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河山沟一家人》   作者: 屋顶上的小笼包 简介:   周洪山出生于一九二零年,他原本是八个兄弟姐妹,但那会年景不好,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都饿死了。   小时候他拿着柴火棍带着妹妹要饭,妹妹年纪小,他来打狗,好心人见妹妹可怜,总会多给点。   后来他太穷,也娶不上媳妇,再后来村里不知道他从哪里娶到一个,那小媳妇看起来长的瘦瘦小小的,但耐不住模样俊。   而现在是一九六零年。   周洪山自己学了知识,会算数还会识字,做了村里的大队长跟会计。   他有二子二女,现在大儿子的第二个孩子要出生,二儿子还很混不吝,但大女儿出息,考上了护理学校,小女儿还小不过一看也特聪明。   但他现在还是很发愁,愁吃愁喝愁这一大家子的事。   苏温是个孤儿。   但她有个好脑袋瓜,被称为天才少女。   再后来她就死了。   醒过来就是没吃没喝的六零年。   1,六零年代热热闹闹的过日子。   2,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3,好日子都是要好好经营的。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温,周洪山,田耽 ┃ 配角:周场,向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那个年代的亲情爱情。   立意:钱不重要,人才重要 第1章 一九六零年的周家   十一月份的河山沟,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半夜的冷风呼呼作响,但屋子里却是暖烘烘的。   田耽从兜里拿出来一毛钱作为谢礼塞到稳婆的手里。   “谢谢他婶子,大半夜的让你跑一趟。”   屋子里的煤油灯不是很亮,稳婆细长的眼无意的往手心里一瞟都瞪大了眼睛。   “这不行吧,这钱太多了。”别家找她去接生顶多也就一碗杂粮面。   田耽笑着摇摇头,“不多,孩子大人平安比啥都强。”   稳婆也没再推辞,满村的人都知道,周家两口子对孩子一向都是主贵的,特别是男娃女娃都一样舍得,她把一毛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紧接着穿上自己打着都是补丁的棉袄,再兜上围巾。   “那我就先回,秀敏现在就是没啥力气,睡一觉起来吃点东西就能好,她这胎很顺利,这丫头瞅着长的也俊啊。”说了两句吉祥的话。   田耽把人送到大门外面,又往外瞅了两眼,赶紧揣着手回家,转身到厨房里点上一把火,拿出来鸡蛋利落的做了一碗鸡蛋汤,放了好些红糖,她端到屋子里把人叫醒。   “秀敏,先吃了再睡,不然你这身体不得劲。”   余秀敏闻着甜香味了,半躺着一口气就给吃完,她实在太累,看着空了的碗还有些不好意思。   “娘,我给吃完了。”   田耽看看旁边的孩子,接过来碗,“没事,能吃是好事。”说完又看看孩子,“这孩子真白,像我。”   余秀敏抿嘴笑着,“像娘好,像娘有本事。”这不是拍马屁,家里人都知道婆婆识字会读书,而且很会说话,能撒泼也能讲道理。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田耽给余秀敏掖了掖被子,才小心的掀开门帘出去。   周洪山拉着一架子车的红薯,喘着气放在院子里。   “换来了,冬天肯定能熬过去。”用粮票换红薯,一斤粮票能换五斤红薯,虽然不如白面,但能换的多。   田耽忙点头,俩人又把红薯都给卸到地窖里,不然这红薯会冻坏。   周洪山进到堂屋里一口气喝了一碗热茶。   “秀敏刚刚生了,是个闺女。”   周洪山今年四十岁,长的很是端正,做人做事也不差,在村里很有威信,听到媳妇说的话,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模样,觉得身上寒气都没了。   “女儿好,女儿是小棉袄。”他就喜欢女娃。大儿媳妇第一胎是个儿子,那小子从会走路就皮实,上房揭瓦没他不干的。“明个给城里稍信。”   这么晚他也没去儿媳妇屋里看,这么冷的天气一进一出的别再冻着。   田耽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本子,里面都是他们之前取的名字,男娃取了俩,女娃取了一页。   俩人凑在油灯旁边。   “看,选个名字吧,之前取的也不少。”   周洪山识字还是媳妇教的,现在让他选他可不选,谁没文化谁尴尬。   “你觉得哪个好?”   田耽指了指其中一个,“周温,你觉得怎么样?”   周洪山对于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也不敢当着媳妇的面说意见,装作镇定的点头,“你觉得好就行,总之不会差。”   田耽跟他在一起二十多年,一眼就看明白他咋想的,轻笑出声,“那就这个。”说完就快步走到东屋。   余秀敏一直等着外面的动静,看到她婆婆进来赶紧开口,“娘,我爹回来了?顺利不?”   田耽点头,“顺利呢,红薯我们俩都给卸到地窖里了,这个是给孩子的名字,周温。”   余秀敏从小没读过啥书,她知道公婆都是厉害的,“都听爹娘的。”   苏温只觉得浑身没力气,耳边有人在不断的说话,她没撑一会就睡着了。   周洪山自己在堂屋里拿出来记账本,坐在方桌旁边,把账本放在煤油灯旁边,过去两年难熬,家家户户都没啥吃的,今年还算是好些,地里的粮食还能收回来些,但要交公,现下又快到冬天,幸好没啥活,不干活就不会那么饿,大家伙顶多就都在屋子里猫着,粮食多少还是能够用,但愿明年能好些。   大儿子周将在城里国棉厂工作,一个月工资二十三块五,加上定时的粮票。   二闺女周繁上护理院校还要交学费,还有生活费,不过幸好也只有这两年。   三儿子周场还在上高中,小女儿周喜上初中,都得要钱,要票。   他在纸上写写算算,怎么算这钱都凑不够手。   田耽回来就看到他拧着眉毛坐在板凳上发愁,她把堂屋的门关上,他们俩睡在堂屋的里间,东屋是大儿子一家。   “别愁,愁也不够花。”   周洪山也只是略略叹了一口气,“没事,能活得下去。”   俩人也没再说话。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   周场就在外面敲门敲得震天响。   周洪山也不打算睡,村里还有别的事情,他是大队长加会计,也闲不住,穿上大衣打开门就看到有个人站在外面。   周场头发被风吹的都快飞到天上去了,瞪着俩圆溜溜的眼睛,喘着粗气,呲着大牙笑。   “爹,早上好。”   周洪山皱着眉头,“今天你回来干什么?学校没课?”   周场今年十七岁,个子也不低,差不多一米八几,身子板结实。继承的全是周洪山跟田耽的优点,长的很是好看,单眼皮,总是带着一股痞子的感觉。   “爹,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当兵。”他边说边进屋,拿到茶壶就给自己倒水,他从县里高中走回家差不多俩小时,快累死了。   田耽也从里屋出来,看看自己男人,又看看儿子,态度随意的说了一句。   “你想当兵?当兵会死人的。”   周场把碗放下,满脸认真,“娘,我不怕死。”   周洪山看了媳妇一眼,手上的帽子一下子就摔到了桌子上,带着怒气,“我跟你娘怕。”   周场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说,听见这话当下就有些愣住,气势都弱了几分。   “可,可是有那么多人去当兵,总要有人牺牲的。”   他说的这话声音很低,但堂屋里的三个人也都听到了。   田耽跟周洪山对视一眼,多年夫妻的默契,抬眼瞬间明白彼此的想法,屋子里也沉默了起来。   “等你十八岁,就去吧。”   周洪山不会阻止他当兵,他也害怕死,但周场说的对,总是要有人会牺牲的。   周场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看着他爹都有些惊喜,又看看他娘。   田耽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现在赶紧给我滚回学校里上课。”   周场站起身走到门口弯腰把课本都拿了进来。   “我把书都给拿回来了,铺盖卷也都背回来,都在外面呢。”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在学校上课没意思,还是让娘教我吧。”   田耽懒得理他编起来袖子,就走了出去。   “你这一年在家里,就给我好好的干活,现在去烧火,做饭。”   周场立刻就跟了上去,只要不去学校,他在家里干啥都行。   田耽去厨房的路上又突然转弯,“你大嫂生了,是个女娃。”   周场挑挑眉,他喜欢女孩,“我能去看看吗?”   田耽没吭声,转身就进了东屋,半夜她也来过两三次。   余秀敏已经醒了。   “娘,我听外面的声音,是周场回来了?”   田耽看看屋子里的窗户有没有吹破,又看看孩子,“嗯,想去当兵,我跟你爹都怕他是一时兴起,准备先磨磨他的性格,他要是认真的,就让他去。”   余秀敏是觉得周场很不错,人聪明的紧,读书跟玩似的,每回考试成绩都很好,原先她娘家嫂子还劝她,说白白供着小叔子上学,多亏,她可一点都不觉得亏,只要愿意好好上学读书的,她是觉得都很好。   “娘,要不还是劝劝周场接着读书吧,当兵危险。”   田耽给她换上一个新的暖脚袋,“不用,读书是为了让他识人辩理的,他现在已经十七八了,要为自己做的每个决定负责。”   余秀敏觉得婆婆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周场在厨房里把火给点好。   东屋还隔了一个小屋,周将跟余秀敏的大儿子周源自己睡在小床上,三岁的小孩,脾气秉性倒是有些像周场。   田耽又给他穿上衣服。   周源看到那边小车里,还有一个小孩,想起来之前大人说他娘肚子里有个妹妹,揉揉自己的眼睛,“奶奶,那是妹妹吗?”   田耽点点头,“是妹妹,你昨天晚上睡着都没看到。”   周源穿的很厚实,走过去就用手要戳女娃的脸蛋。   周温正巧睁开眼睛,可能因为她还是个小婴儿的原因,看什么都不太清楚。   田耽一把抱起来周源,“你小叔回来了。”   周源听到之后立刻就迈着小短腿往外面跑,他最喜欢跟小叔玩了。   田耽看他跑出去,又把周温抱了起来,“今个再仔细看看,孩子确实像我。”昨天晚上的煤油灯不太亮,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孩子跟自己很有缘分。   余秀敏平时觉得婆婆教育孩子都不太宠溺,周源虽然是周家第一个孙子,但也是该挨揍就挨揍,没想到这个女儿倒是很得婆婆眼缘。   “昨个都说,像您最好。”   田耽放下孩子去做饭。   早上还是给余秀敏打的荷包蛋汤,里面放上糖,家里的鸡蛋都是提前老早攒着,够她吃的。   周场边烧火边跟侄子玩,他倒是闲不住的。   “娘,明天您教我俄语跟英语吧,我觉得我在这个方面还是很欠缺的。”他学习积极性很高。   田耽今天熬的红薯玉米面糊糊,又开旁边的小锅,让周场接着烧,炒了一个白菜萝卜。   “行。”她对于家里孩子想学习都支持。   周洪山去了大队办,正巧碰到周建安骑着自行车去县里。   “你到国棉厂给周将捎个信,说秀敏生了,让他有时间请假回来看看。   周建安忙点头,“得,那二叔,我先过去了。”   周洪山在村里还有三个亲兄弟,周建安是周洪山大哥家的老二。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呀,这是周家三代人的故事,从六零年开始,继续家长里短,吵吵闹闹的烟火气。   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2章 周温   周洪山到大队办跟知青点转了一圈,准备回家吃饭,正巧碰见一个老人家拄着拐杖过来,看着像是个要饭的。   因为天气冷,地里又没活,家家户户门口基本没人,老人家冻的发抖。   周洪山也要过饭,他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人太多,总是领着最小的妹妹出去要饭,想起来最小的妹妹又叹了一声气,他干脆走过去。   “老人家到我家里吃顿饭吧。”让别人吃自家一顿饭不会饿死自己,也撑不到别人,但求心安。   拄着拐杖的老人家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也很长似乎是很久没打理过,完全盖住了一张脸,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只点点头。   周洪山领着人回家,只是走到家门口,老人家就不愿意再进来。   周场刚刚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门口他爹站着,走了过去。   “爹,饭好了。”   周洪山也没强迫老人家进去,“你去盛一碗送过来,再拿俩窝窝。”   周场看了一眼老人家也没说话,又进了厨房。   “娘,我爹领来一个要饭的,让盛点饭。”   田耽在这些方面从来没什么意见,没多问一句,只是利落的给弄好递给周场,“去吧。”   周洪山接过来周场送的红薯饭递给他,“老人家吃吧,天冷。”   老人家从自己的破布兜里拿出来一个干干净净的碗示意倒进来。   周洪山给倒进去,又把俩窝窝送到他手里。   “您慢吃。”说完就准备进院子里。   老人家叹了一声气,“倒是不知道在这个破地方还能见到这样的运道。”   周洪山紧皱着眉头,再回头就看到老人家端着饭慢慢走远,他也没放在心上。   田耽掀开堂屋门口的帘子叫周洪山。   “快吃饭吧,一会该凉了。”   周洪山大步走到堂屋坐下来,抬眼就看到正在喝红薯饭的周场。   “你一会去捡柴火,然后看好周源。”   周场哦一声,他都干习惯了,这也不是什么大活,埋头吃饭的时候又冲着周源使眼色。   田耽吃了一个窝窝,“家里已经两个月没见荤腥了,这秀敏需要营养。”   周洪山知道她的意思,“我已经让建安捎信去城里,让周将回来一趟,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点。”   田耽看到旁边的周场,又皱起了眉头。   周洪山咬了一口窝头,知道她现在烦儿子,“一会去看看孙女吧,这是咱们周家第一个孙女,不一样。”   周场听见这话也立刻就抬起了头。   “我也想看看侄女。”   田耽想起来刚刚出生的孙女,心情好了一些,“这孩子长的像我,等她长大,我准备教她好多东西。”   周场挑挑眉,“娘,这话可别让我姐跟周喜听见,她俩可是您的亲闺女。”   田耽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周场啧啧两声,惹不起惹不起,这个家里他就没惹得起的人,看一眼侄子饭都吃完了,双手掐着他的腰就给抱了起来。   “走,今天小叔带你去玩。”说着就小跑着出去,人来疯。   田耽随手把他俩的碗筷都收到一起,“你怎么想的?真顺他的意?”   周洪山拿着窝头蘸菜汤,“嗯,跟他说的一样,别人家的孩子都能上战场,咱家的也行。”   田耽听见这话沉默了好一会,“那我也没意见。”   周洪山拍拍她的手,“放宽心。”   周建安也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到了县里,先办完自己的事就去了国棉厂,他把车子扎在国棉厂门口,下来搓着手到门口找门卫找人,没一会周将就从里面出来。   周将今年才二十二岁,做事比较沉稳,长的很像周洪山,浓眉大眼,当年国棉厂招工,他自己过来考试,考完录取家里人才知道。   是整个周家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城里工作的,所以周家的这些堂兄弟其实都很佩服周将。   周建安迎了上去,“周将哥,我二叔让我跟你说嫂子生了,是个闺女,恭喜你啊。”   周将想着也应该是个女儿,他也不贪心,儿女双全就行。   “行,我知道了,有时间我就请假回去。”说着伸手拍拍周建安的肩膀。   周建安也没再多呆,传完话就赶紧回去,他们都是亲戚,二叔也都帮着这些亲戚,他得回去通知一下,这该随礼的得赶紧上门。   周将回到办公室里略皱了眉头,他在国棉厂是做会计的,但从这个月开始他就负责采办了,之前负责采办的同志退休工作给了儿子,但他儿子不识字,只能下车间,就把这么好的活交到他手上。   “小周,这回来愣什么啊?你家里人找你啥事啊?”   刘姐刘全英捧着一茶缸热水站在周将桌子旁边,办公室里这会就他们俩。   厂里今个是办分房的宣布会,大家伙都去看热闹了。   他们俩一个是分房不到工龄,一个是家里有房。   周将抿嘴笑笑,“刘姐,我媳妇生了,生个闺女。”   刘姐赶紧道喜,“你这运气好啊,儿女双全。”   周将点点头,语气有些遗憾,“现在厂子里也忙,不能请假回去看看。”   刘姐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这个月天天都加班,她回家的时间都晚了。   “哎,小周,那你家需要肉吗?”   周将点点头,他也在考虑这个,“当然。”   刘姐啧了一声,又压低声音,“那还不简单,我家里有在肉联厂工作的亲戚,你要多少,啥时候要,我托人给你弄。”   周将想着手里的钱,他这边才开始接手采办就已经倒腾一些厂里的瑕疵品。   “下周五吧,我妹妹下周五回家,我让她带回去,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刘姐。”   刘姐摆摆手,“跟姐客气啥,你帮姐那么多回,远的不说就说上次,我把价格又弄错,不是你给我悄悄改回来的,要不然秦主任又得骂我,你平时都没张过嘴,好不容易用得着姐了。”   她是觉得这办公室里就周将会做事,办公室里谁有个忙他都会伸把手。   周将中午下了班也没去食堂吃饭,特意去国营饭店还带了俩肉包子,腿着就去了护理学校,找周繁。   周繁这边也才刚刚上完课,听到学校里的喇叭广播有人找她,立刻就跑到了学校门口。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她眉眼温柔,扎着两个辫子,穿着格子棉衣,不像田耽也不像周家这边的人。   周将把铝饭盒递过去,“你最爱吃的肉包子,一会吃了。”   周繁惊讶的看着饭盒,“谢谢大哥,不过下次千万别给我买了,太贵。”   俩肉包子要二两饭票外加两毛钱,够她在学校里吃两天饭。   周将现在有钱,以后也都能多赚点钱,弟弟妹妹都需要上学,不过他没打算给妹妹说,“没事,也不常吃,这周五你不是要回家吗?到我厂子里来一下,你大嫂生了,我托人弄点肉回去,你到时候带回去。”   周繁惊喜的点头,“好,我周五过去找你,嫂子生的女孩还是男孩?”   周将提起来小女儿也笑了起来,“女孩,估计爹娘已经取好名字了。”   周繁想到软软糯糯的小侄女,恨不得现在就想回去。   “好,那大哥我周五过去找你。”   周将这边交待好才回去。   河山沟。   周场带着周源一路跑到山上,早些年吃大锅饭的时候,不允许拿大队的东西,现在管的都不严,再说人都要饿死了,也顾不上这些规矩。   周场给周源包好脑袋,“今天小叔就让你吃上肉。”   周源虽然年纪小,但对他小叔说的话那是全部都信的,非常崇拜的点头。   周场是上周回来的时候做的陷阱,做了十几个,他按照之前标记好的地方一个个的找过去。   天冷,而且山上的动物都不太好逮,又少又小。   周场按照自己的标记领着周源把自己做的陷阱找了遍一个也没看到。   周源已经走不动了。   俩人顶着风,在山上找了大概俩钟头。   “小叔,你能让我吃上肉吗?可千万别骗人,我都要流口水了。”   周场他觉得也没可能,叹了一声气,他是想的太多,估计村里的人都找遍了,他怎么可能能捉到。   “算了,要不还是靠你爹给你整肉吃吧。”   周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我爹也不靠谱。”   周场牵着他的小手听到这话笑了出来,“你年纪轻轻的都听谁说的?”   周源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声气,“奶奶说的。”   周场挑挑眉,这倒是真话,在他娘嘴里,这些儿女都没一个靠谱的,边走他还记得在那边的小溪旁边还有一个陷阱,伸手抱起来周源小跑着过去,打开陷阱,俩人都呆住了,还真是有只鸡。   周场下去就给绑好,鸡还活着,估计还没掉进来太久,他就想靠着小溪,这些动物肯定会过来喝水的。   “走走,让奶奶给咱们炖鸡吃。”   周源伸出来小手摸摸自己的嘴,怎么办他真的要流口水了。   幸好他们出来的时间早,加上天气冷,村里也没啥人,周场一路小跑背着周源,到家累的喘着粗气。   田耽看着天气不错,虽然温度低,但太阳出的好,晒晒被子。   周洪山去河堤上看看小麦长的情况,也没在家。   “娘,娘,一只鸡。”   田耽放下打被子的竹竿,看着这只鸡皱着眉头,“你上山抓的?”   周场自信的点头。   周源在旁边仰着小脸,“奶奶,还有我。”   田耽提起来这只鸡,没想到还挺沉。   “行,中午给你们炖鸡肉吃。”   周场跟周源进了东屋。   “嫂子。”   余秀敏身体好,她这一胎生的又顺利,今天精神就不错。   “周场,来,看看周温,娘取的名字?”   周场走进看看,小丫头白白嫩嫩的,但就是太小,他觉得自己说话都不敢喘气,“温饱的温吗?”   作者有话说:   三代人的故事,才能成就以后盛名的周家。 第3章 周温来历   周温这会正巧醒了,但没睁眼睛。   余秀敏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她也不知道,可能吧,然后就点点头。   周源靠在床边,掰着小手指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极其高兴,“娘,小叔逮了一只鸡,可以吃肉了。”   说完之后就又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他就跟在奶奶身后,奶奶走一步他跟一步。   田耽杀鸡手起刀落,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源。   “你说你小不点点,不害怕吗?”   周源馋啊,两只小手放在一起捏了捏,“这都是肉,香的。”   田耽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   余秀敏听到睁大眼睛,“还是你有本事,不过我听娘说你不想念书,我觉得你这么聪明,不念书可惜了。”   周场看着小侄女,他也觉得跟娘长的像,“不可惜,我以后当兵也能读书。”   余秀敏只是叹了一口气,也没再劝,从自家男人到最小的小姑子周喜,都是有主意的人,她是个没主意的。   “过两天周繁要回来,你去跟娘说把鸡肉留点。”   周场伸手戳戳周温的脸蛋,“娘自己会留的。”   周温感受到被人戳着脸蛋,小眉头皱了起来,她现在年纪太小,很容易就控制不住的困,听他们说两句话就快要睡着,这会又被戳醒,其实已经有些不耐,最最烦的事情就是有人打扰她睡觉。   田耽站在院子里把鸡放好血,又宰了毛,剁成块,喊周场烧火。   周源听见这个叫小叔,最是殷勤,还站在院子里又喊了一遍。   周场麻利的就到厨房里坐下来干活。   “娘,大嫂说让你记得给我姐留点。”   田耽把剁好的肉放进盘里,“嗯,下午我教你学习。”   周场用火柴引火,还跟田耽贫嘴,“娘,侄女长的真像您,爹说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没一个像您的,这回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田耽把和好的玉米面放到一边醒着,听到这话白眼他一下,“不会说话就闭嘴。”   锅热放油,田耽不是小气的人,但日子过得穷,油一直都用的很省,可想着也俩月没吃荤腥了,这次狠狠的剜上一筷子,鸡肉下进去爆炒,瞬间就出了一股香气。   周源站在厨房门口不停的咽口水。   田耽把夏天晒好的干豆角,还有粉条子都下进去,他们这边每年都种的红薯多,粉条子不算是稀罕,这样沾点肉味,比肉还香呢。   院子里一股子飘香,幸好他们家两边也没啥邻居。   河山沟地方大,家家户户起房子也没有都挨着。   周场又问了一些关于学习上的问题。   田耽也都一一耐心的告诉他。   周场不知道他娘的来历,这件事情是家里最大的秘密,他们也都知道,并且默契的都守口如瓶,但内心深处都是很敬佩他们娘的。   周洪山从外面进来就闻到了香味,大步赶紧就进厨房。   “周场你抓的?”   周场神气的点了点头。   周洪山下午还要去公社开会,没像往常一样搭理他,站在锅底旁边烤火,“周场,你这一年在家里也别闲着,到大队给我帮忙干活,写写算算的,来年开春还要下来一批知青,村里还没房子,你也要下去盖房子,另外小学也缺老师,你也去代课。”   周场深吸一口气,“爹,有工资吗?”   周洪山冷哼一声,“没有。”   周场就知道,肯定啥也没有。   一家四口都挤在厨房里边说话边等炖肉。   田耽看锅里的鸡肉炖的差不多,就打开盖子这边也开始贴饼子,沿着锅边一块块的团好按压在锅边。   周洪山站在厨房里洗碗洗筷子,准备开始吃饭。   周温躺在小被窝里也闻到了这么香的味道,她睁着眼睛也不说话,吃也吃不上。   余秀敏倒是觉得这孩子肯定好带,周源刚刚出生的时候见天的哭。   锅里鸡肉又炖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田耽掀开锅盖。   玉米贴饼的焦香外加肉香味,厨房里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着。   田耽把饼子都用锅铲给铲出来,盛出来一碗,“周场,先给你大嫂送过去。”   这野鸡的油也不大,有营养。   周场哎了一声就端着送过去。   田耽又把锅里的都盛出来,几个人才到堂屋的饭桌上开始吃饭。   这顿饭是难得的吃饱喝足。   周场自己就吃了八个玉米面饼子,碗都用饼子蹭的干干净净。   周洪山也只是叹了一声气,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下午周洪山去公社开会,田耽在家里洗洗涮涮。   周源自己也能玩的很好。   周家其他人也都开始上门随礼,送的有糖也有鸡蛋,这些都是很厚重的礼了。   不过这不是满月,能来的也都是关系比较近的。   周洪山排行老二,周大山是老大,俩儿子三个闺女,也都已经结婚成家,周建安就是他的小儿子。   周雄山是老三,一个儿子俩闺女,儿子已经结婚是老大,周良山是老四,有俩孩子,一儿一女。   田耽都给倒上红糖茶,来的都是妯娌,陪着一起说话。   周洪山是周家兄弟里最有出息的,主要不仅仅他是大队长,还有是周将能在城里工作,周繁那丫头还能考上护理学校,听说毕业能分配进医院,眼瞅着这一家人都要吃商品粮。   四个人坐在堂屋里讨论了几句孩子,又说到周将。   老四媳妇秦琴眯着眼睛笑。   “二嫂,我听人说国棉厂又要招人,你看周晓咋样,他也初中毕业好几年,这一直在村里挣工分,我觉得也有些耽误。”   其他两个妯娌听到这话都耳观鼻鼻观心的看向别处。   田耽知道她啥意思,嘴角挂着笑,“那你是想咋说?”   秦琴看田耽这么说话,赶紧接着话茬过去,“我想着能不能让周将走走关系啥的,让我家周晓进去。”   田耽低着头喝了一口茶,“秦琴,国棉厂不是我们家开的,想让谁进就谁进,如果是正式招工的话,那就走流程就去考试,周将不也是自己考进去的吗?”   秦琴觉得田耽就是不想帮她,脸上有些难看。   老大媳妇周梅枝看了一眼秦琴,“老四媳妇,你家周晓昨天是不是又跟马驹桥公社的打架了。”   田耽确实不想帮忙,周晓一整个大队的都知道,到处混,前些年打架进了派出所,老四过来求他们帮忙,她跟周洪山跑了几天赔礼道歉才把事情解决,但后来也没啥长进。   周洪山的意思是再一再二不再三,帮亲戚也要有个度,不必勉强。   秦琴尴尬的笑笑,“大嫂,这话说的,我想着不就是在队里他老是找事,想着他要是进厂能工作,不就不惹事了。”   周梅枝哼一声,喝了一口茶,“在队里惹事,二弟还能帮忙,到厂子里惹事,才是大事,自己想去就去考试,吃不了那碗饭就好好回家管管孩子。”   秦琴没想到听了一顿数落,她气的拉着一张脸,“二嫂,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回了。”说完站起来就走。   田耽站起来送到堂屋门口,又回来坐下。   “大嫂,周晓又跟人打架了?”   周梅枝点头,“可不是,昨天四弟就到我家找过你大哥,借走了两块钱,说是给人赔罪道歉。”   老三媳妇余霞在旁边听着,她比较内向,也没啥主心骨,听到这话也只是开口表示关心。   “那这严重不?”   周梅枝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这事情都是因为老四两口子太惯着孩子,满大队我也找不出来一个这么惯孩子的。”   三个妯娌说了会话。   田耽弄三袋子红薯。   “大嫂,余霞,这你们带回家吃。”   周梅枝哎了一声,虽然惊讶,但脸上是控制不住的喜意,“这这,你家够吃吗?”   田耽放到她们手里,“放心吧,我既然能拿出来,就是够吃的。”又指了指其中一袋,“这个就麻烦大嫂给我送到四弟家,刚刚秦琴走的着急。”   她是觉得周梅枝刚刚跟秦琴拌嘴,正好缓和一下关系,都是妯娌的,别把关系弄的太僵。   周梅枝也一口答应下来,这也不是啥难事,她们见天的吵架,但到底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周。   田耽回去把三家送的糖跟鸡蛋都记下来,到时候这些都是要还的礼。   周五下午三点多。   周将把盖在篮子里的肉给周繁。   周繁打开看一眼都愣住了,“大哥,你这是从哪里弄的,怎么这么多?”   周将没回答这个问题,“你路上自己注意安全,估计咱爹会在村口等你,快回去吧。”   周繁看着这有十斤的肉,而且肥肉多,肯定特香。   “好,那我先回去了。”   周繁提着一点都不觉得费劲,这是肉又不是别的。   周将又回了厂里,刘姐给弄的都是好肉。   周繁是从县里坐大巴车回家得一个小时,大巴车一趟一毛钱,人很多,她好不容易挤到里面还有一个位置,抱着篮子就往家里赶。   周洪山下午正巧到公社来开会,也就没回去,就站在公社门口等着。   天才擦黑,周繁就从车上下来。   周洪山看着人像,赶紧就过去喊了一声。   “周繁,这里。”   周繁把篮子递过去,“爹,我大哥弄的,还说我嫂子生了,是个女孩。”   周洪山也没打开篮子看,只是掂量一下就知道大概有多少。   “是,来坐后座上,爹骑车带你。”   俩人一到家,周繁就先进东屋看孩子。   周温这会正巧醒着,她这两天已经明白自己所处的情况。   一九六零年,一个叫做河山沟的村里,长辈聪明慈爱,兄弟姐妹之间相处的好,这跟很多家庭比着已经不错。   周温上辈子是个孤儿,她很聪明甚至于接近天才,小时候才两岁她爸爸把她扔到孤儿院门口的时候还骗她说是去买东西,让她等着,其实她早就知道他的意思,在他走之后,她自己主动走进孤儿院。   后来长大之后她看人都看的过分清楚,所以她也没朋友,整个人冷心冷肺的,导师经常说她想事情极度悲观,毕业之后她供职于国家某科研所,研发数据刚刚出现成果,她就死于一场人为的车祸。   “周温,是个好名字。”   余秀敏伸手从床边拿过来一个头花,“周繁,这个送给你,我用碎布做的。”她在床上闲着也是闲着。   周繁接过来一看就很喜欢,是碎花的,“好好看,谢谢大嫂。”   田耽在厨房里处理肉,上面的肥肉就给切下来烤猪油,这油能用到明年春天,猪油渣包玉米面的菜团子吃。   周洪山还是很欣慰的,“估计周将上次说的事情做的很不错。”   田耽也点头,“周将做事自己心里都有数。”   周场在旁边站着,听到爹娘说话一头雾水,“你们在说啥?”   周洪山并不想跟他说,“你可以跟你周繁说一下你当兵的打算。”   周场听见这话就知道这夫妻俩就想把自己支出去,哼了一声就小跑着离开。   田耽把肥肉都切好放到另外的盆里,然后切下来一小块瘦肉,周繁也有半个月没回来,看着人又瘦了。   “你烧火,我做个炝锅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田耽的处事方法   周场临走还听到这句话,依依不舍的趴在门口非要多问上一句。   “娘,是白面面条吗?”   田耽打开厨房柜子门,让他自己个瞅着,“你哪天看咱们家有剩的白面,绿豆面条,最多再切点肉。”   周场虽然知道白面面条有些奢望,但绿豆的也行,大冷天的,喝上一碗热气腾腾黏黏糊糊的面条,还能有肉,这才是过日子。   周洪山坐在灶门口也没开始点火。   田耽手下开始和面,“今个秦琴想让周将想办法把周晓送到国棉厂,我没答应,大嫂也没客气,说周晓又跟人打架的事情。”   周洪山知道这事,手里捏着一个小树枝,略皱了眉头,“这事你甭管,老四两口子对孩子太娇惯,当年咱们俩就没少说。”   田耽不用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行,你自己处理好就行,眼下也快要过年,家里也是添了一口人,得让周将再弄来些棉花,旧的棉袄也是要拆补再洗洗,还有新年之后他们的学费,你有着落了没?”   周洪山抬头笑了起来,“有,放心吧,老大过年估计厂子里能多发些东西。”   国棉厂是安平县最大的厂,自然福利也是最好的,过年什么米面粮油都大大小小的会发些。   田耽把手下的面和好,盖上盖子醒着,然后开始切肉,肥肉切上一点好用来炒菜,香。   “这肉呢,我各切出来三小份,不多,你一会吃过饭给送过去。”   她知道自家男人重情重义,他们这些兄弟姐妹都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感情最深,周晓的事情恐怕他是想插手管的。   周洪山满脸感动,“能娶到你,我是真有福气。”   田耽不接这个话茬,这话他都说十几年了,听都听腻。   “周晓的事情不要让周将帮忙,老大自己一个人已经很不容易。”   周洪山立刻不停的点头,“那肯定的,侄子儿子哪个亲我还是分的清楚的。”   周繁推开厨房的门,抿嘴笑,“爹,娘,没打扰你们说话吧。”   周洪山对女儿的态度当然比对儿子好很多,“你来的可巧,刚刚说完。”   周繁编起来袖子,她刚刚洗好的手,“娘,我来擀面条吧。”   田耽看看面团已经醒的差不多,“行,那我炒菜,能快些。”   周繁哎了一声已经站在案板旁边,“娘,我猜大哥估计应该是找到新的门路,他之前去看我还给我买了俩肉包子呢。”   周洪山知道周将的事情,“嗯,他跟我说过,你呢?在学校里怎么样?”   周繁手下的动作利落干净,“我老师还表扬我呢,说我有天赋。”   周洪山听见这话就高兴,他的孩子,无论男娃还是女娃,有出息他都高兴,起码以后过的都比他这一辈强,这边锅底已经开始烧火,田耽炒菜,肉香味可真是足足的。   周繁这边把面条擀好,锅里的水也烧开,不耽误下面条。   田耽抽空把都切下来的肥肉都放到一边,另外起一个小锅里准备熬猪油。   绿豆面条做的黏黏糊糊的,上面还有肉,别提多香。   周源不用人喂,自己捧着大半碗的面条就趴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呼噜呼噜的喝了起来。   厨房里暖和,除了给余秀敏端过去的,都在厨房里吃了起来。   田耽边吃饭还边看着小锅里熬的猪油,“我明天把玉米面的菜团子包出来,周场你放饭盒里包着给周喜送过去一些,她估计下周才回来。”   周喜今年才十二岁,上初中住校,而且那个初中学校距离家里远,在隔壁县,一般都是带上一个星期的口粮过去。   田耽给她做的酱豆,还有豆腐乳,腌的冬瓜条子,另外还得粮票。   周场不是很想去,他跟周喜就是冤家,俩人天天干架。   周繁看着周场的表情就知道,“娘,我去给周喜送,好久没见她,怪想她。”   周洪山想让闺女在家里好好休息,这么冷的天跑到隔壁县那不得冻坏,眉毛一挑,“不用,咱家有闲人,周场你去吧。”   周场知道亲爹发话那就肯定的自己得去,再不情愿也答应下来,不过他喝了三碗面条,身上暖和和的,又吃的很饱,心情好了起来。   这边饭刚刚吃完,周家门口就有人敲门。   周场打开门看到人也不意外。   “四叔吃过了没?”   周良山脸上也笑不出来,“吃过,你爹娘呢?”   周场把人领着到了堂屋里,几个大人在那里说事。   周场也没走,就坐在一旁听着,无非又是周晓的事情,然后就听着从他们小时候要到的第一个窝窝头说起,眼见自家老子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他慢慢的站起来拐进里屋。   “娘,您不去救爹?”   田耽把一块小毯子从柜子里翻出来,展开看看,“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周源惹事,你会管吗?”   周场被他娘一句话就给问住了,那肯定是要管的,周源自己从小看到大的。   “娘,我不幸灾乐祸了。”   田耽看他一眼,“拿本子,我给你提单词,你默写。”   周场对于学习的态度倒是一直都很端正,他比谁都知道学到的东西到底有多重要,听见这话立刻就拿出来笔跟本子。   周繁躲到余秀敏的房间里看小侄女,陪着小侄子玩。   余秀敏心情很不错,她昨天吃了鸡肉,今天又吃了肉,原本她想着休息个几天就干活,家里的家务活婆婆自己一个人也太辛苦,但婆婆非要她跟头胎一样坐够一个月。   她到底是没嫁错人也没嫁错家。   “四叔还在那屋子里说着话呢?”   周繁点头,怎么说呢,她理解他爹的心情,但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在旁边待着省得给长辈下面子。   “周晓前两年就把人的腿打断过,那次记得肋骨也断了,我爹娘跑了好几天才找了一个中间人帮忙说话,赔钱私下解决,不然周晓早就进派出所。”   余秀敏叹了一声气,这事也没她发言的地方。   周良山大概是十点多才走。   周洪山倒上热水去给媳妇洗脚。   周场识趣的回自己房间待着。   田耽看看周洪山就知道他肯定是又答应,“你没答应别的事情吧?”   周洪山知道媳妇想啥,只是叹了一声气,“没,放心吧,这次那家人要五块钱,他手里钱不够,我答应借给他三块,没别的事情。”   田耽把钱从铺盖下面拿出来,“你不早说,我刚刚就能给四弟。”   周洪山知道在钱的事情上媳妇向来大方,“那不是要为难他一下,他也答应我,以后孩子绝不娇惯,我再信他一回,如果再有下次,我会亲自送周晓进派出所。”说完才想起来媳妇让干的事,“也没时间把肉给他们送过去,明个早上吧。”   早上人也不多,也不会有人能看到。   第二天一早灰蒙蒙的,周洪山起来就去把肉送到另外三家。   周良山接过钱跟肉又是感动的不知道说啥好,让周晓跪在地上给磕头,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乱混。   作者有话说:   周家的三代人,女主是第三代,女主还会有堂妹堂弟,以及表妹表弟,总之未来是欣欣向荣的周家。 第5章 香喷喷的菜团子   田耽早上起来就开始忙活,昨天晚上熬得猪油已经结成块,泡上一把粉条,家里养的两只鸡到冬天里下蛋也不勤快,但她还是起锅烧油炒了俩鸡蛋,鸡蛋炒的嫩嫩的。   周繁早早的起来也帮忙干活,院子扫了一遍,鸡也喂过。   今天比昨天更冷,风吹得更大,温度估计也降低不少,枯树枝都被吹的掉落下来,寒风入骨。   周洪山到家就钻进了厨房里。   “肉都送过去了,我看周晓应该会改,刚刚我过去还磕头答应的。”   田耽在调菜团子的馅也没吭声。   “估计这两天余家会来人。”   周洪山听见这话倒是意味不明的笑笑,“来就来吧,当初选他们家的时候都想过的。”   余秀敏是隔壁草庙大队的,她娘家有一个妹妹一个哥哥,都已经结婚,她人勤快,做事也踏实,很有分寸感,唯一不好的是性子有些软,当家主事有些弱,不过周洪山田耽两口子倒也没有很在意,因为周将是个主意大的,两口子也不能都是主意大的。   更重要的是周喜几年前掉进河里,是路过的余秀敏救的她,周将那会跟人有接触,就看上人家,他们两口子分析一下,很大程度就是看人家长的好看,余秀敏两只眼睛圆圆的,标准的鹅蛋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周洪山跟田耽打听过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尊重周将的意见,托媒人牵线。   余家非常重男轻女,余秀敏在家里也一直在照顾哥哥妹妹。   彩礼都是按照余家的要求办的,结婚那天余家非多要一块钱,不然就不让结婚,周洪山也给了。   这些年余秀梅知道不那么的贴补娘家,倒也过的安稳。   田耽把馅都调好,玉米糊糊在锅底给熬上,煮上一个鸡蛋,就开始包菜团子。   “秀敏又不是傻子,亲家来也讨不着便宜。”   她的儿媳妇她还能不知道。   周场才从床上起来,套上大衣,头发还在炸毛,他昨天晚上熬夜看了一会书,洗漱好也拐进了厨房。   “娘,今天可真香。”   周繁跟田耽已经开始下手包了。   馅里放的猪油拌的,昨天晚上的猪油渣也都剁碎包进去,和了一大盆的玉米面,就是要多包点。   菜团子很好熟,早饭做好就已经七点多。   周繁端上玉米糊糊拿了几个菜团子给余秀敏送到屋里,还有单独给她煮的鸡蛋。   周场给周源穿上衣服带出来到厨房里吃饭。   菜团子一口咬下去就是玉米面的甘香外加里面猪油渣的香。   周场一口气吃了五个,喝了两碗粥。   田耽蒸了两锅,就知道家里人多,吃的也多。   吃过饭,周场就趁着菜团子还热乎着放到饭盒里去周喜的学校,以及下周的粮票还有钱。   田耽没闲着,让周洪山去挑了四五桶水,在院子里洗衣服。   周繁开始着手收拾一下屋子。   半晌午,田耽刚刚把衣服还有毯子都给晒上一院子,就看到有人来了。   “亲家忙着呢?”王素心说着话就推门进来,她年纪比田耽大的多,兜着一个围巾,穿着一件补丁的小棉袄,后面跟着的是她儿媳妇,叫王爱华,据说是王素心娘家那边的一个远方表亲。   田耽笑着迎过去,“这不是刚忙完,亲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我这还没跟你说呢。”   周繁刚刚听到声音就跑进了东屋,“嫂子,大娘她们来了。”   余秀敏只是哦了一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外面说着话,人就掀开门帘进来。   周繁叫了人就站在一边。   王素心先是看着自家闺女半靠在床头,脸上像是还胖了一些,这屋子里也干干净净的,心里不由得嘟囔,真是穷干净,她去过那么多人家里,就数周家最干净。   “哎呦,闺女啊,这可遭罪了吧。”她一屁股就坐在床边,看着就满眼的心疼,“我这听人说的你生了,赶紧就过来看你。”   王爱华揣着手站在一边,看看她大姑子这屋子,想着这日子可比小姑子过的好,可真是人跟人的命不能比。   余秀敏神色淡淡的,“不遭罪,我娘把我照顾的很好。”   王素心转头看看田耽,张嘴就夸,“那可不是,你婆婆在十里八乡都出名,干净利落。”   田耽伸手拉着周繁,“你过去给你大娘嫂子倒茶,我去厨房里看看,咱们中午要做饭。”   王素心听到做饭脸上的笑倒是真一点,“那真是麻烦亲家了。”能在别人家蹭一顿就蹭一顿,省得都是自家的,眼看着亲家出去,她脸就拉了下来。   “你个死丫头,我上次让你给女婿说,弄点棉花回来,你怎么没动静啊,你是想冻死你外甥啊。”   余秀敏想起来自家男人忙的昏天黑地的,她还心疼的不行呢,怎么可能还给她娘家弄,也没接话,反口问了另外一件事情。   “娘,我生之前听说,秀玉那男人老是动手打人,你去看过吗?”   王爱华听到这话赶紧接了一嘴,“小姑子可没你有福气,哪有男人不打自己媳妇的,这两口子打架多正常。”   余秀敏听周将说过,现在是新国家,女人能抗半边天,不能打女人,就是自家媳妇都不行,她觉得她男人说的对。   周温打了一个哈欠,她是被吵醒的,听了好一会,这就是她娘的娘,她上辈子的导师老是念叨着如果她有个家就好了,但她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人生死都无牵挂。   现在看来她的某些想法是对的。   “嫂子这话说的就不对,我哥天天打你了吗?娘你得去秀玉家看看。”   王爱华撇撇嘴,这嫁了给大队长家还真不一样,那会她刚刚嫁到余家的时候,大姑子脾气可好,现在还会顶嘴?   王素心不满意的揣着手,“秀敏,我说的事你听见没?”   余秀敏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娘,你是来看我生了孩子的,你两手空空?你好意思吗?你还要在家里吃饭啊?我生的孩子你一进门也没问过。”   王素心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有啥好看的,一个丫头片子,你抓紧再生几个儿子,就周源一个还是太少。”   余秀敏一点都不高兴,“我不生了,我婆婆说女人孩子生太多,对身体不好,我有儿有女就行。”   王素心也不想攀扯那么多,今个是带着任务来的,“你爹可说了,这棉花你要是拿不回来,过年你也甭回娘家,我跟你爹也不认你这个闺女。”   余秀敏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娘,这些年,你要的东西还少吗?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秋季九月开学的时候,你说我外甥要上学交学费,说家里没钱,找周将借,是不是给了?周将说不能让孩子没学上,可他上学了吗?钱拿去干啥了?”   王素心拉着一张脸,这个死丫头居然知道。   王爱华看婆婆跟大姑子吵起来,赶紧解释,“秀敏你也别生气,这你外甥他不喜欢上学,自然就没让他去。”   余秀敏在她面前伸出来手,“那就把钱拿回来,你们不上学,我俩小姑子还要上学呢。”   王素心听见这话气的就从床边站了起来,怒瞪着眼睛,“你个没良心的,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让你帮帮你哥怎么了?到时候你跟周家过不下去,还不是要你哥给撑腰,没有你哥在这里站着,周将能对你这么好。”   周温想对付这样的人,不用讲道理的,因为他们也听不懂的,动手打或者实际的恐吓比较有用。   余秀敏知道跟她娘说不明白,“娘不想给,那行,让我爹来吧,不仅这次,以后我也不会补贴娘家,等到你跟我爹要是得病,需要我拿钱看病,我就拿钱,以后别想再从我手里拿走一分钱,我爹要是说不要我这个闺女,好,我也不要娘家。”   王素心显然没想到闺女居然还有不听自己话的一天,伸手恶狠狠的戳了她的脑袋,“你厉害,等着,我回家就跟你爹说,等你爹不打死你。”她说完又坐下来。   王爱华也没动,看她婆婆还是要在周家吃饭的。   田耽跟周繁在厨房都听到了。   周繁觉得她大嫂说的对,“娘,我大嫂这样跟她吵应该也挺难过的,我记得她之前都是忍忍的。”   田耽准备贴玉米面饼子,再来白菜炖萝卜熬上一些。   “你大嫂是成长了,能明辨是非,你看看咱们大队里,多少家还是老思想的,我决定让你大哥娶你大嫂的时候就打听过,你大嫂虽然性子软,但人拎得清事,即使可能一开始会帮她娘家,但也会慢慢改变,不是不让女儿帮娘家,是有来有回,人都讲究一个互相。”   还有周洪山曾经说过,娶一个好媳妇能有益三代人,她是赞同的。   周繁抿抿嘴,听见那些话她都很生气,还心疼她大嫂,大嫂嫁进来这么多年,对她们都很好,“娘,那还让她们在咱们家吃饭?”   田耽刚刚想说话,就听到东屋的门开的声音,她听着脚步声等了一会,嘴角上扬。   “周繁,你去把屋子里的泻药拿过来,我给下上,她们这么气你嫂子,我肯定不能让她们这顿饭吃舒坦了。”   周繁还没反应过来,田耽又像是突然推开厨房的门,像是被抓到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脸上带着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亲家啊,这是饿了吗?我这正准备做呢。”   王素心看着田耽还能笑出来,刚刚说要下药的不是她吗?   她当家的一早就说田耽心又狠又坏,她可不是对手,就算是自己在这里不错眼的盯着,那也有可能防不住。   “不了不了,我们这就回去吃,家里还有一堆活呢。”吃了一顿饭再回家一直跑茅房,还不够赔本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周家人各忙各的   田耽好好的把人送到门口,又若无其事的回到厨房里做饭。   周繁才反应过来她娘的做法,竖起来大拇指。   “娘,她可吓坏了。”   田耽看看外面日头,估摸一下时间,“周场应该到周喜学校了。”   这边周场也才刚刚到学校,到周喜的班门口等着。   周喜一下课就冲了出去,她提着饭盒要去食堂烧开水的锅炉房热饭,要是到的晚就会没位置,而且她真的好饿。   周场看她跟个小炮弹一样,赶紧在后面大喊叫人。   “周喜。”   周喜听到声音才转身看过来,不由得有些惊讶,跟身边的同学说了一下,就小跑着过来,看他在这里还是很惊讶的。   “周场,你怎么来了?”   周场伸手就打她的脑袋上,“叫哥。”   周喜不情不愿的叫一声。   俩人到学校的一个角落里,周场把饭盒拿出来打开,“还热着呢,你吃吧。”   周喜哇了一声,眼睛都瞪的圆溜溜的,娘包的菜团子,伸手拿起来就先咬了一大口,“真香,里面还有肉。”   周场嘴角上扬的看着她,周喜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伶牙俐齿,跟人吵架从来没输过,整个人都透露着勃勃生机。   “大哥弄来的肉,大嫂生了一个女孩,娘可喜欢,还疼她。”   周喜从小到大打架惹事的次数比周场还多,但人聪明机灵,学外语还是他们之中最快的一个。   “真的?等我放假回家一定要抱抱她。”这么一小会嘴里一个菜团子已经吃完。   周场看着她的吃相,略微皱了皱眉头,“你慢点吃。”   周喜一个菜团子下肚,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么还有时间来给我送饭?”   周场裹紧自己的大衣,语气十分骄傲,“我准备去当兵,爹娘已经答应。”   周喜伸出来手摸摸他的额头,语气没当真,“你是疯了?”   周场啧了一声,“怎么说话呢,我这是保家卫国。”   周喜嘴里吃着第二个菜团子,听见这个理由很痛快的闭嘴,“三哥,祝你心想事成。”   周场又把她下周的粮票还有生活费给她,“你好好上学,考上大学,咱爹娘才高兴呢。”双手揣进兜里,看了看天空。   周喜接过来就揣到兜里,她肯定能考上的,后年她就升高中。   周洪山在饭还没做好的时候就背着手回来,拐进厨房,“我听根生他媳妇说,余家来人了?”   周繁在烧火忙点头,“是,跟大嫂吵了一家,然后我娘把人吓唬走。”又把怎么吓唬的讲了一遍。   周洪山叹了一声气,当初跟余家结这门亲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结果。   “秀敏没事吧?”   周繁摇摇头,“我刚刚进去看过,大嫂没哭,还在逗孩子玩呢。”   田耽洗好盛饭的碗,“这门亲戚还是按照咱们原先说的,最好断了,余家二老需要看病拿钱的时候,再出钱。”   这事一开始就是他们盘算好的,但是要等大儿媳妇来开口,现在既然已经走到这步,也没啥问题。   周洪山也表示同意。   周繁站起来盛饭,今天炖的菜,热的菜团子,她给端过去。   周场是下午三点多到家的,锅里给他留的有饭菜。   一个月后,河山沟下了第一场大雪。   周洪山一大早起来就去了地里看,俗话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雪要下的再大一些,毕竟等到来年春天,就是春雨贵如油,冬天的积雪在地下存上足够的水,即使春天不下雨,也不耽误小麦生长。   他们这边是地处大平原,冬小麦的收成是很看重的,等到夏天麦子大丰收,秋季才能种的更好,这样年年又一年,日子才能过的好起来,不过看这样来年就差不了。   周洪山到大队里打开广播,“万家嫂子,刘支书,来大队开会。”   河山沟真正的干部也不多,万家嫂子全名是许春芳,男人家姓万,早早的就守了寡,儿子去当兵,人能干,在村里也很有威信,所以就做了妇女主任。   