所以,几番衡量,她觉得比外面市场卖的稍微大一些些的,送人最佳。   田雨瞅着盆里怎么也有个三四十斤,就有些个心疼,可全是妹妹大冷的天下海辛辛苦苦摸回来的。   见大姐这般,田宓笑道:“早前我们都挺着大肚子,大家也没少给咱们送吃食,那野菜菌菇野果子,几乎三天两头就给送,这点海鲜,小20户人家一分,一家也就添了一盘子菜,不值当什么,再说了,又不是天天送,偶尔一两回的,也是应该,就当还人情了。”   妹妹说的有理有据,田雨便也没再说什么。   也不回去洗手了,直接在围裙上随便擦了擦,就这么顶着咸腥的海鲜味儿去喊人。   这一年,随着部队的环境越来越好,又陆续来了几个随军的家属。   除去在省城的唐大军,与已经单独送过的汪旅长与柳政委家,其余每家都能分得两斤左右。   得了田雨的大嗓门招呼,大家伙儿虽然不大好意思,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开心的。   两斤不多,却也能叫桌上多一盘好菜。   甚至在挑拣海鲜的功夫,女人们已经热火朝天的研究起来怎么吃了。   有人说红烧,有人说清蒸蘸酱,又有那讲究的,恰巧家里又有鱼,便说炖一锅海鲜汤。   这话一出,顿时得到了不少响应。   有个泼辣爽利的军属,还大着嗓门儿说,等会儿就去抠门儿的司务长那边匀条鱼回来,炖上一大锅海鲜汤,晚上男人回来后,再烫二两酒,好好美美。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爽朗大笑起来。   田宓一直蹲在一旁陪着大伙儿聊天,见她们因为一顿海鲜,眉眼间全是满足,心里头也高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爱上了这些烟火气。   只是叫田宓意外也不算意外的是。   等军属们端着海鲜回去没多久,便陆陆续续给送了回礼。   她家一把粉条,你家一把馓子,或者四五个鸡蛋的,反正只一会儿功夫,家里的八仙桌上就摆满了东西,其中也有汪旅跟柳政委家里送过来的。   哪怕田宓再是拒绝,这些人也不管不顾,推搡急了,干脆往门口一丢,撒腿儿就跑了。   闹的田宓跟大姐哭笑不得之余,又感慨邻里和睦。   晚上自然是一桌丰盛的海鲜宴,红烧的、清蒸的、包括大家伙儿念叨的海鲜汤,全部齐活儿了。   不过也另做了一道羊肉,好与寒性的海鲜两厢中和中和。   早上田宓让田芯邀请程老爷子过来吃晚饭,但看到三妹一个人回来,倒也不算意外。   老爷子身上发生了太多不好的事情,性子独也正常。   所以田宓自然不会勉强,但还是让妹妹用铝饭盒,给装了三份海鲜给人送了过去。   好在这一次,老爷子收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田宓没有睡回笼觉。   婆家对她很好,所以大姑姐回来,她自然得上心。   等丈夫去了部队后,她便与大姐还有顾婶子忙碌开来。   这不,等上午十一点,大姑姐再次出现在家里时,屋里已然是满屋飘香。   以至于娄雁南进屋第一句话就是:“好香啊!”   从厨房里热情迎出来的田宓闻言,“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她拉着大姑姐的手,将人往铺了棉垫子的沙发上带,顺道打量人几眼...唔...气色不错啊,眉眼也舒朗,一看就是离开渣男,日子舒坦了:“忙了一早上,准备了不少好菜,能不香嘛...可就等你们了,对了南姐,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确定没在弟媳面上与眸底瞧见任何对她离婚不满的态度后,娄雁南彻底放下心来,也笑了:“顺利,就是这一次过来,温度相差的有些大,北京白天有将近二十度,这里都要上冻了,好亏提前做了准备,衣服带的多。”   说着她又笑看了眼跟着进来的周建设:“我带了不少行李,建设去接我那会儿,非不让我搬,他一个人从红春站拎到了马路上,来回跑了两趟,我都不大好意思了。”   闻言,田宓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周建设,才一脸稀松平常道:“这不是应该的嘛。”   娄雁南愣了下,而后也笑:“也是,建设跟我弟弟一样,我这话说的有些太外道了。”   听得这话,田宓同情周建设一秒钟,不过见他一脸平淡,倒也收了调侃的心思,只感慨道:“南姐说的对,弟弟嘛...”   娄雁南...总觉得甜甜这话说的怪怪的,但细想开来,又觉寻常。   “开饭啦!”   就在楼大美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在厨房里忙活的顾婶子喊了一嗓子。   顿时,大家也顾不上唠嗑了,全都奔向了饭桌。   今天可是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自己一家,大姐一家,还有周建设跟南姐,再加上被喊回来吃饭的田芯,拢共十几口人,将拼在一起的两张八仙桌挤的满满当当。   待全部坐下后,众人没急着动筷子,而是以茶代酒,齐齐碰了一杯。   祝贺南姐获得新生! 第82章   愈到入秋, 愈是红艳。   田宓与一众军属们说说笑笑从漫山的绯色中走出来。   每个人的臂弯处都挂了竹篮,篮子里挤挤挨挨的,显然又是满载而归的一天。   待进入家属院后, 大家伙儿才陆陆续续脱离了大部队,各自回了家。   田宓与唐大海媳妇爱红嫂子住在最边缘的位置,自然被落到了最后。   眼看着就剩下两个人了,爱红嫂子便从篮子里挑出来几串野果子,另两个红了尖尖的小桃子递过来:“给你大姑姐的, 她现在有了身子, 多吃点果子好。”   瞄了眼竹篮里多出的野果子,田宓心说,周建设那厮恨不得把南姐给宠到天上去, 家里什么也不缺,对身体好的水果怎么可能会断?   但爱红嫂子也是一片心意,她便没有推迟, 只笑着道了谢。   两人又说笑几句, 很快就到了唐家门口。   作别后, 最后只余田宓一个人。   不过两家挨的近,她也只多走了几步, 就到了家。   家里没人,孩子们6个月左右的时候,顾婶子便回了北京,算起来, 走了也有一年多了。   田宓从兜里掏出一串儿钥匙,开了门, 提着沉甸甸的篮子拐去了厨房。   倒了杯水, 解了渴意, 才将爱红嫂子给的那两串果子单独拿了出来。   同时又把自己采摘回来的菌菇野果子等,全都摆到了桌上。   8月底,秋小麦再一次进入尾声,山上野菜渐少,菌菇倒还留了个尾巴。   田宓运气不错,赶巧儿前两天落了场秋雨,今个儿上山,才能收获颇丰。   她嘴里哼着小曲儿,手上也不疾不徐的将之分成了三份。   然后将自留的菌菇,舀水丢进菜盆子里浸泡着,才拎着剩下的,溜溜达达出了门。   田宓直接去了大姐家。   只是还没进屋,远远就听到了小孩子们的咯咯笑闹声。   她勾了勾红唇,脚下的步伐也快了几分,待进了屋,还没瞧见人就笑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正绕着四方桌子疯跑追逐的三个小不点顿时回头。露出三张奶呼呼粉嘟嘟的精致小脸儿。   然后其中两个小奶包子尖叫一声,就倒腾着小短腿,笑着朝着门口扑过来,嘴里更是开心的喊道:“妈妈!妈妈!”   田宓将竹篮搁在地上,笑着弯下腰,一手一个轻松将孩子们抱了起来。   “妈妈不在这会儿,你们是不是又闹腾大姨啦?”说着还在他们精致白软的小脸上各自亲香了一下。   刚过两周岁的珍珠简直就是迷你版的田宓。   如果说,田宓给人的感觉是又甜又软的大美人儿,那么才三头身的珍珠小朋友就甜到了爆表的层度。   别说家里人喜欢的不行,整个家属院的男男女女,也是从大到小都爱抱着她。   就连那个别重男轻女的老太太瞧见了,都能大方的舍出一块糖来,足可见珍珠小朋友受欢迎的程度。   倒不是说贝贝跟诚诚长的不好,其实孩子们都是难得的好相貌,贝贝像了丈夫回回七八层,诚诚也是个虎头虎脑的年画娃娃,哪一个走出去都是吸引人眼球的存在。   但小姑娘甜啊,尤其她弯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冲着人笑的时候,心都能给人笑化了。   更有那爱开玩笑的军官,每次都不顾娄路回的黑脸,嚷嚷着要将珍珠小宝贝抢回家里去。   这会儿,奶团子珍珠小朋友,用藕节般的手臂抱着妈妈的脖子,回亲了下香香的妈妈,才软呼呼道:“珠珠乖,才不闹腾。”   弟弟贝贝也跟着点头,奶声奶气:“都乖!”   田宓才不信他们,自己生的自己知道,小时候这俩娃是挺乖的,但从能爬开始,就没个消停。   弟弟还好一些,性子偏安静,但再是安静也是个小娃娃,身边还有差不多大的哥哥姐姐带着,调皮捣蛋的事情一样没少做。   尤其珍珠这丫头,不仅长得像自己,连性子也像,软妹的外表,野丫头的内心,很是能闹腾。   每每跟同样调皮的诚诚在一起时,能把屋顶给掀翻了。   果然,田宓猜的不错。   小家伙们刚说完,田雨就一脸头疼的表情:“要命,我脑袋都大了,等明年就给他们全部扔到托儿所去。”   两年过去,田宓没有什么变化,当然,才23岁的她,也变化不到哪里去,依旧跟个小姑娘差不多。   这话并不夸张,算来在后世,她才刚刚大学毕业,可不就是个小姑娘。   但田雨还是有不少变化的。   因为生诚诚的时候吃了大亏,所以这两年田宓跟三妹田芯,还有大姐夫盯的紧,让她坚持在程老那边调养。   中医最会调理人,尤其还是程老这样一位大拿。   这不,两年下来,田宓人瞧着瘦了不少,但面色反而比之前更加好了,白里都透了粉,一看就知道身体健康,日子过的舒坦。   这会儿她嘴上虽是抱怨,但眉眼间却全是笑意。   “那就能解放了。”孩子们丢到托儿所田宓是赞同的,小孩子可爱是可爱,但一直带孩子累也是真累。   她将双胞胎放到地上,又抱起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诚诚,在他的小胖脸上亲了一口,才抛着人往空中丢。   顿时,小家伙跟个小鸭子一般兴奋的“嘎嘎”大笑,嘴里更是兴奋大喊:“飞飞!飞飞!”   田雨不懂妹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见状,按了按突突跳的脑门赶紧起身,拎着她带过来的竹篮,逃也似的去了厨房。   救命!太吵吵了!   这一吵,就过去了十分钟左右。   轮流给三个孩子飞高高飞的美了,田宓才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去了厨房:“不行,老了,三只小猪崽子越来越胖了,往后还是让回回抛吧。”   闻言,正在挑拣菌菇的田雨白了妹妹一眼:“你可拉倒吧,这话我都听了多少回了,再说了,你才23岁,老什么?那我35了可咋办?埋土里吗?”   田宓嘿嘿笑,明智的转移话题道:“姐,你先照顾着小东西们,我得再去一趟南姐家,给她送一份。”   去年除夕,追着南姐身后殷勤了一年多的周建设,总算在单恋了14年后,抱得了美人归。   那会儿两个人的年纪都不小了,一个31岁,一个33岁,所以确定关系后没多久就结了婚。   “今天小南休息吗?”今年上半年,二团的团长调去了别的部队,周建设便顺理成章的升到了正团,如今两口子的房子离田雨家只隔了两户人家。   田宓点头,将一半野果子挑了出来:“最近卫生站没什么大事。”   “她这胎怀的不容易,能歇歇最好,让她后面不要开火了,就来咱们家吃。”想到娄雁南从怀孕开始,连续吐了三个多月,她现在还心有余悸,自己跟妹妹可从来没遭过这样的罪。   “我说了多少回了,不过南姐面皮太薄了...等下我再去跟她说一声,实在不行,让回回去跟周建设说吧,他脸皮厚。”   “噗...你啊,嘴巴不饶人,老周现在也是你跟妹夫实实在在的姐夫了,咋还这么不着调说人家?对了,提起这个,我想起来了,现在小南也不怎么吐了,胎也稳了,你跟妹夫是不是要回北京了啊?”   原先,田宓与丈夫是打算去年带着孩子们回北京过年的,毕竟公婆到现在,也就看过孩子们几张照片罢了。   但那会儿刚巧赶上了周建设与南姐结婚,两人只得推迟了计划。   却不想这一推迟,又赶上娄路回与周建设出了趟任务。   然后是春耕,再然后南姐怀孕,但孕相不算好,他们自然不放心离开。   一再耽误下,转眼就到了74年的8月底,孩子们都能撒欢儿跑了。   田宓将果子拾掇进篮子里面,拎上后才笑道:“快了,应该就这几天吧,等小麦进了粮仓,回回应该就能有时间了。”   唔...算起来丈夫已经两年多没休长假了,这一次回北京,除去来回路上的时间,怎么也能待上二十几天。   “是该回去瞧瞧,这两年,你公婆虽然没过来,但是东西真没少寄,孩子们明年都能上托儿所了,这人啊,都是隔代宠,做爷爷奶奶肯定想的慌。”说到这里,田雨面上忍不住又带上笑,感慨自己俩姐妹运气好,遇到了好婆家,好男人,比在娘家时过的舒坦多了。   如今三妹也已经19岁,眼瞅着再过几个月就20了,是时候给寻摸寻摸了。   不过,说到娘家,田雨回头,欲要说一说已经16岁的四妹,却见二妹已经拎着篮子准备离开,便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别忘了跟小南说一声,晚上来家里头吃饭。”   田宓人已经到了客厅,正挨个摸皮猴们的脑袋,闻言头也不回道:“我知道。”   娄雁南怀孕六个月,已经显怀,人有些瘦,气色却还算可以。   她刚补完眠,开门让弟媳进来的时候,看着篮子里的果子,面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可别往家里头送吃的了,我哪里吃的完?”   田宓直接拎着野果子去了厨房,果然在橱柜里看到了好几种水果,有个别都蔫吧了。   她直接将不新鲜的给挑了出来,然后又将自己带过来的放到了里边,关好橱柜门,才回身看向倚在门上的大姑姐:“这些都是爱红嫂子特地让我带给你的,人家也是一番心意,再说了,吃不完就让姐夫给你碾成汁喝,或者让他陪你一起吃,怎么都行。”   当然,称呼周建设为姐夫,也就是田宓喊喊,丈夫回回依旧倔强的喊人老周。   娄雁南也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了干净的杯子,给两人一人泡了一杯奶粉,才笑道:“最近秋收,他觉都不够睡,我要是想喝,自己会弄。”   “啧啧啧,这心疼的,姐,咋样?我说的没错吧,还是弟弟好吧?”田宓嘴上调侃着人,手上也不慢,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拉着人去了外边的沙发上坐下。   自从周建设露出了喜欢自己的心思后,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娄雁南基本就泡在了蜜罐中。   如今被弟媳调侃,虽然不大好意思,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早已没有初见时候的清冷疏离,还会反过来打趣:“你果然喜欢弟弟,晚点我就跟回回说去。”   田宓...   很好,大姑姐越来越不好逗了,调侃人不成,反被拿捏了,想到家里的醋缸,田宓只得机警的转移话题,将自家大姐让她晚上过去吃饭的事情说了一遍。   见大姑姐干脆的应了下来,才又说起准备回北京的事,问她有没有捎带的。   这事儿娄雁南知道:“前些天建设跟我说了,你们具体哪一天回去啊?定了吗?给我捎两封信就行,一封给咱们爸妈,一封给建设爸妈的。”   至于给两边老人准备的毛衣,回头可以寄回去,省的给甜甜夫妻俩路上增添负担。   从前娄雁南是不会织毛衣的,还是来了这边跟小雨姐学的。   至于为什么学也简单,自家那弟弟,每次得了甜甜做的衣服,就要显摆一次,还尤其喜欢在建设跟前显摆。   虽然建设从来没说过什么,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会儿两人如胶似漆,都准备结婚了,娄雁南便也偷摸着学习起织毛衣。   哪怕已经过去了大半年,到这会儿她还记得,自己将忙里抽空,织了两个月的毛衣送给他时,他高兴的抱着自己转圈的样子。   后来吧,她觉得织毛衣也挺好玩儿,便多学了几个花样子,干脆给家里长辈都准备上。   她手速挺快,但时间不多,再加上频频孕吐,4件衣服,拖拖拉拉大半年,前几天才完工。   “具体时间不知道呢,不过就这几天了吧,就两封信?没有别的要带了?”   “不用,你们还带着两个孩子呢,东西太多了火车上不方便。”说到这里,娄雁南又道:“回去也别带什么换洗衣服,一人一身就够了,等到北京让咱妈带你去买,那里款式好,咱妈有钱。”   “噗...对,咱妈有钱。”田宓直接被大姑姐给逗笑了,深觉她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回回,比如薅家里羊毛这一块。 第83章   第二天。   家属院发生了一件大事。   汪旅家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   田宓对于电视机没什么兴趣, 但还是随大流的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去瞧了热闹。   电视机只有14寸,北京牌的。   海岛上信号可能不大好,折腾了好一会儿, 也就收到个把频道,但已经足够叫大伙儿兴奋了。   毕竟这玩意儿还是整个836部队的头一份。   真真是气派、新奇的不得了。   梅婶子也不是个小气的,直接将电视机放在了客厅里,并说明每天下午大家都可以过来看俩小时。   田宓已经可以想象,往后定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 梅婶子的屋里都会很热闹了。   晚上。   田宓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听到了在客厅里玩耍的两个小家伙突然兴奋起来的声音, 心知定然是丈夫回来了。   果然,只一会儿功夫,身型高大的男人便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田宓笑道:“今天回来的更早了。”   “嗯, 已经收尾了,最多再过两天粮食就能进仓。”说着,娄路回准备将孩子们放下来帮忙做晚饭。   只是才刚要往下蹲, 两个小家伙就反应了过来, 一左一右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 嘴里奶呼呼撒娇:   “要爸爸!”   “想爸爸!”   那小模样,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分开了多少年呢, 明明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见了面。   关键是男人格外吃这一套,被自家两个奶娃娃哄的眉开眼笑的。   田宓简直没眼看,逐撵人道:“赶紧出去吧,站在这里还碍事。”   娄路回低笑, 一左一右亲了下孩子们,又弯腰快速的亲了亲妻子, 才抱着闹腾着要玩的两个宝贝疙瘩出了厨房。   晚饭田宓一直以清淡营养为主, 所以没有做的很复杂。   除了给孩子们蒸的蛋羹外, 只炒了一盘子菌菇,又做了一盘子蒜泥龙虾肉。   主食则是简单的稀饭与白面馒头,当然,馒头大多是给丈夫准备的,以他每天的消耗,光喝粥根本就扛不住。   也因为不复杂,所以很快就准备好了。   当田宓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不意外男人已经脱了身上的军装,只着一身背心,趴在地毯上,被孩子们当大马骑,而两个小家伙已经乐成了小疯子。   她好笑的摇了摇头:“你别惯着他们,都要上天了,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   听到要吃饭了,两个小家伙咽了咽口水。   但很快又趴到爸爸的背上,珍珠最会撒娇,趴下身子,小脸儿贴在爸爸的背上,软糯糯道:“珠珠要玩儿,爸爸,还要玩儿。”   贝贝到还好,听话的朝着妈妈伸手要抱。   田宓将手在围裙上擦干了后,才将儿子先从丈夫的背上抱了下来。   从小家伙的兜兜里掏出小帕子,给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又探手摸了摸他后背,发现没怎么汗湿,便歇了给他另换一身衣服的打算,给了一个亲亲便冲着还不肯下来的闺女伸手。   珍珠见状,更加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明显还没玩够。   田宓可不惯着她,直接将小家伙给提溜了下来,一边给她擦汗,一边板着脸道:“赶紧跟爸爸去洗手,再墨迹,看我揍不揍你。”   她虽然平时也会陪孩子们闹腾,但该立规矩的时候从来不含糊。   珍珠虽然小,但鬼灵精的很,见妈妈拉下脸,立马乖乖的不敢闹了。   见状,田宓满意的亲了亲她,便指挥丈夫带孩子们去洗手。   娄路回将脑袋凑过来,示意妻子不能厚此薄彼。   田宓敷衍的用帕子在丈夫的脑袋上糊弄两下,催促人动作快一点。   男人咬了咬牙,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想要抗议,无奈妻子跑的太快,根本就没给他机会。   见妈妈走了,珍珠小姑娘朝着最宠她的爸爸撒娇:“爸爸...”   娄路回起身,牵着两个孩子往洗漱间去,听到闺女的话,被妻子‘冷落’的男人顿时一脸的可怜:“没办法,妈妈太凶了,我要是不听话,妈妈会打爸爸的。”   听得这话,小姑娘睁大乌溜溜的大眼睛,空着的小肉手更是捂住小屁股:“打...打屁屁吗?”   男人睁眼说瞎话:“比打屁屁还要疼。”   端着菜出来,将丈夫的‘诋毁’全部听进了耳朵里的田宓磨了磨牙。   很好,回回,晚上别想好了。   大约为人父母都是一样的。   白天嫌孩子们吵闹,但到了晚上,等他们睡着后,又觉得天使也不过如此了。   田宓洗漱完,趴在床上,看着床里边的两个小包子安静可爱的睡颜,再一次不要脸的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最可爱。   就在她探头想要捏捏闺女放在枕边的小肉手时,腰上突然一紧,整个人就腾空了起来。   男人力气大也不好,瞧瞧,人家一个单手,就将自己抱了起来,田宓气的掐人,压低声音道:“你吓我一跳。”   娄路回低笑一声,也不说话,直接抱着她去了隔壁的房间...   等□□结束后,一脸铆足的男人抱着妻子商量:“咱们家也买一台电视机吧?”   田宓仰头看他:“你想要?”   娄路回拨开妻子额前有些汗湿的头发,亲了亲她,温柔道:“我还好,就是担心你在家里无聊,过几天回北京,刚好可以去友谊商店看一看。”   想到有了电视后,大约也要每天贡献出来给大家娱乐两个小时的后果,田宓就赶紧摇头:“...不用考虑我,又接收不到什么台,要是无聊了我就下海玩,那个不比看电视有意思。”   可不是她小气,而是想到每天都会有几十个人围在家里,嗑瓜子、聊天,她的脑袋就大了。   而且这事吧,时间久了,大家看习惯了,理所当然了,说不定还会闹得里外不是人,她何必?   “真不想要?”   田宓坚定摇头:“真不想要,不过你想要咱们就买。”   他也不感兴趣,娄路回低笑:“那就不买...对了,可以让孩子们单独睡了吧?”   这一次田宓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趴在丈夫的怀里,困顿的眯上眼:“唔...还太小了吧?”才两周岁。   “不小了,马上就4岁了。”   这人显然是按照虚岁算的,她有些哭笑不得:“再等等吧,起码等到明年的。”   娄路回据理力争:“我妈说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单独睡了。”   他对孩子们自然是爱的,但夫妻俩想要亲密一下都得偷偷摸摸,也委实叫人郁闷。   这话田宓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开始装睡。   却不想,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而连续说了好几个理由,一直没有得到妻子回复的娄路回后知后觉反映过来不对劲的时候,人家早就呼吸匀称,陷入了深眠之中了。   娄路回...   接下去的两天,娄路回依旧早出晚归。   等小麦彻底进了粮仓后,他便去了汪旅的办公室,提出了休假。   今年又是个丰收年,汪旅的心情可想而知,这年头,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是天大的喜事。   见到得意下属进来,他难得好心情的主动给人到了杯茶。   对于休假的事情,更是一口应下:“是该回去瞧瞧了,说来老领导还没瞧见过两个孙子呢,肯定要欢喜坏了。”   说到这里,汪旅面上又忍不住酸了起来,没办法,娄家的龙凤胎越大越稀罕人,这要是自家的,他做梦都能笑醒了。   只是想到已经几年未归的两个儿子,他到底还是没好意思开口再提让田芯小姑娘做儿媳的事情。   唉...多好的姑娘啊,但儿子不争气,没脸提啊,他喝了口茶问:“什么时候走?”   娄路回:“回去就托人买火车票,没有意外的话,这两天就出发。”   汪旅想到那两个叫他喜欢的不行的孩子,主动道:“车票晚点我打个电话,让车站那边给你留两个卧铺吧,孩子们还小,受不得苦。”   对于再一次占了儿女的光,娄路回已经习以为常,他也没客气,只是笑道:“那就谢谢旅长了。”   “我那是舍不得孩子。”   “那也谢谢您了,要是方便的话,出发那天,您让警卫员开车送我们一家去火车站吧。”   闻言,汪旅黑着脸点了点他:“臭小子,得寸进尺,赶紧给老子滚!”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娄路回便也不墨迹,麻溜走人。   回到家后,娄路回便与妻子说了准备回北京,汪旅会帮忙买票,并送他们去火车站的事情。   回北京这事,田宓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汪旅的帮忙,她还是有些高兴:“有车送实在太好了,不然带着孩子得转好几趟车...对了,本来我还担心东西太多了不好拿,打算除了必要的东西,其余什么也不带的,这下好了,还能给爸妈他们带一些礼物。”   说着,她就准备去柜子里翻找。   见状,娄路回赶紧拦人:“那个不急,先吃晚饭吧,吃完饭我陪你一起收拾。”   “......”   汪旅的速度很快,第二天早上,便给了火车票的确切时间。   依旧是从红春站出发,直达北京火车站的班次一天就一趟,是后天下午三点十分。   时间足够宽裕,所以,两口子有一天多的功夫准备。   既然上火车有专车送,下火车也有专车接。   田宓便将家里晒的各种海鲜干给打包了整整一个麻袋。   反倒是一家四口带的东西,加起来只有一个不大的皮箱子。   别说几年没有回家的娄路回了,就连田宓,对于去北京这事儿也是期待的不行。   七十年代的北京呐!会是个什么模样的呢?   唔...一定要拍很多很多的照片。   话说,电视机不买,倒是可以考虑买一个照相机呀...   心有期待,时间不知不觉就快了起来。   只是意想不到的是,到了准备出发的这天中午。   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并在半年前,总算被程老爷子收作徒弟的田芯,给了田宓一个意外的惊喜。   程老爷子接到北京那边老熟人的求助,要去帮忙医治一个病人。   事态紧急,车票对方已经给安排好了,与田宓他们的是同一趟车。   而作为老爷子目前唯一的徒弟,田芯自然也要跟着去做助手... 第84章   出发这天。   一行人吃了个早中饭, 上午10点半左右,挥别了家人们,坐上吉普车便直奔火车站而去。   两个小家伙只知道要去看爷爷奶奶, 但是对于爷爷奶奶是谁,或者去哪里看,没有任何概念。   甚至对于孩子们来说,头一回坐车的吸引力都要更大一些。   就比如这会儿,珍珠与贝贝两个小人儿不愿意坐, 正被爸爸困在长腿间, 兴奋的趴着车窗往外看。   待经过一处农场时,远远瞧见有人纵马奔腾,小家伙们更是惊呼起来, 两只小脚丫子还激动的直动弹:“马!大马马!驾驾!”   这里以马为交通工具并不算稀奇,就算836部队里也养了几匹,必要时, 比自行车可快多了。   回回曾经带着小家伙们骑过马。   两个孩子都是大胆的, 不仅不害怕, 还喜欢的不得了,坐过一回就给惦记上了。   但部队养的马, 偶尔溜一溜也罢,哪里好天天去耍玩。   这会儿好容易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大马,哪怕汽车已经与马儿拉出了一段距离,小东西们还不死心的勾着脑袋往后看。   田宓有意使坏, 将手故意挡住他们的眼睛,小家伙还会伸手将她的手给扒拉开来, 那专注的劲头儿可别提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马匹的影子, 才蔫哒下脑袋。   娄路回是个惯孩子的, 见状忙搂过双胞胎哄:“等回来的,爸爸再带你们去骑大马好不好?”   闻言,小家伙们的眼神果然又亮了,欢呼一声扑到爸爸身上。   左一个“好爸爸!”   右一个“爸爸好!”   小嘴儿抹了蜜,直将傻爸爸哄的乐不可支,然后忍不住就试探的跟妻子道:“甜甜,要不...我们自家也买一匹马吧?”   小家伙们虽然小,但已经能听得懂大人话中的意思了。   这会儿得了爸爸的话,齐齐期待的看向妈妈,乌溜溜的眼睛几乎闪耀着星星。   田宓白了异想天开的丈夫一眼,然后铁面无私拒绝:“不行!”   这时候的马也不便宜,品相不算多好的,大约也要娄路回一年的工资。   家里倒不是没有这个钱,但马匹不要打理嘛?就算可以喂养打理,那将来呢?   去年丈夫就跟自己透露过,过几年应该就要调职了,万一去到大城市,那马匹怎么办?养出感情来是能送人还是能杀了吃肉?   反正她是做不到,动物既然养了,就得养到老,做不到的话,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见父子三个被自己拒绝后,全部蔫吧了下来,田宓直接给气笑了,合着就她一个是坏人是吧?   越想越气,她直接抬手掐了男人的腰一把。   “嘶...”娄路回的表情扭曲了。   田芯坐在姐姐身边,将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姐夫跟姐姐还有小外甥们的相处了,还是觉得好玩儿的不行。   谁能想到,她第一眼看到的,凶巴巴冷冰冰的姐夫,在二姐跟孩子们面前,完全又是另一幅模样呢...   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不可貌相吧...   三点十分就该出发的火车,实际上到站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足足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好在八月份的气候宜人。   再加上是个晴天,蚊虫虽有,但程老带着田芯在附近寻了些不知名草药,捣吧捣吧,就将药汁分给几人涂抹。   还别说,难看是难看了些,但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的。   起码六个人在红春站台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等到孩子们趴在爸爸妈妈怀里睡着了,也没再招来一个蚊虫。   田宓高兴之余,忍不住感慨,这要是在后世,将药发扬光大了去,定然能赚的盆满钵满...   火车还是那个味道。   颇有年代感的绿皮蒸汽火车呼哧带喘的停在跟前时,发出了巨大的“呲呲”刹车声。   红春站算是一个大站,大约会停靠半个小时左右。   所以不止到站下车的旅客,还有很多人会借机下来舒展一番,活动活动坐肿了的腿脚。   他们一行人里面有小孩,便一直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车上的人下完。   当然,再是安静也足够吸引人,毕竟4个大人里面,除了田宓全都穿了军装。   这年头军人地位很高,尤其是4个口袋的军官,那真真是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眼球的存在。   但凡看到一身挺括的军绿色,那羡慕的表情遮都遮不住。   而这种羡慕,在看见一行人直奔最后面的卧铺车间时,达到了顶峰。   旁人的议论与注视,田宓一行人并没有注意道。   应该说,出门在外,因为在后世看到过各种拐卖案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个孩子的身上,哪里有闲工夫去管旁人。   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各自的车厢。   因为两边的车票不是同时买的,所以没在一个车厢也是正常。   卧铺车厢拢共也就四节,三妹与程老爷子的位置,与他们相隔一个车厢。   但两人一个年轻貌美又单纯,另一个则是年迈寡言,算起来都是弱势群体,田宓自然不放心与他们分开。   好在车厢里另外两个人也是结伴而行,在娄路回客气开口后,很爽快的就同意了换坐。   田宓感叹这时候人们的淳朴热情之余,又不好意思的送上了一份自己做的零嘴儿,心里才安稳了几分。   既然全部聚到了一个车厢,几人便掩门收拾了起来。   程老爷子年纪大了,爬上爬下不方便,选了下铺。   娄路回也选了下铺,不过他是顾忌妻小的安全。   待将东西归整好,又拾掇干净了床铺,他才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开水瓶:“你们先坐,我去打些水过来。”   带着小孩子,在哪个年代都不方便。   田宓还是那种比较讲究的妈妈,孩子们都两岁多了,每个星期还会天天买鲜奶煮给他们喝。   从前是一个星期在请采购员从农场上带上一两回,后来司务长也不知在哪里寻了两头黑白皮的奶牛养在了部队,田宓便天天跑过去买上个一两斤。   这是真正的牛奶,煮开后,稍微放一会儿,还会有一层奶皮子,奶味更是香醇的不得了,别说小孩子们了,就是她跟回回每天也会喝一大杯。   但如今出门在外,鲜奶是不可能了,不过冲泡奶粉还是可以想想的。   这也是为什么两口子,会在皮箱子里放了一个开水瓶的原因。   没办法,小祖宗们有奶瘾,到点了喝不到就会哭闹起来。   见娄路回要出去打水,老爷子想了想,也拿着毛巾跟军用水壶跟了上去,这时候人是最少的,此时不去,难道要等到人挤人的时候吗?   小孩子的睡眠质量是真好,这般吵闹下,珍珠跟贝贝依旧睡的跟小猪似的。   田宓好笑的将两个孩子放在了下铺,又给盖上了小毯子,才觉得肩膀松快些。   “二姐,喝水吗?我水壶里泡了茶。”这厢田芯将箱子里的书本全部拿到了上铺,准备往上爬的时候,见姐姐忙的脸都热红了,立马将挂在铁架子上的水壶拿了下来。   田宓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水壶:“我带着呢,暂时不渴,倒是你,难得出来一趟,怎么还是带了这么些书?都快成书呆子了。”   确定姐姐不要,田芯也没有勉强,她抓着扶手很快就爬了上去,待坐好了才笑道:“怎么就成书呆子了,老师说我起步太晚了,得比旁人多费些功夫,时间不就得挤一挤,路上得三四天呢,够我背不少知识了。”   对于三妹的学习劲头,田宓是佩服的,这丫头去年6月份已经拿到了初中毕业证书,如今高中的知识也学的差不多了。   小姑娘不算那种顶顶聪明的,全靠着一股悬梁刺股的拼劲儿,大姐私底下与她抱怨了不少次,有时候夜里起床,还看到三妹熬夜学习,念叨也不听。   也因为太过了解她的拼劲,所以田宓最终也只道:“学习固然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等程老那边诊治结束了,你就给我来电话,我跟你姐夫去接你来家里坐一坐。”   提到这个,田芯突然来了八卦的心思,她将手上刚拿起来的书本又放回了床铺里面,然后还朝着车厢门口探头探脑的看了看。   见她楚楚可怜、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脸上,浮现违和的八卦兮兮的表情,田宓整个人都不好了,   快救救她的眼睛:“你做什么这么个样子?”   田芯腼腆的笑了笑,似乎不管多久,她永远是那个害羞的小姑娘:“我就是觉得,你要去见二姐夫的爸爸了,不会紧张吗?”   昨天,她才从大姐口中得知,二姐夫的父亲居然是一名司令。   如果是从前,田芯可能没有什么概念,但现在,她好歹也是一名有军籍的医护兵了,哪里不懂司令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二姐夫家里的条件居然会这么好,更没想到,二姐对于去姐夫家里这件事,居然一脸的稀松平常。   田宓摇头:“不紧张,如果不熟悉可能会有一点,但这几年,我也跟回回爸爸通过几次电话,老爷子人很温和的。”   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跟丈夫,巴巴给寄过来,就是一个爱护小辈,再寻常不过的父亲罢了。   再说,她看上回回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老爷子的级别,直到决定结婚,才听男人说了一嘴,那会儿吃惊也不可能退货了。   田芯一脸的佩服:“反正我有点怕。”言下之意,对于去姐夫家这件事,不是很愿意。   听出了小姑娘话中的意思,田宓白了她一眼:“你不愿意去,我是不勉强的,但是万一回回爸妈知道你人在北京,却不登门,是不是显得咱们没什么礼貌?”   小丫头马上就20了,可能是被她跟大姐保护的太好,对于人情世故懂,却不大愿意自己动脑子去想。   “那我还是去吧。”田芯本来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听姐姐一说,顿时觉得刚才那话有些不妥起来。   田宓无语...你这一副上刑场的嘴脸是为了哪般?   火车走走停停,再加上半途的避让,到达北京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的上午十点钟了。   不意外的,火车又晚点了,只是这一次晚了半小时左右。   北京的九月初,还是个大热天,尤其今天,起码得有30度了。   担心孩子不适应,还给孩子们的脑袋上一人带了一个小帽子。   下车时,田芯走在最前面,田宓负责抱着有些蔫哒的孩子们,娄路回则左手一麻袋海鲜干,右手行李皮箱护在最后。   一行人以为,来接应的人会在车站外面等待,不想下了火车才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往这边跑来,一脸欣喜,眼眶都激动红了的钟毓秀与小张。   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着一身军装的中年男人,显然是冲着程老爷子来的。   相对于习惯性眼观四方的小张,钟毓秀这会儿眼底只有孙子与孙女。   只见她直奔儿媳身边,稀罕的围着她打转,想要伸手碰碰孩子,又怕给人吓到的小心翼翼表情,委实叫田宓忍俊不禁:“妈,您怎么进来等了?”   钟毓秀下意识道:“我着急啊,就进来了,奶的乖乖哟,咋这么会长哟,真好看。”   小家伙们在火车上闷三四天。   从一开始的兴奋激动,到最后的蔫吧。   田宓可以肯定,这会儿珍珠跟贝贝正没精打采的,将小脸耷拉在自己的左右肩膀上。   再加上有小帽子遮挡着,婆婆大人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才是。   所以,连脸都没看到,是怎么能夸出孩子俊这样的话的?   隔代宠什么的,已经这般丧心病狂了吗?田宓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感动,她动了动右手,与胆儿更大一些的闺女商量道:“珍珠,奶奶来接我们了,叫奶奶抱抱你好不好?”   珍珠动了动小脑袋,回头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好奇打量人。   看清孙女的模样,钟毓秀捂心口。   妈呀!   这...这是她的孙女?!   咋...咋这么好看?!   这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光看着就叫人心里头软乎乎,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才好。   珍珠小朋友见过奶奶的照片,所以见到人并不害怕,但是相对于陌生的奶奶,她更喜欢妈妈,所以她奶声奶气问道:“妈妈是累累了吗?”   田宓立马作虚弱状:“对呀,妈妈有些累了,所以珍珠让奶奶抱一会儿好不好?”   珍珠下意识又去看爸爸跟三姨他们,发现大家手上都有东西,她才机灵的冲着奶奶伸手:“奶奶,抱抱。”   妈呀!眼泪都要飙出来了,钟毓秀激动的不行,在抱孩子之前,怕磕到孩子,还迅速把手腕上的手表拿掉,才接过奶呼呼的孙女。   软绵绵、肉嘟嘟的。   要不是怕吓着乖孙,她都想抱着孩子各种亲了。   儿媳太好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还能将孩子们养到这般胖呼,显然是花了大心思的,难为她自己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里,钟毓秀又看向儿媳,满脸的感激:“孩子养这么好,长得也好看,都是咱家甜甜的功劳!”   娄路回...   田宓已经很熟悉婆婆的性格了,她憋笑着拍了拍儿子,让他喊人。   贝贝抱着妈妈的脖子,但还是乖乖的扭过脑袋喊人:“奶奶!”   “哎!哎!奶奶的乖乖哟,真乖!真俊!”   田宓又让两个孩子喊了张叔叔。   小张这会儿正从娄路回手中接过麻袋,听到这身张叔叔也是欢喜。   两厢又寒暄了几句,钟毓秀担心晒到乖孙,便提议先出站上车。   田宓一拍脑门,这才看向一旁的程老爷子与三妹。   钟毓秀还不知道儿媳的三妹也过来了,见儿媳没走,而是看向了身旁,也顺着她的视线,好奇的看了过去。   程老爷子作为医者,千里之外赶来,更加在意病人的情况,简单的聊了几句,便准备与娄路回他们作别。   只是在开口之前,想到吃了人家一两年的好东西,到底私心了一回。   他看向身旁老友,对着他介绍道:“这是娄司令家的孩子,娄路回,这些年托了他的照顾,才叫我活的像个人,对了,也是我徒弟的姐夫。”所以也算自己人。   中年军人虽然职位不如娄司令高,但能量也不容小觑。   当然,自己只是做个牵头人,认识一下,对两方就算没有什么好处,也不会有坏处。   果然,那男人立马将视线放到了身形高大的年轻人身上。   几息后,中年男人赞赏的伸出手:“小娄同志,你好,我叫严军,娄司令好福气,后继有人呐。”   娄路回自然知道程老爷子的意思,他并不排斥这种事情,便也与人客气的寒暄了起来:“您好...”   而这厢,趁着丈夫与中年军人握手时,田宓也跟婆婆介绍了自家的妹子。   之前的联系中,钟毓秀就知道,儿媳帮她的三妹争取了一个当兵的名额,小丫头自己也是个争气的,还拜了中医界的大拿为师。   她还知道,儿媳怀孕的时候,这姑娘可是没少帮忙,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钟毓秀本就对她印象极好,这会儿见到水灵灵的小姑娘,自然更是欢喜。   热情的邀请人:“...等跟你师父忙完的,别急着回去,婶子带你出去玩儿,这北京城啊,有不少好玩好吃的地方,难得来一次,不去转转可惜了...”   田芯没想到姐姐的婆婆这般年轻,这般热情,与姐姐聊天的时候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   更甚至,她能明明白白的看出她对二姐的喜欢,心里也为姐姐高兴。   所以这会儿见她邀请自己,田芯虽然还有些紧张,却不想给姐姐丢脸,逐蜷了蜷手指,努力露出个腼腆的笑容道:“只要时间来得及,一定上门叨唠您。”   “说什么叨唠不叨唠了,你姐姐家,就是你的家,放心过来。”   说到这里,眼神格外好使的钟毓秀冲着儿媳使了个眼色,一脸这真是你亲妹妹?咋跟小白兔似的,一眼就看到底了,自家甜甜起码也算的上是个小狐狸吧?莫不是被上面两个姐姐保护过胜了?   看懂了婆婆的眼色,田宓也冲着她飞了个眼神,表示天性使然,绝对不承认这里头有她跟大姐将人当眼珠护子着的锅。   田芯...?   另一边,到底惦记着病人的身体,所以,严军与娄路回只简单聊了几句,便提出了告辞。   不过在离开之前,又与钟同志还有田宓她们客气的打了招呼。   田宓目送三妹跟在程老身后上了车,到底有些不放心的皱了眉。   钟毓秀...这都护成啥样了?居然还说小丫头跟个小白兔似的不是她的锅?   几人上车后。   钟毓秀将准备坐到后座的儿子撵去了副驾驶。   自己则坐到了两个小宝贝的身边:“你们爸也想过来的,但是那身份,跑到火车站这样的地方,到底不方便,不过我算着时间,等咱们到家属院,那老头子肯定已经望眼欲穿的等在家里头了。”   田宓看着车窗外,平坦宽阔的柏油路,心里感慨,不愧是北京。   闻言她好奇问:“妈,从这里到家属院得多久啊?”   钟毓秀正在拆来之前特地给准备的点心,闻言头也不抬道:“不到一个小时,很快的,是不是饿了呀?”   说着,就打开一盒模样精致的点心,将之往孩子们跟前送了送,笑容慈爱的示意他们吃。   见小小的人儿在吃之前,还知道看看妈妈,等妈妈同意了,才伸出有好几个肉窝窝的小胖手接了过来,嘴上还不忘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奶奶!”   萌的钟女士再次捂心口:“甜甜,你把孩子们养的太好了,妈谢谢你!”   娄路回...   田宓瞄了眼明显有些憋屈的丈夫,笑道:“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回回这个做爸爸的照顾的也很多。”   闻言,钟毓秀点头:“他的孩子,他的媳妇儿,照顾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似乎才后知后觉发现,从儿子下火车后,她的视线就一直围着孙子孙女打转。   于是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钟女士又夸奖道:“我家回回也是个好孩子。”   娄路回...呵呵...32岁的孩子吗?   马上就十一点了,知道回回这会儿定然也饿了,田宓自己咬了一块点心后,觉得味道有些甜,便又问婆婆哪一个不是那么甜的。   得了答案后,她便将之拿给了丈夫。   见儿媳递点心给儿子,钟毓秀刚要说臭小子从来不吃这些,就见他接过去咬了一大口。   钟毓秀...   看出婆婆的惊讶,田宓解释:“回回平时训练量大,有的时候还不能及时吃饭,担心他伤了胃,这几年我一直会在他兜里面放几块口味淡一点的点心,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   闻言,钟毓秀再次感动的拍了拍儿媳的手:“有你是回回的福气!”   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呢,却是处处体贴丈夫,还将孩子们也照顾的这般好,真真是个好姑娘。   闻言,田宓与丈夫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弯起了眉眼。   他们是彼此的福气才是!   另一边。   田芯跟着老师,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总算到了某军区医院。   路上严军又将下属韩柱伤势的最新情况讲了一遍。   韩柱是出任务时受伤的,离心脏几毫米的位置中了子弹,好在当时主刀手也是一位大拿。   无奈子弹取了,但人却没在预期的几个小时内苏醒,当时作为上司的严军立马就想到了程老,为防万一,给去了电话。   事实上,他的决定是对的,主刀医生说,如果一个星期内,人醒不过来,基本也就醒不了了。   而今天,则是第四天。   算来时间紧迫,但严军很清楚,医治病人也是很耗费精神的一件事。   尤其老友曾经跟他说过,针灸一术救命的时候,不得有一点差池,手一定要稳。   严军不知道,多稳才算稳,但他很清楚,饿肚子肯定稳不了。   所以等下车后,他虽然着急下属的情况,却知道老友还未吃饭,总不能叫人家大老远的过来,还饿着肚子干活,便直接带着人去了食堂。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高峰期。   哪怕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分批次过来,也差不多将食堂给挤满了。   严军问了两人的忌口后,便让两名警卫员去打饭食,自己则领着人去到唯一一张空桌子走去。   只是刚坐下,就看到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走到了几人前面,背对着他们的一个军人身边,用不好意思的语气问:“请问,您是汪副团长吗?”   正在吃饭的男人抬头推了下眼镜,声音温润和煦:“我不是,同志你认错人了。”   小护士瞪大眼,心说你明明就是汪副团长,但是鼓起勇气过来找人说话,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这会儿才第一句话,就被打乱了节奏,她顿时涨红了脸,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倒是男人态度很是认真问:“请问这位同志还有什么事情吗?”   小护士回神,脸色更加爆红,磕磕绊绊说了声:“没...没事。”,便埋着头慌乱的跑了出去,身后还急急跟上了一群拿着铝制饭盒的小护士。   严军...“咳咳!汪副团长!”   汪临坤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回过头。   见到是自家旅长,便端起碗,同时将椅子转了过来:“旅长,您回来了?”   说着还看向对面的老者与...陌生的女孩。   他笑着主动问好:“老爷子,几年不见,您的气色好了不少。”   程老点了点头:“是有几年不见了。”   严军也不意外两人认识,捏了捏最近有些紧绷的额角,无奈对老友道:“小汪是今年6月份才从军校分过来的,是个人才,这一次出任务伤了左边的肩膀,还得在医院待上七天,就是吧…小子人长得俊,整天还笑眯眯的,可不就叫小姑娘惦记嘛。”   说到这里,也不去看汪临坤眉眼染上的无奈,又给介绍了老爷子身旁的小姑娘:“这位是程老的徒弟,叫田芯,这次过来是做老爷子助手的。”   “田 ?芯?”男人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神闪了闪,想到程老是从836部队过来的,那么...对面这个女孩儿的身份呼之欲出。   “对,就叫田芯,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平日里稍微照顾着些人家。”   闻言,汪临坤倒是没推迟,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小姑娘的胆子不大,为免给人家带来压力,他便露出一个和缓温煦的笑:“好的,旅长!”   田芯被男人的笑容闪了下眼,但是想到他方才说自己不是汪副团长的话,小姑娘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然后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低下了头。   大姐二姐是对的!   笑眯眯的男人果然心眼子多!   汪临坤...? 第85章   与钟毓秀女士说的一样, 等一行人在门口登记的时候。   接到消息的娄战,就已经站在大门口望眼欲穿了。   他面上虽然与平日无异,但短短时间内, 看了几次手表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急切。   警卫员小方便提议:“首长,要不咱们往前头迎一迎?”   闻言,娄战迟疑了几秒便点了点头。   只不过临出发前,又回屋在给孙子们准备的玩具堆里拿了两个,才快步往大门口迎去。   不想才走出自家小洋楼范围, 拐了一个弯, 没看见孩子们,先遇到了背着手溜达的老伙计。   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对面有些严肃的军人, 看了几眼拿着玩具的领导,好奇问:“老娄,你这事?”   娄战面上带喜:“老曾啊, 先不跟你说了, 我孙子孙女来了, 去迎一迎。”   说着,也不等人回复, 便大步离开。   紧跟在身后的小方则冲着人敬了个礼:“参谋长!”   曾广袤摆摆手,示意他去忙。   只是待人走了后,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到底有些好奇, 司令家的小娃娃长的是什么个模样。   这般想着,曾广茂冲着不远处守着的警卫员招了招手。   其中一名警卫员小跑过来:“首长?”   “你回去帮我拿几个红包。”   明白他用意的警卫员抽了抽嘴角:“这...首长, 司令家的孩子刚到, 咱们就上门会不会不好?要不...等两天的?”   曾广茂笑了:“你小子懂什么?老子这叫先下手为强, 不然等老娄缓过来,指定要来找我显摆,我不先膈应膈应他,岂不是对不起自己?谁叫他有孙子孙女呢...”   说到这里,曾广茂忍不住就有些酸溜溜起来,他四个儿子两个闺女,最大的都26岁了,却一个成家的也没有,简直气人...“对了,再去跟老陈、老韩说一声,咱们一起去。”   警卫员...   这厢娄战完全不知道老友正暗暗使坏,他又走出去一百多米,就看见了开过来的车子。   车里的娄路回自然也瞧见了父亲,待小张停下车,他立马从副驾驶上下来:“爸!”   娄战眼神欣慰的上下打量着人,几年不见,更加成熟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不错!”   对于儿子,他是很满意的,若是以往,定然想要多聊上几句。   但这会儿心里更惦记还未见过面的孙子,所以他又拍了拍儿子,便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直接坐了上去。   被落下的娄路回...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准备抱着孩子们下车的田宓...   钟毓秀倒是没有想太多,她一直将孙女抱在腿上,这会儿见到丈夫,顿时笑的合不拢嘴:“老娄,你瞧瞧,咱们孙子孙女被儿媳养的多好啊。”   田宓腿上抱着贝贝,见到公公,一点也不局促,大大方方喊人:“爸,您怎么过来了?”   娄战笑道:“出来迎一迎,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田宓笑着点头:“顺利,有回回在呢,基本上都是他忙前忙后的。”   “他是做丈夫的,这些本是应该。”说着,他眼神在两个孩子身上流连,喜欢却没有冒然伸手去抱,而是将手里的玩具往后座递了递。   贝贝到底是男孩子,看到小飞机造型的玩具,就有些挪不动眼睛了。   想要,却又有些怕生。   毕竟老爷子表现的再是温和,但这么些年身处高位,气势到底压人。   最终小家伙也没敢伸手去拿,反而扭过小身子,将脸埋进了妈妈的怀里。   见状,田宓抱着儿子颠了颠:“贝贝别怕,这是爷爷,你忘了啊?爷爷给你寄了好多好吃的跟玩具啊。”   听得这话,贝贝立马又回过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依旧朝着自己递玩具的陌生人,好奇喊了声:“爷爷?”   娄战朗笑:“对,我是爷爷,看!这是爷爷给你准备的礼物。”   说着,又将另一个铁皮小熊玩具递给了同样好奇盯着他的孙女,慈爱道:“珍珠,这是爷爷给你准备的,喜欢吗?”   珍珠胆儿大,在妈妈点头后,伸手将小熊抱在了怀里,奶声奶气道:“谢谢爷爷。”   贝贝跟着姐姐喊:“谢谢爷爷。”   娄战眉眼温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   田宓扫了眼站在车外的丈夫,然后将儿子递给婆婆:“妈,您把珍珠给爸抱着吧,您抱着贝贝,我下去陪着回回走回家。”   珍珠得了爷爷的玩具,听了妈妈的话,直接朝着前排的老爷子伸手要抱,机灵的不得了。   娄战没想到孙女瞧着软乎乎,却是个胆儿大的,立马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不过在儿媳下车之前,他一脸满足的抱着孙女道:“一起下去吧,也没几步远了。”   让儿子儿媳自己走回去,被那些个爱嚼舌根的人瞧了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于是,小张开着空车回去,而娄战抱着孙女,钟毓秀抱着孙子,身后跟着儿子儿媳,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去。   只一两百米的距离,却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军区大院没什么秘密。   娄战与妻子也从未对外隐瞒过儿子结婚的事实,或者含糊儿媳的家世。   所以整个家属院里的人都知道,娄司令的儿媳是个农村姑娘。   一开始,不是没有人嘀咕不解,毕竟娄司令就一个儿子,而娄路回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知是多少人眼中的乘龙快婿,谁能想到,最后娶了一个农村的姑娘。   当然,也有人认为娄家这是聪明的做法,毕竟现在高唱劳动人民最光荣,娶个根正苗红的农村姑娘起码安全,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处。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个...在所有人心中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姑娘,嫁进娄家立马就立了功。   捐黄金这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想要知道,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后来,她不顾自身危险,跳下冰窟窿救了娄路回这事,娄战更是从未在亲近的人跟前隐瞒过,甚至可以说,他在有意给儿媳做脸。   当时,已经有不少人觉得娄家选儿媳,到底还是讲究的。   只是人家不看家世出生,人品方面却是万里挑一。   到这个时,已经没有太多人再去诟病,娄家选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   再后来,那姑娘又给娄家生了一对龙凤胎,简直就是羡慕死了一竿子同僚。   龙凤胎啊,不管是哪一个年代,都是美好的寓意。   当然,这种羡慕,在得知一号领导亲自给赠予了墨宝后,达到了顶峰。   那是单纯的文墨吗?   那是护身符!!   可以直白的说,只要有那张墨宝,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娄家就不惧小人使绊子!   到了这时候,农不农村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人家的本事已经足够旁人高看她。   如今,田宓总算出现在了家属区,不少人都好奇的出来瞧上几眼。   这才发现,人家不仅有本事,长得也是少有的好看。   尤其那对被司令两口子抱在怀里的龙凤胎,简直跟小仙童似的,忍不住就走上前稀罕一二。   这一耽搁,拢共一两百米的距离,却实实在在走了十几分钟。   好容易到了自家门口,又遇到了等在这里的老曾、老张还有老韩。   三人与娄路回还有田宓小夫妻寒暄了几句,便也摆出慈祥爷爷的派头,围着孩子们逗弄了起来。   孩子有人争抢着带,田宓顿觉轻松的不得了。   进屋后,她也没去管围着孩子们忘乎所以的长辈,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虽然在火车上不是躺着就是坐着,但吃睡不方便,人还是有些疲乏的。   娄路回给妻子倒了杯水,递给她后,也坐了下来问:“饿了吧?”   “有一点点。”说到这个,田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眼四顾起来。   “看什么?”   “厨房在哪?好久没见到顾婶子了。”   娄路回揽了下妻子的肩膀:“ 我领着你去。”   其实不用丈夫领着,田宓也知道了,因为浓郁的菜香已经飘了过来。   两人走进厨房,果然看到顾婶子正在盛菜。   见到小两口,她顿时笑了开来:“想着你们也该到了,饿不饿?马上就能开饭了。”   田宓跟顾婶子住在一个屋檐下大概九个月,从来没有红过一次脸,这会儿见到人是真高兴:“不怎么饿,妈去接我们的时候带了不少点心。”   顾婶子这会儿才听到外面的动静,问道:“外头有人来了?”   娄路回正在拿小碗盛汤:“嗯,是曾参谋长跟韩副司令还有张副司令。”   “哦!估计就是好奇珍珠跟贝贝的,甜甜你是不知道,家属区里对你可是好奇的很。”就连她从岛上回来后,也有不少人向她打听咧,当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还是很清楚的。   她自然都说好,因为甜甜这姑娘的确好。   哪怕是现在,每次寄东西回来的时候,都不忘单独给她带一份,实在叫人心里慰贴。   想到这里,顾婶子又道:“一会儿客人应该就会走,甜甜,你要不要先弄一点垫垫肚子?”   不想她话刚说完,这边娄路回就已经端了一小碗排骨汤递给了妻子。   见状,顾婶子又笑,是了,只要有路回在,哪里会饿到甜甜,小两口子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顾婶子说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这厢田宓刚跟丈夫分了一小碗排骨汤,婆婆就牵着珍珠走了过来,说可以开饭了。   田宓问:“不留曾老他们吃饭嘛?”   钟毓秀摆手:“不用,他们都吃过了,咱们开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珍珠眼尖的发现爸爸放下的空碗,立马松开奶奶的手,抱着妈妈的腿道:“珠珠也要吃!”   闺女不止长得跟大姐家的果果小胖丫相似,嘴馋这一点也像。   田宓是绝对不会承认嘴馋是随了自己,她故意逗人,一脸无辜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妈妈都吃完了。”   说着,还怕她不相信似的,将空碗倒过来抖了抖。   小丫头还以为真没有了,仰着小脑袋,委屈的开始瘪嘴。   见状,钟毓秀先顶不住了,她拍了下儿媳,一把抱起孙女走到锅台边,指着大半锅排骨汤哄:“有呢,有呢,妈妈逗你呢,你瞧,这是不是还有?”   看清楚锅里的是什么,小丫头立马又笑了,抱着奶奶的脖子撒娇:“是肉肉。”   “对,是肉肉,奶奶家肉肉多着呐,我们家珍珠什么时候想吃都有。”   “哇!奶奶好,妈妈坏坏!”   “噗...奶奶这就好啦?”   “奶奶好!”   田宓翻了个白眼,戳了戳闺女肉嘟嘟的脸颊笑骂:“小白眼狼。”   小家伙顿时咯咯笑起来,还把小脸埋进了奶奶的脖颈处,不让妈妈戳,却不知这个动作,直接叫钟毓秀的心都给萌化了。   她赶紧配合的转了个圈,躲开儿媳再次伸过来的手,笑道:“不让你碰。”   田宓上前挽着婆婆,故意闹她:“妈,您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您最喜欢我了。”   钟毓秀老实的点了点头:“我是变心了,现在最喜欢我家珍珠了,第二才是你...咦?也不是,还有贝贝呢,要不...你排第三吧。”   这话一出,自己就笑了起来。   外头久等不到人的娄战,听到了妻子难得爽朗的笑声,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下来。   饭后。   吃饱喝足,又跟爷爷奶奶坐在一起,玩了半个小时玩具的小家伙们就开始打盹儿了。   钟毓秀赶紧伸手欲抱孙女哄。   但孩子平时玩闹还可以,睡觉的时候,却只要爸爸妈妈。   珍珠扭了下小身子,躲过奶奶伸过来的手,晃悠着走到妈妈的身边,然后将小脸埋进熟悉的怀里,开始揉眼睛。   田宓一边拿开她的小手,一边抱起她轻拍后背哄她入眠。   担心婆婆尴尬,还笑着解释道:“妈,孩子们睡觉的时候认人,过几天跟您再熟一些就好了。”   不想钟毓秀完全没往心里去,反而乐呵呵道:“不愧是我的孙女,就是聪明,睡觉都知道找妈妈呢。”   田宓...小孩子好像都这样,婆婆大人这得是多厚的滤镜?   夫妻俩的房间在二楼。   推开门,宽敞的室内采光极好。   房屋整洁,床柜橱桌一应俱全。   更别提柜子里的奶粉、零食等东西了,就连床上的薄被都能看出来是崭新的,显然婆婆用心准备了。   田宓轻手轻脚的将闺女放在床上,又从丈夫怀里接过儿子放到了一起,才轻声向婆婆道谢:“妈,房间很漂亮,辛苦您了。”   闻言,钟毓秀面上嗔了儿媳一眼,心里却是舒坦。   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甜甜的原因,这姑娘不仅大方、懂礼,嘴巴还甜会说话,最重要的是她能看得到旁人的好:“你们也歇歇,妈先出去了。”   田宓赶紧拉住婆婆:“妈,您等一等,我有东西给您。”   说着便蹲下身子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小袋子。   钟毓秀也蹲下身子,好奇问:“这是什么?”   田宓打开小袋子,将里面几十颗又大又圆的东珠倒在了床上。   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珍珠,尤其品相这么好的东珠可不多,钟毓秀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她伸手拿起一颗仔细看:“这东珠怎么这般大?这得花多少钱啊?”   田宓摆手:“不要钱,都是我自己在水里摸的。”   这次过来北京,总不好真的只带着一麻袋海鲜干。   海底好东西是多,但这年头她也不敢往家里搬呐。   所以就将这两年陆续收集到的东珠,挑着大个儿的带过来。   她将泛着晕黄的光泽的珍珠摆成排:“这么些个,够您串一个项链一个手串了,说不定还能弄些耳钉耳坠什么的,应该也好看。”   “这些...全都是你摸的?”虽然一直知道儿媳水性好,但这...也太夸张了,得开多少个蚌才能攒这么些?   “嗯,还有不少小的我没带过来,您要是喜欢,都留着给您。”其实田宓一开始是冲着海螺珠去的,不想三家人,大海螺吃了几百个,一个珠子也没看见。   那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国内好像不产海螺珠。   当然,东珠也不错,好歹是清朝皇室用的珍品。   那一阵子,她迷上了开盲盒游戏,也不知道到底开了多少蚌,吃不完的全部送给了军属们。   大家从一开始的欢喜,到最后的谈蚌色变,没办法,连续吃两三个月,谁受得了?   不过,几个月下来,到底还是叫她攒下了不少东珠。   其中一部分已经送给了大姐还有南姐。   田芯她也想给的,但是那丫头不喜欢这些东西,觉得工作的时候带着累赘:“妈,先放着,过两年的,等大环境好了,咱们再去找匠人给做成首饰。”   “我懂!你放心吧!”钟毓秀喜滋滋的将东珠一个个拿起来看,心里想着怎么做才能更好看时,突然拍了下脑门:“你等等,妈也有东西给你。”   说着人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心知这对婆媳一时半伙儿结束不了,娄路回摸了摸妻子的脑袋:“我去找爸聊聊,你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   “嗯,你去吧。”   丈夫出去没多久,田宓刚把东珠又装回了袋子里,婆婆就抱着个小箱子回来了:“呐,你们结婚那会儿就想给你的,就是不方便带过去。”   箱子不算大,像是红木的,很精致,上面还镂空雕刻了花纹,瞧着像后世在视频中看到的古董家具。   田宓颠了颠重量,唔...还挺沉的。   她一边打开箱子,一边好奇问:“妈,这是什...?”   艹!   一箱子的金器玉器首饰?   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田宓直接瞪大了眼睛。   箱子不大,却有抽屉有小门,抽屉还有三层。   她一层层拉开看,各种首饰满满当当的,   这哪是什么箱子啊?根本就是妆匣吧?   大致看完了所有的东西,田宓才看向婆婆:“妈!这都是给我的?”   “对,南南也有一份,都是我家里留下来的,从前有很多,不过大多都捐给国家了,你可别嫌弃少。”钟毓秀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实意,要知道她小的时候,家里真的很多这些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这一小箱子,真算不得什么。   田宓是知道婆婆出身书香门第的。   但是家里没人出过国,也不算那种顶富贵人家。   再一个,钟家父母走的早,去世前,更是对外宣称钱财全部捐了。   对了,婆婆曾经还有一个哥哥,是公公的战友,只是后来在战场上牺牲了。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如今这个大环境里,她还能平安无事的原因吧。   “不少了,这些要是环境好的时候,很值钱的。”田宓打眼看到的几个翡翠镯子,每一个水头都好得很,就这一小箱子,比她后世的身价还要高。   咋...突然就爆富了呢?   不过...田宓荡漾了一会儿后,脑子就冷静了下来。   她又把箱子放回了婆婆手里,然后在钟女士不解的眼神中笑道:“我可不是跟您客气,实在是您现在给我,我也不方便带走啊,还是先放在您这里安全。”   闻言,钟毓秀一想也是:“那行,先放我这边,等回回什么时候调回北京了,再给你。”   “......”   丈夫回来的时候,田宓都要睡着了。   见到人,她问:“聊完了?聊了什么?”   娄路回换了舒服的裤衩与背心,躺下时抱着妻子:“嗯,聊了些工作上的事,顺便说一说后面调动的事情。”   田宓抬头看他:“最近吗?”   娄路回摇头:“可能要几年后吧,现在没有好的位置,还容易扎了旁人的眼,再说,我这个年纪暂时也不好往上调了,在836部队再待几年更稳妥。”   说到这里,男人叹了口气:“就是有些对不起爸妈,几年不见,爸妈都老了不少。”   听得这话,田宓也不知道怎么说,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拍了拍丈夫哄道:“再忍忍吧,会越来越好的,说不定没几年咱们就能回来了呢,最近咱们好好陪陪爸妈。”   娄路回拍了拍妻子:“嗯,睡吧!”   其实他没说的是,以他跟父亲的分析,这场动荡应该快要过去了。   天...就要亮了。   另一边,抱着首饰盒,拎着东珠的钟毓秀回到自己的卧室。   看向坐在躺椅上看报纸的丈夫,眉眼全是笑意,忍不住再次感慨:“甜甜是个好孩子,还给我带了礼物,对了,她将孩子们养的也好。”   对于儿媳,娄战也是百般满意,但他是做公公的,也不好靠的太近,便拉着妻子坐到身边:“明天带孩子们出去转转,多带些钱票,闺女不是来过电话了,孩子们这次回来没带什么衣服。”   “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休息好了就出发。”   “...”   晚饭桌上。   钟毓秀提出了要带着田宓他们出去玩的打算,并问她想去哪里。   后世田宓是去过北京的,但几十年的差距,很多事物到底不一样。   再说,按原身的生活轨迹,她应该对北京没有什么概念,所以最终田宓只是笑说:“我去哪里都行,您也知道,我没来过北京,您做主就好。”   这话钟毓秀也不意外,她一挥手:“好玩儿的地方可多了,咱们一样样来,保证二十天都不重样。”   闻言,田宓头皮就有些发麻,二十天全在外面玩?婆婆这精神也太好了吧?   只是对上钟女士期待又兴奋的表情时,她弯了弯眉眼:“行啊,全交给妈安排,我跟着您身后跑,对了,到时候带孩子们去一趟动物园吧。”   “这个好,我刚才都没想起来,要不,明天早上就去?”   “也行啊,不过去动物园之前,我想先去看看三妹。”也不知道三妹到陌生的地方害不害怕?也没有被人欺负?   钟毓秀...这绝对是把妹妹当成闺女养了吧? 第86章   翌日一早。   往日安静的二层楼房内欢声笑语不断。   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饭聊天。   饭后, 娄战照例去了部队。   不过他将车子跟小张留给了妻小,自己则蹭了老伙计的车。   今天要带孩子们去动物园,这是昨天已经说好了的, 只是在出发前,众人要先去军区医院看望田芯。   带着小孩子出门比较麻烦,不仅点心、奶粉、水壶、手帕与卫生纸等物事,就连干净的衣服也备了一套,全部装在一个大包里面。   若不是有车子方便, 田宓觉得, 她真不想动弹,再大的力气,半天下来也得去一层皮。   等全部收拾好, 准备出发的时候,娄路回将手上的包又放到了凳子上,撂下句“等我一下。”便迈开长腿, 三步两步上了楼。   “什么东西忘了?”这厢已经牵着孙女走出门的钟毓秀回头问道。   田宓摇头:“不知道。”   娄路回的动作很快, 一会儿人就又下了楼。   只是这一次, 他的手上拿了一个信封。   见状,田宓小小的“啊!”了一声:“我差点忘了, 是南姐带给她婆婆的信吧?”   娄路回将信放进包里:“对,去军区医院顺路。”   周建设的家在纺织厂家属院。   周父是纺织厂厂长,周母之前是政府某办事处主任,不过上个月已经退休了。   见到从前的老姐妹, 现在的亲家带着子孙上门,高兴的不得了, 无论如何也不放人离开。   领着大家伙儿进屋后, 塞红包、倒茶添水、拿瓜果零食, 很是一番热情招待。   周母是真高兴,尤其见到玉雪可爱的龙凤胎,哪怕建设哥哥已经给她添了孙子孙女,还是少不得围着人一顿稀罕。   搞得田宓都不大好意思了,太叨扰了。   倒是周母笑得爽朗:“不提两家几辈子的交情,就是建设娶了南南,那也是实在亲戚了,走亲戚有什么难为情的?再说,等我家南南生了孩子,你不还是要补回来?”   说到儿媳,周母忍不住对儿子又生起了不满。   早知道他喜欢南南,无论如何她也会厚个脸皮,跟老姊妹提一提。   要是成了,说不定两人的孩子都上学了。   再一个,也能避免南南那样好的姑娘,遇到那么个玩意儿。   想到这里,周母又一脸解气的看向老姊妹:“哎,毓秀,你最近瞧见沈家那个老东西了吗?她没再去找你吧?”   钟毓秀摇头,脸上也带上了厌恶:“好一阵子没来了。”   闺女离婚后很快就调离了北京。   老娄没有立马动手,一直到沈子儒养好了断腿回到医院上班,那个大肚子的女人也生了孩子,才找人将他搞破鞋的事情给捅了出去。   当然,能教育出沈子儒这样的人渣,还能找个女人养在家里给儿子生孩子,沈家老两口的品性可想而知。   而这样的人,在工作上没有猫腻,是个人都不会信。   从前因为是亲家,而且沈家上下都是会装的,娄战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自己的身份去调查什么。   但这一次,他没客气,直接托了人去查了对方的老底。   果然,一查一个准!   将沈子儒送去劳改没多久,那两个老东西也被一撸到底。   沈父贪污受贿,自然是陪着儿子去劳改了。   至于沈母,大事没敢做,小错却不少,再加上家里出了两个劳改分子,都不用娄战多做什么,便被免了职。   事情从头到尾,老娄都没有出面。   加之发生在闺女离婚小半年后,那沈家老婆子完全没想到会是娄家动的手,还恬不知耻的跑来军区大院,想要找他们家帮忙。   钟毓秀虽然恨不得将那些人打杀了才好,但丈夫将事情解决的很好,她也算解了心口的郁气,又觉得痛打落水狗,实在没什么意思,便从头到尾都没露面。   后来可能是一直没等到她,也有可能是被丈夫警告过了,反正人来过六七次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至于后续,以钟毓秀对丈夫的了解,他肯定会让人盯着,那她就更不用关心了。   当然,就算没有刻意关心,这个年代,家里出了两个劳改犯,还被打上了黑五类的身份,沈家那老婆子现在的境况可想而知。   至于那个不要名分跟了沈子儒,破坏旁人家庭的女人,钟毓秀也听丈夫说过一嘴,已经一起被送去劳改了。   两人不是不顾名分吗?现在有难一起当,挺好!   在她看来,结局已然大快人心,何必再去关注不重要的人,难为自己的心情。   周母拍了拍好姊妹的手:“量她也不敢来!”   要她说,沈家老小都是自作自受,根子上就是烂的,若他们家手脚干净,让人抓不到把柄,老娄也不是那种会恶意打压人的。   只能说,恶有恶报!   周母又扯了两句,便换了个话题。   这一次主要是关心儿媳的孕况。   待分别的时候,她还问了田宓他们回去的时间。   表示到时候会跟着几人一起去岛上,给儿媳伺候好月子再回来...   军区医院。   严军与汪临坤神情严肃的站在窗口盯着病房里边,期待奇迹的出现。   今天已经是韩柱昏迷的第五天了,离医生给的一个星期的时间越来越近,不怪他们这般紧张。   而病房中,程老爷子正在进行第三次针灸。   跟在身旁做助手的田芯也一脸认真。   现在的她是程老的正式弟子,与其说跟着做助手,准确来说是在学习。   眼看第三次针灸即将结束,田芯面上不显,心里却开始发沉   ....要醒来才好啊!   突然,一直盯着人看的田芯眨了下眼,有些激动道:“老师,他的手指刚才动了下。”   程老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手上落针的位置却变了变。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集中精神的田芯面上再次一喜:“老师,他的手指又动了,这次动了两下。”   闻言,程老又落下最后两针,直起腰握了握病人的脉,沉吟半晌才道:“还不错,求生意志很坚定,我还以为明后天才能有点反应。”   老师年纪大了,再加上前些年受了苦,身体到底比不得年轻人,田芯搬了张凳子让人坐下:“老师您先歇歇,等下我来拔针。”   程老的确有些累了,便直接坐了下来。   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也没忘记就着眼前病人的情况考教学生。   他这一辈子,除了那个孽子,就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天赋很好,心性也良善,只是命不好,在一起医闹事件中,被病人家属误伤,年纪轻轻就去了。   至于眼前这丫头,心灰意冷的他本来是不打算收的。   但后来相处久了,看出这丫头也是个纯善的,虽然不是特别有天赋,但肯吃苦,做事认真,才慢慢动了再次收徒的心思。   当然,他也不否认,一开始也有想要让小徒弟帮他送终的念头。   这很公平,他教她本事,她帮自己解决身后事。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孩子又实在孝顺,相处时间久了,那些最初的目的就会渐渐淡化。   尤其这会儿,见小丫头面对自己的考教全部对答如流,心里更多的,却是高兴孩子上进...   师徒二人一问一答,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到点后,田芯动作娴熟,手脚利落的收了针。   知道等在外面的人着急,她先去开了门,才开始为银针消毒。   这厢,若不是怕打扰到老爷子的医治,早在田芯面露喜色的时候,外面等着的男人们就想要推门进来了。   这不,门刚被打开,两人便前后脚冲了进来。   严军面上带着期待与紧张:“怎么样?韩柱有反应了吗?”   程老点了点头:“刚才手指动了两下,证明人也不是全然没有意识,过两个小时,我再给针灸一次看看情况。”   得了答案,严军跟汪临坤的面上全都带了笑。   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好!   天知道前两次一点反应没有,两人都要绝望了。   严军喜的直搓手,嘴上更是连连感慨不愧是老伙计,等稍微冷静下来,他才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你们还没吃早饭呢,先让临坤陪你们去食堂。”   早上有护士说韩柱的情况不大好,几人那会儿才在食堂坐下,还没来得及打饭,就火烧了屁股似的跑了过来。   方才太紧张了,根本就注意不到旁的,这会儿放松下来,才感觉腹中空空。   程老方才颇费了番精力,闻言只摆手:“让我这徒弟去给打一份就好,我就不折腾了,刚好还能随时观察病人的情况,对了,你与病人熟悉,也留下吧,多在他耳边说说话,也能起到作用。”   只要能救人,严军哪有不同意的,他连连点头,当即就搬了张凳子坐到了床边,同时还不忘冲身旁的青年道:“小汪,你与小田同志去吧。”   汪临坤自然没意见,只是在看向小姑娘的时候,眼中讶异一闪而过。   方才...他是在对面那姑娘的脸上瞧见了抗拒吧?   为什么?   他是做了什么让人不喜的举动吗?   还是...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不!   以这姑娘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浅显心思,如果知道自己是谁,应该会更加尴尬才是。   所以...因为什么呢?   这般想着,汪临坤的视线忍不住就往小姑娘的脸上多看了几次。   田芯的确有些抗拒。   不止是大姐二姐的叮嘱。   还因为卫生站那个林进源医生,与南姐的前夫,都是这种好好先生的类型。   当然,她也知道不是所有笑眯眯的男人都是坏人,起码大姐夫就是个很好的丈夫,很好的爸爸。   但田芯很有自知之明,自觉自己不是这些个聪明人的对手,所以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而且,她是真不想费那个功夫去区分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有那时间还不如多背两个病例呢。   当然,田芯也就在心里别扭了一下,很快心情就又明朗了。   毕竟等病人身体好了,她就得跟着师傅回岛,往后应该也不会再见到,所以这位汪副团长是不是好人,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人家又没有得罪她,反而一直很客气,自己这般在心里编排对方,实在不好。   这么一想,田芯在心里头默默的给汪副团长到了个歉,面上才又带上了舒心的笑,乖乖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见小姑娘一时抗拒,一时又莫名其妙开心起来,汪临坤虽然觉得有些好玩,却也没有再多做纠结。   但...可能是因为父亲三番五次的提起过她,所以汪临坤总会忍不住多关注几眼。   小姑娘与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模样意外的漂亮,性子也意外的简单。   想到这里,男人的视线忍不住又往对方的脸上扫了一眼。   她的眼睛应该是桃花眼,但眼尾又微微下垂,看着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股干净无辜的味道...   尤其这会儿,小姑娘抿着唇,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侧,莫名给人一种又软又乖的感觉。   像是印象中...那种纯白,无一丝杂色的小兔子...   两人先去拿了饭盒,然后直奔食堂。   一路上,受到的瞩目委实不少。   汪临坤是单身军官,还是大学生,关键人长得斯文俊秀。   所以不仅受到了小护士们的关注,就连有些单身女医生与家里有适龄小辈的医生也动了心思。   良婿难求啊!   难得来个人才,这个汪临坤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团长,只要不傻的都知道他将来不会差。   说的不好听些,哪怕就是干熬资历也能熬出头。   更何况他本人还极其优秀,不可能干熬着等晋升。   可是他来了医院好几天,动心思的人不少,却愣是谁也没能将这个优秀的人才拿下。   所以这会儿看到他,居然跟一名陌生的漂亮女军人走在一起,可不就招摇坏了。   汪临坤已经习惯了旁人的注目,哪怕今天因为身边的小姑娘,那些个好奇的视线成倍数增长,也没有过多去在意。   但田芯不行,这会儿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什么时候面对过这样的情况?   可以说,还能行动自如,都得感谢这几年的锻炼。   若还是从前在朝阳村那个来娣,这会儿她肯定已经钻到哪里躲起来了。   汪临坤这人外热内冷,心思是真细,很快就发现了小姑娘的不自在。   这一刻,从前不怎么在意的视线,突然就叫他有些不愉起来。   于是他抬起长腿,几个跨步就挡在了女孩的身前,嘴上温和道:“走在我身后。”   田芯怔愣了一下,才埋着脑袋快步跟在了男人的身后。   她不算矮,这些年被大姐二姐各种补,只差三个厘米就到一米七了。   但可能是骨架子太小,又可能是男人意外的高大。   反正,轻轻松松就将她整个人都遮的严严实实。   身上那些火烧火燎的视线,顿时降低了大半。   田芯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抬眼看了男人挺拔的背影一眼。   唔...这个男人,好像还挺好的。   大约是跟姐夫一样,虽然笑眯眯的,但是个好人。   然而,田芯在心中刚刚感慨完,才走到食堂门口,就听到了几个女生噗呲带笑的议论声:   “...晓燕那妮子,最近天天往316病房的汪副团长跟前凑。”   “晓燕长的好嘛,难得遇到一个单身的军官,还长的那般俊秀,动了心思也是正常。”   “别说晓燕了,就是我一个结了婚的看了都喜欢,你们说,一个男人笑起来咋那么好看呢?斯斯文文的,不像当兵,倒像个念书的。”   “哎?你们说,那妮子有戏不?这都好几天了吧,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啊,一个个的还是年轻,那汪副团长瞧着对谁都客客气气,温温和和的,但是你看他,除了必要的事情外,什么时候见到他跟哪位女同志说过话了?摆明就是在保持距离,眼光挑剔着呢。”   “啊?晓燕那样的都看不上?还想找什么样儿的?”   “...哎呀,那可就说不准了,说不定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些个当护士的呢...”   “唉...瞧不上也正常,我可是听说了,有几个女医生已经开始打听汪副团长的家世了,人家可都是军官,咱们拿什么跟医生比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护士怎么了?看对眼最重要!万一人家汪副团长喜欢的人恰巧就是护士呢?”   “哈哈,要是我啊...”   “咳咳!”眼见她们越说越不着边际,汪临坤大声的咳嗽了下。   霎时,聊得忘我的五六个护士立马禁声,齐齐转过头。   待看清楚身后的人时,几人的脸色都白了。   怎么也没想到,被她们各种八卦的当事人,居然就站在她们的身后不远处。   看那淡漠的表情,显然是将她们方才的胡言乱语全部听进了耳朵里。   这...要是去领导那边举报她们可怎么是好?   这么一想,几人对视一眼,饭也不吃了,端起铝制饭盒,埋着头,一溜烟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见状,田芯从男人身后探出脑袋,仰着头好奇的看着人...   汪临坤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上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多了句嘴:“...我跟她们不认识。”   “...哦!”其实不用跟她解释的,田芯将视线放到了打饭的窗口,心里则想着...   二姐说的对,好看爱笑的男人会被很多女人追逐。   真同情汪副团长未来的对象。   汪临坤...刚才他没看错的话...自己是被嫌弃了?   田宓到军区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她没有进去里面,只是托门卫去喊了人。   几分钟后,远远见到妹妹小跑出来,面上还带着笑,田宓就知道小丫头没有受到欺负。   待人走近后,她将朝着妹妹伸手要抱抱的小崽子们塞给了丈夫,又关心了两句病人的情况,才道:“...等下我们要带着孩子去动物园,就不多留了...等你这边病人好转了,我再带你去一次。”   田芯还真没见过动物园,闻言,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一脸的期待:“好!”   见过人,田宓也就放心了,与妹妹又聊了几句后,便要离开,临了还不放心的加了句:“回去吧,要是遇到不讲道理的,就跟老爷子说,咱们吃什么都不吃亏知道不?”   “我知道,姐,我已经是大人了。”田芯有些哭笑不得,她总觉得大姐跟二姐老是把她当成小朋友一样哄着,可能在她们的心里,自己与果果差不多大。   田宓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敷衍道:“再大我也是你姐姐,乖!要听老人言呐!”   闻言,田芯想起方才的事情,这下不仅不觉得自己被当孩子哄了,还煞有其事点头:“二姐,你跟大姐都是对的!”   田宓...?   据钟毓秀女士说。   北京动物园有着六十几年的历史。   里头甚已经有着五六百种动物,所以这里很是热闹,尤其是放假的时候。   热闹田宓是绝对相信的,这还不是星期天呢,附近已经人山人海了起来。   等娄路回一个人去买了票回来,众人才下了车排队进门。   今天是个大晴天,上午九点多的日头已经有些灼人。   排队中的小朋友不少已经开始闹腾起来,一个个伸出小手,指着售票口旁边的小商铺,嚷嚷着要吃冰棍。   小家伙们吃过冻梨,虽然只是一口两口的解解馋,但冰棍却从来没有吃过。   见有些家长被孩子闹的没办法给买了后,那小眼神就有些转不动了。   珍珠看了一会儿,立马抱着爸爸的脖子撒娇要吃。   田宓见小丫头脑门上都出汗了,便让丈夫去买了赤豆口味的。   两分钱一根,加上小张,4根冰棍也就花了八分钱。   买完冰棍后,田宓抱着儿子,娄路回抱着闺女,钟女士与小张紧跟在他们身后,慢慢顺着人流往里面走。   因为不想让孩子们吃太多,所以两口子嘴巴动的很快。   三两下,一根棒冰就见了底,还因为吃的太急,冻的哆嗦了好几下。   珍珠人小,嘴巴也小,才啃了两小口,眼看棒冰就剩下一点点了,头一回吃到这种美味的她,顿时急的张大小嘴儿还想要。   小丫头已经尝过了味道,娄路回自然不肯再给,顿时也不顾嘴里还没有咽下去的,立马将小木条上面最后一点棒冰咬进了嘴里。   不妨爸爸有这么个举动,珍珠傻乎乎的盯着那根光秃秃的棍子好几秒,确定一点儿都不剩了,突然委屈的瘪了瘪小嘴儿“哇!”一声,眼泪就滚落了下来,哭的好不伤心。   也不要爸爸抱了,可怜兮兮的朝着妈妈伸手:“哇...爸爸坏...呜呜...珠珠不要爸爸...妈妈...妈妈,珠珠要换一个爸爸...”   “噗嗤...”   本来觉得有些对不起闺女的娄路回瞬间黑了脸! 第87章   小孩子的脾气来的快, 去的也快。   这不,进了动物园看到老虎的时候。   被严严实实的人群遮了视线,有些看不清楚的珍珠小朋友立马忘记了前面的不愉快, 急急朝着一旁的爸爸伸手要抱抱。   娄路回接过闺女,直接将她架到了脖子上。   这一下子,小扇子般的长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儿的珍珠兴奋坏了,趴在爸爸的脑袋上激动的小脚丫直晃悠, 嘴巴里更是奶声奶气大喊:“大脑斧, 爸爸!有大脑斧!”   闺女高兴,娄路回嘴角也带了笑,他轻轻捏了捏她藕节般的小肉腿:“别动, 要掉下来了。”   闻言,小丫头立马乖乖抱着爸爸的脑袋不动了,只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刻也没停, 到处张望着。   贝贝仰着小脑袋, 见姐姐那么高, 也想坐高高。   小家伙性格偏文静,但脑瓜子却很是聪明, 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奶奶,最终奶呼呼的朝着同样大高个的小张叔叔伸手:“张叔叔抱抱!”   小张没想到小家伙会要他,怔愣了下才试探的伸手, 然后学着娄路回的样子,将他架在了脖子上。   如愿以偿的贝贝立马笑出了一口小米牙, 可爱的不行。   田宓好笑的拍了下儿子的小屁股, 才对着小张道:“臭小子有些分量, 累了就给我。”   “不累,轻的很。”小张还是头一次接触这么软呼呼的小东西,之前就眼馋的不得了,好容易小家伙主动要他抱,喜的眉眼间全是笑意,哪里会觉得累...   动物园的游客们很多,几人也没有个固定的目标,便顺着人流行动。   这年代各种物资都匮乏,孩子们哪里见识过这些动物,一路下来眼睛都不够用了。   也不用大人跟着介绍,听到旁的小朋友喊老虎,就跟着喊老虎,喊狮子也跟着喊狮子,人来疯的不行。   这般走走停停,眨眼个把小时过去了。   小家伙们依旧浑身精神,反倒是把陪同的四个大人累的够呛。   尤其是驾着两个孩子的男人们,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最后经过一处凉亭时,还是田宓强硬的将人给抱了下来,众人才有了片刻的轻松...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不是在游玩就是在买买买。   钟毓秀女士之前撂了大话,说是要连续二十几天不重样的出去玩耍。   但当真的行动时,才第五天就吃不消了。   这天傍晚一家子回到家,别说钟女士了,就连自诩身体倍儿棒的田宓都有些扛不住。   娄战比他们早回来十几分钟,见他们从大到小全都蔫哒哒的,好笑摇头:“晚饭还要大半个小时,累了就上去歇一歇。”   老爷子这个主意甚美,田宓挽着婆婆的手臂往楼上爬,嘴上有气无力道:“妈,明后天咱们都不出去了,得休息休息,太累了,我这腿都快要断了。”   钟毓秀一脸的心有戚戚:“我也是,哎哟...老了。”   想到这几天婆婆逛街游玩的精神头,田宓一脸真诚:“不,我看您一点也不老。”   见状,娄路回从小张怀里抱回已经睡着了的儿子,一手一个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等安顿好妻小,他没有休息,而是去了父亲的书房。   果然,老爷子已经给泡好了茶水等在了里面:“今天怎么样?”   娄路回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坐到父亲对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才安慰道:“爸,您别想太多,之前的事说不定真就是意外,咱们也不能因为一个怀疑就不过日子了。”   这些天带着家人出门玩耍,他知道父亲派小张跟着,是以防万一。   但以他的经验与能力,有没有人跟踪,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知道儿子说的在理,但一天没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娄战心里就不能彻底安稳。   尤其对于三年前,儿子落水那件事,娄战始终耿耿于怀。   当时,那个拉救援绳的周鹏,一口咬定自己也不知道绳子为什么是坏的。   没有切实的证据,最终只能将人记了个大过放在眼皮子底下,放长线钓大鱼,等待他的再一次动手。   不想将近三年过去,眼看那周鹏都快要退伍了,却依旧没再动手,平日里更是瞧不出任何问题,仿似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一般。   可娄战很清楚那不是。   只因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七年前,儿子回来探亲的时候,被一辆卡车迎面碾压。   若不是路回身手好,显显避了开去,说不定他早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当时调查,说是那名司机喝了酒。   娄战私底下也调查过对方,一无所获,瞧着的确就是一场意外。   但后来,又过了两年,也就是五年前,儿子又遇到了一次危及性命的意外。   掉进冰窟窿,是第三次。   若不是儿媳水性好,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巧合?   甚至可以说,前面两次的怀疑,在接到老友电话的那一刻,娄战震怒之余,又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还是不要大意,你得承认,这幕后一定有黑手,只是人藏的太深,且棋子用一次就废,很是有手段有耐心。”就像是故意耍弄他们娄家一般。   娄路回自然不会大意,方才那么说,也不过是希望父亲不要太过操心:“您放心吧,如果真的有人存心为之,对方既然没有得手,就一定会再次出手,次数多了,总会露出尾巴。”   娄战点头,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才问:“儿媳知道吗?”   “知道,刚结婚的时候就告诉她了。”   “告诉也好,夫妻之间不要有秘密,尤其这种事情,别打着什么保护她,为她好的愚昧思想,半遮半掩的才会叫人胡思乱想。”   “我懂!”   同一时间。   某军区医院。   田芯端着弯盘,跟在师傅身后,穿梭在一个个病患之间。   韩柱是在昏迷的第六天,也就是老爷子接手的第二天晚上醒过来的。   按理说,人醒了后,田芯就可以跟着老师功成身退了。   无奈严军严旅长实在不放心,央着老爷子又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两人不曾清闲,反而越加忙碌起来。   原因也很是简单。   程老未被带上帽子之前,在大夫圈子里名气不小。   所以,时间一久,难免会遇到一两个熟人。   在医院里的熟人嘛,不是病患就是病患家属。   见到老爷子,自然会请他出手。   程老虽然瞧着不大好接近,却是一名值得敬佩的大夫。   对于病人,基本是有求必应的。   这应下来第一个,很快就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人渐渐就忙成了陀螺。   做老师的忙,徒弟自然也不会轻松。   可是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精神与体力都跟不上。   所以大多时候,会让小徒弟上手,自己在一旁盯着。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老爷子的拳拳爱徒之心,毕竟实际操作的机会难得啊...   田芯是个实心眼的姑娘,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像是不怕累一般,拿出比从前更加刻苦的精神工作。   怕给老师丢了人,更怕治坏了病人。   不过,辛苦也是有回报的。   军区医院里的病例比岛上卫生站多了太多。   只短短的三天,田芯就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从前理论上学不到的知识。   于是乎...就更加拼了。   这天,她刚手脚利索的帮韩柱换了药。   转身欲将换下来的东西丢掉时,视线就扫到了坐在不远处凳子上,开始脱上衣的汪副团长。   见状,田芯甩了甩有些酸胀的脑袋,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病患呢。   自从她给韩柱同志换过一次药后,汪副团长夸她手艺好,问能不能帮他换药。   田芯倒是没有拒绝,就像老师说的,多做一些事情,就是多学一些知识,哪怕这些个换药的工作,她已经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了...   汪临坤伤在左边的肩膀,已经开始结痂了,再加上小姑娘的手艺实在是好,所以换药期间,除了涂抹药水时的冰凉与少许的痒意外,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没有太大的感觉,才叫他的视线忍不住就往,因为换药紧挨着自己的小姑娘脸上瞧去。   怎么说呢。   短短几天接触下来,他已经懂了父母为什么会那般喜欢田芯了。   是个很好的姑娘,秉性善良真诚,有些过于天真柔软,但在学习与工作上,却又有着大多人没有的自制力与拼劲儿。   柔软却又坚韧。   很矛盾的结合。   又...意外的吸引人眼球。   汪临坤不知道是因为父母念叨了太多次,还是这姑娘对自己完全没有旁的心思,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觉得田芯这个小姑娘哪里都很好。   反正这几天,他很清楚,自己落在女孩儿身上的视线是越来越多了。   就像现在,只换药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将人家小脸上的五官又仔细的看了一遍。   唔...真的很像小白兔。   嗯...小白兔中最漂亮的那一只。   尤其那双眼睛,让人想欺负又想保护。   “咳咳...”严军突然站直了身体,挡住程老的视线,将还有大半壶开水的茶瓶递给下属:“没水了,小汪啊,你去打一瓶吧。”   没看见人小姑娘要去丢东西吗?赶紧跟着去啊!光看有个屁用!   汪临坤一开始没多想,只是感觉到水壶的重量时,镜片下的眸色闪了闪,然后什么也没说,脚跟一转,就跟了出去。   出了病房门。   田芯直奔换药室。   这会儿已经快要下午六点,她饿了,得赶紧放好东西去食堂打饭。   晚上有红烧肉,据说是食堂大师傅的拿手好菜,去晚了可就吃不上了。   这般想着,她咽了咽口水,脚下的步伐也更加快了几分,完全没有发现大步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只是事有意外。   待拐了一处弯,看清迎面走来的,一个四十岁左右,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时,田芯的脚步不自觉的放慢,连眼睛都瞪的溜圆。   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瞧错了的时候,就听前方有人喊:   “景天,我先去食堂打饭。”   儒雅男人闻言回头笑应了声:“好的。”   景天?程景天?!   插肩而过的时候,怔愣住的田芯猛然回头。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军区医院?   老师受了几年的苦,身体底子都熬坏了,师母更是因为他直接去了,凭什么这样的人还能人魔狗样的?   想到这里,从来与人为善的田芯小脸上也带上了愤怒。   然后脚下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似的,跟上了程景天。   汪临坤还从来没在小姑娘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视线也跟着她往前方的男人身上看去。   这人是谁?   为什么田芯对他有这般大的敌意?   难道...男人做了什么?   否则小兔子一样的女孩儿,怎么会生这般大的气?   思及此,汪临坤眼神冷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思考的这十几秒。   在那男人拐弯往厕所里走去的时候,小姑娘居然也...跟了上去!?   汪临坤... (,#゜Д゜)   汪临坤头皮都麻了,再顾不上瞎想八想,几个大步就追了上去,然后就看到了叫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弱不禁风的小白兔露出了钢牙,朝着正背对着他们,准备解手的男人的背部狠狠踹了一脚。   毫无防备的男人被踹了个正着,身形一个踉跄,整张脸都埋进了那啥里面,然后发出了叫人牙酸的哀嚎声....   汪临坤...   担心被人看到,汪临坤第一反应就是用完好的右手,勾住小姑娘的腰,在那个倒霉鬼反应过来之前,半揽半抱着人,迅速消失在‘案发现场’。   好在这会儿是晚饭时间,走廊上并没有人,他带着人连续拐了两个弯,躲进了一间没人的病房里。   进了房间,汪临坤立马松开人。   怀中的柔软骤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的更加不自在了,有种想要将人捞回来困在怀里的冲动。   汪临坤表情微赧,抬手抵唇清了清喉咙,打算问问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时。   才发现,小姑娘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此刻人小脸儿薄红,眉眼生了薄薄的煞,一看就知是余怒未消。   但同时,她又握紧了两个小拳头,浑身哆嗦。   像是一只耷拉下长耳朵,炸了毛的小兔子。   所以?这是解了气的同时,还将自己气的要死?   这...汪临坤抬手捂住了脸低笑开来。   不行...这也太可爱了。 第88章   田芯是真的很生气, 气到浑身打哆嗦的那种。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   被欺负了最多也就躲在角落里哭一哭,骂人都不会, 打架就更不可能了。   可以说,方才那一脚,是她人生中头一回这么硬气。   虽然后遗症有些强烈,到这会儿整个人还又气又紧张的手脚发抖发软。   但不得不承认,程景天的被踹倒后, 那狗吃屎与哀嚎的模样, 实在是痛快。   那种人,就该被打骂、被唾弃...   想到今天打了人,也不差再骂上几句。   于是田芯又紧了紧拳头, 嗫嚅了好一会儿,才从脑中扒拉出二姐曾经骂人的话:“人渣!臭...臭人渣!”   “噗...”汪临坤好容易憋下笑,见她突然用小猫儿大小的嗓子骂人, 却始终只会干巴巴的那么一句, 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这姑娘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家里保护的也太好了吧?   当然, 这会儿的汪临坤还不知道,不是父母保护的好, 而是两个姐姐外加一个鬼灵精的妹妹护的好。   听到笑声的田芯懵懵回过神。   她抬头,这才发现汪副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还莫名其妙笑的欢快。   然后就发现更不对劲的地方了,她环顾四周, 看着陌生的环境...这是在哪里?她刚才不是在打人嘛?   瞧出她的疑惑,汪临坤忍住笑意解释:“刚巧看到你踹人, 要是被人发现了到底不好, 所以我就...咳咳...拉着你过来躲一躲了, 你不知道?”   田芯还真不知道,头一回做坏事,对她来说太过刺激了,根本没注意旁的。   现在想来,幸亏这位汪副团长拉了她一把。   这么一想,小姑娘仰头看着人,眼底满满的都是感激。   被这么干净的眼神看着,汪临坤莫名生起了几丝不自在。   不过他面上不显,语气依旧温煦问:“刚才...那个男的,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嘛?”   不然怎么会逼得小兔子露出了钢牙?   提到程景天,田芯刚好了一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说起来,她跟程景天还是头一回正式见面。   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还是因为给老师收拾家务的时候,无意中见到过师娘与程景天的照片。   没有拜师之前,她就从姐姐那边听说了关于老师的很多事情,自然知道那个程景天是个什么德行。   可...老师却还留着那人的照片。   田芯不懂这种感情,却没有多问,只假装从来都没见到过。   但如今意外遇到了程景天,忍不住就想到他曾经猪狗不如的行为,也不知道怎的,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   现在想想,确实不妥,若不是汪副团长刚好瞧见,帮了自己一把,说不定这会儿她已经被人逮住了。   哪怕最后能脱身,也总会闹的不好看。   这般一琢磨,田芯对于汪副团长就更加感激了,她认认真真的对着人道了谢,便匆匆忙忙去找老师。   至于汪副团的好奇心,这是老师的私事,也是伤心事,她虽然单纯了些,却也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回到病房。   田芯就想拉着老师出去说方才的事情。   转而又怕老爷子被那人渣看到,顿时就无措起来。   跟着进屋的汪临坤放下茶瓶,拉上一脸莫名的旅长,打算先出去避一避,让这对师徒单独聊一聊。   其实程老爷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他曾经听父亲说过一嘴,所以这会儿已经大约猜到了小姑娘方才踹的人是谁了。   他只能说...踹的好!   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是那个东西,他刚才就该补上一脚的。   小姑娘到底文文弱弱的,能有多大的力气?   却不想,两人刚拉开门,腿还没跨出去,就见老爷子摆了摆手,有些疲惫道:“不用出去,都是自己人。”   闻言,严军脚跟一转,皱着眉走了回来,看着小姑娘问:“出了什么事?”   田芯瞄了眼老师,语气呐呐:“您...知道?”   程老已经平复了心情,难得带了点笑道:“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两年多了,我还能不清楚你的脾性?能叫你生气又小心的,除了那个孽障,还能有谁?”   闻言,严军直接黑了脸。   他跟老友认识不少年,两人年纪虽相差了十几岁,但关系一直很好。   对于程景天自然也是熟悉的。   从前只是觉得,那小子被他奶奶养的有些自大虚伪。   却怎么也没想到,那怂包能在副院长陷害自己父亲的时候,断绝了关系,更是直接气死了嫂子。   事发的时候,当年受过老友恩惠的人不少,费些功夫也不是不能将人保下来。   只是老伙计那时候心灰意冷,拒绝任何人的帮扶,直接认了诬陷。   好在几年过去,他总算想开了。   不然严军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人。   但他当时心里痛恨,寻了把柄,将那个搞事的副院长拉下来后,也一直压着程景天升职的机会。   所以这么些年下来,饶是程景天的医术不错,资历也足够,却只能在副主任位置上蹲着。   当然,若不是顾忌着他是老友唯一的独苗苗,严军他们这些人,早就将人给拉了下来,哪里容得下他这些年的滋润。   只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军区医院?   想到某种可能,严军朝着青年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打听打听。   汪临坤点了点头,挂上温煦的笑,转身就出了门。   这厢老爷子反过来安抚般拍了拍徒弟的小脑袋:“别生气,不值当,决定来北京那会儿,我就有了会再见到他的心里准备,瞧见就瞧见吧,咱们问心无愧就好。”   闻言,田宓眼眶红了红,老师这话说的轻巧,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如果真的能想开,为什么还将对方的照片保存的好好的?   想到这里,小姑娘难得使了一回小脾气,哽着嗓子道:“您不在意,我在意,所以刚才我给您报仇了!”   听得这话,程老与严军对视一眼,实在想不到这么软呼的姑娘,是怎么报仇的。   对上两人好奇的视线,田芯抿了抿唇,到底没好意思说的太具体,最终只含糊道:“我...我踹了他一脚。”   “你啊你...”程老爷子哭笑不得之余,又有些欣慰。   从前他觉得小徒弟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了,容易被人欺负。   现在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   虽然这次发脾气的原因,叫人心里慰贴又好笑。   汪临坤只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事很好打听,毕竟人好好的上个厕所,居然被偷袭了。   不仅头脸埋进了那埋汰的地方,门牙都被磕断了一颗,鼻子更是出了血。   他远远瞧了一眼,怎么说呢...委实有些凄惨。   这会儿人正在止血,还托朋友在找罪魁祸首呢。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汪临坤皱眉:“听说他想转到军区医院来。”   “想得倒是美,不可能!”严军第一个就不干了,连亲身父亲都能不管不顾,甚至落井下石的东西,怎么配成为军人?他倒是敢想。   田芯义愤填膺,在心里猛点头,就是!就是!   严军也不管程老是怎么想的,直接叮嘱老友不要心软云云,便急急出了病房。   要去做什么,剩下的几人心知肚明。   “老师...?”田芯到底不大放心,蹲在老爷子身边。   程老叹了口气:“没事,老师早就想开了,不是到吃晚饭时间了吗?去帮我带一份吧。”   想开才怪!   但是田芯知道老爷子可能想要一个人呆一会儿,所以乖乖点头,还扯了扯嘴角,故意俏皮道:“听说今晚有红烧肉,是食堂大师傅的拿手好菜,我这就去给您打一份。”   老爷子配合的摆摆手:“去吧...”   想到刚才小徒弟打了人,到底担心被谁瞧了去,他又不放心的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青年:“小汪,你陪着丫头一起去。”   汪临坤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出去没一会儿,田芯就反应过来忘了拿饭盒,真是气糊涂了。   不想刚转身欲回去取,就见眼前出现了两个铝制饭盒。   她下意识抬头,直直对上一双微微弯起的好看眼眸:“是去拿这个吗?”   “...对...”田芯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刚要跟人道谢,余光就瞄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的行动快过脑子,一个闪身就躲了起来,同时也没忘记拉了汪副团长一把。   过了一会儿田芯探出脑袋,果然瞧见老师正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是...想要去看那个人渣?   这份认知叫小姑娘心里憋屈又心疼,几番复杂情绪上头后,到底不放心,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再一次被忘的一干二净的汪临坤...   一路上,田芯没怎么躲藏。   程老心里头存了事,完全没往身后看,自然就没有发现远远吊着的两条尾巴。   老爷子并没有进去急诊室,只是站在窗户的盲角处,看了几眼与老妻有几分相似的儿子。   见那孽子虽然受了些皮外伤,面上却依旧带着他从前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笑容。   他生活的很好。   可程老却慢慢弯下了脊梁。   其实他依旧没想通,儿子为什么变成这样...   当年那断绝关系的声明,几乎也要了他的命啊...   可...为什么呢?   自己跟老妻有哪里对不起他?   田芯视线一直在老师与那人渣身上来回逡巡。   尤其见老爷子慢慢弯下脊梁,身上沾染上了明显的悲伤时,那个人渣却还能笑得出来,她就控制不住的再次红了眼眶,咬牙道:“姐姐说的对...这种笑眯眯的男人心眼脏的很...”   唔...姐夫除外...   汪临坤...?   后知后觉发现身旁跟着个表情复杂的男人,田芯不好意思的解释:“汪副团长,我不是说你啊...”   汪临坤... 第89章   娄路回几年才回一趟北京。   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们得了消息后, 自然想要与他聚一聚。   但前几天,他的时间全都给了父母与妻小,便一一婉拒了。   如今家里的女人孩子们几天奔波下来, 已经是逛不动街了。   难得空出了时间,娄路回自然不好再推拒朋友的邀请。   所以这天晚上,再次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直接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回到卧室的时候。   不想撞到了妻子正翘着脚, 跟孩子们一起吃点心的画面...   看到他进门, 娘三一大两小,动作一致将手往后背,做出一副什么也没干的掩耳盗铃动作。   娄路回无语, 藏也藏的用心一点好不好?瞧瞧那嘴角的点心屑,再瞧瞧那偷偷咀嚼的嘴巴...   然而,心里无数的吐槽, 在对上妻子那无辜的眼神时, 娄路回莫名升起一种, 养了三个孩子的错觉。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不是梳洗好了吗?怎么这么晚还吃东西?没吃饱吗?”   田宓没有回答, 而是恶人先告状:“你怎么没有脚步声的?”   刚才她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   娄路回好气又好笑:“有没有可能是你吃的太认真了?”   闻言,田宓一噎,干脆破罐子破摔,冲着人甜甜一笑, 而后光明正大的将最后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才起身牵着孩子们去刷了牙...   等母子三个再次回来的时候。   娄路回已经将地上掉落的点心碎屑全部打扫了干净, 并且人也已经半靠在床上看书了。   见妻小回来, 他放下书本, 默契的跟妻子一人抱一个孩子开始哄睡觉。   小家伙们今天虽然没出去玩,但是在家里也闹腾的不轻。   不仅爷爷奶奶给买了一堆的玩具,就连家属院里的长辈或者军属们,这几天也上门送了不少的玩具。   有新有旧,珍珠跟贝贝哪里瞧见过这样的阵仗?   一整天都泡在玩具堆里面,差不多乐呵成了小疯子。   白天消耗太多体力,相对的,晚上就要好哄很多,这不,只几分钟的功夫,孩子们就陆续睡着了。   夫妻俩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放在了钟女士特地准备的小床上,又给仔细的盖好薄被子,盯着看了一会儿后,两人才躺回床上。   娄路回习惯性的搂着妻子吻了吻才问:“是不是无聊了?”   结婚几年,他早就发现了,妻子只要觉得无聊,就喜欢找东西吃。   从前在岛上,她基本每天都要下海玩一两个小时,有时候他休息,还会去更久。   如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军区大院,除了妈跟顾婶子能说说话外,的确是有些无聊了。   田宓蹭了蹭丈夫的脖子,才懒洋洋道:“只有一点点。”   “那明天带你出去玩?”   “我想再去看看三妹,这都五六天了,不知道病人怎么样了,臭丫头也不给我来个电话。”   娄路回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后背:“那明天看完三妹,陪我去个地方?”   田宓好奇抬起脑袋看人:“去哪里?刚才那通电话?还是你以前的朋友?”   “对,很多年没回来了,知道我在北京,几乎天天打电话,也不好一直不去,所以就约了明天晚上聚一聚。”   “人很多吗?”田宓不大想去,她都不认识人家。   “不多,六七个人吧,就是关系比较好,咱们结婚那会儿他们都给寄了礼物。”   听了这话,田宓就不好再拒绝了,不过...“孩子们就别去了吧?带着不方便不说,还有一种跟人家要见面礼的感觉。”   娄路回大手在妻子的腰线上摩挲,闻言直接笑了出来:“不会有人这么想,都是关系比较好的...不过,孩子们不带着也好,这样咱们能快去快回。”   除了周建设。   田宓还是第一次在丈夫的朋友跟前露面。   所以第二天午休过后,她决定稍微打扮下。   虽然没化妆,但洗了个头,又刮了零星几根眉毛,修饰了形状。   见她这一通折腾,正在给孩子们热牛奶的娄路回纳闷:“你昨天晚上不是洗过头了吗?”   妻子爱干净的点很神奇,她几乎天天要洗澡,但是洗头则是能偷懒就偷懒,每次擦头发就耍赖找他帮忙,他还是头一回见甜甜这么勤快的洗头。   唔...刚结婚那会儿都没这么讲究。   田宓白了丈夫一眼:“你不懂,第二天就没有蓬松感了。”   她本来只想洗个刘海的,这时候没有淋浴,洗头太麻烦。   但又想着几年也就这么一回,她得漂漂亮亮的。   唉...累死累活的,全都是虚荣心造的孽啊!   娄路回的确不懂什么是蓬松感,但等妻子头发干了后,就见她白皙的手指翻飞,很快就编了一个好看的发型。   虽然依旧不懂何为蓬松,但...的确好看了些。   女孩子真神奇,只那么几下子,就能给自己弄出一个好看的发型,瞧着好像是麻花辫,但近看又不大一样。   直男审美的娄路回站了好一会儿后,才稀罕的想要上手摸一把。   不想手刚伸出去,就挨了一下。   只听“啪!”一声响,钟毓秀的手比儿媳的白眼更快了几分。   她嗔了儿子一眼:“瞎弄啥呢?别给弄乱了。”   说着她又很有兴致的对着已经整理好发型的儿媳道:“走,妈帮你挑衣服去,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   田宓倒是没拒绝,反正也就那几个颜色,这年头能穿的衣服款式太单一,稍微高调点就容易叫人抓了小辫子。   婆媳俩挑衣服的时候,钟毓秀也好几次抱怨:“现在环境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吧,女人们穿旗袍多好看?那个显身材,走起路来婀娜多姿的,我找了老裁缝,做了好几十件不重样的,对了,那会儿布料的花色也多,后来不让穿了,好歹换上了不算差的布拉吉,那个也漂亮,我就喜欢好看的衣服,就又做了几十件,还没穿多久呢,好家伙,又不好穿了,全都压了箱底,忒气人...如今这满大街一瞧,十个人里头,起码有七八个人,不是黑的就是藏青的,白色都少见,反正这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说话间,她已经从衣服里面,挑出一件娃娃领小泡泡袖的纯棉白衬衫递给儿媳:“试试这件。”   还别说,婆婆到底精致了一辈子,眼光还是很好的,在能穿的衣服里面,田宓也最喜欢这一件。   果然,待换上以后,本就甜美的容貌,这下子起码又甜了好几个度。   田宓对着镜子摆弄领子,嘴上好奇道:“最近我在路上瞧见过好几回了,有人穿布拉吉呢。”   在一堆黑白灰里面,突然出现那么鲜亮的颜色与款式,真的特别美。   钟毓秀正在纠结下身配保守一点的长裤,还是稍微好看点的藏青色长裙。   闻言头也不抬道:“那就是个别,要么是家里成分好,要么就是个缺心眼儿,就说咱们家,真要那么穿,铁定没几天就得有人去举报,说咱们小资情调。”   说着,难以抉择的钟女士将裙子裤子都递给了儿媳:“都试试看,哪条好看,就穿哪条。”   “能穿裙子?”田宓没急着穿,而是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两下。   心里其实更加满意裙子,毕竟衬衫偏可爱风格,穿裙子肯定合适。   唔...有一种回归校园的清纯感:“这衣服我三妹也合适,妈,还有料子吗?我给芯芯也做一套。”   几年下来,田宓对于婆婆的性格已经很是了解。   钟女士最不喜欢亲近的人磨磨唧唧不爽利。   果然,听了儿媳的话,她笑着一口应了下来:“有,还能做两身,芯芯跟你身材身高都差不多,尺寸都不用重新量了...对了,我记得那丫头马上20了吧?你可得看紧一点,肯定有不少人要动心思。”   不是钟毓秀自台身价,田芯那姑娘漂亮性格又好,还拜了大拿为师,将来定然不会差,再加上有两个条件顶好的姐夫在身后,很容易被一些心思不纯的人给盯上。   对于三妹的感情问题,田宓还是原来的想法:“随便她自己,晚一佚䅿点结婚最好,但是遇到合适的,早结也无所谓,当然,这个合适的前提,肯定要通过我跟回回,还有大姐与大姐夫这几关才行,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南姐跟建设姐夫也得帮忙掌掌眼。”   闻言,钟毓秀好笑的拍了下儿媳:“人哪有十全十美的?照你这么个筛选法,哪里能找得到合适的?干脆让芯芯那丫头一辈子不结婚得了。”   田宓嘿嘿笑:“也不是说要找十全十美的,那种人完美先生才吓人呢...我就是觉得芯芯胆儿小,又不喜欢复杂的交际,对方起码得了解她的性格,并且喜欢她的性格才行...唔...还得护得住她。”   说到这里,担心自己说的太笼统,田宓还发了个比方:“就比如我三妹,性格单纯,甚至有些软和,这种女孩子很容易引起别人的保护欲,但结婚后说不定男人又会嫌弃妻子不够独立连累他...反正我是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这种人的,喜欢的点跟讨厌的点还能是一样的?只因为婚前婚后,身份的不同,就可以从喜欢变成讨厌,...再比如有人喜欢爽利的,但是婚后又会嫌弃妻子不够温柔...如果那男人是这样的,肯定不能让三妹接触啊,她那么胆小...”   儿媳的话还是过于理想化了,钟毓秀叹了口气:“其实这种人才是大多数。”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幸运的。   就比如她家南南,她跟丈夫也好好把过关了。   但...人心隔肚皮啊。   田宓不知婆婆心中的感慨,比划一番后,先将裤子挂回了衣橱里。   顺应内心,她还是更喜欢裙子,及脚踝的位置,很是保守低调了。   拎了裙子去换时,她做了总结:“妈,这个不急,芯芯还小呢,再说了,咱们能找这么好的,芯芯定然也可以。”   如果实在找不到,以那小丫头怕麻烦的性子,不结婚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这话她就不说出来了。   当田宓将白衬衫塞进裙腰里走出来的时候,顿时就叫钟毓秀眼前一亮。   她拉着儿媳打量:“就这个,裤子不用换了,裙子更好看,配一双圆头小皮鞋,你本身年纪就小,穿这个更显年轻了,最多就是高中生。”   女人嘛,没有不喜欢被人夸漂亮夸年轻的。   田宓也不能免俗,她笑弯了眉眼:“那我这样子跟回回走在一起,不是差了辈份?”   闻言,钟毓秀笑的格外意味深长:“回回爸也大我8岁,偷偷告诉你,他早晚都抹雪花膏保养嘞,还怕难为情,得等香味散了才肯出去。”   田宓没想到瞧着宽和睿智的娄司令,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出来。   乐呵好一会儿才一脸认可道:“是要这样,我也让回回跟爸好好学一学。”   上来催人下去喝奶茶,将婆媳俩话全部听在耳朵里的娄路回...呵呵。   下午三点半,田宓与丈夫准备出发去饭店。   夫妻俩已经与钟女士说好,将孩子留在家里快去快回的。   但显然快去快回是不可能了。   论起宠孩子,娄路回这个当爸爸的,比田宓这个当妈妈的要宠的多。   小家伙们也清楚跟妈妈撒娇没用,所以一开始就一人一个抱着爸爸的大腿,想要跟着一起。   孩子们长得好,玉雪团儿一般,才可怜巴巴的求了一两分钟,从来意志坚定的男人就开始动摇了。   然后跟着孩子们一起可怜兮兮的盯着妻子。   田宓气的脑仁疼,叉腰娇喝:“都不许撒娇。”   钟毓秀...“哈哈哈哈...”   最终,在婆婆大人的欢声笑语中,在一大两小可怜巴巴的眼神攻势下,田宓以少输多,彻底败北。   有那么一刻。   她甚至有一种,昨天晚上回回看着她,带着孩子一起偷吃饼干的无力感。   真的,就很无语。   汽车开到军区医院的时候,时间是下午四点多。   离约定聚餐的时间只有四十几分钟了。   时间紧迫,田宓便让丈夫将车停在不远处,自己拎着东西过来找三妹。   在见到妹妹的时候,她先是打量人一番,才将带过来的吃食塞到小丫头的手上:“我婆婆让带给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红血丝?没睡好?很辛苦?你刚才不是说病人已经救过来了吗?”   田芯抱着吃食,对于姐姐的话有问必答,所以并没有隐瞒遇到人渣程景天的事情。   当然,自己踹人也说了。   听完后,田宓立马皱了眉,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踹的好,不过要保证好自己的安全,那...老爷子怎么说?”   田芯本来想说幸亏汪副团长帮了忙,她才没有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但听姐姐提到老师,她立马就将这句话抛到了脑后,神色有些蔫吧道:“老师说不在意,其实我看见他偷偷去瞧那个程景天了,还特别难过,反正...我不大会形容,就是看到老师那样,我也跟着难受...想哭。”   所以...小丫头的眼睛是偷偷哭红的?   这种事情,田宓也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老爷子年纪大了,就像你说的,表面平常,但心里肯定不舒服,你作为他老人家唯一的徒弟,这种时候应该吃好睡好,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更好的照顾好老爷子不是吗?也不要一直哭丧着个脸,或者小心翼翼的,多逗逗老人家开心才最重要...”   田芯若有所思,很快就点了点头,人也提起了不少的精神:“二姐,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你姐夫跟小外甥们还在那边等着我呢,我得走了,记得有空多给我打电话啊,被人欺负了也要打知道吗?”田·老妈子·宓再次上线。   闻言,田芯乖巧点头:“老师说,我们最多再忙上几天就能结束,后面我会尽量两天给你去一个电话的。”   说到这里,她又举了举手里的食物,笑容腼腆:“帮我谢谢婶子。”   田宓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目送姐姐离开后,田芯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抱着一大包食物往医院里走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只是刚进大门口,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客气问好:“汪副团长,好巧,你也出去?”   汪临坤...他是担心小丫头又碰到奇奇怪怪的人,特地跟出来的。   不过这话不好答,他便笑着反问:“刚才是你二姐吗?”   这个话题田芯很感兴趣,她的眼神立马亮了:“是我二姐,我姐姐都特别好。”   汪临坤推了下眼镜,掩住眸底的异色:“就是那个说喜欢笑的男人心眼子脏的姐姐?”娄哥的妻子?   闻言,田芯摇了摇头,又点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老实道:“我大姐二姐都说过,她们说我太老实了,说整天笑眯眯的男人心眼子多,还有少许心眼子脏,让我离的远一点,不然容易吃亏。”   汪临坤...所以...你到底有几个好姐姐?   还有...摸着良心说,他觉得小姑娘姐姐们的话没毛病是怎么回事?   换句话说,他骂他自己?   是这个意思吧?   836部队。   刚刚结束农忙,部队没什么事情。   除了基本的训练任务外,大家伙儿难得空闲下来休整。   汪旅是个爱操心的,哪怕部队里没什么事情,也习惯性的在各处转悠。   等溜达回办公室,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   他刚端起热茶,准备喝上一杯就回家。   妻子中午说晚上有葱姜清蒸鱼,他惦记了好些天了。   却不想,茶还没喝完,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这时候会是谁?   汪旅心中纳罕,手上却没耽搁,将茶缸搁在桌上后,拎起听筒:“喂?”   听到老父亲的声音,汪临坤低笑一声:“爸,是我。”   没想到会是大儿子,汪旅顿时也笑了出来,声音洪亮道:“你小子,前一阵子不是说有任务吗?咋?这是回来了?”   “对,回来好几天了,刚忙完就给您来个电话报平安。”   闻言,汪旅哈哈笑:“还是你小子孝顺,不像你弟弟,当兵就跟丢了似的,除非老子找他,你瞧瞧他什么时候主动给家里来过一个电话?”   说到最后,本来还满欢喜的汪旅又黑了脸,嘴里头全是抱怨。   汪临坤捏了捏眉心...看样子得联系老二给家里去个电话。   “对了,既然你任务已经结束,什么时候回家?你小子已经快五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还是怎么的,汪旅从前不怎么唠叨的,但这两年妻子念叨多了,他也不知不觉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汪临坤本也打算今年回去一趟的,毕竟他也想家了,当然,时间因为那只小兔子,提前了几个月罢了。   思及此,他笑道:“最近就回去一趟,我已经跟我们旅长请过假了。”   “你...你说啥?”汪旅长将话筒拿远看了眼,确定电话机好好的没有坏,才又搁置到耳边,忙忙追问。   汪临坤好脾气的重复:“您没听错,很久没回家了,想您跟妈还有小妹了。”   “哈哈....好!好!好!能回来就好,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一直不肯回来呢,既然决定回来,老子就再厚颜跟田家两位女同志说说媒,顺便回来相个亲咋样?”从前,汪旅是不会催婚的,毕竟一辈子的事情,他自己也是快三十岁才结的婚。   但此一时彼一时啊。   眼看着田芯小姑娘人品家世各方面都好,再几个月也满20岁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等着呢,他能不着急吗?   无奈儿子不争气,他跟老妻都要愁白了头发,人家就是无动于衷,所以这会儿,他嘴上虽然依旧念叨,心里其实已经不抱希望了。   现在的年轻人呐,都讲究个啥自由搞对象...   “跟田芯同志相看吗?挺好的,我同意。”   就在汪旅心中叹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儿子成家时,耳边突然就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他怔愣了几秒后,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你不对劲!今天咋这么好说话?不对...你小子又在跟老子耍什么心眼?”   对于自己一个炮仗,却生出个狐狸属性的儿子,汪旅也委实纳闷。   当然,儿子是个做政委的好料子,这一点他还是骄傲的。   但有时候做老子被儿子忽悠,难免觉得有些跌份儿,且这么些年还经常跌,也不怪他这般疑神疑鬼。   