刘支书也大队里投票选过来的,会读书看报的,传达个文件的,年纪有六十多,是村里第一公正的人。   “嫂子,刘支书,来快坐。”俩人一起到大队里。   周洪山把大队里的炉子早就点起来了。   万嫂子人热情,揣着手坐下来,“洪山,今个这么冷的天,有啥事啊?”   周洪山又给他们都倒上热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我想着咱们村里不是养了两只猪,但这猪养的也不是很肥,原本定的是一只猪要上交,另外一只咱们村分了,但这恐怕不够分。”   刘支书点点头,确实,他今天早上还特意去看了一下,毕竟人都吃不饱,更何况猪呢。   万嫂子想想也是,“那咋办?”   周洪山是想让村里今年家家户户起码能吃上肉,他知道日子苦,可苦日子也总是要有点盼头的,不然盼头没有,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劲。   “我明个去公社开会,这不是每年下来的知青多,各个大队都不愿意要,我跟公社的吴主任说,咱们大队可以多分一个知青,看能不能换一头猪,嫂子,刘叔,你们觉得咋样?”   大队都不愿意要知青,这些知青都年纪轻轻的,来大队里没少惹事,都有苦说不出来,所以每个大队基本都在推托,吴主任每年春天分配知青的时候都要头疼好一阵。   万嫂子皱着眉头看看刘支书,“这能成吗?那公社的吴主任聪明着呢,他能愿意吃亏?”   刘支书磕了一下自己的烟袋子,“能行,试试吧,就算是咱们多要一个知青,也用不了多少粮食,洪山是觉得明年粮食应该打的多。”   周洪山谦虚的笑笑,“还是刘叔知道我。”   万嫂子也想给大家分到肉,毕竟日子实在苦,前几天她还给东头的二蛋家送了一些玉米面,她家日子过得宽松点,能帮别人就帮帮,二蛋家喝的粥都清的能见到碗底。   “好,那就让洪山试试。”   开完会,周洪山从大队里出来,这雪还没停,他倒是希望能再多下下。   田耽在家里把屋子里的炉子都给烧了起来,煤球还是周将在县里想办法弄来的。   周洪山到门口把身上的雪都抖了一下,然后跺跺脚才掀开门帘进来。   余秀敏月子坐的好,气色比生孩子之前看起来还要好。   周场在自己屋里给周源讲故事。   周温被抱在堂屋里。   “娘,你说这女孩是不是比男孩好带,小温就没哭过。”   田耽也觉得奇怪,这孩子几乎从来没哭过。   周洪山把外套脱了走过去看看小摇车里的小人,“这不哭不好吗?说明咱们小温乖。”   田耽看他一眼,“你知道啥?”说完也过来趴着看看孩子,看眼睛也不像是个傻子啊?“不哭不闹确实有问题,再看看吧。”   周洪山先喝了一杯热水,“周将这一个月也没回来一趟,果然越冷他们厂子里越忙。”   田耽拿着针线筐,她给孩子做的小毯子,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做衣服容易浪费,毯子到时候拆也容易。   “周喜也要放假,你明个上午接她。”   周洪山摆摆手,“不行,我明天去公社开会还有事。”   田耽把炉子上烤的红薯递给余秀敏,自从那天吵完架,余家也没来过人,大儿媳妇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难受,那都是亲人,所以她得对人家更好。   余秀敏已经吃一块烤红薯,这都是家里的口粮,也不能都紧着让她一个人吃。   “娘,给周场吃吧,我看他今天上午吃窝窝都没吃几个,这会肯定饿了。”   周家这一个月把家里攒的鸡蛋,肉也都吃完,毕竟坐月子得吃好的。   田耽递到她手里,“他那么大个人,吃啥都容易吃不饱,你还要喂孩子,多吃点。”   周温看着房梁顶,她都听见刚刚的话,她不是傻子,而且她就是哭不出来,上辈子从她记事起就没哭过。   “周喜坐大巴车回来,正巧到公社门口下,你就在那里等着,不会耽误你的事。”   周洪山这才点点头。   周将这一个月忙的脚不沾地,临近县里要棉衣,他一会还要跟车到市里,跟市里那边的钢铁厂里对单子,这会正在对单子跟货车。   刘全英拉着周将到一边。   “小周,我记得你家孩子也满月,这是我之前留着的麦乳精的票,你到市里给兑了。”   周将看着这票,“刘姐,那我就不推辞,我这也确实缺。”   刘全英拍拍他的肩膀,“跟姐客气啥,你上次给我说的消息,厂里那批瑕疵品我也没少赚钱,还多亏你给我出的主意。”   那批货太大,周将自己也没渠道,但刘全英家里有门路。   “刘姐,不是啥大事。”   刘全英可是觉得周将是个聪明人,脑子够用,“姐知道,你快忙吧。”   周将把货对好,又跟出货的同志对好单据,才坐上车,这一个月他手里也没少存钱跟票,能给家里多买点东西,过个好年。 第7章 周喜   开大货车的师傅是厂子里的老员工,姓刘,大家都叫他老刘,胖胖的,还有啤酒肚,前段时间厂里分房他正好赶上,最近心情都很不错。   “周同志,快坐过来,咱们三个小时就能到省里。”   周将答应一声脚踩着货车底下的梯子一下子就上来。   “刘师傅。”   刘师傅笑呵呵的启动车子,开车的福利好,而且捎东西也都方便,谁不羡慕开大货车的啊。   “听说周同志最近添了个闺女啊,恭喜你。”   周将笑着点头,想起来小闺女确实高兴,“谢谢刘师傅。”   车子缓慢的离开厂区。   刘师傅也打量着周将,前些年周将刚刚进厂的时候,他还打听过结婚没,想把自己媳妇娘家侄女介绍过来,这人长的板正,看起来也很聪明,听说家里的爹还是大队长,这样的家错不了。   “周同志,我闺女也生了,想问问咱们厂的瑕疵品能不能匀出来点,家里都缺布呢。”   周将这段时间负责的会计跟采办,其实厂里有不少人都过来找他要东西,但他能分配的瑕疵品有限,不得罪人的全部也都应付过去。   “有,不过每个月也不多,这个月没了,下个月我给刘师傅留着。”   刘师傅就知道周将是会做人的,他特聪明,但也厚道。   “等下午到省里,我跟你说哪里能买到好东西。”说着笑呵呵的,人就是要讲个有来有回,看来以后他跟周将还会长久的打交道,还不如一开始就先把好卖出去。   他跑车这么多年就买东西的门路多,现在都是凭票据买卖,但有钱没票也想买啊。   距离到省里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就下起了大雪。   不过也没休息,早到省里早省事。   钢铁厂接待的同志早早的就在等着了,到厂区下车,周将跟对方的同志先对了货单,交接完,就被拉着去食堂。   钢铁厂的条件比县里的国棉厂要好很多,食堂也大。   接待的同志其中一个看起来很爽朗,人有四十壮点,留着寸头,叫沈丘。   “老刘,这就是你们新换来的会计,咋这么年轻?”   刘师傅跟他握上手,“是,人年轻办事可负责。”   几个人打着哈哈。   周将在旁边陪着,也没多说话。   这会也不是饭点,食堂里没啥人。   沈丘转身跟一个同志交代一声,没一会就有厨师过来上菜。   “萝卜猪肉馅的白面扁食,还特意给你炖了一整个大肘子,可都是从我私出的。”   刘师傅哈哈笑了起来,“还是你知道我爱吃啥。”说完又转头看看周将,“我跟老沈认识差不多有十年,我们俩是老伙计。”   另外还上了几个炒的素菜。   周将也很久没吃这么好的饭菜了,说不馋是假的,他身高体壮,正是能吃的时候,不过他也没狼吞虎咽,吃的规规矩矩。   沈丘看了一眼,之前跟老刘一起来的那家伙,像是八百年没吃过一样,这个倒是看起来挺不错的。   “小伙子结婚没?”   刘师傅满足的喝了一口扁食汤,原汤化原食,身上现在也是暖和和的。   “周同志孩子都俩了,别惦记。”   沈丘觉得还挺可惜的,他看人可准着呢,这小伙子稳重踏实,能当会计肯定也识字,有前途。   他们按照计划是要明天返回县里。   沈丘又带他们到招待所住下。   晚上刘师傅带着周将出去,两个人七拐八绕的到了一个胡同的院子里。   院子里还有人在看着,看到刘师傅是熟人也就没什么防备。   刘师傅进去跟人寒暄过后,才开始看起来摆放在满屋子的货。   “这都是年货,随便看,马上过年了。”   周将之前也听说过这种地方,但从来没见过。   刘师傅低声跟他交代,“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的买点。”   周将准备把身上的钱都花完,赚钱就是给家里花的,也没省着。   大白兔奶糖,给他娘跟媳妇都各自买了两条围巾,还有奶粉,听说这是比麦乳精还好的东西,一罐三十块钱,他咬牙买了两罐,手里的钱全都花完,攒了俩月的钱。   俩人走的时候,刘师傅乐呵呵的,“你买这么多,我听说你弟弟跟你妹妹都还在上学?”   周将点点头,提起来家里人他心里很充实,他是大哥,爹娘也不容易,他理应多帮一帮的,一家人无非就是互相帮忙。   “是,他们也都很听话,我弟弟妹妹学习都很好。”   第二天一早,外面的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回县里的货车开的也不快,俩人早上吃的还是沈丘请的,买了六个大肉包子,每人一碗馄饨,肉包子还剩下俩,回去的时候带在车上。   周将回到县里,就打电话给公社,让人捎话,让河山沟大队的周场到国棉厂一趟。   周洪山正巧到公社开会也接到消息,其他大队的大队长都走了,就他一个人坐在吴主任的办公室里磨事。   “吴主任,您看看,我们河山沟大队多少人,多少地,这两年年景不好,家家户户都缺吃少喝的,这今年是不是能宽容一下,这猪让我们自己分了,好歹过个好年。”   吴主任在公社也干了五六年,对下面大队的情况都了解,周洪山说的是实情,但哪个大队不难,他的工作也不好开展。   “老周,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说的这个不行,规定的是要交一只的。”他说完给周洪山倒了一杯茶,“刚刚我听到传达室的电话,你说你家的日子也不难过,非多要那一头猪是干啥?”   周洪山瞪大了眼睛,啧了一声,“主任,话不能这么说,我家日子也不容易,紧紧裤腰带是够吃,但家里的孩子都在上学,开支大,大儿媳又生了个孩子,而且咱不能只讲自己,得多讲讲乡亲们,我今年四十整,一口肉吃不吃的不算啥,可有人得吃,这日子才好过。”   吴主任对周洪山的印象是非常不错的,这个人聪明又圆滑,该做啥事他心里清楚。   “那这样,我帮你一次,但你不能透露出去,让别的大队的人知道。”   周洪山没想到自己没提知青的条件,他居然也能答应?隐隐觉得哪里是不对的,不过也没想那么多。   “好,吴主任啊,您真是个大好人。”   吴主任哼了两声,“别给我戴高帽,是没有用的。”   周洪山在公社的事情解决了心里那是高兴,他推着自行车就到公社旁边的车站,昨个说好的接小女儿,大衣裹紧,跺跺脚暖和一些,外面的雪似乎又下的大了些,不过他心里高兴,雪下的越大越好。   周喜是个很有本事的小姑娘,自己扛着铺盖,还有锅碗瓢盆,课本书,从大巴车上挤下来,抬头就看到她爹。   “爹。”   周洪山大步走过去,接过她身上的大包袱。   “冷不冷啊?”   周喜摇摇头,“不冷,娘给我做的棉袄可厚了,我们同学都没我的衣服厚。”   周洪山笑了两声,把锅碗盆放到自行车的前面的杠上绑着,又把锅盆都放在杠的下面卡着,留出来蹬脚蹬子的空间。   周喜坐在后座上。   “爹,我小侄女长的好看吗?”   周洪山骑着车带着闺女,“那肯定好看,像你娘。”   周喜喜欢好看的东西跟人,她们家的人就没不好看的。   “爹,周场说我娘可疼她,我娘不是说孩子不能太娇,不然不抗事。”   周洪山啧啧两声,“你回家跟你娘这么说,看她不揍你。”   周喜咬了一下唇,她可不敢,她娘在她家是绝对领导地位。   走到一半,雪下的太大,周洪山下来推着车。   周喜也想下来走。   “你别下来,这雪深,一会你到家脚该冻伤了。”   周喜倒是没下来,“爹,你真好。”   周洪山叹了一声气,“我是你爹,我不对你好谁还能对你好,傻闺女。”   父女俩到家,田耽跟余秀敏刚刚把饭做好,就算着时间呢。   田耽给包的包子,不过是合面的,加了一大半的玉米面,放了一些白面,这白面还留着准备过年包扁食呢,甭管家里条件咋样,馅是啥样的,都是要吃扁食的,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   包子里放了上次用的猪油渣,还有新换来的细粉。   周温自己躺在小车里闻着香味,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她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慢慢习惯这种状态,只是她娘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总因为她不哭,以为她是个傻子。   周喜一进家门,看到厨房冒着烟就跑了进来。   “娘,我饿了。”   田耽抬头看她一眼,“先洗手,包子都在筐里呢。”   周喜哦了一声,转身就趴过去看到小推车上的人。   “我小侄女长的真好看,还真的像娘,我还以为爹骗我呢。”   田耽看她除了长的像个女孩,哪都不像,也不知道像谁?“你能不能稳重一点,咋咋乎乎的。   周洪山刚刚把她的东西都放到堂屋里,进来就听到这话,“快去洗手。”   周温知道这个就是周喜,小姑,这几天被骂了很多次,   田耽把红薯茶都盛出来,余秀敏伸手端,又叫在东屋的周场跟周源吃饭。   周场到厨房里才看到周喜,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你回来家里可热闹了。”   周喜懒得理他,自己拿了一个大包子,又拉过来一个板凳坐在小推车旁,“你以后的脾气可千万别像我娘,她很凶的。”   田耽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淡淡开口,“你有本事别吃我包的包子。”   周喜又心虚的笑笑,该说不说,她娘的手艺真的很好吃,比她们学校食堂的厨子要好很多。   “娘,我在开玩笑呢。”   作者有话说:   扁食等于饺子   饺子的历史非常悠久,在其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名目繁多,古时有“牢丸”“扁食”“饺饵”“粉角”等名称。三国时期称作“月牙馄饨”,南北朝时期称“馄饨”,唐代称饺子为“偃月形馄饨”,宋代成为“角子”,元代称为“扁食”;清朝则称为“饺子”。   起源   饺子起源于东汉时期,为医圣张仲景首创。当时饺子是药用,张仲景用面皮包上一些祛寒的药材用来治病(羊肉、胡椒等),避免病人耳朵上生冻疮。三国时期,饺子已经成为一种食品,被称为“月牙馄饨”。魏张揖所著的《广雅》一书中,就提到这种食品。据三国魏人张揖著的《广雅》记载那时已有形如月牙称为“馄饨”的食品,和饺子形状基本类似。   南北朝   到南北朝时,馄饨“形如偃月,天下通食”。据推测,那时的饺子煮熟以后,不是捞出来单独吃,而是和汤一起盛在碗里混着吃,所以当时的人们把饺子叫“馄饨”。   唐代   大约到了唐代,饺子已经变得和如今的饺子几乎一样,而且是捞出来放在盘子里单个吃。又称“偃月形馄饨”。百饺园的229种水饺,分为十大系列,有素馅类、水产类、野菜类、保健类、海鲜类等。   宋代   宋代称饺子为“角儿”,它是后世“饺子”一词的词源。这种写法,在其后的元、明、清及民国间仍可见到。南宋时叫做“燥肉双下角子”。饺子在宋代的时候,传入蒙古。饺子传到了蒙古,也很快的收到了蒙古同胞奔放的性格的影响。饺子在蒙古语中读音类似于“匾食”。饺子的样式也由原来馅小皮薄变成了馅大皮厚。随着蒙古帝国的征伐,扁食也传到了世界各地。   清朝   清朝时,出现了诸如“饺儿”、“水点心”、“煮饽饽”等有关饺子的新的称谓。饺子名称的增多,说明其流传的地域在不断扩大民间春节吃饺子的习俗在明清时已有相当盛行。饺子一般要在年三十晚上子时以前(现晚上23点)以前包好,待到半夜子时吃,这时正是农历正月初一的伊始,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子”为“子时”,交与“饺”谐音,有“喜庆团圆”和“吉祥如意”的意思。清朝有关史料记载说:“元旦子时,盛馔同离,如食扁食,名角子,取其更岁交子之义。”这说明新春佳节人们吃饺子,寓意吉利,以示辞旧迎新。随着商业化和人口流动,南方也正在学习北方的传统文化。在广东,一些如珠海、东莞和深圳的移民城市过年也渐渐有了吃饺子的习俗。另外福建、客家地区原本有吃饺子的习俗,但不是过年或过节必备品。   正因为中国文化丰富多彩,才会形成各地过年过节习俗文化的多元化。 第8章 笑掉俩门牙   周场在旁边呲个大牙看热闹。   周洪山伸出来脚踢他一下,“明个去县里一趟,你大哥估计弄了些东西,你去拿。”   周场大牙还没收回来就被安排了活,“行,我去。”他最爱干活,说着拿过来俩包子,一大口下去,三分之一都没了。   一家人围着灶台坐在厨房里一手拿着包子一手端着汤开始吃起来饭。   周温上学的时候因为是个孤儿,是被学校跟同学照顾的对象,她很能理解大家的做法,但她觉得被人照顾真的麻烦,所以就一直不断的跳级,直至考到最好的大学,遇到最好的导师。   这种家庭的氛围她其实不太习惯,但她觉得以后可以慢慢习惯。   晚上吃过饭,周洪山又去了大队广播叫了两位过来。   万嫂子还直夸刘洪山,不过也挺感慨的,“这下咱们乡亲们总算是能吃点带肉的了。”   刘支书提一下自己的身上披着的军大衣,啄一口烟,“吴主任这次这么好说话,我总是觉得这事还不算完。”   周洪山也知道,但左不过公社大队事情就那么几件,到时候吴主任拿这件事情来让他做事,不过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件事情也算是定下来,周洪山还广播通知了一下。   第二天村里就热闹起来,两头猪多少还是有些盼头的。   周场一大早吃了饭就腿着出发,积雪太厚,到公社再坐到县里的大巴车,不过这种路过各个公社的大巴车不是很准时,有时候可能等一个小时都不来一趟。   大巴车上人挤的都不用扶,车开动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似乎像是匍匐前进。   但这是进城最快的方式。   周梅枝抱着自家的小孙子过来串门,这一个多月她都没咋出门,外面太冷。   田耽在家里削红薯,准备晒红薯干吃,红薯干晒成硬硬的片子,到时候跟水放在一起煮开,一人盛上一大碗,红薯干甘甜,还带着一丝丝的嚼劲。   周梅枝一进屋就感受到一阵暖意,看着他们家堂屋里放着的煤炉子,满脸的羡慕,主要是煤炉子不难弄,这里面烧的煤不好找。   “还是你家暖和。”   周喜有眼色的给周梅枝递过去一个板凳,“大娘坐。”她今天上午刚刚复习过书。   周梅枝才看到她,“你们学校放学了?啥时候回来的,周繁还没放假?”   周喜手里嚼着刚刚切好的红薯片,“昨个,我姐还不知道,没信呢。”   余秀梅抱着周温从东屋过来,“大娘来玩啊。”   周梅枝其实没见过周温,这还是第一次,略微是有些吃惊的,怎么长的这么好看,这孩子好像就挑着家里的优点长的,白白嫩嫩的,眼睛像是单眼皮,但很大,这几个大队去找也找不到长的这么好看的,又低头瞅瞅自家的孩子,老话都说庄稼都是人家的好,孩子都是自家的好,但这么瞅着并不觉得自家的哪里好。   周喜伸手就要抱她,“让小姑抱一下。”   田耽抬头略皱着眉头,“你抱啥抱啊,她那么小能让你抱。”冒冒失失的,她还怕把孩子摔了呢。   周喜哼了一声,不抱就不抱。   周梅枝看到余秀敏想到个事情,“我还是听我儿媳妇说的,余亲家在草庙大队一直说秀梅不孝顺,还说你们家欺负人,改天来要说法。”   余秀敏抱着周温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其实有些内疚的,毕竟那是她爹娘。   周喜伸手戳戳侄女的小脸蛋,语气再正常不过,“哼,他们哪是做爹娘啊,比周扒皮都狠,连地主都没他们能剥削。”   周梅枝笑呵呵的,她就早就知道周喜这个小姑娘厉害,从小打架就没输过,嘴皮子更利落。   “你看看你这张嘴,这是你嫂子家的事。”   余秀敏只是抿抿嘴没说话,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是不怕的,这样的娘家也不用要。   “周喜说的有道理。”   周喜之前一直觉得大嫂的性格太软,现在看起来改变不小。   屋子里正说着话,外面就听到有动静。   周喜站起来掀开门帘去大门口开门。   “大姑,二姑。”   周槐花跟周荷花,在周家排第五跟第六,小辈们喊人都是直接按照大姑跟二姑喊,周槐花结婚有三年了,周荷花去年夏天才结婚。   “周喜放假了?我听说你大嫂生了,来看看。”   周槐花兜着一个围巾,手上提着一个小竹篮,上面盖着一层布,说话吐出来的热气都变成了白雾。   周喜接过来篮子,“大姑,这么冷的天,咋过来了?”另外一只手扶着周槐花,就往屋里走。   周荷花跟在后面,本想开口说话但没想到被这个小丫头片子忽略过去,咬着牙往里面走。   田耽掀开门帘看了一眼,“这么大的雪,你们咋过来了?快进来。”   周槐花开口叫了二嫂,周荷花不情愿的也喊了一句。   田耽都笑呵呵的接了进来。   周梅枝看到她们来,也站起来迎亲戚。   “老二都说不让告诉你们,你们咋还是知道了。”各家各户都过的不容易,到时候来看孩子也要拿东西,周洪山还特意交代不让说的。   周槐花记得几个哥哥的好,特别是二哥,小时候几乎他都会拿自己的口粮出来让她多吃点。   家里有喜事,好的拿不出来,一般的也是行的。   “我二哥呢?”   田耽把削的筐里的活都给收起来,“你哥他闲不住,出去溜达。”   屋子里顿时都坐满了人。   田耽又给倒上热茶。   周槐花先问问余秀敏的情况,才伸手抱过来孩子,“这孩子真听话啊,谁抱着也不哭不闹的。”   余秀敏听到这话心里就有些突突的。   周喜忙凑上去接了一句,“那不是因为像我,我小时候就可乖 。”   周槐花哈哈笑了起来,“这家里就属你最能折腾,你娘哪次不是在满院子里要揍你,每次都是我拦着。”   周荷花坐在板凳上特意伸出来自己的脚,脸上带着笑意,“谁说不是呢。”   周梅枝打眼看过去,“哎呦,荷花,你脚上的是皮鞋?不便宜吧。”   一时间大家都看向她的鞋上。   周荷花点点头,脸上的笑意都要溢满出来,“嗯,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我男人买的,他说大冬天下雪穿这个不会湿脚。”   田耽也只是低头抿嘴笑笑。   周荷花生的漂亮,前年去国棉厂找周将有事,不知道怎么回来就说谈了一个对象,还是城里吃商品粮的。   周洪山对两个妹妹是很疼的,他小时候亲眼看着一个兄弟跟一个妹妹饿死,当时就发誓以后一定得让她们吃饱,所以从知道这个事情,特意去查了人家家里,结果那个男人家里还有媳妇,回来周洪山就让周荷花跟人家分了,周荷花答应的好好的,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谁知道没过几个月,周荷花说她要结婚,对象还是那男的,那男的已经离婚而且还要娶她。   男的家里基本上都是吃商品粮的,家里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想要娶她?   周洪山跟田耽都拦着不让嫁,周荷花闹了好大一场,全大队的人都知道。   最后还是没拧过,嫁了过去。   周梅枝抱着孙子看睡着了,正准备站起来回去。   周荷花看看田耽,眉毛一挑,“嫂子,你说是不是啊?”   当年闹的很凶,田耽自从嫁进来,对两个妹妹都是尽心尽力,全都是因为周洪山,她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三五不实的劝周荷花,但周荷花骂了她一顿,现在反正都已经结婚,她也不会再惯着出了门的小姑子。   “挺好的,你能过的好,你哥会高兴,我说是或者不是有啥关系。”   周荷花觉得她就是看不得自己过的好,嫁到城里多好啊,不用靠每天地里的七个公分。   “二嫂,你这话说的。”   周喜眼睛一蹬,小嘴一张就开始,谁也不能为难她娘,“怎么了?我娘说的哪里不对吗?小姑你是蠢吗?我娘从前对你好,那是因为我爹,你真是让人笑掉俩门牙,你过得好不好我们都不沾边,也不占便宜,我看你今天就过来恶心我家呢?”   周梅枝尴尬的笑笑,“你这孩子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周荷花腾的一下就站起来,她是长辈,居然被这个死丫头站起来说教了一顿,提着自己的小竹篮掀开布帘,“看看,我带过来一块五花肉,但今个我不乐意给你们,大嫂,我去你家吃饭。”说完气冲冲的提着篮子转身就出去。   周梅枝手里还抱着孩子,为难的看看田耽又看看门外。   田耽知道今个周荷花就不是真心实意来瞧孩子的,左不过就是发泄加炫耀。   “没事,大嫂你快跟上去吧。”   周梅枝只是哎了一声,抱着孩子追了出去。   周槐花也没想到妹妹还记着结婚时候的事情。   “这?咋办?”   田耽看了一眼周喜,“你知道自己错哪里了吗?”   周喜噘着嘴,又缩缩脖子,“娘,我知道。”她娘之前就跟她说过,做事最好要滴水不漏,不要让自己的名声变坏,不然只会让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可她就是没忍住啊,逞口舌之快罢了。   周温想她应该是要给鼓掌的,能这么吵架的人是很厉害的,上辈子她也没什么机会跟人吵架,周喜言辞犀利,很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对方的身份,是她的长辈。   周喜低头看着小侄女,发现她像是在笑,皱着眉头虎着声音,“哎,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还偷着乐呢?”   田耽也不想再说她,转身跟周槐花说话,“不用担心,她出门的前一天,你二哥就跟她说过,以后不让她再来我们家。”人可以有很多缺点,但唯独不能品行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娘家不让嫁的人   周场到国棉厂正巧赶上中午吃饭。   周将带着他一起去食堂,今个因为周场来,他还特意打的一个红烧鸡块,另外是土豆丝,干梅豆炖肉,还有一大块炕的油馍,白面用酵母发起来,然后再擀成饼,用油在锅里两面翻着煎,又香又脆,外加两碗南瓜小米粥。   周场没在国棉厂的食堂吃过饭。   国棉厂大概有三千多人,汇集了各个县城里的人来上班,也是这几个县里的重头厂。   “大哥,打这么多菜啊。”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其实很开心,早上吃的那点饭到这已经全饿没了。   周将看他那样忍不住嘴角上扬,“别忍着,快吃吧。”   周场拿起来筷子就开始大口吃起来饭。   刘姐刚刚打完饭路过他们边上,看着周将对面还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端着饭菜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小周,这是你弟弟?”   周将先是打了一声招呼,才又点点头,“刘姐今天没回家吃啊?”   刘姐今个是家里没人,注意力还是在周场的身上,“你弟弟跟你长的不像,但又有些像。”一些仪态举止是像的,但长相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周场抬头也跟着叫了一声刘姐。   刘姐也没再耽误,那边的姐妹叫她,她就端着饭菜过去。   这顿饭周将倒是没吃多少,周场太能吃,油馍吃了四个,喝了一碗粥,菜也是没少吃。   “你在家也这么吃?”周将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使劲捏了捏手指。   周场吃的饱饱的,身上也暖和和的,“在家里很难吃饱。”   周将不由得觉得,或许去当兵是对的,起码部队能让他吃饱,回到宿舍里,把买的东西都一股脑的提着给他,又往他手里塞了十块钱。   “跟爹娘说,过年多买点好的,我这边只要有机会休息就回家。”   周场提着满兜子的东西,又深一脚浅一脚的顶着风回去。   田耽正在家里做饭,家里肉倒是没有,只能炖个白菜粉条,再贴个玉米面跟好面两掺的饼子。   周洪山快到饭点才回来,周喜把人拉到院子里把上午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末了还叹一声气,“爹,我觉得您要发挥您一家之主的作用。”   周洪山背着手到厨房里把田耽叫了出来。   “不是说以后不让她上门吗?就算是断亲。”他一手宠着长大的最小的妹妹,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是个干脆的人,麻烦的人跟事能尽快解决就解决掉的。   田耽看他一眼,“那是你妹妹,我这么说你觉得合适吗?”   周洪山是生气的。   “你别管,我去看看。”说完背着手又出了院子。   田耽也没管转身进厨房。   周槐花正在厨房里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周温跟周源都在屋里睡着,余秀敏烧火。   周槐花看她二哥的进来叫人的表情就知道不太好,看着周喜,“你啊你,就唯恐天下不乱。”   周喜倒不这么觉得,这事得让她爹知道,毕竟是她爹的亲妹妹,这个家里谁都能说两句,但唯独她娘要是说嫁出去的小姑子,传到外面去,肯定会说她娘的不对。   周洪山出了门往东走大概两百米,拐了个弯就到周大山家里。   周大山俩儿子都已经结婚,但在村里是讲究的,父母在不分家,老大周建国,老二就是上次去国棉厂捎信的周建安。   大队里各家各户的大门也经常不关,即使是关着也抗不了什么事,大门是用木头做成的,站在门口透过门缝都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周洪山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说笑的声音。   周梅枝正在厨房里做饭,看着肥肉在里面煸炒出来的油,要说高兴不?当然高兴,其实她也不太明白为啥老二那么讨厌小姑子嫁的那家,她家可是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肉了,俩儿媳妇也围在厨房门口忙来忙去。   大儿媳妇从厨房出来,还站在门口笑呵呵的问道,“娘,那我去窖里拿出来一把粉条还有几个大萝卜。”   周梅枝似乎是停顿了一下,“多拿点粉条跟萝卜,这跟肉放在一起炖,比肉还香。”重要的是家里的人多,不多放点菜根本就不够吃的。   大儿媳妇连声答应,转过身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二叔,二叔不会是来要肉的吧,她想到肉,脸上的笑都有些撑不住。   “二,二叔,你来了,快屋里坐。”   她可不敢得罪二叔,她公公说,这整个大周家,这么看着就二叔家以后有出息的多。   厨房里的人也听到这声音。   周荷花正在堂屋里说话呢,这次回娘家,她可是耍了好大的威风,毕竟回娘家能拿得起肉的小姑子可不多。   周洪山虎着脸低着声音就大步进去。   周大山站起来从堂屋里出来,看见兄弟,磕磕手上的烟袋子,站起来。   “你咋这会来了?”   周洪山进到堂屋里看到坐在板凳上的周荷花,他也没跟周大山说话。   “周荷花,你结婚那天我就跟你说过,以后咱们就没啥关系,也不用再走亲戚,你今个还特意跑到我家气你嫂子,你以为那是你家?”   周大山不知道啥情况,他就以为今个小妹过来走亲戚的,媳妇也没跟他说还有这么一回事。   周荷花从小就跟二哥最亲,因为他对自己最好。   “二哥,我过的这么好,你为啥就这么瞧不上我。”   周洪山深吸一口气,“我再说一遍,以后别来我家。”说完转身就走。   周大山想留也没留下,只是把人送到门口,转身就走到厨房门口。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周梅枝看自家男人这么火大,用围裙擦擦手,交待俩儿媳妇看着锅,才跟着出去。   周大山四十多岁,比周洪山矮一头,乡下人风吹日晒的,他头发两鬓也都白了好多,再加上抽烟,人看着也比周洪山老很多,刚刚的事情他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咋回事。   “老二刚刚过来发了好大的火,荷花说带着东西来咱家,你就让来啊?”   周梅枝有些忐忑,眉头皱着,“那你说咋办?荷花拿着东西都在前面走说要到咱家来,我还抱着孩子也没追上,再说了,你看看家里有大半年都没见到肉,而且我看田耽也没生气,你这发的是哪门子邪火?”   周大山忍下心里那口气,“回去做饭吧。”   周梅枝平时是个爽朗的性子,这会她也觉得自己没做错啥,老二跟荷花不合,那也不能都依着老二家,再说这真是吃上一回肉不容易。   周洪山是觉得自己已经尽到当哥的责任,后面怎么样就跟他没关系。   田耽把做好的饭菜都盛出来,也差不多一人一大海碗。   “槐花,多吃点,家里没肉,等到过年你来,我再给你炖肉吃。”   周槐花从小到大都很老实,嫁的人也是他哥做主的,跟她哥说的一样,公婆都是能干的,男人虽然不爱说话,但脾气好,有把子力气,这样就很不错。   “嫂子,不用肉,这都很好了。”她刚刚都看到,嫂子炒菜的时候放油可是一点都不心疼。   周洪山从外面掀开门帘进来。   田耽把一碗菜递给他,“去发一趟火好受了?”   周洪山哼一声,“是,我要是不去,她还真以为我是开玩笑。”那门婚事,他一直都觉得是不行的,一个男人能在有媳妇的前提下还去找别的女人,他能是个啥好人,即使家财万贯他也不稀罕,往后看吧,她吃苦受罪的日子还在后面。   周槐花看看她二哥,“你也别生气,荷花就是年轻,没经过事,不值当。”   周洪山端着白菜炖粉条坐在板凳上,“你家里怎么样?没生气吧。”   周槐花提起来这个就笑了起来,“我家那口子你知道的,能生啥气。”   东屋里。   周源醒过来自己掀开被子,还把小棉袄穿上,他饿了,本来想出去,又看看床上的妹妹,走过去趴在床边,咧着嘴乐了起来,然后就是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然后蹬蹬的迈着小短腿往外面走。   周温被他满是口水的亲这一下弄醒了,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瞪着两只眼睛愣愣的看着屋顶。   周源自己到厨房里,走到他娘身边,“娘,我饿了。”   田耽给他留着饭呢,小半碗的菜,贴的两个小饼子。   吃过饭,周槐花也没在周家待多久,冬天天黑的早,她家里还有孩子,得早点回去。   田耽把上次周将厂里发的暖壶给周槐花。   “冬天,家里用热水的时候多,拿着吧。”   周槐花看到暖壶有些不好意思要,“二嫂,这得不少钱吧。”去供销社买个暖壶还是要票的。   田耽家里不缺这个,周将厂里的福利好,家里暖壶都有俩,平时放她屋里一个,大儿媳妇屋里一个,算上这个都三个,你要说家里能嫌东西多吗?厨房里还能安排上一个,但做人不能光想着自己个。   “你侄子厂里发的,我们家里都有,用不了那么多,你就拿回去吧。”   周槐花笑笑,手在衣服上下意识的蹭了一下,然后接过来,她家没暖壶。   “谢谢嫂子。”   周洪山把人送到村口,还是习惯性地交代上一句,“回家好好日子,张全钢要是敢欺负你,就跟哥吱一声,别忍着,下次记得把俩孩子带过来,不用怕吃家里的东西。”   周槐花不知道为啥还有些想哭,她虽然日子过的苦,但从来没委屈过,哎了一声,“哥,别送了,我自己能回去。”   周洪山摆摆手,让她走,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周荷花跟周大山的大儿媳妇,俩人说说笑笑的,他权当做没看见,大步回家。   周荷花咬着牙,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让所有人都看得起她,让田耽看着她过的日子有多好。   作者有话说:   娘家不让嫁的人,到底能不能嫁? 第10章 小年   周荷花回家的路上揣着手还是想不明白,二哥没结婚之前,对她真的很好,啥好吃的好穿的都想着她们姐俩,可自从娶了不知道从哪里蹦跶出来的田耽,好像就都变了起来。   其实连带着家里生的那几个侄女侄子她都不喜欢,一个个的都是犟种。   从村里回到县的家里一个半钟头,今天下雪走的比较慢,她男人王甲一是在县里的汽车站上班,家里公公婆婆都没退休,小姑子也嫁了人,汽车家属院的人基本也都有工作,到家已经都四点多,这会也不到下班的点,所以还挺安静,她从抽屉里拿了副食品本去买菜准备做饭,王甲一也正巧从外面回来,她们家的房子是在二楼。   王甲一比周荷花大了五岁,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左右,因为经常坐办公室的关系,没经过风吹日晒的,看着还挺年轻,只是细长的眼里总是透着一股子算计。   “你今个不是回娘家吗?”   周荷花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嗯,回来的早。”   王甲一把外套脱了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坐在板凳上,一眼就看明白她肯定不高兴,“肯定是你二哥又给你气受。”说完看她脸色就知道猜对,那个小舅子,他就见过一次就很不喜欢,他们不是一类人,“以后别回娘家,就咱家这条件,跟他们来往是给他们脸的,再说了你拿回去那么大一块肉,不是白送给别人了,你好好的给我在家里待着准备生孩子,咱们一家的日子才能过的好。”   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六,结过一次婚,前妻不会生,他那次到国棉厂办事,一眼就看中周荷花,人长的好看,跟朵花一样,他当下就觉得要离婚,而且农村人就是好骗,带她到城里吃上几顿好饭,买上几件衣服,到底不还是哄到手。   周荷花听到生孩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你放心吧,我一准给你生个大胖小子,我姐都生俩了,儿女双全。”   王甲一就喜欢听见这话,又从兜里拿出来一把奶糖,“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吃吧。”   周荷花当下就喜滋滋的,她过的是真的好,她哥就是不信。   周场到家天已经黑透,他提着东西也不觉得累,毕竟都是好吃的。   周家一家人都在堂屋休息,各做各的事情。   周洪山摇篮旁边看孙女,怎么看怎么稀罕,俩大眼看着就聪明,机灵,其实他觉得有些像丈母娘,但这话他不敢说,抬起眼皮悄悄看了一眼媳妇,他丈母娘气质优雅,一双眼睛看到人的身上,总觉得能被看透,说话有带着疏离跟亲切,这两点并不矛盾。   周温也已经习惯被大人这么盯着看,这就是她的爷爷,从眼神中能看得出他是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说不得她竟然很羡慕这个小婴儿,如果不是她穿过来,那被全心全意爱着的就是另外一个人。   周洪山伸手把人抱在自己的怀里,“快点长大吧,让你奶奶给你做最好看的小裙子。”   周源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写字,写完一行就跑到周洪山身边,小身子靠在他的腿上,“爷爷,看我写的好不?”   周洪山拿起来看看,又跑神看到周源的长相,啧,怎么长的那么像小舅子,有点不开心,特别是那个鼻子,这还是隔代遗传,皱着眉头,这不是打扰他含饴弄孙吗?十分严肃的开口。   “我觉得这个写的不够板正,你再接着去写。”说完冲着里屋叫周喜,“周喜,你过来看着你侄子写字。”   周喜正在看书,拿着书就从里屋出来,大大咧咧的坐在周源的身边,“来吧,小可怜,姑姑教你。”她特别明白她爹的心思,不就是稀罕小孙女吗?   周源坐在板凳上,两条小腿都碰不到地,悬空在板凳上,使劲的点点头,眼睛眨呀眨的,仰着小脸看起来很是乖巧。   周场进院子里也没惊动到别人,推开堂屋门才被人听到。   周洪山站起来把孩子放进小车里,又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你大哥怎么买这么多?”   这会家里人也都围到桌子旁边。   周场缓了一口气,把手套跟帽子都摘下来。   “啥也别问我,我啥也不知道,我哥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想让你知道,那肯定会说,不想让你知道,就是严刑拷打都没用。”   田耽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看到两罐铁皮盒子的时候倒是笑了起来,这个有营养,周源跟周温正好能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奶粉在首都卖那是需要外汇劵的。   “周将会买东西。”   余秀敏站在一旁听见婆婆夸自家男人一句,比喝了糖茶还高兴。   周喜还翻出来两个围巾,一入手摸着就是软软的,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气,“娘,这肯定是你跟嫂子每人一条。”   田耽接到手里,“这质量还行。”说着把另外一条递给余秀敏,“拿着吧,明个就能戴上。”   余秀敏拿到手里又惊又喜,她没想到都结婚这么多年,男人还能给自己买东西,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东西,围巾摸着暖和和的,颜色也好看。   “这,这么好的东西我放到柜子里,等以后周温长大,给她戴。”   田耽无奈的直接放到她脖子上,“周温长大自有她的,这给你买的,你就戴。”   大儿媳妇什么都好,就是不舍得,什么事情都是先想着孩子,想着家里人。   里面还有一些别的糕点糖果,另外还有一块七八斤的肉,现在的猪肉价格是八毛七分钱一斤,这七八斤也好几块,仔细点吃够过年的。   田耽干脆提着肉放到外面冻上。   “等我大姑过年也能吃上肉。”周喜抿着小嘴接上一句,手上剥开一块糖塞到周源的嘴里。   周源站在桌边边上,嘴里吃上糖笑嘻嘻的。   周场拿出来钱递给周洪山,“爹,这是我大哥给的,说让过年多买点东西。”   周洪山接到手里,看向余秀敏解释,“秀敏,现在咱家里条件一般,这基本都指着老大一个人在外面。”   余秀敏知道她爹说这话是啥意思,她一点都不在意,“爹,这钱您放心拿着,我觉得咱家是最好的一家人,一家人往一处使劲,总会过好的,钱应该给爹的,再说我都听周将的,他说咋用就咋用。”   她觉得自己已经是掉到福窝里,比结婚之前的日子过的太好,她从来没想过嫁人做儿媳妇还能这么过,出嫁之前嫂子说婆婆家有啥事要抢着干,又说公婆厉害的十里八乡都有名,自己要遭罪,男人又是老大,总是吃亏,让她心里有成算,多为小家考虑。   但她觉得人心换人心,再说她公婆厉害点好,她自己是个没啥脾气的。   周洪山点点头,“好,放心吧。”   田耽把东西都收拾好,也都各回各屋准备睡觉。   周洪山把洗脚水给田耽端过来,俩人边泡脚边坐在床边说话。   “其实当初周将要娶秀敏的时候,我总觉得秀敏做不好一个大儿媳妇,毕竟是咱家老大的媳妇,老人都说,长嫂如母,我自然是希望大儿媳妇能稳重,踏实,重要的是有见识,心里是有成算的。”   田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怎么,现在觉得没娶错?”   周洪山半晌嗯了声,“你知道的,我希望咱们家能越来越好,一辈比一辈强。”他心里是有个大抱负的,他不想自己的子子孙孙一辈子就在这里,过这样的日子。   田耽回想着这些年,一开始她就觉得秀敏行的,她心肠软,而且有肚量,不小气不计较,就周将往家里花的钱,换做别人早就要闹着分家,再加上前几年亲家那边的挑拨,肯定要出事,可她没有,她一心一意的只有这个家。   “她心好,人也正派,这比什么都好,跟会读书,识字比着,这才是顶重要的。”说完她略皱皱眉头,“不过老二得娶个厉害的,泼辣一些的。”   周洪山惊讶的转头看着媳妇,“你说真的?”   田耽挑眉微抬了下巴,“自然。”   周场躺在被窝里打了一个喷嚏,他还在想着今天中午在国棉厂吃的饭,真好吃,要流口水。   大年二十三是小年,从今天开始就是要算过年。   国棉厂一般是二十五开工资,但因为今年冬天国棉厂做的很不错,大家伙也都很努力,所以提前发工资跟福利补贴,今年还是兄弟单位那边拉过来的面跟油。   周将刚刚领了工资,他现在管着采购,下午还要他给工人到库房里发面油,答应给刘师傅的瑕疵布昨天也给他了,没要钱,另外还多掺了好布,是他出钱买的,毕竟去省里那次是人家照顾自己,很多事情是要有来有回的。   刘师傅刚刚去会计办公室找周将,没找到,这会没想到在路上碰着。   “周同志,我去领工资,你等我会,一会咱们一起到车队去,我媳妇做卤肉很好吃,我给你拿了一块,你明个回家,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周温师母往事   周将哎了一声。   刘师傅领完工资随便揣在兜里,跟周将一起往车队走。   国棉厂占地不算小,也有上千亩地,车队是在厂房的西边。   俩人边走边唠嗑,“你嫂子说是感谢你,她手艺可好了,家里传下来的卤肉方子呢。”刘师傅提起来媳妇就高兴,又转头看看周将,“你媳妇是家里人给你说的?”   周将是自己瞧上的,先是因为她的外貌,后来因为她心地善良,人好,“不是,我自己相中她的,她长的好看。”   刘师傅一时语塞,然后又哈哈笑了起来,不错,图人家好看,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我可跟你不一样,我图我媳妇的手艺,当时我去她家吃她做的一顿饭就觉得一定得把她娶到手。”   俩人说着话就到了车队,刘师傅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来媳妇包好的,卤的是猪耳朵,回家切上葱丝,再滴上香油搅拌一下,就是上好的下酒菜。   “给,这是我媳妇给你包的。”   周将伸手接过来,“替我谢谢嫂子。”这块肉不小,差不多得两斤。   因着是小年。   河山沟请了村里解放之前干宰杀猪啥的师傅来帮忙。   一大早天灰灰亮,周洪山穿上大衣,洗了把脸就先出门去大队部,没过一会,刘支书跟万嫂子也都到。   村里也热闹起来,今个分肉,大家回家多少能沾点荤腥。   田耽也不是闲着的性子,周洪山走之后,她起来准备做早饭。   余秀敏听到动静也早早的穿起来衣服。   田耽刚刚把鸡喂了,天气冷,呼出来的气瞬间变成白雾,她搓搓手,从鸡圈出来就看见余秀敏,“你咋起来了,晚上带孩子累,多睡会。”   她自己坐了四次月子,没有公公婆婆,都是她自己带孩子,周洪山那会还忙着别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熬过来的,所以她知道女人带孩子有多累。   余秀敏拿起来大扫把就开始扫院子,“娘,我不累,周温好带,她不哭不闹,自己睡觉,要是尿了,也就哼哼两声,一点都不难带,昨个晚上我起来给她烫了一回周将买的奶粉,她也喝。”   她一开始是真这么觉得,但到现在还是有些担心自家闺女不会是个傻子?因为跟别的孩子差别实在是大。   周温已经三个多月,平时逗她其实她也很少笑,基本都是没啥表情。   田耽听话听音,大概能猜到她是什么意思,但换个方面想,说不定这个孩子是过来报恩的,所以才这么好带。   “别想那么多,不会的。”   余秀敏也没再多说,甭管孩子咋样,都是她生的,她都疼。   周喜起来就趴在自己屋子里的桌子上写作业,她住在西屋,周洪山给她打了桌子板凳一套。   周场还没睡醒。   周洪山在大队部安排了一下怎么分,大人跟小孩分的量都是不一样的,每家每户的情况他们三个都是了解的。   田耽拿出来俩大萝卜,泡上一把细粉,再稍微切点肉,炒上一大盆,热的玉米面的窝窝头,打的红薯汤。   余秀敏烧火。   周源会自己穿衣服,但穿的不是很好,醒了也不哭不闹,还是先照旧的去看看妹妹,然后自己迷瞪着小脸到厨房。   余秀敏把他穿歪的裤子,穿反的鞋子重新给他穿好。   田耽看他迷糊的样子,“去叫你叔叔起来,全家就他最懒。”   周源哦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蹬蹬的就往周场那屋跑。   周洪山在现场看着给猪称重,又把猪给宰杀好,就开始到大队部广播,让各家各户来排队领肉。   周场刚刚洗漱好,早饭也做好了。   田耽给周洪山留了三个窝窝头,半碗菜,一碗红薯茶,都放在锅里。   “快吃,一会咱们去分猪肉。”   周喜拿着一块窝窝头坐在小马扎上,“娘,我姐啥时候回来,今年还要去医院吗?”   周繁是上的护理学校,但每年过年医院里都缺人,她们这些学生就要到医院里去帮忙,然后医院会给发一些补贴,粮票或者米面啥的,周繁自己想去,她想为家里多少省点。   田耽之前说过她,也不指望她能省多少,但周繁说还想到医院里也能多学习一些,她也就答应下来,“对,过年需要的人多。”   周喜不高兴,她觉得已经很久没见过二姐了。   “那我过几天跟周场一起去看看她,给她送点好吃的。”   正在一旁吃饭的周场有些愣住,“为啥还拉着我一起去?”   周喜啧啧摇头,“二姐对你不好?去看看她你觉得很亏?”   周场倒吸一口凉气,他说啥了?这个小丫头嘴皮子真厉害,照她这么说下去,一会他就要挨娘的骂,咬了咬牙。   “我去。”   余秀敏看着他们兄妹拌嘴,自己都是笑笑,她觉得在这个家里真好。   周温醒过来,房间里估计没人,她自己把手从被窝里挪出来,又翻了身,在床上滚了几圈,有些累,她娘是个很贴心的人,床周边都用东西围上,免的她掉下去,然后不断地挪动自己的身体,让脑袋靠在稍微高的靠垫上,她才看到屋子里的布局,房子不大,但很干净,外面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心情都会好很多。   余秀敏推开门就看到瞪着两只眼睛的周温,她吓了一跳,赶紧小跑着过去,满脸惊讶,“哎呦,你咋回事?你不是不会翻身吗?”   前几天她教过孩子翻身,但她一动都不动,还甚至让周源上来表演,但也没用。   周温看着她这么紧张自己,抿嘴笑笑。   余秀敏趴在床上抱起来,看看小手,胳膊腿都没啥事,又看到她笑,“你还乐呢?”好气又好笑。   “明个你爹就要回来,我非要给他讲讲你翻身的事,让你爹教育你,你爹他可有本事了,是娘见过最有本事的人。”边给她穿上厚的棉袄,边跟她念叨。   周温看着她温和的眼睛里讲起来这个素未谋面的爹的时候都是亮亮的,她始终觉得她的家人运其实不好。   “今个分猪肉,你奶奶说让抱着你出去透透风。”   周温出去就只露着俩眼睛,包的很严实,昨天晚上她知道自己喝的是奶粉,喝到的时候其实是惊讶的,这个年代的情况她多少还是了解的,这么贵的东西,居然会出现在这个每天都吃不饱的家庭里。   田耽拿着一个盆,一家人都一起出去,周场带着周源先跑着过去凑热闹。   出门刚刚拐弯就碰到周梅枝带着俩儿媳妇。   周梅枝看到田耽其实还会觉得有些尴尬,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也没再串过门。   “大嫂。”田耽先打了招呼。   周梅枝笑着应声,“田耽,上回的事情你大哥说过我了,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田耽知道她的意思,“没事,就是周洪山气性太大,不用理他。”   周梅枝跟田耽的关系一直不错,“这不还是日子过的苦,人穷气短。”说完还叹了一声气,不然谁能为了一块肉低头。   田耽知道,谁不想吃肉啊,人之常情。   村里排队领肉的已经很多人。   周洪山把下水,还有肥肉,瘦肉,都分了出来,这样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一些,不至于排在前面的都是好肉,后面的肉不好。   分肉是个长时间的活。   刘支书要登记名字,谁家领了多少,周洪山在旁边拿着算盘计算量,一晌午过去才算是差不多分好。   河沟大队差不多有一百户,两头猪算上下水加在一起也有两百斤多一点,多多少少大家都能吃到肉。   周洪山征得大家的同意,把下水给了帮忙宰杀猪的刘家师傅,分完肉大家的心情都非常好,他们干部回到大队还要开会。   “你记得回家吃饭。”田耽看他还要忙活村里的事,嘱咐他一句。   周洪山哦了一声转身跟刘支书一起回大队。   