电话这头的汪临坤轻晒,便也没藏着掖着,直接了当道:“爸,我遇到田芯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啥?你遇到田芯了?在哪?怎么样?你俩说上话了吗?爸妈的眼光不错吧?”汪旅没想到儿子会遇到田芯小同志,哪里还顾得上旁的,立马激动的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在医院,她跟着程老过来给我战友治病,刚巧就碰到了,的确是个很好的姑娘。”想到这几天,小姑娘给自己留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活跃的印象,汪临坤忍不住又低笑了声。   “老子说什么?老子说什么!说是个好姑娘,你就是不回来,瞅瞅你那矫情的模样,白白耽误了这么些年,要是早回来,说不定这会儿你们都结婚了。”眼光被儿子认可,汪旅顿时拍桌子得意道。   这话汪临坤却并不赞同。   小姑娘比自己小了6岁,两年前才17,那时候他一心想要去读书,心根本就没定下来,更没有成家的打算,何必耽误人家。   在汪临坤看来,不是对的时间,就算是对的人,也不一定能发展出什么好感。   他觉得现在的意外碰面,才是刚刚好的安排。   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   但父母显然对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太过有信心...   ...人姑娘明显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   想到她深信不疑的那句‘笑眯眯的男人心眼多,有的心眼子还脏’这话,哪怕已经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汪临坤还是觉得心口疼:“爸,时间不多了,咱们长话短说,我问您个事儿。”   听出儿子话中的认真,汪旅的面上也正色起来:“什么问题?”   “田芯...两个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汪旅...“啥?田芯姐姐?”   “对!”   “你咋问这个?特别优秀的两个女同志,就是因为姐姐优秀,所以田芯小同志还没登岛的时候,我就想给你订下来了。”   父亲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点,时间又比较紧张,最后汪临坤也顾不上丢不丢人了,立马将人小姑娘对他没有想法的事情说了,同时也将那句扎心的话重复了一遍。   对于汪临坤来说,困难不怕,只要找到症结解开,总有办法在田家三姐妹心中挽回形象。   这厢听了儿子转述的汪旅...第一个反应就是嘲笑儿子:“哈哈哈哈...人家也没说错...哈哈哈...你活该...哈哈哈...嘟嘟嘟...”   他笑的特别大声,等被恼羞成怒的儿子挂了电话后,就更开心了。   该!   就该让臭小子急一急。   汪旅将听筒搁到电话机上后,背着手在办公桌旁边来回转悠了几圈。   然后越想越高兴,嘴里甚至哼起了曲儿,情绪高昂的大步往外走:“前进,前进,我们的队伍向前进...”   见到眉开眼笑的领导,门外守着的两名警卫员忍不住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本来听到首长的大笑声就已经很好奇了,这会儿居然开心到哼歌了吗?   其中一名警卫员好奇问:“旅长,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闻言,汪旅又是朗声大笑:“是有高兴的事情,走走走,回去再说。”   得好好跟妻子分享分享!   笑话死他个臭小子! 第90章   聚餐的地方是一个私房菜馆。   只接熟客的那种。   丈夫的这些个朋友, 田宓虽然没有见过面,但这几年也有相互寄东西与书信来往。   认真算起来,并不是全然陌生, 所以整个晚上她都挺自在。   七八个男人,在各自的领域发展的都不错,但久别重逢,聊得话题却大多是回忆往昔。   也是听了这些人的讲述,田宓才知道, 自家回回在读书的时候还是个刺头来着。   只是他这个刺头有些与众不同, 打架旷课这些事情没少干,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   很是清新脱俗的学霸。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多才结束。   那还是因为两个小祖宗困了, 不然大家说不得还要继续追忆下去。   就这样,分别的时候,几人还意犹未尽的约定过几天再聚一次。   在北京的还好, 随时都可以聚, 但娄路回去了部队, 又得三五年见不着...   “你这些朋友人都挺好的。”上车后,田宓坐上后座, 微微岔开腿,一条腿上坐着一个娃,搂着他们趴在自己怀里打盹儿。   晚上她可是注意到了,他们每个人的手边都有烟, 但顾忌到孩子们在,两三个小时下来, 愣是一个人都没有点燃。   哪怕个别烟瘾大的, 也就最多拿起来闻一闻, 只这一点,就叫田宓对这些人的印象分大涨。   “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不好也不会带着你跟孩子们过来。”娄路回看了眼前面已经缓慢行驶出去的两辆车,笑着说了句后,也发动了车子跟了上去。   “你们不是约好过几天再聚一聚吗?要不咱们做东吧,最好找个休息天,到时候带上妈跟顾婶子一起,对了,芯芯应该也有时间...吃好饭还可以再去附近的景点转一转...也叫你这些个朋友们带上妻小,大家一起聚一聚,人多热闹,玩个半天的,你也能跟他们多相处相处。”多年不见的发小,难得聚一聚,只两三个小时定然是不尽兴的。   再一个,两人结婚的时候,收了大家的礼物,合该回请他们吃饭才是,虽然晚了很多年。   知道妻子这个提议是为了自己,娄路回心里头高兴的同时,也忍不住想去一些她喜欢的环境:“行啊,去划船怎么样?颐和园或者什刹海都挺不错的。”   果然,得了这话的田芯眼睛一亮:“这个好!聚完餐就去划船吧!”   “......”   这厢。   时间倒回两三个小时前。   被父亲狠狠嘲笑了的汪临坤挂了电话后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自己这条路不大好走啊。   可是25年的人生,头一回遇到中意的姑娘,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再难走也得走下去。   最终,斯文俊美的男人苦笑了几声,才转身往病房走去,完全没有注意到,通讯室内几人八卦兮兮的眼神。   当然,就算注意到了,他也无所谓。   他有了喜欢的姑娘,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甚至可以说,从某种角度上来看,借着她们的嘴说出去才是最好的,起码能叫那些放在他身上的心思收回去...   回到病房,没有看到小姑娘,就连程老也不在,汪临坤看了眼手表:“程老跟田芯回招待所了?”   军区医院配有招待所,位置离医院走路不过五分钟左右,不止老爷子师徒住在那边,就连严军跟身体已经大好的汪临坤也住在那里。   严军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冲着人招了招手:“临坤,你过来坐,问你个事。”   汪临坤依言坐了过去,然后在旅长开口前,很大方的承认:“不用问,我的确觉得田芯同志很好,想跟人处对象,不过人家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严军一噎,本来还想揶揄几句的,没想到对方脸皮厚,主动给交代了。   还有,女同志看不上你这一点,你为什么能说的这么平静,这么理所当然,这么...不要脸?   汪临坤无视旅长一言难尽的表情,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小刀飞快转动起来,很快就削出一个苹果递给想要插嘴说话的韩柱,示意他闭嘴。   韩柱...   韩柱虽然也想笑话两句,但想到对方小心眼爱记仇的性子,到底老实的闭上了嘴,接过苹果咬了起来。   唔...好甜。   成功堵住两人的嘴,汪临坤又拿了一个苹果继续削起来,顺便转移话题:“您什么时候回部队?”   严军:“明天晚上回。”小韩已经脱离危险,家里人明天也能赶过来照顾,他可以放心离开了。   汪临坤皱眉:“那...老爷子那边?”   “明天也是最后一天了,不过我听程老的意思,他应该会陪着田芯小同志在娄司令家住几天,小姑娘没来过北京,难得来一趟,是得游玩上两天松快松快的...倒是你小子,人要是回了部队,这天南海北的,你预备怎么办?”说到这里,严军又忍不住摆出看好戏的嘴脸。   汪临坤全当没看见,只是张嘴欲要咬苹果时,突然感觉到脖子有些凉飕飕。   他抬眼瞧去,就见旅长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手上削好的苹果...   汪临坤回头看了眼袋子,果然,刚才没看错,这是最后一个了。   抢病患的苹果,旅长也真好意思,但想到后面还要请假,他到底还是笑着将手里的苹果递了过去。   严军嘴角翘了翘,接过来大大咬了一口:“嗯,甜!”   汪临坤懒得理他,将小刀擦拭干净收起来,才回答前头的问题:“我五年没回家探亲了,想跟您告个假,想来让他们单独回去,您也不放心,我跟着一起还能照应一二。”   这话说的真好听,好像是为了所有人考虑,但严军表示他清楚的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不就是想借机表现吗?   不过转念他又乐了:“你也说了,人小同志对你没什么想法,这万一跟着人身后转悠个把月,人家还是瞧不上你,那该怎么办?”   闻言,汪临坤也不恼,他推了推眼镜,端的一派斯文君子风范:“那...只能申请调职去836部队了,我相信滴水能穿石,只要我是诚心诚意的,人家总会感觉到的。”   “你想都不要想!”严军黑脸,他抢到一个军事方面的人才容易吗?   所以,笑话也不是那么好看呐,领导,汪临坤反将一军后,心情甚美的起身。   “你去哪?”严军下意识问。   气质温润的男人摸了摸下巴“唔...我一个病患,给自己削个苹果,还被领导抢了...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叫田芯给我削一个苹果呢?”   说着,人就溜溜达达出了病房,显然是准备去招待所‘卖惨’了。   严军...   “臭小子!不要脸!”回过神的严军被气的大口咬苹果泄愤。   韩柱将苹果核放在一旁装垃圾的小纸包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还是他机灵,一句话都不说。   心里期待着心软的小白兔给自己削苹果的画面,所以汪临坤的心情很是美好。   但这份美好,在刚刚跨进招待所的时候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招待所大厅里,徘徊着的中年男人,不正是程景天吗?   看样子,是知道老爷子在这里了。   心里记挂着那一老一少,汪临坤皱了下眉头,没再去管程景天,而是迈开长腿,直奔两人的房间。   担心老爷子受到刺激,他先敲了小姑娘的门。   屋内的田芯正在背书,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老师,直接就拉开了门。   待看清楚来人时,她有些惊讶:“汪副团长?有什么事吗?”   汪临坤指了指隔壁老爷子的房间,小声问:“程老睡了吗?”   田芯摇头,刚要说没有,只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她一手扶着门框,身子往前探了探,小声问:“是不是又是那个程景天?”   “你知道?”   “我不知道,猜到的,他怎么了?”   小姑娘反应还挺快,汪临坤本也没想瞒着她,这会儿自然知无不言:“他人就在招待所大厅里,应该是从哪里打听到老爷子在这里了。”   听到人居然找到了招待所,田芯第一个反应就是厌恶的皱眉。   然后又探头看了眼老师紧闭的房门,确定人没出来,才小声道:“回来的时候,老师主动说了,往后不想再见到他,就当做不认识,那个程景天好与不好的都跟咱们没关系。”   汪临坤琢磨着话中的意思...老爷子还是心软了。   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他一个外人不好参合太多,于是他略弯了弯腰,压低声音道:“那我下去把他赶走?”   田芯眼睛一亮:“能行吗?”   汪临坤勾唇,喜欢她高兴的样子:“能行,还能让他往后不敢找过来。”   这话委实叫人惊喜,只是欢喜过后,她又忍不住担忧:“会不会很难办?”   这有什么难的,除非那程景天想丢了工作,单单气死生养他母亲这件事爆出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不难办,几句话的事情。”   “哇!你真厉害!”嘴皮子一点不利索的老实人听到这么轻描淡写的话,大眼睛里顿时爬满了星星,赞美的真心实意。   从来八风不动,脸皮堪比城墙厚的汪副团长难得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也就几吸的功夫,他就开始为自己争取好处:“咳咳...刚才,我在医院里,给自己削了个苹果,一口都没吃到,就被严旅长抢走了...”   田芯秒懂:“你等等!”说着人就匆匆忙忙回了屋内。   到底是女孩子的房间,哪怕门没关,汪临坤也很有风度的移开视线没往里面看。   但耳朵竖着,嘴角勾着,心说旅长偶尔也是会做一件好事的...   “给你!” 田芯一下子抱出来四个大苹果,全部塞到了男人的手中,这些是二姐今天送过来的,她还没来得及吃,都拿出来了。   不过因为这个,田芯忍不住就弯了眉眼,更觉得汪副团长亲切了,跟二姐一样馋嘴呢。   汪临坤看着下意识兜进怀里的苹果,表情都麻了。   真的,他突然有一种,在小姑娘身上,一肚子心眼都没地方使的感觉。   他真不是想要骗人家苹果啊!   只是想要喜欢的姑娘帮忙削一个苹果,然后自己再以回礼的名义,给人买各种需要削皮的水果...削给她吃,到时候关系不就处出来了吗?   更令汪临坤崩溃的是,隔壁听到动静的程老打开了房门。   老爷子站在门口,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小徒弟,不解问:“做什么呢?”   田芯不大擅长撒谎,但又不想让老师知道程景天的存在,便老实交代了另一件事。   她指了指男人怀里的苹果:“汪副团长想吃苹果了。”   汪临坤...   听得这话,程老有些嫌弃的看了青年一眼,心说这么大个小伙子,咋好意思抢人小姑娘的吃食?不要脸!   汪临坤...他不是,他没有!救救他! 第91章   自从孩子们不用喂奶后, 田宓就没有早起过。   当然,这个所谓的早起,是按照这个时代人的作息来算。   若在后世, 七点钟起床,绝对算不得赖床。   好在家里人都习惯她的爱睡,甚至是纵容的。   这要在大部分家庭里面,绝对会被骂懒媳妇。   再一次睡到自然醒,起床梳洗好的田宓先去了厨房。   今天要去医院接三妹跟程老, 她想看看中午准备了什么菜色。   说来有些跌破人的想象, 田芯那姑娘,长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小白花模样,最爱吃的却是大肉。   许是小时候饿狠了的后遗症吧, 反正在那姑娘眼中,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肉更好吃的食物了。   至于程老,则更喜欢鱼虾蟹贝类的。   不想走进厨房里一瞧, 好家伙, 不止有猪肉, 居然还有一块新鲜的牛肉,这玩意儿可不好买, 唔...鱼也准备了,很大一条黑鱼。   “早饭锅里头温着呢,今天有你喜欢吃的豆腐脑。”见到甜甜进来,忙碌中的顾婶子只挪的出下巴冲着锅那边抬了抬。   田宓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在吃东西前有喝水清肠胃的习惯:“婶子,您早上出去了?”   顾婶子压抑一瞬, 就笑着解释:“我?我没去, 是路回, 他一大早开车出去的,应该是去了农贸市场跟副食品商店,去的早,买到不少好东西...今儿个的早饭也是他带回来的,还有肉包子,都给你留着呢...”   闻言,田宓面上不禁露出一个笑,回回真的特别好。   她慢慢将杯子里的水全部灌掉,又跟顾婶子聊了几句,才端着早饭去了客厅。   钟毓秀女士不在家,老爷子去了部队,客厅只有回回正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见到她过去,小家伙们立马丢掉手里的东西,颠颠儿的跑过来。   当然,并不是想妈妈,他们只是嘴馋了。   “妈妈,你吃的什么呀?好吃吗?”问出这种话的,一般都是小馋猫一号珍珠小朋友。   “妈妈...”这是小馋猫二号贝贝小朋友。   田宓看了眼两个小家伙明显腆着的小肚子,无语一瞬。   这都要吃漫出来了,还要往哪里吃?   她抬手分别戳了戳小家伙们的肚子:“小西瓜都要破了,不能吃了。”   贝贝一般听到这话就不会再要,但珍珠小朋友显然没有这么自觉,她下意识的吸了吸溜圆的小肚皮:“珠珠不饱!还能吃!”   说到最后,像是怕妈妈不信一般,她还用小肉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然后...听着肚子里面的嗡嗡回响声,咯咯傻笑起来,也忘记要吃的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顾自玩了肚子上的肉肉。   田宓...这么傻,一点不像她,肯定是随了她爹。   这般想着,她笑着看向丈夫,语气格外诚恳:“珍珠有些地方还是像你的。”   娄路回拉开妻子身旁的椅子坐下,正准备告诉她,他已经跟朋友们约好时间的事,闻言下意识问:“珍珠?哪里像?”   闺女几乎是复制了妻子的长相,不止脸,就连小手小脚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对了,睡觉的姿势也像的很。   田宓朝着闺女努努嘴:“傻乎乎的样子。”   娄路回好笑...傻乎乎什么的,这不是随了妻子吗?   当然,这话他没说出来,担心某人恼羞成怒,所以最后只是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以示抗议。   “妈呢?”北京的豆汁田宓吃不惯,但浇了橙红透亮卤汁的豆腐脑,她还是很喜欢的,一口下肚,唔...味道鲜美极了。   “去曾老家借黄酒了。”担心孩子们着凉,娄路回将不远处的地毯拽了过来,又抱着两个娃放在上面,自己也坐下来陪着才又道:“我已经跟朋友们约好了,后天是星期天,大家都有空。”   田宓咽下嘴里的食物:“那刚好,芯芯跟我说,她还能在北京呆两三天,正好带着她去玩。”   “珠珠也要玩儿!”听到去玩两个字,珍珠小机灵鬼一咕噜从爸爸的怀里挣扎出来,扒拉上妈妈的腿晃悠。   差点被闺女晃呛着的田宓低下头,本来想怼一句,怎么哪儿都有你时,视线却先对上了男人。   然后,毫无防备的她直接喷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回回,你这...你这是什么造型?”   刚才还是个身高腿长的酷哥,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个耳垂与头上就已经被闺女夹上了小花夹子,还是粉红色的,难为那么短的板寸上,居然能夹的住。   娄路回也是满心的无奈:“这是谁给你闺女买的花?她根本就不戴,全霍霍到我脑袋上了。”   幸亏没有外人,不然他的脸都没地方搁。   田宓绝对不承认是她买的,一口咬定:“是妈买的。”   “什么东西是我买的?”钟毓秀端着一碗黄酒,刚进屋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闻言,两口子齐齐朝着门口瞧去,这才发现,不止钟女士在,身旁还跟着几个家属院的婶子们,每个人手上还拿着点心,显然又是来稀罕双胞胎的。   两方面面相觑一会儿后,做母亲的钟毓秀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哈哈哈...”   众婶子...“哈哈哈....”   娄路回黑着脸,咬牙切齿的将脑袋上的花夹子全都薅了下来。   吃完早饭后,夫妻俩在婆婆与几位婶子的掩护下,避开孩子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不然给那两个小魔星瞧见,一定吵闹着要跟出来。   路上,两人还忍不住感慨,养娃不容易,尤其粘人的娃。   好玩儿的时候真好玩儿,但粘人闹腾起来,恨不得给丢掉才好。   夫妻俩难得轻松片刻,一路上说说笑笑,到了医院招待所的时候,时间也才八点多。   停好车,田宓懒得进去登记什么的。   因为知道三妹房间的位置,便直接绕到后面,冲着二楼的第四个房间喊了一嗓子。   果然,敞开的窗户口,很快就探出一个小脑袋,田宓冲着人挥手:“芯芯,喊上老爷子,快下来!我跟你姐夫在大门口等你们。”   田芯笑着应了声:“哎!我知道啦!”   说完这话,便又缩回脑袋,急急忙忙去了隔壁敲门。   程老开了门:“听见啦,我这边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田芯不放心,又进房间检查了一番,确定老师没有遗漏东西,才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拎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   不想才刚走出去,就见另一边的房门被打开。   汪临坤锁上门,伸手接过老爷子手上的行李包:“严旅去了医院,韩柱的家人过来了,他得去慰问一下,我送送你们。”   说着,他又朝着田芯伸手,示意她将手里的行李给他。   田芯避了避:“你的左肩还没有完全好,我自己来就行。”   汪临坤坚持:“没事,我用右手。”   田芯依然不愿意,只是在对上男人认真的眼神,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将装有衣服的,相对轻巧的包递了过去。   远远的,田宓看到三妹身旁跟着一个身型颀长容貌俊雅的男人时,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这人是谁?   自家那胆小的兔子居然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   从这一点就能肯定,两人应该不是刚认识,但...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三妹说过?   小丫头这是有秘密了?   唔...眼光不错啊。   一直到三人走到跟前,田宓好奇的视线还落在对方的身上...   汪临坤是特地来见田芯姐姐的,所以这会儿不仅任由人打量,还主动开口喊人:“哥,嫂子!”   田宓...?   娄路回伸手接过三妹手里的小箱子,有些意外问:“你怎么在这里?”   汪临坤笑容温煦,言简意赅道:“肩膀受了伤,程老来医治的病人刚巧是我的战友。”   娄路回皱眉,打量了他的气色后,发现还不错才放下心来为一脸好奇的妻子介绍:“这是汪临坤,是汪旅的大儿子。”   谁?   如果说之前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人是谁,毕竟气质这么斯文败类的,现实生活中可不多见,太吸引人眼球了。   但这会儿听说对方是汪旅的儿子,田宓脑门上那个无形的天线“嗖!”一下就竖立了起来。   虽然好奇的眼神已经敛的干干净净,但心底的审视却拔高了几个台阶。   这人...刚才一直跟三妹有说有笑的,难道是有什么想法?   丈夫从前好像提过一嘴,说汪旅的两个儿子,一个是心眼多如筛子的笑面虎,一个则是一点就炸的炮仗。   但是没说笑面虎长的这么好看啊,跟个男狐狸精似的...   如今再想想汪旅那张老脸...   幸亏长的向梅婶子。   田宓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是不显,客气的与人寒暄几句后,几人便一同往外走去。   只不过,娄路回与汪临坤走在了一起,关心他的伤情与近况。   田宓则挽着妹妹的手跟在后面,与小姑娘聊天的同时,视线还时不时的往汪临坤身上落。   其实她有一肚子的好奇想要问三妹,却因为场合不对,给生生憋了回去,噎的她难受。   当然,不管怎么说,汪旅跟梅婶子这些年对于他们夫妻的照顾是实实在在的。   再加上公公婆婆跟汪旅夫妻这么多年的交情,不知道也罢,现在知道人在北京,还受了伤,肯定要邀请人去家里的。   所以,等到了车旁,丈夫放行李的时候,田宓笑着道:“你最近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去家里坐坐吧,爸妈肯定高兴你过去。”   汪临坤也笑:“本来就打算这两天过去拜访的。”   父亲跟在娄伯伯手底下有十几年,认真算起来,他是在两位长辈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所以,就算没有田芯的存在,他也打算伤好差不多了就登门拜访的。   娄路回扶着程老坐上车后座,一锤定音:“事情解决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星期天我们一大家子出去玩,还有我的一些朋友,你也来。”   汪临坤扫了眼挽着姐姐,一脸依赖的小姑娘,心里又酸又羡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有这个待遇:“好,那哥你明天上午过来接我吧。”   田宓...这只狐狸精刚才看三妹了吧?!绝对看三妹了!!   娄路回...臭小子。 第92章   从招待所到军区大院, 开车大约半小时左右。   到家后,不意外的,对于爸爸妈妈偷偷跑掉这件事, 两个小家伙闹起了脾气。   若是往常,双胞胎定然已经冲过来黏糊了。   这会儿却环着小胖胳膊,撅着小嘴儿,哼哼唧唧,一脸不哄就不跟你们玩了的架势。   见状, 田宓心里憋笑。   但...纵然有一百个问题急着要问妹妹, 也只能先压住,她弯腰刮了刮两个孩子的嘴巴,调侃道:“瞧瞧, 这嘴巴都能挂油壶了,当当当当!看看妈妈给你们带了什么?”   说着,她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奶糖。   当然不是刚才买的, 而是她出去之前特地揣进口袋里以防万一的。   果然...用上了。   为了孩子们的牙齿与健康, 田宓对于糖果甜食这一块, 平日里还是比较注意的,今天的糖已经吃完了, 如今多了一个,自然高兴坏了。   珍珠跟贝贝也不顾上生气了,一人拿了一颗,小胖手迅速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就在田宓得意于自己轻松将娃搞定, 想要抱着人亲香几口的时候,双胞胎却牵着手同时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   贝贝嗦一口香甜的奶糖, 才含糊道:“妈妈还没说为什么不带我跟姐姐。”   珍珠想说话, 又怕口水流出来, 最终只是捂着嘴巴,狂点小脑袋,表示弟弟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哟...孩子大了,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而且...居然知道先把糖吃进嘴里再问。   田宓心中欢喜,面上却做一副苦恼状:“妈妈先跟你们道歉,但是妈妈不是故意不带你们的,爸爸妈妈去接小姨跟程爷爷,如果再带上你们就坐不下了呀。”   贝贝却不买账:“那...那你们可以抱着我们,我们人小,不占地方。”   “可是你们胖啊。”无良妈妈睁眼睛说瞎话。   这话立马叫爱美的珍珠小姑娘不高兴了:“珠珠不胖,珠珠美!弟弟也美!”   这时候,先去安顿程老的娄路回走了过来,直接弯腰一手抱起一个,给妻子解围:“出去玩吗?爸爸把小木马推出来好不好?”   这话一出,两个小家伙哪里还记得跟妈妈掰扯,一人一边紧紧抱着爸爸的脖子,兴奋的喊着要骑大马。   等丈夫抱着两个小魔星离开后,田宓抹了把脑门上不存在的冷汗,看向走过来的三妹:“跟我们家钟女士打过招呼了吗?”   田芯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打过啦,姐夫刚才带我去的。”   “果然我家回回是最靠谱的。”田宓兀自得意一会儿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拉着妹妹去了客房。   等进入房间后,田宓也没有拐弯抹角:“汪临坤是什么时候跟你认识的啊?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被狐狸盯上不?   虽然不懂姐姐为什么特地将她拉进房间里聊这个,但田芯还是老实交代:“就是这次来北京认识的,老师要医治的病人是他的战友...汪副团长人特别好,帮了我很多。”   汪副团长啊...   这么疏远的称呼,这么干净透彻的眼神。   很好,小丫头完全没有想法。   田宓好笑之余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芯芯还没有开窍吧,不过...“他怎么就特别好了?你们不是才认识几天吗?”   完全没有听出姐姐话中的试探,田芯格外乖巧的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未了还做了总结:“...姐,我觉得汪副团长就是你说的个例,像大姐夫一样,虽然平时笑眯眯的,却是个好人。”   好人什么的,田宓在没了解之前,不会多做评论。   但...丈夫对那个汪临坤的印象很好,应该也不会差吧?   唔...或许,可以问问他。   只要对方的人品没问题,那么他对三妹的心思,她就不打算过多的干预。   毕竟感情这种事情,旁人不好插手太多。   中午吃饭的时候,娄战特地回来了一趟。   目的就是陪陪客人,表示出自己欢迎的态度。   午饭后,大家各回各屋午休。   几天的相处下来,两个小家伙已经跟爷爷奶奶相处的很好。   吵吵着要跟爷爷奶奶一起睡,喜的两位长辈没开眼笑。   田宓跟娄路回则是巴不得呢,甚至担心孩子们后悔,两人拉着手迅速消失。   难得轻松一回,再加上饱暖思□□,在床上才躺一会儿,男人就有些心猿意马。   没办法,平日里小祖宗们在,他很少能尽兴。   但,田宓不配合。   她正好奇汪临坤呢,一把按住丈夫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大手:“别乱动,哎?问你个事,汪临坤人品怎么样?他是喜欢三妹吧?我是真没想到,兜兜转转两年多,两人居然能在北京碰到一起,这也太有缘分了,你说,汪旅会不会特别高兴...”   知道妻子不弄明白,是不会专心了,娄路回气的咬了她的脖子一口,才无奈道:“心眼多,睚眦必报、手黑、心狠...”   听着丈夫说出的一连串形容词,田宓整个人都懵了,这...没有一个是好词吧?   她有些不死心的趴在男人的心口:“我看你对他的印象还挺好的啊,品行...这么差的吗?”   娄路回将妻子往上抱了抱,待她整个人都趴在了自己的身上,才一边摩挲着她的腰窝,一边笑道:“哪个说他人品差了?”   “那你刚刚那些话...”   “那是针对敌人,对自己人嘛...极其极其护短,脾气温和有耐心,不过越是亲近的人,越喜欢捉弄,其中被捉弄的最厉害的就是汪旅长...还有他弟弟。”   田宓默了默...这不就是某个腹黑熊嘛?   不过...“人品比任何一点都重要。”   这次娄路回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考虑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确定他们合不合适,不过临坤那小子的人品还是可以放心的,咱们也别插手太多,就算真的跟三妹走到一起,应该也不会差,他那样的性格倒是能护住三妹。”   丈夫的眼光田宓还是相信的,虽然后面依旧会观察,但得了回回的兜底,总算不用担心小丫头被人骗了...   见妻子陷入自己的思绪,娄路回好看的凤眸暗了暗。   他决定给自己谋福利,于是微微扬起头,张口含住那一抹甜软...   下午娄路回有事出去了。   田宓却实实在在睡了三个多小时。   等下楼的时候,已经快到四点了。   她张望一圈,发现家里除了婆婆正在院子里摆弄几盆仙人掌外,其余一个人也没有。   她挠了挠头发,晃悠到婆婆身边蹲下:“妈,孩子们呢?”   钟毓秀:“程老跟芯芯还有小顾带着去大院里玩儿呢。”   田宓有些不可思议,芯芯那个到陌生环境,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性格,怎么可能:“我三妹?”   钟毓秀轻笑:“可不是,小丫头担心珍珠跟贝贝吵到你。”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田宓笑了笑:“那丫头特别会疼人。”   每个女孩子都有美好的闪光点。   不了解三妹的人,可能会觉得她胆小、怯懦,但熟悉的都知道,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温柔体贴又上进。   对了,说到三妹,田宓就将汪临坤喜欢三妹的事情说了。   这事儿也算是给婆婆一个心里准备,省的明天她被惊到。   “你说的是真的啊?”钟毓秀有些不敢相信的回过头,心爱的仙人掌也不管了,牵着儿媳的手就回了屋里。   进屋后,她没急着开口,反而很有心情的泡了茶,端了点心,给甜甜跟自己一人倒了一杯,才半靠着沙发上,一脸八卦问:“快跟我细细说说...”   田宓...听个八卦都这么讲究仪式感的吗?   不愧是您!   第二天。   是个大晴天。   时间才走到上午八点。   天空便已晴空万里、碧波如洗。   娄路回已经开车出去接人。   但钟毓秀女士是个急性子,只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已经跑到门口看了七八遍。   搞到最后,跟大家一起在厨房帮忙的田芯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于是,当钟女士再次出去后,她没忍住,靠近姐姐小小声问:“婶子这是怎么了?”   田宓将洗好的番茄放进碗里,见它们实在红的诱人,便起身拿了切水果的小刀,挑出一个长的最好看的,将之分为四份。   一份塞进顾婶子嘴里,一份塞进妹妹嘴里,自己也吃了一份,闻言含糊不清回:“等汪临坤吧,听你姐夫说,汪同志在我婆婆眼皮子底下长到十五岁左右,才跟着汪旅他们调到836部队去的。”   田芯咽下嘴里有些微甘甜的番茄,吃惊道:“我都不知道呢,怪不得总觉得他很照顾我,原先还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说到这里,小姑娘一脸恍然:“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汪副团长肯定是看在姐夫跟你的面子上,才照顾我的。”   田宓盯着小丫头震惊了好半晌,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妈呀,笑死我了...”   饶是汪临坤一肚子心眼子,遇到这种实心眼儿的,也得败退吧?   不行,这么一想,田宓就笑的更加开心了,到最后,肚子都给笑疼了。   田芯...?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远远就听到你的笑声了...”听到厨房的动静,没等到车子回来的钟毓秀又走回了厨房。   田宓也没藏着掖着,细细与婆婆转述了刚才三妹跟她说的话。   听完姐姐的重复,田芯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好笑的,于是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钟毓秀...“噗...哈哈哈,芯芯你说的对!等临坤那小子过来的,咱们再好好谢谢他。”   嗯,一定要把小姑娘的话转述给他听。   除了十八九岁那会儿,汪临坤带着弟弟来北京游玩的时候,到家里住过几天。   认真算起来,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再见过面了。   不过到底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哪怕时间再久,也亲厚的很。   这不,当人拎着礼物上门时,之前的幸灾乐祸全忘了,钟毓秀还红了眼眶,拉着人好一顿念叨。   汪临坤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尤其还是亲近的长辈,无论秀姨说什么,他都回认真的回答...   围着人嘘寒问暖一番后,钟毓秀才想起正事:“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啊?能在家里住几天?”   闻言,俊美温润的青年看了眼正陪着龙凤胎玩耍的小姑娘,他似乎头一回见她笑的这么开心呢:“我跟领导请了探亲假,很多年没有回去了,过两天刚好可以陪着程老还有田芯一起回岛上。”   啧啧啧...这心思,忒明目张胆了...这是田宓与婆婆钟女士共同的心声。   听到这话的田芯却是高兴的回头:“真的吗?”   因为小姑娘的期待,汪临坤嘴角的弧度明显拉高:“真的!让你跟程老单独回去,我也不放心,还不如陪着你们。”   他已经发现了,拐弯抹角没有用,对于这样实心眼的姑娘,还是直来直往说出目的比较合适。   在青年看来,自己这话说出来,就算小姑娘没往旁的地方想,也应该会升起不好意思的心态。   但...遗憾的是,人家一点儿羞涩也没有。   只是更开心的道了一声谢,便又跟两个孩子玩闹了起来。   汪临坤...   有些不死心的汪临坤盯着田芯精致的小脸又看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看出任何不同的情绪。   嗯?   这么说也不对,以他敏感的程度,还是察觉到了些许变化的。   就比如,之前,小姑娘面对自己的时候,多少会有些不好意思,那种...对于陌生人的腼腆。   但刚才...她好像突然就没有了那层隔阂,变得自在了起来。   为什么?   仅仅相隔一天的时间。   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这一纠结,汪临坤就走了神。   直到感觉到手臂被人拍了一记,他才回过头看向一脸揶揄的秀姨:“怎么了?”   钟毓秀压低嗓子:“别看了,看人小姑娘也没开窍,你知道她刚才跟我们说什么吗?”   汪临坤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说了什么?”   “她说,你对她很好,应该是沾了回回跟甜甜的光...”怕他理解不了,钟毓秀还体贴的将小姑娘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汪临坤揉了揉眉心,顿感哭笑不得...   就说呢,对他的态度变化的也太快了。   小姑娘愿意亲近自己当然是好事,但...谁想要这样的亲近啊?   “要不?直接说得了,芯芯是个单纯的好姑娘,你那些个九曲十八弯的肠子对付人不合适。”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钟毓秀出馊主意。   心里则再次笑开了花,该!叫你小子八百个心眼子!   “您确定我直接说,不会将田芯给吓的再也不搭理我了?”汪临坤难道不想直接挑破吗?但是他敢吗?他不敢!   钟毓秀尴尬一笑:“哈...哈哈...”   出游这天天公作美。   二十七八度,多云。   这样的日头与气温,像是为了星期天的游客们特意打造的。   因为先要一起吃中饭,所以一行人出发的时候,时间卡在了上午十点,   本来娄司令也要去的,毕竟很久没跟家里人出游了。   哪知都准备出发了,部队里却临时来了事情,只得急急忙忙赶了回去。   对此,早就习以为常的钟毓秀一点儿也不生气,还冲着老伴儿挥了挥手,表示会给他带好吃的。   田宓好笑之余又有些感动,希望她跟回回到老了也能这样相互体贴才好...   为了今天的全家出行,娄司令交了钱跟柴油票,特地借了一辆8人座的吉普车。   娄路回负责开车,汪临坤坐在副驾驶,其余四大两小则被安排在了后面两排。   吃饭的地方依旧是老字号,地道的北京人总能知道哪里的口味最佳,哪个大厨更擅长什么菜色。   只不过这次来的地方,如今已经算是国营的,所以大家伙儿也没遮掩。   田宓本来还担心,加起来三四十个人,会不会坐不下。   但到了地方后,发现饭店空间并不小,里头摆放了八张大圆桌。   饭店里里外外全部浇了水泥,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小奢侈的地方了。   倒不是舍不得请人去更好的地方,比如北京饭店或者老莫西餐厅这些,但太容易惹人闲话。   就这次聚餐,对外那也是有现成借口的,就比如...给小两口补办婚宴什么的...   客人们还没来。   菜色婆婆前天已经来定过了,所以进了饭店后,她拿着票据直奔柜台。   其他人则寻地方落座。   娄路回安顿好妻小,也没歇着,与大家聊了几句,便又忙忙去了饭店外面等朋友...   最终,来的人并不算多。   八对夫妻,每对只带了一个孩子。   说是孩子太多了闹腾,家家都有三四个,全都带出来能把人逼疯。   这话田宓信,她家才两个,时常吵的人吃不消。   不过她想,更多的应该还是大家不好意思拖家带口,叫他们夫妻破费...   一顿宾主尽欢的聚餐结束后,大家又直奔昆明湖。   其实除了田宓跟双胞胎,还有田芯跟汪临坤外,其余人全是地道的当地人,对于颐和园那可真是太熟了。   所以到了目的地之后,就像之前约定的那般,男人们找了附近的凉亭聊天,女人们则带着孩子游完。   只不过临出发的时候,汪临坤却跟了上来。   见状,田宓跟钟毓秀齐齐向他投射出诡异的眼神。   就连田芯也忍不住投来好奇的视线。   汪临坤脸皮堪比城墙,朝着小姑娘不自在一笑,很是苦恼般道:“娄哥的朋友,我都不怎么认识,掺和在中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话一听就是借口,但却得到了田芯深刻的共鸣。   她也是啊,哪怕如今表面上已经锻炼的很是进退得宜了,但内心深处,她依旧不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这样嘛?   尤其对方还是看着特别厉害,特别聪明的汪副团长。   顿时,不善言辞的田芯小姑娘也忍不住主动开口:“那...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呢,汪临坤心中泛喜,俊美的面上却歉疚道:“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就我一个男的,我瞧那小船上好像只能坐两个人...”   见他这般为难,又想到人家帮了自己不少忙,小姑娘立马体贴道:“那...那要不...我陪你坐一个小船?”   妥了!!!   “给你添麻烦了。”汪临坤见好就收,笑容瞬间明朗,端的一派偏偏君子。   若不是服装不对,就他那皮相,作个揖,还真有那名士范儿。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忽悠了,自觉能帮到人,能回馈人,田芯还挺高兴的。   这会儿听了对方的客气,倒是没再说什么,只腼腆的笑了笑...   不远处,将一切看在眼里的田宓磨了磨牙。   半晌,她看向身旁的婆婆:“妈,我怎么手有点儿痒呢?”   钟毓秀点头:“临坤这臭小子,从小就这样,不过你也别担心,就芯芯那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格,有他吃瘪的时候。”   “不错!”田宓笑了,觉得婆婆这话没毛病,便也没再去管他们,而是跟着婆婆一起,溜溜达达上了船。   有生以来。   田宓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简陋的小船。   若不是挂着金手指,她还真不一定敢坐上去。   实在是两三米长,八九十厘米宽的小船,面对面坐了两大两小,外加一个船夫后,基本就没什么富余了。   田宓甚至有些后悔来坐船了。   无他,实在太拘束。   稍微动作大一点,船只都得跟着晃一晃。   但等船桨慢慢摇出去后,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昆明湖很大,以小船慢悠悠的速度,不知道要划到什么时候去。   田宓抱着闺女,稳住她好奇乱扭的身子,忍不住就四下打量起来。   今日的阳光温暖不灼人,秋风裹挟着浓郁的桂花香拂面吹来,小船儿摇摇晃晃,尤其是听着婆婆用地道的京腔,介绍着周边的各色古老建筑时,她的视线也会随着讲解的位置转动。   慢慢的,不止田宓,就连两个孩子都渐渐听入了迷。   也不懂他们到底听懂了没有,反正人家那姿态摆的端正的不得了。   叫那摇船的六十多岁大爷也忍不住笑着夸上好几句‘蜜果儿’,显然是把两个孩子都当成了女孩。   田宓听了发笑,倒不是觉得贝贝被认错性别,而是觉得上了年纪的人,对于小孩子,总是抱着宽容的心态。   坐船之前,婆婆摸出两个红色的纱网给孩子们的头脸儿蒙了个严严实实,说是本地孩子都这样,不止能防蚊虫,还能防风沙。   田宓不懂这个有没有用,但模糊了小家伙们的脸是可以肯定的。   所以大爷夸赞的话,完全是出于长辈的慈爱...   就在她嘴角噙着笑意,心情甚美的朝着越来越近的佛香阁眺望时。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惊呼声。   田宓下意识回头。   然而,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就又有一道“扑通!”的落水声传了过来。 第93章   有人落水了!   这个认知出现在脑中的同时, 田宓也看清楚了落水的人。   是芯芯!   “哎呦喂...甜甜,芯芯掉下去了!”钟毓秀也瞧见了,顿时急的不行。   田宓也急, 根本顾不得深思为什么好好的会翻船,第一个反应就是跳下去救人。   只是还没付出行动,又猛然想起三妹是会水的。   不过,她没敢大意,如今一行人已经接近深水区, 这片湖水的深度大约有三米, 对于泳技不是很好,几年没下过水的芯芯来说,并不算安全。   就在田宓欲将怀里的闺女递给婆婆, 下去拉妹妹一把时,耳边就又听到了一道落水声。   原来是汪临坤,他见田芯掉下去, 下意识的也跟着跳下了水。   而那船夫, 不知是慌乱还是怎么的, 本就摇摆不定的船,这下晃悠的更加厉害了。   然后, 很快的,在一顿毫无章法的操作下,那岌岌可危的船只最终也没能平衡下来,一个倾斜, 直接翻了个底朝天。   掀起的巨大波浪,甚至殃及的田宓他们这边的船也跟着摇晃起来。   她这才发现, 三妹坐的那艘小船, 离她这艘只有几米远。   划船的老大爷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等察觉到脚下的晃悠,与越来越多的惊呼声时,总算回了神。   眼看自己的小船也要翻了,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嘴上连续喊了几个“哎呦喂!”,手上更是不慢,左右划桨,努力在波涛汹涌中寻找平衡。   大爷划了几十年的船,那技术还是有的,这不,没一会儿的功夫船只就退出了最危险的地带。   却不想,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谁也没发现,侧面船沿处扒上来两只手,一个用力,将本就没彻底稳当下来的船再次弄的倾斜。   毫无防备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身形一晃,就齐齐下饺子般的落入了水中。   如果说,落水之前,田宓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来不及想明白。   那么落水后,看到芯芯那艘船上的船夫,藏在水底正从怀里掏出匕首,朝着婆婆那边游过去时,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去特么的意外,根本就是谋杀。   这人,应该就是之前丈夫跟她提过的,暗处的歹人。   田宓没时间去想为什么从前藏头露尾的东西,突然这么明目张胆。   眼前她更担心的是众人的安危,与对方...会不会还有同伙。   以及...得将家人们安全送上船。   脑中思绪万千,现实也不过几吸的功夫。   田宓凌厉着眉眼,踩着湖水,抱着已经开始哭闹的闺女,几个扑腾,人就越过了那欲要行凶的船夫。   她虽然觉得自己水下的功夫不错,但也不至于盲目的与一个亡命之徒去搏斗,尤其手上还有孩子。   所以田宓没有急着去做什么,只是在那歹人靠近婆婆与儿子之前,赶到了他们的身边。   “甜甜!”钟毓秀也是会水的,但也仅仅是沉不下去的水平,加之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完全没有准备的她,难免慌乱。   这会儿还因为要举着孙子,已经呛了好几口水了。   如今见到儿媳跟孙女无恙,大松一口气之余,又忍不住生起气来。   这叫什么事哦,只是出来游玩,居然还能落水,从前也没听说过这些个划船的这般不靠谱啊。   这要光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关键有孩子啊,宝贝孙子们还小,这一下只说不得就要感冒,更怕被什么脏东西给惊了去...   这会儿钟毓秀还不知道是人有意为之,单纯以为只是个意外。   却也足够她心里头火烧火燎的了。   田宓来不及跟婆婆细细解释。   因为那歹人水下的功夫不错,已经追过来了。   所以她只来得及大声叮嘱一嗓子:“妈,抱紧贝贝,我拉着你们。”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已经单手拽紧了婆婆后背的衣服,在那匕首扎过来之前,成功拽着人游到了几米之外。   那人似乎不敢相信有人的速度能这般快,苍老又蜡黄的面容上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   当然,只几秒钟的功夫,他就回过神,眼神再次凶狠起来,同时挥动手臂,一副要赶过来继续的架势。   见状,田宓抿了抿唇,抓着婆婆继续往田芯那边游。   心里却要气到爆炸了。   她这人吧,算不上好脾气,却也不是特别容易发火的那种。   但这会儿,她是真的气到想杀人,天灵盖都要竖起来的程度。   刚才那王八羔子的刀尖绝对是冲着贝贝去的!!!   他不是觉得自己水上功夫好吗?   那就试试谁的更好!   敢伤害她的孩子,他怕是不清楚,惹怒一个做母亲的后果。   越想越气,田宓心中滔天的怒火几乎快要压不住了,她想打人!   于是,来到三妹跟汪临坤身边时,她将孩子们放进已经翻过来的船只里,怒气冲冲的对着几人撂下一句:“我去去就回!你们别过来。”人便又钻进了水中。   “怎么回事?”方才只顾着下水救人的汪临坤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手护着田芯,一手护着钟毓秀,皱眉问。   钟毓秀又气又急,到现在手都是抖的,方才她可是看到了,那把匕首就是冲着她怀里的贝贝刺过来的。   当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谁能想到,现实生活中,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唯一的反应,就是将孩子护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去挡,根本不知道要去反抗。   要不是甜甜急时赶过来,方才那刀已经扎到她的身上了。   如今听到临坤的问话,她扒着船沿,一边拍抚被明显吓到的孩子,一边急急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未了还担心道:“...甜甜肯定去拦那歹人了,怎么办啊?她会不会有危险?咱们要不要过去帮忙啊?”   听了钟毓秀的话,别提汪临坤了,就连田芯也是又气又急。   她想要去帮二姐,却又不敢立马离开,抓着船上已经冷的开始发抖的孩子们,担心还有坏人。   左右为难间,直接给急的眼眶都红了,恨不能将身体分成两瓣才好。   汪临坤拍了拍明显慌乱起来的小姑娘,视线也在周围张望开来。   此刻,他惯来温和的眼神里只余下一片凌然。   待确定没有发现其余不对劲的歹人,也看到了远处朝着这边飞奔的娄哥他们,心下才微安。   不过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他当机立断的掐上田芯的腰,单靠臂力,直接将小姑娘举了起来:“你先上去,再拉秀姨,嫂子那边放心,娄哥过来了,眼前咱们最重要的是护着孩子们!”   听他这么说,旁边的钟毓秀也似吃了定心丸,勉强稳住慌乱的心神,咬牙在一边托了芯芯一把。   田芯虽然也慌乱无措,但她的反应不慢。   上了船后,顾不上磕碰到的膝盖,也不敢站起来,手脚并用的爬到两个外甥身边,紧紧将人抱在怀里。   她没敢哭,更不敢表现出害怕,甚至还要控制住颤抖的手,努力扯出笑容哄着两个孩子。   等小家伙们全都依赖的趴在她怀里小声抽噎时,她才分出时间去拉婶子。   不想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次出来玩的女人们,其中有两人很擅长水性,已经游了过来,并且在汪临坤稳住小船的另一边时,合力将钟毓秀送上了船。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翻船?对了,甜甜呢?没出事吧?”问话的女人叫管晴,她扒在船边没有上去,只是仰头头,神情严肃的问船上的钟毓秀。   她是一名警察,可能是职业病吧,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钟毓秀已经将孙女抱在了怀里哄,心里正担心儿媳,火烧火燎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闻言刚要张口回答,就又听到了连续几声“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几人一惊,以为又有人落水了,下意识就回头望去。   这才发现,是远处喝茶聊天的男人们赶了过来。   见状,管晴已经不需要答案了,如果不是出事了,只是单纯的落水,那帮男人根本不用全部下去救人。   这般想着,她一边配合着汪临坤推着船前行,一边冲着往这边赶过来的其他人挥手:“谁身上有多余的衣服?孩子们落水了!得给他们先换上!”   九月份的下午虽然温度不算低,但落水跟没落水完全是两码事。   别说两个孩子,就连大人,那秋风一吹,也冻得浑身哆嗦。   这话一出,有些个怕冷,穿了两件衣服的女人立马脱了身上的外套举起来,表示她有多余的。   但更多的还是穿了单件,这年头又不讲究个内衣,脱了就没法看了。   所以,最终只凑到三件衣服。   其中两件将孩子们裹的严严实实,剩下的一件则被田芯强硬的套在了钟毓秀身上。   她年轻,这两年身体也被老师调理的很好,就算感冒了也不怕,但婶子已经五十多了,可不能遭罪。   这厢,一直泡在水里的汪临坤见小姑娘脸色苍白,尤其见她明显因为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很是不自在。   心疼又着急,却又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人披上。   突然,似是想到什么,汪临坤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他今天穿的依旧是军装,短袖的。   别看他瞧着修长算不得健壮,但衣服脱了后,肌肉的线条却很是明显。   这种穿衣服显瘦,脱衣服显肉的身材,其实很撑衣服。   这不,他穿着合身的衣服,披到身形纤细的田芯身上时,能将人罩个严严实实的。   田芯下意识抓紧衣服,看向依旧泡在水里的男人。   见他光着上身,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衣服是他的,她刚要说不用,视线就瞄到了男人肩膀上的伤,立马急了:“你先上来,你的伤里头还没愈合好呢。”   汪临坤摇摇头:“你把衣服裹上,我这点伤没事。”   说完,为了让已经开始泪眼朦胧的小姑娘放心,他将伤口的位置露了出来,依旧踩着水,与管晴她们合力将船往大家伙儿中间推过去。   不管怎么说,他在水里才能够应付更多的突发情况。   就是不知道...   嫂子有没有事?   哥他赶上了没有?   还有...那个凶手拿住了吗? 第94章   田宓是带着滔天的怒火冲向那名歹徒的。   方才她就看清了, 对方年纪应该不小,五六十岁绝对有。   她自觉不是一个圣母心泛滥的好人,但若是往常, 看到这样年纪的人,有什么小矛盾也不愿意去计较,尊老爱幼是刻进国人骨子里的素养。   但,这一次除外!   人家向着她的孩子挥刀了,要是还能忍住, 她就是忍者神龟。   所以当田宓折返回去, 与已然追过来的歹人相遇时,脚下一蹬,人直接绕到了他的身后。   然后拽着对方的后衣领, 勒住他的脖子。   一个用力,不仅将人拖离了人群密集的位置,还直接拽到了深水区的水底!   他不是仗着水上功夫好吗?   他不是欲在水底下杀人吗?   那她就让他试试溺水的滋味。   愤怒中一心想要报复回去的田宓, 就跟个灵活的鱼儿一般。   一边闪躲着对方的攻击, 一边用力将人拖在水底。   然后, 每当那人挣扎憋气到脸红脖子粗时,就又让他露出头去呼吸一口气。   等他稍缓过来少许后, 就又将人拖入水底。   如此这般往复几次,那歹人到底上了年纪,瞧着气色也不大好,很快就被折腾的失了气力。   于是, 等娄路回火急火燎游过来时,就看到甜软的小妻子正柳眉倒竖, 将歹人收拾到半死不活的模样。   而他身后, 跟着一起跳下来帮忙的众兄弟们, 见到小嫂子这般厉害,感慨人不可貌相的同时,纷纷对着好友露出玩味的表情。   之前还以为好兄弟找了个年轻貌美的甜妹儿,如今才发现,内里是个小辣椒。   娄路回完全没注意到朋友们的揶揄,这会儿他全副的心神都放在妻子身上。   见她准备再将人踹到水底,赶紧伸手拦了拦。   自然不是心疼歹徒,而是担心妻子愤怒之下,下手太重,造成不必要的后果。   他将那半死不活的老头儿丢给朋友们,让他们将人带走。   自己的揽着人,忍着怒意,温柔哄道:“甜甜,没事了,别怕!也别气,咱们都好好的呢,乖!别怕啊,我在呢...”   是他疏忽了,完全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幕后之人就敢动手。   当然,愤怒的同时,他也有了一个结论...   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明显是...急了!!   田宓灼烧着的愤意值,在丈夫的拍抚下慢慢平和下来。   待脑袋稍稍恢复理智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害怕家人们真的会出事,也后怕自己,居然敢单枪匹马的,去对付一个带着凶器的亡命之徒。   之前,她的思绪全部被怒意占领,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回过神来,依旧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儿。   感觉到妻子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心知她这是反应过来了,娄路回顿时心疼的不行。   也顾不上人多眼杂,将妻子抱紧,大手拍抚着她的后背继续温声哄着:“不怕啊,我在呢...”   田宓的害怕来的快,去的也快。   再加上丈夫来了,她哆嗦着手回抱着人,将脸埋在丈夫的怀中,咬牙切齿的告状:“回回,他居然敢拿刀子对着贝贝,他明显想下死手的。”   所以她不后悔刚才仗着本事‘施暴’...   “你没错,不过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好不好?咱们不生气啊,要不要去看看孩子们有没有被吓到?”娄路回的声音虽然依旧温和,但在妻子看不到的位置,面上明显带上了凶狠,后槽牙都咬紧了。   若不是不放心妻小,他真想现在就追上那歹人暴走一顿,怪不得妻子气成这般模样。   孩子们才两周岁多,居然忍心向这般小的稚童下手,简直就是恶毒,泯灭人性!   听了丈夫的话,田宓立马顾不上什么后怕与愤怒了,退出男人的怀抱张望起来。   娄路回揽回妻子,冲着孩子们与母亲的方向指了指:“在那边。”   担心殃及到亲朋,田宓当时拽着人游出了几十米的距离,再加上,那边的船只在汪临坤等人的护送下,已经飘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所以,田宓顺着回回指的方向望去,也只能瞧个模糊。   心里惦记着孩子,她顿时也顾不上各种情绪了:“我要去陪孩子们,你呢?”   娄路回点头:“我也去,等下将你们先送回家。”   田宓皱眉:“那...那个人怎么办?”   “没事,有耗子他们在。”耗子是他其中一个朋友温谨浩,在检察院工作,很清楚要将犯人送去哪里。   田宓自是相信丈夫的,闻言便不再磨叽,拉着人的手就往孩子们的方向游去。   俩人虽然都在水中,但娄路回几乎只是意思意思的扑腾几下,就着妻子的力道,毫不费功夫的来到了众人的身边。   因为意外的发生,所有人都没了游玩的心思。   这会儿全都聚集在了一起,准备上岸。   夫妻俩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小半人站在了岸边。   见到他们,众人放下心的同时也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具体的事情,田宓与丈夫目前也只是有所猜测,得仔细问询了才能确定,所以只能应付上几句。   好在都是自己人,很是有分寸的没再刨根究底。   而且,虽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大家都没说什么,反而倒过来安慰田宓他们几人。   毕竟再是不知道前因后果,也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事件是冲着谁来的。   待分别时,为了安田宓的心,女人们还笑着约定过几天事情处理好了再聚一聚。   顿时,叫田宓愧疚之余,又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她有心与大家多聊几句,但记挂着家人的身体,便只能匆忙告别。   车子一路飞驰回了军区大院。   到家时,接到通知的娄战已经从部队回来,焦急的等在了门口。   虽然知道妻小平安无事,但是亲眼见到人,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来不及问明事情的缘由,先揽着面色苍白的妻子,一边安抚一边与大家伙儿相携进了屋。   屋内,唯一没有跟着去游玩的程老爷子又给几人一一号了脉。   确定了大人没事,只小孩子受到了些许惊吓,这两天多陪着点就好,一大家子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厢田宓与丈夫抱着已经睡着的两个小家伙们去了楼上。   顾婶子则在心里连续念了几声佛后,才急忙去了厨房准备熬姜汤。   见状,田芯也想跟着去。   不想还没走出去两步,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她回头,不解问:“怎么了?”   汪临坤无奈笑笑:“顾婶子那边不用你帮忙,你自己也落水了,先去用热水梳洗一下,顺便换身干净的衣服。”   田芯下意识看了眼厨房,迟疑:“可是...”   “行啦,一个姜茶还需要几个人不成?你听话,去洗个热水澡,然后闷一大碗姜茶下肚,发发汗,再睡上一觉就好了。”程老一锤定音,到底是教了两年多的徒弟,那胆子有几分大他清楚的很,这一回,丫头定然也是吓的不清。   田芯很听老师的话,闻言,果然不再迟疑,直接去往房间。   汪临坤...   就在汪临坤有些酸溜溜的看着人头也不回的背影时,那准备开门的小姑娘却忽然回头看过来:“对了,老师,刚才汪副团长为了救我,伤口泡水了,您也给看看吧。”   听得这话,客厅里面的两个男人顿时呈现出两极化的表情。   程老一脸嫌弃的打量身旁的青年,显然对于他的小心思是清楚的。   至于汪临坤则觉得眼前一片明亮,脸上的笑容更是越发温润迷人。   二楼卧室内。   夫妻俩安顿好孩子后,娄路回催促妻子先去洗澡。   田宓摇头,视线一直放在孩子们的身上:“让妈先洗吧,我们年轻,晚一点没事。”再说她这会儿还在后怕,只想守着孩子们。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又拉着人问:“回回,是他们吧?”   知道妻子话中的意思,娄路回将妻子抱到腿上,安抚的吻了吻她的眉心才点了点头,转而又摇头:“还不确定,等下我跟爸会去见见那人,这一次应该能从他嘴里撬出些东西。”   “能撬出来吗?”之前几次不都是不了了之了吗?   “能!”这一次娄路回斩钉截铁:“这次的情况不一样,那人是真要杀人的,就算未遂,也要坐牢...”   至于对于这类实际犯罪分子的审讯手段,他没跟妻子说。   田宓表情又冷了下来,但这一次,她没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是努力回想之前的细节。   半晌,她将心中的怀疑告诉丈夫:“回回,我总觉的,他的目标就是贝贝,掉下水的时候,明明我跟珍珠离他更近一些,但他看都没看我们...对了,他的身体好像也是很好...眼神很凶,特别憎恨的那种...”   听得这话,娄路回眉头也锁紧,从前有些模糊的讯息,突然就因为妻子的话,串联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他猜测的那般,那么,这个从前叫他们寻不到头绪的幕后黑手的范围,一下子就会缩小很多。   思及此,他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甜甜,我先去找爸,有事跟他商量。”   “......” 第95章   娄路回在书房中等了大约半个小时, 才等到父亲过来。   他没有急着说甜甜与他的发现,而是将泡好的茶递给父亲后问:“妈怎么样?”   担心妻子胡思乱想,在她跟前, 娄战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在儿子面前他并没有隐藏情绪,灌了一杯茶,才冷着脸道:“吓着了,不过这会已经睡下了, 跟我仔细说说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你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是有怀疑...”接下去, 娄路回就江今天发生的事情,与妻子的发现都转述给了父亲。   这些年,饶是娄战早已喜怒不形于色, 在听到那匕首冲着孙子去的时候,脸色还是黑沉的可怕。   待儿子说完后,他端起有些凉意的茶水, 再次一口灌了下去, 勉强压制住胸腔的怒火, 才冷静下来思考。   