田耽也没再管,余秀敏端着肉,她抱着周温。   秦琴最近家里过的还算顺当,儿子没再惹事,她端着肉从后面跟上田耽。   “二嫂。”   田耽嗯了一声。   秦琴站在田耽的旁边,往她怀里瞅了一眼,很是惊讶,“呦,这孩子长的俊啊。”她还没见过呢,听大嫂说过几句,二嫂待这个小孙女很好,瞧瞧这脸白嫩的,竟然不像乡下的孩子。   周温看看面前的人,但也没看清。   “是,这孩子就挑着她爹娘的优点长。”   秦琴可不是那没眼色的,堆着笑点头,“那是那是。”   田耽刚刚到家,看着分到的肉,还有昨个周将让拿回来的,也有不少,上次吃肉扁食还是在去年过年,今年情况比去年好,干脆好好的吃上一顿。   “今个咱们包扁食吃,吃好面的。”   周喜立刻就高兴的跳了起来,“扁食万岁。”   余秀敏把周温放在小车里,编起来袖子。   “娘,我去剁肉,您和面。”   田耽笑着点头。   周场带着周源从外面回来,就听到厨房里咚咚剁肉馅的声音,两个大步就钻到厨房里。   “娘,吃扁食?”   田耽的面和好,这会坐在小马扎上拿着刀削皮,她把辣萝卜削皮,里面放上俩大萝卜,也好吃。   “是,你能不能稳重点。”语气多少有些嫌弃。   周场立刻从田耽手里接回来萝卜跟刀,殷勤开口,“娘,我来我来。”他最爱吃的就是他娘包的扁食,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余秀敏笑呵呵的,“别急,等到除夕,咱还得包扁食。”   周场啧了一声,“这事还是要感谢我大哥,大嫂也要谢谢你,不然我们都吃不到饺子。”   余秀敏哪能接他这么夸,“咱都是一家人。”   田耽哼了一声,又拿出来一根葱剥开,水灵灵的葱白,“下午吃完,我单独给你姐下上一份,你给送到县里。”   周场想到要吃扁食,他也不觉得麻烦,立刻就答应下来,“行。”   周源趴在外面的小车上,“妹妹也吃扁食。”   周喜手里拿着一本书,听见这话看他一眼,“她还太小,不能吃。”   周源叹了一声气,小眉头紧皱,“那可真可惜,扁食最香了。”   周温默默听着,其实她也最爱吃饺子,特别是过年,她不愿意去导师家吃饭,师母都会把饺子送到学校给她,每次来都会唠叨她,说她自己照顾不好自己,可那样好的师母怎么就被人害死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周洪山惧内   周喜翻开书的一页,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源,眉眼一挑,想逗逗他。   “姑姑问你,要是以后周温长大能吃扁食,但恰巧呢家里扁食就只有一个,你愿意不愿意把扁食让给她吃?”   周源小手扶着小车,满脸的为难,非常认真的思考,半晌才开口,“那,那就给妹妹吃吧。”   周喜本就是逗他的,调整坐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为什么呢?你不是也爱吃扁食吗?”   周源挪动着自己的身体靠在周喜的腿上,扁扁嘴,声音带着一些委屈,“其实我也没那么的爱吃。”   周喜他的脑回路给逗笑了,伸手捏捏他的小脸蛋。   “没事的,放心吧,咱们家以后肯定能顿顿都吃上扁食。”   周温睁开眼睛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孩,是有些好骗。   周场削好辣萝卜,放到水里,“娘,还有什么活让我干?”   田耽把剥好的葱放在案板上,“秀敏,你让周场剁肉馅,别累着你。”   周场立刻就从余秀敏手里接过来刀,“大嫂你歇着吧。”   余秀敏哭笑不得的坐在一旁,剁个肉馅算什么活,也不累,自从生了孩子这几个月,她都歇的骨头发软。   周洪山推门从外面进来,他穿着军大衣,早上又没吃热饭,在大队部忙的一口热水都没来得及喝,现下身体都冷冷的,一头扎进厨房里,搓着手。   “快,给我弄点热的。”   田耽冷哼一声,“我跟你说过没,再干活也要记得吃饭,你以为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嘴上嫌弃着,手下从暖壶里倒上一碗热水递过去,“慢慢喝。”   周洪山就是这个毛病,只要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水喝完身上有点热气,“有吃的没?”   田耽早上给他留的有饭,“还温着,你先垫一下,我们这边包扁食也快,等馅弄好。”   周洪山哎了一声,他从不挑食,当然有好吃的更好,随手拿起来一块饼子吃了起来。   余秀敏也在旁边担心,忍不住嘱咐两句,“爹以后别这样,还是要吃饭的,不然身子可受不住。”   田耽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的人,心里还是生气的,叮嘱多少次,就不知道家人担心,看看在一边剁馅的周场也不顺眼,“你快点剁,干个活磨磨唧唧。”   周场冷不丁的被撒火,他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娘对爹好,生气不舍得骂爹,就转移到自己身上,小声嘟囔一句,“我干着呢。”   周喜在院子里听的一清二楚,抿嘴笑着又摇头。   周源小小年纪鬼机灵,他就知道奶奶要是生气,千万不要去她旁边,不然就会挨骂,看小姑笑他也捂着嘴跟着乐。   周洪山吃了一个窝窝头,喝的红薯茶,勉强缓了一点。   周场把肉馅剁好,里面加上辣萝卜,这样看起来馅也有不少。   田耽放盐酱油香油都给调好,余秀敏擀扁食皮,拿过来一个锅排,田耽周洪山周场都会包。   在厨房里围起来包的也很快。   周源就托着小脸坐在他们大人的旁边,眼睛瞪得圆圆的,觉得马上就能吃到。   周喜不会包,她就还在院子里边看周温边看书,只是没一会就开始下雪,她把书放进小推车里,站起来开始推车进厨房,“娘,外面下雪了。”   田耽应了一声,站起来到院子里把晒的衣服收一下,又把院子里堆的柴火盖一下,上面压上几块石头。   “周场开始烧水。”   周场就等这会了,锅排上的扁食已经都放满,一个个白嫩嫩圆滚滚就等着下锅。   一直把馅都用完,差不多包了两锅排半的扁食,一锅排盖上一层布放到外面的窗台上冻着,剩下的都下锅里,肉饺子一般都是要煮上三滚的,不断的点水就行,一直到飘起来就可以,然后田耽到院子里去掐上一把芫荽,周场喜欢吃酸汤的扁食,碗底把切碎的芫荽放进去,再加上一勺醋,用饺子汤浇开,里面再放上皮薄馅大的扁食。   家里的大海碗,每人盛上一碗。   周场也不怕烫,边吹边吃很快就下去半碗,扁食一咬下去又紧实又香的肉,再配上酸酸的汤,觉得一辈子都值了。   周洪山拿着蒜瓣就着吃,端着一大碗蹲在厨房门口。   剩下的几个人好歹是坐在板凳,趴在桌子上好好吃。   一家人倒是没人再说话,饶是吃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的田耽,也觉得今天这顿扁食是格外的香。   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家里吃完扁食,田耽怕她们一来一回的回来就太晚,赶紧让他们快去。   家里有铝制饭盒,田耽煮好给装了两盒。   周喜跟周场抱着饭盒穿上棉袄,围好围巾戴上帽子出发。   外面的地上已经积上一层薄薄的雪。   田耽把人送到门口,又塞给周喜两块钱,“给你姐的。”   周繁这学期的护理课其实已经结束,她明天就要去医院帮忙,同宿舍的家里基本都是县里的,所以也都已经放假回家,她在医院工作正好也可以住在宿舍。   周喜和周场坐在大巴车上,过年的时候大巴车上的人尤其的多,即使进城不买东西,也是可以逛一逛,地面也凹凸不平,车走的时候颠簸不停。   俩人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由于放假学校门口就只有一个大爷在看门,大爷手里拿着报纸打量着他们俩。   周喜笑着上前,趴在门卫室的小窗口,“大爷,我们找我姐,周繁,麻烦能进去吗?”   大爷跟学校的人其实几乎都能打个熟脸,现在是假期,其实学校管的也不严,又看着这俩孩子也不像是坏人,这小姑娘嘴甜长的也讨喜。   “行,你们进去吧。”   周喜赶紧谢过,就扯着周场往里面跑,一路碰到人还问了一下,才找到周繁的宿舍。   周繁看到他们俩来,还有些惊讶,过去就牵上周喜的手,“进来吧,我们宿舍没人,冷不冷啊?手都冰凉。”   宿舍里就两个上下铺,中间放了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上面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阳台上晾晒的有衣服,宿舍里有个煤火炉子,上面放着一个茶壶,烧的热水。   周喜笑嘻嘻的就坐在周繁的身边,“不冷不冷,姐我想你。”   周场进女生宿舍其实还有些不太自在,又听见周喜的话,翻了个白眼,自己拉过来一个椅子,长腿跨过坐在上面,周喜的好听话也就在二姐面前说,家里还很少有人能听到。   周喜眼神瞟到,伸腿就踢了过去,“想挨揍就直说。”   周场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下来,因为躲的后果会更严重,把怀里抱了一路的饭盒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姐,娘包的扁食,两盒,你多吃点。”   周繁特爱吃扁食,“娘包的最好吃。”说着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手帕,里面包了三四块的零钱,“你把这个拿回家给娘,我在学校里帮人家抄写东西赚的。”   周喜神秘的从兜里拿出来两块钱,“这是娘让我给你带的,你们可真是亲母女。”   周繁笑起来,又把家里的每个人都问过一遍,挨个嘱咐弟妹在家里要听话。   周喜一点都不觉得烦,四点多俩人要走,还是很不舍得。   周繁也没要那两块钱,知道家里的情况还好,也没把那赚到的钱给家里,她先存着也行。   俩人折腾到家天已经黑透,雪也停了。   因为中午吃了扁食,晚上田耽就烧了红薯茶,捞点腌的萝卜条,早点吃能早点睡觉。   周喜把两块钱又还给田耽。   第二天一早周洪山起床先把院子里的雪都扫干净,还把周场也早早的叫起来,让他到外面扫马路上的雪。   田耽跟余秀敏起来做饭,昨天的扁食没煮完,又放在篦子上蒸一下,给周源煮个鸡蛋,简单的蒸的玉米面的窝窝头,炒上一大盆的萝卜丝加细粉,汤就是玉米面糊糊。   周喜到东屋去看着俩孩子,一大早上,一家人也是各忙各的。   不过没一会就听到外面秦琴跟周洪山说话的声音。   “二哥,周晓这不是发工资了,特意在供销社买的糖给送来。”秦琴边说边把糖递给周洪山。   周晓跟在后面,一米八的大个子,看到周洪山还是挺怵的,“二大爷,我以后肯定会上进的。”   周场站在旁边,上下打量,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周晓,你在哪工作呢?”   周晓比周场小两三岁,年纪也小,但他不爱上学,跟周场也不熟,不过小时候经常被周场揍。   “场哥,我在废品回收站,二大爷帮我找的活,临时的,一个月就五块钱。”   周洪山瞪了一眼周场,然后转头看秦琴,“进家里说会话吧。”   秦琴摆摆手,脸上带着笑,“不用,这快过年,家里忙着呢,二哥,那我们就先回了。”   周场从他爹手里接过来糖,“爹,这事跟我娘说了吗?”   周洪山把扫把放到他手上,伸手指了指这条路,“扫到东头你王奶奶家门口,不然你早上不用吃饭。”说完又把糖给接回来,转身回了家。   周场看到王奶奶家门口还有那么远,他就知道他爹他是得罪不起,但不免可以看看他爹挨说的场面,也是有些值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他不想坐下   周洪山拿着糖进了厨房,田耽刚刚忙完,正巧看他进来,把洗好的筷子拿出来放到饭筐里,“快吃饭,周场呢?”锅边上都把玉米糊糊也盛了出来,整个厨房都热气腾腾的。   “他说要锻炼自己,所以准备扫到最东头,不用等他。”周洪山把糖随手放在案板上,转身出去洗手洗脸。   堂屋的煤火炉子上一直都放着一个大茶壶,冬天是离不开热水的,倒上一盆热水周洪山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心里也没谱,因为田耽刚刚啥也没说。   周喜给周源穿好衣服让他自己先出去,她又看看周温也没醒,给她盖好小毯子才出来。   周源跑到厨房里又到堂屋里,凑到周洪山身边,“爷爷,奶奶说要洗脸洗手。”   周洪山心里还在想怎么跟媳妇解释,是有些很忐忑的,他自认为这不叫做怕媳妇,用城里读书人的话来说,是尊重,正想着事被小孙子打断,他又看着孙子跟小舅子长的相似的脸,“哼。”然后掐着他的后脖颈,手掌沾湿水给他洗脸。   周源紧皱着眉头,“爷,爷爷,轻点,疼。”他后脖颈疼,脸也疼,而且爷爷好像又在生气。   周喜是习惯一起来就先洗漱好,她直接进了厨房,看到案板上用纸包着的糖,“娘,你啥时候买糖了?”   周洪山带着洗漱好的周源一进厨房就听到这句话。   田耽的眼神随意的落在他身上一下,“你四婶送的。”   周喜拿过来小板凳坐下,听见这话还有些不信,“四婶开始大方了?真是难得一见。”   余秀敏刚刚也听到外面的对话了,这会也不敢乱张嘴说话,拉过来儿子坐在一边,把他的小碗跟筷子放到他面前。   周喜给周源夹了一个扁食,突然间就感觉到这氛围不对,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这肯定有问题。   “周场呢?也不吃饭?”   周洪山虎着脸坐下来,没说话。   这顿早饭吃的比以往都安静,刚刚吃完,田耽往堂屋走过去,周洪山后脚就跟上。   周喜看着他们俩接连离开厨房,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余秀敏也有些不好意思,还伸手碰她一下,“周喜别笑了。”   周喜又笑了一会,“大嫂,不用忍着,我是觉得我爹真是,一个克一个,我娘就是能拿捏他,看我爹在外面处事为人,大队里没一个不夸的,还有公社的几个领导,都挺喜欢他的,但怎么在家里这么听话。”   周源还在吃最后一个扁食,听见这话立刻举手,“我知道,因为爷爷害怕奶奶拿起来小棍打他。”   上次他不听话出去玩把衣服不仅弄脏还弄破,奶奶没忍住就拿起来小棍打了他,以后他就不敢,肯定爷爷也是因为这样。   周喜好不容易压下的笑,又被这话给逗到。   周场好不容易扫到东头,王奶奶年纪大又自己住,没儿没女,踩到雪容易摔倒,他又拿着扫把把她院子里的也都扫了,出一身汗。   王奶奶腿脚不好,还蹒跚着直往他口袋里塞糖,“真是好孩子,你爹娘把你教的怎么这么好啊。”   周场很是不好意思,也是他爹让扫的,“奶奶我不要,您自己留着吃吧。”满大队的都知道,她老人家过惯苦日子,有好吃的都不舍得吃,现在还舍得塞给自己。   王奶奶硬拉着给他塞到兜里。   周场回家还捏了捏那颗糖,他以后要经常过去看望王奶奶,结果刚刚进厨房,就听到周喜的笑声,想起来家里应该还有一场大战。   “怎么样?爹娘呢?”他一屁股坐下,左看右看也没见到人。   周喜刚刚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她猜都能猜到,“屋里呢。”   周场虽然遗憾没看到吃饭的场景,但也不耽误他幸灾乐祸,谁让他爹让他扫那么远,虽然这也不是坏事。   田耽坐在堂屋的一个椅子上,“说吧,什么时候的事,托谁办的?”   周洪山看看旁边的椅子倒也不想坐,他就是想站着待会,“就是去公社开会找老杨帮忙的,一个县里收垃圾的临时工,没啥要求。”说完他又看看媳妇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像是很生气,“这个活我都想过,大哥他们肯定迟早都要知道,但这个活要是给他们的孩子安排,也都不合适,所以你放心,肯定不会让其他家有什么说嘴的机会。”   田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垃圾站的临时工也干不了多久,而且大哥二哥家的孩子也都大了,在村里赚公分,也不想耽误时间去垃圾站。   “是,你做事周全,啥都能想到,厉害。”   周洪山笑呵呵的,恭维道,“都是你教的好。”   田耽冷哼一声,“那你说说为什么瞒着我?”她压根就没生气给人安排工作这个事。   周洪山又不是傻,立刻就明白生气是为了什么,“这不是之前答应你除了借钱不帮别的忙?总之我错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田耽看着他,周洪山是她自己挑中的,相处这二十多年,她很了解他,“我知道,你心疼你一起长大的兄弟妹妹,我不拦着,你也知道,我对钱财都看的不重,当初结婚的时候你答应我,咱们一条心,你不会有任何事情瞒着我。”   周洪山半晌嗯了声,只是一个劲的承认错误,这么多年只这件事情,“我错了。”   田耽站了起来,“这事就此过去,我没怨你。”   厨房里周场刚刚把早饭吃完,就看到他爹娘又好好的一起出来,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他的热闹没看成,懊恼的揉了一下后脑勺。   余秀敏回他们房间里给周温喂奶,周喜跟周场收拾厨房。   昨天下了一场雪,今个天气也好。   田耽去到屋子里又拿出来一床被子,周将今个回来,他们东屋的被子也不够用的。   周洪山刚刚经受过一场家庭内部矛盾的解决,他要出去看看庄稼地,静静心。   周温吃饱喝足被抱出来待着,看着天觉得这日子过得也确实不错,除了一直在旁边捣乱的周源,他现在格外的爱捏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忍耐力一直都很不错,但现在也被磨的没多少耐心,周源再准备摸过来的时候,她眉头皱的紧紧的。   周喜本就是看着她的,一下子就发现了,“周源你一边去玩,你妹妹已经不高兴了,看眉头皱的。”   周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他让妹妹不高兴了吗?   周喜点头,伸手把周温抱了出来,“你看她一脸的不耐烦。”说完她就觉得这个小侄女还挺有意思的,娘说都没哭过,还有些担心,现在在她看来,完全不用,这孩子要不就是特聪明,要不就是个纯傻子,她的侄女当然是前者。   周场在家里是闲不住的,他带着周源去了村里的小学,带上工具,这几天他也去看,小学的桌椅板凳都不稳,要不上面还破的有洞,今个没啥事去修修补补,周源在旁边给他解闷还能递个工具干个小活,叔侄搭配干活不累。   周洪山在村里正巧碰到刘支书。   刘支书披着大衣,还拿着烟袋,“洪山我正巧要去找你,听说公社那边炸玉米花的下乡,你看看咱们大队啥时候能轮到,还有得放个电影,每年过年都要放的。”   俩人站在路边说了起来。   周洪山心里琢磨了一下,“炸玉米花的我还是去找去年来咱们村的,放电影得到公社去报名排队,我上次就问过,说还早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轮到咱们。”   刘支书知道麻烦,人家下乡来放电影,最基本的是要留人家吃炖好饭,这好饭就得带肉,年年几乎都是在周家吃的。   “能轮到就轮到,轮不到就算,而且这请人吃饭,不能只让你家来。”都穷的饭都要吃不起,这看电影实在算不上啥大事。   周洪山笑了起来,“刘叔没事,就一顿饭的事,我年前还要去公社再开会,到时候我再说一说。”   刘支书叹了一声气,周家有周洪山是天大的好福气,他还记得二十多年,周家一路要饭到这里,六个孩子没爹没娘,都瘦的皮包骨头,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的,但那俩姑娘倒是被照顾的很不错,后来再接触的时间久了,就发现这个周家老二是最有主意的,人也聪明,这才短短二十年,周家都起了房子,娶上媳妇,周家还出了全村唯一一个在城里吃商品粮的工人,他眼瞅着这周家不一般。   “你上心,辛苦,我听说周晓去当了临时工,那孩子看起来也算是有些正经,早上还看到在外面扫雪。”   周洪山对刘支书一向都很尊重,一是他的人品,二是他对自己很不错,在很多大是大非上也会跟他讲问题讲道理。   “咱们要是亲戚都不帮一把,谁还能去帮,他是我兄弟。”   刘支书点点头,是这个理。   田耽这边也刚刚收拾好院子里的活坐下,余秀敏正高兴着男人今个回来,好几个月没见。   “他爹,到了。”王素心声音有些细尖。   田耽未见其人就先闻其声,她早就猜到这家肯定要在过年之前来一趟,也是做足了准备,伸手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随手搭在院子的晾衣绳上,等这一天她可是等好久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夫妻做局(上)   余庆刚比周洪山的年纪大,他今年差不多五十左右,人不高又瘦,头发里多多少少的也蹿出来一些白发,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上面打的有三块补丁,脸上习惯性见人带着三分笑。   周喜去开的门,毕竟是长辈,她先开口叫人,“余大爷王大娘好。”   余庆刚见人就是三分笑,双手背在后面,“哎呦,周家小闺女吧,都长这么大了,你们学校是放假了吧?”   周喜点头表示是的,余庆刚满意的点头,“好好学,姑娘学习好有本事以后也能到县里工作。”说完就脚下没停的也就进了院子。   后面跟着的王素心跟她儿媳妇王爱华也跟着进去。   周喜站在门边上没动脚,她其实第一次见到余庆刚的时候对他的印象很好,看起来就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当年嫂子嫁进来,接亲的时候她也过去了,王大娘非要多一块钱,余大爷在旁边一边骂她一边给她爹娘道歉,再到后来嫂子结婚之后,都是王大娘来要东西,几乎没见过余庆刚,她那会还不明白,去问爹娘,听说余家都是余庆刚当家,他也不支持王大娘这么不明事理,为啥不管呢?   当时她娘笑着看她,“所以你想想为啥不管?”   周喜当时一拍脑门才发现,恐怕不是不管,他才是幕后挑着来要东西的人,那会她第一次觉得很多事情不需要横冲直撞就可以解决。   就像刚刚他嘴上说着让自己好好上学,可据她所知,余家的孙女压根就没机会上学,只让孙子读,所以他即使心里很看不惯女孩读书,但也不会那么说,这样的人很多时候你只会觉得他是个老好人。   所以她也是从那会开始学会可以适当的耍心眼,当然跟他的那种不一样,她班里有个同学就爱占便宜,比如说用她们在宿舍里接的暖壶里的热水,但是别人用那个同学的就永远没热水,有次她就盯着同学接热水,趁同学晚上出去上厕所,直接倒进盆里用来泡脚,用完之后还跟说,“我觉得你的暖壶更保暖 ,不像我的水都凉的快,上次你用我的水是不是也觉得不热。”那个同学听完恨不得瞪死她,如果眼神能杀人,她肯定就死了。   “周喜,别愣着,去大队部叫你爹回来,说亲家来了。”   周喜哦了一声,一溜烟的就跑出去。   田耽把他们迎进堂屋里,都给拿出来板凳,让他们坐下,又拿上碗倒出来热水,一般她也会放红糖,但今天她不想浪费,还不如留着给周源吃呢。   王素心看着碗里没放糖心里反而没那么担心,上次就在这里喝了糖水,回家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一直拉肚子,她就觉得田耽肯定在茶里也下泻药了。   余秀敏抱着周温坐在田耽身边,抬头看看对面她爹又低下头。   周温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在那个家生活了十几年,从小就被教育要听爹娘的话,照顾弟妹,嫁过来这几年才认识到自己原来那些年的想法都是错的,现在开始反抗多少还是会担心。   余庆刚看着这堂屋里打理的干干净净,再看看对面大女儿气色也不错,手里抱着的就是那个小丫头片子,他也不稀罕看。   “亲家啊,上次孩子她娘来跟闺女吵架,回去我就已经说过她,之前她也老来要东要西的,我说她也不听,今个就特意来给亲家道歉。”   田耽笑的亲切,“这是哪里话,母女哪有不拌嘴的,那天原本想留亲家母家里吃饭的,亲家母说家里有事也走的急,今个一定不能再走,留家里吃饭。”   余庆刚老实巴交的哎了一声,坐在板凳上手握在一起,看着像是很局促,“这周将啥时候回来啊,都快过年厂子里不放假吗?”   田耽叹了一声气,“厂子里忙,估计这两天就回,周繁倒是得在医院里过年回不来。”她也乐意跟余庆刚扯家常,也没说周将今天回来,她大概猜到余家这次来的目的。   王素心是个没啥心眼的,听到周将这两天就回来,眼神中倒满是希望,“那周将厂里该有不少补贴吧。”   国棉厂那么大的厂,过年发的面跟油那都好些呢,而且还都是好东西。   田耽听她这么一说就更肯定了,“是啊,这不是就等着他带东西回来我们好过年,家里好久没吃上荤腥。”   王爱华忙接了一嘴,“不是吧,我听说你们村昨个才分过猪肉。”   余庆刚皱着眉头,“长辈说话,有你小辈插嘴的地方。”   王爱华立刻就闭上了嘴。   田耽好脾气的笑着,“唉,也没多少肉,我都腌上,等过年我那俩小姑回门做了。”   余庆刚听着田耽的话音,像是油盐不进,他早就知道这两口子不简单,当初周家来找媒人,他立刻就答应,为的就是以后好从周家要东西,虽说周家两口子厉害,但儿媳妇的话他们肯定也不好说什么,这几年也差不多算是顺利,东西也都能要来,他清楚的知道拿捏住闺女比啥都强,现在闺女倒是胳膊肘往外拐,有意无意的瞪她一眼。   余秀敏这会已经稳定好自己的心神,她既然已经下定主意,就知道该咋做,她不怕,她有男人,有公公婆婆,有小姑子有小叔。   “现下日子都不好过,我们家基本都是一天吃上一顿饭,大人倒是没啥,就是苦了孩子。”   余庆刚说到这里,语气里还有些哽咽。   周喜要是在,估计她也觉得自己又学上一招,还能哭,她正在回来的路上跟她爹唠叨。   “爹,我觉得他们家来人肯定是又来要东西,您觉得呢?”   周洪山大步走着,双手背在后面,“不能背后议论长辈。”   周喜噘着嘴哼了一声,“长辈也要有长辈样,我才尊重,爹你就给我讲讲。”   周洪山头疼的转头看向旁边的小闺女,这脾气也不知道像了谁,“你不是都猜到了,还问?”   周喜觉得没意思,抿抿唇,“不愿意说算了,我会看。”   俩人说着话就到了家里。   周洪山大步进了堂屋门,满脸热情的开口,“亲家来了,这也是好些日子没见,身体可还好?”他说着就伸手去握。   余庆刚也站了起来,他到周洪山肩膀,上前握上手,“好,身体好着呢。”   周喜在旁边看着,这看着像是亲的兄弟俩一样。   周洪山松开手,随便拉过来一个板凳坐下,“那就好,来,周温,让爷爷抱抱。”   余庆刚还没坐下,看周洪山话音一转就去抱孩子也不知道他是啥意思?自己又坐下来。   周洪山抱着周温,“亲家你养了一个好闺女,给我们生了一个好孙女,这孩子我们一家人都喜欢。”   余庆刚一直都没在意过,这会说到这里,就看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孩子长的倒是不像是乡下的孩子,白白嫩嫩,一双眼睛清澈亮晶晶的。   “是,我也这么觉得。”   王素心撇了一下嘴,一个丫头片子还当个宝。   周洪山又叹了一声气,手抱着周温,有些为难的开口,“亲家也不瞒你说,家里添了一个孩子,这他们几个还有上学,家里没钱真是寸步难行,我家那个二小子,因为交不起学费,已经不读了,我前些日子还听说你家那个小孙子也不读,周将还拿了学费,你看要是你家孩子不读,就拿回来,我让我家那个儿小子接着去读。”   周喜本就靠在里屋的门槛上看热闹,听见这话差点摔一跤,她爹可真是太直接了,直接就开口要啊?   。   田耽只是微笑也不说话。   周喜眼一扫过去就知道,他们俩肯定是商量好,压下心思继续看。   王素心也是最先沉不住气,这给的钱哪有再要回去的?   “这可不成。”   余庆刚没开口说话,因为他也不会还,那钱倒是没花,他存着以后要给孙子起房子,娶媳妇用的。   周洪山看向王素心,有些疑惑,“为啥不成?不是说给孩子上学用的,孩子没上学咋不能还给我们。”   他把周温又递给余秀敏。   周温觉得她爷爷果真是粗中有细,很多事情不要面子就很好说出来,就比如说这个她的姥爷,听了这么一会她就猜个大概,看起来是既要好名声又要东西,所以这么一大会也没讲到要干嘛,她爷爷就不是了,上来就拿了主动权,先发制人。   王素心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以为周洪山一个大男人不会跟她较真?先是转头看看自家男人,又急又气,半天才开口反驳。   “哪有给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来的?”   周洪山笑了起来,“亲家母,你恐怕误会了,不是给,是借,而且我们家这确实有困难,不然你看从前借给你们家的东西也没要过啊,是吧?”   王素心这下彻底急了,她听着这话茬还想要从前给过的东西啊?   周喜看这场面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她爹厉害。   余庆刚听出来啥意思了,就是以后恐怕就不会再给他们家东西,但他可不同意,他养这么大的闺女嫁出去,哪有不补贴娘家的。   “你还说什么?从前你过来要东西我就说过,不要去,咱们闺女不容易,这不是让亲家拿着话把吗?让秀敏怎么过日子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夫妻做局(下)   周温只觉得这个姥爷是个真的有脑子的,看风向不对,立刻就用上了道德绑架,这但凡要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就不会再提。   周洪山只是笑着听这话,半晌也不接话茬。   余庆刚的话就恰巧落在地上,一时间屋子里静的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周喜托着下巴看着屋子里内的情况,他爹妥妥的就占领高地啊。   余秀敏见事情到这个地步,看看屋子里的人,她人倒是异常的冷静,这么多年她能给的也都给了,可她不能这样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   田耽坐在她旁边,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秀敏抱着孩子回屋吧,孩子该喝奶了。”   余秀敏想不明白为啥婆婆要把她支走,这断亲的话不得是她来开口才好说吗?   田耽伸手怕拍她的手,眼神示意她放心,“去吧。”   余秀敏咬了咬唇,才抱着周温去东屋。   王素心显然也想到了,闺女一走,一些不好听的话,这两口子要面子的人,在十里八乡也是有名的,肯定不会拉下脸来说,这事看着是要稳下来。   余庆刚略皱着眉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田耽看余秀敏走了之后,脸上又带着一丝笑意,但隐隐带着一种利落,站起来到他们睡觉的里屋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本子,递给周洪山。   “这是亲家这么多年来从咱们家借走的东西哪天借的啥,我都记着,今个就给亲家念念吧。”她说的很直接,没啥好拐弯抹角的。   周洪山打开随意翻看了一下,足足有半个册子那么厚。   “五六年三月初一,他们夫妻俩结婚的第二天,借五毛钱,理由是余大志发烧要去看病。”   余大志就是余秀敏大哥的儿子。   余庆刚是个惯会要面子的人,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猛地站了起来,“亲家,你这是啥意思?”   周洪山还是那个样子,坐在板凳上都没动,“没什么意思?也就是想把事情挑明白了说,秀敏嫁进我们周家这么多年,你们余家隔山差五的借钱借东西,但从来没还过,余亲家你不是也不支持吗?咋还着急起来。”   余庆刚也知道自己没耐住性子,呼吸都粗了几分,转头就一脚踹在王素心的身上。   很是猝不及防,堂屋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这一脚是用了力气的,王素心被踹的倒在地上,嚎叫了一大声。   “我说了多少回,不能来亲家要东西,我咋说的,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余庆刚边说边发狠的指着王素心。   周洪山跟田耽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早就料到的,余庆刚大不了就两种反应,要不就是维持着自己的好名声,要不就是跟周家撕破脸,显然他还是选择前者。   王爱华忙蹲在地上扶着自家婆婆,身子都有些发抖,她也害怕公公。   周洪山看他没再动手,沉声道,“亲家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这些东西我跟田耽算了一下,不会让亲家一下子还完的,分年还,一年还两块就行,差不多要还个二十年。”   四十块钱能起三个青砖大瓦房。   余庆刚转过脸面对着周洪山又是一个表情,脸上带着为难,“亲家,我们都是地里讨生活的,一年到头手里也不会有那么多钱,都怪我这个不争气的老婆子,拿了钱回家。”   田耽温和的笑笑,“亲家这话就错了,亲家母拿回家的钱你没花,还是全家没花,今个咱们就事论事,秀敏我是打心眼里疼,不仅仅是我儿媳妇也是我闺女,以后就让亲家母不要上门了,免的说一些有的没的让秀敏难受。”   余庆刚没想到田耽长佚䅿的这么好看,说话倒是这么难听,什么叫做不再上门。   “亲家母说的是,可到底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田耽看着王素心,她是有些可怜的,但自己也不是菩萨。   “我跟洪山的意思是,以后你们余家人也不必上门,逢年过节秀敏也不会回娘家,就当没你们这门亲戚。”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不过以后等亲家你们二位百年的时候,她还是会回家披麻戴孝。”   余庆刚脸色一变,这是咒谁呢?   “亲家这么说就不讲理了吧,我亲生的闺女也不能见,公社的领导要是知道,肯定也不会同意。”   周洪山撇着嘴角轻笑一声,接上一句,“这四十块钱就不让你们家还了。”   余庆刚这会才算是明白周家的意思,心里倒是一变,他们两口子是够能忍的,这账是从小两口结婚开始就记着的,就为了等今天,直接买断闺女跟他们家的联系,这样就算闹出去,他们拿着账本出去,外人也说不出来他们家有什么闲话,最多是怪自己家做的不好,剥削闺女,跟封建社会一样。   他们倒是厉害,这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脸上全不动怒心里拿着?就把事情解决,周洪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娶了田耽,当年田耽被领回来的时候,传遍了,他也来看过,这些年周家过的怎么样,没人不知道的,再看看自己的那个蠢婆娘。   “好,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起闺女,我答应。”   周洪山从小本子里直接抽出来两张纸,“断绝书。”说完又叫周喜,“你去你刘爷爷家,把支书喊来。”总是要有个见证人的。   余庆刚见他们两口子把断绝关系书都事先写好,才真是明白,四十块钱也不少,他一个闺女换这么多钱也不亏,只是想到小闺女嫁的有些亏,如果也能嫁的跟周家一样,那现在到手的就是八十块钱,他孙子以后娶媳妇的钱就全够了。   周喜哎了一声跑的特快。   刘支书被周喜叫过来,路上听了一耳朵,差不多也能明白,这个余家的事情他多少也是知道的。   王爱华扶着婆婆站在一边不敢吭声,刘支书作为见证人让双方按了手印,断绝关系书也都签好。   余秀敏按上自己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王素心看着闺女一个爹娘都不叫,挣脱媳妇扶着自己的手就要上前打人,周喜就防范着呢,一下子就推开王素心。   “你怎么还想打我嫂子啊,刚刚已经签完断绝书,支书爷爷是见证人,你跟我嫂子可没关系,再动手打,我就去公社举报你。”   王素心被儿媳妇又拉了一把才没被摔倒。   刘支书也没管,只是看向余庆刚,“这一式两份,你留一份,以后没啥事就别来,秀敏以后只有在你们的百年上才会出现。”   余庆刚捏着纸脸上带着惭愧,“让您看笑话了。”   刘支书知道他是啥样的人,这大队跟大队之间本就没膈多远,也没理他,“好了回吧。”   周洪山把人都送到门口,“刘叔,改天咱们爷俩喝一杯。”   刘支书笑着指了指他,“我等着呢。”   余庆刚背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憋着一口气,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他今天的脸都快没了。   周家解决这件事,都歇一口气,这事他们两口子做足准备,其实都是为了让儿媳妇能心里好受一些。   余秀敏心里也都理解,自己觉得没啥好难受的,“娘,中午吃啥,我去做。”   田耽看看太阳,“等着,一会周将就到家。”   余秀敏想起好几个月没见的男人,心里更是把刚刚的事情都抛到脑后,“那我回屋收拾一下。”   周喜站在旁边揶揄的笑了起来,“嫂子,把我哥给你买的围巾戴上。”   余秀敏还有些不好意思,“你再胡说,我告诉你大哥。”说完她就回了东屋。   周喜站在她爹娘面前,背着手转了两圈。   “爹,娘,你们两口子厉害啊,这几句话就把断绝书就给签了,我真是佩服。”她见到爹娘把写好的断绝书从本子里拿出来的时候都惊呆了,想着当时余家人也是,她爹娘料事如神。   周洪山背着手冷哼一声,抬脚出了堂屋门,“田耽,我开始劈柴火吧。”   田耽点点头,“弄吧。”一会老大回来肯定要炖个肉,家里柴火没剩下多少,说完也编起来袖子又进厨房,她得把肉拿出来到温水里解冻。   周喜见堂屋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她觉得她又学会了一招,那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准备过完年开学,再想个招治一下那个爱占便宜的舍友,看看爹娘的方法好不好用。   周将今个一大早就收拾好一网兜的东西回来,带上昨天刘师傅给卤肉,他已经有四个多月没回家,闺女都有三个月,结果正准备走,还去交接了一个账单。   周场带着周源在学校教室里收拾桌椅弄了一上午,他回来就是饿的。   周喜见他回来拉着他把家里的事情讲了一遍。   周场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是凉的,可见这些年他犯错误的时候,他爹娘做的都是毛毛雨,要是真的下狠手,他可就真的要哭上好几天。   周将到家差不多十二点半,推开院子里的门,周场先跑了过来,一把把人搂住。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啊,爹娘可厉害了,你以后可没老丈人跟丈母娘,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周喜听到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周将,忙把他手上的东西接过来,“大哥。”   周洪山跟田耽都是没再厨房里出来。   余秀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扯着一个,戴上那个红色的围巾站在院子里。   周将觉得再没这个场景更好看的了,他的心脏都咚咚的在跳。   作者有话说:   估计周四能入v,当天会掉落大肥章 第16章 周将其人   周将三步并做两步的就走到余秀敏的面前,脸上虽然没笑,但眼神中全是喜悦,“你辛苦了。”   余秀敏半点没觉得辛苦,刚想开口,就看到周场跟周喜还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俩,虽然高兴,但很不好意思这会黏糊。   “爹娘在厨房,你抱着小温去看看。”说完她把周温放到周将的怀里。   周源一溜烟就跑到他小姑身边了,他对他爹可不稀罕,比较稀罕他爹带回来的好吃的好玩的,再说了他爹也不好相处。   周将会抱孩子,周源是三月出生的,那会厂子里不忙,他经常有时间请假回来,抱孩子也挺熟练的。   周温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有根弦像是被轻轻触动,她上辈子也是被亲生父亲丢在孤儿院门口的,因为那个男人害怕她,害怕她那么聪明,后来她明白了一个词语,叫做多智近乎妖。   周将看着这个小婴儿心里那个地方似乎软了又软,这是他的闺女,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我是你爹,爹给你带了一个拨浪鼓。”他说话的声音都自动的变的低很多,转身看向周喜,“周喜把包里外面那个拨浪鼓拿出来。”   周喜哦了一声,伸手掏出来。   余秀敏接过周将带回来的包裹提着放到堂屋桌子上。   周将拿着拨浪鼓逗弄着周温,但看她一点反应都没,甚至眼睛都没放在拨浪鼓上,他略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   周温只是觉得有些吵,真的吵。   周源正在吃他爹带回来的饼干。   周将回头就看到他,略皱了皱眉头,“周源,这个给你玩吧。”   周源比较嫌弃,他也不喜欢玩啊,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但他还是跑到他爹身边接了过来,有些嫌弃的接过来,“好吧。”   周将心情愉悦的抱着孩子进了厨房。   田耽正在切菜,昨天弄来的肉准备炖一下,再贴上饼子,天气冷,想来想去还是吃这个最暖身体。   周洪山对大儿子还是很骄傲的,生大儿子的时候家里最困难,上没有父母扶持,下面的弟弟妹妹们过的也不好,后来日子慢慢好起来,儿子也吃了商品粮,这是他们老周家迈出的第一步。   “厂里都顺利吧。”   周将点头,抱着闺女坐在一旁的马扎上。   余秀敏把周将带回来的东西拿了出来,面跟油都提到厨房,还有一块卤肉,拿出来倒进盘子里。   “你们厂里今年发的还挺多,这卤肉是你买的?”她提着还挺沉的。   周将点头,今年厂里的效益好,“这卤肉是我厂里的同事送的。”   周场周喜带着周源早就在堂屋里就坐着吃。   田耽做饭,余秀敏打下手,周洪山三言两语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周将知道这事早晚都要解决的,“秀敏没意见我就没意见。”   余秀敏本来心里没觉得难受,但听到他的这句话,瞬间鼻子就酸了,她怎么会有意见。   田耽在炒菜,这次切的肉肥的偏多,下油锅滋滋冒油,闻着就香。   午饭一家人倒是都吃的饱饱的,等到吃完收拾好就差不多两点多,今个本就做饭晚,然后就都坐在堂屋里说话,门帘盖的厚厚的,屋子里煤火炉子烧着,一点都不冷。   周场捡上三个小红薯放在炉子旁边烤着。   周将把家里的事情都一一问过,心里才有数,下午外面洋洋洒洒的又下起了雪。   四点多天就黑透了,因为中午吃的晚,下午又吃了一些别的,晚饭也没做,各自回各屋。   东屋铺上晒好的被子,也暖呼呼的,俩人坐在床边。   周源今天特高兴,疯玩一天早就累的不行,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已经呼呼大睡。   周将给余秀敏买的擦脸香膏,“你洗完脸还有洗完手都多擦擦,别不舍得,以后我还给你买。”他在厂子里熬了那么多年,终于到这个位置上,能赚钱的机会多,家里也会慢慢变好。   余秀敏知道这个香膏,城里的百货商店卖的有,这个就一块钱呢,要是买猪肉,能买一斤多呢,不由得有些心疼。   “是不是太贵了,娘跟俩妹子都没,我也不舍得用。”   周将把外套脱下来,伸手搂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不贵,你跟着我受这么多苦,我给的这些完全不够。”   周温醒过来就听见这话,她其实是想提醒她娘,男人的话还是不要全信,她娘是个温柔的人,心胸又宽阔,她想她娘那样的娘家肯定靠不住,现在既然断绝了关系是最好的。以后的路还长。   田耽在门外敲门。   “你们两个睡了吗?”   周将站起来走过去开门,“娘,还没睡呢。”   田耽搓着手进来,站在门口,“今个让周温跟我们睡吧。”   余秀敏还有些不好意思。   周将倒是很好意思,嘴角上扬,走到床边用小毯子裹上周温,“你醒了?今个先给爷爷奶奶睡。”   周温半点没给他反应,小胳膊挥舞着就躺进奶奶的怀里。   田耽接了过来,又把奶粉啥的带上,晚上起来还要喝,“你们休息吧。”   余秀敏等田耽出去之后,脸上就已经红的跟煮熟的虾一样。   田耽回到堂屋里,周洪山忙把门关严实,门帘也都遮上,最好一点冷风都别进来。   俩人坐在床上,周温被放在床的里侧。   “小丫头醒着呢,正好跟爷爷说会话。”周洪山自顾自的哄着她,还拿出来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拨浪鼓。   周温想着今个下午不是被周源扔到一边了吗?   田耽把暖壶也都拿到他们屋里来,放好就也掀开被子坐进去,看着周洪山拿着一个拨浪鼓摇来摇去,伸手拍他胳膊一巴掌。   “你干嘛呢?”   周洪山也不觉得疼,就是有些懵,“哄她玩啊?”语气里都有些不确定。   田耽看周温的眉头都皱的紧紧的,“你没看她烦啊,嫌弃这个东西吵,下午周喜拿着逗她就不高兴呢。”   周洪山哦了一声,他说呢,刚刚还没发现。   田耽伸手把她抱到怀里,左右看看她的小脸蛋,叹了一声气。   “其实之前我跟秀敏都怕这孩子是个傻子,但现在我瞧着不傻,起码能知道烦。”   周洪山瞪大了眼睛,立刻坐正身体,“怎么会傻呢?咱们一家聪明人。”   田耽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你们一家子哪个聪明?”   周洪山掖一下被子,戏谑开口,“孩他娘,你也是我们周家人,你说呢?”   田耽抱着周温冷哼,“闭嘴吧。”   周温想睡觉,但她睡不着,毕竟刚刚睡醒。   周洪山乐的跟媳妇斗嘴,“我跟你说个事,过了年差不多九月份,周场就要入伍当兵,你到底咋想的?”   田耽想到这件事情脸上没多少笑意,现在的情况她很清楚,外面还是会打仗的,周场要是参军,一定会上前线,那能不能活着回来很难说。   她的每一个孩子她都喜欢,都是她一个个用尽了心思养大的。   “让他去,不是他去就是别人的孩子去,周洪山,人不能光想自己。”   周洪山知道这个意思,他们夫妻俩不是有多大胸怀的人,但这点也能做到。   “行,听你的,不管后面发生什么,都是咱们应得的。”换句话的意思就是,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   但当然希望周场能好好的回来,才有机会给他娶上一个特别厉害的媳妇。   东屋,灯关了俩小时,又亮了起来。   周将端过来一盆子热水用过,才又躺下。   余秀敏躺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你明天有事不?”   周将想着明天应该没啥事,“你想去看看妹妹?”   余秀敏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嗯,我听说她一直挨打,咱们过去劝劝,或者你揍卢树一顿,让他以后不敢动手。”   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周将摸着她的头发,“你就没想过让你秀玉离婚吗?现在是支持离婚的。”   余秀敏只听说过,但从来没想过,女人还能离婚吗?   “这样秀玉会不会被人嫌弃?”   周将听到她这么说不意外,“我这次还给你带回来几本书,你不是也识了很多字,多看看这些书。”   余秀敏满口答应,周将让她看书肯定是为她好,“你还没说呢?”   周将希望余秀敏能多读书,多知道自己的思想是不对的,让她变成更好的自己,这样她也能为自己活,而不是为他,更不是为孩子。   “我们明个先去看看再说。”   余秀敏点点头,她只觉得自己嫁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谢谢你啊,不嫌弃我家的事情。”   周将叹了一声气,“净说傻话,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堂屋里屋,周温听着他们的对话丝毫不觉得奇怪,在这个年代,即使饿肚子也要让孩子上学的家庭必然有一对很开明的父母,从上学跟余家这两件事情解决都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周将叫周场起床到院子里扫雪。   往常周场被叫起来都是推三阻四的,但他害怕他大哥,没什么犹豫的就立刻起来穿衣服。   周场还是一如既往扫到王奶奶家里。   周将又给倒上热水,田耽跟余秀敏又把早饭做好,煮的稀饭,把昨天卤的肉给调上一盘。   周场吃了一筷子都有些惊讶,“真好吃。”卤的十分到位,咸香又有嚼劲,好手艺。   周洪山也觉得不错,“田耽你把这肉再给我切上一块,我给刘叔送去。”   田耽答应一声。   周将又把他们俩今天要去秀玉家的事情说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一向是支持离婚的   余秀玉家的事情周洪山跟田耽也都知道。   “行,去吧,我一会给收拾一些衣服啥的,拿给秀玉的那个孩子穿。”田耽家里收着很多衣服,就连周场小时候的都有,本来就是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弄块布不容易,能省就省。   余秀敏之前也想去,但她自己过去还真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等到周将回来她心里才踏实。   吃过饭,周洪山把家里的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从放杂物的棚子下面推出来。   田耽把衣服也装到一个袋子里,这些衣服虽然不是顶好,但也不差,另外还装了一块肉外加一些昨天周将带回来的糖。   余秀敏看着堂屋桌子上收拾出来的东西,她结婚这几年,逢年过节回娘家的东西也都是婆婆给准备的。   “娘,带太多,那个卢树不值得这些东西。”她那个妹夫干活的本事没有,脾气倒是大。   田耽站在桌子旁边又检查了一遍东西,听见儿媳妇的话斟酌的开口,“卢树总是动手就是因为拿准你爹娘不会管,但咱们不一样,你妹妹跟卢树暂时不会离婚,那你这次跟周将去就是去撑腰的,撑腰自然多少要带些东西,不然怎么能吓唬住他,等到以后你妹妹自己能立起来,想提离婚,咱们再过去帮忙就能空手去,不会便宜他的。”   余秀敏听了昨天晚上她男人说了离婚,今个婆婆又提,那看来离婚就是最好的办法,她的担心应该是错的,总之她不知道怎么解决事情,听周将跟婆婆的一准都是没错的。   “好,听娘的,娘安排的总是没错。”   田耽听到这话嘴角上扬的摇摇头,儿媳妇虽然懂得不多,但永远都会觉得自己说的做的都是对的,是个不钻牛角尖,越发觉得娶的对。   “行,这昨天下了一夜的雪,路上也不好走,你们早去早回。”   余秀敏笑起来眼睛弯弯,十分的明媚,“好。”说着提起来桌子上的东西从堂屋出去。   周将正好把自行车也收拾好,过来就看到自家媳妇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忙上前接过来,低声问,“沉不沉?”   田耽站在堂屋里看了一个全过程,儿子儿媳妇感情好就是好事,她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家里带孙女。   周将把东西都绑在自行车前面的杠上,他推着车子,余秀敏走在车的另外一边,俩人出了门。