半晌,他皱眉:“你是怀疑...屡次出手的人是冲着家里的男丁, 想要让我绝后?”   娄路回点头:“不错,之前一直朝着我,许是觉得三番两次都没成功,便想着伤害贝贝达成同样的目的...”   这一次, 娄战没有生气,脑子反而更加的冷静, 他又沉思了须臾才道:“你的意思...这个对我抱怨恨的人, 子嗣或者家人因为我而绝后了?”   “不错, 对方家里去世或者重伤的人,很可能还是唯一的男丁。”   “不可能,你爹我一辈子没有干过丧良心的事情。”这点自信娄战还是有的。   对于父亲的人品,娄路回自然是相信的,但...“爸,咱们不排除对方因为误会,或者性子偏激做出这些个报复,而且,还有一种可能...”   娄战能走到如今的高度,虽有时势造英雄的原因在里面,但跟他本人的城府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他很快就明白了儿子的未尽之意:“你是说...是牺牲的...战士的家人?”   这句话他说的很艰难,也很沉重,显然这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原因。   这些年,娄战能从一个小兵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是运气,也不是背景,而是一次次不要命的拼杀。   尤其早些年,战争多,提着脑袋上战场并非一句玩笑话。   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说句不吉利的话,这么些年,遗书他都写了一小箱子,那时候是真的苦,也是真的危险。   他虽然能保证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但早年执行一些任务时,队里有人牺牲,真的不算多稀奇的事情。   再后来,他年纪大了,职位高了,渐渐就坐镇到了大后方。   虽然很少再出现在一线战场上,但也做了很多次总指挥。   而战场上的伤亡...是所有国家都没有办法避免的痛事。   那些人...都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会有如今的太平。   “爸,您也别难受,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见从来意气风发的父亲脸上染上了沉痛之色,设身处地一想,同样是军人的娄路回心里也不好受。   娄战摇了摇头:“难受谈不上,老子还是那句话,在战场上,你爹我一辈子也没有做过对不起战友的事情,但我不能控制家属想要报复的心...”   说到这里,他又生起气来。   在娄战看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既然觉得是他的问题,那么冲着他来就好,冲着他的儿子,甚至孙子算什么好汉?   尤其贝贝才刚满两周岁,简直丧心病狂。   这么看来,那幕后之人明显是疯了!   偏执到疯了!   “爸,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知道儿子是想要安慰自己,但娄战不至于这点打击都扛不住,他摆手:“不是你,第一次下手的时候,你才刚下连队没多久,危险的任务一次也都没执行过,身边没有伤亡,所以定然是冲着我来的。”   说到这里,娄战已然调整好了情绪,继续分析道:“这人地位不低,或者是有能够靠近我的帮手,可以时刻了解我的情况,与你的动向,甚至,他还清楚你结扎这件事,不然不会将目标放在贝贝身上...”   但结扎这事比较难查。   因为他跟妻子并没有刻意对外隐瞒,每当旁人问什么时候再添一个孙子的时候,夫妻俩都会解释家里只会生养两个孩子。   听了父亲的分析,娄路回补充:“相较于之前的抓不到把柄,这一次,对方明显急了,要不是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逼得他不得不冒险一试,要么...”   “要么就是他身体抱恙,怕等不到看我断子绝孙。”娄战接下了儿子后面的话,语气中带着冰冷与肯定。   “不错,所以,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我有预感,今天那歹人的身上,我们依旧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背后这人也藏不了多久了。”   闻言,娄战冷哼一声站起身:“不管能不能得到有用的东消息,我都要亲自走一趟。”   娄路回立马跟了上去:“我陪您一起。”   闻言,娄战迟疑了几秒就点头:“也好。”   “......”   田宓是被闷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一左一右趴在她的心口,还将小脸依恋的埋在她的脖子上。   有父母双方身高的基因在,两个孩子虽然才2周岁,但比起一般的同龄孩子,已经高出了一些。   再加上吃的好,体重直飙30斤,两小只就等于60斤,她没被压的背过气去,那是她身体素质好。   回过神的田宓故意示弱:“完了,妈妈要被两只小猪压成饼了。”   闻言,正趴埋在妈妈脖子上说着悄悄话的两个小家伙同时咯咯笑了起来。   “妈妈!你醒啦?”贝贝将小身子挪了下去,盘着小胖腿坐在床上。   “妈妈,珠珠饿啦。”珍珠从小就比弟弟粘人,也爱撒娇,不仅没有学着弟弟的模样从妈妈的身上下去,还噘起小嘴儿给了妈妈一连串的亲亲。   田宓搂着孩子坐起声,抹了一把被闺女糊的口水,刚想说小家伙们叫人起床的方式委实太过特别。   就见卧室的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了。   是回回!   她没有急着问什么,而是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你回来啦?”   贝贝跟珍珠也一咕噜爬起来,笑着伸出小胳膊:“爸爸回来啦!“   看着一大两小齐齐朝着自己笑,娄路回心口顿时就软乎乎的,忍不住也跟着露出笑来。   他大步走到床边,习惯性的弯腰在妻子的唇上落了一个吻,才抱起扑过来的孩子们颠了颠:“想爸爸吗?”   “想啦!”   “特别...特别想爸爸!”   娄路回忍住笑意,一脸认真问:“用哪里想的啊?”   贝贝已经不喜欢跟爸爸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所以只是抱着他的脖子,依赖的用小脸贴着。   珍珠小朋友则乐此不疲,用小肉手拍了拍心口:“这里想啦!”   “心口想了啊!那有多想啊?”   珍珠更来劲儿了,将手臂张到最大,费力又熟练的画一个圆:“有这....么想。”   田宓有些哭笑不得的下床穿鞋:“你俩无不无聊?自从闺女会说话,三天两头这么问,我也是服了。”   听到妻子的话,娄路回反而颠了颠闺女,笑得一脸得意:“妈妈肯定是嫉妒了。”   正在梳头发的田宓白了丈夫一眼:“赶紧带着你的宝贝闺女跟儿子去嘘嘘,然后再去找东西吃去,他们饿了。”   娄路回点头:“是该饿了,你也赶紧下来吧,要吃晚饭了。”   “啊?都吃晚饭了吗?”田宓惊了下,之前她只是陪着孩子们,没想到最后也跟着睡着了。   屋里拉了窗帘,手表也因为落水让丈夫拿出去修了,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的她委实懵了。   田宓一把拉开窗帘,看着窗外只余丝丝缕缕红霞的天色问:“几点了?”   “快6点了。”   怪不得孩子们饿了呢,哪里想到,这一睡就睡了差不多四个小时。   顿时,田宓也顾不上怎么细致的打理头发了,随便绕了几个圈,将头发全部盘在了头顶,又搓了搓脸,才从丈夫怀里接过贝贝,相偕着一起下楼。   下楼后,果然全家都在等着他们了。   田宓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爸妈,老爷子,对不住,睡迷糊了。”   别说今天儿媳孙子都受到了惊吓,就是平日里,娄战与钟毓秀两口子都不是那种苛刻性子。   娄战朝着儿媳宽和的笑了笑,才冲着孙女伸手:“不妨事,一家人没那么讲究。”   钟毓秀也起身来到儿媳身边接过了孙子,嗔了儿媳一句:“做什么突然这么见外,我还能问你在房间里耽误什么了不成。”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也没当回事,倒是珍珠小朋友抱着奶奶的脖子突然就奶声奶气道:“爸爸跟妈妈在房间里亲亲,耽误事儿,珠珠都饿啦!”   众人...   最怕空气中突然的安静。   饶是田宓自诩脸皮再厚,也没能扛住闺女的这一波童言无忌,轰的一下子,整个人从脚后跟一路烧到了天灵盖。   她发誓,目前尴尬的程度,就好比在大街上逛街,引起无数回头率,正觉得自己甚美的时候,出现一个小可爱善良的提醒她,裤子拉链滑下去的那种尴尬。   真的!   一点也不夸张的说法!   这...特么是七十年代啊。   不仅有公婆,还有程老爷子,与一个19岁未开窍的妹妹,对了,还有一只男狐狸精。   感谢顾婶子在厨房!   “咳咳咳...乖乖,奶给你买了鸡蛋糕,你要不要吃啊?”死寂的气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钟女士憋笑为脸色已经爆红起来的儿媳解围。   哪怕从前,饭前从来不给孩子吃零食的她,也决定叫她吃上两口好转移注意力。   虽然婆婆体贴的给解了围,但田宓还是升起了将小丫头丢掉的冲动。   这娃不要了,爱谁谁捡去得了!   人都是坑爹,她倒是好,专业坑妈。   忒气人!   像是看出来妻子的想法,娄路回赶紧拉着人落座,又殷勤的给夹菜添饭,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可不就得陪着小心?   晚饭间。   众人有默契的没有提珍珠小朋友的童言无忌,也没说起落水的事件。   聊的更多的反而是后天田芯与老爷子,还有汪临坤一起回岛上的事情。   顺便计划着带什么礼物回去给大姐他们...   大家伙儿说说笑笑间,吃完饭也没有立马回房间,而是齐齐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着电视、唠嗑。   聊着聊着,钟毓秀到底还是升起了做媒的心思。   大约是太看好这俩孩子了,也大约只是上了年纪,突然就对当媒人,撮合出好姻缘来了兴致,更或许是动容于临坤那孩子,不顾自己肩膀上未愈合的伤势,也要护着人的心意。   当然,钟女士言语间很是有分寸,做了些铺垫后,闲聊般的夸起了汪临坤从小到大的优点。   她也不是睁眼说瞎话的吹捧,最主要人家本身就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所以这会儿夸起来,那也是滔滔不绝的。   到最后反而是汪临坤这个当事人有些尴尬起来。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说些什么打个岔时,就听秀姨状似不经意般问身旁专心听话的小姑娘:“芯芯你觉得婶子说的对不对?临坤这孩子是不是特别优秀?”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隐晦的扫了一脸懵逼的小姑娘一眼。   尤其汪临坤,面上虽不显,心却跟着提了起来。   田芯挠了挠脸,心说汪副团长自然是优秀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然之前在医院的那会儿,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跟他处对象。   但...为什么问她啊?她真的不会夸人啊...   想到这里,小姑娘下意识的就看向对面的男人。   不想人家也正看着自己,像是也在等着答案一般,这一认知,顿时叫田芯更加无措了。   她搅合着手指,硬着头跟了一句:“是...是很优秀。”   钟毓秀将两个孩子的紧绷全部看在眼里,见状顿时升起了更多的逗弄心思:“是吧?那你觉得临坤哪里比较优秀啊?”   田芯完全没察觉出来自己被长辈作弄了,还真的很是老实的开始想了起来。   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想到的优点,刚才婶子全部说过了。   她若是照着说,好像有些不大合适?   思及此,田芯抬眼又去看对面的人,不想再次撞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莫名升起一种诡异的错觉。   错觉对方一直在盯着自己。   当然,真的就是一瞬。   田芯很快就将脑中有些跑偏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同时也想起了之前,汪副团长将衣服脱掉后露出的肌肤颜色。   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很是认真的夸赞道:“他很白!”   啥?   完全没有想到小姑娘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众人呆滞了一瞬后。   钟毓秀先带头大笑了出来,边笑视线还不忘往笑容僵硬的林坤身上扫。   别说,这孩子随了梅子,从小到大一直是白皮子。   但...这年头,夸男人白,可不是什么好词来着。   甚至有骂人小白脸的嫌疑吧?   想到这,所有人无视汪临坤的窘迫,笑的更加大声了。   只有田芯不明所以的追了一句:“二姐说,一白遮三丑。”   众人...哈哈哈,别说了,越描越黑了。   晚上。   担心孩子们夜里梦魇,所以晚上双胞胎跟大人一起睡在了床上。   家里的床不如岛上的炕床大,只1.8米的宽,一家4口人挤在一起,难免放不开手脚。   但小孩子们没有这个概念,欢喜的在床上蹦哒转悠。   再加上下午睡的多了,精神头十足,一直闹腾到晚上11点左右,才将小祖宗们哄睡着。   因为怕压到孩子,所以睡在最中央的是娄路回。   他给孩子们盖好被子后,有些疲惫的抱紧妻子,感慨道:“幸亏咱们只有两个孩子,再多得疯了。”   田宓安抚的拍了拍丈夫的后背,一脸的心有戚戚:“可不是,那些个生十个八个多太有本事了,就算大的带小的,也够呛。”   话音落下,不知道为什么,两口子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浑身爬满闹腾的孩子的画面,顿时就哆嗦了下。   不行,得亲一个压压惊。   担心孩子突然醒了,然后再出去童言无忌一回,那夫妻俩的脸都不用要了。   所以最后,两人真的只是亲了亲,什么坏事也没敢做。   当然,这其中,不乏有田宓对于丈夫下午出去的后续的疑问,她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好,才懒懒问:“你跟爸查到那幕后指使者了吗?”   这厢娄路回调整了几下呼吸才回:“那人得了绝症,医生说活不过两个月了,为了给家里留一笔钱,所以才敢下狠手。”   雇凶杀人?田宓第一个反应就是皱眉:“这么说,又叫人逃了?”   这一次,娄路回很有信心,他顺了顺妻子的后背,肯定道:“不会,之前找不到线索,是因为完全没有头绪,现在嘛,我跟爸已经锁定了几个目标,最多两个月,就能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第96章   第二天。   田宓起床的时候, 娄路回已经出去了。   昨天晚上他有说过,最近会比较忙碌。   知道丈夫在忙什么,田宓心里虽然担心他的安危, 却也明白,暗地里的毒瘤一天没有拔掉,就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   “甜甜,今个儿有你喜欢吃的豆腐脑,回回一大早去买的。”楼下客厅里, 正抱着孩子与邻居们聊天的钟毓秀听到动静, 下意识的回头看过去。   见是儿媳,便笑着提醒。   没想到家里会有这么多的人,田宓扫了眼墙上的挂钟, 很好,才六点半,不算很晚。   她没有急着去厨房, 而是先来了客厅, 与各位婶子们打了声招呼。   “妈, 芯芯呢?”与众人闲聊了两句,田宓抱起扑过来的闺女, 四下张望了一圈,这才发现,没看到三妹。   芯芯这姑娘不像她,每天早上跟着起床号就能起床, 哪怕休息,也是这个作息。   “在房间呢, 临坤那孩子在给她上课。”   果然不愧是三妹, 田宓心里正在佩服她自律与勤恳时, 耳边就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女声:“毓琇?小汪同志是跟你儿媳的三妹在处对象吗?两人还挺相配。”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也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今个儿大家早早过来,是听家里的男人们说了昨天的事情,过来安慰一番的。   当然,个别人也未尝没有八卦的心思。   都在一个家属区里住着,汪临坤与田芯刚来那天,就被大家看在眼里。   后来打听间,又知道了两人的具体情况,难免就动了心思。   五六十岁的年纪,基本都退休了,在家里闲的慌,很多人都爱给人说媒。   当时就有好几个人想给田芯介绍对象。   只不过被钟毓秀一口回绝了。   在她看来,那些人介绍的男同志,就没有一个过得去的。   甚至因为这事,钟毓秀还气了好几回。   她就是想不明白了,诚心给人介绍对象,好歹掂量掂量双方合不合适再开口吧?   居然还有那大了芯芯十几岁,二婚带三个娃的。   怎么好意思开的口?   若不是顾忌着邻里邻居的,钟毓秀当时都要骂人了。   当然,就算没骂,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都不是蠢人,见她这般维护儿媳的妹妹,后来便没人再提了。   如今开口的这人是曾参谋长的妻子王芳,也是平日里跟钟毓秀处的比较好的。   钟毓秀虽然心里看好两个孩子,但那也是在自家人跟前才会调侃两句,外人面前,她还是要护着人小姑娘的名声的,于是她嗔了好友一眼:“瞎说什么呢?都是自家亲戚,芯芯那姑娘要考高中毕业证,其余几个孩子,每天都轮流给她上课,我家回回不是出门办事了吗?这不...临坤那孩子刚好给顶上了。”   王芳一脸讶异:“哎哟!我记得你前头说过,那姑娘还在学医吧?学这么些东西?那是真够幸苦的,不像我嫁那几个懒货...”   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快众人的话题,又拐到了吐槽自家倒霉孩子上。   见状,田宓好笑的摇了摇头,将粘人的闺女递给婆婆后,转身欲去厨房端早饭。   不想经过三妹的房间时,发现她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显然...刚才的话,她全都听在了耳朵里。   但芯芯依旧在奋笔疾书,面上更是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倒是汪临坤,耳根上还残留着不自在的红。   将两人的变化全部看在了眼里,田宓虽然脚步不停的去了厨房,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之前她以为小姑娘是没开窍,所以一直抱着看汪临坤笑话的心态。   但几次三番下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劲。   芯芯...就算再没开窍,到底19岁了,尤其她上班的地方有好几位适婚的小姑娘。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难免会憧憬另一半,她当年再没谈恋爱的想法,看帅哥也会多看上两眼的。   对了,她上小学那会儿,就已经知道喜欢夜礼服假面-地场卫了。   所以...她家芯芯这般清心寡欲的...是个什么情况?   心里有嘀咕,就连目前最喜欢的豆腐脑入口后都没有那么美味了。   田宓心不在焉的吃完早饭,也没上楼,而是在客厅里陪孩子们玩,顺便听听婶子们的八卦,   但眼神却时不时的扫向三妹的房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在她被各种脑补,弄的有些坐不住时,汪临坤总算从房间里出来了。   见状,田宓立马拍了拍孩子们的小脑袋,让他们自己玩,才起身溜溜哒哒的进了三妹的房间。   “二姐?”田芯从作业中抬起头,以为姐姐有什么事。   田宓关了门,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才开口:“芯芯,我问你个事。”   被姐姐严肃的表情给弄的怔愣了下,田芯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坐姿都不自觉的更端正了:“姐,你问。”   “别紧张,姐就是想问问你,刚才...婶子们开你跟汪临坤玩笑的话,你听到了吗?”   田芯眨了眨眼:“什么时候?”   田宓...“就是她们问你跟汪临坤是不是在处对象。说你们很般配那话。”   “哦...听到了。”   所以,这么平静到底是不喜欢,还是没开窍,又或是什么旁的原因?   田宓倒没有觉得三妹一定要怎么样按部就班,才是一个正常的姑娘。   就是...突然发现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是敏感的时候,她是不是得多关心关心?   只是自己那会儿也是稀里糊涂过来的,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引导青少年啊?!   想到这里,田宓又内疚了,觉得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还是不够到位,她清了清嗓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婶子们那般开玩笑,你会害羞吗?”   虽不解二姐为什么问这个,态度还奇奇怪怪的,但是田芯还是老实摇头:“为什么要害羞?我跟汪副团长又不可能,既然不可能,干嘛要害羞?”   这话说的没毛病,田宓直接被噎的哭笑不得。   所以...芯芯不是不懂,而是不喜欢汪临坤那样的?   屋外,给小姑娘切了一盘水果的汪临坤,没想到会听到这段类似于判了死刑的话,愣愣的站在门口,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屋内,姐妹俩完全没有发现门外的男人,聊都聊了,田宓突然就又好奇起三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了。   记得她之前好像说过,喜欢笑眯眯的:“你怎么那么肯定你跟汪临坤不可能啊?你不喜欢他那样的类型?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听得这话,汪临坤不自觉又屏住呼吸。   田芯摇了摇头:“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呀,人家条件那么好,怎么可能看的上我?”   门外的汪临坤也好,门内的田宓也罢,两人谁都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齐齐怔愣住了。   “你这叫什么话?你什么条件?我妹妹工作好,长得美,性格更是棒的不行,你这条件怎么了?差哪里了?等你将来再念个大学,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只有合不合适,知道吗??”说到最后,田宓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有气妹妹的妄自菲薄,更多则是气自己的疏忽,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芯芯居然这么自卑。   至于自卑的原因,也不难想,百分之九十九是原生家庭带来的。   芯芯从小就跟透明人一般,不受重视,所以努力乖巧,却也因为太过乖巧勤快,更加不起眼,就像一个死循环。   想到这里,田宓眉头皱的更深。   不行,这事不能疏忽,不仅她往后要多鼓励多肯定小姑娘,其余家人们也要这般做才行。   得培养她的自信心。   “姐你真不害臊,哪有这么夸自己人的。”田芯还不知道姐姐心中的打算,被夸的小脸儿都红了,很是腼腆的露出一个笑。   田宓无奈:“姐是认真的,我问你,你是不是要争取大学推荐?”   “那不是还没上吗?万一竞争太强,轮不上我呢?”   瞧瞧人这脚踏实地的范儿,田宓更无语了,别的她不敢说,就三妹这学习的劲头,有几个人能卷的过她?   再说了,退一万步,现在是74年,再3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内部推荐上不去,还不能自己考吗?   但这话,她又没法说,只能想着再换一个角度来提高妹妹的自信心:“你现在这么刻苦,就不可能不成功,还有啊...”   后面的话,门外的汪临坤没有继续听下去。   他将水果端回了厨房,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认真思考起来。   听到小姑娘的心声,虽然心情跌宕起伏的厉害。   但能知道小姑娘内心真实的想法,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与她姐姐的看法是一样的,在汪临坤心里,小姑娘就是最好的。   或许...他该换一个方法。   比如,等将人送到海岛上后,在她熟悉的环境里,寻个机会将自己的心思挑破。   不管成不成功,起码能让田芯正视他的心意。   但,计划这种东西,总会有意外发生。   这不,第二天一大早,田宓跟婆婆正在帮三妹打包行李时,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因为中午要送田芯他们三人去火车站,所以今天娄路回没有出去,正在客厅里陪着双胞胎们玩游戏。   听到电话铃声,直接探身接起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开口,对于打电话很是感兴趣的珍珠就贴了过来,奶声奶气喊:“喂?是谁呀?我是珠珠呀!”   娄路回憋笑,将小丫头拉开,才对着听筒“喂!”了一声。   只是等听清楚了电话那头的人,话中的意思时,他脸上的笑意就敛的干干净净:“好的,大姐你别急,我喊甜甜过来接电话...”   这厢听到丈夫声音的田宓已经走过来了,她伸手接听筒,嘴上还下意识问道:“大姐?还是南姐?出什么事了?”表情这么严肃。   娄路回抱住想要往妻子怀里扑的闺女,压低声音道:“大姐的电话,说是你爷爷奶奶...去世了。”   怎么会?田宓眼睛忍不住瞪大,在她的记忆中,爷奶的身体好的很,别说现在才七十岁,就是再活十年也不在话下。   但...若是意外呢?   思及此,田宓又皱起眉头,将听筒搁置在耳边。 第97章   “大姐?怎么回事?”田宓张口就直奔主题。   电话里立马响起田雨的声音:“四妹刚才打电话给我的, 说昨天夜里爷奶的房子着了火,人...没跑出来。”   “好好的怎么会着火?是意外还是人为?”可能是昨天才遇到过危险,田宓皱起眉, 下意识多疑了几句。   “还不知道呢,爸也是刚刚才接到的消息,他受到的打击不小,还是四妹在稳得住,先给咱们来了个电话, 这会儿爸跟四妹还有小弟应该往朝阳村赶了,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回不回去的。”   这话把田宓问住了,说起来, 不管是她还是原身,对于爷奶都没什么感情。   但国人注重孝道,不回去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尤其这会儿她在北京, 坐火车到南京, 再转大巴车, 大约两天多就能到老家了。   想到这里,田宓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将眉头皱的更紧问:“姐你回去吗?你回我就回。”   田雨轻叹:“按理说,我们是出嫁的孙女,离的又太远了,就算赶回去爷奶也下葬了, 你或许还能赶上,我这边再快, 也是连头七都赶不上的...而且就我家那臭小子跟炮弹一样, 带着他来回真的太折腾佚䅿人了...但爷奶算是横死, 咱们不回去,不仅大面上说不过去,心里也不得劲,旁人还会有闲言碎语,所以我也在纠结呢。”   姐姐纠结的点,跟田宓基本吻合:“要不...你跟姐夫商量一下?我也问问我家回回,等你那边有决定了再给我来电话?”   “也行,回头我再打过来。”   电话挂断后,田宓还没来得及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田芯先开了口:“爷奶怎么了?”   她刚才没紧挨着听筒,所以只能从三姐这边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大概,是爷奶...生病了还是?   田宓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叹了口气:“昨天爷奶的房间着火,深更半夜的,发现的太晚了,人没逃出来...已经去世了。”   “怎么会?!”田芯震惊中带着不信。   因为是老中医,印象中,老爷子老太太的身体好的很,与同龄人对比,他们很是年轻,至少小姑娘从来没将死亡这一想法按在他们的身上,总觉得这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田宓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只是感慨了句:“世事无常...”   “你想回去我就陪你。”娄路回知道妻子与家里的感情,除了岳父大人跟四姨子还有小舅子外,对其他人的感情一般,除了会跟着大姐一起寄节礼外,就没有联系过。   但再是一般,出现了丧事,心里头也会不舒坦。   思及此,娄路回又按了按妻子的肩颈帮她放松。   田宓的确有些丧,半晌,她抹了把脸:“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感情上我是不想回的,但理智上又觉得不回去不好。”   “什么东西不好?”要田芯带回去的东西太多,去楼上拿空包裹的钟毓秀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田宓也没瞒着婆婆大人:“刚才我大姐来了电话,说爷奶意外去世了。”   “啊?怎么这么突然?”钟毓秀本来也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回复,吃惊之余,脸上的笑也退的干干净净。   “是挺突然的,生命无常...”田宓又将着火的事情讲了一遍。   “这...确定是意外吗?”钟毓秀与儿媳一般,听完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   “还不确定,我爸已经赶回去了,他做了二三十年的警察,应该能查出是不是意外吧,对了,我大姐说,姐夫也托人帮忙查了。”   娄路回立马道:“我也跟老班长说一声。”   话音落下的同时,男人已经迈开长腿,大步往楼上去拿电话簿了。   “妈,您觉得我应该回去吗?”田宓是真的有些不确定。   主要是这个时候远不如后世的交通发达,回去的话,不仅没有直达的,其中得转大巴到中巴车,耗时大约就有一天半。   大人也就罢了,孩子们太小了,之前坐火车直达都蔫吧了,她是真舍不得。   “得回去!”钟毓秀不似年轻人的摇摆,拍了拍儿媳的手,直接给了三个字,简洁又肯定。   田宓有些讶异,却没急着问为什么,只是盯着婆婆看,等待她的下文,毕竟论溺爱孩子,钟女士可是头一份。   果然,钟毓秀也不需要儿媳回答,紧接着就说出了理由:“既然心里有迟疑,那就证明你是想要回去的,再说,这是孝道,出了门的姑娘,与老爷子老太太的牵连可能也就只有这最后一次了,跑一趟不为任何人,咱就当是按了自己的良心...再一个,现在这个世道啊,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有,咱们斗争不过来,所以只能尽量避免被抓小辫子。”   姜还是老的辣。   被婆婆这么一劝解,田宓立马有了决断,只是,她叹了口气,捏了捏还一无所知的胖闺女:“孩子们要遭罪了,那大巴一天坐下来,很多地段颠簸的我一个大人都有些扛不住。”   说到这个,钟毓秀一摆手,一脸的财大气粗道:“不坐火车,让回回爸给你们借一辆吉普车。”   “啊?这...不好吧?”到底是部队的车,偶尔在本市用一用还行,这要开出省,不得更加被人诟病?   这厢娄路回挂断电话,接口道:“没事,咱们不借部队的车,跟我朋友借,也不用找爸帮忙,我就能借到。”   “那最好了,到时候我跟你换着开。”最叫人为难的交通问题解决了,田宓瞬间不纠结了。   回去吧!   就像妈说的,安了自己的良心。   而且,她已经三年没见弟弟妹妹了。   四妹田雪今年九月份已经上了高一,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出来当兵,她的手上可还压着一个名额呢。   “姐,我也一起。”见姐姐做了决定,本来同样犹豫不决的田芯立马表示自己也要回去奔丧。   当然,她的犹豫不决完全是害怕一个人回去。   到现在她还记得,当兵前,被大哥跟大嫂拿牲口打量的眼神,她是胆小,又不是傻。   如果当时不是二姐在关键时候拉了她一把,田芯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半辈子会是个什么模样的。   所以,她一直记着恩,记大姐二姐一辈子的好。   田宓倒是不反对三妹一起,毕竟有她跟回回陪着:“想回就回呗,不过你得先跟卫生站请假吧?”   “这个应该没问题,等会儿就打电话问问,毕竟这三年,我一次探亲假都没请过,就是...老师怎么办呀?他一个人坐火车我肯定不放心的。”说到这里,田芯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冲着不远处的男人露出一抹略腼腆的笑:“差点忘了,可以请汪副团长回去的路上,帮忙照顾一下老师吗?”   闻言,田宓他们几人也齐齐看向不远处,正在听录音机的汪临坤。   汪临坤...能说这种时候,他更想跟着小姑娘回老家吗?   追妻之路遥遥无期,他的假期却不是无期限的。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怎么能半途而废?   死缠烂打的追上去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想要跟着大家一起,他得寻个合适的理由。   男人的脑中思绪万千种,现实也不过就是眨个眼的功夫就有了主意。   汪临坤笑的春风拂面:“我当然可以照顾程老,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田芯有些着急问。   “我就是有些担心,哥一个人开两天的车,能吃得消吗?”   原来是这个,田芯松了一口气:“这个没问题的,我跟我姐都会开车,我们是考了驾照的。”   闻言,汪临坤笑容不变,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果然他的心眼在小姑娘身上永远都不那么好使。   见他吃瘪,田宓跟婆婆对视一眼,眸底全是幸灾乐祸。   不过说到这事儿,当时她们姐妹俩可是狠狠出了风头。   这年头的驾照考起来很麻烦,首先就得有单位挂靠,田芯很好解决,毕竟有军籍在身,田宓就有些麻烦了。   好在汪旅出面帮了忙,给她找了个单位,挂了名。   其实一开始是田宓决定考驾照的,她在后世的时候是会开车的,所以上手很快。   当时田芯跟着看了几回,田宓便拉着她一起学。   至于大姐田雨上过一次车后,腿软的不行,说什么也不学。   胆小的田芯也是害怕的,但架不住人小姑娘死心眼儿。   听二姐说,学会开车就等于多了一门本事,她就一门心思耗在了上面。   最终,还真给她将证书考了出来。   姐妹俩当时是一起考的。   在这个年代,驾驶员本就凤毛麟角,女驾驶员更是少之又少。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田宓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家属院里的家属们得知两人拿到驾驶证时惊愕的态度。   毕竟,在她们看来,哪有女人能开汽车的?女拖拉机手都能叫人稀奇。   但田宓跟妹妹这一开创性的考试,也算实实在在给家属院的女人们立了个榜样。   人都是有攀比心的。   凭什么她行,我就不行。   抱着这种争强好胜的心态,后面还真陆陆续续又考出来几个女驾驶员,很是给女同志长了一波脸面。   这厢汪临坤得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会开车,除了无奈自己再次碰壁外,更多的是惊喜。   大约...就跟之前她亮出钢牙踹人时的惊喜一模一样。   当然,跟上去的决心是不会断的,所以他再接再厉:“就算开车可以,路上的危险呢?这些年开长途的司机随身都会带着刀具,甚至还有□□,就是怕遇到劫道的。”   这话不是为了达到目的,故意说出来吓唬人的,事实上这种事情真的不少见,也不是秘密。   有些个丢了货都是幸运的,丢了性命的都不算稀奇。   果然,这话一出,女人们的表情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钟毓秀更是连连点头:“对对对,临坤说的对,就让他跟着你们,程老那边我再请人送他回岛上。”   娄路回本来想说,准备开车回去的那会儿,他这边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只要找个身手好的陪着一起回去就可以,又不是非汪临坤不可。   只是,在对上他丢过来的眼神时,到底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好歹是当弟弟一样看大的,再说,让临坤这小子跟着也好,他身手不错,还是自己人,路上妻小与三妹也不会不自在。   既然已经商量好,田芯便先去了老师的房间与他老人家商量,田宓与丈夫则准备上楼收拾东西。   不想两人才走出去两步,电话又响了。   是大姐!   夫妻俩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三个字。   事实也的确如此,等田宓接了电话后,里面就传来了田雨熟悉的声音:“宓丫头,我跟你姐夫商量过了,决定坐最近一班的火车回去,老陈说这种事情不回去不好,容易招人话柄,而且我们有11年没回过家,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到最后,田雨的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怅然。   听出姐姐语气中的低落,田宓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可能对于大姐来说,突破心里阴影,再次回到那个家,很不容易吧。   但这种事情,在电话里一两句真没办法安慰,所以田宓选择转移话题:“真巧,我跟芯芯也商量好了,咱们下午直接从北京开车回去,两天就能到家,应该能赶上爷奶下葬。”   “芯芯也回去啊?”   “对,她也当兵两年多了,说想咱爸还有四丫跟小弟了。”   “那感情好,你在家里多住几天,等着我们回去的,说不定还能碰一面。”   “肯定啊!这还用姐你说,我都想你了。”在嘴甜哄人这方面,田宓从来没有认输过。   果然,电话那头的田雨得了这话,哪里还顾得上心里头的那点子不舒坦,顿时就美滋滋起来。   这么一乐呵,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哎?姐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先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嘿!当然是好事,你想象不到的好事,小云回来啦!”   田宓懵了一瞬:“你是说葛云?”   “对啊,除了她还有哪个叫小云的。”   葛云这些年从来没有断过跟大姐的来往,两人经常相互寄东西。   田宓当时生了双胞胎,她得了消息后,还给孩子们寄了特别精致的小老虎衣服跟虎头鞋,大姐家的诚诚也有。   听说特地找了大师傅做的。   后来田宓为了感谢对方,给寄了回礼,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反倒比葛云在海岛上那会儿还要熟悉些。   但...大姐说‘回来’,而不是‘来玩’,难道是...   想到某种可能,田宓睁大了眼睛,刚要将猜测问出口,就听电话那头的大姐又道:“你都想不到,葛云居然跟朱敬兵,朱副营长...哦,不对,现在是朱营长了,他们俩居然走到了一起,前些天婚都结了,现在人已经在海岛上随军了,你说是不是缘分?”   田宓吃惊过后又觉得正常,之前就听姐夫说过,朱敬兵跟葛云的二哥是好友,所以...“是她的二哥牵的线吧?”   田雨讶异:“你知道?”   这次还没等到田宓回话,就听到了电话那头姐夫带着笑意的催促声:“小雨同志,注意时间呐。”   “哦!对对!先不跟你聊了,具体怎么在一起的见面再跟你细说...我跟你姐夫坐下午五点的火车,去沪市,等到了上海再给你们去电话,到时候让妹夫到市区接我们,一家子6口都回去。”回过神来的田雨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想三妹了,一高兴起来就忘了时间,习惯性的就絮絮叨叨起来...   “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吗?还用得着你特地关照一声?”田宓一口就应了下来。   然后姐妹俩齐齐笑了出来,又简单沟通了两句,便匆忙挂了电话。   这一次探亲。   就是打算在北京好好陪陪公婆的。   但事有意外,时间才过去一半不到,就得提前离开,所以分别时心情自然好不了。   可,生死乃大事,娄战与钟毓秀再是舍不得也无法。   只能在心里安抚自己,最多再过几年,孩子们就能陆续调回来了...   娄路回借的车是一辆八座的北京吉普车。   这年头买得起轿车的人家屈指可数。   ...这话不准确,应该说,这年头敢买轿车的屈指可数,市面上行驶的基本都是单位配备给大领导的。   但是军用吉普,想要弄一辆二手的,却算不得很显眼。   不过,这二手也有二手的门道,8层新的,那也叫二手。   就比如娄路回开回来的这辆,明显就是8层新的,起码路上不用担心它出故障。   当然,之所以借大车,也是为了路上有人累了,可以在后排躺下来休息。   时间紧迫,全家人吃了个早中饭,便准备出发了。   临走时,钟毓秀自然又是好一顿落泪。   田宓一直拍着人安慰,表示会尽快赶回来。   娄战则交代儿子路上加倍注意安全,毕竟不止有可能会碰上劫道,那个阴毒的幕后之人也有出手的可能。   “爸,您跟妈保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儿子已经长大了。”最后,娄路回突然抱了抱父亲,只几秒钟,在父亲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松开了手,并冲着人笑了下,才大跨步上了驾驶座。   这年头,讲究严父慈母,娄战虽然算不得严父,但自孩子懂事以后,也少有这么亲近的,叫他欣慰又酸涩...   孩子是大了,他跟妻子...也老了。   眯眼目送越来越远的吉普车,直到什么也看不到,娄战才揽着妻子的肩膀,温声安慰:“别哭了,孩子们很快就回来了。”   钟毓秀哽咽:“哪里就是很快了?再说了,等他们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又得赶回岛上了。”   “那也快了,相信我,很快孩子们就都能回来了!”   “你说真的?”   “真的!” 第98章   836部队。   汪旅满面红光的挂掉儿子的电话, 心里很是得意洋洋,自觉以儿子这般努力的劲头,儿媳妇应该能瞧见曙光了。   不容易啊!   想要将田芯小姑娘娉娶近自己家门, 真是不容易啊!   好在关键时候,大儿子是个争气的,梅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也很开心。   想到这里,汪旅就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 他得回去跟妻子说道说道, 早些叫她高兴高兴。   不想刚走出门,见到警卫员时,他才一拍脑门, 笑道:“对了,差点忘了,小周啊, 你去开我的车找陈刚, 送他们去火车站。”   儿子努力追妻, 他这个做老子的也不能掉链子,该主动的就得主动, 诚意嘛,他家绝对不缺。   要不要再给孩子们路上准备点吃食啥的?马上就是实在亲戚了。   “是!首长!”   小周离开后,另一名警卫员抬腿跟在了领导的身后,笑问:“首长, 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回过神的汪旅乐呵呵:“是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什么好事?”   “就是我儿子...咳咳...你个老小子从哪里钻出来的?”吓他一跳, 还有, 儿子跟田芯小姑娘碰面并且正在追求, 这事是能说的吗?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老小子也惦记的田芯小姑娘做儿媳呢。   柳政委无语:“这是我办公室门口!”   闻言,汪旅抬眼一打量,嘿!可不正是老伙计的办公室么:“...那什么,家里头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话音刚落下,人就大步离开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心虚。   这下子,柳政委更加狐疑了,嘴里笑骂:“这老小子肯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亏心事了。”   只是等后来知道老伙计背地了做了什么后,柳政委就笑不出来了,直直追着汪旅骂了一个月。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而另一边。   陈刚看着自己还未去借,就主动送上门的车子,陷入了沉默。   “做什么站在门口啊?让小周同志进来坐一坐。”见丈夫出去便没进屋,田雨从忙碌中抽空探出脑袋瞧了一眼,这才发现,老陈正在跟汪旅的警卫员大眼瞪小眼。   她热情的将人迎进屋,田雨又给人倒了茶水,拿了点心,安顿好小周后,才拉着丈夫回卧室继续收拾行李。   “汪旅也太照顾咱们了。”进了卧室,田雨从衣橱里挑选老家气温适合穿的衣服,面上带着感激的笑道。   陈刚这会儿已然想出大概了,怕是汪临坤那边有什么好消息了吧。   旅长这哪是照顾下属,照顾亲戚还差不多。   思及此,他好笑的摇了摇头。   “你干嘛呢?赶紧帮忙收拾啊,对了,给寻寻约好时间了吗?臭小子不会坐错火车吧?”大儿子在省城读书,他们从市里上车,时间紧张,又不能单独去接他,只能叫儿子从省城火车站上车了。   陈刚回神,拎起一件衣服熟练的折叠起来:“放心吧,儿子都16岁了,不至于火车都能上错,再说了,去上海的车,一天也就一班。”   “万一上错车呢。”   “不会的,小雨同志,臭小子若是连车都能上错,这么多年的锻炼不是白瞎了?”对于大儿子,做老子的陈刚还是很了解的,虽然寻寻长的更像老丈人,但性格却跟他一模一样。   田雨白了丈夫一眼:“算了,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这里不用你了,碍事,你去学校把兆兆跟果果接回来。”   陈刚被嫌弃的摸了摸鼻子,很是听话的放下手上的衣服,起身出了门。   这么些年的夫妻和睦不是没道理的。   嗯...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头一回长途自驾。   等出了北京城,入目一片荒芜后,田宓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会儿是七十年代啊,没有导航,没有手机什么的,真的能找对方向吗?   她这般想,也这般问了。   这会儿开车的是娄路回。听道妻子的问话,笑道:“没事,咱们有全国地图,大致方向还是知道的,而且隔一段距离就能遇到一个路标,最差问人也是一样的。”   听了丈夫的解释,田宓秒懂,却也更加佩服起这个年代的长途司机了,但凡方向感差一些的,就算靠嘴吧问,估计也得懵圈。   就比如自己,看个地图都费劲。   解了心中的疑惑,田宓便没再看外面光秃秃的风景,而是专心陪着孩子们玩儿。   小家伙们还不知道要出远门,只以为是去哪里玩,兴奋的不行...   吉普车一路往东南方向行驶。   大约又开了三个小时左右,车子才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   汪临坤率先下了车,在附近转悠了一圈,确定周边没有什么危险,才冲着驾驶座上的娄路回点了点头。   不怪他们这般警惕,这年头的人朴实那是真朴实,但亡命之徒也是真狠。   尤其这种半路劫道的,出了事,基本只能认栽,找到犯罪分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开多远了?”田宓被丈夫叫醒后,下意识的往外瞧。   前头她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就扛不住了。   路段平整的地方还好些,遇到路段不好的,几分钟就能给人晃晕了。   田宓从前只晕船,没想到现在车也晕上了。   不止是她,三妹田芯也是,尤其她还坐在最后面一排。   一开始小姑娘还不信邪,坚定表示自己从来不晕车,勤奋的掏出书本学习,然后...十分钟左右眼睛就变成了蚊香片,喃喃抱怨想吐。   到最后,姐妹俩直接躺平,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睡的昏天暗地。   娄路回弯腰先将妻子怀里的儿子抱了出来,才道:“得有两百公里了,停下休息一会儿。”   跟着下车的田宓,深深吸着秋风裹挟过来的,草木混合了泥土特有的清新味儿,又狠狠的吐出几口浊气,才觉得心口处,那一直不上不下的作呕感松快了不少。   然而,在听清楚丈夫的话时,她的脸又皱巴了,算上北京城里边的一个多小时,合着时速只有四十公里呗?   唔...可能还不到。   出发时,车上备了两个开水壶。   里面也是装了热水,用绳索固定好的。   热水主要是为了孩子们带的,娄路回手脚利索的给双胞胎冲奶粉。   田宓则拎出吃食,白面馒头,还有一大罐子红烧鲍鱼与虾肉,里头放了辣椒与毛豆,煮的比较咸辣,不然这天气容易馊。   在这荒郊野外的,一人端着一茶缸的热水,吃着馒头就着菜,倒也算惬意。   几人边吃边聊,很快就安抚好了五脏庙。   吃饱喝足,大家伙儿又再附近溜达放松了十几分钟左右,才上车重新出发。   这次坐上驾驶座的是汪临坤。   车子启动后,田宓好奇问:“再有三四个小时天就黑了吧?能找到招待所过夜吗?”   娄路回:“能,还有一百公里左右就能到Q市了。”   闻言,田宓放下心来:“能赶上就好。”   这年头夜里黑灯瞎火的,道路还不平,开车太危险了。   最最关键的是,这一路上,她已经看到路边很多泥土堆出来的坟头了。   白天瞧着都有些毛骨悚然,这要是夜里...嘶...简直不敢想。   庆幸的是,这一路上还挺太平的,别说劫道的了,车子也没碰上几辆。   然而,田宓刚感慨完,视线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站在路边的几个人,瞬间就紧张起来:“回回,前面有人。”   “别怕,那是带路的。”   “带路?什么意思?”   娄路回:“简单来说,就是给不认识路的司机指路赚钱。”   居然还有这样的生意?田宓回头透过车窗看向已经被汽车越过的那几人,心中感慨。   有生意头脑的人,果然哪个年代都有哇。   见妻子感兴趣,娄路回又笑着给她细细讲述了这些人大致的收费标准。   车子在夫妻俩的说笑间又行驶出去十几分钟。   就在田宓有些扛不住,打算再次抱着娃躺平时,就听到开车的汪临坤突然道:“哥,前头那辆车有些不对劲。”   说话间,他已经转动方向盘往一旁的小坡上开去,准备避让。   娄路回也看到了,远处那辆卡车的速度太快了,泥土路上的烟尘都给带飞了起来。   以这样的速度,再在这样凹凸不平的道路上,是很容易因为剧烈的颠簸造成侧翻的。   他皱眉,叮嘱妻子抱紧孩子坐稳的同时,心里也警惕起来。   不想,他们这边主动避让,对方却猛一个刹车,险险停在了吉普车旁。   直接将他们的车子困在了小坡上。   见状,男人们的脸色瞬间紧绷起来。   连后座的田宓跟田芯也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孩子抱的更紧。   就在娄路回与汪临坤的手都摸上了车座下面的武器时,卡车的车窗被摇了下来。   车窗内,探出一张脸。   是个中年男人,除了面色煞白,神情惶恐外,没什么特别的。   但他一张口,却叫娄路回几人的脸色齐齐变了变:“解放军同志,救命啊!后面有劫道的追我,他们...他们还开卡车劫道!” 第99章   车上的娄路回与汪临坤没有急着说什么, 但对视间,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警惕。   汪临坤气质很温和,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好亲近的老好人, 所以由他出面跟对方沟通,他冲着人挥手示意:“这位同志,不要慌,你先把车往后开一开,让我出去, 再跟我细细说道。”   卡车里面的男人也不知道是真慌了, 还是怎么回事,像是没听到军人的话一般,一边慌乱探出脑袋往后看, 一边疑神疑鬼直呼:“他们就要追上来了...救救我...解放军同志快救救我...”   除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就再没有旁的动作,显然是怕自己启动车子让开, 解放军就跑了。   汪临坤耐着性子又与他沟通了两次, 见他一直念念叨叨就是不发动车子, 面色也冷了下来,不打算与他再磨叽。   其实作为军人, 老百姓遇到困难,他们能帮一定会帮。   但也得看情况,如今他们车上有女人,有孩子, 就算帮人,也要先将女人孩子们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被人算计着做事。   尤其对方口中的话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我怎么觉着不大对劲呢?”田宓嘀咕了句。   她总觉得, 眼前这个中年人有些违和。   心里甚至开始分析起来, 这人吧...要么就是与那所谓的劫道是一伙的,要么就是想要借他们的手,将后面追过来的人给解决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叫人不愉。   “这人有问题。”娄路回很确定的低声回答妻子。   闻言,田宓立马将脑袋缩的更低,不再去看对方,转而专心照顾孩子们的情绪。   自己这边又哭又嚎半天,从前他是用这一招骗了不少傻子。   但这一次居然不管用了,见军车里穿着军装的男人依旧坐在车里纹丝不动。   中年男人趁着低头的功夫,眸底迅速滑过一抹狠厉。   只是再次抬头时,又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哀求道:“...解放军同志,我没有说谎,后面真的有人开车追我,请你们一定要将人抓起来。”   车内的娄路回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心里已经将警戒提到了最高。   居然还不出来,更甚至连话都不回了中年男人心中暗骂两人是缩头乌龟,同时也想着要不要放弃算了。   这两个军人太过警惕了,不大好弄啊。   但...放弃又太可惜了。   芸姐说了,这辆车虽然瞧着是军车,但没有挂部队的牌,所以是一辆二手军用车。   当然,也正因为他不是军车,他们一伙人才敢下手。   一想到抢了这车,挂上一个假牌照,再穿上绿军装,那么后面就不用哥几个冒着危险拦车了,只要有这辆车在,到时候劫道什么的,不还是一栏一个准。   军人嘛,多好的一层皮。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就更不想退了。   而且云姐在电话里头还说了,她看到车里面还有漂亮的女人跟孩子。   这些卖出去可是一大笔钱啊!   要不拼一把?他还不信了,他们这边七八个男的干不过两个小白脸?   但他并不是小队里的领头,之所以叫他出面,还是因为他的长相足够让陌生人放松。   这事儿,还得请教老大才是。   思及此,中年男人嘴上继续说着让对方下来帮他的话,右手却状似随意的在方向盘上敲击了几下。   却不知,他那不经意间游移的眼神,与方才类似暗号的动作,全都落在了娄路回跟汪临坤的眼里。   只能说,连续的成功叫这帮歹人彻底飘了,盲目自大到连军人都敢下手。   吉普车内。   娄路回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摸上了□□,压着嗓子对着后座的妻子道:“这人就是劫道的,甜甜,你带着孩子趴到座位下面去。”   闻言,田宓心里忍不住就慌乱了起来,抢劫什么的,前世今生头一回啊。   但慌归慌,她并没有失去冷静,而是对着怀里的贝贝“嘘!”了一声后,人也慢慢滑下了座位。   待将贝贝藏在里面,自己只坐在地上挡着孩子。   对上丈夫看过来的眼神,田宓轻声解释:“我就在这里坐着,可以应付突发状况。”   真遇到危险的时候,她也不怕开车撞人。   田芯见状,也如法炮制,将贝贝藏进车底,然后学者姐姐那般坐在地上,将整个身子隐在椅背后面。   “来了!”就在娄路回有些不赞成妻子冒险,欲要再说两句时,余光就瞄到旁边的卡车后车斗里,那几个竹筐突然被大力掀开。   紧跟着就从上面跳下来六七个身形魁梧,长相凶恶的男人。   其中还有两个人手上抱着□□。   这年头□□管控的还不严格,谈不上家家户户有,但每个村拎出几把来却也算不得稀奇。   这也是为什么娄路回能这次弄到两把防身的原因。   这帮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打劫,居然还有战术。   只见拿着枪支的两人,站在最后面,寻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对准吉普车里的军人,一脸凶狠的戒备。   其余五个人则晃悠着长刀与木棍骂骂咧咧上前,冲着车里面的人叫骂:“妈的,鳖孙,赶紧给老子出来,要不是担心弄坏了老子的车,隔着车玻璃都能干掉你信不信?”   这话说的,俨然是将吉普车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鬣哥,芸姐说里头有女人跟孩子,还说是好货,不能给伤到。”男人身旁一个略年轻的男人提醒道。   “滚你妈的,老子要你提醒?你是我手底下的,还是王芸那老女人的手下?少他妈给老子吃里扒外,小心老子崩了你。”叫鬣哥的粗壮男人回身给了小弟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嘴里更是一连串的问候语,言语之间,对那个叫芸姐的很是厌恶。   莫名被打的男人捂住被扇到麻木的脸,垂下头,掩去眸底的凶意,嘴上努力讨好:“鬣哥您别生气,我也就是嘴贱,不会说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不是担心王芸那老女人乘机跟东哥告状吗,万一有个磕碰,影响了货物的价钱,到时候明明咱们哥几个才是大功臣,却被她借机抢了功劳得多憋屈。”   这话一出,鬣哥本就阴狠的面色更下凶残几分:“妈了个巴子,她王芸算个屁!”   话虽这么说,行动上到底还是顾忌了几分,显然对小弟口中的‘东哥’很是忌惮。   所以再次开口时,那叫鬣哥的虽然依旧骂骂咧咧,但语气中的杀意明显缓和了些许:“你们,还要小命的就给老子举着双手下车,不然老子叫兄弟们在外头直接毙了你俩,一样能把娘们儿带走知道不?要不是不怕死的,老子我也不差换两块玻璃的钱!”   娄路回与汪临坤又对视了一眼,这一次,两人的眼底已然漫延上了寒冰。   车里的女人跟孩子是他们的逆鳞!哪里容得下歹人生出恶毒的注意?   两个男人都是上过战场的,更是好几次与死神插肩而过,说的难听一点,这几个人瞧着有模有样,膘肥体壮的,但是无论是站位还是姿势,在娄路回的眼中全是漏洞,虚张声势到完全不够看。   但有些问题得先弄清楚,才能决定他后面的行动,他直视那个所谓的鬣哥,大声问:“卡车也是你们抢来的?”   “当然是哥几个抢来的!”鬣哥似乎将之当成了炫耀的资本,又或者,他没把这两个年轻的军人放在眼里。   军人怎么了?不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还能打得过他们八个人?还能快的过枪?   听了对方的回话,娄路回声音更冷了:“那...驾驶员呢?”   闻言,外面的几个男人哄堂大笑,鬣哥尤为夸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抱着油厚的肚子前俯后仰:“他居然问老子驾驶员?喂!小子!没见过血吧!老子好心告诉你,人啊,早都腐烂了!不过你别急啊,你们很快就要下去陪他了,到时候好好问问,我给他埋在哪了...哈哈哈...”   畜生!   见几人像是炫耀伟大的战绩一般,那猖狂又得意的嘴脸,叫娄路回跟汪临坤内心的火气却再次拔高!   不能放过他们!   本来只打算揍一顿再扭送派出所的,现在看来...他们不配!   “你们呆在车上别动,也别抬头,最多一分钟。”说话间,语气淡淡的娄路回已经慢慢的开了车门,然后举起手。   那边的汪临坤举着手的同时,还不忘做出害怕的姿态讨饶。   还别说,他长得白净斯文,身形瞧着也单薄,像个文职工作者,委实叫人生不起太多的警戒心。   也正因为汪临坤极其有欺骗性的长相,叫几名歹徒下意识的没怎么关注他,而是将大部分得视线放在了警戒娄路回。就连枪支也都对准了他。   谁叫这人瞧着就像是个难搞的呢。   然而,就在两人举着手,两脚落地时,对方稍稍放松的那一刻,明明没有商量过,汪临坤这边突然一个踉跄,装作腿软的摔倒在地上。   动静有些大,所有的歹人条件反射般的朝着他看去。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娄路回长臂一勾,提前摆放好位置的□□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只见他的手臂一震,一秒也没耽搁的“砰砰砰...”射出了五枚子弹。   一气呵成!   一枚也没浪费!   主要攻击了拿枪那两个人的手臂,与带头老大,还有那名明显是狗头军师的男人。   至于最后一发,则射向了卡车上,最早出现的中年男人。   另一边,汪临坤在娄哥射击吸引火力的时候,也在眨眼的功夫拿出自己的那把□□,射向另外三名拎着刀棍,还没从突来的变故中回神的三人。   两人都是最优秀的兵,配合默契间,对付这些个登不上台面的野路子,加起来也只用了几秒钟。   七八个歹徒已经全部倒了地哀嚎,也在这个时候,身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时,他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全都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两名军人。   这怎么可能?   这是人类的速度吗?   就一晃眼的功夫!   怕...怕不是妖怪吧?   完全不知众歹人心中的惊愕,娄路回已经又装好了5颗子弹,他端着枪,朝着正在警戒的临坤使了个眼色。   汪临坤点了下头,快速检查起卡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很是仔细,就连卡车的底盘都没放过。   这些人许是专门等在这里劫道的,所以车上除了武器,与驾驶座上,那个肩膀中枪的中年男人外,再无旁的东西。   等确定一切安全后,他才冲着哥比了个手势。   娄路回没有急着让妻子她们下车,而是用麻绳将几人的手脚全部捆了起来,又给堵了嘴,才回到吉普车旁喊人:“三妹,你带着药箱下来。”   闻言田芯立马利索的爬了起来。   田宓也起身了,不过她没下去,得看着孩子们,毕竟双胞胎还小,有些东西看不得。   不过她倒是有很多问题要问:“回回,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有组织?”   娄路回点头:“这是肯定的,不过这些事不属于部队管,咱们只要将人带到下个市区的派出所就好,你怎么样?孩子们呢?害怕吗...”   姐姐与姐夫聊天的时候,这厢的田芯已经拎着药箱下了车。   看到她的汪临坤顿时笑的如沐春风,仿佛刚才端起枪支的人不是他一般:“芯芯,不用取子弹,只要暂时止血就行。”   听到汪副团长喊自己芯芯,田芯怔愣了下,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叫的这么亲密?   汪临坤将小姑娘的不自在看在眼里,眼神闪了闪,面上就挂上了失落:“对不住,跟着哥还有嫂子叫顺口了,不过我们都这么熟了,所以...我能喊你芯芯吧?”   熟嘛?   这话叫田芯更懵了。   只是想到汪旅与两个姐夫的关系,还有汪副团长一次次的帮助自己,好像...的确算得上熟悉了吧?。   成功将自己绕进去的田芯,朝着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可以的。”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汪临坤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前面碰壁的次数太多了。   如今关系意外的进了一步,他反而有些不真实感。   还有,本来他应该高兴的,但小姑娘实在太过单纯太好骗,又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这姑娘,谁对她好一点,就会立马将对方视为好人吧?   唔...小白兔子...还是得看紧些才行啊。   田芯看着柔柔弱弱,跟一朵娇花似的,但到底是学了两三年的医,还拜了名师,一点不害怕血腥不说,手脚还很是利落。   无视这些人疼的冒冷汗,恨不得昏过去的模样,很快就给他们全部止了血。   “他们怎么办?”听到妹妹说处理好了,田宓便探头看了一眼。   娄路回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妻子,起身下车:“丢到卡车车斗里,连着卡车一起开到市区去。   这里离派出所大概还有一百公里左右,没有意外的话,开车需要两个半小时。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他们得抓紧了,不然天黑了危险更多。   田宓想了想:“那我跟芯芯带着孩子去那边吧,卡车我来开,你们跟在后面。”   闻言,娄路回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但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你是担心那几个人挣扎出来使坏?”   “不排除这个可能啊,你们俩枪术好,跟在后面才能随时关注到他们的动向。”   