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大队里也都热热闹闹的,各家各户扫雪的,还有正端着碗在外面吃饭的,还有几个小孩边跑边追着玩的。   也有大爷大娘给周将打招呼。   “周将厂里放假了?”   “这是回你丈母娘家?”   周将也都笑着一一应答过去。   俩人推着车子走出了大队。   还有人议论,“这秀敏嫁过来也好几年,孩子都生俩了,咋的看着越长越好看。”   旁边一个嫂子颇有些羡慕,“那谁让人家的公公婆婆懂事,男人能干,小姑子小叔子都听话,她也没啥烦心事。”   捧着碗的大娘啧了一声,“那是,好命的人。”   余秀敏的妹妹嫁的是王集公社下面的山坳大队,距离这边差不多五六公里,倒也不算远,俩人推着自行车走走停停的也走了俩小时。   余秀玉比余秀敏小四岁,才结婚两年,生了一个女娃。   周将跟余秀敏到的时候,卢家也才刚刚吃过饭,冬天也没啥事干,他们家能晚点起床就晚点起床,这样能省上一顿饭。   余秀玉端着一盆子凉水蹲在院子里洗碗,她婆婆卢张氏在门口跟人唠嗑,不过身子一侧还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当然就是为了盯着儿媳妇干活。   对面跟她唠嗑的稍微年纪大了一些的婶子是隔壁的。   “儿媳妇就是要好好管治,不然以后是要爬到咱们的头上。”   卢张氏那可是一百个同意,她年轻那会婆婆对她比这更狠,这媳妇好不容易熬成婆婆,她当然要好好的管教儿媳妇,这么想着又转头看向院子里。   “秀玉,你刷个碗怎么磨磨唧唧的,是想让别人都看见我老婆子让你干活啊?”   余秀玉没敢说话,只是埋着头干活,她手上都是生的冻疮,这一下凉水手早就没知觉,手指头都握不到一起。   卢张氏说完洋洋得意,转过头就看到对面不远处一男一女走过来,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你看那像不像我儿媳妇她姐啊?”   对面那个大娘也转身看过去,她去河山沟办事的时候见过周将一面,那小伙子长的倒是不错,这么瞅着确实像,又一副坏了的表情,“你快点让你儿媳妇起来吧,这估摸着是来给你儿媳妇撑腰的。”   卢张氏本来倚在门框上,也站直了身子,“怕啥,我又没咋的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的,但她还是有些害怕,周家那俩夫妻,可不是什么笨蛋玩意,就她那个混不吝的亲家都害怕周家。   余秀敏跟周将走近。   卢张氏立刻就笑了起来,“呦,这雪天路滑的,你们俩怎么来了?”边说就边把人迎进去。   周将把车子扎在院子里,余秀敏都没来得及叫人就看到妹妹肿着的双手在冷水盆里洗碗。   “秀玉别洗了。”她一把把人就给拉了起来。   卢张氏打量着余秀敏,都说周家的日子好,可见是真的好,余秀敏不是才生完孩子吗?这养的小脸白里透红的,要不是穿的衣服打着补丁,说是城里人都有人信。   余秀玉也不爱说话,胆子也小,“姐,快进屋吧,我这马上就洗完。”   周将看了一眼地上的盆子,手扶着自行车,“婶子,大冷天的洗碗不烧点热水吗?还端到院子里洗,在厨房里不能洗?”   余秀敏拉着妹妹站在一边,虎着脸,她脾气再好这会看到这里也生气。   周将来就不是好好做客的,既然撑腰一开始就不要给好脸,“我看婶子都快赶上解放前的地主剥削人了。”   卢张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将接连两句话给说的不高兴了。   “周将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将把车上的东西解下来,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开玩笑。”   卢张氏一时不知道周将到底什么意思,看向余秀敏,“来,快进屋坐吧,秀敏你这生孩子我这家里也忙,没去看你。”   余秀敏拉着余秀玉的手进到堂屋里,边走边低声跟妹妹说话,她看着妹妹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   周将提着东西跟在后面,“麻烦婶子让妹夫快回来,我们也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卢张氏才看清楚周将手里提着的东西,又乐了起来,甭管是来干啥的,拿的东西可是实实在在的。   “好,我这就去找他,他出去队里玩呢。”   卢家也就只剩下他们三个。   余秀敏半抱着妹妹,“他还动手打你?”   余秀玉闷声点了下头,“不过上次我们大队的王主任过来说过他,他动手的次数也少了。”   王主任是他们大队的妇女主任。   余秀敏心疼妹妹,抬头看了一眼周将。   周将拿过来板凳坐在堂屋的一侧靠近门口,“我的意思是离婚,现在支持离婚,婚姻自幼,你要是想离婚,我跟你姐会帮你。”   余秀玉听见这话忙摇头,她不能离婚,离婚她就没地方去了,孩子也没爹。   周将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好,不过这条意见我保留,如果你哪天想明白了,就去家里找你姐。”   卢树跟大队里其他人一起在玩猜拳,一毛钱猜一次。   卢张氏到的时候他刚刚连输三把,心里正烦。   卢树长的倒是一表人才,他年少丧父,卢张氏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从小就待的娇惯,养成脾气大本事小,眼高手低。   卢张氏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秀敏跟周将来了,还带了一些好东西,快回家。”   卢树伸手挠挠后脑勺,他不太想回去,主要是害怕周将。   卢张氏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人拉回去,“我跟你说,好好跟周家处好关系错不了,哪天也能介绍你到城里去工作。”   卢树不想听她这么唠唠叨叨的。   余秀敏把带过来的东西拿出来给余秀玉说了一遍,“这些衣服都给丫丫拿的,应该都能穿。”   余秀玉提起来女儿才有股精神气,仔细的看过都知道料子不差,“好,替我谢谢田婶。”   余秀敏又从兜里拿出来两块钱,“你自己存着,有啥需要的去买,还有我跟家里断绝关系了,以后也不回去,你自己万事小心。”她也没办法时时刻刻的照顾到。   余秀玉惊讶的看着她姐,跟家里断绝关系?那她爹娘能愿意?但看着这钱还是忙推开,“姐,这钱我不能要。”太多了。   余秀敏直接塞到她兜里,“这钱是给你的,别让卢树知道。”   这边话说完,那边卢树跟卢张氏也从外面进来。   卢张氏一进来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块肉,刚刚她在袋子里没看清楚,这下子可是高兴,坐下来笑呵呵的,“周将哥你爹娘身体都可好?”   周将点下头,就看向卢树,“怎么大过年的没在家里待着,还出去玩啊?”   卢树看了一眼余秀玉,也没坐下,脚尖滑动一下,半天才开口,“没啥事就出去溜达溜达呗。”   周将哦了一声,“我听说你老是动手打秀玉。”   “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卢树听见这话就高度紧张起来。   周将笑了起来,“前段时间我们厂里一对夫妻离婚了,就是男的动手打人,关进派处所好几天,出来之后男的还找媒婆介绍人呢,结果知道情况的都不愿意嫁给他,我估计着要打一辈子光棍。”   卢张氏听着周将的话脸色变了又变,双手并排插在袖兜里,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撇着嘴。   “婶子也不用觉得我吓唬你,你不信问问你们村的大队长或者妇女主任,你们是打量着余家没人管,但秀敏管,我们周家也管,我想婶子肯定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不同的老实人   卢张氏当然不想得罪周将, 脸上的笑很是僵硬,“婶子当然知道这个理。”   秀玉眼睛里眼泪在转圈,她也不知道咋办,人家家里做媳妇的好像都这样。   周将跟余秀敏在卢家吃完中午饭还待了好大一会才走。   余秀敏拉着妹妹的手站在门口, 语重心长道, “现在不是旧社会, 而且你难道要丫丫也跟你一起受苦吗?”   余秀玉听到丫丫的时候咬紧牙嗯了声,“姐, 我知道了。”   卢张氏把人送走之后才歇了一口气, 看着儿媳妇想说什么但也没说,又把儿子拉到里屋一通说。   余秀敏路上还有些担心,“你说, 卢树能听话不?”   周将还有后招,“肯定能, 你放心。”   晚上刚刚落黑,周将吃过晚饭拿着一个破袋子又回到了卢家,等到卢树出来,套上麻袋揍他一顿。   “卢树, 你要是再敢动手, 我以后有空就过来打你一顿, 左右你也没证据。”周将打完压着声音还留下一句话, 撂下他就走了。   卢树好半天才从地上站起来, 周将下手真狠,他瘸着腿回家里。   卢张氏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 直呼老天爷, 瞪着儿媳妇, “你是蠢猪吗?还不快点拿碘伏过来。”说完扶着儿子坐到床边, 心疼的眉头都拧成麻花。   “这是谁干的?告诉娘,娘去找大队评理。”   卢树疼的龇牙咧嘴,拿着镜子左看右看,“娘,是周将,他又回来打我一顿。”   卢张氏咬着牙,这个周将还真是能下的来手。   余秀玉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丝痛快,她姐说的对,要自己懂得反抗,现在又不是旧社会。   卢张氏可不敢去找周将的麻烦,相反这个连襟她还想好好维持着,恶狠狠的看着站在一旁的余秀玉,抬手使劲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招来的好事。”   余秀玉咬着牙,“娘要是对我还动手,那我就去找王主任,找支书,就等着让卢树吃牢饭吧。”   卢张氏听见这话气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秀玉把手上拿着的碘伏狠狠的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周家吃完晚饭,一家人也没啥事,还是各回各屋。   余秀敏一天没见到闺女,一回家就抱着。   周将自己去自己回来,倒是挺快,余秀敏看他出去好大一会,“你去干什么了?”   周将进屋就把围脖解下来,又把外套脱了,伸手把周温接到怀里,脸上神色未变,“没干啥,出去溜达了一会。”   余秀敏也没多问,她坐在床边随手拿起来一本书,“我把书拿出来了,等到你不在家,家里没事的时候,我就开始看,不会的就问问娘。”   周将抱着闺女坐在旁边,“好。”   过年这几天最是热闹。   周洪山跟田耽到城里供销社去买了一挂炮,和一些点心。   周源最喜欢过年,家里天天都有好吃的,每天还能出去玩,还有人给他压岁钱。   大年初一,几个妯娌按照规矩都到周大山家里。   周梅枝早早的就准备好甜茶水,毕竟是拜年串门。   周家一大家子也能坐满一堂屋,田耽直截了当就带过去一块肉,还带了一些菜,这要是做上一大桌子菜,肯定不够吃。   秦琴也大方的带的糖一包,余霞是提了一条鱼,说是周雄山从河里砸冰窟窿弄上来的。   中午几个妯娌也能做出来两大桌饭,全部周家人都在,一起吃饭。   周温第一次见到所有的周家人,她都能记住名字。   余秀敏抱着闺女坐在她婆婆身边。   周家跟亲家断亲的事情大队里都传遍了,是余家从草苗大队那边传来的,反正话不好听。   秦琴还问了起来,“二嫂,我觉得你早就不该忍着他们了。”她说完又看看余秀敏,“侄媳妇你也别的话难听,你爹娘确实不像样子。”   她大大咧咧的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就看到她男人在隔壁桌已经在瞪她,索性也就闭了嘴。   田耽笑呵呵的,“没事,都过去了,不过我田耽在这里说着,秀敏就是我亲闺女,谁说她啥我都不愿意。”   周梅枝忙着打哈哈,“那肯定的,秀敏就是咱们周家的闺女,周将要是哪天欺负她,我们这些大娘婶子都不愿意。”   余秀敏其实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她啥也不怕,因为家里人对她是真的好。   一顿饭吃的也是波澜不惊的,周温在中间时候就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回去的路上田耽抱着周温,跟周洪山并排走。   周洪山知道中午发生的事情,背着手叹气,“秦琴就是那个性格,嘴巴快,人耿直,但没啥坏心眼。”   田耽当然知道,她都没放在心上过,“明个槐花回来,我跟大嫂说让咱们家待客,大嫂家今天也出了不少东西,老三跟老四家日子也不好过,还是咱们待。”   周洪山四平八稳的点点头,“一会老赵来,你回家剥点玉米等着,我先过去找一下刘叔。”   田耽哎了一声,抱着周温往家里走,周洪山拐弯往东。   一到家,田耽就把秋天特意存下来得玉米棒子拿了出来放到簸箕上,开始剥。   周场跟周喜也围过来干活。   周洪山跟刘支书已经到大队,打开了喇叭,把炸玉米花的事情通报一声。   炸玉米花的姓赵,叫赵大川,人在县里住,跟周洪山认识很多年,要不人家也不能答应大年初一能来。   炸玉米花,把玉米粒剥下来,然后再要收拾干净,一个形似葫芦的锅里来回的摇加上糖,里面的热气攒够,到时间再由老板一脚踩着崩开到一个很长的袋子里,端着去排队就行。   家里收拾干净,周场端着一簸箕就先到晒场。   周洪山正在跟人说话,赵大川是家里专业炸玉米花的,靠这个手艺也能赚点钱,一锅玉米花两分钱。   赵大川跟周洪山差不多大,不过个子比较低,手下边收拾东西边说话,“这大过年的,非要让我过来给你们村炸玉米花,你可真行。”   周洪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不是大家伙日子苦,也没啥东西吃,这东西炸出来都能过一个好年,小孩也有零嘴,再说过年之前你忙的我也排不上队。”   赵大川升上炭火,“得了,别跟我说这些。”   田耽跟周喜是在周场后面跟着,她还特意用油纸包上一包点心提着,到晒场已经好些人。   赵大川看到田耽先叫了嫂子,“这是小喜。”说着就从兜里拿出来一毛钱,“压岁钱。”   周喜推开,“大川叔,我不要,我已经大了。”   赵大川看看周洪山,“别怕你爹,我说让你收着就收着。”   周喜也没再推辞,高高兴兴的收下来,“谢谢大川叔。”   田耽把手里提着的点心递过去,“大川,麻烦你大过年的也来一趟,点心带回去家里吃。”   赵大川不客气,伸手接过来,“谢谢嫂子。”   余秀敏跟周将在家里陪着孩子。   但周源十分不高兴,一张小脸上还带着泪花,站在墙边,看起来十分倔强。   周温是被她哥的哭声吵醒的,这会睡眼惺忪的被抱在怀里,又面对着这个小孩。   余秀敏把一分钱放到他的小手里,“这些压岁钱娘给你放着,不是又给你一个了吗?”   周源不高兴,“可是这个小,娘拿走的大。”他又不是小傻子,可别想骗他。   余秀敏无奈的看看坐在一旁的周将,又转头看向儿子,“那你要那么多钱干啥?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能花吗?”   周源抬起来胳膊猛地擦擦眼泪,“我存着,不花。”   周温看他这样竟然觉得十分好玩,倒是比刚刚有精神很多。   周将低头看她瞪着俩眼看儿子,嘴角也带了笑意。   “你过来我问你,我回来的时候教给你的几个字你都还记得吗?”   周源瞪着俩眼睛啊了一声,不是说压岁钱的事情吗?为啥突然说这个,“我记得。”   周将拿出来桌子上的本子跟笔,“过来写。”   周源觉得很委屈,“小叔说过年不能学习。”   周将眉头倒是皱的很紧,这是什么话,周场一天到晚没什么好听话。   “你小叔还说过年不能吃饭,你不是吃饭了吗?”   周源脑袋就摇了起来,“小叔没说过。”   余秀敏看男人要教育儿子,就过去伸手把闺女要接到怀里。   周将没松手,“没事,我抱着吧。”   周将看着他,从兜里拿出来一毛钱,“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换你给你娘的那些,你看行吗?”   周源虽然不知道说啥,但也知道现在不能说不,因为他爹真的很凶,小叔都害怕,小手接了过来。   “我看行吧。”说着还啜泣了两下,鼻头红红的。   余秀敏去外面拿上一个洗脸盆倒上水端进来,“过来,洗洗你的小脏脸。”   周源这会已经高兴起来,偷偷看看他爹,没让他再去写字,应该是忘记了。   周将抱着周温看着她,“你刚刚乐什么呢?还看哥哥的热闹呢。”   周温没什么反应,也不吭声。   大队里因为炸玉米花也热闹了一下午,等到天黑后面还有在排队的。   周洪山让田耽回家做饭,“大川,晚上在家吃饭。”   赵大川很想不客气,但今个是大年初一,“不用,我答应媳妇得回家。”   周洪山也没强留,毕竟是大日子,“行,改天来家吃饭,今辛苦你了。”   赵大川摆摆手,“跟我还客气。”当年他媳妇做手术差钱,是周洪山拿来的,救命的事,他赵大川一辈子都记心里,这点事不算啥。   一直到晚上六点多,赵大川才完事,收拾了东西回家,周洪山把人送到村口。   到家里周场拿出来簸箕把炸的玉米花挖出来一大海碗。   田耽在弯腰弄堂屋的炉子,看他着急忙慌的,“你干啥去?”   周场还没吭声,周喜在旁边拿着一本书悠哉哉的开口,“他给王奶奶送去的。”   周喜喜欢看书,她手里的这本就是外国的小说,是翻译过来的,她其实很想看原版的,总觉得翻译过来的缺了一些味道。   田耽把炉子里面的煤球弄好,又把茶壶放上去,煤火炉子下面的通风盖打开,这得烧上一大壶的热水,晚上洗脸洗脚也好用。   “别给你王奶奶拿这个,她牙不好,而且吃多容易上火,你把柜子里的酥皮的点心装上一些给送去。”   周场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过去包点心。   周洪山回来看到也没问,他今个晚上要去刘叔家里陪着喝两杯。   大年初二一般都是外嫁的闺女回娘家,但目前周家只需要招待,田耽也不用准备过年的节礼,她和上一盆面先醒着。   余秀敏在剁肉馅,今天晚上要包明天早上吃的扁食。   周场去送完点心回来,她们已经在堂屋里包上了。   周喜依旧在旁边拿着一本书边看边照看周温,来了兴致还给周温读上几句。   周温之前就听过,周喜最喜欢照顾她,因为自己不闹不哭,这样就不耽误看书。   余秀敏虽然听不懂,但听着就觉得舒服,手下包着扁食放到锅排上,“希望我们家小温也能跟周喜一样,喜欢读书。”   周喜听见这话就高兴,嫂子有眼光,要不她就喜欢这个嫂子呢。   田耽看她一眼,手下的动作没停,“我们周温肯定比她姑姑强。”   周喜又撇撇嘴,逗着周温,“你奶奶现在是个偏心眼子,没你之前,她是家里最公正的,有了你,那心眼子都在你身上。”   周场洗了手坐在旁边也伸手包,叹了一声气,有些找打的声音,“那怎么办,谁让你不讨喜。”   周喜瞪着眼睛,“周场你要挨揍是吧。”   田耽不理他们兄妹俩斗嘴,从懂事起俩人就吵吵闹闹,反正也习惯了,她站起来还要把明天槐花回来要做的肉拿出来。   周洪山大概是晚上九点多才到家,这个点孩子们都各回各屋了。   田耽靠在床头凑着煤油灯在看书,听到外面堂屋门打开的动静披上衣服起来出去看他,闻见他身上的酒味,皱着眉头嫌弃的伸手拉过他的胳膊,接过他身上的外套。   “周洪山,你喝醉了没?”   周洪山摆摆手,满嘴胡话,“我都没喝酒怎么会醉。”   田耽压根不相信,拽着里屋躺下,又倒上一盆子热水给洗湿毛巾给他擦擦脸擦擦手。   “洪山,起来洗脚,洗完再睡。”说着把他扯着坐起来。   周洪山坐起来眼睛直直的看着田耽,伸手突然抱着她的腰,头埋进她的怀里,“田耽,我想我妹妹跟二哥了。”   那个最小的妹妹和比周洪山大不到两岁的二哥。   田耽微微叹了一声气,手摸在他的头上,越是过年他心里越能想到兄弟姐妹,总归应该是团圆的时候。   “都过去了。”   周洪山哽咽出声,“都怨我,我娘临死前交待的要照顾好他们的。”   田耽没再开口,只是默默的陪着他,也不松手。   煤油灯滋啦啦的烧着,两个人相拥的影子照应在墙上,看起来很是强大,强大到能扛起整个大周家。   过了好大一会,周洪山才慢慢松开手,重重的叹上一口气,伸手抹过脸。   田耽煤油灯下看的也不真切,只能觉得他眼睛红红的,他就是这样,哭也不能让人看出来。   她转身出去把洗脚水端进来,“泡泡脚。”   周洪山只是轻轻嗯了一下,就没再说话。   田耽躺回到床上,她也有兄弟姐妹,但这么一想已经分开二十多年,不知道他们在大洋彼岸过的好不好,反正她当初没离开这里也从来没后悔过,人各有命。   第二天一早,周洪山在院子里先劈了柴火。、   田耽起来先洗漱好,昨晚上包的扁食都放在外面,盖上了一层布,现在冻的都硬邦邦的。   周喜一大早就开始背单词,她是家里最爱最爱读书学习的,一家子也就见怪不怪,而且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打扰她。   周场自从大哥回来从不敢睡懒觉,自己自觉起来。   余秀敏给周源穿好衣服也进到厨房里帮忙,路过院子里干活的周洪山叫了一声爹,周洪山只是嗯了下,她到厨房里看看婆婆。   “娘,我爹咋了?”   田耽正在烧火,早上就把扁食下锅里就行,“没事,你去外面院子里,择上一把芫荽吧,周将吃扁食也爱吃酸汤的。”   余秀敏知道婆婆不想说,也不多问,哎了一声转身去拔芫荽。   周将把周温放到小推车里,今个天好,没风太阳也晒的人暖洋洋的。   周场给周源洗好手跟脸。   周将看他招招手,“过来,周场。”   周场以为他哥喊他有啥活,小跑着过去,“咋了?”还笑着低头逗逗周温,不过一如既往的小侄女不给面子,不爱笑,“我问过爹要不要帮忙,爹不让我干。”解释了一句,他觉得不对劲。   周将从来不管爹跟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自己都能处理好。   “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去当兵?”   周场一米八几的个子站在一旁也不敢坐下,“大哥,我想去保家卫国,我想当兵。”   周将看着他的眼睛好大一会,“不后悔?”   周场虽然平时看着没什么正形,说话也没几句靠谱的,但决定的事情也很少会被改变,周家人的一个统一毛病就是犟。   “不后悔,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的。”   周将是个合格的大哥,他自问自己上孝顺父母,下照顾弟妹,如今看着从小跟在屁股后面的弟弟也已经长大,心里突然理解爹为什么对去世的那素未谋面的二伯跟小姑那么心疼,他们是手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好,既然你决定就去吧,我问了一下是明年九月来招兵,家里我会照顾好,如果你有什么意外,也不用担心家里,不过也要保护好自己。”   周场听见他大哥的话心跳的十分快,“大哥我知道的。”其实没人知道,在他回来之前,他们班有个同学的哥哥去当兵就去世了,他被老师派去同学家里慰问,看放在灵堂上的穿着军装的照片,他想他书读的已经足够多,他也要去参军,死也并不可怕。   周温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这个小叔,她很少见过这么纯粹的人,他是整个周家除了周源最纯粹的,干净不自私,她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也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煮扁食最快,这包的也是肉的,昨天调的是芹菜猪肉的,肉馅都搅拌的很上劲。   周场跟周将吃的都是酸汤的,芫荽洗干净切的碎碎的,碗里还要放上醋,调味料,再浇上一勺热气腾腾的扁食汤,再来一大碗的扁食,这一通吃下去热热乎乎的,还香。   田耽多盛出来一碗,“周场你把这碗给王奶奶送过去。”   周家跟王奶奶家住的近,周洪山总是会力所能及的照顾一些,田耽也是。   周场哦了一声接过来快步送过去。   王奶奶早上才洗漱好,她年纪是大,也无儿无女,但爱干净,把自己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   “奶奶,吃扁食,我娘包的,芹菜猪肉的。”周场进屋就把扁食放到桌子上。   王奶奶昨个就知道,田耽让她早上别做饭,她让孩子送来。   “好,乖孙子,快回去吃饭吧。”   周场笑嘻嘻的嗯了声,他是真的饿,走到院子里还想起来一事,“王奶奶,你吃完不用洗碗,我一会过来拿回家洗。”   王奶奶挥挥手,“知道了。”   上午吃完扁食,田耽紧接着就开始准备中午的饭,大年初二小姑子回来,也是要带上孩子姑父,还有孩子,还要叫老四来陪客喝酒,是要多做点的。   余秀敏是一起帮忙。   差不多到了中午十点多,周槐花带着她那口子张全钢,还有俩孩子,一个男娃一个女娃,大的四岁,叫张晋,女娃叫张嵘才两岁,都是田耽取的名字。   进了大队里就正巧碰见刘支书站在外面跟乡亲们唠嗑。   “刘叔说话呢?”周槐花给人打招呼。   刘支书也是看着周槐花长大的,小时候也经常照顾他们家,“哎,回来了,快回去,你哥跟你嫂子擎等着你呢。”   周槐花笑呵呵的点头,就先过去。   看人过去,旁边的乡亲们倒是议论两句。   “这是槐花啊?看着变样了,当时她结婚的时候其中还有另外一家看着条件好一些来说媒,周洪山不同意,愣是选了张全钢,现在这么瞧着过的不错呢。”一个大娘揣着手,边说边摇头,这人都是命。   刘支书也记得,当时周洪山说,哪家有钱没钱不重要,要看这个人行不行,人品要好,有上进心,知道踏实干活,才最好。   周槐花今个高兴,张全钢会做木工活,上个月城里有几家要娶媳妇,让他赶工做几套家具,稍微赚了一点钱,他还去店里给她扯了布,回来非要给她做上一身衣服,剩下的钱她也都存起来了。   张全钢就是不太会说话,其他的地方真的很好。   周洪山吃过饭去叫周良山,叫他过来陪酒。   只是周槐花刚刚过去,周荷花带着王甲一推着自行车也来了,不过他们是去周雄山家的。   周荷花带着王甲一从村里进来,倒也没打招呼,这些人跟她的关系也不大,她男人说的对,穷亲戚还是不要的好。   周良山是个老实且没有主见的男人,从小就爱哭,被几个哥哥护着长大,但有一把子力气,干活从来不偷懒。   周洪山当初给周良山做主娶秦琴的时候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的,毕竟弟弟是这样,那媳妇就要泼辣一些,能当家一些,只是忽略了秦琴头脑简单,但也不算差,他们两口子这几年过的也算不错,除了溺爱周晓这一点他不满意以外。   田耽跟余秀敏在厨房里摘菜,切的萝卜,准备炖个猪肉粉条萝卜,冬天能吃的菜也就那几样。   周良山跟周洪山在堂屋里包扁食,昨天晚上包的吃完了,今天中午上桌也要弄上两盘,毕竟是过年。   周洪山会和面会擀皮,周家也就周喜不会这一项工作。   周场带着周源出去玩,他就是玩性大。   周喜除了平时喜欢看热闹的时候凑上来,其余时间也就坐在自己屋子里看书,不出来。   周将不打扰妹妹,他也喜欢照顾着周温。   三个男人带一个娃娃坐在堂屋里边说话边干活。   周良山知道侄子要去当兵,心里还是担心,“二哥,你要不让周场考个师范也行,以后当老师多好,不愁吃不愁穿的,干啥非要去当兵,我可听说,危险的狠。”他这辈子都不想有啥出息,只求个平平安安。   周洪山手下擀着皮,“随他去,你不知道周场是个倔脾气,你嫂子也同意。”   周良山听到说起嫂子,脸上笑笑,“我二嫂不是简单人,她能同意是思想觉悟高。”他二哥能娶到二嫂他们周家所有人都高兴。   周洪山看着这个弟弟,“你家周圆就好好上学,到时候哪怕是初中毕业,也比咱们强。”他一直都跟周家的人说,要支持孩子学习,读书识字是好事。   周良山跟秦琴虽然溺爱儿子,但对女儿一点都不差,总之这两口子对孩子就是好。   “我知道,我跟秦琴都听二哥的。”   周洪山心里高兴,他也愿意能帮一把是一把。   周将想起来周圆,那个小丫头跟周喜比着可不可多让,小小年纪打架也是厉害,“让周圆好好读书,以后要是想考进我们厂,我还能帮着一把。”   周良山听到最有出息的大侄能这么开口许诺,又惊又喜的,他自己是个没啥出息的,所以对他们周家最有出息的人,其实不太敢多说话的,虽然他是个长辈。   “那我替圆圆谢谢她大哥。”   周将愿意帮周圆不等于愿意帮周晓,女子在这个世界上讨生活总是要比男的辛苦,周圆以后能有个体面的工作,结婚在婆家那也是好说话的,周晓是个大男人,就得自己立起来,成家立业才算是有本事。   周喜从自己屋出去上茅房,出来就远远的像是瞧见他槐花姑,小跑着过去,“大姑,大姑父。”   周槐花哎了一声,“周喜。”   张全钢没多话,只是木讷的点点头。   周喜看到这位大姑父,她想说真正老实巴交的人是这位大姑父以及她四叔,但他们的老实又各有不同,跟余庆刚那种装老实的人可太不一样。   张晋跟张嵘都乖乖的喊周喜姐姐。   周喜高兴的伸手都摸摸他们的脑袋瓜。   “等会让你们周场哥带着你们仨一起玩。”周场就喜欢跟孩子一起玩。   张晋跟张嵘喜欢来二舅家。   周喜跟他们一起到家推开大门就开始喊,“爹娘,我大姑跟大姑父来了。”   田耽还跟余秀敏在厨房里说话,听到这话连忙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水,张罗着开口。   “槐花跟全钢来了,快进屋去坐,你二哥跟你四哥都在堂屋包扁食呢。”   周洪山跟周良山也站起来掀开堂屋的门帘出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迎进了堂屋。   张全钢坐在堂屋的板凳上,还是很紧张。   田耽拿出来一盘糖还有一盘点心,买的都是今个要待客用的,“张晋张嵘,来吃点,等会妗子给你们做好吃的。”   张晋跟张嵘都先看向周槐花。   周槐花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吃吧,吃吧。”   周喜伸手给他们俩一人抓上一小把,“来这里还客气啥,这是你娘家,也是你们俩的第二个家。”   俩小孩不知道听没听懂,但大人们都笑了起来。   余秀敏跟田耽还得去厨房里接着忙活。   周槐花也不闲着,编起来袖子就也跟着去了厨房。   三个人在厨房里说话倒也轻松。   田耽和了一盆面,一会烙饼,还要烧上热油,做上油酥,摸上一层在饼上,这样烙出来的饼又酥又脆,金黄的,周场就喜欢吃这样的饼,大盘子一样大的饼,一口气能吃仨。   余秀敏在切菜,把一会要炒的都先备好。   周槐花拉过来小板凳帮忙摘菜。   田耽知道周洪山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妹妹在张家受委屈,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打听了再打听这家人品。   “槐花,看你身上这是新衣服吧。”   周槐花脸上很是不好意思,她都是俩孩子的娘,其实穿不穿新衣服的都没事。   “是,全钢这不是年底做手工活赚了点钱。”   田耽笑笑,“很不错,全钢知道疼你就好,你哥才能放心。”   周槐花知道她二哥对她们是真的好,“跟我哥说不用操心我,我都这么大的人,会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   田耽也想这么说,但他就是爱操心。   “对了,今个别提荷花。”   周槐花哎了一声。   田耽想着昨天周洪山那么伤心,指不定是在刘叔家喝酒的时候提到荷花,荷花变成这样,他心里才是最难过的,但也没办法。   周洪山把包好的扁食端到厨房里,“我们把这项活干完了。”   田耽让他放到一边,“你陪着去说话吧,我们这边一炒菜也快。”厨房里有两个地锅可以一起烧。   周场到点也背着周源从外面疯玩回来,在院子里又多带俩。   堂屋里。   周洪山看着张全钢,“今年你们的地麦苗长的还行吧。”   张全钢只是点点头,“还行还行。”   “那你爹娘的身体还好?”   “还好还好。”   周喜在旁边瞧着这对话就觉得挺有意思的,她这个大姑父真是太老实,看着还很紧张。   张全钢确实紧张,手不停的握紧又松开,前段时间听说周家跟周将的老丈人家断亲了,这事十里八乡除了周家没发生过,他是有些害怕的。   周良山看看他二哥冷着的脸,觉得这妹夫比自己还不会说话。   周温坐在她爹的怀里看着他们这一大堂屋的人,一会就又奇怪的安静起来。   田耽今个做饭可是拿出来家里存的肉,跟好菜,还有白面,基本上都差不多给吃的干净。   可过年不就是这样吗?把好吃的好喝的拿出来跟亲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高兴。   周槐花在厨房里坐着烧火,看着要炒的菜,还有那么多肉,“嫂子,怎么弄这么多,省着点。”   田耽在另外一个小锅里烙饼,“不多,这你家的人还有我家的人,十几口子坐着,不得多弄点,一年不就这一回吗?”   堂屋里放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把炒的菜都端上去,还有烙的十几张饼子。   两大盘扁食。   十几口子也都坐下来一起吃饭,热热闹闹的。   周大山家,周荷花来的时候也没打招呼。   周梅枝也就啥也没准备,他们今天中午准备吃昨天中午的剩菜呢,虽然是剩菜,但也都是各家拿过来的有肉有菜的,很不错。   王甲一到了就给周大山让烟。   周大山抽惯了烟杆,不喜欢这个,他也不喜欢王甲一,周洪山说的没错,但现在亲戚来了也不能往外面赶,不然不就是让别人看笑话。   “梅枝,带着儿媳妇们去做饭吧。”   周荷花今天提了一只鸡,还带了一包点心,她也不想下厨房去帮忙。   王甲一坐在堂屋里,也没说话,要不是现在还需要哄着周荷花给他生孩子,他也不想来,跑到乡下,提着一只鸡,不过也很奇怪,他们结婚也有一年多,怎么周荷花一点动静都没?她年轻正是好生养的时候,他娘也这么说的。   周大山坐在堂屋里陪着他们两口子,但也没什么话说的。   周荷花是有话说,她过的好啊,得让他们都知道。   “大哥,我听说今个我姐去二哥家?”   周大山只是坐在板凳上双手交叉的点点头。   周荷花抿着嘴,她也想过去看看,但她二哥上次发脾气的事情她还记得。   “我二哥也真是的,啥事过不去的,说不让我去他家就不让去。”   周大山脸上没啥表情的叹了一声气,看着旁边还坐着的王甲一,“你二哥也是为你好。”   王甲一拿出来一根烟,“大哥你们先说,我出去溜达一下。”说完他也不管就站了起来出去。   周大山看他走了才语气不好的开口,“你说你,回来也不先说一声。”   周荷花脸上有些委屈,“那谁家外嫁的闺女大年初二不回娘家,我不说你不也得知道。”   周大山深吸一口气,从板凳上站起来,背着手,“你二哥不想让你回来,你不知道啊?咱们周家现在就是你二哥当家,他说什么我都是支持的。”   作者有话说:   一大章掉落哦,大概第19章 ,20章也会是每天的零点更新。 第19章 周温的选择   周荷花梗着脖子不说话, 半晌才红着眼睛,带着哭腔,“我知道二哥嫌弃我攀高门头,觉得我嫌贫爱富, 但是大哥, 我们小时候过的实在太苦, 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你看看我槐花姐, 那是过的什么日子。”   她是绝对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下地干活赚那几个公分。   周大山抽了一口烟,他今年四十多,小时候那会日子是过得苦, 爹去码头抗麻袋,结果管事的拖欠工资, 他爹去要,结果被管事的带一帮人打了一顿扔到路上,回家之后他爹发烧没看过来就死了,他娘身体本来就不好, 他爹死后的俩月他娘就跟着去了, 那会最小的妹妹才几个月大。   他带着弟弟们开始讨生活, 能活命下来就很不容易, 他见过太多人, 好人坏人,有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 王甲一明显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他跟周家也不是一路人。   可荷花从小日子虽然苦, 但被哥哥们护着, 没接触过那么多烂事,她性子还是不行,现在他觉得洪山说的对,孩子不能娇惯,不能护着,越看重就越要严格管教。   “荷花,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槐花的日子往后比你要强很多。”他只是满满遗憾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背着手大步出了院子。   周荷花眼眶里带着泪,转悠了好几圈,硬是没哭,她不觉得。   周雄山面色凝重的来到周洪山家里,妹子还是他们的妹子,以后真的要是过的不好,她回头来找他们,总不会不伸把手。   周大山径直进来,到屋子里跟他们几个打了声招呼,就把周洪山叫了出去。   俩人站在外面的门口。   “荷花带着王甲一来家,我跟她也没用,只是我来找你是商量往后的事怎么办?”周大山是大哥,他没周洪山这么大的魄力,也知道自己没他聪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家里的后盾,管着这一大家子人,不给二弟惹麻烦,让他们一家能一个劲的往上走,这样以后才能帮着他们周家的后辈。   周洪山冷哼一声,抬起眼皮,“我原不打算给她机会的。”   周大山叹了一声气,变成白雾,“这话说的就是气话,咱娘临走前咋交待的,那个妹妹已经没了,这个要是再出事咋办?”   周洪山知道他的意思,“往日都是咱们护着她,这件事情也应该让她栽个跟头,她不栽跟头永远不知道长大。”既然孩子已经做错事了,那就让她吃尽苦头,得到教训,不舍得永远成不了事。   周雄山能得周洪山这句话就心里有底。   “行,你忙着吧,我先回去。”   周家也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饭后田耽拿出来准备好的压岁钱,一人一毛。   周槐花也是要给他们的,不过最小的周喜年龄也大,她也不要,周槐花就把钱都塞到包着周温的小毯子里。   当然后面就是被余秀敏都掏走。   等到亲戚走完,堂屋的盘子还有厨房都收拾干净,余秀敏把压岁钱都给田耽,田耽让她自己留着就行。   过年是元宵节过完就算是结束。   周繁中间还回来一趟,她今年六月份上完护理院校就能毕业到县里的卫生院上班,算是正式员工。   河山沟的事情忙起来也多,一直到二月初。   周洪山去公社开会。   吴主任一看见他就乐的不停,周洪山自己感觉不太好,非常不好。   各个大队的队长开完会就都回去,周洪山被留了下来。   二月份的平南也不暖和,还是零下,只是风的力度没有冬天那么强劲。   吴主任拿着一个白瓷缸子给周洪山倒上一杯热水放到他的面前。   周洪山只看了一眼,都没动手,“这杯水我先别喝。”   吴主任听见他这话大声笑了起来,坐在他的对面,“你这个同志啊,咱们来算算年前那头猪的账。”   周洪山就知道,这天下就没免费的午餐,他干脆拿起来茶杯喝了一小口,身上也热乎多了。   “吴主任别卖关子,快说。”   吴主任从旁边的文件里抽出来一张,推到周洪山的面前。   周洪山皱着眉头拿了起来,大致扫了一眼,“这是啥意思?”   吴主任咳嗽两声才开口,“是这样的,现在全国的经济都在回暖,咱们也得发展一些别的项目,你知道咱这边都是大平原,上面给咱们公社下的任务,要求种植西瓜,你知道的,咱们国家什么都缺,可每一样都得有人干有人做,才能实现从无到有,你说是不是?”   周洪山脸色凝重,这是个大事,是有关乡亲们能不能吃饱的大事,没人喜欢用种粮食的地去种西瓜,因为大家伙都要吃饱,别的都没想过。   “主任,这文件是过年前就下了吧,而且恐怕即使我不开口要那头猪,您也得分给我们大队。”   吴主任抿嘴笑笑,“我就说这件事情交给你做肯定没问题,咱们公社下面那么多大队,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你脑袋灵活,会识字,懂盘算,对庄稼 又是一把好手,我知道你的顾虑,所以不是让你一下子把粮食全撤了,上面说让咱们试试,我早就替你想好,就用河堤两边的地来做,你带头,我签字给你运种子,怎么样?”   周洪山现下心里那点多占了一头猪便宜的愧疚感全都消散了,这事要看乡亲们怎么说?   “这样吧,主任,我也打不了包票,您也甭给我戴高帽,我得回去问问乡亲们的意见,他们答应,我就答应。”   他当这个大队长是全靠乡亲们支持,他不能因为自己要表现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答应下来,人不能做亏心事,要遭雷劈。   吴主任叹了一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洪山啊,我也是没办法,你多体谅,这样吧,你回去商量,我这边先压着。”   种西瓜不是个小事,要占的都是乡亲们种粮食的地,对于农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地,有了地才能产粮食,有了粮食才能吃饱饭,他们都饿怕了。   周洪山跟吴主任认识这么多年,“吴主任,那我们能有补贴不?”   吴主任啧了一声,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伸手猛地拍一下桌子,“周洪山同志,你怎么能冲组织要这要那。”   周洪山没说话,拿上自己的大衣穿上扭头就走。   吴主任看他出去,又拿出来年前分配好的知青名单,看了好久,又给他划掉一个,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周洪山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田耽算着时间做好的饭,正巧把窝窝头从锅里拿出来,让周场端到堂屋饭桌上。   田耽还炖了俩鸡蛋,周源跟周温一人一个,周温能喝点米糊糊,外加一些鸡蛋羹。   鸡蛋羹炖的特别嫩,一点蜂窝都看不到,滴上两滴香油,满饭桌就那个最好吃。   这天气变暖和,鸡下蛋也勤快了些,起码能一天一个,家家户户不能养得多,周家也就三只鸡。   田耽看周洪山回来就知道有事,不过她也没问。   余秀敏把周温放在小推车里,拿着勺子一点点喂她吃饭。   周温很听话,不拿手扒拉,也不吐。   周将去厂里上班,周喜去学校上课,家里一下子就少了俩人。   饭后,余秀敏抱着周温玩,周场带着周源,田耽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周洪山转悠一圈也干脆进了厨房。   田耽太了解他了,围着围裙用温水洗碗,扭头看他,“说吧,啥事?”   周洪山简单的把事情讲了一遍。   田耽仔细想想,其实种西瓜也是好事,只要能种成,要是长的好,除去上交的部分,剩下的就能兑到副食品商店,收到的钱就能按照比例发给乡亲们,而且西瓜每年就一季,当然如果种植成效一般,那就是最坏的结果。   “我觉得可以试试,而且不是能小范围吗?或许不是坏事。”   周洪山也没再多问,转身出去,“我去找一下刘叔。”   刘叔家里也刚刚才吃过饭,刘婶看到周洪山过来忙叫人。   “找你叔?”   周洪山叫了婶子,才点头。   刘叔招呼周洪山进屋,刘叔家的儿子在隔壁起的房子,前年刚刚娶了媳妇,俩人坐在堂屋里。   周洪山左右不是说了一遍,“事就是这个事,我也想了,就是收成好跟不好的问题。”   “咱们少收成,到时候除去交公的,可没多少给咱们留,乡亲们要是还挨饿咋办?”   刘叔抿嘴,西瓜是个好东西,也就只有干部家庭能吃得起,那玩意少见还贵。   “这事不好办,但吴主任把这件事情给到你,眼下就已经定下来,咱们说这么多也没用,要不就种,把河两岸的河堤一直到水哇大队的地界都用来种,应该能行。”   周洪山想了一下这块地,之前大队里用来种红薯,收成还行,改种一季的西瓜也不难。   “行,我跟吴主任说就用这块地,他会同意。”   刘叔也点点头,“明天,我去广播说这个事情,你到公社去找吴主任。”   周洪山又笑了起来,“我会跟吴主任说,把咱们大队需要上交的粮食比例减少。”他在这件事情可不能吃亏。   刘叔也是无奈的笑了起来,“行。”   周洪山心里一拿定主意,也没啥事,又回家里。   今个周源有些不舒服,田耽把周温抱过来他们屋里,这会都已经半坐进被窝里,看他回来的脸色就知道已经定下。   周洪山自己倒上洗脚水拿过来马扎坐在屋里。   田耽看他一眼,怀里抱着周温,“别忘记问吴主任多要一些种植西瓜的书,还有技术指导人员。”   周洪山笑呵呵哎了一声,“我从刘叔家出来突然想到一个方法,如果能把西瓜种的越来越好,到时候咱们就多种一些,还有还可以种桃,苹果,梨,我们就在大队里开上一个罐头厂,在这些水果园里养上鸡鸭,还能卖鸡蛋,这不是一条龙,乡亲们也能变成工人,这样有钱拿,乡亲们日子会好过很多。”   田耽听他这么说,摇摇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就一会功夫,想的倒是不少。”   周洪山觉得要干就大干一场,真的干大了,那就是好事。   周温两只小手捏着被子边边玩,这个想法可能他们现在听起来有些不现实,但可行,把农民变成工人,至少从现在到以后未来二十年里,工人都是十分吃香的,河沟大队有自己一条完整的生产链,实现自给自足,每家每户的日子也会好过。   她看着周洪山坚毅且胸有成竹的笑突然被触动,日子难吗?难。可高兴吗?高兴。感受到自己的心口也是热热的,她一向是个冷清冷血的人,上辈子她设计手刃了仇人,然后为研究所做出贡献来回报国家,再选择死来解脱,她最讨厌的就是欠别人东西,包括,人情,钱财,性命。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周源全是疑惑   第二天一大早, 周洪山饭都没吃,骑上自行车直奔公社。   吴主任其实昨天晚上一夜没咋合眼,早上去国营饭店买了俩包子就顶着冷风来了公社,坐在办公室里开始翻这几个大队适合的人选, 虽然他昨天斩钉截铁, 但周洪山脾气比谁都犟, 要是他非不干,那也不能逼着他干, 可扒拉来扒拉去, 还是周洪山最合适,他一心为乡亲们着想,又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   周洪山到公社本来想着还要多等一会, 谁知道就看到办公室的锁是打开的,他把车子停在公社院子里, 试探的敲了敲门。   吴主任正给自己倒上一杯热水。   “请进。”   周洪山推门进来看到吴主任,“吴主任,这么早上班啊?”   吴主任一看见他就哼了下,白瓷缸子上面的盖子使劲往杯子上盖了一下,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说吧。”   周洪山自顾自的坐下, 办公室没升炉子, 也是冷的不行, 脸上带着笑, “吴主任,这是干嘛啊?咱们上下级这么多年, 都是为了乡亲们, 不置气。”   吴主任太了解周洪山, 他这个人能屈能伸, 昨天还跟自己叫板,今个就能笑眯眯的来找自己。   “我跟你置气,我都要少活多少年。”   周洪山自己也不客气,站起来拿着一个茶杯子,还抓了一小撮的茶叶,倒上一杯热水,他没吃饭身上也没热气,冷啊。   吴主任也稀罕搭理他。   周洪山自己喝完茶才坐下来,“主任,别着急,我答应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我不可能让您为难。”   吴主任听见这个消息脸上一点笑意都没,等着吧,后面没憋好事,伸手敲敲桌子,“条件。”   周洪山抽出来桌子上一张纸,写下来一个数,“种可以,但我们每年交公的粮食要减少这么多。”   吴主任一看数字就冷呵一声,“想得美。”   周洪山就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那我们这种西瓜也不能答应。”他说完又叹了一声气,脸上表情很是严肃,“主任,体谅体谅我们乡亲们吧,我们大队现在最穷的家喝的汤里都只是水,连一块红薯都快吃不起。”他自己就是从穷苦走来,最知道苦日子最没盼头,那种熬日子的像是生不如死。   吴主任也不跟他嬉皮笑脸,略沉思了一会,“行,这个数我尽力向上面争取,但你要在这件事情上尽心尽力。”   周洪山郑重的点头,他也希望能做好,那他昨天晚上想的那一套方法才能实现。   不过这件事情算正式敲定下来,种西瓜要三四月份天气稍微暖和一些开始育苗,现在只是做好村里的工作,再把河堤两边的地给做好维护。   平南地区位于大平原的北部,这里土地肥沃,平原极多,一年两熟,冬小麦到五月份麦忙的时候收获,紧接着就开始种植棉花,棉花等到中秋节差不多就能采摘,一朵朵像是花一样,很是好看。   周场在大队的小学上课,其实这个小学是周洪山自己要坚持办的,还尽可能的不收学费,学生也没课本,老师也只有一个,就是田耽。   一九六一年开了学,周场来上课能把田耽换下来。   田耽在家里收拾家务,喂鸡,再抽空进城去看看周繁,她到六月份也要毕业。   周喜今年还要升高一。   河山沟大队要种西瓜的事情也基本上在这附近的大队都传遍了,外面的人自然是议论纷纷,说实在的,西瓜这种的水果,他们也就夏天在城里的百货商店见过,吃是吃不起的。   不过大家伙还是相信周洪山,一因为他向来说一不二的,而且对乡亲们那都是掏心掏肺的好。二反正也影响不了啥,就占一些河堤两边的地,再说农民吗,啥都没有,就一把子力气。   这件事情的风波也就没掀起来,还有乡亲们会催,啥时候要开始种。   周洪山春天里带着乡亲们把水渠先挖开,种西瓜最怕干旱,水是要跟上的。   天气暖和,余秀敏抱着周温在家门口玩,跟婶子大娘说话。   周温长的越来越好,眼睛也定了型,还是长成了单眼皮,但很大,圆圆的十分可爱,都喜欢逗逗她,但别人但凡要是抱她,就不行,她一脸的不情愿,本就没啥表情的脸,就会更臭。   余秀敏都奇怪自家的小丫头怎么从小脾气都这么不好,不过脾气不好也行,这样才能不被人欺负。   其实周温只是不太喜欢跟别人接触。   余秀玉过完年也带着丫丫来了一趟,人看着好了很多,还让田耽给丫丫取个大名,她觉得丫丫的名字太难听。   田耽没想多久就取了卢甜这个名字,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过得甜,未来也是甜的。   余秀玉听完也是高兴,她就要这一个闺女,也不打算再生,现在婆婆跟自家男人也不敢打自己,她慢慢的发现这日子还能换一种方法过。   周洪山四月底从公社去把分配到河山沟的知青带回来,这次吴主任就给他们分了三个,两女一男,看起来年纪都不太大。   周场在家里一直都没闲着,去学校上课,还要下地干活,这两天领了一个活,要给新来的知青补屋顶,这房子有些老,好久没用过。   周场也没喊过累,他知道这要是一喊累,就不能去当兵。   周洪山把人领进大队的时候,正巧碰见田耽抱着周温在村头的大杨树底下玩。   “洪山,这又是给咱们分的知青?”   其中一个戴着头巾的大娘问。   周洪山赶着牛车停下来答应一声。   “这不是咱们要种西瓜,来一些城里的学生,能帮咱们。”   大娘撇撇嘴,“就这青瓜蛋子,能分清韭菜跟麦苗吗?还帮咱们,别拖后腿就成。”   不怪他们有成见,之前也来过一些知青,来的时候说是要扎根农村一辈子,可来了没多久,能找方法回家的就都回家了,没回家的也有的结婚还托人走关系到城里工作,所以他们河山沟大队现下也没知青在。   周洪山回头看看车上的学生,也没说话,“你们先下来吧,我得赶着牛车到牛棚去,田耽你领着他们去知青点吧,就是这两天我让周场补屋顶的东头的房子。”   田耽哎了一声,伸手抱着周温。   车上三个人也都拿着自己的包袱下来。   周温才看清楚他们几个的脸,其中一个姑娘长得特别出色,白白净净的圆脸,梳着两个麻花辫,眼神十分清澈皎洁,还冲着自己笑了笑,很水灵。   田耽带着他们几个往东边走。   周洪山也跟大娘们告别赶着牛去牛棚,别的大队都分了五个四个,他分仨,可见吴主任还是有良心的。   吴主任如果知道周洪山是这么想自己的,他高低也要再给周洪山分俩。   田耽看他们几个年纪也都不大,还都局促的,先笑了起来。   “别紧张,咱们大队的人都挺好的,你们以后待久就知道了,刚刚去接你们回来的,是我丈夫,你们以后叫我田婶就行。”   