娄路回想说不可能,几个负伤的歹人他还不至于捆不住。   但...小心些也没错。   尤其妻子的开车技术,他是亲眼见证过的。   当娄路回与汪临坤两人将八个壮汉全部丢到车斗里后。   惨烈兮兮的几个歹徒就看到芸姐口中的好货,两个漂亮到叫人晃眼的娘们而爬上了...卡车的驾驶座。   众歹徒??! (,#゜Д゜)   啥意思?   女人开卡车?   这不是闹呢嘛?他们不会还没到派出所,就出车祸死在路上了吧?   这么一想,几个歹徒脸上的汗流的更快了,分不清楚是吓的还是疼的。   然而,就在几人连疼带吓到恨不得晕厥过去时,就见那小娘们倒车掉头,动作丝滑的不行,转眼就稳稳当当的开上了路。   从未见过这样大世面的众歹徒齐齐傻了眼。   所以...他们到底碰上的是什么凶残货色?   男男女女,没有一个好东西!   早知道就不来劫这一波了。   果然常言道,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的!   他们今儿个不就撞到了?   吾命休矣...!   一行人离开一个小时左右。   起冲突的地方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现场已经被很专业的手法清理过,但正是因为太过专业了,叫男人直觉大事不妙。   想到某种可能,他顿时惨白了一张脸,慌忙跨上自行车,如同踩风火轮一般,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压制到二十分钟就旋回了大本营。   这里是一个有些偏僻的小村落,拢共只有二十几户人家。   芸姐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面容清秀中带着些农民特有的朴实。   光看外表,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个心狠手辣,头脑灵活的狠人。   她以前是被人卖到村子里的,谁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后来因为脑子好,渐渐就成了村子里的领头人,为村里娶不到媳妇,或者没有儿子的人家拐卖人口,做了不少贡献。   前几年更是傍上了东哥,现如今,在村子里的地位已然到了说一不二的程度,比村长还有威信。   见到三麻子慌里慌张的模样,芸姐就知道大事不好。   等听了他的转述后,更是黑了脸。   不过她城府颇深,只深呼吸几口气,就压下了心里的不愉:“你先下去通知村民们,半个小时后在大队部开会。”   “哎!我这就去!”得了话的三麻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再次跨上自行车一家家的去通知。   而芸姐,在三麻子离开后,站在原地沉思了几分钟后回了屋,从砖头缝隙里取出电报机。   得通知东哥,最近得低调些才好... 第100章   市区。   某食品厂。   此时正是下班高峰点。   拢共五千多人的大工厂, 一到这个时候,就会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笑闹着结伴而出...   “刘采购, 下工呐?”   “刘采购,你这次什么时候出车啊?想请你帮忙带点东西。”   “刘采购,晚上来家里喝酒撒?婆娘做了好菜,有你爱吃的咧。”   “呸,老余头, 当谁不知道你的打算呢?这是想要把人刘采购偷家去当女婿吧?”有人笑骂。   那被挑破心思的老余头, 闻言嘿嘿笑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大咧咧道:“咋?说的你们不惦记似的,老子就想给刘采购员给抢回家当女婿咋地?”   没想到他这般厚脸皮, 顿时叫打趣他的众人哄堂大笑。   当然,这些笑声中,不乏对余老头话语中的赞同。   没办法, 谁叫小刘采购员实在优秀呢, 可不都想将人扒拉回家里。   而被所有人当成好女婿人选的刘向东, 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面带着谦逊的笑容, 任由众人打趣。   “哎!对了,刘采购,我听说上面有意给你升职到经理,你给拒绝了啊?”一阵玩笑过后, 其中一个年轻的男人好奇问道。   “啥?拒绝?不能吧?为啥啊?刘采购员多优秀,多乐于助人的好同志啊!”   “这里头不会有什么猫腻吧?向东, 要是真的, 你别藏着掖着, 实话跟我们说,大家一起跟厂长反应去。”   “就是,就是!凭什么?!自从你进了厂子以后,表现多好啊,要我说,不止要升到主任,还得把每年优秀工人的奖状颁发给你。”   “.....”   将众人七嘴八舌的打抱不平听在了耳中,刘向东面上不显,心里头却已然不耐。   他不想升职自然因为坐到主任,就得常驻在工厂里。   人出不去,到时候还怎么继续做真正的大事?   但这种事情,又不可能与这些个无知的蠢货明说,所以刘向东再次放出用了无数次的借口。   只见他方才还带笑的面容上,已然爬上了愁绪:“我知道大家是为了我好,但这事真的是我自己拒绝的。”   说到这里,对上众人或讶异,或不解的目光时,刘向东也不需要他们再开口,苦笑道:“我父亲那里...到底不好听,他犯了错,我这个做儿子的虽然已经跟他断了关系,但心里到底不能当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我现在这样挺好,就在基层,为大家到处跑跑腿,多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多做好事,就当是让自己心安...”   这话说的委实叫人动容,这下子所有人也不好再劝说什么。   其实刚开始,在厂里人知道刘向东家里的背景后,不是没人瞧不上他、鄙视他。   甚至还有人组织要□□他。   这年头,但凡家里出个黑五类,那一家子都得遭殃,哪有还能来厂里头上班的?   当然,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的,盖因刘采购员实在会做人。   几年下来,周围就没有一个对他印象不好的。   热情!真诚!有能力!关键人还长得俊!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他被无良父亲牵连,也忍不住动了将人拉回家做女婿的心思。   小伙子人品好比什么都重要。   成功堵住众人的嘴,刘向东又不动声色换了个众人感兴趣的话题:“我后天就得出车了,这次去上海,各位抓紧将需要带东西的清单交给我。”   果然,这话一出来,所有人也顾不上为刘采购员打抱不平了。   “去上海啊?!那我可能要多买几样,那边有好多东西不要票咧,先在这里谢谢刘采购员了,有空家里去喝酒!”   “不错,不错,大家伙儿轮流着请!”   “哈哈!那刘采购员得天天在外头吃,一个月不能着家了。”   “.....”   说笑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工厂的大门口。   这些人大多数是厂里的小领导,也结了婚,所以基本住在食品厂家属区。   仅剩下的几个小伙子则往单身宿舍的方向走去。   刘向东自然也在单身之列,只是他的视线在瞄到大门口,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时,脚下的步伐顿了顿。   然后,大约只一两秒钟的功夫,他就与同路的几人笑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家表弟过来找我了。”   闻言,众人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瞧过去,果然就见到了一个略眼熟的小伙子,从前好像也来过几回。   “那你赶紧的,给你留点好菜。”   “好!”   与同事们分开后,刘向东走到那小伙子跟前。   没急着说什么,而是领着人直接去了他附近的房子里。   待关上门,屏蔽了旁人的窥视,小伙子立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嘴上更是焦急道:“东哥,芸姐发过来的。”   至于内容,刘向东已经看清楚了。   因为父亲判了劳改的原因,他彻底断了走上政坛这条路。   更甚至,事发的时候,只能在父亲曾经朋友的帮忙下,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进入了市食品厂做个采购员。   虽然依旧比大多人风光,但在刘向东看来,失去了成为官员的机会,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哪怕他将来在旁的行业有所建树,但只要父亲那个定时炸弹存在,就能浇灭他所有的努力。   可他不甘心啊!   每每午夜梦回间,他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似乎从父亲出事,黄金丢失的那一刻,他的前途就一眼望到了头。   可他明明有能力,有野心,如何也甘心平凡一辈子。   就在他抱着满腔的愤懑查找偷走黄金,偷走他清白人生的罪魁祸首时,帮他安排工作的安叔,在观察了他将近半年后,带着他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刘向东从前也混,但真的进入到安叔构架的世界中来,才知道,人心能肮脏到什么程度。   但...那又怎么样?   既然已经深陷泥潭,成为不了官员,那么成为暗处势力的上层,甚至领袖未尝不是他的另一个机会。   刘向东的确能力不俗,才两年多的功夫,就已经混到了组织内部的高层。   更是借着到处采买的机会,暗地里发展出了不少,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一辈子仰仗旁人的鼻息过日子,从来都不是刘向东愿意的,所以他不断累积反噬上层的实力。   而芸姐,就是他手下最好用的一个。   看完电报上简短却又明了的文字后,他握紧掌心,将纸张捏在手心里,直到指尖泛了白,也没有松开,足以看出他的怒意。   要说刘向东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军人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他阴鸷的眸底不禁恍惚一瞬。   那个女人!   那唯一一个叫他心动到想娶回家的女人。   等他在市区里安顿好,再去寻人时,才从王红艳那贱女人的口中得知,她嫁人了。   田宓她宁愿嫁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也不愿意嫁给他。   不就是看上对方团长的身份吗?   果然...不管哪个女人,都是虚荣的!   早晚!   早晚,他要将田宓那个虚荣的女人踩在脚下,向他求饶、忏悔。   “哥?”送信小伙子眼见东哥的表情越来越凶,像是要吃人一般,心里就有些发毛。   东哥表面上瞧着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实际上心狠手辣的程度,叫他们这帮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都惶恐畏惧。   刘向东回神,冷冷的扫了小伙子一眼。   又沉默了几秒,才平静的掏出火柴,将纸张点燃。   昏暗的房间内,因为这火光,突然就亮堂了下。   橙红色的火苗映照到刘向东那张俊脸上,却没有带来任何的暖意,反而因为这半明半暗的光线,叫他整个人更显的阴沉诡异。   待手上的纸张烧得只剩下一角时,刘向东松了手。   任由最后一点纸张在火焰的拖拽与灼烧下,化作零星的灰烬坠落到了地上。   他起身,抬脚碾了碾那一抹脏污,语气冷淡道:“让下面的兄弟们最近都收敛些。”   “哥,要不要借机将这一波脏水泼到安叔身上?”小伙子阴狠提议,显然对于自家老大仰仗旁人鼻息生活这一点很是不满。   无论是论脑子,论能力,还是论魄力,东哥才是最适合做老大的。   闻言,刘向东沉吟几许后摇头:“不用,这点小事还用不上安叔,他我有大用处,不过你说的对,万一真被查出什么,咱们得提前准备一个替死鬼。”   得了这话,小伙子立马应道:“回去我们就商量商量。”   “嗯,回去吧,最近也尽量少过来找我。”   “好的,东哥。”小伙子点头准备离开。   不想才刚走出去几步,就又听到了东哥格外阴冷的话:“对了,让王芸将那两个军人的画像画出来,然后给兄弟们分发下去,没道理人家几乎端了咱们一条线,还能好好的活着。   “是!”虽然不知道东哥为什么恨军人,但小伙子很是识趣,从来不敢过问。   左右不过多杀两个人罢了!   另一边。   田宓他们一行人将那帮歹徒转交给了当地的派出所以后,又在里面登记了信息与口供,还去了电话到部队核实他们的身份,才被允许离开。   不怪公安们这般警惕,毕竟都动枪了。   不过,在离开派出所之前,娄路回与派出所借了电话。   本来是打算去邮局打的,如今被这样那样一耽搁,邮局早就关了门。   电话是打到朝阳村的,家里还不知道他们要回去奔丧。   田宓离开的这几年,朝阳村也有了一些变化。   比如说,前年村里就通了电。   再比如,上半年还安装了电话。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村委会还有人。   还是个熟人,正是当年三妹用两包烟贿赂了的张会计。   田宓与人客气的寒暄了两句后,便请他去喊四妹过来接电话。   与四妹问清楚送葬的时间。   发现时间有些赶。   于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再次上路。   只是这一次,路上没怎么休息,四个人轮流开车。   好在这一路的不停歇终究是起到了作用。   大家伙儿总算在下葬前一个小时,进入了朝阳村。   朝阳村落了稀稀拉拉的毛毛雨。   往日蔚蓝色的天空,也呈现出了雾蒙蒙的银灰色。   压抑!沉闷!   就如同田家现在的气氛一般。   今天是田细辛老爷子与曹大红老太太下葬的日子,田家门口已经来了不少亲朋,全是来送行的。   说来,老爷子虽然家事上糊涂,医术这一块却小有名气,对待病人更是认真负责,在村民们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尤其老两口算是凄惨横死,所以,哪怕没什么亲戚关系的村民们,也都自发过来送田大夫两口子最后一程。   他们也不留下吃席,只鞠个躬,抹了两把眼泪就走。   也因此,在这个提倡一切从简的年代,老爷子老太太的丧事算得上很隆重了。   田红星作为父母唯一的儿子,身后事这一块,自然要跟前跟后操心。   但他到底不年轻了,再加上骤然的打击与两三天的煎熬,人看着憔悴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若不是四丫头田雪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带着弟弟向阳帮忙分担了大部分事宜,他肯定早就扛不住了。   “哥!你不是说宓丫头要带着女婿回来吗?怎么还没到?眼看着爸妈下葬的时间都要到了,可不能误了时辰。”说起宓丫头,田晓燕虽红肿着眼睛,却也不耽误人家心里又开始酸溜溜起来。   能不酸吗?谁能想到,一个地里头刨食的农村丫头,居然有本事嫁个北京人。   大哥是个嘴巴严的,一开始只说是雨丫头给介绍了个当兵的,其余的什么也没透露。   后来还是爸妈追问了几次,大哥才大致说了男方的条件。   却原来,侄女婿不止是个北京人,还是个大学生,更是团长。   她心里虽然也觉得侄儿媳妇王红艳说的对,那侄女婿怕是个二婚带娃的,或者是年龄可能跟大哥一般大了,要么就是长得丑?不然人家凭什么看上宓丫头呀?   肯定图她年轻,图她漂亮呗!   但有时候,田晓燕扪心自问,又觉得...就算对方真的又老又丑,还是个二婚带娃的,人家若是看上她田晓燕的闺女春秀,她也是愿意的。   甚至是欢喜的紧!   她可是打听了,团长相当于地方上的副县长。   这年头村长都是大官了,县长!简直不敢想。   田晓燕觉得,真要叫她见到县长,腿肚子都得发软!   更没想到的是,宓丫头才刚过去一两个月,就把盼娣也带出去当兵了。   当时消息传来来的时候,不知叫多少人羡慕。   就算那些个往日里不怎么来往的远房亲戚,也都巴巴的登上大哥家的门槛,话里话外打听三丫头当兵是走了什么路子,又期期艾艾说起家里有当兵的好苗子云云...   最后,烦不胜烦的大哥才说出是侄女婿帮的忙。   并态度很严肃的表明只弄到了一个名额,才叫那些人渐渐歇了心思。   但田晓燕却更羡慕了。   一个当兵的名额也很是了不起啊。   这年头想去当兵多难啊?尤其还是女兵。   上回他还听大哥乐呵呵的提了一嘴,说是盼娣那丫头被一个老中医看上,收作徒弟了。   还说将来就是大医院的医生,有出息!已经算是城里人了。   哪怕这事儿已经过去有一年的时间,田晓燕都还记得,那会儿大哥笑的一脸骄傲的模样!   她当时就想,这么好的事情,要是给她家儿子多好!   偏偏便宜了一个丫头片子!   田晓燕觉得吧,她也不是见不得侄女过的好。   就是...偶尔会不得劲儿,总觉得她不应该过的比她的闺女好,忍不住就生出攀比心。   田红星全然不知道,面上老实的七妹心里头又是一番羡慕嫉妒。   闻言看了下手表,才黑着脸哑声呵斥:“哪里就到时间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田晓燕被大哥凶的缩了缩脖子,安分了几秒后,又一脸讨好道:“要不,让我家有福开拖拉机去前头迎一迎?不然他们到了镇上还得走回来,侄女婿可是团长咧!哪能叫人家走路!”   她家有福可是村里的拖拉机手。   到时候在侄女婿面前表现一番,再给人捧的高高的,哄的开心了,说不定团长侄女婿也能给她家有福安排个好去处。   部队她家有福的年纪是不行了。   但给在县城里安排个工作,她也不嫌弃不是?   别以为她不知道,自己那几个姐姐也都存了巴结人的想法,她不跑的勤快些,说不定就叫其她人给抢了好机会。   至于雨丫头跟的男人,虽然听说也是正团了。   但大家是看着他从小战士慢慢升上去的,又是本地人,敬畏心没那么高。   再加上人都有11年没回来了,更没见他给过谁当兵名额。   田晓燕自觉自己很是有识人之明,大侄女婿摆明是个不好相与的。   还不如一门心思在北京来的二侄女婿身上使劲儿。   咋地她也是宓丫头老姑不是?   想到这里,田晓燕也顾不上嫉妒了,心里头火烧火燎的急,恨不能现在就瞧见心中的‘贵人’侄女婿。   因为是独生子的关系,所以田红星在父母跟前一直很得脸面,感情自然也很深。   如今父母的意外惨死,说不定还与大儿子大儿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这两天因为这样那样的坏事全部堆积在了一起,精神不济,头痛欲裂,哪里有功夫听老妹在身边絮絮叨叨。   怕她知道女儿女婿开车回来更加激动,田红星便没多说什么,只是皱起眉赶人:“他们不用有福接,自己能回来,倒是你,要是没事就去跪一跪爸妈,别老跟着我。”   说完这话,他本就红肿的眼睛里就又掉出泪来...   爹妈去的太惨了。   这厢进村后,田宓嫌十拐八弯的指路麻烦。   干脆自己坐上了驾驶座,往记忆中的家驶去。   田家的位置,在整个村里算偏中间的。   所以她一路开过来,不可避免的遇到了不少村民。   大家见开车的是她,全部跟看西洋镜子一般,稀奇的不得了。   女人居然会开四个轱辘的小汽车?!   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们本村走出去的姑娘,那就更叫人震惊了。   就这样,进村后被当成动物园大猩猩的田宓开开停停。   等她好容易将车子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后面已经跟上来了一长串的村民。   而来田家送葬的亲朋好友们,也是惊喜迎了出来,围着车子七嘴八舌的夸赞。   “二姐,你会开车了?”田宓刚停稳车,还来不及将车门打开,车窗口就趴过来一个小脑袋。   她定睛一瞧,顿时就乐了,居然是四妹田雪。   三年未见,分别时,因为营养不良,还是个小萝卜头的四妹已然大变了模样。   记忆中,田雪长得最像母亲栾红梅,皮肤白皙,方圆的小脸,单眼皮,高鼻梁,大小适中的唇,并不算顶出色的容貌。   然而,几年过去,许是营养接上了,又或是长开了,才16岁的少女已经初显了芳华。   变化大到...几乎叫田宓不敢认。   这是...吃什么长成这样的?   可再细细一瞧,五官依旧更像母亲。   但,就跟开了美颜与未开美颜的一般,小丫头明显更精致不少。   用后世的话来说,分明五官拆开都不算特别出彩,但聚在一起,就是有一种吸引人眼球的美。   所以...女大十八变,真的能越变越好看。   田宓下意识扬起嘴角,想要夸几句。   只是在看到田雪努力压制笑意,立马也敛了面上的笑容。   是了,再是久别重逢,也得看场合。   想到这里,田宓示意四妹往后退几步。   待留出足够的空间,她才推开门下车,嘴上还不忘回答小丫头前面的好奇:“车不难开,你三姐也会,你喜欢的话,将来姐送你去学。”   说话间,她又冲着人群中,有些腼腆看着自己,已然长成翩翩少年郎的小弟招手:“站那么远做什么?赶紧过来。”   与此同时,坐在副驾驶的娄路回,也跟着开门下车... 第101章   男人身高腿长, 容貌俊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疏离矜贵!瞧着很是不好亲近的样子。   前一刻还喧闹的环境,因为娄路回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 直接给围观的众人给惊住了。   此刻,大家伙儿哪里还顾得上对车子的好奇,全都安静下来盯着男人猛瞧,好奇他的身份,感慨这人的出众。   ...真俊!   在大多人贫乏的言语中, ‘真俊’这两个字, 已经能概括所有的赞美。   又高又俊,还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这人也是干部吧?   嗯...?军官?   怎么有些不大对劲?   就在这时, 有些个反应比较快的人,已经不可置信的问出来了:“宓丫头,这是你女婿?!”   这话一出, 方才还一脑门子问号的众人又齐齐瞪大了眼, 一脸你瞎说八道个啥玩意儿。   村里头谁不知道, 宓丫头跟了个又老又丑的二婚带娃男人。   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又高又俊,又有些不大好亲近的军官?   田宓被大家色彩纷呈的面色弄的无语, 显然,这些人定然都听过王红艳的宣传,甚至还深信不疑。   她又看了眼丈夫,好笑的对着问话的女人肯定的点了点头:“二姑, 这是我丈夫娄路回,您喊他小娄就行。”   娄路回在外人面前虽然大多清冷寡言, 但从不会傲慢, 该有的态度更是不缺。   尤其这会儿, 一直等着妻子给自己正名的男人,难得露出一抹满意的浅笑,他冲着人点头:“二姑!”   二姑虽然惊讶侄女婿的品貌为什么与传言差这么多,但被喊了声‘二姑’,顿时就眉开眼笑,身子骨都舒坦了几分。   不丑!不丑!宓丫头这个女婿不仅长得好,还是个懂事的。   只是刚笑出两声,又觉得环境不合适,讪讪合上了嘴后,便热情的邀请人空了去家里头坐坐。   其他几个姑姑见状也往跟前凑,不管怎么说,侄女婿品貌这般出色,也是给她们这些亲戚长脸了不是?   田宓心里惦记着进去看父亲,却又不好不理人,正想着是不是先给回回一一介绍完再进屋时。   颇有威严的大姑说话了:“行了,行了,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往后再说,先让宓丫头带着侄女婿进去给爹妈磕个头。”   闻言,其他几个姑姑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又开始抹眼泪。   见状娄路回喊了声大姑后,便弯腰将孩子们抱了出来。   紧跟着下车的是坐在后座的田芯与汪临坤。   “这...这是盼娣?”田芯去当兵那会儿又瘦又小,平日里也是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存在感及其低,如今三年过去,变化太大,叫好容易挤进人群中的田晓燕都不敢认了。   从前瘦巴巴的小丫头,突然就变成了城里姑娘,不...比城里姑娘还好看,那皮肤白的,简直晃人眼。   宓丫头也是,几年过去,都当妈了,却依旧水灵,比当姑娘那会儿还水灵,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滋润。   再想到春秀那死丫头非要跟的知青,心眼针尖大的田晓燕更是羡慕嫉妒。   “老姑,三妹改名叫田芯了。”田宓一手抱着儿子,摸了摸已经与她一般高的小弟的脑袋,又对着众人客气的点了点头,便跟着四妹进了屋。   正事要紧,众人虽然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军官很是好奇,尤其他还与盼娣...对,盼娣改名了,尤其那俊后生一直跟在田芯身旁,叫人不多想也难。   这怕不是田芯带回来的女婿吧?   哎哟喂...如果是真的,田家这是要不得了了呀?   新女婿也是四个口袋呢。   这么一想,邻里亲戚们也没急着走,而是一边围着车子打转,一边热烈的讨论起来。   期间,还时不时的骂几句散播谣言的王红艳。   落了白布的厅堂中。   依旧停放着二老的遗体。   不过因为被大火灼烧的面目全非,所以盖了白布。   厅堂里除了一直守着的田红星以外,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本家长辈,都是来帮忙操持丧事的。   见到他们一行人进来,田红星眼眶又是一红,只是还来不及招呼感慨,就又黑了脸:“怎么把珍珠跟贝贝也带过来了?孩子小,别给冲撞了,先给孩子们送出去你们再过来磕头。”   田宓头一回参加丧事,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不解问:“不用让孩子们给太外公太外婆磕头吗?”   闻言,田红星迟疑了下。   按理说,孩子来都来了,龙凤胎还是唯一能来到跟前的第四代玄外孙,不磕头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但孩子们委实太小,田红星心疼父母,也心疼孩子,一时左右为难起来。   最后还是一旁的长辈提议:“孩子来都来了,磕三个再出去吧。”   “那就磕头吧,磕完就出去。”说着,田红星的眼神还稀罕的在两个孩子的小脸上看了几眼。   从前收到过闺女寄回来的照片,这会儿看到人,果然比照片里还要好看,孩子们完全遗传了父母的优点。   待全部磕了头,又与几位长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田红星便急急带着人去了隔壁的房间。   “爸,要抱抱你外孙吗?”父亲瞧着苍老了不少,记忆中,田红星哪怕五十出头了,也是个身形挺拔的帅老头。   如今看来,却像是老了十来岁,显然爷奶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很大,叫田宓瞧着有些鼻酸。   她有心想问为什么没看到田长卿那傻叉,毕竟爷奶最是喜欢他。   但又怕有什么事情超出她的想象,几番思量,最终还是咽下了心中的疑惑。   等爷奶入土为安后再问也不迟。   这会儿见父亲的视线时不时就看向怀里的闺女,以为他想抱,便将孩子往前递了递。   自己珍珠是个傻大胆儿,不认人,反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外公看。   唔...妈妈说,这是她的爸爸,珠珠要有礼貌。   于是小丫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霎时,那一口可爱的小白牙,整整齐齐的露了出来,瞧着更加甜软了几分,糯米团子似的。   也看的田红星更加稀罕,连连感慨:“真像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再是喜欢,他也没抱孩子,而是一脸慈爱的摇了摇头:“等将你爷奶下葬了,爸洗了澡再抱。”   说到这里,他将视线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温和青年:“这位是?”   娄路回开口介绍:“爸,这是我弟弟汪临坤,刚好休假,担心路上不安全,就请他陪着我们回来了。”   听得这话,田红星看向青年的眼神中满是感激:“辛苦汪同志了。”   汪临坤笑的格外温煦:“叔,您太客气了,喊我临坤就行。”   “好,临坤,就当是自己家,别拘束着...”说完这话,田红星又陪着女婿还有小汪同志聊了几句,才看向已经红了眼眶的三丫头。   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肤色白里透红,眼神也自信了不少,一看就知道这几年过得不错,他感慨:“三丫头长大了。”   听到父亲的话,田芯本来就憋的费力,这下子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哗啦啦就往下砸,她想爸爸了。   “傻丫头,咋还是这么爱哭...”田红星也想孩子们,怎么可能不想,但见三丫头外表变化最大,性格却还跟离开前那般喜欢哭鼻子,叫他找回了熟悉感的同时,眉眼也忍不住染上了慈爱的笑意。   这孩子,都差不多到了结婚的年纪了,还是小孩子脾气,将来得找个好脾性,护得住的才行呐?   这么一想,连续三天内心煎熬的田红星,总算因为闺女女婿还有外孙们的到来,松快了几分。   当然,这会儿他的心神大多耗在了父母的身上,还没有发现让,他担心的三闺女,已经被他口中的好脾气、能护得住的黑心狐狸给盯上了。   时代在改变。   早年大操大办的丧事,在当下的大环境中,只能一切从简。   到了先生选的时间,众人又是哭了一场,才合上棺材抬着去了墓地。   其实这年头已经有火化了,但也只是市区有,以现在的交通,火化很难普及开来,所以更多的人依旧会选择土葬。   整个过程,年轻一辈的基本全都跟着长辈们的指挥形式,这其中也包括田宓他们几人。   待叫老爷子老太太葬到先生寻的墓穴,入土为安后。   亲近的小辈们又给烧纸,磕头。   而从始至终,田长卿两口子都没有出现,更没看到母亲栾红梅。   甚至...从头到尾,也没有人觉得这种场合他们不出现有什么奇怪。   这些种种反常,不得不叫田宓将事情往最差的地方去考虑。   万一...父亲真的能撑得住吗?   思及此,田宓看向捧着爷奶照片,被丈夫扶着,脚步有些踉跄的田红星,嘴唇越抿越紧。   一应流程结束后。   再吃了席,便算是结束了。   待所有人全部离去后,家里突然就冷清了下来。   好在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大姐还没到家,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田宓指挥小弟拎着父亲去洗澡,然后陪着他老人家好好睡一觉。   田红星的确很累,尤其在父母入土后,强撑着的精神气像是被瞬间抽干了一般。   头疼欲裂不说,整个人都是眩晕的。   所以见闺女将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也没反驳,只是又与女婿还有临坤寒暄了两句,便顺着向阳的力道去了杂物间(洗漱间)。   等小弟陪着父亲出去后,田宓又开始分配住房。   只是这一次,她还没开口,四妹田雪就先说话了,一项鬼灵精的她难得有些扭捏:“二姐、三姐,晚上我们能...一起睡吗?”   闻言,田宓愣了下,下意识去看丈夫。   她当然愿意陪陪四妹,毕竟小丫头再是机灵,也是会依赖姐姐的。   但丈夫跟孩子也是第一次来到自己家,她多少有些不放心。   娄路回没有直接给妻子答复,而是看向四姨子:“四妹,之前你跟我说想要俄文版的...”   “成交!”二姐夫的话还没说完,田雪便直接抛弃了二姐,眼神晶亮的朝着人伸手:“姐夫,说话算话!”   对于这个四姨子,娄路回跟大姐夫陈刚还是很宠的,本来就是特地带给她的礼物,如今还能换回妻子,他自然不会为难,起身就去车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子递给她,交代道:“藏好了啊。”   “知道知道!”田雪稍微打开袋子看了两眼,确定真是自己一直想要的那几本,顿时高兴的不行。   于是几秒钟后,她就看向了一脸无语的二姐:“二姐,明天再陪我一起睡吧!带上小外甥们一起。”   汪临坤:“...噗嗤...”芯芯的妹妹居然是这样的性格吗?小白兔为什么会有一个小狐狸妹妹?   娄路回嘴角抽了抽,提醒道:“臭丫头,你刚才答应了的。”   这下倒好,妻子不还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孩子也要抢走吗?   田雪一脸无辜:“我是答应了呀,但是只答应了今天把姐姐还给姐夫,又没说明天。”   这丫头,心眼子用到他身上了,娄路回好笑摇头:“姐夫车里还有别的书...”   闻言,田雪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情愿道:“行吧,那就让三姐陪着我一会儿,等要睡觉了再让她回去好了。”   说完这话,小姑娘一把抱住另一旁的三姐,朝着那个叫汪临坤的狐狸龇牙笑道:“那晚上跟三姐一起睡。”   汪临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晚上。   洗漱完。   姐妹三跟从前一般躺在一张床上聊天。   主要分享分开后,这几年各自遇到的事情。   待回回第六次到门口轻咳的时候,田宓无奈的坐起身。   这男人,也忒粘人了,比孩子们还粘。   不过...“我不是寄过你二姐夫的照片给爸吗?村里人还有几个姑姑她们,怎么还是觉得我嫁了个又老又丑的二婚男人啊?”   说到这里,坐在床边穿鞋子的田宓又开始憋笑。   没办法,某个男人很是在意自己第一次在众人跟前露脸的形象,特地穿了最新的一套军装,还仔细擦了鞋。   要不是那板寸发型没什么可打理的,田宓敢肯定,某个男人定然也要好好拾掇一番。   说到这个,田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们是看过,不过这几年,咱们回来的次数很少,村里人就算心里嘀咕,也不会当咱爸的面,问二姐夫是不是又老又丑吧?人家不问,咱们也不好主动凑上去解释什么。”   说完这一长串话,田雪灵动的眼神又看向三姐,八卦兮兮问:“那个汪临坤同志是我未来三姐夫?”   田芯正躺在靠墙的最里边,耳边听着四妹嘴皮子利索的说着话,眉眼嘴角一直是弯着的。   这一刻,时间像是回到了三年前。   那会儿二姐还没结婚,自己更没有当兵,还过着肚子都填不饱的生活。   但人真是奇怪,明明从前的日子大多是困苦的。   可几年过去,回身再看看,又觉得存在着很多温馨时刻。   然而,就在这时,四妹突如其来的话,却将田芯给炸的晕晕乎乎起来。   好半晌她才不解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下轮到田雪无语了...三姐这么迟钝的吗?人家都追到家里了! 第102章   “你那是什么表情?”见妹妹就差翻白眼了, 田芯也坐起身,更加不解问。   田雪扫了眼二姐,发现她只是笑, 并没有说什么,便也摇了摇头,一脸的无辜:“没有什么表情啊,就是看他跟着你们一起回来,以为是你对象呢。”   她本来对那笑眯眯的汪临坤不怎么顺眼, 哪怕他瞧着再是温和, 田雪也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个城府破深的。   她并不是对聪明人有意见,主要看什么时候, 什么事。   自家的三姐从小就傻乎乎的,要不是二姐还有自己护着,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跟汪临坤这样的人相处, 除非对方一心为了三姐好, 否则人家耍弄起她, 真的是一分钟一个心眼子。   但...如今看来,似乎是她多虑了, 自家三姐根本就是个木头桩子。   田芯不知妹妹心中的各种吐槽,闻言戳了下四丫头的脑门,无奈解释:“二姐夫不是说了嘛?路上有危险,请他帮忙照应的, 瞎想什么呢。”   “所以...你们路上真的遇到危险了?”田雪多敏锐啊,立马就三姐的话语中, 捕捉到了些许不一样的态度, 皱起眉追问。   田宓..这丫头, 怕不是成精了,她瞥了一眼满脸懊恼的三妹,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算了,就四妹那脑瓜子,真要想在三妹那边套话,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她就不参合了。   于是田宓很是不负责任的拍拍屁股走人,未了还扔下一句话:“有什么事情你问三妹吧。”   听得这话,田芯只觉头皮发麻,有些不敢看盯着自己的四妹,向着已经走到门边的二姐求救:“...不是说要瞒着的吗?”   回答她的是二姐无情的关门声。   这厢出了门的田宓拍了拍心口。   哎妈呀,小辣椒越来越有气势了。   溜了...溜了...   “怎么了?”见妻子脚步匆匆、表情怪异,斜靠在床上看书的娄路回有些担心的坐起身。   田宓脱了鞋爬上床,先探头看了看孩子们,发现都睡着了,才熟练的滚进丈夫怀里,亲了下他的下巴,小声道:“回回辛苦啦!”   知道妻子这是在说他一个人照顾孩子的事情,哪怕觉得自己作为爸爸,哄孩子也是应该,但这会儿被妻子这么一亲,娄路回还是眉开眼笑起来。   付出被对方看到,并给予感谢...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所以...你刚才怎么了?”娄路回以为妻子是害怕,又将她往怀里拢了拢,有节奏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田宓便将四妹发现汪临坤心思,与猜到他们路上遇险的事情说了:“...这丫头,猴精猴精的。”   原来是这个,娄路回低笑出声:“只要能瞒着爸就好...”   至于四丫头嘛,男人很是谦虚道:“都是大姐夫的功劳。”   这话说的就不要脸了,田宓没好气掐了把丈夫的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没少参合,还有,这个时候就知道喊姐夫了?之前不都是喊老陈吗?”   娄路回“嘶...”了一声,一把握住妻子的手,嘴上连连讨饶:“好好好,我的错,咱们不说这个了,今天怎么没看到妈?爸跟你说了吗?”   第一天登老丈人家门,娄路回自己准备了不少礼物不说,就连爸妈也给准备了。   只不过白天的情况分礼物多少有些不合适,所以东西大多还放在车上,等着明天再拿出来。   但从始至终都没看到丈母娘,这叫娄路回不免有些疑惑。   就算各地风俗不一样,那也没有儿媳不参加葬礼这一说吧?   再联想到大舅子田长卿两口子也不在,他难免多想。   听了丈夫的话,田宓突然也没了闹着玩儿的心情,叹气道:“明天问问爸就知道了,多数跟田长卿那傻叉脱不了关系。”   娄路回:“......”   翌日。   田宓又是全家最后一个起床的。   坐了两天的车,早上7点钟起床,在她看来,已经足够勤快了。   但架不住旁人卷的厉害,基本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   尤其是丈夫跟汪临坤,两人不仅早早起床,还围绕着整个村子跑了两圈,完成了每日不间断的晨练。   凡事就怕有对比!   这不,几位早早登门的姑姑看过来的眼神中,多少有些一言难尽。   田宓脸皮厚,无视她们的欲言又止,面色不改的朝着几位姑姑一一问好后,便快步去洗漱刷牙。   心中则吐舌,很好,几位姑姑定然要在心里头骂自己是个懒姑娘,说不定还会拿家里的儿媳对比。   田宓料想的不错,姑姑们的确都是这么想的,只是碍于侄女婿在,不但不好说什么,还得帮忙描补。   大姑看着围着孩子忙前忙后,熟练照顾龙凤胎的侄女婿,笑的不大好意思:“...宓丫头这两天坐车肯定累着了。”   七姑田晓燕虽然会各种酸溜溜,但大面上也会维护着,毕竟还指望着借由宓丫头这层关系,给家里孩子寻个好去呢,所以她笑的有些谄媚:“是咧,是咧,我听说坐大车还会晕车,宓丫头身子骨弱,让她多睡睡也是应该的。”   其余五个姑姑也纷纷附和,就怕侄女婿不喜,将宓丫头给退了回来。   虽说姿态放的过于低了,但娄路回听出长辈们这话里没什么恶意,一本正经的应和道:“是的,甜甜晕车。”   听到这话,几位姑姑顿时笑了出来...侄女婿是个疼人的。   然后,刚刚感慨完的姑姑们就见到了他更加疼人的一面。   只见瞧着冷冷淡淡,还有些凶,很是不大好亲近的侄女婿让孩子们自己舀粥吃后,就起身开始冲奶粉,待将奶粉放在桌上,人又去了厨房端出早饭摆放好。   这还不算,只见他还拎起开水瓶,往空碗里倒了一杯水,   等准备齐全了,才又做到了孩子身边,拿起帕子给他们擦吃到小脸上的粥糊糊。   相较于在外只会下地刨食,在家里却能翘脚当大爷的男人们,几个姑姑被侄女婿勤快、贤惠的程度惊住了。   尤其等侄女田宓洗刷好出来的时候,熟练的端起白开水开始喝,众位姑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是给她准备的。   再瞧瞧人家夫妻俩一脸寻常的模样,傻子都知道,这种事情在平日里是习惯了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侄女婿一个北京人,团长,大学生,头婚,长得俊,大高个...无数个优点的男人,为什么反过来伺候侄女?还跟伺候孩子一样仔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养了三个娃呢。   “干啥呢?”田红星从外头回来时,甫一进屋,就见妹妹们全都复杂着表情盯着二闺女跟女婿瞧。   见到他回来,几个姑姑瞬间也顾不上旁的了,由大姑作为代表开口问:“哥,怎么样?警察查出爸妈家为什么会着火吗?是不是那个王红艳干的?”   闻言,田红星皱眉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所长跟我说,应该快审出来了。”   “咋这么慢?要不哥你自己查?”二姑脸色不大好,爹妈死的太惨了,这要是不把背后之人给揪出来,哪怕二老入土了也难安。   他们作为子女,自然要查个清楚明白。   如今事发已经第四天了,不怪她们着急。   “胡闹!按规定我得避嫌,所长根本不可能让我参与,更何况我还不是这边的民警。”田红星不急吗?他比谁都急,不然不会天不亮就跑去镇派出所打听消息,顺便看看老妻。   想到跑到派出所大吵大闹,撒泼打滚后,被拘留起来的红梅,田红星才直起来的腰板子又弯了下去   方才他去给老妻送吃的,发现她的精神状态更不好了,稀里糊涂的连自己也没认出来,缩在角落里,一个劲儿的念着长卿,偶尔还穿插着早夭的大儿子长喜的名字。   “爸,您跟姑姑也别着急,大姐夫已经请了朋友帮忙,我也给老班长去了电话,这事儿不会拖太久的,而且我觉得这事跟大哥的关系不大...”娄路回扶着老丈人坐到桌子旁,给他泡了杯茶叶茶安慰道。   这话并非为了哄人,实在是以他从妻子那边了解到的,关于这位大哥的各种信息推断出来的。   田长卿这人蠢笨却也胆小,典型的窝里横,再加上他很清楚这个世上,除了栾红梅外,并不会有人比爷奶对他更好。   尤其爷爷还很能赚钱,只有田细辛老爷子活着,他才能继续过吃穿不愁的逍遥日子。   所以,娄路回推断,要么就是意外,要么就是田长卿无意造成的悲剧。   但更多的...则是那个叫王红艳的女人做的。   王红艳心狠手辣,自以为聪明,再加上之前流产了一个男胎之后再没有怀上,与老爷子老太太住在一起,肯定吃了不少挂落,真要激动起来,做出伤人性命的事情,很符合逻辑。   田红星做了几十年的警察,再加上对于自家怂包儿子的了解,与女婿其实想到一块儿了。   而且,方才在派出所,所长也跟他透露过,这事应该跟长卿没太大的关系。   可不管怎么说,父母惨死,还很有可能死在大儿子非要娶回来的妻子手上,他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差别,更没什么值得欣慰的。   算了,不提这个了,孩子们难得回来。   他叹了口气,端起女婿给泡的茶水,随意聊了个话题:“你在咱们这里还有朋友?老班长是哪个?”说着,田红星抿了一口茶。   “是咱们县的县委书记。”   “噗...咳咳咳...啥?”田红星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茶全部喷了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瞪着女婿。   而后又似想起什么般的,瞪向正在吃早饭的二闺女。   这死丫头,咋从来没说过?   一旁的几位姑姑也给惊住了,心里头则对这位侄女婿更加看重了几分,乖乖...这可瞒的够紧的。   只是感慨完了,又忍不住将视线看向不远处正在吃早饭的侄女身上...这丫头除了长得好外,也没啥特别啊?   又懒又馋!   早饭不仅有鸡蛋白面,还有一杯奶粉,过去地主老爷也就过这个日子吧?   这要是自家儿媳,她们不得将人骂死?   所以...侄女婿到底看上了宓丫头啥呀?   被从小教育,女人就应该贤惠、勤快、节俭、一心奉献给丈夫跟孩子们的几个姑姑全都表示不理解。   娄路回没想到老丈人反应这么大,立马给他拍了拍背,同时也说了与妻子第一次见面在朝阳村的事情。   “原来你们在朝阳村见过啊?怪不得...”冷静下来的田红星恍然大悟,很快又觉得欣慰,自家的闺女被人这般重视欢喜,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很是高兴。   他田红星的闺女,一个赛一个好。   田宓插话:“我没跟您说过吗?”   闻言,田红星又瞪了闺女一眼:“你什么时候说的?”   田宓眨了眨眼,然后笑的尴尬:“好像...忘了?”   不止这事忘了,她好像连丈夫的家世也没跟父亲提过。   唔...算了,这个不重要。 第103章   一大早过来, 就是为了等凶手的消息。   如今还是没有结果,几位姑姑便又相携着回家。   毕竟家里头离不开她们呐。   但,往日里叫她们骄傲无比的‘家庭地位’, 在今天看到侄女跟侄女婿相处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原来...两口子还可以这么相处吗?   原来...男人也会干家务活的。   原来...鸡蛋不一定非要全给丈夫跟孩子...   原来...   无数个原来在几个姑姑的心中盘旋。   回去的路上,她们难得没有聊天,只沉默着向前,毕竟生活总得继续。   但, 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想着, 她们已经来不及了,或许可以教育家里头未嫁的闺女,将来找男人得擦亮些眼睛。   田宓吃好饭后, 端着自己与孩子们的碗筷去洗涮干净,才准备牵着娃出去溜达。   但两个小家伙正是爱闹爱玩的年纪,更是小人精。   几番试探, 在确定外公跟爷爷奶奶一般, 对他们百般宠溺后, 立马就抛弃了父母,围着田红星奶声奶气一口一个“外公!”, 待将人哄的眉开眼笑后,再提各种小要求。   比如今天要多吃一个糖,比如明天要多吃一块小蛋糕云云。   看的田宓好气又好笑,却也没有阻止, 叫两个小魔星扒着父亲也好,起码能分散分散他的注意力。   “姐, 去朝阳河抓鱼不?中午给家里添个菜。”田雪一早去了合作社, 奈何能买的东西太少, 供不应求,饶是她的动作再是迅速,到最后也只买到半斤肉,根本不够吃哇。   还别说,这话叫田宓来了兴致,刚要答应,就听身边的丈夫道:“我陪你去吧,第一次见到你,也是在朝阳河呢。”   果然,田宓眼神立马就亮了:“行,那你去厨房拿一个篮子,咱们一起去。”   “好!”见妻子高兴,娄路回也忍不住勾起唇。   只是...待夫妻俩准备出发时,才发现,除了三妹在奋笔疾书,汪临坤安静陪同外,其余人都跟了上来。   娄路回沉默一瞬,突然有些委屈的看向妻子。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说好的重温初遇的浪漫呢?   田宓被丈夫的眼神盯的有些头皮发麻,赶紧小声哄:“晚点再陪你单独去一趟。”   闻言,娄路回虽然还是有些不爽,却到底没再说什么,但他将刀子般的眼神甩到了四丫头身上。   肯定是这臭丫头干的,白疼她了。   田雪嘿嘿笑着躲在了父亲身后,没办法,她这不是想让父亲一起散散心嘛。   虽然...的确有些对不起姐夫来着...   想到这里,她又从父亲的身后探出脑袋,双手合十的朝着姐夫拜了拜,然后指了指自家二姐,比划着后面不跟他抢姐姐,才得了姐夫的好脸色。   啧...男人,真是小气。   今天是个晴天。   天高云淡,温度宜人。   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朝阳河。   等到了目的地,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这会儿不是农忙时节,所以一些空闲的,水性好的村民就会下水摸鱼、摸河蚌打打牙祭。   看到他们拎着篮子过来,知道也是来抓鱼的,纷纷笑着打招呼。   田宓无意于大家争抢,便主动领着家人们去了远一些的地方。   但他们一行人委实扎眼,尤其穿着军装的男人,忍不住就会叫人多看上两眼。   就在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关注着那边,都以为是那名身高腿长的军人,或者是田红星下河时。   却不想,最后是那瞧着瘦瘦弱弱的田宓脱了鞋袜,一个猛子就钻进了河里。   众人...?   还不待村民们惊讶多久。   平静的水面便溅起了水花,进去才半分钟的田宓已经从水里面冒出了脑袋,同时丢上来一条不算小的鱼。   众人...那鱼得有好几斤吧,宓丫头运气真好!   然而,当田宓再次在水底畅游了几分钟,觉得没那么扎眼了后,又甩上了一条更大的鱼时。   众人惊呆了...难道宓丫头那边的鱼比较多?   再然后,当田宓每隔几分钟就会丢上来一条鱼后,附近村民的面色渐渐变得麻木(⊙?⊙)。   所以,为什么他们在水里泡上半天,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抓到一两条巴掌大的鱼,人家却能抓到五六条大的?   这鱼?还看人下菜不成?简直没天理。   “好啦,宓丫头,不抓了,够吃两天的了。”还能敞开肚子吃的那种,田红星也是知道闺女抓鱼本事的,但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竹篮都装满了,再捉下去就得招人眼了。   被有些小心眼儿的瞧到,说不得还得去举报一个薅资本主义墙角的罪名。   河里的田宓本来也打算收手了,闻言“哎!”了一声,又摸了几十个大螺蛳丢上了岸,才从水中上来。   娄路回立马迎了上去,拿出提前准备的毛巾,帮妻子擦干,才套上带过来的干净衣服,又与其他村民们招呼一声后,便虚虚揽着人往家走去。   虽然现在的温度有二十七八度,并不算冷,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田红星牵着两个奶娃娃跟在了闺女女婿身后。   至于满满一篮子的鱼跟螺蛳,则由田雪跟向阳合力拎着。   谁都没有注意到。   待他们离开后,立马就有人往田宓方才抓鱼的地方游过去。   也不知道他是运气好,还是什么,几个猛子过去,真给他抓到一条大的。   顿时,就有更多的人靠了过来。   这里果然是抓鱼的好地方!   一行人满载而归。   等到家后,田宓回了房间擦洗顺便换衣服。   田雪跟向阳则去了厨房拿桶打水,得将吃不完的鱼养起来。   田红星则领着两个孩子去了堂屋。   不想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那个叫临坤的青年正盯着三闺女看。   他活了这把年纪,再加上职业养出来的一双利眼,一下子就瞧出了不对劲。   临坤这孩子...怕不是看上他家三丫头了?   “叔!您回来啦?嫂子收获好吗?”   田红星回神,敛去眼底的怀疑,笑道:“有收获,抓了好几条大鱼呢。”   “那感情好,今天中午有口福了...”汪临坤是见识过嫂子在水底下的本事的,只是没想到她抓鱼也这般厉害。   另一边,听到父亲话的田芯立马合起了书本,收了笔,很是勤快道:“我先去杀鱼。”   说话间,人已经走出去两步了。   见状,汪临坤朝着田叔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跟了上去:“我也来帮忙吧。”   田红星盯着两人的背影瞪眼。   这小子...真对三丫头有想法?!   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一点也不怕自己揍他?   不对?   三丫头都将人带回来了。   难道是...两情相悦?   不行,不行。   他得问问清楚这男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老丈人的天线竖起来后,汪临坤在田红星的眼里,那地位是直线下滑,称呼直接变成了‘这男的’。   于是当田宓收拾好自己,准备去厨房时。   刚打开门,就看到陪着孩子们玩的老父亲眼神严厉的望了过来。   田宓脚下一滞:“怎...怎么了?”   田红星回头看了眼大门口,确定没人才朝着闺女招手。   田宓好笑走过来:“爸,您这样子可真不像是人民警察。”   田红星没理闺女的揶揄,待她走进后立马问:“汪临坤是三丫头对象?”   闻言,田宓讶异:“谁说的?不是啊?”   田红星皱眉:“不是?可我看那小子...”   对于老父亲能发现汪临坤的心思,田宓并不意外。   毕竟他除了在迟钝的芯芯跟前收敛些,其余人面前还真没有刻意隐瞒:“汪临坤是想跟三妹处对象,他人还不错,父母我们也熟,不过这种事情让三妹自己决定吧!”   怎么能让小孩子自己决定这种大事?田红星下意识就要反驳。   但话到嘴边,又想起现在的孩子们都提倡那什么自由搞对象。   最终,艰难的咽下嘴里的不满。   但他作为父亲,总归还是会有担忧的:“三丫头那性子能分得清好赖吗?别给人三言两语就哄了去,你们做姐姐的多给把把关。”   田宓安抚:“爸,您想什么呢?这要是人品不过关,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三妹身边,更不可能跟着咱们回来的好吗?”   “也是!是爸想多了...对了,你刚才说认识汪临坤的父母?他们家是干什么的?好相处不?不会欺负三丫头老实吧?还有,我看他也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也是个军官?”   “对,临坤也是大学生,现在已经是副团长了,听说将来会跟大姐夫一样,往政委方面发展,至于他家人都挺好的,还是临坤爸妈先看上了三妹,惦记了好两年,才有了他们现在的缘分。”只要一想到汪旅不顾脸面,几次争取,她觉得好笑之余,又感动他作为父亲的不容易。   听了闺女这番话,田红星面上总算带了欣慰:“是个好相与的就好,照你这么说,他父母也是军人?”   田宓清咳了声:“...对,汪临坤的父亲,就是我们部队的最高领导人,旅长。”   田红星...   震惊到失去了语言能力的田红星,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艰涩道:“会不会...差太多了?”   他是当过兵的,自然知道旅长是什么样的存在。   田红星的确希望闺女嫁的好,将来还能帮扶帮扶弟弟妹妹们。   但...不需要这么好啊。   这...门不当户不对的,真要嫁过去了,三丫头将来怎么直起腰杆?不得被人欺负死?   嘶...不行,不行!   越想田红星心里头就越不安稳,下意识生出了退意。   只是还不待他说什么,就又听到二闺女一脸寻常道:“爸,最重要的还是品性,跟对方的家庭没有太多的关系,回回爸爸还是军区司令呢,人家可有涵养了。   田红星:“...死丫头,你说啥?”   ...糟了,说漏嘴,田宓冲着老父亲嘿嘿一笑,撒腿就跑。   今天的中饭是由姐妹三一起准备的。   鱼已经被田芯利索收拾好了。   田宓力气大,过来后便接了剁鱼的活计,让三妹去烧火。   “二姐,你有空就去派出所见见王红艳吧!”爷奶出事的这几天父亲但凡一个人待着,不是沉默抽烟,就是发呆抹眼泪,要不就是频繁往派出所跑。   今天若不是姐姐姐夫在,这会儿父亲定然又要往镇上赶了。   心知他是担心找不到证据,到时只能将王红艳放出来,田雪便跟二姐建议道。   田宓正在剁鱼,闻言不解问:“我?为什么?”   “这几年我虽然没怎么跟王红艳相处,但她是个什么人,大概还是能摸的清楚的,这个世上,她最讨厌、最嫉妒的人,应该就是你。”   “你说真的?”田宓放下手上的活计,回过头看向正在洗菜的四妹,有些一言难尽问。   倒不是不相信小丫头的话,而是不解,如果记忆没出问题的话,她跟这个叫王红艳的连面都没见过吧?   田雪其实也不是很懂王红艳的逻辑,这个结论还是从她到处散播对二姐不利的谣言,与这些年各种作死中推断出来的:“理由我也说不出来,就是有这种直觉,她应该很讨厌我们姐妹几个,见不得我们任何一个人好,尤其是你,不止讨厌,还很嫉妒。”   听了四妹的话,田宓不禁又回想起没有去海岛之前,刘向东似乎就跟王红艳坑过自己一次。   所以...不完全是为了拿好处?还有想要将自己按死的打算吗?   思及此,田宓点了点头,又开始哐哐剁鱼:“行,下午我去一趟。”   “带上姐夫一起。”   “肯定要带着啊。”就回回那粘人的性格,去哪他不跟着。   田雪无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让姐夫陪你一起去看王红艳,我觉得能起到双倍刺激的效果,说不定她一个激动就交代了。”   这个田宓懂,如果王红艳真的如四妹说的那般嫉妒自己,那么她过得越好,她越承受不住。   唔...“要不,给龙凤胎也带去?”   田雪迟疑...“小孩子去拘留所会不会不大好?”   田宓...“还是算了!”   今天的伙食很丰盛。   半斤肉虽少,但将肥肉部位炼了油,再与豆角闷一大碗,染了猪油的豆角跟肉一样好吃。   又做了两条鱼,一条炖了鱼汤,一条红烧。   还另炒了一盘子鸡蛋,与两个素菜。   一大家子九口人,围在一起,吃吃喝喝间,很是欢喜。   尤其小孩子,无忧无虑,最是容易满足。   被喂了两口肉肉后,顿时笑出了小米牙。   喜的田红星又将心里的伤怀,与对汪临坤的观察全部抛到了脑后,一心照顾两个外孙。   田宓见父亲自己一筷子也没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给夹了好几块,催促他吃。   “我都多大的人了,再说,我也不喜欢吃这个,让孩子们吃...”说着又想把碗里的肉分给孩子们。   “小家伙们够了,您吃您的,他们吃多了闹肚子。”老一辈的人都这样,什么好东西都想省给小辈,田宓就不这样,家里头有好东西,她不会缺了孩子们的,但自己跟丈夫也会吃。   小家伙们很会看人脸色,见妈妈语气不大好,珍珠立马配合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奶声奶气哄:“外公吃,珠珠饱饱啦!”   这小机灵的模样,又喜的田红星眉开眼笑的,连连说了几遍:“乖乖真聪明!”“乖乖真懂事!”   饭后。   田红星牵着两个外孙出门溜达,顺便消消食。   田宓则将碗筷丢给妹妹们,拉着丈夫回了房间,翻找带回来的衣服,试图找出一件看起来最贵的。   “你在干什么?”娄路回将妻子丢到床上的衣服一件件又折叠起来。   “你觉得这件好看,还是这件好看?”田宓左右手各提溜一件衣服,看向丈夫问道。   其实这次回来,她没打算带几件衣服,毕竟住几天就得赶回去。   但婆婆大人觉得她难得回娘家一趟,除了给长辈们带礼物外,还得把脸面撑起来。   当然,这脸面不是为了旁的,只是给父母长脸,这才有了带十几套衣服的后续。   好在是初秋,衣服也不咋占地方。   娄路回看着妻子手上,两件款式差不多,颜色也差不多的衣服,懵了瞬,心说这两件不是一样吗?   但几年的夫妻生活下来,虽然依旧是直男审美,但男人已经很是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   他怎么这样的左右观察了几秒钟后,抬了抬下巴:“左手那件好看。”   闻言,田宓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迟疑道:“我怎么觉得右边这件更精致一点。”   娄路回...   如果从前没有经历过这一出,他肯定会赞成妻子的话,跟着说右边好看。   但如今的娄路回早已不是当年的大直男了,起码表现出来的不是。   所以他一本正经坚持:“个人眼光吧?反正我还是觉得左手边的那件更好看,要不你都试试?到时候喜欢哪件就穿哪件?”   这个回答满分,田宓满意的点了点头,兴冲冲换了起来。   最后,当妻子穿了一件粉色裙子走出来时,娄路回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而是不吝啬自己的惊艳,大步迎上去将人扣在怀中,弯腰亲了亲妻子上了口红后更加嫣红的唇瓣,才哑着声音问:“穿这么好看?准备去干嘛?”   平日里很少能见到妻子穿这么鲜亮的颜色,真漂亮,显得她肤白如羊脂玉。   倒不是她不喜欢,而是怕太过惹眼。   “哎?别给我口红弄花了!”田宓推开丈夫急忙忙掏出镜子照。   嗯,果然还是这件粉色的看起来最值钱!颜色也不多见,这一波绝对能气死那个王红艳。   这般闲着,她又对着镜子给自己薄薄补了一层口红,确定自己各种角度都是美美的,田宓才揣上小镜子回身走到丈夫身边,挽上他的手,战意满满道:“回回!走!”   “去哪?”   “陪我去装个逼!”   娄路回...? 第104章   夫妻俩是趁着龙凤胎不在家的时候, 偷偷开车离开的。   朝阳村到镇上只有几里地,大约十来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到了目的地。   因为惦记着家里的娃, 两口子没敢多耽搁,停好了车便直奔派出所。   几年过去,派出所添了新人,但所长还是那个所长,从前那个对田宓有点小心思的韩伟也在。   见到夫妻俩进来, 两人还恍惚了下。   直到田宓笑着喊了声“叔!”   所长才回神, 不确定问:“是...宓丫头?”   田宓点头:“叔,是我。”   “哎呀!真是宓丫头?这几年不见,大变模样了, 叔叔差点没认出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家去了吗?...对了...这位是?”所长恍然大悟后,立马笑容热情的迎了上来。   跟老田几十年的交情, 所以他也算是看着小姑娘长大的, 如今见她眉目舒坦, 穿戴精致,一看就知道婚后的生活过的好。   作为长辈, 自然为她高兴。   只是待视线看到她身旁站着的,极有气势的年轻军人时。   所长立马就想起来,宓丫头结婚的对象好像就是军人来着。   如果没记错的话,对方的条件还很好, 所以眼前这位就是...?   果然,他的猜测没错。   只见大侄女笑着道:“昨天就回来了, 这是我丈夫娄路回...叔, 您也知道, 家里出了事,赶回来奔丧的。”   “应该的,应该的!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所长面上唏嘘一番后,又笑着与娄路回握手寒暄,直夸对方一表人才。   待大致聊了彼此的境况后,所长又问:“你们今天过来是...?”   田宓也没隐瞒,毕竟等会儿见人时,所长肯定也得叫人在一旁盯着:“我听说王红艳一直闭口不言,想着她对我很不满,所以特地穿的好一些,过来刺激她试试看有没有用。”   虽说按现今的风俗,只要长辈入土为安后,并不忌讳穿衣,也不忌荤腥,但老一辈的人多少会讲究些,方才她就看到所长几次扫向她身上的衣服了。   果然,她这话一出,所长脸上的笑容更和煦了。   不过他没急着应下,而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可行性,才点头:“或许可以试试,不过这王红艳的嘴巴很紧,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田宓点头:“我懂,谢谢叔。”   “嘿!谢啥?要真能确定她是嫌疑犯,你这还算帮了叔的忙。”   “......”   这时候的派出所,还没有像后世那般系统的规划分类。   夫妻俩在所长的亲自带领下,拐了几个弯就到了所谓的临时拘留所。   所长指了指最里面的那间:“她有很大的嫌疑,所以单独关着呢,你们去吧。”   “您不过来?”   “我在这里一样的。”   听得这话,田宓便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冲着丈夫抬了抬下巴:“怎么样?这样够瞧不起人不?”   见状,娄路回跟所长都被她一秒变脸的小表情,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今天是王红艳被抓起来的第三天。   可是除了时不时过来审讯的警察外,就只有公爹田红星过来看过自己,虽然也是为了来问罪的。   这些年她因为赵小草那个蠢货,已经跟娘家彻底闹翻了。   但她没想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被抓来三天了,家人居然也没有一个过来瞧瞧的。   ...真叫人心寒呐。   这些年,她为了能叫爸妈多看中几分,不知为家里付出了多少。   但终究抵不过给王家添了个孙子的赵小草。   想到这里,头朝里,侧躺在狭窄坚硬的床上的王红艳眸底滑过阴狠。   她不懂法,但下意识的不敢多说话,担心多说多错。   她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有出去的一天,但王红艳在心里头发誓,只要还能再出去,她就一把火将娘家全烧了。   反正已经烧死过两个了,虽然前几天的火灾不是她有意的,但...也给她累计了经验不是吗?   第一次烧死那两个老东西她都没怕,更何况第二次或者第三次?   没什么可怕的!   等杀完娘家那些个白眼狼后,她就逃离这里。   当然,她心里始终记得,让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罪魁祸首...   田宓!   如果没有一开始的被人比较,如果不是她永远不如人,如果不是她过的越来越好,她王红艳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尤其每一次田宓寄东西回来的时候,看着村民们的各种羡慕赞美时,她心中的怨毒就更深一层。   凭什么?   凭什么大家都是农村的丫头片子,她田宓就能从小就高人一等?   凭什么每次被人做比较,她都赢不了?   所以,这个世上她最恨的人,就是从未有过接触的田芯。   从羡慕到嫉妒,到嫉恨,再到如今的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这厢的田宓完全不知道,王红艳因为偏执入了魔,即使身陷牢狱,不知未来境遇,心中依然不停翻滚着毒汁。   她让丈夫在一旁等着,才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关押王红艳的地方,冲着背朝外面的人喊了声:“王红艳?”   正在想着各种阴暗毒计的王红艳身形一僵,下意识的回过头。   然后,本来一脸阴沉的女人,在看清光鲜的来人后,瞬间瞪大了眼,她不可置信:“你...”   田宓不认识她,但她却认识田宓的。   哪怕几年没见,哪怕她瞧着陌生、漂亮了不少,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化成灰也能认识的程度。   王红艳从来没想过,她方才还在心中各种诅咒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且...打扮的这么光鲜亮丽,那衣服真好看啊,颜色更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而自己...却是以这般狼狈的姿态。   尤其在对上田宓肆无忌惮的打量时,她心底压抑了十几年的嫉恨火焰瞬间就“碰!”的一声点燃了,几乎灼烧了她的理智。   半晌,她急喘几口气,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好容易才压下心底的怒意,才嘶哑着嗓音问:“你来做什么?”   闻言,田宓没急着回答,而是以一种极其不礼貌的姿态,上上下下打量了王红艳。   然后在对方恨不得扑过来挠自己时,她才娇声娇气的开口:“不是说长卿那傻叉娶了个漂亮女人吗?还说就比我差一些,可...就这...?”   说到这里,她又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   来之前,她跟四妹研究过。   按照小丫头的说法,不管王红艳恨自己哪一方面,但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那就是见不得自己过得比她好。   至于具体哪一样最能戳对方的肺管子,就要一样样尝试了。   然而,田宓却怎么都没想到,才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直接将人气的炸了。   只见王红艳呼哧带喘的冲过来,隔着铁栏杆,伸出手就要挠自己。   好亏她闪的快,不然那冲着自己脸颊抓来的脏污爪子,真能给自己挠伤了。   直冲人面门,田宓心里厌恶对方的狠毒,面上却做出嫌弃状:“你多脏啊?可别碰了我的新衣服,这可是我婆婆去友谊商店给我买的...对了,你不知道友谊商店吧?我告诉你,那可是北京最大的商店,好多外国人咧,要是给弄脏了,你赔得起吗?”   田宓并不崇洋媚外,尤其她还见识到了后世国家的强盛。   但这会儿,很多人觉得外国的月亮都比国内的圆,拿来显摆,说不定就有用。   事实上,的确有用的。   王红艳这人自尊心强到偏执的地步,尤其被她视为一生死敌的人跟前,被嫌弃、被羞辱、被炫耀,仅仅几句话的功夫,几乎就将她的理智灼烧殆尽。   满脑子都是凭什么她过得这么好?   在娘家过的好,嫁人后过得更好。   不对...   她嫁了个又丑又老的二婚带娃的老男人,从这一点上看,她就没输。   思及此,王红艳有些疯狂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刚要拿着这个把柄反唇相讥时,就见一旁走过来一个高大冷俊的男人。   直接叫王红艳看直了眼。   只是还不待她回过神来,就见那男人走到田宓身边,露出一抹冲淡了冰冷的温柔笑意:“不是要去看妈吗?人既然看过了就走吧,这里太晦气了。”   不错,回回也是个合格的演员,田宓心里憋笑。   只是在看到僵直了表情,死死盯着丈夫看的王红艳,她就有些不爽了。   这是看上她男人了?   怕不是想屁吃呢?   田宓被恶心的不行,她挡在丈夫面前,对着王红艳叉腰骂道:“看什么看?不要脸,这是我丈夫,也不看看你自个儿什么德行,你没有镜子,还不会撒泡尿照一照吗?”   这话实在有些粗俗,直接将王红艳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   不知是气田宓的丈夫居然是这么个优秀的男人,还是气田宓话中的羞辱。   见她似要气到厥过去般,田宓抬了抬下巴,轻哼了一声,才对着丈夫道:“咱们走吧,早知道不来了,污眼睛,就这样又丑又恶心,还胆小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敢杀人嘛?白瞎我的时间。”   娄路回也用如刀子般嫌弃的眼神扫了眼王红艳后,又在她怒红的眼神中,温柔的安抚妻子:“这种人不敢的,甜甜别生气,我带你去买衣服好不好?”   “不想要衣服,妈最近给我买了三十几套,就算一天一套,一个月也穿不完。”   “妈做的是夏天的,咱们可以买秋天的,或者冬天的,还有...你不是喜欢蝴蝶牌新出来的口红吗?我让朋友买到了,好几根呢,都给你。”   “真的?”   “真的,只要你高兴,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这话一出,田宓跟不远处的所长心里同时抖了抖   咦~...太肉麻了,这么说能行吗?   事实证明,能行!   就在娄路回欲要强制带着妻子离开,又鄙视的瞧了眼铁栏杆里面的女人,再次说了句她不敢时。   被左一个不敢,右一个肮脏,再一个瞧不起的刺激到,已然失去理智,只记得要赢的王红艳突然笑的阴森森:“谁说我不敢烧死那两个老东西?田宓,下一个就是你,我要杀了你!”   卧槽!   田宓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居然真说了?   看着王红艳怒红的双眼,与扭曲的笑容,田宓有理由怀疑,这人是真疯了...   一直到被所长欢天喜地的送出派出所,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原来...炫富跟秀恩爱啥的真的有用吗?   就这么简单?   这...王红艳得多恨自己,多扭曲啊?   “怎么了?冷?”见妻子打了个哆嗦,娄路回以为她是冷了,立马护着人上了吉普车。   “没有,就是觉得王红艳为什么啊?我连她面都没见过。”   见识过很多黑暗的娄路回嗤笑一声:“要是能懂他们这种人想的什么,世界上就到处是悲剧了。”   闻言,田宓叹了口气:“算了,不想这个了,去一趟合作社吧,买点小零食回去哄哄孩子们。”   娃大了,会谈条件了,真愁人,娄路回如斯想着,然后摸了摸妻子的脑袋,笑着驱车离开。   两人谁也没发现,车子行驶出去后,不远处的巷子里,刘向东阴沉着面色走了出来。   田!宓!   她居然回来了?   不愿嫁给自己,宁愿跑到几千里外的地方嫁人的她,竟然还敢回来?   那个跟她很亲密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王红艳那个贱女人不是说田宓嫁了个又老又丑的军官吗?   所以...他是被骗了?   想到这里,刘向东看向派出所的眼神更加阴鸷起来。   本来还想着,等她受到足够的惊吓过后,再将人弄出来,好好驯养一番为自己做事。   现在看来...就算弄出来,也要将人狠狠收拾一顿才能泄他的心头之恨。   至于田宓那个军人丈夫。   呵...不急,都到了他的地盘上了,想要宰了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想到这里,完全不知道王红艳已经认罪,根本没有捞出来的可能性的刘向东冷哼一声,面上再次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大步往派出所走去。 第105章   老爷子老太太的死, 说来起因真的只是意外。   据王红艳后面的交代,那天晚上,因为肚子一直没动静, 她被盼曾孙盼的眼睛都绿了的老太太曹大红逮着了机会,又一次指桑骂槐的奚落了一顿。   本就不是好脾气的王红艳,再加上这两年的各种不顺心,导致心性越来越拧巴的她直接就炸了,当场就跟曹大红大吵了一架。   这还不算, 回到房间后, 又连骂带踹的,狠狠收拾了一顿田长卿。   却不想,往常任她打骂的窝囊废, 忽然就敢还手了。   这还得了?   在王红艳看来,田长卿就是她捏在手里随意欺压的软柿子,是一条训熟的狗。   而现在, 软柿子居然敢反抗了。   这叫王红艳如何忍得下去, 当即她就喝骂、厮打、嚎哭齐齐上阵, 抓得田长卿满脸的血痕。   这一下子,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起码在老爷子跟老太太眼中, 打宝贝孙子,比打在老两口身上还要叫他们接受不了。   于是就有了祖孙三人反抗王红艳的后续。   王红艳再是厉害,也是一个女人,厮打间, 很快就落了下风,反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当天晚上, 田长卿是在爷奶房间睡的。   是的, 已经29岁的田长卿受了委屈后, 被心疼的不得了的老爷子老太太带回了房间一起睡,顺便再给拿些钱票,叫他明天出去买好吃的甜甜嘴儿。   本以为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了。   不想到了夜里,王红艳饿的难受,起床找东西吃。   在经过主卧的时候,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踉跄之下,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   落地的煤油灯摔成了碎片,里面的煤油也跟着流淌了出来,油火相触时,火苗瞬间就串的老高。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慌不择路的就将水壶里的水泼过去。   不想,这一下子,却将火势弄的更大。   一开始王红艳没想过要那两个老不死的命。   只是,等她匆匆忙忙去了厨房拎水回来时,看到那火势已经烧到了主卧。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拎着桶准备救人的王红艳突然就停了下来。   她怔怔的盯着越烧越大的火焰,脑中也不断回忆起这两年,被两个老东西奚落,被窝囊废丈夫越来越冷淡的画面。   再然后,她将手里的水桶放了下来,就这么静静的盯着火势瞧。   恶与善,有时候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一刻的王红艳犹如恶鬼附身,突然就觉得这把大火烧的挺好,能将碍眼的东西都烧了。   只是叫她意外也不意外的是,两个老东西拼了老命将孙子送了出来,自己却被越来越大的火势,与坍塌下来的房门给挡住了去路。   她在外头看的分明,也听得真切,老家伙们本来是指望孙子回头拉他们一把的。   到底七十出头的年纪,平日里再怎么康健,也不如年轻人身体素质好。   在浓重的烟火中,能将孙子送出去已经是憋足了气的。   但叫老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宠溺了一辈子的孙子就是个怂包。   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直接吓的头也不回的跑了。   别说回头拉爷奶一把,就连救火的念头都没生出来丝毫,一门心思想要离这里远远的,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王红艳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看到田长卿,无视把他当命根子疼的老爷子老太太被火灼烧到哀嚎不止,自顾自跑远的画面时,还是觉得浑身冰冷极了。   这还真是...可笑。   明明只要田长卿冒着一点点被灼烧的苦,说不定就能将两人救出来的   可那傻逼居然能头也不回的跑了?   至于王红艳自己,她当然不会发善心,不然也不会任由火势蔓延。   再说了,人家百般疼爱的亲孙子都不救,她为什么要冒险?   反正只要有栾红梅在,老东西们留下的财产就都是田长卿的。   没有了他们的指手画脚与撺掇,那么那些钱财...   就等于...全是她的!   这最后的贪婪,在老两口彻底被火焰淹没,没有了声息之后,达到了顶峰!   只是王红艳怎么也没想到。   经过几天的拘留、问审,惶惶不安与越加扭曲的心态焦躁下,她会被突然出现的田宓夫妻俩,刺激到一时失去了冷静。   哪怕她后面回神,再是百般狡辩也来不及了...   老爷子老太太这场横死,总算在事发后的第五天真相大白了。   田长卿虽然被无罪释放,但他的所作所为,田红星在压着他去老爷子老太太坟头上忏悔的同时,也并没有隐瞒,全都给抖落了出去。   长子从前不管废还是蠢,他都可以容忍。   但如今的他用恶毒、没有心来形容也不为过。   将他的所作所为捅出去也好,起码能叫大家对他有一些防范心。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除了栾红梅外,就只剩下老爷子老太太了。   而他,居然因为害怕,连泼一桶水的勇气也没有,简直叫闻者齿寒。   待拎着人去爹妈坟上忏悔过后,田红星一刻也没耽搁,直接找了村长,给两个儿子分了家。   说是分家,其实与断绝关系也无异。   他跟孩子们商量了下,拿出一百五十块钱,给田长卿在村尾买了间半旧的屋子。   早些年,村里很多孤寡老人死去之后,房子都会归了村子里所有,所以空房子不算少,买房什么的并不难。   待将人丢过去后,田红星又将老爷子老太太留下的钱财全部给了他。   只要他改过自新,有了这笔钱,从今往后,日子过的会比大多人舒坦。   并不是田红星这个做父亲的偏心大儿子,把爸妈留下的东西全部给了一个废物。   实在是其余孩子一个也不愿意要。   再加上田红星很清楚,以爹妈的性子,就算惨死了,心里惦记的也只会是大儿子田长卿。   那还不如满足了老两口曾经说过无数次的遗愿。   至于被派出所同时放出来的栾红梅,虽然依旧念念叨叨、神经兮兮,但只要看得到田长卿,就会安静下来。   与正常人相比肯定是不如的,因为如今的她只能认出田长卿,其余几个孩子站在她面前,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还有自理能力。   期间,对于分家这事,从前肯定还会贪婪要工作的田长卿,这次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更没有往日的矫情。   如今的他,整个人就如同一潭死水般,呆呆木木的,像是突然失去了对生活的盼头。   田宓不懂他是被几天的牢狱之灾给吓到了,还是被那场火灾骇到,又或是...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爷奶,心如死灰了...   不过那些都是她的猜想,到底是什么,她并不关心。   在田宓看来,只要他将来不要再惹出祸端连累旁人就好。   好在父亲已经决定回去后便申请调回来,有他看着总是好一些。   在田红星看来。   往后,没有了王红艳这个祸害,膝下的孩子们也长大了,也是时候回来了。   再说...妻子老了。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也说过,红梅活不了几年了。   虽然两人凑到一起,算是煎熬了一辈子。   但...他们都老了,到底是一辈子的夫妻,终是狠不下心在她不久于世的时候不闻不问。   就当尽了做丈夫的,最后的责任吧...   “你们还能在家里住几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二丫头夫妻也已经回来四天了,前头忙忙碌碌的,田红星一直没来得及问。   田宓正在吃葡萄,个大,皮只有一点点红,但却意外的甜,是二姑送过来的,整整送了一篮子过来。   据说是她家里长的,喜欢再去摘。   听到父亲的话,她嘴里忙着没空,就朝着一旁喂孩子的丈夫抬了抬下巴。   娄路回低笑一声,刚要说话,就见老丈人黑了脸,冲着妻子道:“死丫头,懒死你得了,咋不上天呢?”   这两天田红星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二女婿是个疼人的。   就是太疼了,有时候看的他这个老丈夫都过意不去,脸红!   谁家姑娘这么懒?除了做做饭,连内衣裤都是女婿洗的,简直叫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厢田宓却完全不在意父亲的黑脸,一脸得意:“我家回回不觉得我懒就行。”   再说了,往日在家里,丈夫工作的时候,家里的事情她也没少做啊,不过是他难得休息,才多做一点罢了。   夫妻之间的经营,相互体贴,她很懂的好嘛?   见老丈夫明显被气到了,娄路回赶紧笑着插话:“爸,我们还能待上三四天,等大姐大姐夫他们回来再走。”   说到大闺女,田红星也顾不上说懒闺女了,赶紧问道:“他们还有几天回来啊?”   雨丫头这一去,就是11年,算起来,她今年都35岁了,也不知道变成啥样了。   “大后天晚上应该就能到家了,到时候我去市里接人。”   “大后天啊...那快了,只剩下3天了...”田红星絮叨的语气中忍不住就带上了期许。   见状,田宓放下手里的葡萄建议道:“爸,要不您跟我们去岛上吧。”   这话一出,不止正在奋笔疾书的田芯眼神晶亮的抬起来,就连围在一旁下棋的田雪跟向阳也看了过来。   田红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好笑之余又觉得慰贴的紧,闺女不嫌弃他,还想带他去享福咧。   不过,他一秒也没多考虑的笑骂:“我跟你去岛上,工作咋办?”   “提前退休呗,反正离您退休也没几年了。”   “瞎说什么?提前退休了,这人走茶凉的,将来工作都不一定能传给你弟弟了。”   田宓心说,将来弟弟肯定要考大学的啊,向阳虽然性格偏内秀,脑瓜子却很聪明,这些年她一直有关注弟弟妹妹们的成绩。   这几年,哪怕教育环境再是不好,他们俩的成绩也一直没落下。   反而工作是多数用不上了,还不如卖了呢。   就在田宓想着说什么劝父亲的时候,就听到田红星又道:“再说了,我有儿子,去闺女家不得给人戳脊梁骨啊?”   听得这话,田宓又是翻了个白眼。   田红星这人吧,算是个好父亲,但架不住他有些思想太过根深蒂固了。   比如嫁出去的闺女不分财产   比如工作肯定是要留给儿子的。   再比如将来得在儿子家养老。   虽说田宓从来也没想到要家里的东西,不止是她,其余几个姐妹也是,但有时候这种思想真叫人无语。   她瞬间就没了再聊下去的想法了。   于是,这个话题在田宓单方面转移后,不了了之。   晚上。   田宓跟丈夫给小魔星们洗好澡后,去了妹妹们的房间。   “不得了,二姐夫居然同意你大晚上的过来?别一会儿站在门口把嗓子给咳嗽坏了。”田雪嘴皮子溜,见到二姐过来,瞬间开启了调侃。   田芯则趴在枕头上笑的小脸红扑扑。   至于当事人田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踢了鞋子爬上床,捏了捏四妹的脸颊,得意道:“你懂个屁,这叫夫妻情趣。”   这话一出,田雪呲了呲牙:“我才16岁,别带坏小孩子啊。”   “呵...你算哪门子小孩?就算是小孩子,也是一肚子坏水的...行了,不跟你耍嘴皮子了,我过来是问问你,爸大约是不会跟我们去部队了,向阳还小,不到当兵的年纪,你呢?你咋想的?”后天就要离开了,这几天忙忙碌碌的,田宓总算有时间跟三妹商量了。   田雪收敛了脸上的作怪表情,看向二姐问:“我去当兵吗?”   “对,之前就跟你说过,姐的手上还有1个名额,你怎么想的?”虽然这么问,田宓却对四妹当兵这件事没抱太大的希望。   果然,小丫头后面的话,应证了她的猜测。   只见她摇了摇头,语气很是坚定道:“我不想当兵,姐你知道的,我只想当外交官,还得跟老师多学些语言。”   小丫头口中的老师田宓知道,还是娄路回托了他的老班长帮的忙。   那人就是老班长的远房表叔,从前是某大学俄文系的教授。   后来被戴了帽子,但家里有关系,没去下放,直接给送到了老班长这里。   老爷子的妻子则是德语教授,老两口没有下放到农场去干活,但平日里很是低调。   田雪也是争取了半年,表现足了诚意与聪明劲儿才被老两口收了。   这也是田宓之前觉得,她不会跟着一起去部队的主要原因。   四妹惯来聪明,脑袋瓜子更是姐妹几个里面最灵活的,对于她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认知这一点,田宓很是骄傲。   就在她想要夸赞小丫头有出息时,就听她又兴冲冲道:   “姐,你们明天有空吗?去我老师家坐坐怎么样?我看上了老师的小儿子,两位老师也同意了,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啊!”   田芯...Σ(っ°Д°;)っ   田宓...刚才哪个死丫头说自己还小的?   还有,老师同意是什么意思?人家男生的意见呢? 第106章   “你才16岁, 知道什么叫喜欢吗?”震惊半晌后,田宓无语的伸手戳妹妹的脑门儿。   田芯也是连连点头,忧心忡忡道:“二姐说的对, 你还小呢,喜不喜欢的能弄明白吗?要不...听姐姐们的话,等满了20岁再考虑?”   这下子,一言难尽的人轮到田宓跟田雪两人了。   “怎...怎么了?”田芯被她们盯得有些莫名,抬手摸了下脸, 以为自己脸上脏了。   田雪一脸无奈道:“反正比你懂!”   田宓很是认同的点头。   田芯...?大姐二姐之前不都说, 叫她最好满了20岁再考虑对象的事情吗?   “算了,不说这个了,姐你去问问姐夫, 他不是说等家里的事情了了,就去拜访他的老班长吗?你问问他明天要是去的话,再陪我去老师家一趟吧, 反正两家离的很近。”见三姐被自己怼了后, 脸上虽然有些不服气, 却还是老实的躺了回去,田雪觉得好玩儿, 却也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什么,而是看向二姐,继续先前的打算。   “明天让回回去村委打电话约了时间再说,去是肯定要去的, 你两位老师那么费心的教导你。”最后连儿子都被四丫头看上了,想到这里, 田宓感慨四妹牛逼的同时, 又觉得面皮火辣辣。   要不...明天礼送的厚厚的?   不然良心不安啊!   不过...“你说的那个男的, 就是你们老师家的小儿子,跟姐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小丫头到底才16岁,智商这种东西,遇到谈对象这种事可就不好说了。   以往她又不是没见过,智商高的人谈起恋爱来,脑瓜子就不够用的情况。   唔...俗称恋爱脑来着。   田雪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盯着二姐看了一会儿后,才语气笃定道:“我觉得你刚才在心里头骂我!”   田宓...这娃绝对成精了。   恼羞成怒的田宓拿出做姐姐的威严,抬起双手,同时掐上妹妹的脸颊往旁边扯,直到将小姑娘的脸拉的变形了,才喷笑松手:“你哪那么多废话?快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你们已经开始处对象了还是咋滴?”   田雪无语的揉了揉脸:“怎么可能?我才16岁,他也才18岁,就算我想,也得人家同意才行啊!”   听听...听听!这话中的遗憾之意都要漫出来了。   合着是男方坚守了贞操呗?   很好,自家四妹果然是大胆的。   不过,田宓清了清喉咙,调整好面部表情,她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后世网络大爆炸时代的,这点事情难到还能吓住她不成?   于是她抬起手,合上三妹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决定换一个方向问:“那你喜欢对方什么?”   田雪张口就来,一秒都不待多考虑的:“长得好看!”   田宓...   的确挺好看的,就是与田宓心中勾勒出来的形象不大一样。   第二天下午,他们一行人带着在北京就准备好的礼物,先去拜访了回回的老班长。   在他那边逗留了一个小时左右,约定了晚上过来吃饭,几人就又去了田雪的老师家。   田雪的俄文老师叫万鹏程,其妻子,也就是田雪的德文老师叫卫辛,两人五十岁左右,两家都是书香门第,从小在书本里熏陶出来的,虽穿着简朴,却遮不住一身的书卷气。   因为提前约好了时间,等田宓一行人上门时,夫妻俩携同唯一在身边的小儿子已经等在了门口。   田宓一眼就看到了四妹‘为色所迷’的少年。   听小丫头说,少年叫万嘉与,年纪只比四妹大2岁,个子却不矮了,目测得有一米八,高高瘦瘦,一派书生气质,最重要的是他的长相。   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却不女气,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个花美男、小奶狗。   的确很好看,田宓心中感慨...原来四丫头喜欢这样的?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转念又觉得很是正常,四妹性格偏强势,眼前这个与四妹说话时,耳根微红眼神晶亮的小少年,一看就是脾气软和好说话的类型。   性格倒是互补。   当然,初初见面的田宓眼下还不知道,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就是为万嘉与量身定制的,他的软和好脾气,也是分人的。   被万家夫妻俩迎进门后,众人坐下喝茶聊天。   田宓作为姐姐,自然要好生感谢人家教导妹妹,一方诚心感谢,一方又有意交好,两厢很快就聊的其乐融融。   田雪经常来这边,与自己家里一般熟悉,不耐听大人们之间的车轱辘话,于是抵了抵身旁小少年的手臂。   万嘉与靠近她,小声问:“怎么了?”   田雪也学着他的样子凑到他的耳边:“咱们溜吧?”   “这...?”不大好吧。   小少年视线忍不住就去看田雪的家人,知道他们过来,他还特地打扮了一下,就为了再雪雪家人面前好好表现。   如今才坐下5分钟不到,他要是不管不顾跑了,怎么看怎么不礼貌。   田雪一摆手,直接冲着两位老师道:“万老师、卫老师,我跟嘉与哥出去一下。”   要是往常,不管是万鹏程还是卫辛,都会一口应下。   但...小雪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所以两口子就又看向小丫头的姐姐。   “只要嘉与愿意陪你去就好。”田宓面上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心里则咬牙...死丫头,回去收拾她。   田雪才不怕二姐,她直接掉头看向身旁的小少年。   容貌精致的少年脸颊微微泛红,却点了点头道:“我陪着雪雪去。”谁叫她刚才喊自己嘉与哥了呢。   于是,少年少女相携往外冲,眨眼就消失无踪。   留下的众人有些尴尬的面面相觑。   田宓难为情的是,自家死丫头太大胆了,那什么...当着人小伙子父母的面,好歹把女土匪的气质收一收啊...!媳妇还没娶到手呢...嗯?刚才什么东西乱套了?   而万鹏程与卫辛两口子对于儿子的心思也是门清,更甚至说是顺水推舟的,毕竟田雪实在讨人喜欢。   但小丫头到底才16岁,又是当着人家亲姐姐姐夫的面,将人‘拐带’跑了,一辈子教书育人的两口子觉得脸颊发烫,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于是,两方沉默十几秒后,几乎又是同时露出一抹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彼此都心虚的厉害。   最后,还是卫辛打破沉默,寻了个自认为不敏感的话题开口。   她看向从进门后,就一直很低调的田芯,又看了眼坐在她身边的斯文青年,语气和善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要是在家里办,我跟老万还想上门讨杯喜酒呢...”   这话一出,田芯又懵了。   而汪临坤则笑的斯斯文文解释:“卫姨您误会了,我跟芯芯只是朋友。”   可是你的眼神却不是这么表示的,作为过来人,卫辛就是因为看出了青年的意思,才以为这两人是一对来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田芯:“对不住,我这也是老眼昏花了,看你们一起过来的,以为...”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是田芯已经懂了人家的意思,她赶紧摇头,笑容腼腆道:“没事,没事的。”   心里则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她也知道自己不算聪明,但还不至于傻。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   如今都好几个人以为她跟汪临坤是对象关系了。   可她很清楚,她从来都没敢往汪副团长的身上放丝毫的心思。   但...还是有很多人误会。   那么...   想到这里,田芯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然后直直对上了他好看的眼眸。   他在看自己!   这个认知叫田芯心里一跳,几乎本能的,她“唰!”一下子,就将脑袋调了回去,努力提起精神,盯着二姐,注意着她说话。   只是脑袋里头太乱了,心脏也跳动的厉害,又快又急,几乎牵扯了她全部的心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完全不知道姐姐他们说的是什么,又悄悄掉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却不想,这一次还是对上了男人微微弯起的眼睑。   田芯(⊙?⊙)...他果然不对劲!!!   汪临坤面上依旧带着温煦的笑,不想给芯芯压力。   但心中,莫名就升起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欢喜与激动感。   另一边。   田雪跟万嘉与直奔废品站。   听说这两天又到了一批废品,往往这个时候,是最能淘宝的。   当然,他们所谓的宝,旁人也不一定看得上。   少男少女最喜欢蹲在一堆废品里面翻找书籍,这几年下来,已经跟废品站的人很熟悉了。   这不,到了地方后,两人连招呼都没打,直奔书籍最多的角落开始整理。   这一蹲,就是几个小时。   “雪雪,该回去了,晚上不是要去我叔叔家吃饭吗?”万嘉与顶着一脑门的脏污,走到了小姑娘身边。   听到这话,田雪才从淘宝中回神,她抬起手腕一瞧。   好家伙,都快5点了。   “走吧,过两天再来。”   “明天不能来吗?”小少年有些失望。   田雪将挑出来的一些书装进包裹里:“不行,我姐难得回来一趟,我得多陪陪他们。”   这话没毛病,万嘉与虽失落,却也认可的点了点头:“那行吧...”   “要不...你明天去我家里找我?”见小少年有些蔫吧,田雪难得体贴的建议。   万嘉与眼神一亮,而后又迟疑:“会不会不大好?叔叔...在家的吧?”   闻言,田雪嘿嘿笑起来:“这有什么,丑女婿早晚要见老丈人的。”   撂下这话后,小姑娘直接拎着东西跑去结账了,反倒是少年人,直接爆红了脸...   “你这也太容易害羞了,得锻炼锻炼,将来工作了,怎么跟人家打交道啊?”等付了钱,田雪两手空空的看向拎着一大堆东西的少年,语气有些无奈。   万嘉与更无语,他哪里就容易害羞了?还不是她口无遮拦。   再说了,他对自己将来的定位很清晰,做个严谨的科研人员,根本不用靠嘴皮子。   “怎么了?”万嘉与刚要说话的时候,就被小姑娘拉回了方才走出来的巷子里。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下意识就压低了声音。   万家的房子离收费站有些远,但两人对县城很是熟悉,超近路,从巷子里七拐八绕回家,大约只要十几分钟。   这一次也是,两人选择了小路,所以巷子特别多。   田雪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在唇边抵了抵,示意他禁声后,才小心的探出脑袋往不远处瞧去...   真的是刘向东!   他怎么会在县城?不是去市区做了采购员了吗?   自从二姐跟她说过刘向东的事情后,这两年田雪对于这个人一直抱着警惕心,几次观察下来,总觉得他很不简单。   尤其这会儿,在二姐回来的日子里,这人居然又出现了,说没猫腻她都不信。   田雪可没忘记之前这人对二姐的算计。   思及此,她皱了皱眉,沉思几秒后,没有鲁莽的跟上去,而是一直等刘向东离开,才拉着万嘉与往回跑。   不管是不是她多想了,得先跟姐姐姐夫说一声才行。 第107章   田雪拉着万嘉与回到家后。   脏兮兮的两个少年人, 自然少不得被念叨几句,然后再撵去洗漱一番。   将近三年的相处下来,两位老师对小丫头已然很是宠爱, 家里不止有她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等两人收拾好了彼此后,便又在大家伙儿的催促下,一起往县委书记万涛家而去。   因为人多,再加上两边的距离不远, 一行人是走路过去的。   路上, 田雪寻了个机会,悄悄的跟二姐夫说了在县城看到刘向东的事情,顺便也表明了自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的看法。   对于刘向东此人, 娄路回记忆深刻。   同样是男人,对于他几年前利用舆论误导旁人,还有与王红艳合谋逼妻子的事情, 很是看不上。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   哪怕没有妻子的原因, 他也觉得那种不顾女生意愿的玩意儿, 根本不配说喜欢。   本来以为再不会接触,却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间, 点出现在了县城。   不管是巧合,还是有意,娄路回都上了心。   或者...可以寻个机会揍一顿?   不然都对不起他前几年对妻子的逼迫。   “姐夫,要不要找人盯着他?”田雪问。   娄路回点头:“你别担心, 这事我会找人盯着,你不用管, 那人不是个善茬知道吗?”   “我有分寸, 不然刚刚就追上去了。”说到这里, 田雪又朝着前面跟老师走在一起的,姐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这事儿,要跟我二姐说吗?”   娄路回一脸的理所当然:“嗯,我跟你二姐之间没有秘密。”   田雪木着小脸看着一脸嘚瑟的姐夫...呵...搞得谁没对象似的。   预备对象...那也是对象!   想到这里,她朝着频频掉头看过来的万嘉与招了招手。   然后在对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跑过来时,对着身旁的姐夫显摆的抬了抬下巴。   娄路回...   万涛这人,不似人们印象中的朴实老干部类型。   样貌气质都不算出众,属于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笑面虎类型。   特别他每每笑起来时,比不笑的时候更像坏人,看的田宓心里就憋笑。   当然,人家也不老。   虽然一直被丈夫喊老班长,其实大多只是调侃的意思,人今年也才36岁。   若不是丈夫很多次强调,人不能看外表,对方真的是个很正派的人,田宓实在觉得,老班长与电视剧里头,那些个反派差不了多少。   不过,她也就是在心里那么一乐呵,毕竟人万书记帮忙她不少忙。   哪怕都是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但最终受益者的的确确是她田宓。   所以这两年,她每每给父亲寄各种海货干的时候,都会想着给万书记也寄一份。   当然,这其中不仅是感激人家几次照顾之情,也是在帮丈夫维系关系。   再好的朋友,时间久了不联系,总会生疏的...   一顿宾主尽欢的热闹聚餐结束后。   大家伙儿并未久留便散了去。   毕竟田宓一行人还得回村里。   如今夜晚还没有路灯,道路也不平坦,晚上开车总要危险不少。   娄路回的技术不错,虽然比白日里开的慢了不少,到底平安到了家。   田红星还没睡,听到动静就点亮了煤油灯,端出来给他们照明。   村里面虽说是通了电,但经常因为电压不够而停电,今晚也不例外。   所以算起来,家里还是煤油灯用的最多。   “怎么这么晚?路上没事吧?”   听出老丈人的担心,抱着闺女下车的娄路回立马应了声:“没事,路上我开的慢,您怎么还没睡?“   田红星笑了:“你们不回来,我哪能放心?这就去睡了,厨房锅里头有洗澡水...乖乖们都睡了?”   见两个孩子的小脑袋都耷拉在父母的肩膀上,本来还想抱抱外孙的田红星立马收回了手。   田宓一手抱娃,一手扶着父亲进屋:“睡了,疯了一个下午,回来车上睡着了,也正好,省的晚上哄觉了。”   “呵呵...小孩子都这样,你小时候也皮。”   这话田宓可不信,说她自己皮没毛病。   但原身,一个性格跟芯芯差不多的老实姑娘,能皮到哪里去?   见闺女一副要将自己送回房间躺下才好的架势,田红星哭笑不得:“不用你,我自己回去,你们洗澡去吧。”   闻言,看到小弟迎了出来,田宓便也没勉强,只习惯性的叮嘱一句:“那您小心脚下。”   “嘿,你爹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忙你的去。”   也是,田宓好笑的摇了摇头,主要是前几天刚回来那会儿,父亲憔悴又苍老的模样叫她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到现在,还会下意识的将他当成孱弱的老人,明明人才五十出头。   田家前两年又扩建了一个灶口,两口大铁锅的热水,足够几个人擦洗一个舒坦澡。   等全部收拾好后,坐到床上时,田宓才想起来惦记了一个晚上的问题:“晚上离开的时候,你拉着老班长单独出去干嘛了?”   娄路回刚享受完妻子给擦头发的福利,这会儿轮到他给她服务,闻言手上的动作不停,嘴也没耽误,将四妹今天看到刘向东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向东?”初听到这个名字时,田宓明显怔愣了下。   倒不是完全忘了这个人,而是觉得这名字离自己太遥远了,远到她好久没想起来过了。   娄路回将手上有些潮湿的毛巾丢到一旁,探身拿过自己那张大半干的继续擦着妻子乌黑的长发:“不管他出现在县城为了做什么,但那人有前科,我们仔细些总没错,所以我请老班长寻人帮我留意一下,他朋友多,只要人品不坏,三教九流的都有朋友,总比我人生地不熟的强...”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不会因为要面子,就拿妻小的安全开玩笑,该找人帮忙的时候,绝对不会含糊,就像老班长明年能升到市里去,他父亲娄战也出了力帮忙是一样的。   “你说的对,是要留意留意的,只是巧合最好,如果不是...”说到这里,田宓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转个身,将脸埋进丈夫的怀里。   刘向东这人,总叫她觉得邪气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谓男主的光环...   那厢小夫妻夜话间,这厢田芯田雪两姐妹也没有睡着。   准确的说,是田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闹腾的另一边的田雪也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等着姐姐开口的田雪,在她第无数次翻身的时候,终于没憋住。   小姑娘深深叹了口气,心中安抚自己不要生气,这也就是自己亲姐姐的,要是旁人?呵呵...她早就一个拳头伺候过去了。   田芯被妹妹的叹气声惊的回了神,一脸懊恼问:“是不是吵到你了啊?”   “你说呢?”田雪无语。   “那你睡,姐不动了。”说着,田芯还侧过身,抬手搭在妹妹的身上,轻拍她哄睡觉,就像从前一样。   见她这般,田雪一肚子脾气瞬间熄灭,顿时无奈又好笑,她都16岁了,姐姐还跟哄小孩似的。   算了...谁让她是自己姐姐呢:“说吧,是不是那个汪临坤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虽说没有看到中午卫老师因为误会,闹出的乌龙,但丝毫不影响田雪的判断,开口就是王炸。   田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若蚊蝇般哼哼:“他...盯着我看了。”   得亏自个耳朵好,不然都听不到三姐说了啥。   黑暗中,田雪虽然闭着眼睛,但不影响她被姐姐话中的内容无语到眼皮子都抽了抽:“他哪天不看你?”   都快成望妻石了...嗯?没结婚,也不是对象,好像不能叫忘妻石来着?   田芯面上一囧,以为妹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怕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   “哎呀!我懂!我懂!你不就是发现汪临坤喜欢你,偷看你吗?”田雪立马插话,嘴皮子利索的将姐姐含含糊糊,几番吐不出来的言语直接给概括了。   晚了她还深深吸了一口气。   哎妈!   急性子对上慢性子,愁人!   虽然被妹妹说的面上火烧火燎的难为情,田芯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你...你怎么知道?”   “家里就连小弟向阳,在第一天的时候都看出来了,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田芯...   这话实实在在叫田芯给震惊住了。   妹妹的意思...“你是说...爸、二姐、二姐夫,还有向阳他们都知道?”   田雪直接被三姐不可思议的语气给逗笑了,她摇了摇头:“那到不是...”   听到这里,田芯心口微松,想说自己也没那么迟钝。   然而,她这想法才生出来几秒钟,就又听到四妹带着笑意说道:“我猜,但凡同时见到过你们的人,都会知道汪临坤喜欢你,他表现的太明显了,也就你傻。”   “我不傻...我只是...”田芯下意识反驳,她就是...觉得两人差太多了,不敢想罢了。   哪怕这些日子,二姐经常夸奖她、肯定她,但她从小自卑惯了,哪里是一两天就能扭转过来的?   “只是什么?”田雪翘起的嘴角拉平,有些不愉问。   田芯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说,最终只丧丧道:“没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自卑吗?有什么好自卑的?一个男人罢了,接受不接受,看你自己的心情,你觉得他挺好的就试试,要是将来对你不好了,咱们又不是养不活自己,踹了就是...”田雪真没觉得这有什么含糊的,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该懂的都懂。   她始终认为,只要自己够强,其余的就不用惧怕。   田芯完全被自己妹妹的话惊呆了,在她看来,婚都没结,就考虑离婚,简直突破了她的认知。   张口结舌好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见她不再说话,田雪扯了扯嘴角,心知三姐是被自己的论调惊住了。   小姑娘叹口气:“算了,不聊了,早些睡吧,别胡思乱想的,不过也别觉得我这话说的离经叛道的啊,不信明天你去问问二姐去,她肯定跟我一个想法...唔...我感觉大姐应该也是这样的...”   田芯...   她就是迟疑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居然会喜欢自己。   怎么到了四妹这边,还没处对象,就要考虑离婚了呢?   这下好了...   更睡不着了!   同一个黑夜。   同一片星空。   与田家的各种温馨相反,县城某个偏僻的小院子里,却藏匿着叫人憎恶的肮脏。   刘向东带着几个跟班,在耐心即将耗尽的时候,总算等到了一个年约40岁,容貌及其普通的中年男人。   见到他过来,刘向东按住因为久等,想要骂骂咧咧的跟班。   独自起身,走到男人2米远的地方停下,眸底却凝聚着骇人的阴鸷:“你是谁?下午给我的那张纸条究竟是什么意思?”   男人一点也不因这些人的虎视眈眈而慌张,他还能笑出来。   然后再众人更加凶狠的眼神中,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的那批黄金的下落。” 第108章   “今天有雨。”   第二天, 田宓起床后就听到老父亲来了这么一句话。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没能瞧出什么名堂。   但对于父亲的话,她还是相信的, 老百姓的智慧,可都是生活阅历累计出来的。   于是她又看向丈夫。   果然,此刻的娄路回也正在看天色,须臾他回过头道:“等下我把车子开到镇上去。”   乡下都是泥土路,下雨后路上难免泥泞, 与大姐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 到时候别说去接人了,就连出村子都困难。   田红星立马懂了女婿的意思,他将手中的苹果与小勺子递给闺女, 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车子总有个地方停才好。”   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找个靠谱的人家还是很容易的。   却不想娄路回直接摇头拒绝, 而后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教弟弟功课的小姑娘:“让四丫头带我去就好。”   闻言, 田雪回头, 与姐夫对视了一眼后,什么也没问, 只是起身将弟弟的书本拿给了汪临坤。   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能者多劳嘛。   刚好多一个人掺合进来,还能解救解救三姐那快要烧红到冒烟的脸颊...   因为不确定雨水到底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所以娄路回与田雪没敢耽搁, 稍微收拾收拾,就驱车出发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 他不忘朝着汪临坤隐晦的使了个眼色。   却不想, 等他们走了后, 田红星立马皱眉问闺女:“出了什么事?”   田宓心里一惊,面上一本正经装傻:“什么出了什么事?没有啊?”   “你老子是做什么的?刚才你们的小眼神别以为我没看到。”田红星冲着装疯卖傻的闺女冷哼了一声。   “......”该咋跟父亲说?他们只是对刘向东有怀疑,稍微注意了几分罢了。   田红星本来只是出于职业习惯,下意识的诈一诈闺女,却没想到,她真的有事情,于是他立马皱眉问:“到底什么事?”   见不止父亲盯着自己,就连弟弟妹妹也一脸好奇的看过来。   田宓思考了几秒,又看到汪临坤冲着自己点头,便将自己对刘向东的防备说了出来,未了她还强调:“...您别觉得我小题大做啊,我这拖家带口的,万一他真发神经冲着我来呢,这叫未雨绸缪?”   说完这些话,本来以为老父亲会嘲笑自己草木皆兵,却不想他的面色更加沉了。   不会吧?   田宓心里顿时就一个咯噔。   不过田红星面色也只是不好了一瞬,就又立马缓和了过来。   更没再追问什么,只是耐心的给两个外孙喂完了苹果。   见双胞胎不吃了,他也不嫌弃,三两口将剩下的吃完。   然后朝着左边喊了一嗓子:“小汪,你过来,叔有事跟你说。”   闻言,汪临坤放下手里的书本,立马走了过来,然后跟上背着手往前面芦苇坡走去的田红星。   见状,田宓对着弟弟妹妹们摆手,示意他们看着点两个外甥,也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却不想,老父亲的脑袋后面仿似长了眼睛一般,回头瞪了眼闺女,呵斥道:“你跟来干什么?”   被发现了,田宓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也想听听刘向东有什么秘密!”   “瞎胡闹,赶紧家去!”田红星被闺女气笑了,立马冲着死丫头挥手,赶鸭子似的。   心知父亲这是铁了心不告诉自己了,田宓内心里打了个转儿,立马又将主意放到了汪临坤身上。   父亲不说,等下她问汪临坤不也是一样的?   思及此,担心父亲识破自己的想法,这一次,田宓没去看汪临坤,而是扭头就走开了。   很是乖巧懂事的样子。   却不想,才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了田红星的话:“小汪啊,等下我跟你说的话,不要告诉我家那臭丫头。”   听得这话,毫无防备的田宓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见到闺女的窘态,田红星得意的笑出了声。   臭丫头,就知道打着小算盘呢。   等领着青年走到一处四面空旷无人的地方,田红星也没卖关子,压低声音直奔主题道:“这两年,附近失终的人口比往年高了两倍不止,大多是2-5岁的男孩,也有少数长得好的女娃子,还有大姑娘与妇女,其中,人口失踪最多的地方,你知道是哪里吗?”   听完老爷子的话,汪临坤的面色已经沉了下来。   虽说军警是两个体系,但遇到重大案件时,两方合作也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所以,哪怕这类案件接触的不如警察多,但他也能立马回答出来:“是边缘或者贫困的乡村。”   田红星眼底浮现欣赏:“不错!那你知道我喊你出来是为了什么吗?”   汪临坤眸色暗了暗:“...是为了刘向东?上面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没想到这也被青年人给猜到了,于是,田红星看着人的眼神就更欣赏了。   只是,这种欣赏才升起一会会时间,他的嘴角就又拉了下来。   汪临坤头皮莫名开始发麻,总觉得田叔这眼神,比任何人给他的压力都要大...“叔?”   田红星本来不打算说什么的。   只是想到早上,自家那个爱哭鼻子的三闺女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再一次感慨女大不中留后,才多了句嘴:“你小子...这么多心眼子,我家那闺女傻乎乎的...”   后面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汪临坤是谁?立马就懂了田叔话语中的意思。   这是认可他了!   这个认知一生出来,饶是城府如汪临坤,也没能绷住表情直接笑了出来:“叔,您放心吧,心眼子用在自己人身上,那叫护,用在外人身上才叫算计,妻子娶回家肯定是自己人,是要护的。”   “哼!嘴巴说得不算,有些男人的承诺更是张口就来,且看着吧。”作为男人,田红星可太理解男人的劣根性了。   不过闺女到底没跟人定下来,他也不好说教太多,只不满了两句,就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这些年,人口丢失最多的,是夭港镇,也就是我现在上班的地方,那里位置很偏,也是整个县里面,十几个乡镇最穷的地方...刘向东这人有手段、很狡猾,警方也是盯了两年多,才摸到了边边角角,还因为没有证据,不能抓捕...所以,宓丫头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些天,咱们是得注意着些才行...”   “那嫂子她们...要不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刘向东身上居然还背着大案,汪临坤第一反应就是将女人与小孩子们转移。   田红星摇头,总不能因为一个猜测就兴师动众。   尤其那刘向东也不一定会找闺女的麻烦。   按理说,最近的他,应该自顾不暇才是:“不用,路回将她们留在村子里是对的,躲到外面反而不安全,咱们村大多人都是一个祖宗,平日里口角吵闹是一回事,真有事情的时候还是很团结的...而且村里的民兵小队配了枪,晚点我再去跟老书记谈一谈,总是多一层保障...”   听了这番话后,汪临坤却不如田叔那么乐观。   对上亡命之徒,哪里是村里的民兵小队能够应付的?   还不如直接将人送去县武装部呢。   就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另一边。   娄路回带着四妹并没有将车停在镇上,而是直接去了县城。   被刘向东安排在路上监视的人,在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后,立马给老大递去了消息。   明面上,刘向东此刻已经去了上海采购物资。   但其实去的那个人,是与他有六七分相似的远房表哥。   这话算不得准确,应该说,再刻意的描补后,表哥与他已经有八九分相似了,不是熟悉的,或者不靠近看的人,根本就不会想到会有两个刘向东。   这也是为什么,他滑不溜丢的原因。   而他,本来是留下来处理王芸那边惹出来的麻烦的。   却没想到会遇到田宓。   更没想到,田宓...这个自己唯一喜欢过的女人,居然是害他与父亲潦倒至此的罪魁祸首。   一想到他的政客梦,与他这几年扭曲了的人生,全是拜他眼中单纯美好的心上人所赐,刘向东就恨不得杀人。   真有本事!   拿了他跟父亲的救命黄金,得了个好名声不说,还在一号领导那边挂了名,更是嫁进了司令家庭...   呵...真是人生赢家啊!   踩着他们刘家父子的血肉换来的美好未来,也不知道田宓那女人有没有心?   当然,此刻的刘向东完全没想起来,那些黄金是他父亲折辱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才抢到手的。   他只坚定的认为,因为田宓,他们刘家毁了,他的一辈子也毁了。   所以,他也要毁了她!   还要毁掉她所有在意的人!   不惜一切代价!   不过,在接到跟班们的消息后,他没有急着动手,因为还不到时候。   身旁的人不解:“为什么不让兄弟们出手?车上只有两个人,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多好的机会,若是他们再缩回村里面,我们就不好动手了!”   闻言,刘向东狠狠吸了一口烟,讽笑道:“急什么,就像你说的,咱们在暗,对方在明,我得找机会,一击即中。”   他是想报仇,想要一网打尽,但...没想过将自己搭进去。   干完这一票后,他就得带着下边的人离开这里。   刘向东很清楚,自己已经被警方盯上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尤其脱身改头换面对于他们这种人,再是简单不过了。   想抓他...呵...做梦!   “东哥,你说的机会是什么?”   刘向东回神,冷笑一声道:“我已经打听到了,田宓的大姐一家,后天到市区的汽车站,到时候就是咱们动手的好机会,只要抓了几个小的,想要引村里的那几个,还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闻言,那本来还有些急躁的跟班眼前一亮:“东哥放心,我这就去找人安排!” 第109章   这厢娄路回先将车子开到了四妹的老师家。   将小丫头丢下后, 撂下一句:“没接到我的通知,别乱跑知道吗?”   田雪摆手:“知道啦!”   小姑娘机灵的紧,该交代的, 来的路上娄路回都交代过了,于是他便没再逗留,一脚油门,车子又驶了出去。   等听到动静的万嘉与开门出来时,只瞧见了远去的车屁股。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 脸上几乎笑出了一朵花:“你怎么来了?”   田雪抬脚往院子里走:“来你家住几天。”   “真的?”   “真的!你不好意思去我家,我就来找你咯!”   “噗...我才不信,你肯定又哄我...”   “那你给不给哄啊?”   “给给给...姑奶奶, 我敢不给吗?”   “......”   其实娄路回没有让田雪做什么。   把她带出来,也只是以防万一,小丫头的脑子好使, 虽然年纪小, 但颇有城府。   万一出了什么事, 她单独在一个地方呆着,说不定真的会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的作用。   当然, 这会儿的娄路回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安排,还真叫小姑娘立了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暂且不表。   将四姨子丢下后,娄路回直接去了县政府, 找到了老班长万涛。   一是打算问问经过一夜, 他有没有打探出刘向东来县城的目的。   另一个, 则是想将车子停在县政府,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却不想,他刚见到人,还不待开口,对方就先说话了。   万涛示意战友随意坐后,一边泡茶一边道:“老娄,这个刘向东身上有大案子...”   闻言,娄路回皱眉看向他:“大案子?”   万涛难得严肃道:“不错,昨天晚上你们离开后,我就打了几个电话...”   接下来,万涛就将这两年多来,全县与周边县城里失踪人口的事情,有可能跟刘向东有关系的推断讲了一遍。   “...这事不小,我也一直盯着,只是背后之人有一套完整的系统,每每在紧要关头就逃了...倒也抓到过几个,全是够不到上层的,根本就交代不出什么东西...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最近总算能将怀疑目标锁定了!”   说到这里,万涛面上又带上冷嘲,他将冲泡好的茶水递了一杯给战友,坐到他对面继续道:“按常理,这人应该在上海,但此时他却在咱们县城,这是他送给咱们的机会...说到这个,还得感谢小雪那丫头,要不是她凑巧去了废品站那样偏僻的地方,说不定这次又给人逃了...”   娄路回没想到刘向东身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案件牵扯,本来他只是习惯性的多做防范。   现在看来,小心无大错。   思及此,他垂下眼吹开漂浮上来的茶叶,喝了一小口茶,发现有些烫口便只拿在手里,淡笑道:“的确是好事,你得好好谢谢我家四妹,给点奖励什么的。”   闻言,万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他放下茶缸,一言难尽的看向战友:“你这结婚后,真是变的叫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当然,嘴上吐槽归吐槽,心里还是为朋友开心的,婚姻幸福也是一种福分。   万涛感慨两句后,才又道:“是好事,如今只要把去了上海那边的假冒货给抓了,就可以立马动手将刘向东拘回来仔细审...”   “现在派人去抓?还是跟上海那边的警方联系?”   万涛摆手:“不用,他虽然这几天才被警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但这次出差,咱们就已经有人跟着去了,只是没想到...煞费心思,却跟了个假冒伪劣品...”   说到这里,万涛又有些疑惑:“刘向东这人,能在全县警方的眼皮子底下躲两年,才被锁定,在明知道他现在不能出现,怎么还会这么不小心被小雪那丫头看到了呢?废品站再是偏僻,也不是没有人烟吧...除非...”   “除非昨天出了什么事情,叫他一时情急顾不上过多伪装。”娄路回接下了老班长的未尽之意。   “不错,我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叫他失去理智与警戒心。”   “等将人拿了,叫派出所的人好好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闻言,万涛吐出一口浊气:“你说的对,只要上海那个假货给控制住了,咱们就可以立马动手将刘向东抓回来...老子就不信了,这么好的机会,警方还审不出有用的东西...对了,你叫查的,他昨天为什么来县城,目前还没查出来,不过奇怪的就是,他手底下的人,分散离开后,都去了市里,我刚才接到公安局那边的电话,他们说,刘向东本人还在县城,但他手底下十几个跟班全部去了市汽车站附近,我们合理怀疑他想逃...”   当然,逃跑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为了抓这帮恶徒,他们耗费了多少时间与人力物力。   娄路回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这个。   只是想法冒出来没多久,他就又想起了另一桩事情。   市汽车站?   老陈他们就是明天到市汽车站吧?   万一不巧遇到警方与对方火拼什么的...   思及此,娄路回在老班长这里,给老陈的战友潘跃去个电话。   按照路程算,老陈应该快要到上海了。   而他这些年,难得回来一趟,以两人的交情,潘跃肯定会亲自去接人,请他帮忙转达一下自己的担忧很合理。   等联系上人,确定他的确会去接老陈,并且会将他的话交代过去后,放心心中担忧的娄路回便准备回家了。   他看向身旁的男人:“老班长,给我找一辆自行车,我得回去了。”   万涛无语,这可真是用完就丢:“不再坐坐?”   娄路回摇头:“妻子跟孩子们都在家里呢,我不放心。”   “我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刘向东会为了之前那么点事情去找你家麻烦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起身招呼门外的秘书,叫他把自己的车开过来。   从县城骑自行车回去得将近2个小时,也太耽误事了,说不定半路还会淋雨,还不如叫秘书送一趟。   娄路回拍了拍老班长的肩膀,没说什么谢谢他送自己回去的客气话,他们兄弟之间不需要这个。   不过对于他口中是不是想多了这件事,他没有多做解释。   只有他跟妻子两个人知道,他们与刘向东之间可不只是一点点的小事情。   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刘向东还走了歪路,如果他身后的牵扯够深、够广,说不得就会将黄金的去向给查的清清楚楚的。   到那时候,可就是天大的仇恨了。   不得不说,聪明人往往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娄路回这边虽然没有完全猜准,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天公作美。   娄路回到家,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足够秘书同志开车离开泥泞的朝阳村后,天空才落下了雨。   一开始只是雨水不算大,但只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田家两姐妹,外加一个向阳小朋友正在厨房里忙活中饭。   见到噼里啪啦,越下越大的雨点,田宓便催促小弟拿伞去接汪临坤。   毛脚女婿到来后,很是勤快,每天劈柴打水不说,还跟着田红星同志一起下田干活,反倒叫娄路回这个实在女婿常常落了下风。   就比如这会儿,因为看出今天要下雨,汪临坤便自告奋勇的拿了铁锨去了地里头,跟着村里的其他村民们一起去开排水的缺口了。   本来以为雨水不会来的这么快,所以出门那会儿没带伞。   这下子估计直接成了落汤鸡了。   “要...要不...我去!”就在向阳小朋友套上雨靴准备出发时,身后传来一道磕磕绊绊、细声细气的女声。   若不是他耳朵尖,就外头这越来越大的雨声,差点就给错过了。   向阳看向三姐,以为她舍不得自己,笑着道:“不用,三姐我长大啦,都快比你高了,我去就行。”   闻言,小姑娘好容易提起来的勇气,瞬间如同瘪掉的气球一般,“嗖”一下子蔫吧了下去,田芯不自在的低下头,掩住不知是尴尬,还是羞耻而生出的爆红脸颊,呐呐道:“哦...好...好的。”   “让你三姐去!”田宓在后头看的着急。   三妹之前没开窍也就罢了,如今这个自卑的丫头不知道偷偷酝酿了多久,才敢鼓起勇气来,可不能叫小弟给破坏了。   “啊?这...不好吧?”向阳懵了下,三姐多胆小啊,这外头下大雨,万一给摔倒了不会哭鼻子吧?   这孩子,咋一点眼头见识都没有?将来不会是个大直男吧?   要是这会儿是四丫头在,铁定已经给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不行,往后得多引导。   想到这里,田宓一把拿过小弟手上的两把雨伞递给妹妹,又指挥一头雾水的向阳脱雨靴。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同样懵逼的三妹拾掇好后,直接给人推了出去,笑着鼓励道:“芯芯,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别怕!”   听得这话,田芯立马明白了二姐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霎时,那才稍稍降温的脸颊变得更烫了。   烫到她怀疑自己整个人快要烧起来的程度。   可是,她刚才的勇气已经用光了呀,田芯试图挣扎,眼眶都有些急红了:“二姐,我...”   “哎呀!我什么我,姐什么姐,赶紧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吗?”田宓怕她在磨叽下去,汪临坤都回来了。   到时候,以三妹的性格,说不定再次鼓起勇气,得三个月后了。   她倒不是觉得叫汪临坤再追求三个月有什么不好,只是太过清楚芯芯的性格了,这三个月里,只要事情未了,她就能纠结死自己!   想到这里,她又在后面推了一把,将人送了出去:“去吧!记得二姐的话...”   后面‘不就是个男人嘛?’这句话,因为看到跑过来的丈夫咽进了嘴里。   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的田芯打着一把伞,又抱了一把伞,踉踉跄跄、惶惶不安的就出了门。   只是当小姑娘消失在了雨雾中,田宓又有些担心的看向丈夫:“芯芯去给汪临坤送伞了,我有点不放心,要不你跟在后面看着些?等她跟汪临坤汇合了再悄悄回来?”   “不用,那小子刚才已经回来过了。”娄路回接过妻子手中的菜刀开始切菜。   田宓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丈夫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刚要问什么时候时,就恍然反应了过来...   好吧,汪临坤这家伙心眼子也太多了,肯定是听到了自己或者三妹话,知道芯芯要去接他,又退回去等了。   真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事实也的确如田宓所料。   汪临坤撑着村民门的伞回来的时候,刚巧听到了芯芯要来给自己送伞的话。   顿时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可能是刻在体内的本能。   当时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将雨伞一收,藏在了旁边鸡圈的缝隙里,然后淋着雨,拎上铁锨转头快走。   一直走出去三四十米的距离,汪临坤才收了脸上的笑,人也从激动中回过神。   后知后觉失笑起自己的不淡定,却又忍不住期待的看着田家的方向,渴望那道身影出现。   只要...只要她露出一个影子,下面就都交给他!   汪临坤以为,按照小姑娘的性格,自己应该要等很久。   事实却是,他只在大雨中站了一两分钟,就在雨幕的遮挡下,看到了那道影影绰绰的倩影。   是她!   哪怕两人相隔了几十米。   哪怕越来越大的雨水阻碍了他的视线,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一刻,看着她撑着伞,徐徐朝着自己走过来,汪临坤确定,他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然后,一秒没耽搁,男人扬起笑,无视倾盆大雨疯狂的往身上扑砸,抬脚就往他的女孩身边冲去...   