其中一个短发的女孩点点头,也积极的跟田耽介绍自己,“田婶好,我叫许年年,来自上海。”   男生长的也十分书生气,戴着一副眼镜,说话先用手推了推眼镜,“你好,我叫刘志。”   田耽和气的跟他也点点头。   “田婶好,我叫向阳,来自首都。”   田耽刚刚也是被她的样貌有些惊讶到,“好,都是好孩子。”   他们到知青点的时候,周场刚刚赤着脚从屋顶上下来。   “娘,你咋来了?我刚刚把最后一块补好。”他干起来活也不怕冷,外套也没穿,就一件单里衣。   田耽忍不住皱着眉头,“你赶紧回去用热水洗洗脚,穿上衣服。”   周场只是吊儿郎当的哦了一声,收起来地上放着的铁锹,还有他和泥的泥桶,把外套随便的搭在肩上。   “你们先进去看看,向阳许年年你们住在这边,男知青点没在这边。”   周场似乎才看到这还站着几个同龄人,只是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眼神有些停顿,然后就收了回去。   “娘,我先回家了。”   田耽又想起来她今个还要去给王奶奶家里晒被子,“你抱着周温先回家,我还有别的事情。”   周场身上倒是不脏,伸手把周温接过来,单手就能抱好她,然后另外一只手提着泥桶,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周温奇怪的盯着周场看了又看。   周场也发现周温看自己,不禁逗起来她,“小屁孩,你看叔叔干啥?”   周温收回自己的眼神,只是小手抓紧他的衣服免的他把自己摔了,也不吭声。   周场一直都觉得周温鬼机灵,也就是现在不会说话。   “你可不要仗着我娘你奶奶喜欢你,你就不搭理我,我告诉你,现在我要是揍你,可没人能拦得住。”   周温继续不搭理他。   周场没管别的,立刻吧唧一口亲在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   周温瞬间就皱紧眉头,表情十分嫌弃。   周场看她烦死的表情,心情瞬间就舒爽了不少,这样才对,小屁孩还能拿捏住他。   余秀敏正在家里做午饭,周源在院子里自己玩,看到他小叔回来立刻就跑了过去。   “小叔,看我的飞机。”   周温被放在院子里的小车上,“周源,你先看好你妹妹,我去洗一下。”   周源大声哦了一下,年纪小的孩子被委以重任,他非常认真的站在妹妹的小推车旁边,还把自己的木头飞机硬塞进周温的手里。   “妹妹,你玩吧。”   周温并不是很想玩,她松开自己的小手,压根都不抓。   周源还有些着急,“妹妹你咋不玩。”   周温看他这样,故意逗他,反正就不动。   周源撅着小嘴站在一旁,然后又跟个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自己玩,但你可不能哭啊。”他不知道周温没哭过,但他知道大奶奶家的那个小孩就老哭。   余秀敏今天是蒸的荠荠菜,这不是天气刚刚回暖,她上午去河堤旁边挖的,回来择干净,再锅上面粉放在篦子上蒸熟,一会再弄些蒜汁拌一拌,比肉还好吃,嫩绿嫩绿的。   再煎的小鱼,周场昨个捞来的,河水刚刚解冻,这鱼也都不大,手掌大小,煎好的小鱼脆香脆香。   周源站在门口就闻见了,趴在周温的小车上,俩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圆溜溜的看着周温,满是疑惑,“妹妹,你啥时候能吃饭啊,这么多好吃的不能吃,你不馋吗?”   作者有话说:   周家三代人的故事,都在不同的岗位上发光发热,才会成就后来枝叶茂盛的周家。 第21章 田耽的慈母之心   周温今天穿的并不厚, 胳膊抬起来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脸上,抓了抓。   周源愣住,然后没动。   余秀敏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到俩孩子在玩, “周源你去找你爷爷奶奶回来吃饭。”   乡下的孩子都是跑惯了, 四五岁的孩子在外面玩, 很多时候也都没大人跟着的。   周场从堂屋里出来已经收拾干净利落。   余秀敏把小饭桌在院子里支上,把玉米面的馒头端到桌子上, 荠荠菜, 小焦鱼,还有咸菜。   “周场快洗手吃饭吧,你今个去干活可得早饿了。”   周场三两步就走到饭桌前面, “真香。”他穿了一件军绿色的外套,因为刚刚洗过脸, 头发丝上还带着一丝水滴。   周温仰着小脸看他,周家人没一个长的丑的,但周场不像奶奶也不像爷爷。   周场坐下来就看到周温又盯着自己看,伸手捏捏她的脸蛋,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奇?”   周温整个小身子向后躲, 想蹭掉他的手。   田耽跟周洪山一块从外面进来, 俩人边走还边在讨论着河渠引水的事情。   周场赶紧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松开自己的手。   周温想她要是能哭出来, 现在立刻就哭着栽赃他。   余秀敏已经把饭菜还有筷子都已经拿到桌子上。   周洪山跟田耽带着周源洗过手,一家人才都围到饭桌旁坐下来吃饭。   田耽给周源夹半碗蒸菜, 想起来个事, “那三个知青你准备怎么安排?”   周洪山眉头紧皱, “一个学校, 一个跟着刘叔做会计,另外一个就分给万嫂子。”学生娃就做些学生能做的事情,算账识字,做些力所能及的,地里活是不指望他们。   田耽听他这么安排觉得也行,“那就这么办吧。”   周场正在埋头大口吃饭,他这些天觉得自己又结实了很多,因为干的活多,他就是河沟大队第一混种工的劳苦大众,哪里需要他就往哪里搬。   田耽看他这样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声气,不愿意搭理他,看见就烦。   周洪山一眼就看明白自己媳妇的意思,“周场,你带一下新来的知青,让她跟你换着班上课。”   周场刚刚都没仔细听他们的话,这会听着立刻就笑了起来,语气十分兴奋的答应下来,“行。”能有人跟他分担,这才是最好的事。   周洪山想着那俩女娃娃,“就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吧,去学校。”他其实也还没了解好这几个人,就随便指定一下。   周温听到这话又看了一眼周场,那个最最漂亮的,他今天还偷看人家两眼。   周场喝着汤还不断的点头,都行。   周洪山慢悠悠的夹了筷子菜,“学校那边你的课少了,以后就跟着我每天上工,去挖水渠,翻地,做墩模,准备种西瓜。”   周场差点被呛死,还没高兴两分钟就又有新活,累死他对这个家有什么好处吗?   田耽这会心里那口气才算是顺下来,就应该多让他干活。   周洪山偷偷瞧了一眼媳妇的脸色,觉得自己的决定没错,媳妇高兴就成。   周场又拿了一个窝窝头,多干活多吃。   余秀敏看着他这样笑了起来,喂周温一口糊糊,又转头跟田耽说话,“娘,周场马上要过生,周将还说要买只鸡回来,周将不是爱吃炖的鸡肉。”过生就是过生日。   周场听见他嫂子的话,那是很感动,可不是吗?他要满十八岁了,这不得吃顿好的。   田耽对家里孩子的生都不太看重,他们家里人也都没那个习惯,啥过不过生的,周喜之前还说过,有那个功夫过生,还不如多背一首诗,多练几句口语。   周家人都比较看重实际所得。   “买只鸡不如给周温买点那个饼干,我想着用水泡一泡喂她吃,总比喝糊糊有营养。”田耽心疼小孙女只能喝糊糊。   周场抿着嘴,他不得不说,他娘说的对,应该给小侄女买点吃的,虽然这个小侄女臭脸第一人。   余秀敏忙拦着,她这几个月看了不少书,之前看语录,现在还能慢慢的看起来一些政治新闻,还有一些思想,人也比之前更有自信。   “娘,周场不一样,他到九月份就得走,还是要做一顿好吃的。”   周场觉得他大哥这个人虽然不太好惹,对他们这些弟妹也很严格,尤其对他,但娶了一个好媳妇。   田耽只是点了下头,   “行吧。”   余秀敏拿起来围嘴给周温擦擦嘴,“周将说已经托人买了,等到周繁过几天回来,就让她捎带回来。”   周繁还有俩月就毕业,马上就能到县里工作。   第二天,周场刚刚到学校就看到昨天遇到的知青在学校院子里。   目前学校就只有一个班,但有俩年级,毕竟他们大队能上学的孩子也就在这里,一些家里只能送孩子过来识个字,再然后就要下地干活,小孩能拿几个公分是几个公分,到时候能分粮食也总比去读书强。   吃饱饭跟读书之间,总是要先选吃饱饭的。   周场径直走了过去,“你好,知青同志。”   向阳今天穿着一件黄色的碎花衬衣,外面也是军绿色的外套,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有些熟悉,“你好,我叫向阳。”   “周场。”周场也没啥可说的,他爹明显是要他把这个活交给别人,他去干别的,不过也应该的,他要是当兵走,也教不了太久,“走吧,进教室里我给你介绍一下。”   向阳刚刚想起来好像是她们昨天在知青点遇到的那个人,跟着他进了教室。   周场把课本交给她,另外说了一下目前孩子的一个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们大队很穷,有些孩子非常喜欢读书,但家里支持不上,没办法,所以目前你来教书也没钱可拿,只能给你记公分。”   向阳点头表示知道,她今天早上起来溜达了一圈,这里确实很穷,她从小在胡同里长大,父母是双职工,但自从爹娘死了之后她自己带着弟弟一起生活就开始艰难起来,要不是大伯家时常接济,她也撑不下去。   “谢谢你。”   周场觉得实在是客气,“应该的,那你先忙,我先走。”他还得撸起袖子去翻地。   四月初十,周六早上五六点钟,周繁提着一只老母鸡从县里准备回来,她从过完年就回来过一次,实在是医院里事情忙,医院那边完事之后她又回到学校,临近毕业,事情就多了起来。   周将厂子里倒是不忙,不过他最近在倒腾着别的东西,家里闺女儿子的奶粉早就没了,他得赚钱啊。   周喜是周五下午回来的,她这次考试拿了全年级第一,不过也没啥可骄傲的。   周家都起来的早,吃早饭也早,小饭桌还是支在院子里,四月份早上不吃饭有些凉,喝起来粥又会出汗,干脆在院子里吃,吹着小风,还舒服。   早上熬的米糊,炒了一盘白菜,外加腌的酸萝卜,开胃。   周喜还在饭桌上问田耽问题,田耽思考一会就跟她讨论起来,等到讨论结束。   余秀敏眼睛亮亮的看着周喜。   “咱们周喜就是聪明还勤奋,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大学在村里乃至县里其实没人敢想,整个平南县好几年都没出过一个大学生,考上大学实在太遥远,特别是对乡下人来说,想可能都没想过,每年那么多人去考试,题目也不容易。   周喜放下碗,“我要考到首都去,以后去外交部工作,就我这嘴皮子不利用上那不是亏了。”说完她又有些懊恼,“这次我就比第二名多考了几十分,我觉得还不够,我应该再考的多一点。”   她说完,周源就十分的捧场,小手捂着嘴,“姑姑真厉害。”   周家人也早都了解她,知道这真是她的心里话。   周场完全对这件事情充耳不闻,他想学关于军事方面的,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周家的大门也没关,刘支书从院子外面进来。   “吃着呢?”问候一声。   周洪山听见声音忙站起来手里还端着碗,“叔,这么早有啥事吗?”   刘支书手里还拿着烟杆,略皱眉头,“刚刚大队里稍信回来说,又分给一个知青,让你吃过饭晌午去领回来。”   周洪山略皱着眉头,怎么还分?   “行,我一会吃过饭把地里的事情安排了就去。”   刘支书也没多留,他也有事就先过去。   周洪山也没办法,只能认命的去领,不过这次可欣慰的是,分过来的三个都不错,教书的也很好,去跟着支书学会计的也没闹事,跟着万嫂子的也不错,这个肯定也错不了。   “周场,一会吃过饭,你去河南岸跟着,今天是一定要把那个挖通的。”   周场这几天可没少干这个活,听见这话他立刻就来了精神,“爹,我想了一个办法,我可以做一个引水工具,不知道咱们河山沟需不需要?”   周洪山知道他这两天还画了图纸,田耽去他屋里找书的时候还看到,“愿意干就干,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周喜在旁边没忍住笑了起来,“周场,我之前就良言警告过你的,少跟咱爹娘玩心眼。”   周场原本还想着这个做出来,他能不能有啥奖励来着。   “我干就是呗。”   周洪山因为中午有事三下五除二把米糊喝完就先把今天上午的活安排一下,然后才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   吴主任看到周洪山到先发制人,伸手一把拉住人的胳膊,语气 有些急躁,“别絮叨,帮忙领走。”   周洪山知道他也不容易,这次不一定又是因为啥呢。   “行,我带走。”他往边上看了一眼,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青年,看起来倒是挺好的,“走吧,上车,我带你回去。”   男学生手里提紧自己的行李包,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周洪山骑上车走的也不慢,还能跟后面的男青年聊天,他只是有些微微回头开口。   “你叫什么啊?”   “赵南平,北京人,我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一个叫向阳的知青,是吗?”他这会有些迫切。   周洪山听见哦了一声,估计又是个随时来随时走的主,本来分配知青都是统一批的,这能单独来,家里要不就是有些关系,“是,怎么,你认识她?”   赵南平忙点头,“我们是同学。”   一路上也没再说话。   周洪山把人带到知青点,让刘志稍微带一下,他忙得很。   刘志人虽然有些内向,但还是很热心肠的,做事刘支书说很踏实,是个值得信任的。   周洪山下午还要去县农业站去领种西瓜的种子,回来村里的种西瓜的钵随时都能打,就等着播种开始育苗了,这是第一季,他很上心。   刘志给赵南平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男知青点就两间房子,不过他们俩住,绰绰有余。   赵南平把东西放下,也没仔细听他说的啥,“那个刘同学,能麻烦你带我去找一下向阳吗?她是我同学。”   刘志恍然大悟一般,把桌子上自己的书都收了起来,“她这会应该是在知青点,向同志被分配到学校教书,也挺好的。”   俩人说着话往院子外面走。   赵南平抬头环顾着这边环境,用泥土堆起来的墙,一碰都能掉渣,“在这里待着能挺好的吗?”   刘志走在他的右前方,本来还兴致勃勃,现下倒是先闭了嘴。   向阳上午就两节课,下了课就回来,她跟许年年相处的很好,俩人一般谁忙完谁就先回来做饭,还跟田婶子要了菜种子,俩人在知青点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菜,估计着等到夏天整个院子都要绿油油的。   刘志到知青点先敲了院子的门。   向阳围着围裙从里面出来,“请进。”   刘志推开门进来还没说句话。   赵南平就先站在最前面,满脸的高兴,“向阳,是我。”   向阳看到人的时候只有惊没有喜,“你来干什么?”她语气再平淡不过。   赵南平叹了一声气,又看看她这泥泞的院子,糊的泥墙,实在不能让她在这里待下去,“向阳,跟我回去吧。”   刘志是个识趣的人,看他们俩明显有话要说,也没打招呼免得尴尬就悄悄的先离开,但即使知道他们是认识的,又怕有什么问题,他站在门口,这样即能看见他们又听不到他们说话。   向阳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赵南平,我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真的很讨厌你,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知青报名,难道不是你找的人把我堂姐的名字换成我的吗?为了感谢我大伯跟大伯娘,我愿意被换来,但是你现在再跟过来是不是太过恶心人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因为家里经历这么多事,她也看到了很多人情世故,够收敛了的,比如说面对眼前这位的时候。   赵南平是住在大院的优秀子弟,出身好,从小就缠着她,在她爸妈去世之前,赵父赵母实在拧不过赵南平,半威胁半哄的要她跟赵南平结婚,她父母就是普通职工,再后来出事之后这件事情就算是耽误下来。但她从来就不喜欢赵南平,甚至厌恶他的纠缠。   赵南平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就很难受,低着头,“向阳,我也没办法,我爸妈想让我娶向月,但我心里只有你。”   向阳听见这话只是觉得越发恶心起来,她不理解。   “你没事吧。”她语气里已经有满满的不置信,大伯家承诺会照顾好她弟弟,她来这里做知青,用掉家里必须有个孩子下乡的名额,让向月堂姐能够继续上大学。   父母不在,她得照顾好弟弟。   赵南平向前走近一步,向阳直接后退一步,看到旁边瓷盆子里的水立刻就端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泼了过去。   赵南平急忙的往后跳着退了一大步,“你这是干什么?”   向阳翻了一个白眼,“下次就是泼到你身上了。”然后施施然的回到屋里。   她长的好看,从小惹眼到大,但那会有她爸妈护着,这些人倒也不敢怎么样,但自从依靠倒了,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恶心,赵南平利用家里的关系换了她跟向月下乡的名字,然后再跑到她面前说喜欢自己,她实在厌恶。   刘志看向阳进了屋,赵南平也不出来,一时也没叫人,就这么站着。   许年年这会刚刚跟着万嫂子办完事情回来就看到刘志站在门口,还没问什么就发现一个不认识的人从他们院子里出来,她虽然好奇,但不该问的不会问。   周繁是快中午饭点的时候才到家,她临回来的时候还接到一个消息,说是让她再回来去省城两个月学习,这是因为她平时表现的好,所以特批的一个名额。   周场在河堤上挖地的时候还在想下午准备在家里赶图纸,他在原有的抽水车的基础上做了改良,起码大家不用这么辛苦。   田耽把老母鸡处理好,余秀敏烧火,先把鸡给炖了。   周繁站在厨房门口抱着周温,还跟她们聊天。   田耽对周繁没多大要求,她脾气好,现在有自己专业的东西傍身,以后小日子也能过的平平安安。   “行,去省城多学一点,缺多少钱,等你走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准备好。”把锅里的鸡上完糖色之后就加热水开始炖煮,盖上锅盖。   这会香气已经飘满整个院子。   周繁摆手,“娘,不用的,我过年去县里实习存的还有钱,还有之前我自己赚的,手里有好几十呢。”   田耽把手洗干净,看看她闺女也长大了,扎着俩麻花辫,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我回头给你扯上一块布,做身新衣服,作为你表现优秀,能去到省城的奖励。”   余秀敏在旁边也跟着点头,“是啊,这你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留在省里呢。”   周繁没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好。   周场背着铁锹从外面下工回来就先闻见了香气,看见周繁站在厨房门口。   “姐,你回来了。”   周繁看看他这几个月不见,黑了,也结实了,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你快去洗洗吧,等会就能吃饭。”   周场哎了一声,转身过去赶紧洗手洗脸。   田耽在炖的鸡肉里面放了土豆跟粉条,把玉米面饼子贴在边上,就准备盛饭。   周洪山也大队回来,他刚刚又去跟刘叔讨论了一下种西瓜分组的事情,进到院子里就看到大闺女在家,他也是进家里先去水池旁边洗手洗脸。   “今个爹忙也没去接你。”   周繁站在他身边,伸手把绳子上的毛巾拿下来递给他,温声细语的,“我都听说家里有多忙了,我相信爹肯定能做的特别好。”   周洪山要不觉得这小棉袄好呢,该说不说这话听着就觉得舒服,但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小棉袄都一样,周喜属于漏风的那一挂。   “行,爹为了你也要做好。”   他想的很大也充满干劲。   田耽先盛出来一碗,多是土豆跟粉条,还有几块好啃一些的肉,“周场去给你王奶奶送过去。”她牙口不好,啃肉是比较费劲。   周场也习惯了,家里其实也不是顿顿照顾王奶奶,但家里只要能做好吃的,都会端过去。   一家人围在外面的小饭桌开始吃饭。   余秀敏拿着窝窝头的心沾了汤汁喂给周温。   周温倒是全都吃了,她好养活,喂啥都吃,其实在福利院的时候她就这样,也不挑食,身体也好,院长还说她像株野草,放在哪里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吃过饭,周场就开始折腾那个抽水车的图纸,只是一直快到天黑,他有一处还是有些卡住。   田耽看他一下午没出屋子,还去给他送过去一碗水,然后蹲下来帮他看了一下。   “你要不要去问问新来的知青同志,那个叫向阳的,我记得你爹看她的档案,好像她还学过。”   周场听他娘的话,拿上图纸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田耽看着他屋子里的铅笔还有剪掉的纸张都乱七八糟的,只是叹了声气就开始收拾起来。   她有时候在想要不周场就这样也好,在他们身边生活,干干地里的活,到时候在娶上一个厉害的媳妇,也能过一辈子的啊,可周场是个心胸宽广的孩子,他不会拘泥于这里。   向阳今天下午是没课的,本来就是周六,就上上午那两节,她自己在家里待着看书,她觉得在这里虽然才几天,但很好,比在北京好,除了担心她弟弟以外。   周场拿着图纸到时候,她正坐在马扎上看书。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日九,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 第22章 西瓜与儿子(已捉虫)   “向同志, 方便帮我看个图纸吗?”   周场现在一门心思的就只有改良的抽水车,走过去就把图纸打开。   向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细细看过改良的图纸,觉得惊喜还是很大的, 其实她上过半年的大学, 但上山下乡是家里的指标, 自从前年她爸妈去世,她还没满十八岁, 户口就放在大伯家名下, 大伯跟大伯娘对她很好,从北京来到这里,向月吃不了下乡的苦, 她即使考上大学也心甘情愿的被换过来,毕竟她在最困难的时候是大伯一家帮忙的, 因为向月下乡这件事情大伯娘不止哭过多少次。   她大学专业学的就是这方面的。   “这个是谁画的?”   周场错愕的看她两眼,随口回答道,“我啊,还能有谁。”   向阳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盖房子的瓦匠, 但现在没想到他还懂这个。   “你看这里, 需要再改一下, 到时候带动的力道就会大一些, 磨损也会小。”她边说边拿起来铅笔在上面稍微勾勒出来。   周场眉头紧皱,仔细看了起来。   “是, 是, 你说得对, 我说是哪里的问题呢?”他恍然大悟, 然后趁机还提出了一些其他有困惑的地方。   两个人倒是讨论了很久,直到太阳落山,许年年都下工回来,她今天跟着万嫂子去了别的生产大队开会,受益匪浅。   向阳跟周场这会才抬头看到外面,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   周场收起来图纸,“向同志,明天你来我家吧,我那边还有好几本这方面的书,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   向阳忙点头,她也挺高兴的,原来还有人在这方面这么有天赋,下午才知道他压根就没专门学过,只是靠着自己的兴趣看书得来的。   “明天上午我一定去。”   周场把图纸小心的卷起来收好,“那我先回。”说完他还跟许年年坦然的点头示意,然后才大步的离开。   许年年一句话都没跟他说,看人已经走远,茫然的指着他,“这是那天给咱们修补房子的?”   向阳点头,“是啊,他下午拿来图纸跟我讨论,他会的东西还挺多的,而且很有想法。”她来对地方了,今天下午讨论东西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很快乐。   许年年这几天也很顺利,“向阳,我觉得河山沟是很不错的地方,我听万婶子说,这准备开始种西瓜,要是能种成功,乡亲们就又多了一个进项。”   向阳觉得来到乡下大有作为是真的,她可以尽可能的教孩子们知识,告诉她们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第二天一早,田耽,周洪山,余秀敏吃过饭就打上工铃,今天他们要开始打钵体,就用打钵器装满土,再用脚踩在打钵器上就能把打钵体给做出来,再摆放整齐,放在长方形的池子里,把种子一点点的放上去,再撒上一层土,泼水,等待发芽就可。   河山沟这次种的西瓜并不少,所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开始忙起来,等到五月份麦忙结束,要种棉花,这些棉花要供给给国棉厂。   周喜在看书,周繁休息在家里照顾俩孩子,周场把抽水车已经开始动手改起来。   周源也没出去玩,他陪着周场,帮他递各种工具。   院子里一阵微风吹过,还是很舒服的。   周繁看着老实坐在自己怀里的周温。   “你怎么这么听话,姑姑可喜欢你了。”她最喜欢这个小侄女,长的好看,不哭不闹。   向阳在知青点把院子扫过,洗好的衣服也晾晒好,才准备出门,只是在门口就看到了赵南平,她理都没理,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赵南平猛地拉住她的手腕。   “向阳,跟我回去。”   向阳为了防身学过几个摔跤的把式,趁他不注意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人给扔在了地上。   赵南平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向阳低着头看赵南平,“开口跟你回去,闭口跟你回去,你拿到条了吗?有正式的盖章的吗?还是说你先回去求你爸妈,赵南平,你就是个靠家里的软货,我向阳可不喜欢你,我以后要嫁的人那可是要顶天立地的男人,你配吗?”   她说完痛快的转身就走。   赵南平没说话,只是半晌才爬起来。   向阳知道大队长的家在哪,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周源跑的特快,过去把门打开,抬着小脸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谁啊?”   向阳看到他就想起来自己弟弟小时候的样子,也半弯着腰抿嘴笑着看轻声问他,“我来找周场,请问他在家吗?”   周源想了一下周场是谁,紧抿着小嘴,“我想起来了,找我叔叔的。”他打开门,向院子里跑过去,“小叔,有个姐姐找你。”   周场突然想起来昨天他跟人说的,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快请进。”   周繁抱着周温站在原地。   向阳进来看到周繁,对她笑笑。   “这是我二姐周繁,在县里上学。”周场给她先介绍,“姐,这是咱们大队新来的知青,向阳,现在在学校上课,她对这个可熟悉了。”   周繁笑着点头,“你好,那你们忙吧。”   周场回房间里把书拿出来,“这几本都是,都是我哥在外面买来的,我们家里人谁愿意看谁就看。”   向阳听他这么说还是很惊讶的,因为这种方式非常好,谁喜欢读什么就读什么,不限制兴趣,没想到田婶子是个这么有想法的人。   “谢谢啊,我正好可以看。”   周场摆摆手,“不用谢,我还要谢你帮我这么多呢。”说完他指着地上的抽水车,“我上午用车从大队里拉回来的,现在改的差不多。”   向阳也蹲下来看了一遍,“可以,等哪天大队里投入使用,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也去看看。”   周场立刻就答应下来。   周繁把周温放进小推车里,她到堂屋里倒上一杯热水,“向同志,喝茶。”   向阳忙道谢,伸手接过来。   周源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手挠挠自己的后脑勺。   向阳在周家也没待多久,拿着书就回了知青点。   中午周繁跟周场一起做饭,周喜出来照看着周温。   周洪山他们三个下工回来的路上,刘支书叫住了周洪山。   田耽跟余秀敏先回来。   “叔,啥事啊?”   刘支书冷哼一声,“昨个新来的知青要走了,公社已经同意,就差你去大队办公室盖章,需要走个流程。”   周洪山就知道会这样,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真行。”   赵南平来的快,走的也快,很多河山沟的乡亲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人。   到五月麦忙的时候,周场一共做了三款改良版的抽水车,不仅仅种西瓜可以用,普通浇地也可以。   其中向阳也帮了不少忙,大家伙对来的知青也没那么的排斥。   不过更值得高兴的事情是小麦大丰收,除去要上交的,留下来的能够大家伙吃饭的,比前些年等着国家的救济粮那可是好太多了。   只是天气也热的厉害。   周喜放了麦忙假,周家能下地干活的都下地了,周喜在家照看着俩孩子,但她不会做饭,不是不想学,就是学不会,她做饭能把人都吃的拉肚子,厨房也会乱七八糟。   所以都是余秀敏看着时间等快到点回来做饭。   周温穿的也不厚,是田耽之前给她做好的小裙子,粉色带着碎花,合身又凉快。   麦忙正是用大力气的时候,田耽早就让周将在城里买了一些好吃的放家里。   余秀敏和的好面,擀面条吃,院子里有个小菜院,现在下的蔬菜正多,豆角,黄瓜,番茄都是的。   先炒了番茄,做的酸汤,再把面条煮好过上两遍凉水,再来浇上酸酸的番茄汤,这凉面条又好吃又凉快。   基本上是煮上一大盆,周洪山是两碗起步的,周场也是。   院子里的树下周场放了一张草席,中午吃过饭用衣服搭了一下身上,躺下就睡着,他这些天又累又困。   田耽周洪山是在堂屋里睡的。   中午休息俩小时,天气闷热,看着就是这两天要下雨。   下午两三点又要上工干活,大丰收,大家也就没感受到累。   向阳也跟着参加了抢收,她算是全程坚持下来,就是没干过这么累的活,有些遭罪,差点中暑。   抢收不过也就两天的事,收完正巧下了一场大雨,天也凉快起来。   周场年纪轻轻的都不用休息一天,就能缓过来劲,刚刚下过雨,晚上他拿着电灯,带着周源去树林里找爬蚱。   周源提着一个小桶,里面放满水,找到爬蚱就放进去,把它淹晕过去。   俩人弄好就提着桶回家,田耽晚上坐在堂屋里趁着煤油灯给周温做衣服,孩子长的快,衣服也总是不合身,她就再给改一改。   周源喘着气跑进堂屋里,趴在桌子旁边,歪着脑袋,“奶奶,我逮了好多爬蚱,明个给我做着吃哈。”   田耽见他脚上还有脸上都有泥,“快让你小叔给你洗洗,可就惦记着吃呢。”   周源仰着小脸傻笑,“哦,我知道了,奶奶可别忘了。”他说完就又转身跑到外面,“小叔小叔,给我洗洗。”边跑还边喊。   余秀敏心疼油,这爬蚱要想煎的好吃,那得舍得放油,“娘,别给他做那么多,少弄点。”   田耽把手下的小裙子收了针,展开放在周温的身上比较了一下,“我们忙着干活就让孩子跟着受罪,他想吃就给做,费不了多少油。”   周温上辈子也就小时候在孤儿院穿过裙子,那是院长奶奶非让穿的,后来她长大之后都是裤子,干活方便,做事情也方便。   余秀敏觉得她婆婆的做出来的衣服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就是跟大队里的小孩都不一样,洋气。   田耽把做好的小裙子放在腿上叠好,想着这最近的日子,“等周繁学习回来就能医院上班,周场九月份参军走了家里也就不负担他们,就剩下周喜,这往后周将的工资你就自己存着。”   余秀敏手里抱着周温听见这话还有些错愕,她能拿那么多钱吗?   “娘,我存不了钱,那么多钱我不敢拿着。”   田耽看她傻乎乎的,“怎么不敢拿,等周场娶了媳妇,她们俩嫁出去,咱们家也是要分开的。”   余秀敏蹙着眉头,她从来没想过要分家,在家里有婆婆当家做主她心里才踏实,正想开口。   周场脸上还滴着水牵着周源进来,“谁要娶媳妇?我可不娶媳妇。”他痞声痞气的。   田耽压根就没理他,端着针线筐站了起来,“明个我把这个洗洗再给周温穿上。”   周场看他娘也不搭理自己,拿起来毛巾自己擦擦脸,然后呲着牙看着余秀敏,“嫂子,以后我不娶媳妇,也没孩子,就把周温给我当闺女吧。”说完还伸手戳戳周温的脸蛋,“你肯定特愿意吧。”   周温很平静的看他一眼,没病?   余秀敏倒是哈哈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在家里就照顾大哥跟妹妹是不是习惯了,她对于小叔子跟俩小姑们都挺护着的,在她看来周场人长的好看,脑袋聪明,这还能愁娶媳妇?   “行,等你有喜欢的人就不一样了。”   田耽瞪他一眼,“最好一辈子别开窍,省得霍霍别人家好好的闺女。”   周场笑着点头,“肯定的,娘您放心。”   一场大雨下过,地里的墒就够用了,但地里也太湿,不好立刻就种棉花,等再干上 一些就好。   这几天,河山沟也没闲着,西瓜苗前些日子就出了已经都种到河堤上,周洪山带着乡亲们去河堤种西瓜,西瓜需要打叉,对花,对花是每天早上都要做的工作,对花又是授粉,这样西瓜藤才能结出来果。   贯穿河山沟的河叫做淤河,两边都是高高的河堤,河堤到达河边的部分就种的西瓜。   周洪山学东西也快,很多事情教一遍就会。   刚刚过了端午节,大家伙都在忙着西瓜的事情,刘支书在地里把周洪山叫到河堤上。   “吴主任让你去公社接俩人。”   周洪山脖子里挂着一条毛巾,伸手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怎么说?什么人?我地里忙着呢。”他不耐烦的就是跟这些上面的领导打交道,领导没啥事还行,就怕领导一天到晚全是事。   刘支书拿着烟杆抽了一口烟,他也不是很清楚,也是别人稍信过来说的,“说是从首都来的,你去接吧。”   周洪山不想去,脑袋一转简单分析一下,如果是从首都来的领导,那吴主任不是要巴巴的陪着,还能让他去接,要不是领导,那就好办了。   “我让周场去接。”   刘支书都听周洪山的。   “行,你看着办吧。”   周场今天弄了一个网兜,里面弄的一个滴了香油的面团子,他答应周源要捞到鱼的。   周洪山站在河堤上,“周场,你来一下。”   周场不放心自己的鱼兜,看了一眼旁边的向阳,小声赶紧交待,“向同志,帮我看一下,我都答应我侄子了。”   在河山沟,向阳除了跟许年年熟悉,最熟的就是周场了,他们因为抽水机的事情相处了两三个月,十分默契,立刻就是一个懂了的表情,“你去吧。”   周洪山看他还磨磨蹭蹭的,厉声道,“周场,你干什么?”   周场小跑着过去,“爹,什么事啊?”   “你去公社接俩人,吴主任安排的。”周洪山看也就他最合适,“要是问起来就说西瓜地里忙。”   周场忙点头,“我办事您放心。”   周洪山有心想再叮嘱两句,但地里已经有人叫他,只能先过去。   周场回家先洗了把脸,然后回到家里骑了自行车就过去,半个小时才到公社,车子在院子里停着,他就去了吴主任办公室,这地方他也经常来,大家都认识他。   吴主任看进来的是周场,随口问道,“你爹呢?他咋没来?”   周场笑嘻嘻的,“吴伯,我爹说地里西瓜比较重要。”说完他就看见正坐在风扇旁边喝着水的俩人,一男一女。   “就是他们俩吧。”   吴主任为了西瓜也不没多说话,“是,这是从首都来的。”   周场嫌他啰嗦,点头如捣蒜,“我知道,要好好照顾,首都来的。”他耳朵要听出茧子。   赵南平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有些不高兴,接他们过去还来这么晚。   “向月,走吧。”   倒是向月抬头看向周场的时候很是意外,长的怎么这么好看。   周场走过去看着他俩,抬手随意指了指外面,“走吧,我爹太忙。”   赵南平还以为他要接过行李,有些尴尬,“嗯。”   周场推着车,跟吴主任挥了下手,三个人一起出了公社大院。   吴主任看着周场的背影,好笑的摇了下头,这个臭小子,以后要比周洪山有出息。   回去的路上,周场自顾自的推着车子在前面走。   赵南平跟向月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他们其实是昨天就到了,但夏天的火车上味太大,所以他们就在城里的招待所住了一晚上,向月穿着首都最流行的的确良的裙子,梳着一个麻花辫。   “南平哥,我脚疼,还晒。”   赵南平觉得这次来接他们的人素质太差。   “哎,哎,叫你呢?”   周场才回过头看他们,“叫我呢?我叫周场,什么事?”   赵南平忍着火气,“我妹妹晒,脚还疼,让她坐车上。”   周场看了一眼向月,“行,那我们俩先走,你在后面知道回我们大队的路不?”为了等他们,他都要推着车走,这下能骑着了。   赵南平深吸一口气,又解释一句,“她坐车上,你推着车。”   周场轻笑一声,她算谁啊?凭啥。   他也就这么哄过周源,还有前几天为了让小侄女给他一个笑脸,推车带着她走了一圈,但侄女一个笑模样都没。   “请问现在是几几年?”   赵南平不耐的看着他,不明白也不想理他的意思,直接伸手从兜里拿出来两块钱,“够二十趟车的钱了。”   周场手握成拳头,“呦,有钱啊?”他伸手接了过来,“我现在告诉你现在是一九六一年,是新社会,你当是过去呢,记得,这两块钱是我教你道理的学费,自己问路过去吧。”他骑上车蹬着就走远了,钱他肯定要拿,反正人家乐意给。   而且他回去要告诉小侄女,今天遇到俩神经病。   周场回去就去河堤干活,周洪山在另外一块地,远远瞧见,觉得他今天办事还真是靠谱,这么快就把人接来。   赵南平觉得太阳没把他晒晕,这个人快把他气晕了,果然乡下人没素质,幸好他还记得一些路,也能问一问。   向阳见他回来的还挺快,“你事情办完了?”   周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嗯,鱼网怎么样?”   向阳看他点头,“放心吧,没人动。”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俩人才走到河山沟大队。   周洪山也刚刚打了下工铃,今天地里的活都提前完成,大家也都早点回家歇着。   周场提着网兜,里面的鱼差不多大人手掌大小,这种鱼要做起来必须舍得放油,煎的把鱼刺都是酥脆的才好吃,不然也没啥肉,所以大队的人也很少去捞,因为家里没那么多油。   赵南平跟向月两个人路上又晒又渴,中间还走错了一段路,到河山沟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狼狈不堪了。   周场到家把鱼倒进盆里,周源就围了过去,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来小手戳了戳,“小叔,好多鱼。”   周场用凉水洗了把脸,“那是,肯定够你吃的。”   田耽端来看着,确实不少,伸手就开始处理,刮掉鱼鳞,处理好内脏,用盐先腌起来。   天热,周洪山干脆是在院子里支起来一个地锅,这样做饭烧火还能凉快一点。   田耽摘了俩番茄,一把豆角,一起翻炒一下,再倒进锅里一些水,放上一把红薯细粉,煮软再掐上一把路边长的扫帚苗尖,洗干净放进锅里。   扫帚苗长起来根本就不用操心,在路边随便就能生长,一般夏天最常见,蒸着吃也特别香,但味道有些苦,但其实这是一种草药,对身体很好,不过就跟它的名字一样也能做扫帚。   周源每次吃的时候眉头都皱的紧紧的。   锅上还蒸了几个玉米面的窝窝头,最后把周场弄来的鱼用油两面煎。   锅里的咸汤煮开之后滴上香油,院子里瞬间就飘出了味道。   “周场,你去给向阳许年年送去一盘,咱们弄的多。”俩小姑娘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也不容易,但人家都很独立,干活也不偷懒,她就喜欢这样的姑娘。   周场给周源正在做弹弓,听见这话倒是没什么意见,直接站了起来,“等叔叔回来给你弄。”   周源特高兴,他就喜欢跟叔叔一起玩,直点头,“好。”   田耽给他指了指旁边的那盘,“去吧。”   周场身高腿长,走路也快,只是到的时候就看到许年年站在知青点门口喂蚊子。   “许同志,你怎么不进去啊?”   许年年抿了抿唇,“向阳她哥哥跟姐姐来看她,我在外面等着他们说话。”   周场站在门口向院子里看了两眼,首都,一男一女,原来还是她的亲戚啊?他把盘子递给许年年,“这个,我今天下午逮的,我娘做好说有些多,让我送来的。”   许年年一下子就闻到了香气,笑了起来,“谢谢田婶。”   周场想说别客气,就听到屋里传出来砰的一声,他直接就大步小跑着进去,猛地把门推开。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直接愣住。   赵南平看到周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瞪着俩眼,“原来是你,我正想找你呢,把我的钱还给我。”   周场先看看向阳,“你没事吧。”   向阳没事,只是有些发愣,没想到他会来。   周场又看看旁边的女同志,她倒是哭的不停,跟他也没关系,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赵南平,“你的钱?那不是你拜师上课的钱吗?”   赵南平恶狠狠的呸了一声,“你也配。”   周场抿嘴使劲点头,皮笑肉不笑的,“我当然配,你都拿钱出来侮辱人了,我还不能替你爹教育你,亏得你还是知识分子,不对,亏你还能跟向同志认识,怎么就没影响到你吗?”   赵南平吵架不是周场的对手。   向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相信周场。   向月伸手扯了一下向阳的袖子,“向阳,别把事情闹大,我爸妈都不知道我来,我是偷偷来的。”   她紧抿着唇,十分着急,赵南平可不能挨打。   向阳一听到大伯父大伯娘才开口,看她一眼,“姐,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你这样他们会担心你的。”   向月又看了一眼赵南平,“你先出去,我跟我向阳有话说。”   赵南平压下心里的火气,才转身出去,伸手摘下来眼镜,使劲揉眼。   周场留在原地,他不动。   向阳冲着他笑笑,“没事,这是我堂姐。”   周场哦了一声,双手插兜,“那你有什么事情叫我。”他对这俩莫名其妙来这里的人很不喜欢。   向月拉着向阳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糙?”语气很是惊讶。   向阳没说话,只是抿抿嘴。   向月低着头,“对不起啊,都是怪我,让南平哥冒险给咱俩换了名字,下乡的人应该是我的。”   向阳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她?但下乡的人确实是自己,也放弃了考上的学校。   向月叹了一声气,自顾自的继续说,“向阳,我爸妈都很挂念你,向燃也很听话。”   向阳对这些都知道,“姐,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她不想话家常,也没什么意思,她们堂姐妹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向月赶紧点头,然后又像是十分不好意思,“我喜欢南平哥,赵叔叔阿姨也想让他娶我,但你知道他一直都很喜欢你,所以,向阳,你能拒绝他吗?”   向阳不太理解向月为什么会喜欢上赵南平,一个怂包,“我已经拒绝过他很多次了。”   向月低着头,“其实我这次来是他拜托我劝你回去的,我知道你拒绝过,但我想你要是结婚了,他肯定就会彻底放弃,然后踏实的跟我结婚,你说是不是?”   向阳盯着向月,她不知道向月还有这样的心思,这么恨自己。   “你的意思是最好让我不要再回首都?”   向月微微叹了一声气,“向燃前几天发高烧,我爸妈带着他去医院,守了他一夜。”她清楚地知道向阳最在乎什么,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向阳捏紧了手心,“你可以出去了。”   向月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站了起来,“你好好考虑吧,我觉得刚刚的那个就不错啊,他看起来对你很好,而且他应该干活很不错,以后你们搭档干活多好。”不得不说她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十分得意。   其实她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向阳从小长大好看,上学学习好,父母都疼她,除了脾气骄纵,谁都喜欢,上辈子她就是嫁给了赵南平,活的顺风顺水,自己呢?下乡回城连份工作都找不到,街道里人家碰到爸妈都是夸向阳,你们有个好侄女,有钱还孝顺,后来自己出事故死在厂子里,一辈子暗淡无光,她梦醒过来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呢?可她才发现她已经在下乡知青的名单里,最好的办法就是取代向阳,让向阳跟一个泥腿子结婚,永远也回不去首都。   赵南平看着向月出来,眼睛里透着希冀。   向月只是难为情的没说话,“我们先走吧。”   他们下午来的时候找了老乡的房子住,给他们钱。   赵南平只是看了一眼向阳,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周场往屋里看了一眼,看向阳一向笑着的脸上没啥表情。   “没事吧。”   向阳摇摇头,“有事。”   周场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走,我们出去聊聊。”   俩人一起出去,许年年才进来屋子里,她叹了一声气,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今天的月亮特别亮,河沟村的路都照的清楚。   向阳把自己的身世简单的说了一遍,“我跟我堂姐,我们都不喜欢对方。”   周场何其聪明,“你肯定也不喜欢赵南平,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向阳心情这会好了很多,语气轻松,“嗯,他从小就喜欢缠着我,特烦人,但他自我感觉还很良好。”   周场不是个很会跟别人聊天的人,特别是女同志,他接触最多的就是周繁跟周喜,斟酌再三才开口,“你就做你自己想做的,我知道这很难,但日子是自己的,我娘常说,我不靠谱,我想一出是一出,但我每次想的都会坚持下去,我去年不想考大学,想当兵,我娘答应了,我现在也依旧不后悔。”   向阳这几个月跟周场接触下来,她觉得自己每次都能刷新对他的认知,向月觉得嫁给周场这样的人是很亏的吗?其实不是,周场是一百个赵南平也比不上的人。   “不用安慰我,我什么都懂。”她说完又认真的打量起周场。   周场被她看的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向阳笑了起来,“我堂姐说希望我能嫁给你这样,意思就是让我永远不要回去。”   周场这么一听倒是笑了起来,“那也行。”他眼睛里像是有光。   向阳没再走,站在原地,“你说的认真的吗?我可以嫁给你?”她没跟别人说过,她真的很喜欢周场,一个聪明有头脑,而且认真的长相端正的人,怎么可能不会心动。   周场有些茫然,态度十分认真的开口,“我九月份当兵就要走了,也不会娶媳妇。”当兵会不会活着回来都不一定,他不会结婚的。   向阳眉眼弯弯,“所以你拒绝的原因不是因为不喜欢我,而是怕我守寡?”   周场有些卡壳,他没想过那么多。   向阳背着双手,大步走远,冲着他挥手,“我已经知道了,你也喜欢我,我不怕守寡的。”她说完就拐弯把自己藏了起来,捂着自己咚咚跳的不停的心脏,其实她很紧张也很害怕。   周场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迷迷糊糊的还绕远了路。   田耽抱着周温在院子里洗脸,看到周场进了院子,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你还知道回来啊?饭都吃完了,你的在锅里留着呢。”   周场哦了一声,就进了厨房。   余秀敏正在洗碗筷,看到周场,“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这么晚?”说着就把饭给他端出来又把筷子递到他手里。   周场还愣愣的。   余秀敏寻思着这是咋了,“周场,你想啥呢?”   周场把碗筷都放下,“嫂子,你说你喜欢我大哥吗?喜欢我大哥哪?”   余秀敏没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她当初跟周将结婚没想过喜不喜欢的,就是媒人介绍,父母都同意,结完婚就越来越喜欢。   “喜欢啊,你大哥那么好,你不喜欢他。”   周场想说这个喜欢不一样,但也没再多问,不过还是回了一句,“我可不喜欢他。”说完端起来自己的饭出了厨房门。   余秀敏轻蹙眉头,这孩子,怎么能不喜欢周将呢?   周场吃完饭也没继续给周源做弹弓,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喜欢是啥?想来想去的就想到了向阳,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是扎两个辫子,笑起来很好看,就在知青的院子里。   田耽晚上教余秀敏裁剪裙子,她一只手拿着蒲扇给俩孩子扇着。   余秀敏想着在厨房的事情,“娘,你说奇不奇怪,周场问我喜不喜欢周将,还问喜欢哪里?”   田耽扇扇子的手停顿一下,“还说啥了?”   余秀敏就又把后面的说了一遍,“还不喜欢周将,可能是周将对他太严厉。”   周温睡着又被吵醒,听到了全过程,小叔下午去送了煎的鱼,这事跟那位漂亮的知青有关系,不过她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当初第一次见面,他就偷看人家两眼,她一直都记着呢。   田耽倒是没跟儿媳妇说太多,她回到堂屋里,把蚊帐子放下来,又把熏蚊子的草点上一些。   周洪山也洗干净进屋。   田耽坐下来还在想刚刚的事情。   周洪山坐进床里,把蚊帐子盖好,惦记着地里的活,“明天早上还得五点起来去地里对花,我看这西瓜藤长的不错,等过段时间得扯管子浇地,得保证西瓜长的漂亮。”   田耽无奈的转身看着他,“西瓜没问题,你儿子可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扫帚苗   扫帚苗是藜科植物地肤的嫩茎叶,茎叶富含丰富的蛋白质、氨基酸、糖类及各种矿物质元素,人们可以采摘其幼嫩茎苗吃食,具有利尿消炎,清热明目作用,而其幼苗亦可吃食,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几乎每家地头田边都会栽植几株,春季发叶幼嫩时,就会采摘回来,用水洗净,放到热水焯几分钟,取出淋干,然后添加佐料即可吃食,也可用面粉蒸着吃,加点蒜泥、油、盐就是一道美食,还可以做成扫帚苗炒鸡蛋、扫帚苗馅包饺子等。   