听到动静的田芯抬起伞帘,这才发现,自己要接的人正快速的朝着她冲过来。   还没有做好心理建设的田芯,直到男人来到自己的跟前,钻到了她的伞底,与她近到几乎能够触碰到对方的气息时,都没能回过神来。   严格来说,小姑娘整个人都快要僵硬了。   少许的理智,叫她努力搜寻之前在脑中准备的各种开场白。   但...到了关键时候,却一点用都顶不上。   因为她一句也想不起来...   快要僵硬成石头的小姑娘,此刻满脑子都在刷屏着两个字...   好...近!   “芯芯!“汪临坤抬手,一把握住女孩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手,直到将那抹柔软的温凉包进掌心里后,才满足的喊了声:“芯芯!”   “啊...啊?”总算回神的田芯,在感觉到手被人握住后,虽然没有再次石化,但小脸忍不住又开始泛起了红晕。   她本就生的惹人怜爱,如今紧张到眸中裹雾,脸颊鼻头也生出了晕红,瞧着更叫人心动。   尤其她毫无自觉的仰头看着自己时,自诩还算正人君子的汪临坤都差点没忍住,想要做些欺负人的事。   然后,在这方面,本质上还是个极为淳朴的男人,被自己心思羞耻的也慢慢红了耳根,他轻咳了一声,视线与她对视,挑破了两人之间的暧昧:“芯芯,我们处对象吧?”   闻言,田芯眼睛慢慢睁大,她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怎么就处对象了?   可...不处吗?   她对这个人的感觉的确是不一样的。   二姐的一句话点醒了自己,如果她没有对汪临坤生出心思来,她就不会为之烦恼。   甚至为了让她分清楚喜欢与不喜欢,二姐还拿了他们卫生站里,那个烦人的林进源医生做了对比。   问她如果是林进源这般盯着自己的话,她会不会犹豫到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个都不用思考的。   当然不会!   经此一事,田芯明白了,自己其实对汪临坤也是有好感的,从前不过是不敢想罢了。   如今,她给自己做了很强的心里建设,也不过是鼓起勇气给他送把伞。   所以...怎么一下子就到了处对象了?   不过...这样好像也挺好,直接处上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小心翼翼、患得患失了?   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处对象目的不大纯的小姑娘,心虚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却发现,他如从前一般,正眉眼温和的看着自己。   许是男人的眼神太过温暖。   许是被四妹昨天的话拱起了胆子。   更或者是,她自己的私心...   田芯站在雨幕中,看着同一把雨伞里,与她站的极近的男人,最终努力扬起一个腼腆的笑:“...好...”   闻言,汪临坤握着小姑娘的手下意识收紧,仿似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般,微弯下腰,视线紧紧绞着人:“你是说真的?真的跟我处对象吗?”   太...太近了。   田芯不大好意思的撇开眼,嘴上却很认真道:“嗯...处对象!”   再次从这只胆小的小白兔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汪临坤激动的想要伸手将人抱在怀里,更想俯下身吻一吻她那颤抖的长睫。   只是这些心思,在几番行动之前,全被他强制压了下去。   不行!   他家小对象胆儿太小了。   得慢慢来...得慢慢的...   可是,她近在咫尺,还是以这般乖乖巧巧的姿态。   饶是汪临坤,也控制不住的升起了一点点男人的小恶劣。   于是他眸底的笑意漫延开来,温柔道:“等下...我去村委那边打个电话跟我爸妈说一下好不好?处对象得跟家里报备是不是?”   田芯思考了几秒就点了头:“好!”   就在汪临坤心里犹如渗出蜜糖,噙着笑,又要再说些什么时,就听小白兔老老实实的又加了一句:“现在下大雨了,村里应该会停电,暂时打不了电话的。”   汪临坤眼皮子跳了跳...怎么回事?这种一肚子心眼使不出来的感觉又来了?   春风得意的男人有些不信邪,接过小对象手上的雨伞,依旧与她合撑着,拎着人往田家方向而去。   他将伞面大部分倾斜到了女孩儿那边,确定她没有淋到雨才再接再厉:“如果,我爸妈那边知道我们处对象了,肯定特别开心,他们一直想让你做他们的儿媳妇。”   听到这话,田芯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飞快瞄了对方一眼,红着小脸,老实巴交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姐姐们说,叫我二十岁以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情。”   刚才出来的时候,二姐还提醒她了。   姐姐们都是为了她好!   汪临坤...虽然他绝对没有催婚的意思,只是想要逗逗小姑娘,单纯喜她害羞的模样。   但...二十岁以后再考虑?   这个考虑是要多久?   哪个姐姐说的?   说笑眯眯的男人一肚子心眼那个?   嗯?那话好像是两个姐姐一起说的?   ...气人! 第110章   三妹与未来三妹夫顶着大雨回来的时候, 浑身都冒着粉红的泡泡。   作为过来人,田宓一眼就瞧出了两人跨出了一大步。   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知道芯芯面皮薄,她也没有多做调侃, 而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现,招呼叫两人拎了热水去房间里擦洗,别给弄感冒了。   尤其汪临坤,浑身上下全都湿透了。   等两人拎着水离开后,田宓才有些好奇问身旁的丈夫:“我怎么觉得刚才汪临坤看着我的眼神挺...哀怨的?”   娄路回正在按妻子的吩咐片鱼片, 闻言头也不抬:“高兴傻了?”   “嘿...有可能!三妹多好的姑娘。”   “我媳妇儿才是最好的。”男人很是会说话。   田宓嘴角微勾, 面上却白了丈夫一眼,刚要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有些陌生的女声:   “表姐?忙着呢?”   “你是...春秀?”闻声回头的田宓盯着厨房门口的女人看了好一会儿, 才确定眼前这个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国字脸中年女人,是老姑家比自己小了十几天的那个, 非要嫁知青的那个表妹。   这才三年不到, 变化也太大了, 大到田宓差点没敢认。   这厢春秀在对上表姐越来越漂亮的脸庞时,也忍不住怔愣了下。   尤其看到她身旁那个高大俊美的军人, 本就有些局促不安,这下更是尴尬到不知将腿脚往哪里放才好。   见状,田宓朝着丈夫使了个眼色的同时,人也快步迎上前, 热情的拉着人进来:“快进来,外头下了老大的雨...”   这厢娄路回手上利索的将最后一点鱼肉处理了, 冲着不自在的女人点了点头, 便去了堂屋。   春秀紧绷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不少。   见她这般, 田宓没急着问她顶着这么大的雨过来做什么,招呼人坐下后,又给冲了杯麦乳精,才调侃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哪次看到我不刺上两句?”   听得这话,几年未见的疏离感,瞬间被打破了,春秀面上也带了笑,显然也觉得以前的自己孩子气的紧:“你喜欢我刺挠你,现在也能刺,想听不?”   田宓哼哼两声,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拖着凳子坐在她身旁,问道:“怎么顶着个大雨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吧?”   “也没什么,我就想着,好天的时候,你这边人肯定多,我就不凑热闹了。”   这话谁信?   田宓又不傻,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说,她也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   于是便挑拣着不敏感的话题聊着。   比如各自的孩子。   结婚三年的春秀,也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只是与田宓的双胎不同,春秀是三年抱俩,两个全是男孩。   不过,到底不算很熟,两人只东拉西扯了十分钟左右,春秀便起身提出告辞,还指着篮子里拎过来的蔬菜,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长的,你别嫌弃。”   怎么可能嫌弃,田宓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笑道:“我刚好缺这些呢,你送来的正是时候,不然还得花钱去买。”   这话不管是不是真,态度委实叫人熨帖,于是春秀又笑了笑,帮着将里面的菜全部拿到了桌上。   就在这时,换了干净衣服的田芯走了进来。   跟自家二姐一样,小姑娘怔愣了一会儿才认出人来:“春秀姐?”   春秀这些天听了不少关于两个表姐妹的消息,尤其是田芯表妹,因为她的变化太大了。   不似田宓,是从小漂亮到大,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那种。   但田芯不是,她小的时候,又干又瘦,最多不难看,跟好看是一点儿也搭不上边。   可如今三年过去,却也变的漂亮到晃人眼。   真好...   春秀眼神复杂的盯着小姑娘看了好一会儿,才感慨道:“三丫头长大了。”   田芯没再说话,只抿嘴儿冲着人又笑了下,才走到一旁准备中午的饭菜。   田宓送春秀出去的。   撑着雨伞走出去好几步的春秀回过头,看着与自己像是两个世界里的表姐,突然有些羞耻道:“要是...有人给三丫头介绍对象,或者打着我的名义...让表姐你帮忙找工作,你别搭理。”   闻言,田宓总算知道春秀来家里坐着几分钟就走,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上前几步,皱眉问:“那个姓孙的知青让你来的?”   春秀哽了几秒钟,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我就是提醒你,别轻易答应任何人,要是开了一个口子,找上门的人就更多了。”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离开了,只是走了两步后,她还是停下脚步,再次回头,红着眼眶,似懊悔,似叹息道:“表姐...当年我应该听你的。”   “那就读书,我记得你以前成绩不比我差,不是说后悔没听我的吗?现在听也不迟。”说完这话,田宓没再去看她的表情,转身回了厨房。   独留下春秀打着伞站在雨幕中,怔愣了很久。   然后...眼神越来越亮。   “春秀来啦?咋没留在家里吃饭?”中午吃饭的时候,田红星才知道外甥女过来了。   田宓 :“我留了,她不放心家里孩子,我给她一罐麦乳精,又拿了些小点心给外甥们甜甜嘴儿。”   “给吧,那孩子也苦。”   具体怎么苦,田宓没问,以那个孙知青好吃懒做,还自诩城里人的高姿态,想也知道春秀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事情,田宓不想过多掺合,而是将心里头惦记的另一件事情问了出来:“爸,我给四丫头也弄了个当兵的名额,但是她对这个不感兴趣,我就想着,这个名额要不要给哪个亲戚家?”   春秀说的对,帮一个,就是开了口子,后面会没完没了。   但一个不帮,将那个名额捏在手里浪费了,也不愿意拉扯旁人一把,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说的不好听的,这个名额,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对于需要的人来说,就是救命稻草。   田宓本来也没想起来这事儿,但春秀的到来提醒了她。   可是...帮谁又是个难题。   田红星没想到闺女这么本事,下意识露出一个开怀的笑。   然后很快又觉得头疼:“这么些个亲戚,给谁也不合适吧?”   “那就不给了?”   田红星摇头:“给还是要给的,你们回来这几天,天天有人找上门,晚点我去找三叔公商量商量吧。”   说着,他又看向三闺女跟未来三女婿问:“倒是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噗...咳咳咳...”田宓被父亲的神转折直接给呛到了。   娄路回一边给妻子拍背,一边酸不拉唧的用眼刀子刀了汪临坤好几眼,毕竟当时他想娶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容易。   老丈人亲自开口啊!   羡慕死人了。   田红星瞪了眼二闺女:“又不是你结婚,激动什么?吃个饭都能呛着。”   田宓接过丈夫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无语道:“爸您想什么呢?芯芯一个多小时前才跟临坤确定的关系,结婚什么的太着急了吧?”   “都处对象了,不谈结婚谈什么?”说着,田红星又将怒火转移到未来三女婿身上:“临坤,你说!”   汪临坤...他巴不得下午就结婚呢,但他敢吗?   事实上他不敢。   不过...若是叔叔能叫小对象改变主意,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于是他笑的春风和煦,更是在老丈人跟前,将家庭地位摆的明明白白:“咳...叔,这事儿我听芯芯的,她说二十岁以后考虑结婚。”   闻言,田红星懂了,这事小年轻们都商量好了,于是他看向脸红红的三闺女提醒:“也行,过了二十就过了二十吧,不过不要拖太久了知道不?临坤也一把年纪了。”   汪临坤笑容逐渐僵硬。   一把年纪什么的,田宓与丈夫对视一眼,埋头憋笑。   田芯虽然不大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以恨不能将脸埋进碗里才好的姿态,细声细气道:“我知道的爸,不会...不会拖很久的。”   三闺女从小就乖巧听话,田红星老怀大慰,又笑呵呵给老实巴交的闺女框了个范围:“最好先订婚,在两边都过个明路才好...至于结婚的年纪嘛,爸也有底限,反正不能等到小汪三十岁了再结,那也太老了。”   这下,轮到娄路回幸灾乐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111章   “老陈, 还有多久到?”挤挤挨挨,过道上都坐满了人的大巴车上,田雨靠着车窗开出的缝隙中穿进来的新鲜空气救命。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愿意回家的其中一个原因, 路上实在是太遭罪了。   得亏这两年身体调理好了,不然就这大巴车颠簸的程度,她早就吐十回八回了。   当然,哪怕没吐也好不了多少,毕竟听着车里面, 旁人络绎不绝的呕吐声, 她也频频反胃。   陈刚腿上抱着已经6岁的闺女,空着的那只手一直牵着妻子的,闻言捏了捏她的手, 温声安抚道:“快了,快了,最多再半个小时, 要不靠着我再睡一会儿?”   田雨将脑袋抵在车窗上, 眯着眼有气无力道:“不用, 靠在车窗上还能呼吸点新鲜空气。”   再说了,丈夫这一路抱着闺女, 比自己辛苦多了,她也舍不得叫他更累。   “嘶...”就在她刚眯眼不到五秒钟,又一个颠簸过来,田雨的脑袋直接被撞的“咚!”一声, 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没事吧?还是靠着我。”陈刚皱眉,松开握着妻子的手, 就要将她的脑袋压到自己的身上。   田雨将到喉间的酸意压了下去, 才将掉到腿上的毛巾拿了出来往脑袋上系:“不用, 这玩意儿掉了,有它隔着,就不怕了。”   说着,她熟练的将毛巾系好,只是再次靠向车玻璃的时候,似是想起什么般,又探头看了眼前排抱着诚诚的大儿子:“寻寻,累了就把弟弟给妈妈抱。”   闻言,陈寻转过头,16岁的少年人已经与父亲差不多高了,他的容貌几乎与田红星年轻的时候有七八分相似,浓眉大眼高鼻梁,却又因为父亲的两三分基因,整个人多了几许书生气,总之,是个走到哪里都吸引人眼球的俊秀少年郎。   他笑着掂了掂腿上睡的跟小猪似的弟弟:“我不累,妈您再睡一会儿,就算累了,不是还有老二吗?”   闻言,与父亲像了十层十的陈兆也回头保证:“妈,您放心吧,我们好着呢。”   见他们都这般懂事,田雨慢慢靠回了车窗上,眉眼忍不住就柔和下来:“我家儿子真棒。”   被夸奖了,大一些的陈寻还端得住,陈兆却直接笑出一口大白牙。   而一旁,将妻小的互动全部看在眼里的陈刚,眸底也不禁染上了笑意。   不过想到老娄递过来的消息,他嘴角的笑又淡了几分。   他特地晚了一天回来,老娄应该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吧?   的确处理好了。   时间回到一天前。   在刘向东按排人去汽车站劫人的第二天夜晚。   他刚伪装好自己,准备去市里与跟班们碰头的时候。   就被藏在附近盯梢的警察们包抄了:   “别动!警察办案,别动!”   “人呢?”   “刚才我确定他准备出来的。”   “艹!所长,屋子后面有个洞,他妈的,刘向东那鳖孙从狗洞里钻出去了。”   “那还站着干什么?快!快给老子追,绝对不能叫他跑了,去!包抄他!”   “是!”   “......”   刘向东一直知道,自己最近被盯上了,毕竟干他们这行的,脑袋别在裤腰上,基本的警惕心不说,就是上头也是有人罩着的。   他只是没想道,警方会这么快来抓自己。   这几年来,刘向东也算摸清楚了警方的做事风格。   他们既然选择今天行动,那么就肯定抓住了切实的证据。   可他还没有将田宓那个恶毒的女人踩在脚下。   他还没报了仇,自然不能被抓住。   在刘向东看来,他的美好人生,全都因为田宓毁了。   狼狈逃窜的他即恨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顾忌着安全这么犹豫不决。   如果知道警方就会行动,他定然在离开之前,孤注一掷的,先毁了那个恶毒的女人。   想到这里,从早先预留下来的墙洞里逃了出来的刘向东,更是恨到咬牙切齿。   然而,再是想对方死,此刻也不是时候。   刘向东一路狂奔,耳边也一直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虽然有些心慌,却不至于失去理智。   从前为了应付类似的情况,他曾经不止一次私下演练过逃跑的计划。   甚至在附近高价买了几套房子,并在每个房子里放置了武器,与定期跟换的,容易保存的食物。   就是为了应付这些个突发状况。   他不相信人,所以这几处地方,就是手底下最亲近的小弟也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环境买房,也是经过刘向东深思熟虑过的。   这里的弄堂很复杂,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钻进死胡同,对于他来说,是个天然庇护所,遇到困难也更容易逃离。   这不,他借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很快就将身后的人越甩越远,脚步不停的奔向其中一间属于他的屋子。   屋子里面,不止有他摆放的粮食与枪支,还有一个被捆绑了一天一夜的,与他报信的那个中年男人。   刘向东有信心那些个警察一时搜不到这里,但他更清楚不能耽搁太久,越早离开越好。   所以,快速拿好东西,又换了一身衣物的他,只是迟疑几秒,便用匕首将困成粽子,几乎奄奄一息的男人松了绑。   本来还想留着他,耗掉他的气性,套出背后的人是谁的。   眼下他得逃命,只能遗憾的将人放了。   倒不是刘向东良心发现,主要在他看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如今他的情况陷入危险,那么,多给田宓制造一些困难,他也乐意的很。   刘向东抬脚踹了下已经昏迷的男人,见他哼唧一声醒过来时,又丢下一把枪,便大步离开。   他得去拿自行车,然后往早就准备好了船只的海边出发。   谁都不会想到,在大部分人选择汽车或者火车的时候,他会另辟蹊径,坐船出海。   思及此,听着越来越远的抓捕脚步声,刘向东心里划过对自己周密计划的自得。   至于田宓那个贱女人,最好有命活到他回来找她...   就在刘向东整个人隐匿在夜色中,心中翻滚着各种恶念时,浑身的汗毛突然倒立了起来,他几乎本能的停下了脚步,身上的肌肉也瞬间紧绷到了极限。   “谁?”他压低声音问。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寂静的夜色中,除了远处隐隐约约传过来的追捕脚步声外,几乎再没有旁的声音。   可...黑暗放大人的恐惧。   尤其还是在这样紧迫的时刻。   额头与后背处渐渐渗出冷汗的刘向东身体侧移,后背紧紧贴着墙,眼神更是四处逡巡,手也握上了枪支。   但...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除了远处越来越近的隐约脚步声外,只余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难道是错觉?   是他草木皆兵了?   刘向东试探的贴着墙往外挪动了一步、二步、三步...直到即将走出弄堂,闪身进入他准备的最后一间房内,刘向东的心才稍微放松下来。   果然...跟本没有人。   想到这里,已经见到希望的刘向东加快了动作。   然而,等他直奔自行车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劲风声。   几乎凭借着本能,这几年从不曾停止训练拳脚的刘向东,姿态很是狼狈的躲过了这一击。   但耳朵的位置还是因为闪躲不及,被扫掉一块油皮...火辣辣的疼。   可他顾不上去摸,因为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攻击随之而来,逼的刘向东只能在空旷的院子里打滚闪躲。   闪避的同时,他心里更是惊惧,自从几年前,父亲出事那会儿被人套了麻袋后,他就狠下了功夫锻炼手脚。   再后来,做了在刀口上讨生活的生计后,更是不要命的训练。   他的天赋不错,尤其近半年来,刘向东再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了。   来人不仅逼的他狼狈逃蹿,毫无回击的能力,就连对方是谁,他都没有机会看到。   这对于自尊极强的刘向东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咬牙怒喝:“你他妈到底是谁?偷袭算什么本事?”   不想,来人是个沉的住气的,依旧没有搭理他,只是讽刺的冷嗤了声。   刘向东!妈的!他直接被气到青筋暴跳。   于是,在对方又一次密集的拳脚甩过来时,刘向东眼神狠厉,一咬牙,拼着被揍到的风险,空出一只手去拿枪。   却不想,他这一个动作,叫对面的人眯了眯眼,直接给了一个猛力横扫,   力道之大,生生将人踢的倒退出去好几米。   遭到暴击的刘向东更是喷出一口血来,一同吐出来的还有几颗牙齿。   这一下子太狠了。   如今比较起来,之前那些个拳脚逼迫,更像是在逗他玩儿似的。   这一认知,叫遭到羞辱的刘向东更加目眦欲裂,他甩了甩几乎麻木的头脸,踉跄的想要爬起来。   可对方显然没打算给他机会,直接“碰!碰!”两声枪响,轻松废了他开枪的右手,与可以逃脱的一条腿。   刘向东倒也硬气,除了几声闷哼声外,再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他索性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抬着头,忍着越来越眩晕的脑袋,死死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男人的身影。   直到对方弯腰蹲下身子捡了枪,又搜了他身上的备用枪支时,刘向东才看清楚对方的样貌。   方才在黑暗中。   看着那有些扎眼的身高时,他心里头就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直到这会儿看清楚人,刘向东才彻底确定来人是谁,顿时勃然变色。   如果是旁人也罢。   可以说任何人都行!   刘向东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败在这个人手上。   他咬着后槽牙,几乎一字一顿的喊出来:“娄!路!回!”   娄路回从腰间扯出麻绳将人困住,见他要气疯了似的,嗤道:“不错,消息的确灵通。”   见他这般轻描淡写,刘向东的表情扭曲一瞬,又很快笑了出来,语气恶劣道:“我不懂,田宓这个女人真狠心呐,我那么喜欢她,她既然能拿了那笔黄金,就应该知道,那东西对于我来说代表着什么,她可真狠...”   娄路回眼神冰冷:“你也配说喜欢?”   说完这话,他没再与他浪费口水,而是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等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警察们。   刘向东无视对方的冷淡,继续笑的肆意;“怎么?被我说中了?那女人没有心的,她就是个祸害...呃...唔...”   娄路回嫌他烦,更不想听他再提到关于妻子的任何一个字,于是直接脱了刘向东的袜子塞进他的嘴里。   刘向东...“唔...唔唔...”   见对方想要作呕,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的狼狈模样,娄路回才满意几分,甚至还‘好心’的告诉对方:“你爸搞破鞋的事情,是我找人捅出去的。”   听得这话,几乎快要恶心晕过去的刘向东爆睁着眼睛瞪着他,同时不顾伤势疯狂挣扎起来,嘴里更是发出“呜呜..”的沉闷嘶吼声。   娄路回相信,如果眼神能够杀人,这会儿的他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不过,对于这样的眼神,他看多了,哪个不法分子在垂死挣扎的时候不这样?   啧...能气死他最好! 第112章   今晚的抓捕行动是几方同时展开的。   警方几乎耗费了两三年的时间, 总算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除了娄路回主动请缨抓捕刘向东外。   其他几个被锁定的窝点也全部安排了人。   当然,也包括蹲守在市区汽车站附近,等着陈刚一家的那些个, 在警方与武装部队的全力配合下一网打尽。   可以说,整个晚上的行动都是迅速的。   期间,很多听到动静的老百姓全都机警的躲在家里。   不躲不行,这种时候,谁都惜命。   而娄路回, 将刘向东交给警察过后, 没有急着回朝阳村,而是顺着他方才过来的路线,又仔细搜查了一圈。   待进入关押那个中年男人的房间时, 看着地上被割断的麻绳与少许血迹,他的眉头渐渐皱紧...   第二天一大早。   整个县城再次恢复了平静。   至少表面上是的。   老百姓们吃吃喝喝,该如何还是如何, 但少不了聚在一起议论昨天晚上的事情。   每每这种时候, 周围都会冒出一些个喜欢吹牛, 自诩有全新内幕的人侃侃而谈,吐沫横飞。   娄路回驱着车, 对路上三五成群的现象没有多做关注,他直接将车开到了四妹的老师家。   屋内的田雪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书本,快速的穿过小院去开了们。   果然, 站在门口的是提溜着两条大鱼的姐夫。   她笑着往旁边让了让:“二姐夫,人抓到了?”   娄路回迈开长腿走进屋, 将手上的鱼递给小丫头:“你二姐抓的, 还活着, 用水养起来。”   田雪没接,而是冲着跟出来的万嘉与招手:“听见没?二姐夫让你用水养起来。”   万嘉与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却还是听话的伸手接过,冲着人打招呼:“谢谢二姐夫!”   说完,便提着两条大鱼去了厨房。   娄路回...   他无语的斜了眼四丫头,心说妻子肯定不会担心这姑娘将来被丈夫欺负,她不欺负旁人就阿弥陀佛了。   田雪扯了扯嘴角:“二姐夫少在心里头骂我啊,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刘向东那傻叉被抓进去了吗?”   娄路回捏了捏眉心:“嗯,抓了,我亲自送进去的。”   至于旁的没多说,当然,目前他知道的也不多,警方正在加班加点的审讯。   等审讯出有用的消息,挖掘出更多的窝点,将整个网铺出去抓捕,这可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就能解决的。   “我得出发去市区接大姐他们了,你跟我一起去,还是在这里等我回来接?”   “我也一起去吧,路上还能陪你说说话。”田雪一脸的体贴,说完还冲着厨房里的未来对象喊了一嗓子:“嘉与,走!二姐夫要带着咱们去接我大姐他们。”   娄路回...呵呵,这丫头,不定又打什么主意呢。   “啊?我也去?”万嘉与一边洗手,一边大声回话。   田雪“嗯!”了声后,又道:“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   万嘉与知道雪雪说的是实在话,只考虑了几秒便下了决定。   顿时,也顾不得找毛巾擦手了,他胡乱的将手在身上擦了几下,便匆匆忙忙道:“二姐夫等我几分钟。”   说着一阵风似的旋进了屋内。   娄路回不解:“这是干什么去了?”   田雪抬腕看了眼手表:“嗯?哦,换衣服去了吧,他这两年特别爱臭美。”   第一天进入朝阳村之前,特地换了身整齐军装,还擦了鞋的娄路回,莫名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于是他轻咳了声,不自在的挪了下脚。   田雪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二姐夫的尴尬,她有些无聊的盯着屋子的方向...   大约五分钟后,白衬衫,黑长裤,白色回力鞋,连发型都重新梳过的美少年大步冲了出来。   手上还拎了几盒点心。   “给我那几个外甥带的?”田雪眨了眨眼问。   万嘉与轻喘着点头:“嗯...第一次见面。”   “做的不错!”田雪小姑娘给予了大大的认同。   娄路回...莫名有一种输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领着两个少年人上车后,前面说着陪姐夫路上说说话的田雪,立马表示想要去看看刘向东,她准备了一肚子落井下石的脏话呢,谁叫他敢对二姐生出坏心思的。   娄路回白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方才那话不可信:“做什么梦呢?这个时候他可是重点犯人,看守严格,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看得到?”   小丫头不服气:“怎么看不到了?要不是我发现了刘向东的藏身之所,大家能这么快找到切入点抓人吗?功劳换来骂一顿人,不过分吧?”   “你还知道切入点?还有,谁告诉你,因为这件事情警方才会行动的?”娄路回好笑问。   田雪撇了撇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这还要旁人告诉我?靠这里就够了!”   当然,她没说的是,之前只是试探,确定下来,也是从姐夫方才的态度中得出来的。   娄路回敷衍:“是是是,你最聪明。”   “那去派出所?”   “可以!”   见二姐夫一口应下来,田雪眼底反而生出了狐疑,总觉得他在驴自己。   事实上,她的猜测也没错。   娄路回的确驱车开往了派出所。   但他只是从派出所门口经过,并没有停下来。   见状,田雪先瞪了眼憋笑的万嘉与,才朝着开车的人咬牙切齿道:“姐!夫!少给我钻文字漏洞。”   娄路回直接笑出声:“那没办法,谁叫你不会开车呢。”   这话更气人了,田雪又拿姐夫没办法,最终直接气到将脸扭向车窗外,不再搭理人。   却不想,车子行驶过一处拐弯处时,视线意外捕捉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姐夫!停车!”   娄路回下意识踩下了刹车:“怎么了?”   田雪没回话,只是依旧往后面探着脑袋,眉头拧紧,使劲想着方才那一瞬间的眼熟是从哪里来的。   几吸后,她眼睛一亮,猛地指向后面不远处的巷子:“姐夫,刚才有个中年男的,他是前天跟刘向东在一起说话的那个。”   听得这话,以为是漏网之鱼的娄路回立马调转车头,将车靠近四妹说的位置后,熄了火,撂下一句:“待着别动!”后,便甩上门朝着小丫头说的位置飞奔而去。   “好快!”万嘉与少年心性,见到二姐夫转眼就失去了身影,眸底异彩连连。   娄路回没追多久。   即使对方听到了动静立马加快步伐逃离,但他到底受了伤,哪里能跑得过身经百战的军人。   这不,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名叫钱顺,他是认识娄路回的。   只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给了刘向东一个消息,企图借他的手,帮忙将共同的敌人给弄死。   却不想,对方根本就是个疯子,伸手也好的不行。   还没等自己拔枪反抗,就被劈头盖脸爆揍了一顿,然后又被反捆了一天一夜。   就在钱顺觉得自己会死在那里的时候,刘向东那疯子又莫名其妙将自己放了。   本来他还以为是什么计谋,但他在原地趴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外头警察的追捕声。   顿时,钱顺哪里不知道刘向东出了纰漏。   他一边骂骂咧咧嫌弃对方没用,一边挪动僵硬了的四肢,企图躲起来,不然就凭他这一身的伤,被抓到了同样解释不清楚。   好在他运气不错,那帮子警察并没有搜到这边。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钱顺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干脆就在屋子里待了下来。   等身体缓和过来能活动后,他又找了些吃的养了一个晚上。   然而,钱顺怎么也没想到,这才死里逃生没多久,就又被抓了,还是落到娄路回的手中。   他顿时又急又恨,不懂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   按理说,娄路回不应该认识他才对。   难道是...刘向东那个疯子被抓后交代了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钱顺更是气到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妈的!   那个废物!   在心里疯狂咒骂了几句后,回过神来的钱顺面上突然又僵住了。   是了,这时候不能露出马脚被娄家这个小兔崽子抓到把柄。   想到这里,钱顺立马就将眼底的怨毒给咽了下去,做出一脸无辜状,开始挣扎喊冤。   但...晚了!   娄路回已经将他方才一瞬间暴露出来的神情全部收入了眼底。   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将人推搡着来到车旁,接过小丫头递出来的绳子给绑的严严实实的,直接丢到了车子最后一排,驱车去了派出所。   刚好县委书记万涛也在。   人手紧缺,作为一把手,他显然也是熬了一整夜,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见到他纳闷问:“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说着,还灌下一大口浓茶提神,疲惫道:“要喝茶自己动手。”   娄路回:“不了,我得去市区接人,刚才又抓了个刘向东的同伙,已经送去关起来了。”   “哦?是哪个?”   “你不认识,不过这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帮忙看着些,晚点我要亲自过问一下。”   听得这话,万涛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作为好友,对于他家的事情多少了解些,于是他一口应下:“放心吧,我会叫人盯着。”   “......” 第113章   久别重逢, 各自生喜。   田雨看到11年未见,鬓间已然生了华发的父亲时,憋了一路的情绪再也没绷住, 鼻头一酸,抱着人就是一顿嚎哭。   情绪最是渲染人,到最后,不仅死要面子的田红星没能控制住,跟大闺女一起双双哭肿了眼睛, 就连田宓几个姐妹也没能幸免, 站在一旁不停抹眼泪...   一大家子好一顿宣泄,待所有人全都收拾好情绪后,田红星又欢喜的给几个外孙每人塞了一个提前就准备好的红包。   田雨一边拿着湿毛巾压眼睛, 一边摆手拒绝:“爸,钱您留着自己买些好东西。”   闻言,田红星一瞪眼, 硬要往几个孩子手上塞:“这是给我外孙的, 又不是给你的, 再说了,宓丫头家俩孩子也有, 我这做外公的还能厚此薄彼不成?”   见父亲一副不收就要翻脸的模样,田雨顿时哭笑不得,欲要再劝,不想肩膀就被身旁的丈夫拍了下。   她回头, 对上老陈温和的视线,心知他做事有分寸便也没再说什么。   陈刚先与老丈人道了谢, 又朝着几个孩子点头示意。   陈寻作为长子, 带头率先接过一个红包:“谢谢外公。”   “哎!哎!不谢不谢!寻寻长的像外公, 都快赶上外公高了...”说着又将身旁有些腼腆的小儿子拉过来,笑着指了指两人的脸:“瞧瞧,是不是跟小舅舅一模一样?”   的确很像,要不是相差三岁,谁都相信这是一对双胞胎。   于是就着这个话题,大家伙儿又乐呵了好一会儿。   说笑间,田雨也没耽搁,开始从带回来的行李中扒拉礼物,从吃的到穿的再到用的,塞的满满当当,整整两大包裹。   “这得花了多少钱?你们年轻人花钱就是没个数,大手大脚的,将来要用钱就麻爪了。”田红星拿着闺女给自己买的衣服,在身上比划几下,又是欢喜又是肉疼。   “我这也是难得回来一趟,再说了,上海那边好多东西不要票,机会难得还不贵,给您买了您就穿,又不能退了...四妹跟小弟也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买几身鲜亮点的衣服咋啦?”其实也不便宜的,但就像她说的,难得回来一趟,有些钱是该花的。   田红星乐呵呵的听着闺女絮叨,不忘问道:“给亲家那边买了吧?”   “买了,都有呢,您闺女又不傻。”   于是,田红星珍惜的将衣服放好后,抱着珍珠坐下,又将果果稀罕的揽了过来搂着,老大家的两个小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诚诚长得喜人,虎头虎脑的小胖墩儿,就是不让他抱...   这厢小姐妹俩长的像,关系也好,被外公抱着也不局促,分开这些日子,都想念的紧,小脑袋挨在了一起,叽里咕噜的说着她们自己的话题。   “...家里看过了,等下就回亲家那边吧,肯定也盼着呢。”又与闺女女婿聊了一会儿后,虽然舍不得,但田红星也不是那不讲理的,孩子们先回来看他,已经叫他很是开怀了。   想到这里,田红星还是没忍住念叨了两人一句:“应该先回那边的。”   陈刚笑着安抚:“爸您别担心,都是一家人,先回哪边都一样,再说了,不是要去给孩子们的曾外公磕头吗?理应先来这边才是。”   其实这事回来之前,陈刚已经跟父母商量过了,死者为大,都能理解。   闻言,田红星面上的笑容滞了滞,想到父母的惨死,心里依旧不好受,半晌,他叹了口气:“你们有心了,要不...现在就领着你们去吧,磕好头再叫路回送你们回去,还能赶上吃晚饭。”   这一次陈刚没有拒绝。   出发的时候,田红星让果果与诚诚留了下来。   这年头虽说是破四旧,他自己也不迷信,但对于小辈,总想多护着几分,担心去了坟地会吓着孩子们。   至于栾红梅与田长卿,众人有默契的没有多提。   待大姐他们去上坟后,田宓跟娄路回便领着几个孩子回了卧室。   脱了鞋的四个小疯子在床上又笑又闹,时不时的还摞在一起,吵的夫妻俩头都大了。   也在这时,田宓才听丈夫说抓到了一个可疑的人,晚上会留在县城熬鹰,不一定能赶回来。   她没想到丈夫去接个人,还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即皱眉追问:“具体什么个情况?你跟我说说。”   娄路回坐在床边挡着,防止床上疯玩的几个孩子滚下来,也没瞒妻子,将事情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   听完丈夫的叙述,田宓皱眉:“这事儿你跟爸说了吗?”   这个爸是指公爹娄战。   “说了,爸那边已经锁定人了,说不定咱们回去后就能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听得这话,田宓心中微松:“那就好,不然心里头老是吊着。”   “对不住。”娄路回亲了亲妻子的眉心,歉疚道。   田宓拍了下丈夫:“孩子们在呢。”珍珠是个嘴大的,什么话都会往外说,现在基本小家伙们在,她都不让丈夫做亲昵的举动。   闻言,娄路回抬手捂脸,唉声叹气:“你说的对,咱家臭丫头就是个漏风的小棉袄,耽误我多少好事。”   田宓无语,懒得搭理他,这男人,一天天的就想着那事了,不过..吐槽完后她又感慨:“这次幸亏四妹,她是个眼利的。”   “不止吧,那丫头嘴巴更锋利,刀子似的。”心情不大好的男人吐槽。   “女孩子厉害点才好呢,将来不会叫人欺负了去。”坐在床边不舒服,田宓也脱了鞋上床。   “谁敢欺负她啊?你是不知道,我看万嘉与那小伙子也是个聪明的,但对上四丫头,一物降一物,被使唤的明明白白...”说到这里,娄路回又好笑道:“你是不知道,咱家四妹那嘴跟脸皮子有多厉害。”   “咋啦?”   “我不是带着她跟小万一起去接的大姐吗?等接到人,大姐问四丫头小万是谁时,你猜那丫头怎么说的?”   虽然不确定,但以田宓对四妹的了解,多少能猜到。   事实也的确如她猜测的那般无二,小丫头直接对着大姐大姐夫介绍,万嘉与是他们未来的四妹夫。   到现在,娄路回还记得当时老陈跟大姐两人震惊的表情。   太好笑了。   还别说,听了丈夫的转述,田宓脑补了下画面,也觉得可乐。   甚至已经想象出,大姐举鸡毛掸子揍人的样子了。   如今没动手,大约是跟四丫头还有些生疏。   等熟悉些,且瞧着吧,肯定会收拾她的,就像曾经无数次要收拾自己一样。   墓地被安置在了离村子两里地外的土坡上。   田家这一支逝去的人,大多都葬在这里,据说早些年曾经找先生看过,是块风水宝地。   田红星领着闺女女婿与外孙们,一路上遇到不少打招呼,或者上来攀谈的村民。   再加上才下过雨,路上泥泞,走走停停的,大半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等给老爷子老太太磕了头,回来的路上,田红星问了一道跟过来的三丫头:“你们后天就准备离开了吧,要不要在家里把订婚宴办了?”   “订婚?”田雨惊了下,虽说她已经从二妹那边听说过一嘴,汪旅长家的儿子想跟三妹处对象,却还不知道两人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想到这里她与丈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笑意...汪旅若是得了消息,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模样了。   “是了,你跟女婿还不知道吧?三丫头跟临坤那孩子处对象了。”说这话的时候,田红星的面上是带着笑的,显然对于毛脚女婿很是满意。   田芯本就容易害羞,尤其还是处对象这种事情,这会儿被大家盯着,更是烧红了脸:“订...订婚是不是,太早了啊?”   才处对象,她还没能适应新身份呢,这两天每每对上汪临坤的眼神时,就会觉得身处云端,脚下软绵绵的不真实。   田红星叹气:“爸也不是催你,就是觉得你再去部队,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家,你嫁人爸肯定是看不到,就想着在家把婚订了,我这心里头踏实。”   说完这话,他又抬手轻轻拍了拍闺女的脑袋:“不过,这个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主要还是你决定20岁以后结婚,那...起码也要半年后了,这期间最好还是订婚有个名分好听,省的时间长了不结婚,被旁人说三道四的,这年头,流言能害死人...”   再一个,要是订婚了,未来三女婿离开前,也能赶上给老爷子他们磕个头,只不过这是他自己的私心,没有必要说出来给孩子增添压力。   田芯不怕流言蜚语,她基本是个闷头过自己日子的性子,学习都忙不过来,旁人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根本就听不到。   再说了,部队的大环境相对安全干净,少有人会乱七八糟的瞎说话的。   但...父亲说的对,大姐11年才回家一次,二姐结婚父亲也没看到,她不知道四妹将来怎么样,会不会在老家办婚礼,所以她是该考虑父亲的心情。   尤其爷奶的去世,对父亲的打击太大,她的订婚,起码能叫他心情好一些。   想到这里,田芯心里头已经有了决定,不过她没急着说,这事儿总要跟汪临坤商量过才好。   娄路回与大姐一家离开的时候,顺便捎带走了万嘉与小少年。   等父亲牵着龙凤胎去了三叔公家商量当兵名额,田宓也准备开始做晚饭。   田芯与二姐一起去了厨房,一同过来的还有四丫头田雪。   “你这是有事啊?”见三妹掐个菜都能皱眉,田宓好笑问道。   田雪插嘴:“还能为了啥,为情所困呗。”   田宓白了她一眼,指了指水桶里的鱼:“哪都有你,去把鱼杀了。”   田雪冲着姐姐皱了皱鼻子,才拎着鱼去了外面的水井旁收拾。   见四妹嘀嘀咕咕出去,田芯好笑的抿了抿唇,与二姐说起了父亲建议订婚的事情。   在田宓看来还是快了,但就这个时代来说,算正常速度,甚至还有更快的:“你自己怎么想?不要考虑任何外在因素,只考虑汪临坤这个人,订婚你愿意吗?”   “...愿意。”田芯真的很认真的考虑了下。   “愿意就去跟他说。”感情这种事情,只要自己愿意,旁人就没有参合的必要,当然,前提是男人的人品上佳。   田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现在?”   “去吧,顺便叫向阳过来给我烧火。”   于是第二天。   当娄路回熬了一夜,顺带将大姐一家捎回来时,就听说了今天要给三妹订婚的事情。   “怎么突然就订婚了?”吃了一碗面条,又洗涮完,被妻子按在床上补眠的男人好奇问。   田宓便将父亲的想法说了。   娄路回感慨:“是该这样,爸也不容易,要不...我们在家里再补办一场婚宴?叫爸高兴高兴?”说到最后,他还真有些蠢蠢欲动。   “赶紧睡你的,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忙着呢。”对于丈夫时不时生出来的‘浪漫’思想,田宓已经学会无视了,白了人一眼后,便准备出去帮忙。   订婚宴就在中午,虽然只是自家人跟几位年长的叔公,还有村干部过来聚一聚,但也差不多要开两桌了。   娄路回坐起身:“我去帮你。”   “不用,人手够了,等你睡好了再跟我说说昨天晚上问的咋样了,你呢,现在乖乖的睡觉。”田宓将丈夫按回床上,俯身亲了下他狭长的眼睛,才出了门。   七十年代的婚宴提倡一切从简,订婚宴那就更加简朴了。   整个婚宴,除了桌上的菜色讲究了些,其余没有任何特别的。   唔...也不能这么说。   最特别的一点大概就是,一顿宴席下来,半斤酒下肚,田红星的笑声几乎能掀翻了屋顶,大有扬眉吐气的得意之感。   与之相反的,来吃饭的叔公与村干部们,面对着田红星三个优秀的女婿,掀起的羡慕与嫉妒,那是一波高过一波的。   这样有福气的闺女,生一个顶一溜儿子。   遥记得当年,田家一连生4个闺女,虽不至于被嘲笑绝户,却也少不得被人念叨。   谁能想到,二十年后,人家女娃一个比一个本事。   谁说丫头片子就一定是赔钱货的?   瞧瞧田老哥身上穿的那衣服鞋子,都是闺女买的。   再看看这桌上喝的酒,抽的烟,也是他们从来没看到过的好东西。   全是三个女婿带回来的,真是羡慕死个人。   于是,上了年纪的叔公们还好,几个与田红星年纪相仿,甚至小上一些的村干部们,嫉妒红了眼,端起酒杯,又是一波吹捧灌酒...   几个女婿虽然都不喜欢这种应酬,但为了满足老丈夫几年一回的虚荣心,全部耐心的配合。   到最后,今天的主角之一,成功成为田家女婿,有了名分的汪临坤直接被灌醉,才结束了这一场热闹的订婚宴。   今天三妹订婚,其余三姐妹勒令她只要漂漂亮亮就好。   所以大部分厨房的事情都是她们三姐妹做的,虽然向阳跟陈寻陈兆兄弟也帮了忙。   但两大桌菜忙起来,委实不轻松。   “昨天你问出有用的消息了吗?” 婚宴结束后,田宓懒洋洋的趴在床上,指挥丈夫帮自己按压肩膀,总算有功夫关心昨天的事情了。   娄路回熟练的捏着妻子的后背:“嗯,那人叫钱顺,他嘴上交代说拿钱办事,但他看我的眼神是带着仇恨的,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拿谁的钱办事?”田宓侧过头追问。   提道这个,娄路回嗤笑一声:“说是曾老,曾参谋长。”   “不是他?”田宓记得曾老,他很喜欢自家的两个孩子,在北京那会儿,他几乎天天跑过来逗孩子,听公爹说,每次逗玩了,回家就会打电话骂儿子,曾老跟父亲的关系很好,说是他,田宓还真不大相信。   娄路回态度笃定:“不是,钱顺这么交代,反而叫我更加确定是哪个方向了。”   “什么方向?”   “钱顺将矛头引向曾老,摆明了想要我们两家内斗,军区司令员跟参谋长不合,对方所图的可不会是简单的仇恨,这其中应该还有旁的势力借机参合了进来。”政坛也好,军旅也罢,谁家没有对手。   田宓一骨碌坐起身:“你是说...有人比咱们先找到那个黑手,然后与那人联手趁机挑拨离间,如果爸跟曾老真的针对起来,他们就能钻空子了是不是?”   娄路回将妻子转了过去,继续帮她捏肩:“不错,甜甜真聪明。”   “难道是敌特?”田宓继续发散思维,哪怕只是少许了解这个时代,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特务并不算很稀奇。   “不会,到了我父亲他们这个级别,不可能有特务的,最多就是派系之间的争斗,打的什么主意也很好猜,他们不会主动下杀手,但不介意在那人动手的时候,帮点小忙...比如扫尾、添一把火什么的,不然也不会在我爸眼皮子底下藏这般深。”说到这里,娄路回眸色忍不住又暗了暗,对于那些个只顾争权夺利,毫无底线的所谓的人,厌恶非常。   田宓也不喜这样的,合着对方打着成不成功他也不吃亏的看戏心思呗?勾心斗角不算,居然还扯上了人命官司:“那有目标了吗?”   “嗯,上午回来之前,我跟爸通过电话了,他那边已经确定了人选。”   这话委实叫人意外又惊喜,田宓惊愕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猛的回头看向丈夫:“是谁?”   “是陈老陈副司令的妻子。”说到陈老,娄路回面上淡淡,完全没有前面提到曾老时的敬重。   陈副司令?好像...他们刚到北京那天,陈副司令跟韩副司令还在家门口与曾老一起等着了。   至于陈老妻子的样貌,田宓在脑中仔细回想着。   好像除了特别年轻,跟陈副司令年龄相差很大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她拢共也就露过一次面。   倒是他们家的保姆阿姨经常来找家里的顾婶子玩。   但...她的动机呢?“具体跟我说说。”   “这事儿电话里不好说太多,等回北京后再找爸细问,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我大概也能推测出整个事件了。”   这下,田宓更好奇了,连连催促道:“快说说。”   娄路回索性脱了鞋,搂着妻子一起躺下:“陈副司令前头有个妻子,现在这个是后娶的,两人差了有二十岁。”   丈夫才开个头,田宓就脑补到了后面,她本来对于瞧着严肃板正的陈副司令还有些同情的,他妻子如果真是几番对丈夫出手的幕后黑手,那么□□,哪怕未遂,他的军旅生涯也被连累到头了。   然而,那些个同情心,在听到丈夫这般开头时,顿时就化成了嫌弃:“升官发财死老婆嘛...是不是人到中年,才发现前面娶的妻子是媒妁之言,那会儿年轻不懂爱情,直到遇到了现在的妻子,才知道什么是真爱?”   “噗...对也不全对。”娄路回被妻子的语气逗笑后,不待她再次开口询问,便继续道:“陈副司令早年娶的妻子家世很好,前面他能在四十岁出头的年纪爬到旅长这个位置,并不是他的能力多么出众,而是沾了老丈人的光,后来老丈人走了没两年,他前头的妻子也去了,据说是身体不好...其实这些都还好,最叫人诟病的是,前面可以说对他有恩的妻子走了不到两个月,后面这个比儿子还小上一岁的娇妻就娶进了门,然后,7个月生了个闺女,对外说是早产儿。”   至于陈副司令在老丈人去世后,将近二十年依旧在副司令位置上面蹲着,如今马上都要退休了,还是不能晋升,谁知道这其中除了个人能力不足外,还有没有他政治面貌不达标的原因。   咦~田宓更嫌弃了,也就是说,前妻还没死,他就跟后面娶的这个女人搞到了一起,又因为有了孩子,不得不在两个月内,顶着旁人的闲言碎语将人取进门:“恶心!怎么没有人举报呢?”   “谁去举报?都是小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早就找不到证据了,其实那时候这种情况很多的,跟家里原配离婚,重新娶个年轻貌美的妻子,根本没人在意,如果发生在这两年,他们肯定不能这么自在的...”   也因为这一点,这么些年,父亲从内心深处是看不上陈副司令的,总觉得他人太过虚伪。   还难得在私底下跟他们说过闲话,言说要不是陈副司令后面娶的娇妻只给他生了一个闺女,说不定前妻留下的大儿子早就顾不上了。   “那...陈副司令跟前妻生的大儿子呢?”田宓喜欢大快人心的爽文剧情,眼看着恶人的报应就要来了,她自然好奇前妻孩子的现状,希望他好好的。   提到他,娄路回轻笑:“凌哥没有从军,他从政了,能力不俗,再加上他外公留下来的关系,才四十几岁,已经做到省部级副职,前途不可限量。”   这才是爽文的正确路线嘛,田宓放下心来,才接着问:“你还没说陈副司令家后娶的那个,为什么要针对你呢?” 第114章   “为了她弟弟!”   田宓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弟弟怎么了?难道...不在了?”   提到这个, 娄路回神色也不大好,低低“嗯。”了声后,才解释开来:“咱们在北京那会儿, 爸筛选出来的嫌疑人里面就有她,这人叫范娟,早些年是文工团的,嫁人后就退役了,前头之所以将她划到怀疑人的范围之内, 是因为她有一个小了她十岁的弟弟范洪福, 也是他们范家几代单传,唯一的男丁,在二十岁那年, 一次救援任务中牺牲了,当时范洪福未婚,他牺牲后, 范家等于绝后, 所以才会想着杀了我跟贝贝...对了, 范娟的父亲癌症晚期,活不长了, 这大约也是最近突然急躁起来的原因。”   战争中的伤亡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田宓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所以...当时那个任务是咱们爸...?”   “对,爸当时还是旅长,亲自坐镇在了现场, 范洪福所属的那个连,是爸抽调出来支援的其中一个。”   田宓抿了抿唇, 又问:“就因为这个恨咱爸?说不过去吧?...”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想到这里, 她又问:“...是意外吗?”   娄路回摇头, 须臾叹了口气,又点头:“当时的牺牲是可以避免的,范洪福没有按照他们连长的指挥,私自行动,才导致了后面的悲剧,当时还连累了一名要救他的战士一起牺牲了。”   “那他...”田宓没想到这其中还牵连了旁人的一条命,本来暴脾气上来,欲要骂两句的,但话到嘴边,想着人都不在了,就又给憋了回去。   只是再次开口时,语气依然不太好:“既然是他自己造成的,凭什么把责任往咱们家头上推?就因为是爸调他们连过来支援吗?”   娄路回抬手顺了顺妻子的后背安抚:“应该还有父亲驳回了范洪福烈士申请的原因。”   这次田宓是真没忍住,不可置信道:“他都害死一名战士了,还想申请烈士?凭什么?如果真申请成功了,因为他牺牲的那名战士怎么办?对了,被牵连的小战士叫什么名字?他是烈士吧?”   “嗯,他叫王二牛,是一位值得敬重的烈士。”   “那就好...”好什么呢?说到这里,田宓又沉默了下来,对于家属来说,好好活着比任何荣誉都值得高兴。   “别想了,说不定等我们回北京,爸已经把事情解决了。”看出妻子情绪低落,娄路回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   田宓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本来打算平躺的,只不过才躺了几秒钟,觉着不大舒服,就又滚回了丈夫的怀中:“我不懂,范娟她身上又没有什么职位,哪来那么大的能量?”   娄路回讽刺:“话也不能这么说,谁都知道陈副司令得意她,说是捧在手心里也不为过,她要找人办事不难,只要事后找借口叫陈副司令给对方行些方便,更何况后面还有咱爸的对家帮忙...”   “想骂人...”这特么都是什么心态扭曲的神经病,田宓憋屈半天,哼哼唧唧道。   娄路回被妻子逗笑:“骂吧!不要憋着...不过也没必要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咱们现在好好的不是吗?反倒是他们,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   “......也是,明天就回去了,希望我们赶回北京的时候,能看到对方的下场。”   “会的。”   翌日一早。   田宓难得没有睡懒觉,天还未亮便起了床。   当然,即使她自觉凌晨四点已经够早了。   但等出了卧室门,看着外面其余人已经全部起床了,还是无奈了一瞬。   真的,千万不要跟这个时代的人比早起。   无奈过后,田宓径直去了厨房帮忙弄早饭,不想三妹跟三妹夫两人已经煮好了。   她好奇问:”你们什么时候起床的?“   田芯正在盛粥,闻言回头笑道:“比你早大半个小时吧,昨天不是说天不亮就要出发吗?“   那也太早了,算起来可能凌晨三点左右就爬起来了,端着水出去刷牙的时候,田宓心里还在嘀咕。   这厢田芯盛好粥后,刚要端着去堂屋,就被新上任的未婚夫拦了拦。   她不解看过去。   汪临坤勾着唇:“我来,别烫着了。”   哪里就会烫着了,从小做到大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被人当成小朋友的感觉并不坏,于是田芯抿了抿嘴儿,朝着人露出一个羞怯的笑。   汪临坤眸色深了深,他家姑娘...笑起来也跟小白兔一样,叫人喜爱又...想欺负。   “不...不是要端粥?”不知道为什么,田芯总觉得此刻对面那男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大对,像是...像是要吃人一般。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汪临坤在心底无声默念了好几遍后,敛去眸底的异色,抬手摸了下小姑娘因为紧张而颤动的长睫,温声道:“好,这就去。”   说着,他又看了眼,因为他方才的动作,脸颊红成苹果的姑娘,才满足的端粥离开。   等人走后,大气都不怎么敢喘得田芯吐出憋着的一口气,又抬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好一会儿,确定温度下降了,才噙着甜笑端上小菜跟着去了堂屋。   待一家人坐下吃饭的时候,娄路回刚给孩子们剥好鸡蛋,耳朵就动了下。   同一时间,对面正在给未婚妻剥鸡蛋的汪临坤也抬起了头。   须臾,他将剥好的鸡蛋放进小姑娘的碗里,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田宓好奇问。   “应该是小隽那孩子过来了。”回话的是田红星。   田宓了然,起身去厨房又盛了一海碗粥。   待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果然看到临坤后面跟着一个大约只有一米七,身型干瘦的少年,她招呼道:“小隽来了?过来吃早饭。”   田隽就是这次商量出来,要带过去当兵的孩子。   决定下来当兵人选后,回回昨天还特地去看了那孩子,回来的时候说对外像豹子,对内却像猫,好好训练,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田宓不懂丈夫这些结论是从哪里来的,但那孩子说来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父母死的早,6岁的时候便一个人生活,村民虽然大多沾亲带故的,但这年头谁家都困难,不可能多养一个孩子。   所以这么些年,田隽算是东家吃一口,西家凑合一顿长大的。   不过小少年虽然年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品性却是好的。   从小就是,不管谁家给了吃的,都会努力给人家干活偿还。   后来长到12岁,他自诩是大人了,再没有接受过旁人的帮忙,就这么饱一顿饿一顿的长到了17岁。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最后当兵名额落到田隽这个孤儿身上,没有太大争议的原因。   村民们都难没错,但比起只有三片破墙,养活自己都难的田隽来说,大家伙儿个把月起码能吃上一口肉,隔三差五的还能炒一盘子鸡蛋,对比起来,就是神仙日子了,谁有脸跟他抢名额。   田隽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但他没好意思进来,所以只抱着一个破包裹站在外头等。   一直到现在,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田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去当兵。   那可是当兵啊,听说能吃饱饭,还有钱拿,这是他从前不敢想象的好日子。   如今却幸运的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心里感激又觉不真实,所以从昨天接到消息到现在,一直没敢合眼,就怕睡着了,梦就醒了。   如今看到这个曾经给过他很多好吃的姑姑喊他吃饭,他下意识摇头:“宓姑姑,我...我吃过了。”   不想这话刚说完,肚子就唱了空城计。   是了,按田家的辈分来说,她是姑姑来着,田宓笑着朝窘的恨不得拔腿就跑的少年招手,就像没听到方才的声音一般:“那就再来吃一点,姑姑不知道你吃过了,还特地给你做了,快些跟你芯姑夫进来。”   芯姑父?原来眼前这个男人,是芯姑姑的对象嘛?田隽这一次没有拒绝,只是抬头好奇看了人一眼。   前几天他们开车四个轮子的汽车回来的时候,田隽没有凑过来,只是远远的,羡慕的看着。   后来听村里的婶子们聊天才知道,这个人是宓姑父的弟弟。   现在怎么又变成了芯姑父了?   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眼身旁的高大男人。   只是眼底的好奇,在接触到那抹亮眼绿色时,化作了向往。   他将来...也能成为军人了!   吃完早饭。   一家人没多耽搁,将东西全部装好后,便准备出发。   分别总是伤感的,此刻就算相对坚强的四妹田雪都红了眼眶。   田宓的鼻头也发酸,尤其父亲田红星与弟弟妹妹们站在一起看过来时,似乎与三年前,她坐车离开时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瞬间,心中的不舍也仿似翻了倍,田宓哽咽着声音先冲着四妹道:“昨天跟你说的事情,记在心里知道吗?”   明白二姐话里的意思,田雪眉眼坚定:“姐放心吧,我知道应该怎么做,向阳也会盯紧的,一定...”一定考到北京去,到时候带着父亲一起去北京定居。   想到姐姐昨天偷偷告诉她的内部消息,她如今依旧激动的不行。   三四年之内大学就能恢复了!   从前田雪虽然一直想要走上外交官的路子,但如今大学都没有了,工农兵大学质量又参差不齐,她心中不是没有焦虑与遗憾。   前一段时间,她甚至开始研究起来,到底怎么才能在这种环境中走出去。   可以说,二姐的内部消息,对于现在的田雪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记在心里就好!”田宓到底没忍住,拉着已经哭的眼泪汪汪的三妹走向父亲,与他们三人一一拥抱了下。   这年头,很少有人这样拥抱的,两个小的还好,田红星整个人都不自在极了。   好在两个闺女也只是轻轻抱了下就松开。   最终,田宓坐上车,从副驾驶探出脑袋挥手时,对着父亲道:“爸,好好保重身体,等过两年,我们调回北京,就给您接过去享福。”   虽然依旧标榜着跟着儿子养老,但这一次,田红星没有说出煞风景的话,笑着摆手:“爸知道了,路上开慢点。”   “外公再见!小姨小舅舅再见!”后座的车窗,伸着脑袋往后看的田芯旁边,突然冒出了两颗小脑袋,小大人似的挥手告别。   小家伙们对于离别的意义还不了解,所以笑的没心没肺。   粉团子似的,看的人心都化了,就连离愁都冲淡了几人。   三人也笑着挥手:“再见!再见!”   “......”   回程的路上,一路顺畅。   几人换着开车,第二天傍晚五点,便再次进入了军区大院。   钟毓秀接到门岗电话后,就一直等在了家门口。   远远瞧见车子,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奶奶的宝贝,可想死我了。”小跑到车旁,钟毓秀女士直奔后门,别说儿子了,儿媳都没瞧见,抱着孙女就连亲了好几下,尤其在小丫头回亲过来时,更是喜的眉开眼笑,直呼孙女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田宓无奈冲着丈夫笑了笑:“妈都看不见我们了,从前可稀罕我了。”   娄路回将车子继续往前开,到了家门口停下后才笑着回妻子:“你嫁给我之前,妈也稀罕我...她喜欢孩子们不是刚好,这两天把小魔星丢给他们,我们还能出去玩一两天。”   闻言,田宓眼前一亮,跳下车伸了个懒腰才道:“这买卖划算!”   “什么买卖划算?”抱着孙女跟上来的钟毓秀笑着问道。   田宓弯腰从车里将儿子接了出来才回道:“把孩子丢给您跟爸带着,我跟回回出去玩。”   “那感情好,正好你们要回去了,这两天多买些东西带走。”钟毓秀现在是有孙万事足,得了儿媳的话,那更更加高兴了。   “您没给我们买吗?”田宓跟婆婆大咧咧惯了,也了解她的性格,知道他们离开的这几点,定然已经给买了不少好东西。   果然,钟女士笑着道:“东西还有嫌多的?晚点你再去买些自己想要的...”   正说话间,瞧见车上出来个陌生少年,她止住了嘴里的话,好奇问:“这位是...?”   