扫帚苗其实还是一味中草药,果实及全草入药,性寒、味甘、苦,每年秋季扫帚苗成熟时,把它从根部砍下来,放在阳光下晒干,同时捡取种子,作为中草药时具有清热解毒、利尿通淋的功效,李时珍《本草纲目》:“地肤苗叶,能益阴气,通小肠,无阴则阳无以化,亦东垣治小便不通用黄柏、知母滋肾之意。”   来自百度百科 第23章 我不同意你们结婚   周洪山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瞪着眼睛看向田耽。   “哪个儿子?”   田耽拿着蒲扇轻拍了一下周洪山,没好气的看着他,“你说呢。”   周洪山真心迟疑了一会,最容易出事的是周场, 但周场这几天都在他眼皮子低下老实干活呢。   “周将?”他半信半疑的。   田耽有些不耐烦, “你是榆木脑袋吗?周将从小到大哪里出过事, 周场,周场。”她着急的重复了两遍名字, “我跟你说, 他开窍了,要出事。”   周洪山这会倒是悟出来了,“他要娶媳妇?”   田耽不知道他要不要娶媳妇, 反正她是不支持周场结婚的,不管对方是谁。   “他还有几个月就要走了, 你觉得能娶媳妇吗?你觉得到时候出点啥事,你能对得起儿媳妇?”   她不是个多道德崇高的人,但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出来,留后不留后对她来说也不重要。   周洪山沉思了一会, “你说对, 不能让他娶媳妇。”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五月份的夏天早晨, 很舒服, 凉风吹过, 心情都能跟着变好。   余秀敏拿着筐出了家门口,到路边去摘扫帚苗, 昨天晚上爹说想吃蒸的, 就做这个方便, 路边随便摘满了一筐。   周场早上起来洗漱好, 被周源缠着在做弹弓,他跟周源有说不完的话。   “告诉小叔,长大以后你跟谁最亲?”   周源眼巴巴的瞅着弹弓,举起来手,似乎都没走心,“小叔最亲。”   周场笑着点头,“这还差不多。”他这边也马上就做好。   周洪山跟田耽站在厨房门,俩人观察着院子里的人。   田耽剥着手里的葱,“你说他有那个心思吗?”   周洪山背着手,养儿子果然没点好事,沉思,“人不可貌相。”   余秀敏端着一筐扫帚苗回来,看着爹娘俩人盯着周场瞧,她也看了一眼,也没啥发现。   “娘,开始烧火做饭吧。”   田耽点了点头,“周场,你去拿俩大白萝卜来。”   周场头都没抬的哦了一声,“周源你去。”   周源这会特听话,立刻就小跑着转身去拿。   早饭蒸的野菜,再弄点蒜汁一拌,一大盆子,田耽炒了俩萝卜丝,放了两个青椒,有一丝丝辣味。   烧的红薯茶,就简单的把红薯切成大块,放在锅里煮开,蒸的玉米面的馒头。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开始吃饭。   市里周繁已经上班来学习两周了,做护士忙也累,但病人态度都很好,她平时也就医院跟宿舍两点一线,但市里有很多从别的偏远的地方看病的人,他们大多数条件也不好,看病的钱都够,更何况吃饭。   周繁总是容易心软,但她手头也不宽裕,不过也买个馒头给病人家属也不算是大事。   周洪山吃了一口菜叹了一声气,“也不知道周繁在市里怎么样了?”   田耽想起来大女儿心里也惦记,这四个孩子里,她最担心周繁,周繁心软善良,也从来不会跟人急眼,这个工作她一开始是不太同意的,医院里见太多生死,对周繁而言会更加残忍。   周场喝了一口红薯汤,顺着接上一句,“我姐肯定会没事的。”   田耽瞪他一眼,“要你说。”   周洪山眼观鼻鼻观心,“周繁来年也二十一,也不知道这孩子平时有没有对象,这方面的事情也没跟咱们说过。”   周场差点呛到,他埋着头再也没抬起来。   周洪山跟田耽对视一眼,看来是真的了,养儿子真难。   余秀敏觉得今天家里的氛围都很奇怪。   周温自己坐在小推车里,她就知道小叔要倒霉。   市医院。   周繁刚刚下早班,她已经轮了一个星期的早班,从夜里十二点到早上八点。   护士长陈丽华在更衣室里叫住她。   “周繁,你一会回哪里去啊?”   周繁把自己的辫子放下来,“护士长,我回宿舍吃个饭就准备休息了。”   陈丽华今年四十五,在市医院工作十几年,周繁一来医院,就注意到她,这姑娘长得好,举止还有些大家闺秀的感觉,人品也好,负责的病人都挺喜欢她的。   “这样,你回去先休息,等下午六点我下班,给你介绍个对象。”   周繁听见这话觉得有些突然,“护士长,我,我还小,现在找对象会不会?”   陈丽华笑着摇头,“你不小了,来年就二十一了吧,这毕业工作也都稳下来,下一步就是找对象结婚,你爸妈都不催你?”   周繁知道城里面叫父母都是喊爸妈,“他们不催我,尊重我的意愿。”   陈丽华倒也相信她说出来的话,毕竟周繁举止大方,人也温婉,有一股子韧劲,像是干部家庭出身的。   “你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周繁把她柜子门锁上,“我爹是我们大队的大队长,我娘管着我爹。”她说的时候大大方方。   陈丽华双手插进大褂兜里,这倒是有些意外,怎么看怎么也不像,她在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就见的人多,看人也准。   “不说了,你下午先把时间定下来,相信我给你介绍的对象,不差。”   周繁也没再说推辞的话,她去见个面,然后再拒绝,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谢谢护士长。”   陈丽华微抬下下巴点了一下,“行,那你回去先休息。”她这边还有早会要开。   周繁背上包从更衣室回去,市里医院的宿舍安排的是两人一间,就在隔壁医院的家属院,去医院就一个马路的距离,这样上班倒也快,这边都是筒子楼,每家每户都在楼道里做饭。   跟她一个宿舍的女生叫霍燕,是本地人,平时都回家住,是医院的正式工,对于这一点她很羡慕,因为在市医院真的能学到很多,不过她觉得学到这些东西回到县里也能更好的帮到病人,已经很不错了。   她热了昨天晚上买的馒头,又炒个青椒土豆丝,喝了点开水,就躺下睡觉了。   陈丽华中午吃饭是跟她爱人一起在医院食堂吃的,她爱人是心血管的主任,叫陈健,俩人面对面的坐着。   “我跟你说把我们护士站的周繁介绍给程其右,你觉得怎么样?”   陈健做医生也十几年,压力不小,头发也掉的快,两鬓也有些白发,想了好一会,“是县里来学习的那小姑娘?”   陈丽华点头,还不忘夹菜吃饭,“不过很快就不是了,我不准备放她回县里,这么好的护士肯定要留在咱们医院,我已经跟上面打完报告,没多大问题。”   市里跟县里抢人,她还是能抢的过的。   陈健放下筷子,“程其右,你知道他的出身吗?”   陈丽华点了点头,“怎么?你觉得周繁配不上他?”   陈健了然的挑了挑眉,“程其右今年二十八岁,在国外留学回来才两年,他外公爷爷在首都都是有名的医生,现在已经退下来,他虽然没了父亲,但他母亲可不太好相处,他来咱们医院也不会待多久。”   陈丽华当然知道,“他母亲不就是资本家吗?我又不是不知道,要这么说他出身还不好呢,周繁那姑娘人好,你相处过就知道,而且长的好看,我就不信程家那小子不动心。”   陈健不想打击妻子,“行,那你试试,不过别耽误咱们两家的交情。”   陈丽华撇撇嘴,“你就知道交情。”   陈健没再跟她辩驳。   周繁睡了一觉下午醒来就已经是五点,她洗把脸,换上一身衣服,即使她去了就准备要拒绝的,但答应人的事情总不能敷衍了当,对别人也不太尊重。   下午六点整,周繁穿的是她来省医院的时候她娘给她做的衣服,一条碎花长裙,她编了一个侧辫。   陈丽华站在医院门口远远的遗言就瞧见了周繁,这一打扮过,就更好看了,今天的事情她总觉得会成。   周繁冲着陈丽华挥手。   陈丽华走近满眼惊喜,这样式还挺时髦的,在省里都没见人穿过。   “这衣服在哪个百货商店买的啊?真好看,穿在你身上格外的好看。”   周繁抿嘴笑笑,“我娘给我做的。”   陈丽华带着周繁坐上公交车,从市医院到市里的茶馆,每人五分钱。   陈丽华到公交车上才跟周繁介绍这人的信息,“人品保证好,我家那口子都觉得他不错,而且能力也好,还没到咱们医院,估计过几天到任,老陈跟他爸爸是老相识,所以他一来就先到我们家里拜访。”   周繁听着也没什么反应。   陈丽华还是觉得周繁是不是在家里的事情上骗她,换个人听到这背景来历,不说表现得很高兴,起码脸红紧张还是有的吧。   周繁其实只是耳濡目染,她娘就是个有很大来历的人,所以她也不好奇不惊讶。   这次的包厢是程其右定的,听到敲门声先站了起来,看到陈丽华进来也先是打招呼,“陈姨。”然后看到后面的周繁的时候,只是多看了一眼。   陈丽华笑呵呵的坐下来,周繁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   程其右穿了一身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高腿长,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看起来十分的儒雅。   “你好,程其右。”   周繁笑着点头,“周繁。”   陈丽华强烈觉得这事有谱,“这样你们俩也见面了,就没我这个媒人的事情,我还得回家做饭,你们自己好好聊聊,现在都鼓励自由恋爱。”   她一口水都没喝,站起来就先走了。   一时间,包厢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程其右这次也是被家里逼着来的,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也从来没想过要去跟谁组建一个家庭,甚至有自己的孩子,但他母亲已经答应陈姨,他也收拾干净妥当的早到,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我今年二十八岁,没谈过恋爱,不太知道怎么聊天。”他说着这话眉头还轻微皱了皱,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平时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的时候才会这样。   “我也没有,我今年二十岁,来市里医院学习的。”   程其右嗯了一声,包厢里又是鸦雀无声。   周繁也没说话,只是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茶,还有些意外,他点的是上好的大红袍,虽然她没喝过,但味道应该是怎么样的,她大概稍微了解一些。   程其右观察到她的小动作,“你喝出来了?”   周繁点头。   两个人倒是因为茶聊了半天。   一直到八点钟,俩人才分开。   程其右把人送到家属院的宿舍,看着人上去,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回家,他明天就要去医院是上班。   晚上一到家,程其右就接到了来自首都的电话。   “妈,这么晚还没睡?”他坐下来伸手看了看时间。   程母叫谢雅慧,听到儿子的问话直奔主题,“你今天不是去相亲,怎么样?”   程其右像是思索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我觉得她应该没看上我。”   谢雅慧也没抱什么希望,儿子跟他爹很像,对专业上的事情说起来那是没完,但谈恋爱怎么学就是没天赋。   “不过,她没看上你,你看上她了?”   程其右想了一会才确定下来,十分笃定的回答,“是的。”   谢雅慧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手里的电话,以为对面的不是她儿子,“好,我先给你陈姨打个电话。”她说完就给挂掉了,不过陈丽华家没有电话,还是等到明天再说。   程其右挂完电话就去研究病例。   周繁回去倒是没什么感受,她只是觉得对方是个很礼貌且博学的人,洗漱完之后躺下休息,她明天开始就是值晚班。   周洪山晚上抱着孙女在外面趁着黑跟乡亲们唠嗑,手里拿着蒲扇赶蚊子,但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他最近也没着凉啊。   夏天天上全是星星,周温躺在垫子上,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能感受到自己近期的心态都有了变化,爷爷不屈不挠,奶奶强势干练,父亲沉默能干,小叔聪明机警,母亲善良温暖,就连周源都像个小太阳一样。   这辈子是上天来弥补她的吗?   田耽刚刚在家里洗完澡穿上衣服出来,“你就这么看孩子的,让她自己躺在垫子上玩?”说完她就心疼的抱起来周温。   周洪山手里还拿着扇子,“我这不是给她赶着蚊子的吗?”   田耽哼了一声,“你赶蚊子?我回家要是看到她身上有一个包,你今天就可以睡在堂屋里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在旁边的大爷大娘小媳妇们也都乐了起来,河山沟的人都知道,周洪山听媳妇的,不过他们丝毫没看不起人,周家能到现在,跟田耽可脱不了关系,就说人家田耽能生出来这么好的孩子。   第二天西瓜地里,周洪山扯上管子开始浇地,浇地这个活需要的时间久,不能匆匆一过就成,要把地浇透,这样西瓜才能长的好。   周场跟向阳负责抽水机的部分。   赵南平跟向月还没走,只是也没什么机会能见到向阳,向阳很忙,见了也没什么好话。   向月那边也没请很久的假,她迫切的要个结果,晚上下工的路上截住向阳。   周场就站在旁边,皱着眉头的看向她。   “向阳,你来,我有话跟你说。”向月脸上笑意盈盈,但心里依旧觉得便宜向阳了,即使他是个泥腿子,但长的也太过出众,身上还有一股独特的气质。   向阳刚刚从地里出来,身上都是泥。   向月身上换了一条新的裙子,跟向阳站在一起十分的乍眼。   俩人站在路边。   周场还留在原地等着。   向月知道向阳为了她这世上最亲的弟弟也会妥协,笑着看了一眼周场,“你是答应要嫁给他是吧,我明天就跟赵南平要回首都,最好这件事情能当面说清楚,你觉得呢?”   向阳没打算跟她多说,“我答应你不会跟赵南平有什么关系,但不会嫁给周场,这对他不公平。”   向月挑眉无所谓的耸耸肩,“那我就没办法保证向燃能健康快乐的长大了。”   向阳冷哼一声,伸手就是一巴掌。   向月显然没想到,半歪着脸,怒气冲冲的瞪着向阳,吼了起来,“你怎么敢动手打我?”   向阳忍她很久了,放在从前,早就揍她七八回,但现在不是以前,“你敢动我弟弟一下,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向月才知道从前的向阳一直都没变过,她一直在忍,“向阳,我远在首都,即使动了,你能知道吗?”   她说完还看了一眼周场,才转身离开。   向阳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无力感,她回不去首都,也照顾不了弟弟,只能任由别人捏着她,无助的蹲在地上,她鼻子发酸,有时候在想还不如当初她也死了,这样是不是就一了百了。   周场缓步的走到她面前,只是叹了一声气,“向阳,我们结婚吧,你把你弟弟接到河山沟,我爹娘肯定会对他很好。”   向阳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向周场,半天才开口,“不用了,你不用因为可怜我就答应娶我。”   周场想了很久,他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不是可怜,是真的喜欢,我娶你,是因为喜欢。”   向阳猛地站了起来,头顶差点撞到周场的下巴,“你说真的?”   周场看她眼睛里还有泪花,脸上已经带了笑意,肯定的点头,“真的。”   向阳伸手抱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就跑,走之前还叮嘱他,“不要反悔。”   周场自己慢慢的回家,只是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摸了摸鼻子,他娘估计会骂的他狗血淋头,他爹应该会动手揍他,但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余秀敏正在忙活着做饭,煎的蔬菜饼子,她把菠菜还有白菜都切碎,放进玉米面的糊糊里,再放上盐调味,倒进锅里煎的两面金黄,玉米的焦香,食欲大增。   田耽在烧火,周源也不嫌热的凑在旁边,他主要是为了吃的。   周洪山在逗孙女,今个下工早,浇地里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只需要每个管口旁边都有人盯着就行。   “明个周喜也考完试放假,正巧地里也都安排好谁值班浇地,我能去公社路口接她。”   周喜刚刚考完初升高,她要读最好的高中,也是周场的那个高中,其实现在整个河山沟能坚持读书上到初中的孩子就只有周喜。   余秀敏看见周场回来,把锅里的这个饼用铲子铲出来放到锅里,“周场你先去洗洗,一会我再烧个汤就能开饭。”   晚上烧个番茄豆角汤,自己家种的番茄酸酸的,夏天喝特别开胃。   周场哦了一声就进了洗澡的那个屋,等到他洗完出来,也正好做好饭。   周源勤快的把大家的板凳都搬好放在一边,“小叔小叔快吃饭。”   周洪山近两天看周场很不顺眼,抱着周温坐下,“你可真有福气,你嫂子做好饭,你正好洗完澡能过来吃。”   周场觉得完蛋,这还没说他要娶媳妇的事情,就又被批评了,要是说出来不是要血雨腥风,不由的咧着嘴。   “是我的福气,福气。”   周洪山懒得理他,直接忽视掉。   田耽今天也忙没顾上观察他。   周源嘎嘣嘎嘣的吃着玉米面饼子,“娘,真好吃。”   余秀敏看看小叔子,觉得他有些可怜,忙拿起来一块递过去,“周场拿着吃啊。”   周场就知道大嫂最疼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不管了先吃饱,晚上挨揍再说,想明白之后埋头就开始吃。   田耽看他的样子,十分的没眼看,心可真大。   吃过饭,一家人各自收拾好。   周洪山跟田耽带着周温睡觉,东屋就一个蚊帐子,周源也从小床上移到大床上,余秀敏自己照顾俩孩子不好弄,干脆他们俩就带周温。   俩人在屋子里分析周场。   田耽给周温扇风,“你说周场是喜欢谁?咱们大队也没啥人。”她今天想了半天。   周洪山就更不清楚了,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大队里谁家有小姑娘啥的,完全不知道。   “要不就直接问问。”   田耽皱着眉没说话,把扇子给周洪山,她看准一个蚊子伸手快准狠的拍死,然后她就想到了。   “知青,不是来俩知青吗?”她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俩人对视一眼。   “进来。”周洪山盘腿坐在床上。   周场进来伸手挠挠头,站在床边,隔着蚊帐子看他们,“爹娘,我有件事情想跟你们说一下。”   周洪山跟田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说吧。”   周温也没睡,这种情况是要坦白了,正好她也想听听。   周场斟酌半天,“我要娶媳妇,人是向阳,你们都认识。”   周洪山听完立刻就把自己手上的扇子直接砸到他身上,只是蚊帐子挡住,没打到他身上,就落在了地上。   周场弯腰捡了起来,又双手放到床边上,自觉站直。   田耽严肃的看他一眼,从床上下来,然后穿着拖鞋掐着腰,“周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要娶她?那你还去当兵吗?”   周场嗯了一声,“还去。”   田耽倒吸一口气,气的转过身指着周洪山,“看看,看看你的儿子,真行啊,娶了人家,然后自己还要去当兵,怎么他就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你让人家跟着你吃苦受罪啊。”   周洪山看着媳妇说起来自己,立刻开始转移话题,“周场你到底怎么想的?”   余秀敏在东屋就听到那边吵架的声音,她起来直接出去,这别要动手,要是动手她得拦着不能打人。   周源也跟在后面,抬头看着他娘,“娘,小叔为啥会挨骂?”   余秀敏也没听清楚,而且也不能偷听长辈说话,“没事,都是误会,你回去睡觉吧,娘在这里等着。”她还是担心动起来手。   周场知道自己错了,但他会娶向阳也会去当兵。   “爹,娘,向阳家里情况复杂,我只能这么帮她。”   田耽气的出了一身的汗,利落的坐在床边,一只手拿着蒲扇使劲扇,“你说。”   周场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田耽不知道这中间情况,听完之后认真的看着他,“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娶她是只想帮她,还是喜欢她?”   “喜欢她也想帮她,但如果她没这件事情,我不会娶她。”   周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一向拿得准,他从小就知道做人不能太自私。   田耽看他倒是没长歪,“明天我去找过向阳再说,你先回去吧。”   周场看他娘这么说,“您要说什么啊?”   田耽呵呵一笑,咬着牙,“你个小兔子崽子,你还管我说什么,滚回去。”   周场对他娘还是很信任的,只是这会关心则乱,“您千万不要做恶婆婆。”   田耽伸手就拿着扇子使劲打他一下,“滚。”   余秀敏刚刚已经回去,听到里面也没吵闹声才放心。   周温想大概糊涂小叔从见人家第一眼就上了心,只是没想过,后来一步步的才走到今天。   田耽看倒霉儿子出去,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周洪山也不敢开口,这会儿子走了,就会要说他。   果不其然,后面就是一直在说他,从周家老大说到周家老四,总而言之周家没一个省心的。   周温也被念叨的睡着了。   第二天周家的早饭吃的异常的沉默,周源虽然小,但还是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也不敢多说话。   昨天第一天浇地,抽水车都已经装好,人也都安排齐,周洪山就算是不到地方,也能把地浇好,他今个得去接小女儿放假回来。   田耽在家里换了一身衣服,收拾的干净利落,还提了一包点心才出门。   向阳正在家里晒衣服,夏天的衣服就是洗的勤快换的也快。   田耽站在院门口屈指敲门,然后边问边进来,“向知青,忙着呢?”   向阳跟田耽单独接触的时间不多。   “婶子来坐。”她提着一个板凳放在院子里。   田耽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她观察这知青点收拾的干干净净,当时要的种子也都种出来青菜。   “昨天周场回家跟我们都讲过了。”   向阳有些紧张,但她也很高兴,周场没骗她,他都是认真的。   “嗯,婶子,我很喜欢周场。”   田耽眉眼笑的很是温柔,“那你说说你喜欢他啥?”语气柔和。   周场如果在这里,他肯定觉得他娘被人换走了,怎么这会这么好说话?   向阳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他长的好看,人聪明,人品好,还踏实,做事情专注,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周场是值得我喜欢的。”   田耽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但是向阳,他要去当兵。”   向阳都想过,她不是一个愿意迁就的人,如果不嫁给周场,她也不会再去喜欢别人,结婚生子,那还不如嫁给他,起码还能赌一把。   “我知道,但我不怕,我的事情想必您都知道,经历这么多事情,我都能想明白看清楚。”   田耽看她很有主意,“但我跟他爹都不同意。”   向阳沉默着没开口。   田耽只是语重心长的再说,“向阳,你还年轻,结婚之后你就知道,过日子就是锅碗瓢盆,没你想的那么伟大,以后有了孩子,你还要为孩子操心。”   向阳知道她是好意的,有些急切,“我不怕苦的,我只怕日子越过越没盼头,那才最吓人。”   田耽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会想这么多,想来也是家里突然的变故让她也长大了,伸手拍拍她的手,“我跟他爹都很喜欢你,做我们儿媳妇委屈你了。”   向阳没想到这就成了,激动之余突然还有些紧张,“那,那我们可以结婚了?”   田耽嗯了声,“但要走的流程不能少,我让周场陪着你回一趟家,告诉你的父母,也告诉你的伯父伯母,再说领证的事情。”   向阳能听出来她对自己的看重,“谢谢婶子。”   田耽站了起来,“不客气,以后咱们是一家人,要是以后周场回不来,你想改嫁我就当做送闺女出门。”   向阳眼圈泛红,“哎。”   向阳把田耽送出院子。   田耽回到家里看周场在院子里正等着,没好气的,“既然要结婚,那就仔细你自己的性命,爬也得给我爬回来。”说完她就进了堂屋。   周场站在原地没说话。   周家要办喜事。   周家的老三周场要跟向知青结婚,一下午的事情就传遍了河山沟。   赵南平还跑过去质问向阳。   向阳心情好,不想跟他扯别的,“你去娶你该娶的人。”   赵南平跟发了疯一样的站在知青点里吼,“那个泥腿子有什么比我强的,你要嫁给他?你知不知道嫁给他就是农村户口。”   向阳冷着脸看他,“我自从成为知青,户口就落在了这里,不是你换的名字吗?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赵南平没想到会这样,当时向月哭的厉害,他也想着向阳性子倔,肯定不会走的这么干脆,或许她还能去求求自己,退一步讲就算是来了,她能力强,肯定不会受罪,向月不行的。   向月没想到自己真的赢了,她赢得毫不费力,她不用下乡,也不能在这里遭罪。   向阳看她那么开心,只是觉得有些滑稽,“我嫁给周场,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跟你的威胁没有任何关系,向月,祝你过的幸福。”   向月觉得自己肯定会幸福,她跟向阳总算是换了位置,换了生活。   周洪山去接周喜回来的路上就把事情跟她说了。   周喜还有些不敢置信,她不就去学校才半个月吗?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周场居然都要结婚,她要有新嫂子?   “爹,没弄错吧,还有人喜欢周场。”   周洪山骑着车听见闺女的话一乐,“那谁知道呢?”   周喜坐在后座上摇摇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得对新嫂子好一些,嫁给周场已经够糟心的了。   田耽把家里存的钱都看了一遍又一遍,这些差不多能够让他们去一趟首都买礼物的,再多家里也没,钱好像永远都不够花。   周洪山带着周喜进了大队,还有人恭喜他,那可是大城市来的知青,跟别的那些啥也不会的学生娃也不一样,还会修抽水工具,那可不是福气吗?   周喜大大方方的听着,那个知青她见过一次。   田耽把周场叫到屋里,“这是家里的钱,你跟向阳明天就出发回首都,我让你爹给她开个条子,这次回去有两件事情是最重要的,一是要跟她爹娘还有大伯大伯娘磕头,二是把她弟弟接过来,她已经成年可以有独立户口,自然她弟弟也是跟着她来的,这样就能名正言顺的把人带过来。”   周场捏着手里的钱,他都知道,“娘,谢谢您啊。”   田耽不喜欢矫情,“谢啥谢,我摊上你这样的儿子可倒了霉,赶紧出去。”   周场知道她娘的意思,笑呵呵的才出去。   余秀敏在院子里叫住他,又给他塞了十块钱,“你哥的意思,收着。”新妯娌进门,她肯定会跟人家好好相处的。   周场谢过她,回到屋子里把东西都收拾好。   周喜到家就直奔周场那屋。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要有新嫂子了?”   周场可不跟她斗嘴,语重心长的开口,“周喜,我明天跟你嫂子去首都,你这放假在家好好照顾着,知道没?”   周喜不理解,怎么突然走了煽情路线。   “我在家能照顾谁啊,谁也照顾不了。”她可不吃这一套。   周场咬了下牙,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真是啥也不懂。”   周喜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出去到菜园子里摘个番茄在压井旁边洗好,已经跑了出去,她去知青点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小姑子的战斗力   周喜手里拿着番茄边走边吃, 溜达着没一会就到了知青点,只是没想到还没到知青点,就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吵闹声,她愣都没愣的直接进去, 站定之后才发现嫂子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好像还更好看, 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对比的。   又看看站在一边的俩人, 想起来她爹今天在路上跟她说的事情经过。   向阳知道这是谁,当下有些愣住, 还没结婚, 多少在未来小姑子面前,她还是想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   赵南平完全没注意到进来的人,他向向阳靠近一步, 伸手就想抓着她的手出去,跟大家都说清楚。   周喜眼疾手快, 一个健步过去,手里的番茄还剩下一半都给掉在了地上,猛地就把赵南平一个大男人推到一边,她挡在向阳面前, 面对着赵南平。   赵南平还没反应过来, 疑惑的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   周喜瞪着俩炯炯有神的眼睛, 微抬了下巴。   “你干什么的?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赵南平没理她的胡扯。   “这是我朋友, 我要带她回首都。”   周喜哼了一声, 上下打量着他,不是她说, 虽然她也没多喜欢周场, 但这个人比周场的一半也比不上, 长的不说别的, 看起来就是粉面书生,不好看。   “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趁人家落难,趁机要挟,落井下石,也不看看你自己的长相,配不配我嫂子。”   赵南平看着面前叭叭的小丫头,“你算是什么,给我滚。”   周喜皱着眉头轻笑,就这骂人都不会骂,跟他对骂都没啥劲。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河山沟,是我的地盘,要滚也是你滚,你想怎么滚,是横着滚还是竖着滚啊?”她边说边双手抱在怀里。   赵南平被气的指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向阳站在她身后又惊又喜,不是说周家最小的姑娘在上学,人除了聪明,也没这么会吵架啊?她看着赵南平的样子只是抿嘴乐。   向月见赵南平马上就要吃亏,忙上来伸手了一下赵南平,笑着似乎是做个和事老,“别跟个孩子置气,向阳就是在这里的时间久了,被这些没素质的人传染的。”   周喜看着她,想着可算来了个能吵的,“呦,这又是哪位啊?”说完还停顿一下,眼神打量着她,“哦,这不会就是那个装可怜扮委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堂姐吧,真是人要是不要脸了还真是无敌。”   向月到底还是有些定力的,听了这些话虽然不好受,但还是能忍一忍的。   “小姑娘,你年纪还好,有些事情还不知道来龙去脉。”   周喜啧啧两声,“我年纪小也读过不少的书,起码知道礼义廉耻,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不知道。”她说话丝毫不给面子。   “另外,这位男同志,你好好看看你身边这位吧,她来可不是让我嫂子跟你回去的,她说要是我嫂子不在这里结婚让你好死心,就回去虐待我嫂子弟弟。”   赵南平先是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了一眼向月。   向月听见这话瞬间就慌了,她没想到向阳居然什么话都跟别人说,她可真能耐了。   “南平哥,不是的,你相信我,我没做。”   周喜可没替人掩盖误会的毛病,她这个人做事很多时候都不讲后果,她娘很久之前都说过她,说这样不好,但是她觉得做事有时候就是要不讲后果,要冲的出去。   “不过我嫂子现在可不怕了,马上,她跟我哥结婚之后,就会把弟弟接过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不是想跟他结婚吗?那就去结婚吧。”她说完还咧着嘴笑了起来。   赵南平看着向阳的表情,就知道她没说谎。   “走。”他拉着向月从知青院子里离开。   周喜拍拍手,这俩的战斗力有些弱,然后转身看向向阳。   “新嫂子好,我是周喜,正式介绍一下。”   向阳也伸手握住,“谢谢啊。”   周喜哎呦一声,“客气啥,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讲究谢的,谢来谢去的都谢生份了。”不过她看着这院子里种的蔬菜,“你赔我一个番茄吧,我刚刚那个都掉地上了,真是浪费粮食。”   向阳过去给她摘一个洗好,“给你,吃吧。”她喜欢小女孩,多鲜活机灵。   周喜专注的看了一会向阳,“嗯,我们老周家果然都十分喜欢长的好看的人,嫁给周场,你委屈了,以后有啥事我给你撑腰。”   向阳自从跟田婶子聊过天以后,就再也没怕过婆媳关系,她觉得她会有夫妻问题,都不会有婆媳问题。   “其实周场人真的很好,我嫁给他一点都不委屈。”   周喜虽然心里不赞同,但还是决定不在新嫂子面前说她的心上人。   两个人在院子里有说有笑的。   但赵南平跟向月倒是快闹掰了。   向月哭着挽留他,因为其实他们在来河沟山之前已经订婚,而且预计下个月就办婚礼,用的就是她答应来劝向阳回家作为条件,这次回去一定会被他退婚的。   赵南平一边塞着行李。   “向月,我真的没想到你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我是不可能娶你的,你看看你哪点比得上向阳。”   向月哭的扶着门框,听到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她的内心深处,但大脑却比往日都清醒,她用手狠狠的擦了擦眼泪,“我当然比得上她,我爸下个月就能提副主任,南平,你知道的,你未来的路想走的平顺,就不可能娶一个无父无母没背景的女人。”   首都不是乡下,想过上好日子,想不在旁人眼里落了下乘,他就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赵南平的动作一滞,“那我也不要娶你,娶任何人都好,也不娶你。”   向月根本不相信,请帖,日子都通知家人朋友,“好,那我们回去,看看你爸妈会不会愿意取消婚礼。”没人比陈家父母更要面子。   没意外的,赵南平跟向月当天晚上就从河山沟离开。   第二天周场穿上新衣服拿了开的证明带上向阳从河山沟出发去首都。   向阳在周场面前就是本性,她大大方方的跟周场相处,轻松自在,也无限的相信他,觉得他啥事都能办好。   从河山沟到县里,从县里坐长途大巴车到省里走了五个多小时,再从省里坐绿皮火车到首都北站,差不多走了两天一夜,再二天的晚上到的。   向阳已经离开这里小半年,刚刚出火车站就闻到有人烤红薯的香气,还有刚刚炒好的板栗,很香。   这些都是小摊贩,要是管事的来,他们还要跑,虽然也没正式下规定不能摆摊,但也没说不行,大家就干干跑一跑,多少能赚一些。   周场小时候听她娘讲过一些戏文里的故事,还有什么电影,里面就有过首都这个地方,现下倒也没多大意外。   这个时间点,城里的公交车也都已经下班。   她找了一个拉活的人力车,从车站到家里四合院大概差两条大街,外加两个胡同,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   这会的人睡觉都早,四合院里也没锁门,治安好,家家户户一般都不上锁。   只是向家到现在灯还亮的透透的。   向月坐在堂屋里哭了好久,眼睛都哭肿了,今天回来已经把在乡下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周大伯叹了一声气,“退,跟他们退亲,赵南平今天来家的那个态度,这门亲事就不能答应。”他生气,这都不把他闺女看在眼里,以后结婚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向月听见这话忙争辩,“不能退婚,爸,我是真的喜欢他,他就是被向阳给哄骗了,结了婚就会好的。”   周大伯略皱着眉头狐疑的看着闺女,“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向阳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反倒是自己的闺女,从小就爱撒谎,他实在是信不过。   向月忙向她娘使眼色。   周伯娘到底还是心疼闺女,“她爹,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过了,再说,向阳下乡这么久,说不定就跟乡下人学了一些怀毛病呢,你不能都怪咱们闺女啊,南平那小子是不通情理一些,但他不是年纪小,等结了婚,应了爹,都会变好的。”   周大伯看着自己媳妇还偏袒闺女,“行,以后别后悔,赵大哥不会让退亲的。”这事他还是有把握的,两家认识那么久。   向阳站在门外,听的很清楚,要是放在过去,她肯定就冲进去嚷嚷了个遍,但现在不会了,因为她知道人都是复杂的,大伯娘是个好人,但到底也会偏向,谁都会偏向自己的闺女,无论对错。   周场是很心疼她的,大步就向台阶掀开门帘进去。   向阳看他进去,也忙跟了过去。   “向阳可没诬陷你,是你跑到河山沟诬陷她,再说你藏着什么心思谁不知道,你自己想嫁就嫁呗,非要把罪名按在别人身上。”   向阳没拦他。   周大伯原先还有些诧异,不过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向阳大概就明白了一些,不过这个小伙子不像是向月嘴里说的那种泥腿子,还混不吝,就凭长相就知道是个行事端正的人,他活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也多,绝对不会看走眼。   周伯娘脸上有些挂不住,“向阳啊,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这都没准备饭菜,也没给你收拾房间。”   周家能住的地方也不多,向燃自己也住一间。   向阳刚刚想说不用,向燃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双手一下子就抱住了向阳。   “姐姐,我好想你。”他们都以为他睡着了,其实没有,他就是想知道姐姐去了哪里?他想去看看姐姐,但他们说的都是姐姐的坏话。   向阳今天并不想跟他们吵架,抱着弟弟,心思也定了定。   “大伯,大伯娘,我今个回来,是想告诉你们,我要结婚了,我没爸妈,你们就是我的长辈,该到的礼节我得到,这是周场他娘说的,这是周场,以后就会是我丈夫,我们回去就会领证,还有个事情,就是把我的户口独立出来,我要把向燃带走,就不劳烦你们照顾,谢谢大伯父这两年的照顾。”   向月低着头但心里一阵痛快,向阳真的要结婚,永远留在那个穷山沟里。   大伯娘也不敢说话,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向阳,她也很疼向阳的啊。   大伯父眼眶都发红,他没照顾好侄女侄子,回头到了地下都不知道怎么见弟弟。   “向阳,都是我不好,大伯父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夫妻要钱   向阳没憎恨过他们任何人, 都是各自的命,但她知道她至此之后就再也不会跟他们是亲人了。   “向燃去把你的衣服还有用的都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咱们住招待所。”   向燃半点都没留恋,转身小跑着就回到他住的那屋, 他知道大伯父对自己很好, 可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比如说他在饭桌上吃菜的时候,都不敢随便夹菜, 有自己喜欢吃如果去夹, 也会先看看他们大人的脸色,这样他很难受。   向大伯父看着侄女,忍不住开口, “这么晚回来还没吃饭吧,我让你大伯娘去做点, 你们多少吃点。”   向阳没心情吃饭,“大伯父,还有件事情,我爸妈出事都是为了保护厂子里的那批机器, 才冒着大火不顾自己的危险去救的, 厂子里当时保证我爸妈的单位的名额会给我们姐弟俩永远留着, 那两份工作我想找人卖了。”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   向月的眼皮一跳。   向阳眼皮缓慢扫过屋子里的人, “以及我爸妈的抚恤费, 当年是以我还没成年就由您来保管的,我想可以给我了, 我也要成家, 而且我弟弟也会带走。”   向大伯父听完这话沉思一会, “应该的, 都是应该的。”   向大伯娘倒是慌了起来,焦急的看着向阳,上前拉着她的手,“向阳,这,这,你爸妈的工作那是厂子里给你留的保障,你现在卖了以后你跟你弟弟咋办?”   向阳轻轻挣脱自己的手,语气倒是没怎么变,“我跟我弟弟以后就定居在河山沟,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工作留着也没用,还不如现在兑现,钱拿到手里才实在。”   向大伯娘想起来自己做的事情心下一紧,她没想到向阳会这么突然的回来,那两份工作让她租出去了,本来就是两个名额,人家给钱上班,发出来的工资她们五五分,总比俩名额闲着,一毛钱不赚的强,这钱攒着还能给向月攒嫁妆钱,她早就知道闺女喜欢赵南平,想着到时对方的彩礼不少给,他们家嫁妆也要跟上的,现下直接卖了?家里要少大笔收入的。   一个工位每个月工资是三十六块五,俩就能拿一整个月的,不少钱呢。   向月也知道这件事情,捏了捏手心。   “向阳,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弟弟在我们家是白吃白喝吗?那抚恤费早就花完了。”她可不会愿意还回去。   周场嘴角上扬冷笑一声,“一个小孩能花多少钱,你给我算算。”   向阳心里早就有了算好了,“我爸妈的抚恤费每人补了一千块钱,总共两千,我当年来家里的时候已经十七岁,算我跟弟弟每人一年花费五十,差不多两百块钱,那大伯父给我一千八就行。”   她算的已经够多。   向月站到向阳的面前,“一千八,你怎么不去抢啊?”   周场伸手把向阳拉到他的身后,看着向月,“你已经在抢了,你没发现吗?”   向月气的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话,“爸,你真的要把钱都给她吗?你跟我妈这两年辛辛苦苦的照顾那个兔崽子不算钱吗?”   周场这就气笑了,“怎么能算钱呢?伯父跟向阳的父亲是亲兄弟,照顾侄子侄女还要辛苦费啊,要不你到你们这四合院里嚷嚷一下,看看谁会站在你那边。”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么一会功夫,他们一家三口的脾气都已经摸清楚,也就这位向大伯还能讲点道理。   向燃提着自己的小包袱站在房间的门口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也想这么会吵架,这样就能帮到姐姐,以后他能教自己吵架吗?   向月还是不依不饶的,她没想到周场能说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话。   “你算什么东西?在我们向家门里说话。”   周场始终牵着向阳的手,嬉皮笑脸的,“我算向家的女婿,以后你要是还亲戚呢,你得叫我一声妹夫,要是不想亲戚呢,你叫我周场就行。”   向阳站在他身后低头抿嘴笑了起来,她没想到有一天站在这里还有人能护着她,被偏向的滋味好像从爸妈去世之后就没了。   向大伯看着吵闹的女儿,皱着眉头大声怒喊,“够了。”屋子里一片寂静,他又看向向伯娘,“你去把存折给向阳。”   向伯娘有些踟蹰,谁到手里那么多钱,会舍得给出去,能买上好几个院子。   “她爹。”   向大伯眼神瞪着她。   向伯娘心里有气,哼了一声才转身进了卧室里,合着他们辛苦照顾两年,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还惹了一身骚,出来就把存折塞到向阳的手里。   “可拿着吧,别到时候外面的人说我们欺负你。”   周场站直身体,眼神扫过一圈,看到门口站在的那个小男孩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欺负不欺负的可很难说的,我觉得你闺女下乡追到我们河山沟就很欺负我们家向阳,她在河山沟逼着向阳随便找个男人嫁了,最好永远别回首都,不然就让向燃活不下去,这听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首都是她家开的呢?您说是吗?”   周家人没替别人遮掩错处的优点,一般都是直接说的。   向大伯听见这话都不敢相信是自己闺女干的事情,红着眼睛质问她,“这是真的?”   向月咬着牙,“你信他还是信我?”   向大伯一巴掌就打了下去,清脆的耳光声。   向月扶着桌子才没倒在地上。   向伯娘心疼的过去扶着闺女,“你打她干什么?”   向月钱拿到手里,事情也说明白,就剩下卖工作的事情,只要她出面去说,厂里肯定会同意。   两千块钱当时赔的时候厂里觉得有些高,但她爸妈确实保护了厂里的机器。   “明天我去厂里找人办工作的事情,也不会再回来。”   她想过自己是不是对大伯父不太好,可他们才是一家人,她说到底是外人,当初知青名单被换,被发现之后,大伯父只是说对不起她,也没做些什么,她那会就明白,不过她心甘情愿也就没什么了,她下乡向月在城里生活换他们的人情。   向伯娘本来还心疼闺女,听到这话又紧张起来,这事她男人还不知道,有些无措的看着向阳。   “要不这样吧,向阳工作的事情还不着急,要不你先休息几天。”   向阳没工夫跟她掰扯,“村里忙,我们着急回去,不休息了。”   向伯娘心里非常纠结,这事要是现在说,还算是闹在家里,如果到厂子里再被人发现,就全晚了。   “向阳,那个工作的事情是这样的,我把工作租给两个人,这样每个月的工资他们各自上交一半,这我都答应人家先租个两年的,这还差几个月呢,要不你再等等,到时候伯母把钱给你寄过去。”   向大伯听见这话也一脸的震惊。   “你什么时候干的事情?”   向伯娘梗着脖子,决定把事情撑到底,“老二出完事,咱们家也难啊,没钱怎么养他们俩啊,你也要为我想想。”   向阳虽然惊讶,但不意外。   “也不用那么麻烦,就把工作卖给他们吧,这样就两清,我也不用再重新找人。”她说完也没再待,约定好明天的时间谈事情,加上去办户口,伸手叫过来向燃,“走吧。”   向燃早就等着呢,立刻就跑了过去。   “姐,咱们走吧。”   周场带着他们俩人从四合院出去。   向家早就吵闹了起来。   他们在招待所定了两间房,在二楼,三个人到了二楼。   周场看着向燃,“要不今个你跟我一起睡吧。”   向阳好长时间没见到弟弟,“不用,我带着他睡。”   周场看着这小孩,“我们听他的,你说跟谁?”   向燃纠结没一会就做了决定,“我等他睡,姐,我已经长大了,是男子汉,不能再跟姐姐一起睡。”   向阳还挺意外的,他们俩才见多久,一句话都没说。   “那你有什么事情记得喊我。”   向燃抿着小嘴乖乖点头。   周场小时候就照顾周源,哄小孩对他来说可太简单了,俩人洗漱完之后才并排躺在床上。   向燃太好奇了,他看着天花板,还不忘记问问题,“周场哥,你会对我姐好吗?”   周场嗯了声,“当然会,我还会对你好。”   向燃相信他说的话,因为那个赵南平也说对他姐好,可是他就没感觉出来,而且他也不喜欢自己,虽然他装的对自己很好。   “那你们村在哪里啊?有河吗?可以捞鱼吗?”   周场是没想到这小孩一点都不难带,他想着小小年纪失去父母,多少会有些内向,但现在看来适应能力还好。   “有,你比我们家的一个喜欢捞鱼的小孩大五六岁,你到了可以跟他一起玩。”   向燃喜欢去乡下,他不怕吃苦,天天吃青菜不吃肉也行,只要能跟姐姐在一块。   “那好吧。”   周场听着他好久没说话,呼吸声也逐渐平稳,小心的侧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已经睡着,他把被子又掖上过一遍。   赵南平回到家里闹着 要解除婚约,赵父赵母坚决反对,他们都告诉亲朋好友了,现在取消岂不是狠狠的打他们的脸。   第二天一早,向阳带着他们俩去国营饭店吃饭。   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八个,外加每人一碗香气扑鼻的馄饨。   向燃好久没吃过肉包子。   “姐,这个真好吃。”他已经吃完一个。   周场看他吃的这么香,“等你到河山沟,让我娘给你包更好吃的大包子,你想吃啥样的都能有。”   田耽还不知道她的好儿子已经把牛吹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富婆奶奶(已捉虫)   向阳不意外他们俩能相处的这么好, 她看着弟弟总觉得心里是踏实的。   三个人把包子跟馄饨都吃的干干净净,又回到四合院,现在是青天白日的,除了去上班的, 年纪大的也都在家里待着, 胡同里揣着手唠嗑, 还有在晒太阳的,有眼熟的看到向阳还有些奇怪, 这衤糀向家丫头不是下乡了吗?当时四合院里可没少人背后里骂向家老大, 把没爹没妈的侄女送那么远当知青,良心真是黑透了。   “向阳,你怎么回来了?”一个穿着对襟花袄的大娘叫住她, 然后又看向后面跟着的小伙子。   向阳还没吭声,周场就笑着上前。   “大娘好, 我陪着向阳回来接她弟弟。”   周场长的好看,跟人说话带着笑脸,这么一瞧就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大娘顿时就有好感, “哦, 这样啊?我说呢, 行, 赶紧进去吧。”   向阳跟周场走近, 转头盯着他看,“你为啥不说, 我是回来跟你结婚的。”   周场其实做什么事情都很有自信, 他到哪里也都不怕, 但听到这话, 不自在的眼神看向一边。   “不是,接弟弟不也是事吗?”   向阳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担心别人会议论看不起我?跟向月说的一样,我嫁给了一个农村的?”   周场从来不担心自己被人说,但他不想向阳被人议论。   “嗯,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向阳没生气,他这样做是人之常情,“向燃,姐给你两块钱,你去供销社买糖,给姐带回来。”   向燃虽然不知道为啥让自己买糖,但买了肯定就能吃上,接了钱立刻转身就跑了出去。   周场瞪着俩眼睛看着她,“你不会是想?”   向阳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就是觉得周场很拿得出手,周场比赵南平拿出手的多,她不要让周场在这里受任何委屈。   “跟着吧。”她说完就向前面院子里大步走进去。   周场嘴角上扬的跟在后面,眉开眼笑的。   向伯娘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那两家,把人给请来,事情也都讲清楚,两家人也同意买工作,这一劳永逸,以后都是自家的,也不用干一个月还得分给别人半个月的,虽说是一次性拿出来的钱多一些,但值啊。   向月也坐在一旁陪着,只是昨天那一巴掌打的实在是疼,她现在脸还有些微微肿,这笔账她全都要记在向阳的账上。   向阳压根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进屋就坐在了旁边的板凳上。   “大伯,伯母早上好。”   向伯娘心情不怎么好,她不仅仅少了一笔两千的存款,还有每个月三十六块五的收入,看到向阳也懒得装,头一撇轻哼一声。   周场看向阳不在意,那他可不行,“大伯娘早上看起来不怎么好啊?是昨天没睡好吗?还是觉得少了很多钱,心情不好。”他可最会挖苦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向大伯冷眼看着自己的媳妇,没说她,只是和煦的看着向阳。   “向阳,这是租你爸妈工作的那两家,今个就谈谈,你不是想把工作一次性卖了。”   向阳面前坐着的两位,都是年轻大小伙子,估计也是家里孩子多,父母的工作等接手也没了,毕竟兄弟姐妹多。   “我也不多要,五百块钱,每人,算是你们一年多一点的工资。”   这个价格确实不贵。   对面俩小伙子也都答应,他们也都带了钱,家里凑得,还有借的,总共每个人凑了六七百呢,想着还准备砍价。   向伯娘听见这个价格心疼的,跟割她的肉一样,这个死丫头非要卖了,那就不能留着,这样租出去能拿到的工资可比这个要多多了,咬了咬牙还是准备再挽留一下,脸上还特意挂了笑,只是皮笑肉不笑有些难看。   “孩子,你这价格是不是太低了?”   对面俩小伙子正在掏钱,听见这话就愣住了。   向阳转头看她,“大家都不容易,低就低吧,不过我瞅着大伯娘有做地主能力。”   向伯娘怎么没听出来,不就是指责她这等于雇佣别人给自己赚钱。   “你这丫头怎么能胡说呢?”   向阳摊开手,好看的脸上笑了起来,“我可没胡说,不都是大伯娘自己做出来的事吗?”   向月就知道跟向阳吵架就别想赢,“娘,赶紧解决让他们赶紧走人。”她一秒都不想看到向阳。   不过等双方开始交易,向阳把钱放到自己兜里的时候,向月跟向伯娘的眼珠子像是掉了出来,这么多钱,她身上已经有三千块钱,那可是多少钱啊。   对方给完钱拿走双方签下来的合同,也都喜滋滋的走了。   向燃拿着买回来的糖,两块钱全买糖,买了一大袋子。   向阳拿出来一把放到桌子上,“这是我跟周场的喜糖,另外大伯娘,你私自租我爸妈的工作出去赚的钱,我就不要了,也有六百多,你拿着花吧,就是提醒你,晚上睡觉别梦见我妈。”   向大伯娘被最后一句话吓得猛地坐在了凳子上,向阳妈没出事之前,她们是妯娌,关系很好,相处没什么矛盾,大院里的人都说她们像是亲姐妹。   向阳只是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也没再留下,她看了看这个地方,想来以后再也不会见了。   向大伯叹了一声气,上前追了两步,“孩子,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家。”   向阳没说话,大步离开。   向燃眼巴巴的跟在后面,那糖他可是一颗都没吃呢。   向阳拉着周场,给院子里开始发喜糖,向家正好住在后院,她一路从后院发到前院。   “我丈夫,我们回家就结婚。”   “是,叫周场。”   “谢谢婶子之前的照顾。”   “是,长的不错,人很好,谢谢。”   ……   周场跟在她后面只管笑,他是高兴地,还有什么被媳妇这么护着能更高兴的。   向家一家站在门口只是咬了碎了牙。   向月再三告诉自己,再忍忍,过了今天,这就是她自己的好日子了。   一直到出了大院。   向燃还委屈巴巴的,“姐,我一颗都没吃呢。”   向阳兜里还剩下两块,“给你。”   向燃这才笑了起来,剥开一颗赶紧塞进嘴里,仰头咧着嘴,“甜。”   三个人又一起去墓地看了向家父母。   周场没说什么,但他在心里保证会好好回来,不会让向阳吃亏的。   河山沟周家院里。   田耽正在收拾新的屋子,家里的屋子基本上就是每人一间,就只有一个平时放杂物,还有厨房。   她把那个杂物间收拾出来,墙上也都贴上纸。   周喜在家里帮忙干活,她捂着鼻子站在门口,“娘,这房间给谁住啊?”   余秀敏头上戴着一个毛巾,遮挡灰尘。   田耽也没理她。   “您不会要给我未来嫂子的弟弟住吧,这不太合适呀?”   田耽把这边墙上的纸贴好,“那给你住,你把你屋子让出来。”   周喜赶紧摇头,“娘,您还是再多盖一间吧。”   田耽从板凳上下来,看看自己贴的纸,还挺不错的。   “来不及。”她说完看看,“秀敏,把周场的东西都给搬过来。”   余秀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周喜,答应一声,转身才出去。   周喜哈哈大笑起来,“娘,还是您高明。”   田耽准备把这个屋子到时候再刷一遍,然后等到周场当兵走,让那个小朋友可以住进来,向阳就能自己住在周场那间,也算是刚刚好。   杂物间除了没好好修整过,其他都还好。   田耽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人该回来了。   “等他们回来就让他们领证,然后我做两桌子好菜,请周家一大家子吃个饭,认认人,就成。”只这又是一笔钱。   晚饭吃的凉拌面。   田耽手擀的面条,又切得黄瓜丝,还有番茄,烫熟的青菜,还特意洗的面筋。   周洪山吃了三碗。   周喜饭量也不小,一碗半。   坐在院子里吹着小风,吃着凉面,也不那么热了。   晚上洗漱好,田耽把周温抱到床上,给她轻轻扇着扇子。   “准备好钱,等周场回来就把事情给办了,做上两桌子好吃的。”   周洪山擦擦头发,“行,我让周将先提前看看能不能买到东西,不知道周繁还能回来一趟不?”   田耽看着煤油灯有些微微出神,眼看着孩子们都要结婚成家,他们也都慢慢老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周洪山见她没吭声,转头看了一眼,“你想什么?”   田耽挑眉,“我在想你怎么就成老头子了。”   周洪山听见这话眉头耷拉着,“我哪里是老头子了?我距离成为老头子还远着呢。”   田耽笑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扇子扇的也快了起来。   周繁第二天上班就在医院碰到了程其右,她倒是没觉得尴尬。   程其右忙,非常忙,他是省医院要来的好医生,人又长的好看,斯斯文文,接人待物也都客客气气。   周繁没跟他说上话。   陈丽华刚刚从领导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拿着档案袋直乐,走到护士站,找了一圈的周繁。   “周繁,你来一下。”   周繁快步走过去。   “护士长,怎么了?”   陈丽华把档案袋递给她,“我申请把你留在省医院,上面已经通过了,恭喜你。”   周繁手里拿着档案袋还有些不敢置信,“谢谢护士长。”   陈丽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又想起来今天早上的电话,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到一旁角落里。   “昨天相亲你咋想的?”她就说周繁这个长相,出去相亲肯定相不掉。   周繁没咋想的,“就先当做朋友相处吧。”   陈丽华笑了起来,这会让陈健傻眼,她们姑娘还瞧不上他呢。   “好,我是尊重你的,程其右别看年纪轻轻的,但其实心思从来没放在谈恋爱上,他出国留学,就喜欢学医,人不错,还正直,你可以再观察观察,对了,赶紧去拍个电报,把你留在省医院的消息告诉你爸妈,不过这以后你回家就不能那么轻庡㳸松。”   周繁乖巧的哎了一声,又再次道谢。   陈丽华就觉得周繁十分合她的眼缘,笑的满面春风的就走了。   周繁手里捏着档案袋确实高兴,她能留在省里工作,能接触到更多的病人,也能学到更多,这里的医生跟护士都特别好,她可以继续进步。   六月初的下午天刚刚擦黑,周场跟向阳才从首都回来,这一路上也是够热,回到河山沟,向阳带着兴奋地向燃先回知青点。   周场自己背着包回家。   田耽正在院子里给他们做煎饼吃,煎的玉米面加好面两掺的。   余秀敏给切的土豆丝和萝卜丝。   周源已经吃完一整张饼。   “真好吃,奶奶真厉害,什么都会做。”只要让他吃好吃的,小嘴甜着呢。   田耽觉得忠言逆耳,这类一般听着就好的话,她一向都当做放屁,然后把锅里的又铲出来放到盘子里。   周喜眼疾手快拿着筷子就夹到自己碗里。   周源眼巴巴等着也没抢过小姑姑,然后就凑着笑脸到周喜旁边。   “小姑姑,你肯定吃不完吧,我可以帮你吃一大块哦。”   周喜伸手推开他快凑到自己饼上的嘴,“不用,小姑姑是大人,可以吃一大张。”这个小子心眼倒是不少。   周源正在失落,转头就看到他小叔回来,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蹬蹬的跑了过去。   “小叔,小叔,你回来了,我想死你了。”一把抱住周场的腿。   周场提着行李也没抱他,牵着他的手进来。   “真香啊,我饿死了,快,让我吃口。”他放下行李去草草洗个手就往锅边凑。   周源没想到回来一个人竟然也是给他抢吃的。   “小叔,小叔,我还没吃呢。”   田耽看着这一家子,一个个的啥时候能吃饱。   周洪山今个晚上去刘支书家里喝酒,也不回来吃饭。   “都不用抢,有吃的。”田耽看着周场也没啥变化,“向阳跟她弟弟呢?怎么不带家里来?”   周场忍不住吃了一块周喜的,“她想先回知青点收拾一下。”   田耽手下的面糊一大勺浇在锅的周边,然后再用锅铲一下下的弄成圆的,两面都煎的香香的,才铲出来,继续放下一个。   “你们回去办事顺利不?”   周场点头,“顺利,就是跟她大伯一家估计就不再来往了,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   田耽也没再多问,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行,明个让姐弟俩来家一趟,咱们先自己一家人吃顿饭。”   周场哎了一声全答应。   余秀敏又另外起锅烧了咸汤,配着煎饼正好。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他就骑着车子去弄了一只鸡,这是在周场回来之前跟小贩说好的,过去直接拿就行。   周场起来洗漱蹲在菜园子旁边。   周喜也是,拿着自己的茶缸刷牙,“周场,你还要去当兵吗?”   周场点头,“去。”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他从来没要改变过。   周喜听到这话,站起来用脚踢了他一下,“你自己洗吧。”   周场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脚,还不知所以。   一家人吃过早饭。   田耽就开始收拾鸡。   周源照旧的跟在后面,走一步跟一步,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   周洪山今天也没去地里,毕竟这算是儿媳妇第一次来家里,他们都得在,他抱着周温坐在院子里。   “你看看你哥哥,咱们以后可不能这么馋,这可不好。”   周源知道爷爷再说他,回头傻乎乎的乐了起来。   周洪山更是嫌弃的不行。   “你看看,多傻。”   周温实在觉得无聊,她爷爷无聊,周源也无聊,转身看向别的地方。   周洪山赶紧站起来抱着孙女到处溜达,“是不是烦了,一会你婶子过来,咱们在家里等着啊。”   向阳也是起了一个大早,去供销社买了一些东西提着过来。   向燃也穿的LJ干干净净的,站在门口,俩人跟周洪山打招呼。   “周叔。”   周洪山看到人,笑着点头,“好,快进来。”   田耽是在厨房南面的压井旁边收拾鸡,看不到人,但听到了声音,赶紧站起来过去。   “来,快进来,我这手上正收拾着鸡呢。”   余秀敏过去接来她手上带的礼物,“辛苦了。”   向阳有些紧张,“不辛苦。”   田耽跟在人旁边,“来,屋里坐。”然后又看向周喜,“倒水去。”   周喜哦了一声笑着转身过去干活。   周场傻站在一旁。   余秀敏把柜子里的糖也拿出来,“这是向燃?来,吃糖,来自己家里不用客气。”   向燃也不怯场,“谢谢。”   一时间堂屋里还安静了起来。   周喜拿着茶壶还有洗干净的杯子进来,“这怎么都不说话了?”她把茶倒了半杯递过去,“二嫂,请喝茶。”   向阳被这个称呼叫的更加不好意思。   田耽又问了一些向燃的问题,上几年级,学到哪里。   “那我先去接着处理鸡,今个中午咱们炖鸡吃,你周叔特意去买的。”   向阳站起来点了头,“婶子我帮忙吧。”   田耽摆手,“不用,周场,带着向阳去看看你屋。”   周场也就带着向阳过去,向燃跟周源已经玩到一块去了,虽然俩人差的还是有些大的。   田耽把鸡在厨房里剁块。   周喜也在旁边帮忙剥葱,洗姜。   余秀敏把外面炖鸡肉的锅又洗上一遍。   热油爆香,鸡肉炒的香香的,再倒上茶壶里的热水,盖上盖子就能大火炖。   向阳看着周场现在住的地方笑了起来。   “怎么,我记得好像你原来的屋是那边啊?”   周场伸手挠挠后脑勺,“这不是腾出来,到时候你来能住。”   向阳也不扭捏,抓着周场的手,“这是五十块钱,你给田婶吧,我看家里要再给咱们办一场,得花不少钱,家里是不是已经不够了?”   周场赶紧推开,“你可别害我,我爹娘要是知道我拿了你的钱,我今个晚上就得挨揍,而且还是最严重。”他知道向阳有钱,但那是她的钱,谁也别想花。   向阳坐在凳子上,“其实也没啥,我弟弟也来家里,我应该多出点的,而且不只是咱俩,还有大嫂呢,也不能都花大哥的钱。”   周场其实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家里都是默认的,大哥赚钱给全家花,但也不是不给大哥,怎么说呢,等他们都工作了,会一点点从各种方面还给大哥,而且他们是一家人,是兄弟,他不知道原来要分的这么清楚吗?   “没事,大嫂这个人你以后就会知道,她最好脾气了,而且对我们都很好。”   向阳也不着急,反正日子也长着呢。   “行,那就先听你的。”   田耽把泡好的干豆角,还有粉条都给下到锅里,慢慢炖着,招手让周洪山进里屋。   周洪山抱着周温一起进去。   田耽把上锁的大木柜子打开,掀开上面两层被子,再打开一层布,拿出来一枚扳指。   “你让周将托人卖了吧,这是品相最不好的了。”   周温是有些惊讶的,她以为奶奶只是一个有来历的人,但看到箱子下面还放着一层红木的盒子,应该里面放着的还是珠宝首饰。   周洪山看着这个扳指,“要不还是让周将想想办法吧,这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你的嫁妆,都给周家花了。”   田耽懒得理他,硬塞进他的手里,又把原来的被子放上去,继续用大锁把柜子锁上。   “这孩子也是我的,我是给孩子花的,不是给你,下午吃过饭就去城里找周将。”这是她当初从那个家里带来的,也是她的东西。   周洪山沉思一会,“好。”这么多年,再难再苦,他都拦着不让卖任何她的东西,这次确实家里没钱,平时的花销可以让周将拿,但这是给孩子娶媳妇,于情于理都不能再找周将。   田耽看着小孙女盯着她爷爷手上的扳指,伸手把人抱过来。   “怎么,你也想要啊?等着吧,奶奶箱子里藏了好多,以后让你随便挑。”   周温缓了过来,也没吭声。   余秀敏已经在外面开始贴饼子。   “叫他们都出来快吃饭了。”   周喜哦了一声,到堂屋里敲门,“爹,娘吃饭,你们在屋里说什么秘密呢?”   周洪山把插销打开,田耽抱着周温,“不告诉你。”   周喜也不生气,转身又去了周场的屋门口。   “嫂子,周场吃饭。”   周场先出来伸手敲敲周喜的脑袋,“叫哥。”   周喜才不会理他,“不叫。”   周建安骑着车子停在家门口,就大声开始报喜,“二叔,二叔,你家的电报,周繁说她留在省医院工作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席面   周洪山听见这消息, 那笑的别提多高兴了,大步走到门口,从周建安手里接过来电报,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   “哎呦, 真的是, 周繁真的留在省医院了。”周洪山高兴的又重复一遍。   田耽抱着周温过去, 她虽然没高兴的那么夸张,但也是高兴的, 她不求子女能大富大贵, 但日子好过一些总是好的。   “行,好事。”   周建安也高兴的搓手,这以后老家谁有个病灾的到省城去看病, 也能有人帮忙了,前年他爹想检查个腿都不知道咋挂号, 问别人,人又不耐烦,他爹老实巴交一辈子的农民,到城里也不敢随便打扰人家, 最后他爹住上院, 他就睡在医院大厅。   “二叔, 二婶恭喜你们啊。”   周洪山笑呵呵的, “好, 等过些日子请你们吃饭啊,你先回去吧。”   周建安看他们家今个还有事, 他也不多待, “行, 那我先回去告诉我爹, 他肯定也特高兴。”   余秀敏高兴的一拍手,“我当初说啥来着,周繁知道干,也细心,脾气又好,人家肯定得喜欢,一喜欢就能留下来。”   向阳记得她也见过,好像那回她来拿书,人还给她倒水,看起来就是个很温柔的姑娘,这下子还能留在省城的医院,真好。   “你姐姐真厉害。”   周场对周繁一向是最尊重的,小时候爹娘忙着在地里干活,家里就周将管着他们,有时候他犯错,周将要动手揍他,都是周繁拦着的。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   正巧锅里饭也得,把焦黄带香的玉米贴饼子铲出来,再把菜都每人盛上一碗,围坐在家里的饭桌旁。   周洪山跟田耽对视一眼,周洪山清清嗓子才开口。   “咱们家呢,要有新人,大家也都知道是啥事。”他说完又看向向阳,“我跟你田婶商量把日子定在这个月初八,吉利,那天你们到县里去领证,你田婶还有你嫂子在家里办上两桌,让咱们周家的人都来,你也认认人,你觉得行不?”   向阳点头,“行,我都没问题。”   田耽拉着向阳的手,“就是委屈你嫁给周场。”   周场本来正在乐,听见这话也不敢反驳。   向阳摇摇头,她一直都不委屈的。   周源很饿,但他不敢动手抓着啃肉,因为爷爷奶奶都没让吃,看着他们说话终于停了,“奶奶,可以吃了吗?”   田耽听见这话笑了起来,“好,好,吃吧。”   周源立刻就迫不及待的伸着小手抓着肉开始啃,这鸡肉好香,嫩嫩的。   周建安今天正巧去办事才拿回来的电报,一进家里,气都没喘匀,“爹,爹,周繁留在省医院工作了。”   周大山正在院子里收拾柴火,把捡来的树枝都砍成差不多长短,放在一起弄成捆,等到烧起来的时候好烧,听见这话放下手里的活。   “你说真的?”   周建安点头,双手掐着腰,“那还能有假,对了,爹,二叔说过几天请咱们吃饭。”   周梅枝从厨房里出来,湿着一双手,“周繁真的留在省里了啊?”   周建安没想到他娘又问一遍,“那是真的。”说完又叹了一声气,“娘,你说当初你跟我爹怎么不让我们都上学呢,要不然现在我们也能上班,吃商品粮。”   周梅枝还是很惊讶的,那是省医院,可不是他们公社里的卫生院,也不是县里的县医院,省城多大的地方啊,得好多人想过去看病的地方。   “就你?当时你跟你大哥打都打不到学校里去,说是一看书就犯困,人家周繁就能坐得住,周场闹着要去当兵,不然还能考上大学,成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不过没事,等上几年,那四丫头行,是读书的料。”说完还不耽误感慨,“你说这你们老周家的好基因怎么都到老二一家了,咱们这几家怎么就没出一个会读书的。”   周大山继续捆他的柴火,“不是老周家的,是人家老二媳妇的。”   周梅枝一听着话就不干了,这不是明摆说是她的问题吗?白他一眼就进了厨房。   周大山心里有了谱,儿子的媳妇反正是已经娶回家,没办法改变,孙子的媳妇可不能娶这样的,要娶聪明的,甭管好看不好看,聪明的才好。   下午周洪山带着扳指骑车去县里,到国棉厂。   周将最近也忙,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已经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不然到时候怎么一下子出那么多的冬季棉服,听到广播,他就小跑着到了门口。   周洪山把他扯到角落里,拿出来扳指。   “把这个看看能不能卖掉换点钱,我跟你娘给你弟弟办两桌席面。”   周将手里还拿着帽子,看见这个就着急的开口,“爹,这是干啥?不用,我有钱,这几个月我倒腾了好几笔,存了好几百呢。”   周洪山皱着眉头,“不行,家里你可以贴补,我跟你娘也可以花你的,但给你弟妹彩礼,还有置办席面不能花你的,这是我们父母,应该做的。”   周将看着他爹沉默了好一会才接过来扳指,“好,那我尽快出手,到时候我回家一趟,把钱送回去。”   周洪山拍拍他的肩膀,“行,辛苦你了,对了,你妹妹留在省医院工作。”   周将听见这个消息还是挺高兴的,“等周场九月当兵一走,家里也就周喜自己。”   周洪山也挺恍然的,一晃,这么多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几个孩子都给弄长大了,辛苦他媳妇了。   “行,你好好工作吧,我先回去。”   周将哎了一声。   婚期定在六月初八,周将正好休假几天,初六把钱送回去的,一共换了两百块钱,外加一些票。   田耽都收了起来,现在肉也不能买,先把蔬菜都准备好,不耽误初八能用,又通知几个妯娌,初八一大早来家里帮忙。   周梅枝也带着几个妯娌来送了礼,不仅是周繁留在省医院,还有这娶新媳妇的礼。   周槐花听到消息也来到家里,不过她还是最高兴的是周繁就这么留在省医院。   “那到时候咱们周繁找对象不就是能在省里找。”   田耽笑着也没多说,“在哪里找都行,只要人品端正,知道上进,我这就没问题。”   周繁在省医院工作的消息这几天也就传遍了。   一直到初七,周荷花一瘸一拐的天擦黑在外面敲门。   周喜在厨房摘菜摘的胳膊都累死,听见声音赶紧站起来,她正好松快松快,“来了。”到门口打开门看到是周荷花,她差点又把门关上。   “你来干什么?”   周荷花半低着头,“你爹在家吗?我找你爹。”   周喜抿嘴哼了下,“你怕不是忘了,我爹说以后不让你上我们家门。”   周荷花深吸一口气,“周喜,你让姑姑进去吧,姑姑有急事找你爹。”   “爹。”周喜愣愣的看着她身后叫了一声。   周荷花一回头正巧看见人。   周洪山手里还提着两条鱼,这是赵大川答应他弄到的,伸手递给周喜,“给你娘,放水盆里养着,明天杀,正好一张桌一条。”   周喜接了过来,“哦。”   周洪山背着手看周荷花,“你跟我到一边来说。”   周荷花委屈的低着头又跟着过去。   周喜想偷听,但又怕两条鱼死了,这可放不了一夜。   俩人在门口旁边站定。   “你回来干什么?”周洪山已经大半年都没她的消息。   周荷花挺直脖子看着他,眼泪汪汪的,“二哥,你看,这都是王甲一打的,他不是个男人,动手打我。”   周洪山一眼就看见她肿着的半边脸,“当初跟你说过,嫁给他就自己承担后果。”   周荷花伸手拉着周洪山的衣服袖子,“二哥,你帮帮我,他说我不会生,都怪我不会生,我听说周繁不是在省医院吗?我过去看病,你能不能让周繁帮帮我。”   周洪山皱着眉头,“周荷花,我给你一次机会,跟他离婚,咱们还是一家人。”   周荷花猛地摇头,她不离婚,等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的,他们之前就很好,对她也好,还在县里都有工作。   周洪山对她不忍心,但也失望,“那就算了,你可以去派出所告他。”说完他就想回家,又站定,“明个周场结婚,你没啥事不要过来搅局。”   周喜在厨房里已经把事情嘚吧嘚的说完了,她坐在马扎上,歪着头看她娘,“娘,你说爹会心软吗?爹对两个姑姑可都特别好。”   田耽正在备菜,“大人的事你少插嘴。”   周喜噘噘嘴,行吧,不插嘴就不插嘴,反正她会看。   周洪山进到厨房里,脸上就带着气。   余秀敏跟周场也不敢说话。   周将抱着周温坐在一旁,他请了好几天假,回来就是给周场办事。   “爹,小姑来了,什么事?”   周喜还是佩服他大哥,什么场合想问就问。   周洪山看了一眼田耽,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王甲一说她不会生,动手打她。”   周喜瞬间就来了兴趣。“所以她是来求您帮忙要离婚的?”   周洪山看了小闺女一眼,又无奈又生气,连一个孩子都知道要离婚,为什么她就不知道?   “不是的,她是想去省里看病,找周繁帮忙。”   周喜砸吧着嘴,觉得特没意思,就这事她都不用想,她爹肯定不愿意,看了一眼她娘。   田耽手下正在切土豆丝,明天就摆两桌,一桌要十六个菜,六个凉菜,剩下的都是热菜,肉菜有梅菜扣肉,还要炖个小碗鸡块,再红烧一整条鱼,再炒个木耳肉丝。   这木耳还是昨天下过一场雨,周场带着周源去树林里摘的,这木耳最新鲜。   周洪山没脸开口去问媳妇咋办,这是他周家的破事。   周将是家里的大哥,他做事情知道不是图一时之气,这事要管,但不能现在管,也不能这么管。   “娘,您咋想的?”   田耽啊了一声,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什么事?”她刚刚都在算着明天的菜。   周喜低着头抿嘴强忍着笑,她娘有时候伤害人不自知。   周将也不嫌麻烦,把事情又说了一遍。   田耽手下的刀都没停,“我看压根不是荷花不会生,是王甲一的毛病,他前头的媳妇跟他结婚好几年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你们觉得可能吗?”   男人就不会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周喜听到她娘说的,立刻就觉得很对,“是啊,爹,我娘说的是对的。”   周洪山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略皱着眉头,“不管她的闲事,这还是没吃到苦头。”   田耽看他一眼,这 也不管?肯定是刚刚让人家离婚,人家不同意,她也不管,这最大事是先把席面办好。   她锅里还下功夫卤了好大一块牛肉,现在咕嘟咕嘟的冒烟。   家里的桌子板凳也不够用的,先从周家几个兄弟家里借来的。   周源这几天都很高兴,家里来了新的哥哥能跟他一起玩,明天还有好多好吃的。   “奶奶,我能吃个肉吗?”   田耽看 他馋猫一样,拿着筷子夹出来,切上一小片递到他嘴边。   周喜也想吃,但也不能跟侄子抢肉吃,明天就能吃到了。   周源吃着都特满足,还慢慢的嚼着品尝。   “周源,我问你,你叫向燃叫什么?”   周源刚刚小屁股一下子坐在板凳上,“叫哥哥的。”   田耽摇头,“错了,你要叫他叔叔,跟叫周场一样。”   周源不解,为啥那么小的小孩也要叫叔叔,很是失落,小眉头皱的紧紧的。   一厨房的人看到周源的样子都哈哈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田耽跟余秀敏早早起来,先把早饭稍微对付过去,然后就开始忙碌着中午的事情。   中午就是田耽掌勺,这么多菜可不好做,早上四点多,周洪山把之前跟肉联厂走后门弄的肉都拿了回来。   周场跟向阳去县里拿着介绍信领证,还要去百货商店买上一些布,新衣服啥的。   向阳其实不在意这些,这几天她都能感受到,周家对自己很看重,不然也不能花这么多钱。   周繁在省里才收到家里的来信,内容就是说周场跟向阳的婚事,让她在省里好好学习,不用操心家里,她看完折好放起来,信是在自己打电报回去之前就寄来的。   周梅枝带着其他的两个妯娌,八点多到的,各自带着围裙啥的。   周大山,周雄山,周良山也在后面就到,各自带着孙子孙女,还有儿子,反正周家所有人站在院子里也站的满满的。   刘支书跟刘婶也都到。   周梅枝跟秦琴处理鱼,余霞切肉,都放到盘里,准备好菜才能开炒。   秦琴看着这厨房里的东西。   “二嫂,你这没少花钱吧。”这么多好吃的,比过年还厉害。   田耽坐在马扎上剥蒜,今天得用很多蒜。   “是啊,家里存的都基本花完了。”   秦琴微微咂舌,不过也是,人周繁又在省里上班,这工资比周将的还要高,那以后俩人往家里拿钱,等到周场九月份当兵一走,那不是还有工资,家里一下子三个人能往家里汇钱。   周梅枝就是干活也没咋说话,这么多东西够她娶俩儿媳妇的。   周喜被支使的团团转,忙前忙后的,光水都烧了好几壶。   一直到外面院子里摆上两个大桌子,厨房里也开始出菜。   周场带着向阳才从外面回来。   向阳在外面打完招呼,才进厨房里帮忙,编起来袖子。   “婶子,有什么需要我干的?”   秦琴是个直脾气,她知道自己没文化,不招人耐烦,也从来不往文化人身边凑,所以她跟村里的知青们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这猛不丁的首都来的大学生知青成了侄媳妇。   “向知青,这还叫婶子呢?跟周场都领完证,该喊娘了。”说完厨房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向阳也不扭捏,只是脸有些微微泛红,“娘。”   田耽大声应下这声娘。   向阳对她们这俩婶子,一个大娘都知道。   “三婶,那我都跟周场领证了,您就不能叫我向知青,叫我名字就行。”   秦琴呦呵一声,这女孩还挺机灵的。   “得,是婶子的错,向阳。”   向阳笑着开口,“娘,我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出去吧,今个穿的新衣服,别把你衣服弄脏了。”田耽可不让新儿媳妇第一天进门就干活。   周场在外面站着跟几个叔叔大爷说话,但其实他跟他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没一会就溜到厨房门口。   “娘,大娘,三婶,四婶。”   周梅枝看看向阳,又瞧瞧周场,“怎么怕你新媳妇在这里受委屈啊?”   周喜正在忙的进出的,她刚刚出去又借盘子,这会回来看到人赶紧安排干活,“周场,你去提水,把我的手累死了。”   周场赶紧过去干活。   秦琴看着周喜,“你说你还叫他叫周场,也不叫哥,可不能这样。”   周喜性子是有些骄纵,“我乐意。”   田耽瞪她一眼,“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周喜抿抿嘴,“好吧,我习惯这么叫,以后也这么叫,不打算改。”说完她转身就走。   秦琴觉得这小丫头脾气还见长,“二嫂,周喜可真厉害。”   周将在外面抱着周温玩,手里还拿了一颗糖喂她,“你吃不?”   周温不想吃,她不喜欢吃甜的。   周将以为她想吃,一下子就放到她嘴里。   周温看他一眼,然后吐了出来。   周将看着掉在地上的糖,皱着眉头想,这丫头的性格别像周喜吧。   十一点多,就开始慢慢上菜。   凉拌粉丝,拍黄瓜,凉拌豆角,白糖番茄,卤好的牛肉香油加大块的葱段凉调,小葱拌豆腐。   周梅枝看着这上的菜心里都心疼,特别是那块卤牛肉,得花多少钱买的。   田耽还做了拔丝红薯,周源最喜欢吃这个菜,向燃也是,俩小孩坐在一起,吃了一盘。   红烧鱼,炖的鸡块,还有梅干菜扣肉,梅干菜还是春天晒的野菜做成的,特别好吃,肉联厂的猪肉五花三成的,可香了,做梅菜扣肉,香而不腻,入口即化。   周大山看着这一桌子菜,又看看周洪山给二儿子娶的媳妇,听说之前在首都还是大学生,怪不得还能懂那么多,所以人家一开始咋认识的,就是靠知识认识的,他在此时此刻认识到知识有多重要,要不是周场拿着东西去找人家,也不会认识。   一直到菜上完,所有人都落座。   周洪山才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咱们周家又添了新人,我家三小子的媳妇,向阳,大家也都见见,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老周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我想着咱们以后还是要团结一致,不怕困难,眼下就是咱们河山沟的西瓜能种好,日子也能过的越来越好。”   田耽累的不想说话,只是白眼看他一下,就知道西瓜,这是什么日子,儿子的席面还讲西瓜,跟西瓜去过吧。   余秀敏坐在她身边,小声跟她说话,“娘,等会结束,我给您按按。”   田耽点头,她再累也要站起来说句,“各位好,今天是我们家周场跟向阳的好日子,我希望他们能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相互扶持,相互帮助,共同成长,向阳,以后有什么委屈都来找我,我给你做主,在咱们河山沟没人敢欺负你,放心。”   向阳今天穿着军绿色的外套,两个辫子也都盘在后面,看起来更加的明媚皓齿,十分大气。   “谢谢爹,谢谢娘。”端起来一杯酒一口喝完。   下面就是大家开始吃饭。   日子也都过的不好,这两桌子菜也没剩下啥。   下午周洪山跟田耽把人都送走,田耽就回屋里趴下了。   周洪山忙小跑着跟着进去,“辛苦,辛苦,来,我给你按一下。”   田耽也没吭声,只是没过一会,她就睡着了。   周洪山拿过来一个小毯子给她盖上。   周梅枝她们几个也都没走,得帮忙收拾摊子,还要洗刷好。   余秀敏把院子扫了一遍。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田耽醒过来,家里也都收拾干净。   余秀敏跟向阳把晚饭都给做好了。   中午还剩下好多边角料没用完的,也都能炒上几盘菜呢。   田耽到周场那屋看看,向阳的东西也都搬了过来,向燃也跟周源在院子里玩,家里也都干干净净。   周将下午吃完饭就收拾东西回厂里。   向阳可算是抱上周温,她一直都想抱,看着白白嫩嫩软软的,吧唧就是亲上一口。   田耽招手 让她进屋。   “向阳来,娘有话有跟你说。”   向阳抱着周温哎了一声大步走进去。   田耽还把里屋的门关上,让向阳坐下。   “娘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跟周场不要发生关系,万一这怀孕了,周场去当兵回不来,孩子会绊着你向前走的脚步。”   女人总是会为了孩子委屈自己,她不想让向阳这样。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向阳的听话   周温听着这话, 她突然间开始好奇奶奶是怎么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成长的这么通透,在这件婚事上可以像个外人一样去劝向阳拒绝,也可以现在告诉她不要盲目生下孩子, 永远都是最先考虑女人自己的不易。   向阳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她怀里抱着周温微微收紧了胳膊, 沉思一会才开口。   “娘,我很想有一个跟周温一样, 这么可爱的女儿, 但您说的我会考虑的。”   田耽拍拍她的手,“辛苦你了。”   向阳抿嘴摇摇头,“我哪里辛苦, 还是辛苦娘,都忙活好几天了。”   周源跟向燃俩人这几天相处的特别好。   向燃现在搬进了周场之前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 余秀敏给他铺一下床。   周源赖在床边,两只小手纠结的搅在一起。   “向叔叔,我能跟你睡在一起吗?”   向燃对于自己从哥哥突然变成叔叔还很不习惯,他有些苦恼, 因为不太想当叔叔, 但又没有办法。   余秀敏看他一眼, 手下也没闲着, “不行, 你还太小,等你再长大一些, 就能一起睡了。”   周源不是很高兴的哦了一声, 不过立刻眼睛又亮了起来, “没关系, 我们现在可以每天一起玩。”   晚上向阳跟周场都洗漱好进了屋子里。   向阳把门给插上,然后坐在床边。   周场平时自己睡觉就怎么舒服怎么来,今个还挺突然的,床上要多一个人,看着向阳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那个,你要睡里面还是外面?”   向阳指了指里面。   周场赶紧把位置让出来。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周场双手交叠的放在脑袋下面。   向阳不好意思动,双手紧张的抓着小毯子,眼睛盯着屋顶,“周场,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周场轻嗯了一声,毫不犹豫,“女儿,最好跟周温一样。”长的得好看。   向阳觉得在这点上他们倒是想的一样,不过想到今天下午的谈话,她跟婆婆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她怕周场真的回不来,所以才要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当做他们后半辈子的指望,也是她爱他最大的证据。   “你说,给女儿取什么名字啊?”她忍不住想,只是旁边倒是没了动静,扭头看了一眼,人已经睡着。   向阳慢慢侧身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又松开手,傻笑起来。   田耽下午虽然睡了一觉,但还是觉得累。   周洪山又给她捏了捏肩膀,“你跟儿媳妇说了没?”   一盏煤油灯勉强让屋里有个亮源。   田耽趴在枕头上轻声嗯了下,“说了,向阳很听话,这孩子这样很好,不能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男人身上,多做点别的事情。”   周家这一阵子都在忙着结婚的事情,不过周洪山对于地里的事情也没耽误,七月份,西瓜已经长出来了,但每根藤上都需要把多余的给掐掉,不然营养太分散,反而西瓜会长的不好。   周繁在省里医院很顺利,还把两个月的工资都汇了回来。   田耽到邮局里给取了出来,她拿出来直接当做家用,周繁跟周喜的嫁妆她都在箱子里留着呢,这些钱就都用在家用上,她并没有说花儿子女儿的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从前花周将的,现在也能花周繁的,儿子女儿都一样,都是她养大的。   只是好日子没几天,周大山吃过晚饭擦黑就来了家里。   周洪山正抱着孙女逗趣呢。   “大哥,这么晚有啥事?”   周喜给倒上水,然后也不走,站在旁边听着。   周大山坐下板凳上,双手交握。   “荷花出事了,你嫂子前两天有事去了县里,听说王甲一动不动就喝酒找事。”   周洪山就知道会是这事。   “她在周场结婚前一天来找我了,我知道。”   周大山叹了一声气,“当时我跟你说过的,你说还会给她机会的,现在她这样,咱们不帮吗?要是哪一天她真的出事,被打死,周洪山你到时候后悔都没地方去。”   周喜在旁边看着她老爹,估计还是被说动,像这样不听别人劝,一心只想过好日子的亲戚,她认为就不用劝,任凭她是死是活。   “大伯,这事跟我爹说也没用,得我小姑自己知道改吧,我爹娘做的已经是仁至义尽。”   周洪山皱着眉头,“你小孩子家的知道啥,出去。”   周喜才不出去,她可不认为她说的有错。   周大山倒是笑了起来,“侄女说的没错,她自己不知道改,咱们怎么劝也没用。”   田耽站在一旁,“大哥,我跟洪山都知道你的意思,等下回她再来,我跟她好好聊聊。”   周大山得到田耽的答复才点头,“还是麻烦弟妹跟着操心。”他说完站起来也准备走。   周洪山跟着送人。   田耽在后面伸手戳了一下周喜的脑袋,“你知道什么?就在一边插嘴。”   周喜可不认为自己有错,“娘,请您不要动手动脚。”   田耽不打算跟她讲什么大道理,道理说一百道一万,都不如让她自己经历过有用。   省医院。   周繁一直都很忙,不过她已经慢慢习惯,上午刚收了一个孕妇,做的检查都还是挺安全的,转交给产科,这会才休息一会,她坐在护士站后面刚刚喝了一口水。   陈丽华屈指悄悄台面,“周繁,走,大会议室开会。”   周繁忙拿起来本子,又跟了上去。   “护士长,这开的什么会?”   陈丽华笑了一下,“你一会就知道了。”   俩人到的时候,大会议室里已经有很多人,麻醉科的主任,还有神经外科,还有程其右。   “好了,咱们人已经到齐,就开始吧。”   麻醉科的王主任年纪有四十多,戴着眼镜,“我先来说,这台手术的麻醉监测有危险,我这边还是建议程医生不要做,采取最保守的治疗。”   神经外科的也举手附议,“毕竟咱们也都没有过留学经验,没有学习过程医生接受的教育,我是不太支持的。”   陈丽华侧头低声跟周繁念叨,“这是咱们医院最麻烦的病人,程医生想的手术方案比较大胆,他们都不太支持,主要是都怕担责任。”   程其右站起来把资料都各自给他们发了一份,“其实这个手术并不可怕,在国外已经是比较普遍的手术,而且对于患者来说一次治疗完成,既能节省他的时间,也让他少花钱,据我了解他们一家都是农民,家里本就经济着急,虽然院里为他们减免了一些,但还是不够。”   周繁听见他的话,看了他一眼。   王主任看过资料,“可是程医生,来咱们医院的有几个有钱人,当然跟程医生家里比谁都算不上有钱。”   这话一说完,会议室里很多人都笑了起来。   程其右并没有生气,甚至连一丝不悦的表情都没,依旧不卑不亢的开口,“我想这跟我们在讨论的病情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陈丽华有些烦躁,低声跟周繁骂人,“这帮老顽固,就见不得有年轻人比他们强。”   王主任哼了一声,“怎么跟钱没关系,要是没钱,程医生也不能出国留学吧。”   程其右很是认真的看着他,“我出国留学拿的是全额奖学金,跟钱确实没关系。”   王主任的脸上有些尴尬。   周繁抿嘴笑了起来。   这会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大家看过去也都站了起来。   “院长。”   省医院的院长是医学界的泰斗,主要研究方向是心脏方面的。   大家都站了起来。   院长温和的笑笑,抬手示意让大家都坐下。   “这就是小程做的手术方案?”院长随手拿了起来。   程其右点头,“麻烦您看看。”   院长坐在一旁,随意的翻看上两页,“不错,我也有关注国外的期刊,这样的手术虽然国内很少做,但也不是不能,你就按照你的方法来,麻醉科跟神经外科辅助,你们俩没意见吧。”   王主任笑着哎了声,“没意见。”   院长满意的嗯了下,“小程,你来我会议室一下。”说完带着人就走了出去。   留下会议室里的人也都准备散了。   陈丽华带着周繁也出去,“看到了吗?还得是院长开口说话。”   周繁倒是对程其右多了不少好感,医者仁心。   手术安排在下午,各个科室之间相互配合。   周繁是作为紧急人员抽调到手术室里帮忙。   这个手术时间并不长,做完也很成功。   程其右出了手术室才发现周繁也在,他站在周繁身边。   “会不会觉得累?”   周繁戴着口罩,露出光洁的额头,“我不累,你累吗?”   程其右把手套摘下来扔到垃圾桶里,“我也不累,习惯了。”   周繁抿嘴笑笑,然后旁边一个护士着急的过来找她,“周繁,快,那个孕妇发动,但好像情况不太好。”   周繁这边忙又跑了过去,但人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里面的人员也都已经配齐,她站在外面等了一会。   “大出血,需要调血库的血。”手术室的护士出来拿着病危通知书找家属签字,“必要时刻,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你们家属选一个。”   门外的是孕妇的丈夫跟婆婆,俩人一个比一个慌。   周繁看着他们,医护人员并不能做决定。   丈夫紧张的咽了咽唾沫,额头上冒出细汗,“都保,我都要。”   签字的护士很着急,赶时间,声音都大了起来,“只能保一个。”   婆婆看着儿子,“保孩子,保孩子。”   丈夫也在单子上签完自己的名字。   护士跟周繁认识,听到这个消息,跟周繁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周繁看着这个丈夫跟婆婆都是老实巴交的,看起来像是好人的,但也没想到会保孩子。   程其右结束手术,本事情也不多,收拾干净过来才到妇产科的手术室外面,就看到周繁也在。   “怎么了?情况不太好?”   男人跟婆婆也跟周繁认识,是周繁负责的那个床。   周繁实在也想不明白,明明孕妇来的时候做的检查一切顺利的,后来才转到产科这边的。   “嗯,大出血,只能保一个。”   程其右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俩人,伸手拉过周繁的手腕带她离开,俩人站在二楼后面楼梯间的拐弯处,这块还能看到医院后面住院部的风景。   “让我猜猜,他们是说保孩子?”   周繁嗯了声,这是她第一次接诊到孕妇,虽然前期是由她负责,后面转到产科跟她也没关系,但上午的时候其实那个孕妇还给她一块糖,看起来对未来很是期盼。   “我不明白。”   程其右没打算安慰她。   “学医从根本上救不了人。”   周繁突然理解了这种无力感,“是,但只要还有能力就不能放弃。”   程其右伸手推推眼镜,“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周繁想到上午大会议室的事情,揶揄的开口,“你上午也挺厉害的,我听说麻醉科的王主任可是很难缠的,他麻醉的能力特别强,所以在院里也就听院长的话。”   程其右上午还真没注意到周繁也在,“手术要做,既然只听院长的话,那就把院长请过来就是。”   周繁听完才笑了起来,“原来院长是你请来的?”   程其右坦然的点了点头。   周繁的心情好了很多,两个人并排又往回走。   产科的手术室也结束了。   周繁正巧碰到刚刚出来的护士,看着那个男人跟婆婆哭天抹泪的。   “孩子没保住?”   护士一脸八卦的点头,“没办法,手术孩子保不住,只能全力保大人,幸好,大人抢救下来了。”   周繁心里好受很多,“那也不至于哭成那样吧。”   护士拉着周繁的手,“是个男娃,孕妇突然大出血,就是因为她找人看了孕妇的肚子形状,说怀的是女娃,她就非让孕妇喝她弄的偏方,结果孕妇早上就不舒服,这不是入院,中午还让人家喝,结果出事,一切都怪自己作的。”她说完摇摇头看到旁边还有程其右,打了招呼才走。   程其右站在一旁,“走吧,食堂吃饭。”   周繁还真是忘记吃饭这回事。   陈丽华在食堂碰见俩人,还挺意外,不过她也没过去,晚上找了电话打回了首都,谢雅慧听到有进展就觉得她儿子在这方面也不全是傻子。   “辛苦你,麻烦帮我多看着,我这边时刻准备着给儿媳妇的聘礼。”   陈丽华挂了电话洗漱好掀开被子坐进去。   “我这媒人的大鱼可早晚就要吃上。”   刘健手里还拿着报纸,“你跟谢雅慧说周繁的家庭背景了吗?说完她能同意?”   陈丽华听着这话怎么听都不舒服,她坐直了身体,“我发现刘健你可越来越势力,谢雅慧也没那么的不通情达理,人聘礼都准备好了,你的思想可越来越迂腐,我告诉你,这可不太行。”   刘健笑着敷衍,“是是,我迂腐,赶紧睡吧,忙了一天可累够呛。”   周繁也收到家里来的第二封信,是周喜写的,她倒是把家里的事情都事无巨细的写了一遍,五大张纸。   七月初,河山沟的第一批西瓜已经都成熟了。   周洪山带着乡亲们在地里准备采摘,西瓜在外面敲一下,通过听到的声音来反馈西瓜是不是成熟。   吴主任还骑着自行车特意来一趟。   “吴主任,要不咱们自己先切一个,乡亲们辛苦那么久,总不能一口都吃不上吧。”周洪山嬉皮笑脸的。   吴主任看他也是确实辛苦,人都又晒黑了不少,又看着喜人的圆滚滚的西瓜也高兴,大手一挥。   “行,切一个吧。”   周洪山只想说切一个可不够吃,等到交够公社要的,剩下的他们都全吃了。   在河堤上搭的棚子,平时是为了晚上在这里值班的乡亲们好有个地方,就放了一张桌子,跟一条长凳。   正好摘过来一个大西瓜,周洪山拿着刀,手起刀落,西瓜红瓤瓤的心,看着就喜欢人,还真别说,好些人都没吃到过。   一个西瓜毕竟有限,周洪山就切得块小了一些,能让每个人都尝上就不错了。   吴主任的一块也就一口,不过也啃的就下面的皮都发白,“这真不错,好吃,甜,水分也足。”他也能向上面交差。   周洪山让大家伙的都开始采摘,他陪着吴主任。   “吴主任,这回咋样?要给公社交多少斤?”   吴主任扫了一眼,这丰收的河堤,“都交了。”   周洪山眉头紧皱,“什么?都交了?我们自己不能留点。”   吴主任手里的扇子拿着扇了又扇,“这一季度的,你们种的都远远不够,小麦交公粮的时候,是不是就给你免了很多,这西瓜就得顶上。”   周洪山就知道这吴主任心黑,“行,都交就交,不过明年我们会加大种植面积,到时候就得给我们剩下一部分吧。”   吴主任勉强的答应下来,然后又说起来别的事情,“周洪山,咱们国家粮食产量逐渐再提高,可这些水果缺,很缺,你要相信种植水果是很有前途的,不过这比种棉花种小麦要苦要累。”   周洪山怎么可能不知道,就西瓜浇地都浇了多少回。   “可是,没办法,农民嘛,啥也没有,啥也不会,就只有一把子力气,还有能吃苦。”   吴主任这边做好登记,第一批的西瓜就拉到了公社,公社也很迅速,过了秤,俩小时都没停,让大车拉着就去了省里。   周洪山忙活一天回家,越想越觉得不行,这地里还有好几拨西瓜采摘,好的留不下来,这小的,长的不好看的,得留下来给河山沟的乡亲们尝尝,不然都忙了好几个月,不能啥也吃不着。   田耽在算着时间,现在已经是阳历八月十几号,距离九月一号也没几天了。   周喜收到县里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考试成绩第一,县里高中就只有两年,两年之后就要参加高考。   周场也在开始做着准备。   周喜跟向阳坐在河堤旁边乘凉。   “嫂子,你没劝过周场不去当兵吗?其实他成绩很不错,老老实实的高考,肯定能考上大学。”   向阳手里捏了一片树叶,“我不会干涉他的决定,而且我们结婚之前就说好,他还是会去当兵,周喜,他心中是有理想的。”   周喜只能说她跟向阳不是一类人,她要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广阔天地,她要成为很厉害的外交家,站在闪耀的灯光下。   “嫂子,那你自己在家会很辛苦,不过幸好你们还没孩子,以后你还能改嫁的快点。”   向阳觉得她要提上日程了,原本她在等着周场主动,只是他每天都呼呼大睡,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   当天晚上,向阳洗漱好,坐在床边,眼巴巴的看着周场。   周场刚刚擦完脸进来都被她看的有些发毛,走到她面前。   “我今天是做错啥事了?”他在脑子里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快速过了一遍。   向阳突然伸手搂着他的腰,埋进他的怀里。   “周场,我们要个女儿吧,好不好?”   周场瞬间有些僵硬,要个孩子吗?可他要走了。   “向阳,你先冷静一些?”   向阳抱得紧紧的不撒手,“我很冷静,我想要个孩子,周场,难道你不想吗?”她说完这话抬头眼泪汪汪直勾勾的看着他。   周场眼神赶紧的躲闪到一边,“可,可我都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太辛苦。”   向阳赶紧摇头,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窝上,“我不辛苦的,娘跟大嫂都在,怎么会辛苦。”   周场手下触手都是一片柔软,他倒是额头上出了不少汗。   堂屋的里屋。   田耽给周温在做新的小围兜,“向阳也很听话,这答应我的确实做到,周场也没胡来。”她还是心里很欣慰的。   阳历的八月底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周繁特意跟医院里也请假回来。   周场去当兵的一切手续都已经办好,九月一号一大早就走。   这几天周家气氛都很低落,除了周温,因为她一直都这样。   向燃等到九月一号也要到学校去上课,不过老师是向阳,在家里跟在学校也是没多大区别。   周繁跟程其右相处的十分不错。   