田宓将努力保持镇定,却依旧局促的少年拉到身旁:“我远房的一个侄儿,跟咱们去海岛上当兵的,叫田隽。”   说着,又看向少年:“小隽,这是我婆婆,你喊奶奶就行。”   闻言,田隽更僵硬了,看着眼前最多四十几岁的贵气女人,嘴巴张合了好几次,涨红了脸才喊出来:“奶...奶奶。”   少年为难的时候,钟毓秀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人。   这孩子长得不丑,五官还挺好看的,就是太瘦,都有点脱相了,还黑,黢黑那种,眼神也有些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造就的。   不过,眼神也很正就是了。   见他吭哧半天,才喊了出来,钟毓秀立马笑着应了声:“哎!别看我年轻,咱们论辈分喊,喊奶奶就对了,快快进屋,做几天车累坏了吧,孩子也太瘦了,得好好补补身子,对了,小隽今年多大了啊?年纪小个子还来得及往上窜一窜。”   见小少年脸更加黑红无措了,田宓赶紧一手抱娃,一手拉着人跟上了婆婆的步伐:“虚岁17了,妈,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让我姐喊你秀姐呢。”   钟毓秀一摆手,哈哈大笑:“嘿!我们各论各的,再说了,妈那会儿年轻不懂事。”   “也就三年前。”   “嘿!臭丫头,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婆媳俩笑闹着进了屋,顾婶子已经往桌上摆放茶水点心了,见到他们进来,想要上前,却又似想起什么般,尴尬的停在了原地。   见状,田宓眼神讶异一瞬,却还是主动打招呼:“婶子看上去没休息好,是不是累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闻言,顾婶子鼻头一酸,忙笑着摆手:“没事,婶子好着呢,你们先坐,我锅里头给煮了糖水,这就去端过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急急忙忙的回了厨房。 第115章   田宓将询问的视线投向了婆婆, 不懂顾婶子方才是个什么情况。   钟毓秀招呼大家伙儿坐下歇歇:“范娟那事你知道吧?”   “知道。”田宓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们家那保姆,其实是范娟的亲姐姐,往日, 她跟小顾关系最是要好。”   这么一说,田宓就懂顾婶子方才那奇怪的神情是怎么回事了:“顾婶子无意被套了消息?”   钟毓秀正剥着葡萄味孙女:“也没什么重要的消息,最多提过几次回回家来的时间,还有上次一起出去昆明湖游完的事情,其实这些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又不是秘密...”   “但对方利用了从顾婶子那边得到的消息, 做了不好的事情,所以婶子心里愧疚?”田宓接下了婆婆未说出口的话。   钟毓秀点头:“不错,从昨天范娟跟她那姐姐被保卫部门抓走后, 小顾就这样了,你怎么看?”   田宓思考了几秒后,才道:“这能怎么看?虽然回回跟孩子们遇到危险我挺生气的, 但婶子的确也没说什么, 是范家姐妹自己偏执, 怪不得甚至旁人...唔...人已经抓起来了吗?这么快?”   “昨天就抓起来了,老陈...”想到昨天保卫部门上门拿人的时候, 老陈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钟毓秀忍不住再次摇了摇头:“老陈也被带走了,不过你爸说,他多数没有参与, 这人虽然在婚姻上品性有瑕疵,但在职业上, 不敢有大错, 所以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当然,提前退休是最好的结局,一撸到底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看上面怎么定了...”   “要我说也是活该。”对于那样的人,田宓可不同情,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的,都是报应。   钟毓秀心里虽然也觉得是报应,但到底做了这么些年邻居,不好像儿媳这般肆意说嘴,便将到嘴边的吐槽给噎了回去。   刚好顾婶子端着一大碗甜汤走了过来,放到桌上后,她抬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了娄路回好几眼,尴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见状,田宓冲着丈夫使了个眼色。   娄路回会意起身,顺便招呼身边拘谨的少年,冲着顾婶子道:“婶子,这是甜甜的族侄,过两天跟我们去海岛,您给他准备个房间。”   见路回态度与往常无异,顾婶子以为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毓秀。   钟女士笑道:“孩子们都知道呢,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往心里去,孩子们不会怪你的,刚才甜甜也说了,不是你的错,是那范家姐妹心眼不好,你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先给孩子准备个房间吧,对了,多给拿些吃的,瞧瞧孩子瘦的。”   主要是小隽这孩子,方才连碗都没碰,大概是不好意思。   “哎!哎!我这就去,小隽是吧,跟婶子来。”得了准话,顾婶子立马笑了,从昨天焦躁到现在的心也总算安定了下来,她本来以为自己要被撵走了呢,想到这里,她又抬起袖子抹了把眼角。   小顾在家里做了十几年了,从来都是个老实性子,见她这般,钟毓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暗暗叹了口气,嘴上故意不满道:“怎么能喊婶子呢?你我一般大,小隽叫我奶奶,反倒叫你婶婶,显得我多老似的!不行不行啊,你也得是奶奶,顾奶奶。”   “好好好,小隽也喊我奶奶。”   晚上娄战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厨房给温着饭,晚饭只随便对付两口的娄司令便没急着上楼,又担心吵到孩子们,便与警卫员们直接坐在厨房里解决晚饭。   吃到一半时,见到儿子过来,他也不意外:“要不要也来点?”   娄路回倚在门框上摇头:“太晚了,您这是又没吃晚饭?”   “吃了。”娄战张嘴就来。   警卫员小张插嘴:“就吃了两口。”   娄战笑骂:“臭小子,少告状啊,老子是那怕儿子的人吗?”   娄路回也笑:“您是不怕我,所以我决定等下去告诉妈。”   娄战一噎:“咳...钱顺审出来了。”   闻言,娄路回没再说笑:“他是谁?”   他们出发的时候,钱顺也被当地部队的保卫部门提了回去,如今两天多过去,也该审查出来了。   “他不叫钱顺,真名叫周大海...”   周?娄路回皱眉,脑子转的飞快:“跟三年前那个周鹏?”   娄战点头:“是父子俩,当年我们查了周鹏的身家背景,但是显然查的不够仔细,养大周鹏的人并不是他的亲身父母,这事瞒的很紧,当年的亲戚邻居谁也不知道。”   娄路回还是不明白:“那他们跟咱们家有什么仇怨?难道是有什么旁的恩怨?”   “不是...认真说起来,大概就是痴男怨女的纠缠吧...那周鹏是范娟16岁时,跟周大海未婚生下来的孩子...”   “怎么可能?那她后来怎么当的兵?”这年头当兵也是有各项体检的,只是话说出口,娄路回又从惊愕中反应了过来。   是了,二十来年前没有文工团,也还未解放,的确没那么严格,再加上管理的问题,很容易蒙混过去。   娄战喝下最后一口汤,放下筷子笑问:“想明白了?”   娄路回捏了捏眉心:“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陈副司令知道这事了吗?”   “哼!知道,怎么不知道,要不是他陈副司令官大纵容的,将那范娟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她敢对我儿子出手吗?”娄战冷笑连连,说到最后,更是狠狠拍了下桌子。   “司令,夫人应该睡着了。”起身收拾残根的小张适时提醒。   娄战...“好了,后续的事情一时还解决不了,等解决了再告诉你...你们什么时候走,票让小张去买。”   娄路回:“后天吧,多买一张,甜甜带了个族侄去海岛当兵。”   儿媳手上还有一个当兵名额这事,娄战是知道的,闻言也不觉的奇怪,点了点头,只是走在楼梯上的时候,好奇问了句:“不是说要留给家里老四的吗?”   提到古灵精怪的四妹,娄路回笑了:“那丫头另有打算...”   “哦?什么打算...”   “......” 第116章   娄路回几年没休长假, 这一次拢共休了三十多天。   瞧着很多,但是除去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拢共也就剩下二十几天。   再加上后来还临时赶回朝阳村奔丧, 真真是一刻不停歇,算起来,整个假期反而比在岛上的时候过得更加累。   至少身体真的很疲惫。   所以,当挥别父母,再次坐上返程的火车时, 田宓与丈夫全都松了口气。   太不容易了!   尤其一路上有两个闹腾的小祖宗同行的时候。   毫不夸张的说, 这一次放假,两口子全都掉了几斤膘...累的!   回去不仅多带了一个田隽小少年,还有周建设的母亲。   不算小家伙们, 拢共六个大人,就得有两个人坐到另一个车厢。   田隽与周母都没出过远门,本来汪临坤打算带着田芯去隔壁车厢的。   但是小少年与周母自认为是被捎带上的, 再加上姐妹来对着连襟俩, 都是实在亲戚, 如何也不肯破坏队形,说笑间径直去了隔壁车厢。   田宓不大放心, 担心一老一小的路上再被人欺负了去,便让两个人过去将人仔细安顿好。   毕竟两人那身军装就是最好的震慑,尤其还都是四个口袋的。   “临坤假期还有多久?”待火车启动后,田宓将婆婆特地让带的棉枕头垫在了背后, 放松的靠在下铺,看着龙凤胎们玩游戏, 才想起三妹夫的假期也过去十来天了。   田芯大部分时间是个书呆子, 这会儿虽然盘腿坐在下铺, 与未婚夫一起挨着,但除去一开始的脸红不自在,翻出书本的小姑娘很快就进入了知识的海洋,完全将身旁存在感超强的男人抛到了脑后。   叫汪临坤好气又好笑,他拉着人坐在下铺陪自己,可不是让她看书的。   再说了,那书....还能有他好看不成?   正想着要不要使坏将她手上的书本拿开时,就听到嫂子的话,于是他抬头笑回:“这次也是请的长假,算起来还有半个月。”   “那除去来回坐车时间,在岛上也只能待上五六天了。”以后就得是异地恋了,后世异地恋都艰难,更何况是现在,思及此,田宓又将视线挪到自家傻妹妹身上。   果然,小丫头虽然还捧着书,但明显心思不在上面了。   “的确只能停留五六天。”虽然是在跟嫂子说话,但汪临坤余光一直注意着未婚妻,如今见她怔怔发呆,心里高兴之余忍不住就生出些许甜。   这姑娘,到底还是在意自己的。   只是待这个念头生出来后,他又暗暗笑话自己这般容易满足。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二十五岁这一年会败在了一只小白兔手里,还是心甘情愿的。   “那回去就得办订婚宴了。”田宓扫了眼妹妹,发现她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书本,显然心里有数,便没再多嘴,只是问起他们订婚的事情。   虽说在朝阳村已经办过一次宴,但这事在海岛上除了亲近的两家人外,还没旁人知道。   田芯在结婚去汪临坤南方部队随军前,肯定还要在海岛上生活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的确有必要再办一次订婚宴,当然,这也是汪旅夫妻的意思。   闻言,汪临坤伸手将已经收了书本,挨着自己更近的未婚妻的小手收进掌心里,眼神柔和的看着因为他的动作,又粉红了脸颊,却没有挣扎的小姑娘,心里更加欢喜:“嗯,回去就办,不止我,父亲母亲定然也是着急的。”   “......”   汪临坤那话没毛病。   汪旅长与妻子自从知道儿子成功跟田芯处对象了,整天都乐呵呵的,说的夸张点,走路都觉轻巧几分。   尤其在得知儿子得了亲家的认可,又订了婚后,那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大力表扬了对于大儿子雷厉风行速度的满意后,又开始与妻子商量起在岛上再办一次订婚宴,将事情彻底过了明路。   一是杜绝旁人再打小姑娘的心思,二是表示出他们夫妻对于未来儿媳的满意。   如今儿子们今天下午五点左右就能到红春站,他便叫警卫员早早开了辆8坐的车去接人,自己则掏出梅子中午排出来要采买的菜色,打算去找司务长。   “小方这是去哪?”完全不知道自家老友背地里做的事,看着小方开车离开,柳政委随口好奇了两句。   汪旅...   是了,就说有什么事情给忘了。   孩子们的事情,他...好像一直没跟老搭档说来着?   这事前头他跟梅子一直都没对外说,毕竟那会儿只是儿子单方面的想法,人家田芯小姑娘还不一定愿意,要是说出去,万一不成功,多少对人姑娘的名声有碍。   再后来,儿子刚跟人定下名分两天就又订了婚,他们夫妻俩光顾着乐呵,完全忘记老友了。   想到这里,汪旅就更觉不好意思了。   柳政委与他这么些年的搭档,两人都很了解彼此,见对方面上心虚,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个老小子...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这猜的可够准的,汪旅心里一噎,面上却是一派老农民的朴实模样笑道:“瞎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所以说吧!到底干了什么?我可先说清楚啊,要是事情太过了,你老小子得把茶叶都赔给我。”见老搭档面上的表情不严肃,柳政委心知不是大事,此刻还有心情开玩笑。   汪旅连连点头:“都给你,回去就拿给你!”   “你不对劲!说吧,到底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做政委的就没有心思浅的,老搭档越是大方,柳政委就觉得事情越不对劲,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这话刚问完,就见对方不好意思中带着压都压不住的喜气洋洋:“临坤那孩子下午到市里,回来订婚。”   “这是好事啊,你个老小子心虚个啥?对方是谁...”话还没说完,柳政委就反应了过来,他瞪大眼直接暴躁了:“跟田芯?”   “这可不是我背地里动手脚啊,实在是孩子们自己的缘分...”接着汪旅就把他们在医院偶遇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他很不要脸的偷换了概念,说俩孩子不知道彼此的身份,一见钟情了,如今已经去过女方老家订了婚。   解释完前因后果,汪旅又觑了老搭档已然黢黑的脸色,识时务的往后瞧瞧退了一步,他跟老柳都一把年纪了,打起来可不好看。   柳政委气吗?   当然气,虽说不是非田芯那姑娘不可,但他私底下也跟自家儿子提过几嘴,本来还想着今年过年,人姑娘满二十岁时叫儿子回来相看的,这下全泡汤了。   瞧瞧老东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模样。   越想越气!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于是气恨了的柳政委直接动手开始翻箱倒柜拿东西。   呵呵...茶叶就够吗?酒也都拿走!   一点渣子都不留!   看着角角落落,连背着妻子偷偷藏起来的一瓶好酒都被老友翻了出来,汪旅长心里滴血却也不敢多说个不字。   为了儿子,他牺牲太大了。   九月下旬。   南方白天还时常有三十度,北方却已经只有十来度了。   田宓他们几人已经习惯了两边的温差大,但第一次来到这边的周母与田隽却委实惊了惊。   这年头消息闭塞,大多人连村子都没出过,就比如田隽。   而周母,虽然在政府做了一辈子,但也是坐办公室的,北京都没离开过。   虽然一直知道越往北方越冷,却也没想到差距会这般大。   三天多的时间,不仅所有人的着装,从单衣到了如今的厚实外套,就连入目所及的景色也从绿意盎然变成了草木黄落。   直到一行人全部坐上了车,周母还在看着车窗外感慨:“这才九月份,眼瞅着都要穿袄子了,真要到了冬天,那得冷成啥样?真能吃得消?”   田宓笑着安慰:“其实也还好,屋里头烧炕呢,习惯了也不冷,而且这边冬天也好玩,您难得来一趟,可得叫建设姐夫带您出去转转,这里风景很漂亮的,尤其雪景,还有冰灯啥的,我有照相机,到时候给您多拍些照片做纪念。”   “那感情好!”周母也没拒绝,虽然她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照顾儿媳生产的,但能找到打发时间的乐子也好,起码能叫孩子们放心。   几人说说笑笑的,车子在天黑前开到了田宓停留过几次的招待所门口。   今日天色已晚,夜车危险,照例在这边停留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发去部队...   第二天。   上午十一点。   阮梅便有些坐不住了,索性锁了门,往门岗处走去。   大儿子离家已经有五年多了,也不知道长高了长胖了没有。   再一个,他那性子促狭,可别给好容易追求到的儿媳给捉弄跑了才好。   想到儿媳,她往日浅淡的面上也不禁带上了笑意。   田芯是个好姑娘,秉性良善,踏实上进。   可能在很多人的眼中,小姑娘性格过于软和了。   但知子莫若母,自己生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子,阮梅再是清楚不过。   临坤那孩子,看是好脾气,温和的不得了,实则是个很难与人亲近到内心的,甚至有些睚眦必报。   而田芯的性子单纯,实心眼,反倒与八百个心眼子的儿子成了互补。   当然,自家儿子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外在条件不说,就是性格方面,只要是他放在心里的,那真是护短的紧。   “婶子,您这匆匆忙忙要去哪里?”葛云追着调皮捣蛋的儿子出门,抬眼就见到眉眼全是喜意的婶子,好奇问道。   阮梅回神,看清楚是谁时,面上的笑容更胜:“小云啊,去门口等我儿子,对了,田宓他们也回来了。”   闻言,葛云眼神一亮,也没顾上为什么他们会一起回来,拉住又要往外跑的儿子笑道:“我跟婶子一起去吧。”   这几年,她跟田宓虽然没有小雨姐那般亲近,倒也来往出了几分情谊。   有人陪着一起自然好,只是...“马上到饭点了,你家朱营长要回来了吧?”   提到新婚丈夫,葛云眉眼柔和:“没事,中饭我已经做好了,等下给他留个纸条就好,说不定我们回来的还比他早呢。”   “那也是,算着时间,他们也该到了才是,走走走,孩子我跟你换着抱。”   “不用抱,臭小子腿脚利索着呢,还不到四周岁,我就撵不上他了。”   “......”   阮梅时间匡的刚刚好。   与葛云说笑着走到门岗没几分钟,就看到吉普车往这边开来。   顿时,两人也顾不上说话了,连连说了几遍“来了!来了!”,人也往前迎了几步。   另一边。   车内的人也都看到了她们。   汪临坤远远见到母亲,往日情绪控制的再好,这会儿也有些激动,哪怕知道车子必须要停在门岗处登记检查,还是下意识说道:“小方,麻烦前面停一下。”   “好嘞!”小方也没提醒他,笑着应下,几秒后车子便停在了门岗处。   田宓一家四口坐在前面一排,先下了车。   待坐在外面的顾婶子与副驾驶的田隽也下了车后,坐在最后面一排的汪临坤,才牵着脸又红起来的小姑娘准备下车:“别怕,我妈不是跟你很熟嘛?”   那能一样吗?这一次可是未来婆婆,想到这里,饶是好性子的田芯也有些无语的看了男人一眼。   难得见小姑娘生气羞恼,汪临坤是真稀罕,更想逗上几分,实在欢喜她害羞的模样。   无奈时机不对,最终,他只能遗憾的捏了捏掌心里的小手,温柔安慰道:“别担心,我爸妈多喜欢你啊,咱们先下去好不还?再不下去,说不定我妈可能怀疑我欺负你了。”   知道他是在逗自己,让自己放松,田芯不好意思的看了人一眼,没说什么,只抿着唇儿笑,脚下却也配合的迈了开来。   这些反倒是汪临坤迟疑起来,被小姑娘方才的笑容美的心口颤了颤...就连喉结也滚动了几分。   想亲...   “不下去吗?”又被未婚夫用那种想要咬自己一口的凶狠眼神盯着,田芯有些慌乱的提醒。   汪临坤艰难移开视线,咬牙道:“下车!” 第117章   阮梅是个很有涵养的女人。   虽说欢喜田芯真成了自己的儿媳, 但很是体贴小姑娘面皮薄,所以等人红着脸冲着自己喊婶子时,她依旧如从前的态度一般无二, 从儿子的手上牵过她,与她温声说着话。   这厢田宓则与葛云寒暄了开来。   几年不见,葛云瞧着变化挺大的。   依旧温温柔柔,但从前眉宇间的愁绪与自卑已经全都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明媚与自信,就连身型也瘦了不少, 虽然谈不上骨感, 但与胖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了,严格算来,是这个时代很受欢迎的一种略丰满的体态。   说实话, 见到葛云几乎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田宓也是为她高兴的。   尤其两人的孩子只差了一岁多,与从前相比, 这会儿更是有了不少共同语言。   就在两人聊到将调皮捣蛋的孩子们送到托儿所就能解放时, 一道熟悉的大嗓门出现在了不远处:“妈!”   所有人闻声掉头看过去, 果然是周建设,他正扶着娄雁南往这边缓慢走来。   已经登记好的周母反应最快, 嘴上虽笑骂了句:“臭小子,怎么叫南南过来了。”,人却喜气洋洋的大步朝着儿媳迎了过去。   见状,田宓笑着摇摇头, 停住了欲要迎上去的步伐,算了, 先不跟婶子抢南姐了。   她们婆媳俩久未见面, 定然有不少话要说。   “登记好了, 先回去吧!”娄路回转身看了眼不远处的姐姐,发现一个月不见,大姐除了肚子更大些了外,气色倒是还好,比他们离开之前还胖了些,想来她与母亲电话里说的,已经不吐了,并不是报喜不报忧。   田宓点头:“你带着小隽先回去,顺便接上南姐,我跟小云姐走着回去,坐车坐的腰疼。”   知道妻子这话说的不假,部队里也安全,再加上两个孩子已经兴奋的追逐了起来,娄路回便也没勉强,而是看向一旁的婶子。   阮梅也摆手,笑道:“我也走回去。”   闻言,娄路回也不意外,更没有多此一举问临坤,只是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叮嘱他们乖一点后才上了车...   意外也不意外的是,南姐也拒绝的坐车,而是站在原地等着田宓他们过去。   “姑姑!”   “姑姑!”   龙凤胎眼尖的很,看到对他们很是宠爱的姑姑时,也顾不上旁的了,尖叫一声,笑着就朝着人疯跑过去。   那速度,看的后面的田宓心惊胆战,一边呵斥,一边急追了上去。   葛云的儿子随朱敬兵姓,叫朱志飞。   虽然比双胞胎大一点,但也就是个三岁多点儿的小豆丁,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   见到新认识的弟弟妹妹跑了,顿时急了,甩开妈妈的手,学着双胞胎尖叫一声,然后也咯咯笑的跟着跑起来。   葛云...   其实田宓也是多想了,有周建设在,怎么可能叫孩子直接撞到妻子身上。   这不,见两个小侄子如同小企鹅般,歪歪扭扭的跑过来。   周建设大笑着蹲下身子,一手一个,在离妻子2米外的地方,就轻轻松松将人给抱了起来。   小家伙们以为大人在陪他们玩儿,顿时更高兴了,兴奋的一人一边抱着男人的脑袋撒娇:“姑父,飞飞!要飞飞!”   “飞飞你妹!”差点没被两个小家伙吓死的田宓直接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暴力,当然,她控制了力道。   龙凤胎很机灵,先观察了下妈妈,发现她眼睛还是弯着的,便不怕了,立马又缠着姑父要飞飞,连姑姑也不急着要了,看的人哭笑不得。   而后面跟过来的朱志飞在家里显然也没少被爸爸飞飞,听到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也不认生,一把抱着周建设的腿,无比熟练的撒娇道:“我也要飞飞,我也要飞飞!”   这下好了。   人高马大,瞧着格外有男子汉粗狂气质的男人身上,挂着三个奶娃娃,那画面...简直可乐。   葛云被儿子的厚脸皮弄的尴尬不已,上前去拉。   但是朱志飞哪里肯松手,只顾仰着小脑袋往上看,心说这个叔叔看着比爸爸还要高,飞飞起来肯定更好玩。   周建设倒是很喜欢小孩子,但他拢共两只手,两个都飞不过来,更何况是三个,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   到最后,还是汪临坤适时上前解围。   他弯腰抱起已经手脚并用,把周建设当成柱子爬的小家伙,然后在他的抗议声中,将他往空中抛了几下,很快就逗得人咯咯笑起来。   葛云虽然已经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汪旅的儿子,但之前并不认识,见他被自家厚脸皮的臭小子缠上了,尴尬的不行,连忙上前道:“这位同志,对不住...”   只是话还没说完,手臂便被拉了一把,她转过头,对上了婶子的笑脸。   阮梅笑着摇头:“不用管他,小孩子可不好带,叫他提前熟悉熟悉也好,早晚自己也要做爸爸的。”   这话一出,汪临坤接住孩子后,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未婚妻。   果然,小姑娘的脸又红成了苹果。   葛云不笨,见状立马笑着朝阮梅道喜:“恭喜婶子。”   闻言,阮梅眉眼全是喜气,也不拿她当外人:“这两天给孩子们订婚,到时候你早点来帮帮婶子。”   “哎!定下哪天您跟我说,我肯定去!”   “......”   知道众人坐车劳累。   大家一路寒暄到了家属院,便各自分开了。   大姐他们还要过半个月左右才回来,田宓便让三妹跟着来她家住。   经过汪旅家门口的时候,汪临坤拉着未婚妻说话。   见状,田宓与阮梅对视一眼,笑着各自离开。   知道小姑娘容易害羞,汪临坤便牵着人来到了一处避人视线的地方,才问:“你等下就要去卫生站是吗?”   田芯老实点头:“我得去销假,主要去看看老师。”   “我陪你去,你在家里等我,等会儿就过来找你好不好?”   “你陪我去?”田芯有些惊愕,应该说,完全没有准备好,就觉得...被战友们围观...很难为情,光是想着那样的画面,她的脸就又烧了起来。   “对,我想看看你工作的地方,还有,汪老是你的老师,等于也是我的老师,你去看望他老人家,我不跟着说不过去。”男人这话说的很是冠冕堂皇。   其实汪临坤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以说,小姑娘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必须要去。   小未婚妻受欢迎的程度,他已经通过几个方面摸的清清楚楚。   自己拢共只能在岛上待几天,所以未婚夫、准丈夫的身份地位,肯定要趁机摆的明明白白的,好叫那些个生了心思的人明白什么是名花有主。   老实人田芯完全不知道对方的‘险恶用心’,听了理由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考虑的不到位,难得主动回握住男人的手,软着嗓子,很是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是我想的不周到。”   汪临坤没想到自己一句半是玩笑的话,直接叫小姑娘反过来朝着自己道歉。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良心有点痛,同时暗暗叹了口气,看样子,将来还是不要对着小姑娘拐弯抹角了,人家没怎么,自己这里先舍不得了。   思及此,他抬起另外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小姑娘的眼角,那里总是挂着无辜清纯的弧度,叫人欢喜又怜爱。   摩挲几下,在女孩儿面色越来越红的时候,汪临坤终是没忍住,凑上前去,对着那因为紧张而轻颤的长睫落下一个吻。   亲吻如蜻蜓点了下水,一触即离,却在彼此的心中划开了层层叠叠的粉红色涟漪。   “害怕吗?或者说...讨厌吗?”汪临坤努力调整了下呼吸,哑着声音问。   田芯虽然羞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却还是乖乖摇头:“不...不讨厌。”   “那...再亲一次?”   怎么也没想到男人会接下这样一句话,田芯小嘴微张,吃惊的瞪大眼睛抬头看人。   汪临坤却没再叫自己遗憾,低笑一声后,俯身...直接亲上了那抹心心念念的殷红。   唔...跟自己想的一样软。   不...比他脑子幻想无数次的感觉更加美好。   不仅软...还很甜。   叫人...迷恋...   这厢,娄路回田隽两人,已经把一个多月没住人的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   领着孩子回到家,看到整洁如新的屋子,田宓心花怒放,顿时输送出一连串的彩虹屁,哄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眉开眼笑。   “我去食堂买饭,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娄路回淘洗好毛巾,拿过来给妻子孩子擦脸。   田宓将毛巾盖在脸上醒神,闻言摇头:“梅婶子帮我们做中饭了,你带着小隽也去洗一下,咱们先过去吃饭。”   闻言,娄路回也不算以为,点头应了声:“也行,对了小妹呢?”   “跟临坤说悄悄话呢,你没看见,他们俩可甜蜜了。”想到方才那两人的互动,田宓就为三妹高兴,当然,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她嗑CP的欢喜感。   对于妻子面上的兴奋之情,娄路回完全不理解,不过不影响他升起胜负欲。   男人扭头,看向身后,小隽果然回房间了。   于是他快速的掀开妻子面上的毛巾,对着她的唇亲了下后,才低声安慰道:“咱们也很甜蜜,不用羡慕别人,往后也会一直甜到老的。”   田宓...   谁羡慕了?   还有,男人有时候的胜负欲,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第118章   田芯处对象了, 对方还是一名俊美的年轻军官。   这个消息,在他与汪临坤相偕着走进卫生站时,惊呆了不少人。   也不怪大家伙儿这般惊讶。   毕竟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岛上盯上田芯的军官可不少。   但小姑娘明显不愿意在这个年纪谈对象,不管是谁的示好都拒绝了。   当然,世人多爱八卦,哪怕田芯没有给任何人暧昧的态度,依旧有不少人在背地里打赌猜测。   好奇最后娇花会落入哪家。   如今答案揭晓, 却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   谁都没想到, 这朵小白花会落到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虽说这男人瞧着的确很优秀,但...竞争到最后便宜了外人,这叫海岛上那些个时不时来卫生站露个脸的军官们, 面子往哪里搁?   再一个,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知道,田芯小姑娘工作麻利, 学习的拼劲儿更叫人叹服。   但性子特别害羞胆小, 很多人都以为她起码25岁以后才会考虑找对象呢。   这也是为什么, 大家伙儿这般吃惊的其中一个原因。   当然,有这样那样的误会, 还是因为大多人都不认识汪临坤,只以为他是旁的军区的军官。   来岛上,也只是为了见女方家人。   没看田芯都领着人去了程老的办公室了嘛。   这绝对是要定下来了呀!   待那一高一低,却极其相配的两道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后。   空闲着的医护人员瞬间聚到一起, 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田芯对于身后的议论一无所知。   此刻的她正粉扑扑着脸颊,跟老师说明天订婚的事情。   程老挑剔的上下打量了汪临坤一眼, 才看向小姑娘不解问:“不是订过婚了吗?”   当时徒弟决定订婚时, 特地给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来过电话, 老爷子虽然遗憾没能参加,但也慰贴她惦记着自己。   汪临坤笑眯眯道:“两边都办一次,这样比较妥当,再一个,芯芯也希望您能亲自参加她的订婚。”   闻言,田芯讶异的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不懂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中的遗憾。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察觉到小姑娘的视线,汪临坤侧头温声问。   田芯摇了摇头,又点头:“对的,就是...我都没跟你说过,你怎么知道我想老师参加我的订婚宴?”   听得这话,在老爷子看不到的角落,汪临坤快速的捏了捏女孩儿的小手:“我猜的,你的想法我都会认真对待。”   轰!   田芯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又红了。   这人...这人怎么不分场合,什么话都敢说啊。   老...老师还在呢。   想到这里,田芯下意识就朝着人看过去。   果然...老爷子正一脸嫌弃的盯着他们。   这下田芯的脸就更红了,甚至生出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的冲动。   程老对着徒弟教育:“丫头,这样一肚子心眼,嘴巴还溜滑的,瞧着就不靠谱,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汪临坤嘴角的笑容一僵。   田芯红着脸,回捏了下男人的大手以示安抚,才看向老师:“老师,您放心吧,临坤对我很好。”   程老自然知道汪临坤人品上佳,不然他当时在北京那会儿就不会任由两人发展。   只是自己当孙女看待的小徒弟被人拐走了,还当着他老头子的面油腔滑调,给点脸色怎么了?   不过...小徒弟面皮薄,留点面子也不是不行。   思及此,程老严肃的面上和缓了几分:“你自己喜欢就好,如果臭小子叫你不开心了,或者欺负你了,也别憋着,老师给你做主。”   闻言,田芯鼻头一酸:“嗯,老师,我知道的。”   “好啦,这么大了,可别哭鼻子,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本来打算明天的,现在得后天了,我等下去跟护士长说一下。”   “做好决定就行,去说吧。”   “那我先回去了...老师,我二姐去捕鱼了,晚上您来家里来吃饭吧,会做您喜欢的海鲜汤。”   “好好好,下班就去。”   出了老师的办公室后,田芯又去了一趟护士长那边。   护士长在岛上已经好多年了,所以她是认识汪临坤的。   前面她正忙着,并不知两人一起过来,这会儿见到他们亲密的站在一起,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笑容爽朗,张嘴就道:“哎呀,不得了,这下汪旅跟梅嫂子可要高兴坏了,你俩可真相配!”   汪临坤勾了勾唇:“谢谢!我也觉得我们很相配!”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护士长怔愣了下,又乐不可支:“好好好,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田芯便说了后天上班的事,顺便邀请对她照顾有加的护士长参加自己的订婚。   闻言,护士长看了眼汪临坤,才道:“后天就上班吗?要不要多休息几天?最近不怎么忙。”   田芯当然想多陪陪未婚夫,但工作也很重要,更不想叫护士长与老师被人闲言碎语。   不想她刚要说不用,身后就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真不得了,姐夫是团长到底不一样,把旁的部队的人带到岛上不说,假期居然也可以随便休。”   房间内的三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眉眼阴郁的林进源。   林进源这两年多来,没少在田芯身上花功夫,但每次都被拒绝了。   在他看来,田芯不过是占了两个姐姐的光,他一个大学生能看得上她,她居然还不识好歹,拿腔拿调,简直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顾忌她身后的两个姐夫还有程老,他早就给她小鞋穿了。   当然,其实这两年下来,他基本上也放弃了。   只是今天在听到田芯带着对象过来,对方还是一个陌生的军官时,难免有些不爽,更生出了比较的心思,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只是还没看到对方的长相,在听到护士长的话就已经炸了,不管不顾的一通喷。   如今再看清那男人的长相,心里更是酸的厉害,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道:“原来是个小白脸。”   哪里来的神经病?汪临坤将未婚妻拉到身后,眼神嫌弃的看着对面的弱鸡。   就这...还敢说自己小白脸?够他一脚踹的吗?   护士长黑着脸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林医生你胡说八道什么?明天田芯订婚,多请一天假怎么了?倒是你,这两年请的假更多吧?哪有脸说旁人?还有,谁是陌生人?且不说临坤是汪旅长的儿子,就算不是咱们岛上的战士又怎么了?还不允许家属探亲了?门岗那边放人进来就代表没问题,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护士长噼里啪啦一长串话砸下来,其实林进源只抓住了一句。   这小白脸居然是汪旅长的儿子?   这个认知,叫惯来欺软怕硬的林进源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他这是得罪了岛上的一把手吗?   那他往后还能有好?   田芯对象是汪旅长的儿子?她为什么不说?是不是故意的?要是早知道,他哪里会过来得罪人?   想到这里,林进源又恨恨的看向田芯。   果然...说什么年纪小,不考虑找对象,不过就是借口,想要攀高枝还要找个体面的噱头。   女人果然都是一样的,虚荣又贪婪...   “碰!...嗷!”   就在林进源心里各种怒骂诅咒时,整个人就腾空起来,待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砸到了墙上。   紧接着,后背与肚子上就传来了剧痛。   等掉到地上,林进源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瞪着向着自己走来,依旧笑眯眯的男人,想不通他怎么敢动手的?   “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倒了?”汪临坤俊美的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心,然后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一脚踩上了他的脚腕。   “...嗷!”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没看到,来,我扶你起来。”   “不...不用....嗷!”   “哎呀...你的手指怎么塞到我的脚底下了?真是不小心。”   “......”   田芯与护士长面面相觑,都被汪临坤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最后,林进源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扭曲了,大概是疼的地方太多,不知道该往哪里捂。   总之...很是凄惨就是了。   而田芯,一直到出了卫生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怎么了?吓着了?”以为小姑娘被自己方才的举动给吓着了,四下无人,完全没有坏心思的汪临坤担忧的拉着人,往不远处的小树林后面走去。   田芯摇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人,满脸的崇拜:“你好厉害,我们卫生站好多小护士都想揍他。”   汪临坤呼吸一滞。   为小姑娘从未有过的崇拜眼神。   其实她说了什么,汪临坤没怎么听清楚,只是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后,沙哑着嗓音警告:“别...别在外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没再给小姑娘反应的机会,大手掐着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抵在树上,倾身吻了过去...   相较于昨天短暂的亲吻,今天这个,无疑是漫长、缠绵的,亲密度更是跨了一个大大的台阶。   漫长到...田芯觉得上不来气,嘴里全是对方的味道,才被放过。   狂风骤雨般的热吻过后,照例的,汪临坤怜惜的亲啄女孩儿泛着水雾的眼睛,哑声问:“怕吗?”   不怕的,田芯还在大口喘气,与其说怕,更准确的说,她只是...从来不知道亲亲...会这么激烈,心脏都要从心口跳出来了。   “怕吗?”没有得到回答,男人低笑了声,继续凑近问道。   田芯抿了抿发麻的唇,躲开对方靠过来的动作后,抬手抱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男人的脖颈处:“别...别亲了。”   汪临坤眯眼将人抱紧,喜欢她主动亲近自己的姿态,格外满足的问:“怎么了?”   小姑娘老实巴交:“我...我心脏跳的好快。”   “噗...”汪临坤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老实,顿时就给逗笑了。   但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大约都会有恶劣的小心思,就比如此刻的他,很是有商有量问:“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再亲好不好?”   闻言,抱着人脖子的田芯沉默了一会儿才乖乖道:“...好。”   “喜欢?”   “...喜欢。”   “噗...你怎么这么乖!”   “......”   热恋中的小情侣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浑身都能散发着愉悦的粉红泡泡。   更何况,这里避着人,两人可以放心亲昵。   待汪临坤餍足,再次从树林里出来,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那个林进源以前是不是经常骚扰你?”   田芯看他:“你知道?”   汪临坤眯了眯眼,敛去眸底的厉色,不想吓着小姑娘:“猜的,他都做了什么?”   “其实姐姐们经常过来看我的,也警告过他...他就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止是对我,还有别的护士,他...挺奇怪的,老是贬低人,可是嘴上又说喜欢...喜欢一个人不是觉得对方哪里都好吗?”田芯是真的不懂,当然,她每天很忙,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懒得搭理,所以,两人之间的交集其实很少。   未婚妻不懂,他懂!   汪临坤眸色暗了暗,看样子刚才揍的太轻了,得找个机会再收拾一顿才行:“这种人可能脑子不大好,不要搭理他,放心,他以后不敢再去你面前说三道四了。”   “之前也不怎么敢,有姐姐们呢,你别担心。”   汪临坤低笑:“好,我不担心,不过,这几天,我跟着你去上班好不好?”   怕她拒绝,他立马加了一句:“我不打扰你,就在程老办公室坐着。”   果然,这话一出,小姑娘到嘴的拒绝就咽了下去,其实她也舍不得他:“...好。”   订婚宴结束的第二天。   娄路回上班了,顺便带走了田隽小少年。   龙凤胎被送去了托儿所。   浑身轻巧的田宓在家里睡了一个美美的回笼觉,直到十点,才满足的爬起来做中饭。   回到岛上第三天,田宓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开火。   虽然没出去买东西,但家里食材并不缺,除了她在海里捞的海鲜外,基本都是家属院的邻居们给的回礼。   小家伙们想吃红烧肉,昨天的订婚宴上有这道菜,但几桌分下来,到每个人嘴里也就一个小方块。   龙凤胎人小胃口却大,没吃过瘾,回家就缠着妈妈要吃。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这一出。   这厢,田宓刚将肉块焯水,就听到门口有人喊自己。   听出是葛云的声音,她直接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小云姐,你自己进来,门没关。”   “...你也做了红烧肉?”葛云端着一碗红烧肉走进来后,看到田宓手上的肉块,顿时笑了出来。   “不做不行啊,两个小子闹腾的很。”田宓笑着接过红烧肉。   倒进自家碗里,将空碗刷洗干净后,直接放在了锅台上:“我不跟姐客气,等我做好了,也端一碗给你尝尝我的手艺,就用你这个碗。”   葛云也不拒绝:“那感情好,我听小雨姐说你的手艺很好。”   田宓一点也不谦虚,抬了抬下巴:“那是,我手艺可不赖!”   这下,饶是性格内秀的葛云也被她臭屁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又说笑几句,她才说出自己的来意:“马上又要放假了,我听家属院里的嫂子们说,春丽湖那边新建了个适合小孩子游完的场地,好几个嫂子已经带着孩子去过了,说还能坐船划水,我想问你要不要去的。”   “划船啊?”对于这个年代游船简陋的程度,田宓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再加上,上次在昆明湖,孩子们还落了水,她实在没什么兴趣。   “听说大船可以坐几十个人呢,这个其实还好,咱们天天在岛上,三面环水,跟坐船也差不多了,主要还有旁的,滑梯放风筝什么的,家里小崽子太烦人了,我就想着带他出去转转。”   “那就去呗,到时候多约几个嫂子一起呀。”这个年代孩子们可以玩的游戏太少了,难得能叫小朋友开心开心,田宓自然不会拒绝。   听她愿意,葛云心里松了口气。   重新回到这个家属院,虽然大部分军嫂都认识,但...她这样的情况比较尴尬,往常都不怎么熟,现在就更不知道如何相处了。   说实在的,除了田家姐妹,葛云也不知道找谁一起:“小雨姐什么时候过来啊?要不咱们等她一起?”   田宓算了下时间,赶紧摇头:“算了,她回来差不多都10月中旬了,那就太冷了。”   “......”   晚上。   田芯跟程老爷子去了汪旅家吃饭。   难得只有一家四口聚在一起。   田宓便跟丈夫说起了星期天去玩的打算,问他有没有空。   只是还没等男人回答,两个小家伙就先兴奋了起来:   “妈妈去玩儿!”   “妈妈,什么是风筝?好不好玩儿?”   “妈妈,明天不能去吗...”   “妈妈...”   “妈妈...”   田宓被吵吵的脑瓜子疼,瞪着两个孩子凶巴巴道:“吃饭都堵不住嘴。”   没生孩子之前,田宓觉得那些个动不动就暴躁的妈妈很不好,会吓着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但等她自己有了孩子后...呵呵....三天两头化身成喷火龙信不信?   珍珠噘嘴,有理有据道:“妈妈自己先说话的,你们大人真奇怪。”   奇怪的田宓咬了咬牙,压制住火气,换一句话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娄路回抬手拍了拍身旁还想顶嘴的闺女:“吃饭!”   等小丫头老实的低下头扒饭,他才看向妻子歉意道:“这个星期我没时间,休息了一个多月,部队里有很多事情等着我。”   田宓本身也就那么一问,闻言摆手道:“没事,到时候好多人一起呢,你放心,我们不坐船。”   “坐船也没事,那边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   闻言,田宓怔了下:“这么快?爸给你打电话了?”   “嗯,下班前打的。”   “怎么说?”   娄路回语气嘲弄:“一开始范家可能只是想要教训我一顿,比如断腿或者断手的...只是没想到连续两三次,我都没出事,反倒是激发了他们的怒气,再加上我们一直没有抓到把柄...陈副司多年的娇惯,还有范娟她的父亲得了重病,最近才会下了重本,想在死前拉我陪葬...可能之前几次没抓到尾巴,叫他们自大了吧...”   田宓依旧不懂:“杀人动机未免太儿戏了...”   娄路回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黑暗,对于一些扭曲冲动的人来说,别说这么多个因数了,就是简单的一件小事情,不经意的得罪,在有些偏激的人看来,都是痛下杀手的理由。   但有小孩子在,娄路回便没有说的很详细,最终只是做了总结:“不用再在意他们了,哪怕未遂,参与者也都是要劳改,至于劳改多久,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定下来,陈副司那边...有不少人求情,父亲也不好做的太绝,降了两级,病退了。”   当然,这副司病退,跟团级病退,完全是两码事。   田宓大快人心,将脑袋凑到丈夫身边,又八卦兮兮问:“那他知道...他喜欢的小娇妻,那个范娟前面有一个孩子,这么些年还一直跟对方联系不?”   娄路回最喜欢妻子灵活的小表情,一如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般娇憨,很是乐意叫她更加高兴些:“知道了,听父亲说,受到的打击挺大的,哪怕范娟承认之前有私生子,他也坚定认为对方是为了不连累他,才故意那么说的。”   田宓被恶心的哆嗦了下,一言难尽道:“还真以为人家喜欢他啊?”   倒不是说年龄的差距阻止爱情什么的。   但他们?可别玷污爱情这两个字了,婚内出轨的陈世美人渣,跟一个没有廉耻的小三,可去特么的。   娄路回捏了捏妻子气道鼓起来的脸颊:“别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当...证据不少,容不得他自欺欺人,还有,他那不算真爱,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眼瞎,为了一个蛇蝎女人放弃自己有出息的亲生儿子罢了。”   田宓认同丈夫的观点:“也是!就是有点可惜,要是我在当场,肯定要冲着他大笑几声!嘲笑死他!”   “呵呵...放心吧,妈帮你笑过啦!”   闻言,田宓眼睛一亮:“不愧是钟女士!” 第119章   快要大冻了。   每年这个时候, 家家户户都在忙着为接下去的寒冬做准备。   田宓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今年她不止要忙自家的,还得帮大姐家准备。   所以回到岛上也没能休息两天, 便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若不是孩子们白天可以送去托儿所,葛云跟周母也会帮忙,田宓觉得她真不一定能忙得过来。   忙忙碌碌中,生活平淡又温馨,唯一的变化, 大概就是汪临坤假期结束回了部队。   一开始, 田宓以为三妹会难受很久的,毕竟她那么爱哭。   但事实却是,她只在汪临坤离开的那个晚上哭了鼻子, 第二天就又满血复活,全身心投入到了各种学习中。   瞧的田宓佩服的不行。   她觉得,如果是自己跟回回分开, 心情肯定要丧好几天。   只能说, 三妹田芯的内心, 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坚强的多。   当然,离别也好, 相聚也罢,时间从不会为任何人停息,日子始终有条不紊的往前走着。   很快就到了孩子们放假的日子。   这天。   田宓是被小孩子的嘻闹声吵醒的。   醒来后她还有些懵,躺在被窝里缓了一会儿脑袋才彻底清醒, 以为自己这是睡过头了,猛的坐起了身。   “醒了?”娄路回轻手轻脚推开房门, 发现妻子已经醒了, 便放开步伐, 大步的走向她。   田宓探身够手表,嘴上还下意识问:“我睡过了?几点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也看清了手表上的时间。   早晨六点十分。   早晚凉温差很大,担心妻子感冒,娄路回从衣橱里拿了一件外套给妻子披上才道:“...没睡过,时间早着呢。”   田宓揉了揉脸,还有些迷糊,顺势抱着丈夫的腰,整个人钻进他的怀里才打了个哈欠问:“小家伙们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娄路回捏了捏妻子柔软的耳垂,低笑:“你忘了?不是答应他们今天要出去玩的吗?”   自然不会忘,不然方才她也就不会那么急了,只是没想到两个小家伙居然这么期待,期待到床都不赖了。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清楚妻子的作息,再加上昨天晚上他闹的有些狠了,知道她定然还没睡饱。   想到这里,他顺着妻子后背的大手向下移,熟练的帮她揉捏起来。   田宓趴在丈夫的怀里,被捏的昏昏欲睡,眼看又要睡过去了,卧室的房门,就被久等不到爸妈出去的双胞胎给敲响了:   “妈妈,起床啦!"   “妈妈是个大懒猪!”   “妈妈,太阳晒屁股啦!”   “妈妈。喔喔都不叫啦!”   “......”   田宓...   “算了,醒都醒了,不睡了。”田宓无奈坐起身,放弃继续睡的打算,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叫自己更清醒些,然后开始穿鞋袜。   娄路回也无奈,刚才进屋前,还跟两个小家伙商量好不要吵妈妈的:“那...今天不做早饭了,我去食堂买。”   田宓点头:“也行,我等下煮几个鸡蛋就好。”   “......”   春丽湖离部队大约有七八里地。   田宓昨天就跟家属院几家交好的军属们约好了,大家伙儿骑自行车过去。   早上7点半出发,到了目的地还不到8点。   也是等到了地方,田宓才发现,这里的环境还挺好的。   至少这个年代来看,游玩设施算得上多样化,不止有滑板,就连跷跷板、秋千、乒乓球石台、单双杠什么的都有。   至于游船更是讲究,虽然依旧是木船,但比她之前在昆明湖那边坐的可大多了。   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大人带着小孩子过来了。   每个项目前都排了不少人,热闹的紧,瞧在田宓眼里,还真觉得有几分后世游乐场的味道。   两个小家伙对于水没什么阴影,只不过可能是天天生活在岛上,三面环水的,并不稀奇,所以在好奇打量一圈后,便迈开小短腿,直奔小孩子最多的滑滑梯而去。   田宓自然跟着一起,与她一道的,还有葛云母子。   小孩子的精力时常叫人难以想象。   因为金手指,田宓自诩身体素质比大多人都强上不少,但陪着两个小家伙疯了半天,也恨不能直接在地上躺平才好。   当然,有这样感觉的不止她一个。   本来所有人决定难得陪孩子们出来玩一次,起码得玩上一整天才好。   所以,出发的时候,每个人都带足了干粮和水。   尤其看着小家伙们攀爬、在各自欢喜的游戏中,兴奋的又笑又叫时,做母亲的面上,都会露出慈爱的笑。   纷纷在心里感慨,孩子们这般高兴,带他们出来玩一天是个正确的决定。   然而,这份感慨并没能维持多久。   大约三四个小时过去,太阳升到高空时,所有的家长全部累瘫。   一致决定放弃下半程,连拖带拽的将各自的娃提溜回了家。   期间,有些已经成了泥猴,不愿意离开的小朋友还挨了几个巴掌,嗷嗷惨叫着被拎上了自行车。   母爱什么的,半天就差不多了。   田宓虽然觉得自己再撑两三个小时没问题,但大家伙儿都回去,她也不可能一个人单独留下来。   便也随大流,带着两个意犹未尽的小崽子回了家。   龙凤胎很乖,从头到尾都没有像旁的孩子那般又哭又闹。   就在田宓骄傲自家娃还是很乖巧时,回到家,见到午休的爸爸,小朋友们就原形毕露了。   纷纷化身成为撒娇怪,抱着爸爸的腿摇晃,表示今天没玩够,明天还想去云云。   见丈夫好脾气的跟孩子们笑闹,田宓难得升起些顽皮的心思,轻轻一跃,就爬到了男人的背上,也撒娇喊累。   正在应付孩子们的娄路回没想到妻子会突然冲上来,心下一紧,下意识将手向后稳稳托着人,无奈道:“摔着怎么办?”   田宓透过丈夫的肩膀,冲着目瞪口呆的孩子们皱了皱鼻子,才笑道:“我相信你能接住我。”   接住也不能乱来...娄路回刚想这般说时,两个小家伙就又激动起来,吵着也要背。   到最后,在妻小面前,惯来好脾气的男人,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小孩子,背上还挂着一个大孩子,温声与他们聊起了他们上午游玩的过程。   始终趴在丈夫后背的田宓弯着眉眼想,幸亏回回身高腿长,体力充沛,不然还真吃不消娘三同时撒娇歪缠。   光阴似箭。   时间很快进入10月中旬。   当第一片雪花飘落在这片土地上时。   探亲一个多月的大姐一家六口总算赶了回来。   熟悉的雪天,熟悉的场景,只是两人的位置调了个个。   这天,田宓早早起床,与休假的三妹整治了一大桌子的好菜。   一起过来帮忙的,还有周母。   怀孕已经八个多月的南姐,前两天在周建设多次劝说下,递交了休假申请,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陪着两个小侄儿完叠叠高积木游戏。   这还是田宓想出来的,她总觉得相较于贝贝,珍珠的耐心不足,所以便让有一些木工基础的丈夫给孩子们做了一套粗细相等的小木条。   别说,等东西做出来后,不止性子偏安静的贝贝喜欢这个游戏,就连活泼好动的珍珠也喜欢,经常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就连家属院里其他调皮捣蛋的孩子,也经常因为这个新游戏,不再调皮捣蛋,叫整天撵在娃身后暴躁的大人们委实轻松了不少。   “大姐应该差不多到了,出去瞧瞧。”眼看着都要到部队响午饭铃的时候了,还没见到大姐一家人,田宓心里头多少有些担心,再次看了时间后,便脱了围裙擦了手,与三妹说了一声,就要往去。   今天人多,不止大姐跟南姐两家,就连汪旅夫妻俩还有程老爷子田宓也都邀请了。   饭点马上就到,大姐一家几口还没影子,她能不着急嘛。   田芯透过厨房的窗户看了眼外头,早上才开始落雪,不算特别大,但这会儿地面也铺上了一层浅白,她皱眉:“再等等吧,应该快到了,外头还下着雪呢。”   田宓摆手:“这么点雪算什么?我也不走远,去去就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人已经出了厨房,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却不想才出了家属院没多远,远远就看到了两个鹤立鸡群的身高,不是丈夫跟周建设又是谁?   而两人身旁,跟着的可不就是大姐一家嘛。   “姐!姐夫!你们总算回来了!”田宓扬起笑,抬脚快步迎上去的同时,还不忘高兴的喊一嗓子。   那一头的几人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看到了她。   娄路回皱了皱眉,几个大步一迈,人就出现在了妻子身前,拿下头上的帽子戴到她的头上,嘴上还抱怨:“怎么不带个帽子围巾就出来了?还有雨伞呢?冻着了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说着,还将妻子棉袄的领子立了起来,怕她脖子冷。   田宓抬手握住丈夫忙碌的大手:“哎呀!今天不冷...”   说完这话后,也不等丈夫再开口,便看向已经走过来的大姐,伸手接过她怀里的诚诚,笑道:“累不累?冷不冷?赶紧先去我家歇歇脚,中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了...”   田雨眉眼疲惫,却挡不住欢喜:“累!咋不累?回老家之前,一门心思想着家乡,但真的回到家吧,开心是开心,就是惦记着岛上,好容易回来了,别说,看到这白茫茫的雪,我这心里头还挺高兴。”   田宓很是赞同:“到底住了十来年,也算半个根了,怎么可能不想...”   听得这话,田雨爽朗一笑:“你说的对...对了,我听说三妹又订一次婚啊?场面怎么样啊?是不是老多人吃惊了?快跟姐好好说道说道...”   大半个月不见,大姐习惯性絮絮叨叨,田宓好笑的颠了颠怀里的小胖墩无奈道:“回去在细细很你说。”   闻言,田雨一拍脑门,而后挽上妹妹的手:“对对对,瞧我这脑子,太高兴了,赶紧家去,我可太想念屋里的炕床了...”   因为中午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大餐。   晚餐田宓准备的就相对清淡了些。   当然,再是清淡,还是有一盘清蒸鱼跟炒绿叶菜,总要考虑还在长身体的两个孩子。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准备好晚饭的田宓正在陪孩子们玩游戏,听到珍珠的话后,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   比丈夫平日里下班的时间晚了十五分钟了。   如果不回家吃饭,回回一般都会提前告知,哪怕是临时有任务,也会叫勤务员过来说一声。   但今天这些情况都没发生,那么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田宓抱起闺女,亲了亲她肉嘟嘟的脸颊:“是不是饿了呀?”   珍珠抱着妈妈的脖子,奶声奶气道:“珠珠不饿,珠珠等爸爸,就是...就是小肚肚说想吃鸡蛋糕。”   说到最后,小丫头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就是不敢看妈妈。   闻言,田宓面上的温柔立马掉了下来,她一手抱着闺女,一手牵着儿子往洗漱间走去,语气凉凉道:“鸡蛋糕没有,洗手吃饭吧。”   “啊?不等爸爸吗?”珍珠小朋友试图挣扎。   田宓刚说不等,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动静,于是她笑道:“你看,爸爸回来了。”   没能争取到鸡蛋糕的小棉袄,看到突然回来的爸爸,眼眶都要委屈红了。   娄路回手上拿着几枝梅花,见状不解问:“珍珠这是怎么了?”   “以为你要很晚回来,磨着我给她鸡蛋糕呢,计划泡汤,可不就要哭鼻子...”说到这里,田宓还嘲笑了两句:“也不知道这馋嘴随了谁。”   随你!   娄路回心中下意识的接道,但他不敢说,于是轻咳一声,举了举手上的花:“我去把花插起来,你们先吃。”   田宓实在不咋相信丈夫的审美,所以等吃完饭,梳洗好后,她便拿出剪刀,哼着小曲儿,开始修剪瓶子里的花枝。   她喜欢花,但是没想到丈夫坚持三年为她摘花。   曾经只以为是一时的浪漫,事实却是除了最寒冷、或者出任务的时候,从不曾间断过。   尤记得刚开的知道丈夫会送自己花时,家属院里还有不少军官效仿。   但真的坚持下来的,只有丈夫一个人。   想到这里,田宓眉眼弯起的弧度更大,嘴里哼着的曲调,也变成了‘最浪漫的事’。   “在哼唱什么?銥嬅挺好听的。”娄路回哄好孩子后,回到房间就见到妻子披着及腰长发,哼着他从未听过的曲调,眉眼放松的摆弄着花草。   虽然没有歌词,不知其意,听在人耳朵里,却莫名叫人心中甜蜜,他从身后抱着人,侧头亲了亲妻子的粉颊,低笑问。   哼了什么歌,自然是不能说的,田宓笑道:“心情好,随便哼的。”   娄路回也就随口一问,闻言将下巴抵在妻子的肩膀上,眯上眼,语气慵懒问:“还挺好听,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就是想起来...我们结婚前你求婚的事情,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雪,你带着战士们进山打猎,猎了好多野猪,还给我带了梅花,藏在包里都压扁了,你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当时那种忐忑、期待又窘迫的心情,别说三年,就是一辈子,娄路回也不会忘记。   他低低笑出来,刚要回话,就听妻子又说道:“我还记得,你在梅花里裹了一根人参,当时我真的是哭笑不得,从来没见过送女孩花,还包裹人参的,简直就是...唔...就是审美堪忧。”   听得这话,娄路回揽着妻子的手臂一僵。   “怎么了?”田宓转过身,仰着头,眉眼中全是狡黠的笑意。   “没什么!就是也觉得自己当时挺好玩儿的。”绝对不能告诉妻子,今天他之所以特地跑去折梅花,就是因为从朋友那边弄到一个品相不错的人参。   而那根人参,被他当成第二份惊喜的礼物,此刻正藏在放置花瓶的桌子抽屉里...   “不过...后来嘛...”   娄路回回神:“后来什么?”   田宓没有急着回答,视线扫了眼身后的抽屉,才踮起脚,轻轻啄吻了下丈夫的薄唇,弯着眉眼温柔道:“后来觉得,不管你送什么,我都会很喜欢,因为是你,所以我都觉一切都是浪漫美好的。”   妻子一直是个不吝啬赞美的性子。   几年婚姻下来,娄路回早已习惯。   但此刻,听到她直白的表达爱意,还是会叫他新潮澎湃,像是...刚在一起那般。   不...应该说,比刚在一起时,还要能牵动他的情绪。   只是相较于妻子的勇敢说爱,娄路回总是觉得自己的嘴巴太过木讷。   于是情绪起伏厉害的男人最终决定,用身体力行表达自己的爱不比妻子少。   “你干嘛?”田宓看着突然抱着自己大跨步往床上走的男人,整个人都懵了。   娄路回将人放到床上,理所当然道:“把自己送给你!”   说完这话,也不管妻子僵硬住的笑容,激动的俯身压了上去。   田宓...   因为熟悉的梅花加人参配方,以为丈夫不好意思的田宓气的想挠人。   她就是想给回回一个台阶下啊!!   她方才都闻到人参味儿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再写就有些拖拉了。   下面还会有一些番外,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哦,一万个么么哒mua! (╯3╰)   PS:删了写,写了删,本来想再写一个事件作为结尾的,但是写出来后,又觉得不大合适,最后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放在番外更合适,全部删除重来,所以就拖延了,抱歉哈,小仙女们,我再给大家伙儿发个红包吧,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