程其右知道周繁要请假回家,还给他送了月饼。   谢雅慧特意从首都带过来的,让程其右送给人家。   周繁还挺惊讶的。   “我这也没准备回礼,等我从家里回来。”   程其右嗯了声 ,“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中秋节快乐。”   周繁是八月十四下午到的家里,因为提前发了电报。   周洪山好久没见到大闺女,早早的就在公社的车站推着自行车等着。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怀孕   周繁提的东西不算多, 下了车就看到人,高兴的挥手。   “爹,爹。”   周洪山推着自行车到路边,伸手就接过来东西放到前面的大杠上。   “这一走也有俩多月, 都瘦了, 是不是省里的医院都特别忙?”他心疼闺女。   周繁手上的东西被接过去一身轻, 走在自行车一边。   “还好,做护士就这样, 爹, 周场是不是过几天就要走?”   周洪山提起来这个事情也多少有些不舒服,但这件事情原本就是最早定下来的。   “嗯,这不是在家里好好过一个中秋节, 你坐上来,我骑着带你。”   秋天就是这样, 早上稍微冷一些,中午温度上来就会热的人跟夏天一样,结果到了晚上又是冷的要穿外套。   田耽拿着竹篮带着俩儿媳妇到房子后面摘柿子,这柿子树在村里不算少见, 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能栽的有, 黄橙橙的柿子是真的压弯了枝头, 看起来心情都会好。   “这不熟的, 放家里焖上几天也能熟。”   向阳之前也算是在城里长大的, 秋天再是丰收的季节,也只是在课本上看到的描述, 这会是真的自己切身的体会到了一波。   “娘, 我看咱们院子里的菜也都差不多, 是不是也得收拾一遍。”   田耽把一个满的篮子放到地上, 站起来擦擦汗,“是,等到我把架子拆一下,再把地翻一遍,就该种上芫荽,白菜,萝卜,等着过冬。”说到这里还是挺感慨的,“去年冬天,秀敏还怀着周温,家里要啥吃的都没,今年谁知道咱们还能吃上西瓜。”   余秀敏手里干着活,“谁说不是呢,咱们这河堤上种的西瓜也到最后一场,不过我听爹说,吴主任连歪瓜裂枣的也都要。”   田耽冷哼一声,她拿的长杆前面绑的是镰刀,镰刀下面缝的布袋,这样镰刀一割,柿子也能掉进袋子里。   “好的都运走了,剩下的再差也是西瓜不是,正好赶上过节,可以给县里单位的领导们都送上一送。”她还能不知道吴主任的算盘。   周洪山昨天晚上在家里已经把人骂了一遍又一遍,这西瓜本来他是想着给乡亲们分了的,起码劳累几个月,也能见点东西,他倒是一点别的都不顾,说弄走就弄走。   “甭管,你们爹有办法。”   周洪山说跟老实人相处用老实法,跟不老实的人相处就用不老实法,田耽也没管他,他有分寸。   三个人提着满满两大篮子的柿子。   田耽一进院子,就把上面那一层熟的捡几个放到桌子上,“向燃,周源,过来吃柿子。”   周场一只手拉着周温,看见她们回来,“娘,我发现周温要会走路。”   田耽早就发现了,理都没理他,拿出来一个熟得最软的柿子在压井旁边好好洗洗,才拿着走到周温面前,伸手把人抱起来。   “走,奶奶喂吃柿子,可甜了。”   周场已经习惯了,他走过去自己拿了桌子上的柿子也没洗,把上面一层薄薄的皮撕掉,直接吃里面的。   周温吃了一口,就觉得这柿子真的甜,是那种甘甜。   周洪山带着周繁进了河山沟,就推着车下来走。   周繁也一路上跟大娘婶子们打招呼。   “周繁,你在省里可要好好干,咱们整个河山沟大队,就你走的最远。”   “那可不是,我的乖乖,省医院可是啥人都能去的。”   “我前两天走八月十五的亲戚回娘家,还问我是不是咱们大队的,有个姑娘留在省里医院上班,吃商品粮,我可骄傲着呢。”   周繁是个温柔良善的姑娘,也都好脾气的一一跟她们聊过天,然后才跟着周洪山走过去。   周洪山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这是他的闺女,十里八乡也找不出来一个这么有出息的。   “回家,咱们这里种的西瓜可是丰收,我晚上悄悄的准备给大家伙分,晚上给你切西瓜吃。”   周繁笑着点头,“哎,我就知道我爹什么都能做成。”   周洪山听见闺女的话,比吃了蜜心里都觉得甜,小棉袄说话就是好听。   余秀敏收拾一下桌子,眼看着日头要落山。   “娘,我把肉切一下,您擀个面条,周繁喜欢吃蒸面条,估计也快到家了。”今天早上去买了两块钱的五花肉,两斤多呢。   田耽刚刚把柿子喂完周温,“行,你先弄吧。”   向阳也跟着打下手,她做饭一般,不过烧火啥的能干。   妯娌俩相处的很好,余秀敏是个啥事不往心里放的人,也不会多想,向阳心里有主意,分得清好赖人,会说话,场面功夫也会做,人识字,俩人还有些互补。   周喜一下午都在学习,这会伸个懒腰出来。   田耽要去和面,就把周温又递给周场。   周喜随手在篮子里挑上几个柿子,坐在马扎上剥皮吃完了起来,然后又冲着厨房喊,“娘,给我煎几个柿饼子呗。”   田耽应了声。   周场今个发现自家小侄女要会走路,就一直想锻炼她。   周温看着他又松开自己的手,她也不动,只是懒得动,她也会说话,但也只是不想叫。   周场距离她好几步远。   “快过来,周温,找叔叔来。”   周源跟向燃在外面也疯玩跑回来了。   周喜给他们俩递过去柿子,“不过少吃点,一会该吃饭了,不然奶奶又发火。”   周源心领神会,只拿了一个,看着他小叔锻炼妹妹走路,好奇的凑了过去。   “小叔,我怎么觉得妹妹不想动呢。”他手里拿着柿子吃了一口歪着脑袋观察他妹妹。   周场想说你怎么净说大实话,“你妹妹太懒了,我这是在帮助她。”   周源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周温还是没动,因为她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像一只猴被围观。   田耽做手擀面,要面和的硬一些好吃,她这边刚刚和好。   周温眼尖的看见她出来,然后装作没站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都不用她嚎。   周源就先叫了起来,“啊,小叔你摔了妹妹。”   田耽这边手上的面刚刚洗掉听到这话,立刻转身看过来。   周场赶紧上前把人抱起来。   “没事吧,摔的疼不疼。”   田耽擦干净手,立刻就把周温从他怀来抱了过来,“周场,你是不是想挨揍呢。”   周场表示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院子里正热闹着。   周洪山跟周繁也进来。   厨房里,余秀敏一点都不担心,她闺女鬼机灵着呢,肯定没摔疼,她把锅里的五花肉煸炒出油,肉片滋滋冒油,非常香。   向阳在烧火。   “怎么,你跟周场不抓紧要一个?”她看着周场跟妯娌都可喜欢孩子,只要在家里有空就喜欢抱周温。   向阳知道余秀敏不知道一些事情,不过也没打算解释,他们已经在努力了,她最近就觉得有可能。   “看缘分。”   余秀敏笑笑,“肯定能顺利。”   周繁一进院子。   周喜第一个先冲过去,手上还沾着柿子,“姐,你可回来了。”   周繁伸手抱着妹妹的腰,“怎么学习辛苦吗?都瘦了。”   周喜忙点头,“可不是,姐你也瘦了,是不是省医院很累。”   周繁摸摸她的头顶。   余秀敏跟向阳也听到院子里的声音,羡慕的开口,“家里要热闹起来,也不知道周将能不能回来。”   向阳还没正式跟周繁相处过,还是有些紧张,看了一眼院子外面。   余秀敏把切好的豆角跟肉一起翻炒,再把茶壶里的热水,把擀好的面条铺在上面,盖上锅盖蒸焖就行。   “锅里有火就行,走,跟我一起出去。”余秀敏拉着向阳的手直接出去。   周繁把自己带回来的包放到桌子上。   “这几本书是给周喜的,祝你高中顺顺利利,两年后考上你心仪的大学。”   周喜接过来就赶紧翻看了几页,“谢谢,还得是你了解我。”   周繁还给小孩们也都带了省里现在流行的故事书,“都是给你们的,去看吧。”   向燃跟周源拿着书就跑到一边。   “给大嫂跟向阳的,每个人一份城里的雪花膏,在家里干活辛苦,多擦擦。”   周场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我的呢?”   周繁摇头,“你跟咱爹娘都没,别想。”   周场觉得自己也不在意,“行吧。”   田耽看看向阳,“向阳,这是你二姐,周繁,你们应该见过吧。”   向阳嗯了声。   周繁想着当初见面的时候还真不知道几个月之后就变成弟妹了。   “你好,以后就辛苦你了。”   向阳客气的摆手,“不辛苦。”   周繁摸到下面还有月饼,“我在省医院的朋友送的月饼,特意带回来给你们尝尝。”首都的月饼应该挺好吃的吧。   余秀敏跟向阳又赶紧到厨房里去看看蒸的面条。   豆角五花肉焖面,是真的香,汤汁浸透到每根面条里,面条吃起来又很有嚼劲。   余秀敏给大家每人盛了一碗,满满一锅也看着见底。   吃蒸的面条要配蒜瓣,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晚上周洪山拿着手电筒带着几个人把河堤的西瓜又收了一波,地里就全剩下一些更差的,总共拉了三车。   刘支书也陪着,这是他们俩商量好的。   西瓜都卸在了晒场。   “咱们各家各户的都在这里,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西瓜咱们都用了很大的心思费劲种的,所以我跟刘叔商量好,做主给每家都多少分上一个,明年,咱们扩大种植规模,还有我准备把和河堤东头的那边的树林子也给改成种苹果跟梨,树苗我会去找,但大家伙就有的忙。”   周洪山想过的,要过好日子,还是要自己动手,等着好日子是等不来的。   河山沟的人一向都很团结,他们虽然文化水平低,但听话还听劝,反正跟着周洪山干准没错。   “队长就看着安排吧,我们都不怕累的。”   “是啊,咱们河山沟肯定跟你站在一起。”   周洪山还是很欣慰的,这也是为啥他愿意一次次的给大家干,替大家着想。   “行,那咱们就分西瓜,这西瓜都差不多大小,也就不称重,大家每家抱走一个,明年,争取咱们能吃大的,好的。” 分西瓜也快,俩小时分完。   周洪山跟刘支书也各自抱走一个。   周繁在里屋跟田耽说话,毕竟也好几个月没见。   周温最近这几个月也都是睡在这屋。   “娘,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说。”   田耽拿过来一块饼干放到周温的手里,让她自己吃着玩。   “你谈恋爱了?”她语气平静。   周繁很不好意思,“不算是,就是我们护士长介绍的,是我们医院的医生,比我大好几岁。”   田耽看她一眼,这几个孩子,她对每个人的脾气秉性都十分了解。   “你动心了?”   周繁嗯了声,“娘,他人很不错,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田耽在婚姻之事上没什么好的建议,尽量去嫁或者娶自己喜欢的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毕竟人只有这几十年。   “你喜欢我没意见,不过娘的建议是,对方人品要好,家庭环境不要太复杂,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会吃苦。”说到这里,她还是闭嘴,就算是放开手让子女去闯,但依旧会想让他们避开所有的苦难,最好这辈子都顺顺利利的。   周繁听到最后那句,“他家庭条件挺复杂的。”   田耽微微叹了一声气,“该是你的就是你,该你经历的也逃不掉,闺女,你自己做决定就好,啥时候要是准备结婚,把人提前带来给我们看看。”   周繁想距离结婚应该还很远,抿嘴不好意思的笑笑。   “娘,我知道。”   周洪山到家之前,周繁已经回自己房间里休息了,她今天一天也一直在赶路,累的够呛,洗漱好躺下就着。   “唉,周繁睡着了?我还想着给她切西瓜吃呢。”今天分西瓜心情好,明天吴主任来,估计能气的鼻子都是歪的。   田耽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周洪山对俩闺女比对俩儿子要看重的多,特别是周繁,这孩子从小就省事,也听话,心里总是想多疼上几分。   “我跟你说件事情,周繁谈恋爱了。”   周洪山站在原地愣住了好大一会,“不是,你开玩笑呢?”   田耽就知道他会是啥样,把睡着的周温放到床侧最里面,“人是她医院的护士长介绍的,说人品不错,就是家庭条件比较复杂。”   周洪山气急的坐在床边,然后又站起来走来走去,不停的絮叨,“她们医院的护士长不忙吗?为什么还给人相亲?再说,那医院里就咱们家周繁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吗?干嘛不给别人介绍。”他如花似玉的闺女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教的漂亮有工作,知书达理的,一转眼就要到别人家,他接受不了,说破大天也接受不了。   田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你转的我头晕。”   周洪山站定,也没坐下,“人啥样,领回来看看,她还小着呢,能知道啥人品好不好。”   田耽就静静的听着他发牢骚,“说完听我说。”说着瞪他一眼,“孩子早晚都会结婚,你着急也没用,顺其自然,而且你得相信周繁,她长这么大有识人辨人的能力。”   周洪山没办法冷静,“我知道,但心里不舒服。”他难受。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   按照他们这边的民俗规矩,田耽把要给其他三家的月饼准备好,让周喜提着挨家给送过去。   然后其他三家也会提着给他们送来,因为他们是亲戚。   周场带着他们去河里捞鱼,拿着大网兜,周喜跟向燃周源也都跟着一起去。   周洪山今天脸一直冷着。   周繁大概猜到什么原因了,她也不敢轻易去招惹。   余秀敏跟向阳也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也不好多管。   上午十一点多,吴主任带着人过来摘剩下的西瓜,他自己找的运输车。   周洪山跟刘支书陪着。   吴主任到了地头一看,“怎么就剩下这么点?还长的这么丑。”   周洪山心情不好,也不想跟他在这里胡扯,要是往常,肯定要陪着一顿笑脸。   “这不是好的都上交了,能有这么些都够不错的,你不要,给我们都留着,我们自己的人还没东西吃呢。”   吴主任本来还质疑周洪山,但看他拉着一张脸,估计说的也是实话,没再多说,让人立刻装车赶紧回去。   河边还有别家的人也在钓鱼,这边就不缺钓鱼的人,还有摸螺蛳的,不过现下天气还是稍微有些冷的。   向燃特别喜欢周场,他在这里的生活适应的也特别好。   “姐夫,你马上就要去当兵,就没人带着我们出来玩。”   周场坐在河边,手里拿着一根草,“我也不能就带着你们玩吧,男子汉大丈夫总得有自己的事情做。”   向燃知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不舍得,“我还没跟你学会吵架呢。”   周喜站在一旁放松心情,她是知道劳逸结合的。   周场指了指她,“你跟着你周喜姐学,她吵架比我厉害。”   周喜瞪他一眼,“向燃,以后我教你,跟人吵架还是要动脑子的,你好好学习,我教你吵架用脑子,跟周场可不一样,他只知道用蛮力。”   向燃高兴的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这边周槐花也带着张嵘张晋回来走中秋节亲戚,她给几个哥哥都带了月饼,但其他的礼也是要放在这里的,毕竟按照习俗在谁家吃饭就把礼放到谁家。   周槐花带的自家做的月饼,还割了一块五毛钱的肉,外加一篮子柿子。   周洪山看着妹子来也是没多大变化。   周槐花看到周繁回来可是喜欢,“我听说你留在省里,好,有出息,咱们老周家都是有出息的。”   周繁笑着岔开话题,“张晋,张嵘,你们俩学习怎么样啊?”   张晋跟张嵘性格也不全像张全钢,多少跟这边还是有些像的,“我们学习都可用功了,爹跟奶奶都说,以后要像大表哥跟表姐学习,争取也成城里人。”   周槐花听见这话可自豪着呢,毕竟在婆家她地位可不低,还是因为娘家厉害。   周繁带着他们俩到屋子里玩。   周槐花也突然将想到一件事情,拉着田耽到一边。   “我前两天去荷花家看她,我听邻居说,两口子在家里老实吵架,王甲一爹娘也不管不问的。”   田耽看在搬柴火的周洪山,“你过来。”   周洪山略皱了眉头,摘下来手套过来,“啥事?”   田耽示意周槐花继续说。   周槐花一时又有些不好开口,“二哥,我说你别生气,还是荷花的事,她跟她男人天天吵架,我去的时候屋子里都是中药的味道,她说她药也没少吃,但肚子还是没动静。”   周洪山现在觉得没什么事情比他闺女有对象的事情更严重。   “她自找的,我跟她说过要她离婚,不愿意。”   周槐花也不敢再说话。   田耽知道周洪山刀子嘴豆腐心,“槐花,你下次再去看她跟她说,不是她的问题,是王甲一不会生,王甲一前头不也是有个媳妇,好几年也没生下一男半女的,那怎么可能会是女人的问题,一看就是他的问题。”   周槐花有些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娘的,嫂子这是真的啊?还有男的不会生的吗?”   田耽知道她是咋想的,反正在乡下,不会生孩子都是怪女人,生不出来男娃还是怪女人,就没男的错。   “你就这么跟她说就行,别再让她吃药,是药三分毒,让王甲一去医院看病。”   周槐花一拍腿,“行,我明个就去跟她说,还是谢谢二嫂,荷花经过这件事情肯定知道错了。”   田耽压根就没指望她能知道自己错,别惹事就行。   省城里。   谢雅慧带着好些礼物去了陈丽华家里。   陈丽华有俩孩子,都已经结婚,单位也都分了房子,早搬出去住。   陈健今个医院里也不值班,早早的回来要过中秋节,还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鸡,还有一条鱼,晚上孩子们都回来,一家人好好的吃顿饭。   “真是跟你们两口子也好久没见过了。”谢雅慧穿着一条长裙,还配了高跟鞋,外面搭着一条藏青色的披肩,人看上去知性又优雅。   陈丽华看她好像一点都没变,还是跟年轻一样好看,果然人这是不操心,还有钱花就是不老。   “谁说不是呢,当年还是一起在首都学习的时候见的。”   谢雅慧当年也是学医的,跟程其右的父亲在医院认识,后来她怀孕就把工作辞了,在家里休养,这么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陈健坐在一旁给倒上茶。   “谢教授身体都还好?”   谢雅慧的父亲当年在燕京大学教书,还在医院里担任着重要职位。   “我爸就那样,每天遛弯看看书,然后学生上门有问题请教他。”她这次来还是想找陈丽华,“你跟其右介绍的那个姑娘怎么样?我也没见过,这不是我从首都过来,捎过来顶好的月饼,想着借机能见人一面,程其右就把月饼给人直接捎过去,让我一面都没见着。”她现在也没啥事,也没什么烦心事,就唯独儿子没娶媳妇这一件事情。   陈丽华就知道她会这么问,“等着,我去拿照片。”她站起来到书房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省医院护士的集体照,递给谢雅慧,“你自己看看,觉得是哪个?”   谢雅慧抿嘴笑笑,还认真的在上面看了一圈,最后指着第二排右边第三个,“是这个?”   陈丽华就知道她眼光毒到,“嗯,叫周繁,今年才来我们医院的。”   谢雅慧看着这好相貌,照片上看的还是不太清楚,“我这些日子准备不走了,把未来的儿媳妇见了再说,最好能跟对方父母见一面,把婚事商量一下。”   陈丽华刚想开口。   陈健就插了一嘴,“这姑娘的家庭背景还挺单薄的,父母都是农民出身,家里兄弟姐妹也多,咱们其右这么优秀,我觉得这个不太合适。”   陈丽华瞪他一眼,非要在这个时候多嘴。   谢雅慧家在没公私合营之前,有自己的厂子,还有医院,一条街的商铺,码头,不能用有钱来说。   “雅慧,现在咱们都是新中国,不兴过去那套。”   谢雅慧抿着唇,“陈健,咱们从上学的时候都认识,当初你也是从乡下考到燕京大学,才认识的我跟丽华,那会你家庭好像也不太好,怎么这会还嫌弃起来了。”   陈健没想到娇蛮的谢雅慧如今居然还这么会体谅人,脸上带着笑,“行,都是我的错,我多嘴。”   谢雅慧笑着看向陈丽华,“我不管这个,姑娘人好,其右喜欢,我就没问题。”说完她也没多留,“行,今个礼物我也送到,人也见到,就不多待,我得回去跟其右一起过中秋节。”   陈丽华跟陈健站起来送客。   “多留一会呗,咱们也这么多年没见。”   谢雅慧伸手拦了一下。“不用送,我一时半会不回去,放心吧,还能常见的。”   两口子把谢雅慧送到上车,才回家。   陈丽华看着桌子上的礼物。   “我就说吧,人雅慧根本就不在意,今时不同往日。”   陈健还是觉得他们不般配,程其右怎么说也要娶一个配得上他,跟他旗鼓相当的妻子。   陈丽华跟陈健结婚几十年,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们男人才庸俗至极,越老越庸俗,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可爱。”   河山沟。   周场满载而归,除了没逮到大鱼,都是一些小鱼,大概拇指长,这样的小鱼不是鱼苗,就是本身就只能长这么大,提着小半桶。   “娘,娘,今天喝焦鱼汤吧。”他们人还没到,想吃的饭就先喊了出来。   周槐花今个来还是想见见侄子,这侄子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猛不丁的就要去当兵,还那么危险,她是可担心着呢。   “周场,你可想好了,要去当兵。”周场把桶放到压井旁边。   周槐花上去就拉着他的手。   周场点头。“姑姑别担心,我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周槐花一想起来这个事情就要抹泪。   田耽牵着周温过去看看桶里的小鱼,确实可以先过油炸一遍,再做酸酸的焦鱼汤,里面要放上白菜碎,切得碎碎的木耳,配上烙的酥饼,正好够吃。   余秀敏已经搬过来小马扎蹲下来处理小鱼。   周家现在的日子好过,也没那么的缺钱,像这样炸小鱼,也不是难事,拇指长的小鱼炸好过油,放到一边,再来做酸汤,院子里还剩下几个酸番茄,切碎在锅里炒上,放上豆角,还有青菜叶子,最后用淀粉勾芡一下,再放点自己做的醋,最后盛到每个碗里,再把小焦鱼都撒到上面。   田耽用面粉弄了一小碗的油酥,家里今个人多,她和了一大块面,醒好,再揪成面剂子,一张张的擀好,把油酥均匀的摸上去,还撒上小葱,再重新擀一面,下油锅开始烙,饼又酥又香,配着焦鱼酸汤喝特别香。   周场喝了三大碗,就连周源自己都喝了一碗,小肚子鼓鼓的。   周温也喝了小半碗,吃了一小块烙的饼。   周槐花下午三点多才回去,第二天一早就进了城里,去了周荷花那里。   周荷花公公婆婆还有王甲一都去上班,家里就她一个人,已经坐在二楼走廊里在熬药。   “姐,你咋来了?”   周槐花看坐在炉子旁边,“这药你别喝了,昨我去走八月十五的亲戚,二嫂让我跟你说,不是你的问题,是王甲一不会生,让他吃药,你就是使劲吃药自己也生不了。”   周荷花是有些惊讶的,手里拿着扇炉子的扇子都掉了,看了看周围没啥人,站起来就拉着周槐花进屋,她给周槐花倒上茶。   “姐,你再多说说?田耽咋知道的?”   周槐花把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   “我觉得嫂子说的是对的,你让王甲一去医院悄悄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周荷花虽然不喜欢田耽,但也知道她一般从来不会乱说。“行,晚上下班我就跟王甲一说,不是我不会生,他就不能再动手打我了。”   周槐花说完这事就回家了,这秋季,她家里还一堆活呢。   周荷花这次把周槐花送到家属院门口,“姐,你放心吧,等有了孩子,我这日子还会越过越好的。”   周槐花知道她是个主意大的,也没再多说,希望她能如愿吧。   九月一号,周喜高中开学,周洪山送她到公社坐上车,给她够生活费,让她自己去报道。   周场也已经准备坐车走。   周家人都到了县里。   田耽看着穿着军装站在车上的周场,眼眶微微发红,她是不舍得。   周洪山过去嘱咐了两句,就让向阳过去跟他说话。   周将也请假赶过来,他是从国棉厂直接过来。   十二点,车准时出发。   周场穿着军装站的笔直,跟他们挥手,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人。   向阳没哭,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伸手摸了一下肚子,只要有这个孩子,一起都会变好的。   周家一瞬间就冷清下来。   周温会自己走路了,不过她不会让人操心,很多时候都是大人在干活,她自己坐在旁边乖乖的,也不动。   田耽带着俩儿媳妇,把院子里的菜园子全都翻腾一遍,把冬天要种的菜都洒下去。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田耽边叹气边落泪,周洪山只是默默的坐着,心里狠狠的骂周场不省心。   进入到十月份,天气确实是冷了起来,整个地里也没啥要忙活的事情。   田耽在家里开始晒红薯干。   周将托人给家里送来一条猪腿,让家里没事炖着吃。   送来的人可羡慕死了,这周家的日子可是河山沟里最好过的一家了。   只是向阳一走进闻见微弱的味就弯腰吐了起来。   余秀敏在旁边赶紧扶着人,到一旁去吐。   田耽一看就猜到怎么回事,她自己的那颗慈母之心已经完全消散,如果周场在的话,恨不得抓着他狠狠揍上一顿。   周温在一边玩着,结婚当天晚上的谈话,她还没忘记呢,看来婶婶倒是忘记了。   整个家里只有余秀敏是真的高兴,拉着向阳的手看了又看,“真好,就是周场不在家,不知道这个好消息,改天写信告诉他。”   向阳看着婆婆的脸色,“娘,这是好事。”   田耽知道木已成舟,叹了一声气,“你咋回事,娘跟你说的话,你都当做耳旁风?”   向阳心虚的笑笑,“娘,我就没想过要改嫁,不管咋样,我都守着这个家。”   余秀敏在旁边也听不明白。   田耽只是心疼她傻乎乎的,“你不知道,养个孩子有多难。”说完又骂起来周场,“给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孩子更不值。”   向阳挽着田耽的胳膊,“值得值得,您不知道,回首都的时候,都是周场在护着我,我只有有他的孩子我才不后悔。”   田耽一听就知道当初的话她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哼,我去炖肉,看你这样也是吃不嘴里。”   向阳现在是有孩子万事足,根本不怕。   余秀敏也坐下来赶紧给她传授怀孕的注意事项。   田耽跟周洪山到厨房里炖肉,一个烧火,一个做饭。   “周场这个不靠谱的,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住在一块。”   周洪山看着媳妇的脸色,“这越说越离谱了,人家是正儿八经领证结的婚,怎么可能让人家不住在一起的。”   田耽把这只猪腿,上面的肉给切下来分成好几大块,“这个卤了吧,能放的时间更长一些。” 第30章 十级战斗力的谢雅慧   周洪山看着田耽刚刚还发火要揍人, 这会已经开始说要怎么卤肉,手下拿着柴火棍笑了起来。   “儿女都是债,那我不还是因为周繁的事情生气。”   田耽打开柜子,把自己收着的大料都给拿了出来, 一点点的配好, 放到白色的布里包起来, 这样到时候就能放进卤肉锅里,香。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繁人那是正常流程, 到年龄该工作工作,该谈对象谈对象,跟我们也都报备过, 对象是人领导介绍的,没错吧。”   周洪山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得, 我说不过你,不过尽快啊,得让周繁确定好人带家里来一趟,我亲眼看过人才放心。”   田耽嗯了声, 也没再说话。   周源跟向燃正准备往外面跑着玩。   余秀敏看闺女自己坐在一边, 她跟向阳坐在一块说话, 大声叫住人, “周源, 你带着妹妹一起出去。”   周源是个听话的哥哥,而且他早就想带着妹妹一起出去玩, 刘爷爷家的铁锹哥总是说他家的妹妹最好看, 那是因为他没来家里见过自己的妹妹。   周温除了被家里人抱着出去, 从来没跟周源单独出去过, 因为她并不喜欢跟家人以外的人相处,也不爱动弹。   周源牵着周温的小手,向燃比他们俩都大的多,走在旁边。   “小温,我跟你说,外面可好玩了,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出去玩。”   周源小嘴叭叭的不停。   周温眼睛特别好看,黑白分明,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她特别认真。   三个人一起出了周家院子向东边走,正巧路过王奶奶的院子。   王奶奶身体一直都很好,她喜欢每天出去遛弯,晒太阳,有时候还会下地干活,河山沟的乡亲们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尊老这件事情上做的一直都很好,看到她下地,都会拦着,这么多人养一个老人还是养的起的。   “这是周家的大孙子吗?”   周源点着头,“太奶奶,您溜达啊?”他跟个小大人一样。   王奶奶拄着拐杖,“嗯,这是你那个娇惯的妹妹?”   周温抬头看向她。   周源不想让别人这么说妹妹,“太奶奶,我妹妹不娇惯,我奶奶说她内向,所以不爱出门。”   王奶奶哼了一声,她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三块糖,“给,吃吧。”   周源喜欢吃糖,但家里人为了怕他有虫牙所以都不让他吃,现在在外面可管不住了,伸手立刻就接了过来,给向燃一块。   “谢谢太奶奶。”他小嘴最甜。   王奶奶看着周温的小脸蛋,伸手摸摸她的头,“乖孩子,别怕。”说完她自顾自的向前走。   周源还在分糖,他知道妹妹不喜欢吃甜的。   周温看着她老人家的背影,怎么可能会怕呢,从来都不怕的。   “小温,你不吃糖,你的那块也给哥哥好不好?”周源虽然有了妹妹,但从来没跟妹妹抢过东西,妹妹也不抢他的,不像铁锹哥的妹妹,俩人还打架,所以他觉得妹妹也一定会把糖让给自己的。   周温看他之前就吵着牙疼,这会还贪图吃甜的,伸出来小手从他手里把两颗都给拿走。   “牙,疼。”   周源看着被妹妹收走的糖,皱着眉头,又伸出来一根手指头,“就给我吃一块好不好?”馋的不行。   周温坚定地摇头,把小手放在背后。   向燃已经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兄妹俩的事情,他可管不了。   周源不得已只能放弃,不然妹妹回家告状,他会很惨。   “那好吧,我们去玩。”   河山沟是里的孩子还挺不少的,不过一般都是大孩跟大孩玩,小的就跟小的一起玩。   走到晒场东边,那边有柴火垛,有玉米杆堆的,也有小麦秸秆堆的,要是玩捉迷藏,都喜欢掏个洞。   铁锹跟几个差不多大的早就在一块玩了,看着周源过来,立刻就挥手。   周源看见好朋友,也就忘记了那颗糖,小跑着过去。   向燃到底年纪大几岁,还顾着周温,在后面陪着周温慢走。   铁锹去过周源家里,不过都是叫他出去玩,几乎也没见过周温,他们也不愿意带着比他们小的孩子。   “周源,这是谁啊?”铁锹还是有些嫌弃的,他们可不跟小孩子玩。   周源掐着腰,“这是我妹妹啊,我娘让我带她出来玩会。”   铁锹长的稍微高一些,也壮一些,看了一眼周温,“那她会听话吗?不会哭吧。”   周源就没见过妹妹嗷嗷哭过,“放心,我妹妹从来不哭。”   他们几个围在一起商量好分班玩捉迷藏。   周源玩心上来,“妹妹,你去那边坐着好不好,别到处跑,等我玩完就带你回家。”   周温点了点头,然后就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还费劲的搬起一块干净的砖坐在路边待着。   周源特别放心的自顾自的去玩。   铁锹还带着几个别的小孩。   周温看着周源跑的好几次都摔倒在地上,磕的她觉得都是疼的,想跟他说跑的慢点但没开口人又跑没影了。   一直到半晌午,马上要回家吃饭,都一个个跑的满头大汗。   周源也没脱外套,只是把扣子解开。   铁锹今天有好几场游戏都是输给了周源,心里有些不高兴,“等到下午,我们接着来玩。”   周源想了一下不太行,他下午要听话在家里,答应要写的字还没写,“明天行吗?”   铁锹哼了一声,伸手推了一下周源的肩膀一下,“你不会不敢来了吧?胆小鬼。”   向燃赶紧站了过去,“你别动手。”他比铁锹稍微高半个头。   铁锹心里有气,也没管向燃,“周源,你说,下午来不来?”   周源是个听话的孩子,他一般都是安排了什么就干什么,不会不做的。   “不来。”   铁锹看了一旁刚刚跟他一班的,“不行,你必须要来,不然我们就输的没啥意思,不能就你们这一班的赢吧。”   周源还是没答应。   铁锹看向一旁老实坐着的周温,想起来有人来他家串门,大人说过,周家的那个小丫头像个小傻子,立刻就学会了。   “是不是因为要在家里看你的傻子妹妹?”   周源听到这话小小的个子冲到前面推了一下铁锹,“我妹妹不是傻子。”   铁锹可不怕打架,他跟别人也从小都打到大的,马上大喊一声,“还想跟我玩的,都打周源。”这里一大半的孩子都想跟他玩的,这么一听也就都上去开始打架。   向燃虽然年龄大,个子也高,但好几个人趴在他身上压着他,也站不起来。   周源就更小了。   周温看旁边放着的小棍,她年纪小,又没太大的力气,只能拿着工具,从小棍换成大一点的,起码她能拿得动的,上去就乱打。   最后大人把小孩都拉开的时候,都头发乱糟糟的,周源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烂了。   向燃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都是土。   周温也是,打起来谁也管不着谁了,她还是被人从底下扒拉出来的,衣服头发都很乱。   最先发现的还是在那边说话唠嗑的几个婶子。   “啧啧,这是老周家的那个小孙子孙女,我的老天爷啊,田耽对这个小孙女可好了,要是让她奶奶瞧见,你们就等着回家挨揍吧。”   其中一个跟田耽差不多大的奶奶皱着眉头看着这几个点大的孩子,真是翻了天。   周源看着妹妹身上的土,还有穿的好好的衣服也都烂了,就知道要完蛋。   秦琴正巧经过这里,她去河堤那边捞点绿藻,回家喂鸭子,这会看到几个孩子。   “奶奶的腿,这是周温啊。”她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骂了一句。   周温低着头,她活两辈子,还没跟几个小孩这么打过架,受伤流血倒是不怕,就是怕被这么围着看。   “正好秦琴来了,你快把几个孩子领回去吧,换换衣服,洗个脸。”   田耽在家里忙活一上午,刚刚把肉给卤进锅里,想着几个孩子好久没回来,围裙也没摘,就出去找。   “周源,向燃。”先喊上了两嗓子,结果弯都没拐,就看到秦琴领着几个人过来,她走进一看,先让自己平心静气,别生气,然后就是伸手把周温抱了起来。   “没事吧,我看看,怎么回事?”   秦琴赶紧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拿着自己捞的绿藻赶紧回家,田耽可不好惹。   田耽带着几个人回家,让他们先洗脸换衣服。   周源跟向燃都弄好自己后就自觉的站在院里。   田耽对待向燃就跟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也从来不因为他是谁就改变什么,就是让他跟家里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说吧,为什么打架?”   周温已经被收拾干净,小脸也洗的干干净净,只是脸上还是有一块擦伤。   田耽心疼了半天,拿过来椅子坐在院子里,把孙女抱进怀里。   周源看看妹妹,也心疼的,但他没解释,先开口承认错误。   “奶奶,我知道错了。”   向燃也是跟着承认。   向阳在家里管教孩子的问题上也从来不插手不插嘴,她拿着家里晒的南瓜子站在旁边看戏,把剥好的南瓜子喂给周温。   周温小手拉着田耽的袖子,“奶奶,傻,哥哥打。”她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把这几个字说出来,受限于还是个一岁左右的孩子,说不了一串清晰的话。   田耽完全没懂她的意思,“乖,奶奶知道他傻,不傻能带着你跟别人打架。”   向阳有些听懂,“向燃,你说。”   向燃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婶子,不怪我们,都怪他们,先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然后又说周温傻的。”   田耽个很护犊子的人,虽然在家里她看起来说话都不留情面,但在一直对外的事情上,她向来都不含糊的。   “行,原因我知道,不是你们的错,但今天也是有错的,不应该当着妹妹的面就这么大,而且还连累妹妹被揍,所以你们在这里站半个小时,有意见没?”   周场跟向燃都完全没问题。   田耽准备下午就去找铁锹他娘说道说道,他们周家可有没有什么对不住的,那说周温傻的肯定还是大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被孩子听到,不然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想得到。   周温也没啥事,田耽还要照顾着卤的肉,就让她自己在院子里玩。   周源已经习惯罚站,他爹发明的,说是让他能更快地反省自我。   周温手里捏着糖,慢慢的走到他面前,把两颗糖都放进他的手心,“哥哥,吃糖。”   周源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他就喜欢吃甜的,之前还偷偷在食堂偷吃过糖罐里的,“你真的给我啊?”   周温点点小脑袋,然后又自己去玩自己的,导说,师母临走的时候还放心不下她,只是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希望她能以后的日子过的开心点,高兴点。   她是个极度悲观的人,因为被抛弃过被孤立过,所以她也曾厌恶过自己,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不好吗?后来师母说她很好,善良又可爱,害死师母的人被她亲手结果,她也算是报了仇,可再也开心不起来,以至于来到这个世界,她也没办法真的想活下去,活着对她来说是个很没意思的事情,可这些人,这些家人,每个鲜活的人都在努力的活下去,不管顺境还是逆境,她也可以的,或者还能见到导,努力考到那个学校,再去见到他们。   向阳看他们俩在罚站,还过去给他们提问各自要背诵的古诗。   向燃简直觉得他姐更狠。   “姐,能下午吗?”   向阳摇头,“不行,现在就得背诵。”   向燃先磕磕巴巴的背完,然后轮到周源。   周源还在为手里的糖高兴,背的时候倒是顺顺利利的。   向阳忍不住的看着向燃摇头,“你看看人家周源,比你小,一起学的,虽然他的内容比你的内容短,但人家就能记住,你再延长半小时罚站。”   田耽把厨房里的火给熄灭,有些余火就行,她就风风火火的出门去找人。   铁锹是刘支书二儿子家的,也是刘家最小的孙子,平时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家里也都多惯着他,他大名叫刘志卫,家里就在刘支书家隔壁。   铁锹他娘跟田耽是一辈的,但看到田耽还是有些心虚的,当年她男人也想竞选大队队长,想着公公在村里有地位,这当个大队队长应该也不难,谁知道输的惨,后来她再见了田耽就下意识的往一边走。   “他婶怎么来家了?有啥事吗?”堆着笑跟田耽寒暄。   田耽站在门口看着她,“刘秀蓉,咱们也认识几十年了,在背后嚼舌根子这个行为是非常不好,这你家铁锹还动手打我们家周源跟周温,你说说他们俩才多大点,能让你家孩子那么揍,我们家周温从出生到现在,我是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今个脸上被打的还红了一块,铁锹居然说我们家孩子是傻的,我们老周家要是傻子,你们全家都蠢,我可跟你说,周洪山跟刘叔可相处的不错,你要是不好好管教自家孩子,我可去找刘叔做主,到时候丢谁的人,我可管不着的。”她蹬蹬说了一大堆,然后也不管她咋样,甩手就回家了。   刘秀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就上回,那个谁来家里,她看周家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好,周繁又留在了省医院,多说了两句话,怎么没想到咋就传到她耳朵里了。   “哎,嫂子,这都是误会。”她跟着追到门口有些尴尬的笑着大声解释,结果就看到田耽的背影。   晚上周洪山落黑才回家,他去县里找赵大川,让他帮忙去弄点苹果树苗还有梨树树苗,赵大川二舅家的孩子在育苗站上班,有这方面的关系。   赵大川倒是一口就答应下来,苗也能先赊账,现在都是这样,到时候有了进账再还给育苗站就行。   晚上田耽跟余秀敏烧的红薯汤,还切了一块卤肉调了一大盘,除了向阳不能吃,其他人都吃的可香,还炒了个白菜,热的窝窝头。   周洪山在饭桌上还跟田耽正讨论着这种果树的事情,想着把林子是要圈起来,自家村里的人能信得过,但外面的人还是不行。   “最好再养上几条大狼狗,还是轮番班的在果园住下。”田耽是觉得不管果树是两三年后出果还是果苗都得看着,防不住有人偷苗。   周洪山筷子夹了一大块肘子肉还真是香,今个果苗的事情也看着有谱,“家里是不是还有一瓶拆开的白酒,秀敏,拿出来,我跟你娘喝两杯。”   秀敏应了一声就要站起来。   田耽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秀敏别拿。”然后瞥了一眼周洪山,“你还喝酒?向阳现在闻见味都吃不下去饭,还有,你看看这仨孩子脸上。”   周洪山还真是没在意,他回来天黑,这煤油灯也不怎么亮,这么仔细一瞧都带着伤。   “咋回事?”   余秀敏跟向阳对视一眼也不敢说话。   田耽也不理他。   最后还是周源小嘴叭叭的把事情都解释了一遍。   周洪山真的是很生气,“一会,吃过饭我就去老刘家,这怎么能这么背后说人。”   田耽听了他的话才勉强哼了下,“甭去,我下午去说了一顿刘秀荣。”   周洪山乐了起来,“看来田耽同志已经去出过气。”   田耽没理他,把筐里煮的鸡蛋递给向阳,“明个让你嫂子陪着你去县里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身体啥的都好不。”   向阳看着家里仨孩子都吃不上鸡蛋,自己单独吃,“娘,这鸡蛋?”   田耽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吃吧,你嫂子也是这么过来的。”   向阳这才自己拿着剥开吃了起来。   周家的晚饭刚刚吃完,刘秀荣跟刘留根就带着铁锹进来,院子里也没灯,一直走到堂屋门口才看到他们人。   “嫂子,我们带着孩子过来道歉,这你过去,我才知道孩子上午是给你们家孩子打架了,我已经说过他了。”   田耽生气的点不在于孩子在外面打架,从周将到周源,都没少在外面打架,但除非打的特别厉害,或者出的问题比较大,她一般都不会管的,毕竟孩子哪有不打架的,今这个是因为背后说别人家孩子,她可忍不下去。   “好了,孩子没事,以后别什么话都说就行。”   刘秀荣跟刘留根回去的路上还在抱怨。   “你说田耽神气什么啊,不就是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吗?你瞧她厉害的。”   刘留根走在旁边,听见这话就皱眉头,有些不耐烦,“你还说是吧,刚刚怎么说的,不让你乱说话。”   当初周洪山把田耽娶回来,说是在一家很有钱的资本家家里当过小姐的丫鬟,这事是全村都知道的。   刘秀荣哦了一声,又看着手里的孩子,“到外面可别再胡说八道,知道吗?”   铁锹来之前已经在家里挨过他爹的一顿揍了,这会可不敢乱说。   周源跟向燃在他们屋子里玩翻花绳,周温在旁边看着玩。   等到晚上睡觉,田耽看着睡着的周温,周洪山半躺在床边翻看在县里借来的农业种植方面的书。   田耽用胳膊肘碰他一下,“我今个发现,自从打完那架以后,周温就很喜欢跟周源还有向燃玩,跟在他们后面玩。”   周洪山看了一眼睡熟的孙女,“这不好吗?”   田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跟你说句实话,我之前总觉得这个孩子咱们留不住,她就像是不属于我们一样,我就怕她那天不见了。”所以她几乎不离开,走到哪里都带着,稍微磕着碰着都不行。   周洪山觉得她想的太多。   “没事,孩子都有自己的脾气秉性,而且你看她说不定还是像你们那边的人。”   田耽白他一眼懒得说他,“不过我今个心里特踏实,我觉得她到现在为止才算是咱们真正的周家人。”   周洪山继续翻看自己农业种植的书,必要的还要拿铅笔给圈上。   田耽看他一门心思就在大队里,“我给你出个主意,等到以后果园办成,你就睡在果园门口就行,也别回家。”   周洪山一听就知道她在揶揄自己,当下立刻表态,“那是不可能的,不回哪里也不能不回家。”   俩人在屋子里倒是笑了起来。   向阳自己坐在他们那屋,点着煤油灯,拿出来笔跟纸,她要给周场写第一封信,即使这封信压根也寄不出去,但还是得写。   第二天吃过早饭,余秀敏跟田耽才出发去县里。   周繁从家里回到省城,田耽给她收拾带的一部分的回礼,家里自己做的月饼。   田耽是觉得都是一片心意,不用比较是从哪里买的,而且她做的月饼也特别好吃,料放的也足。   来到省城两天,周繁才有空把月饼提到医院来,给陈丽华一份。   “我娘自己亲手做的,护士长。”   陈丽华刚刚下班,她这段时间排的是早班,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的。   “谢谢啊,你妈妈还会做月饼呢。”她还是很惊喜的。   周繁笑着点头,“您快下班回去休息吧。”   陈丽华想起来一件事情,看看更衣室也没人,“你跟程医生相处的怎么样?”   周繁大方笑了起来,“还可以,程医生在医学领域很厉害,很值得人学习。”   陈丽华听见这个回答脑袋就疼,“傻孩子,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觉得他怎么样,可以继续接触下去吗?”   周繁也没什么好回避的,“嗯,可以的,我这边还给程医生准备了一份,因为我回去之前,他也有给我。”   陈丽华觉得很欣慰,“那我就等着程其右那小子给我准备媒人的大鲤鱼了。”   媒人给两个人说成功之后,是要吃男方提供的新鲜大鲤鱼的。   周繁抿嘴笑笑。   陈丽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好好上班吧,我先回了。”   程其右这两天也忙,有好几台大手术,他初来乍到,不过在医院这种地方,论资排辈完全没意义,手术强才有机会说话。   医院三班倒,周繁是正常值班,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下了班她提着月饼在程其右科室外面等着。   程其右才刚刚结束一场手术,这场大手术总共五个多小时,他出来肩膀跟手腕都已经不是自己的,在办公室里休息了好久才缓过来,吃了块巧克力才换下来衣服出去,一路上跟人打招呼,科室外面看到周繁眼睛亮了一下,小跑着到她身边。   “怎么不进去等我?”   周繁把用油纸抱着的月饼递给他,“我娘做的,带给你尝尝。”   程其右伸手接了过来,“谢谢伯母,你下班了没?”   周繁点头。   俩人一块从医院科室出去。   只是被别的医生跟护士都有看到。   “这程医生跟周护士什么时候走的这么近?”   “我听说陈护士长一直在撮合他们,估计好事快到了。。”   一个护士跟一个医生看着他们俩的背影倒是念叨了一下,“不过俩人挺般配的。”都长得这么好看。   俩人也就是从医院一起出去,倒也没有约着吃饭,主要都累的不轻,先回去休息最重要。   程其右提着月饼到家的时候,谢雅慧正在涂指甲油,她反正在这里闲着没事也是没事。   程其右一进来就已经闻见,“妈,这个味道,以后您还是出去涂吧。”   谢雅慧压根都没动弹一下,她就愿意在这里涂,哪里都不去。   “周繁是不是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安排我跟她吃饭见面说话啊?”她反正回首都待着也是待着,在这里待着还更有意义一些。   程其右把月饼放在她的面前,“周繁母亲让带回来的,你要吃吗?”   谢雅慧看了一眼月饼,又抬头看看儿子,“我跟你说的是月饼吗?我说的是人,你什么时候把人给我带过来。”说完她又叫了一下厨房里的王妈,“把月饼拆开,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我尝尝。”   王妈做事很干净,谢雅慧也用习惯了,人都是从首都特意带来的。   程其右回到自己房间里换上一身家居服,又打开门出来。   “谈恋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妈您还是不要管那么多比较好。”   谢雅慧哼了一声,把指甲油都收了起来,欣赏起来自己的指甲,“你自己要是能进展快点,我也不会管这么多,是你一直拖着。”从前是一问就说要跟医学过一辈子,现在好不容易有喜欢的,那不得抓紧点,万一儿媳妇被人抢跑,哭都找不到地方。   王妈把切好的月饼端了出来放在谢雅慧的面前,盘子上还放着两个小叉子。   程其右又去好好的洗过手才又坐回来。   谢雅慧用叉子插起一块月饼吃了起来,眼神放在走来走的儿子身上,然后就被手里的月饼给吸引到,“咦,这月饼做的还挺不错的,手艺很好。”   程其右看着她刚刚涂完的指甲,“妈,首都那边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您忙吗?爷爷跟外公都很需要您。”   谢雅慧就知道他在变着法的让自己走,“我就不走,你说什么我也不走,不让我见儿媳妇我就不走。”她知道怎么让他没办法。   程其右干脆也不跟她多说,站起来就进了书房。   谢雅慧哼了一声也没说话,一向都不爱吃甜食的她倒是把切得月饼都全部吃完,真的又甜又不腻。   第二天陈健去到程其右的办公室里。   “忙着呢?”   程其右站起来请他坐下,“还好,刚刚结束会诊,下面就要着手对病人的质料。”   陈健听说了,他刚刚在会诊上的手术方案说服了所有人,“不错,你比你爸爸厉害。”   程其右觉得他来也应该不是想夸自己的方案,“陈叔叔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陈健思考一会,“你小子,我听说你跟周繁那个护士定了?”昨天媳妇回家夸了又夸,他想了下觉得还是不妥当。   程其右把手下的钢笔放下,“暂时还没,这个事情我并不着急,谈恋爱结婚相守一生,总是要慢慢来,什么事情快了也不好。”他有自己的打算,一步步的来,脚踏实地一些。   陈健倒是没想到他对待感情还有自己的想法,总以为他的心思也就用在医学上。   “我只是觉得,作为你的长辈,想跟你说,周繁她家庭背景其实算是一般的,你跟她你确定会有共同语言?”   程其右知道他的意思,有些事情不了解不代表不懂。   “我确定,陈叔叔您其实不太了解她。”   陈健笑着了然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有主意就行。”他说完也就离开了。   程其右想起来他父亲生前评价这位好友,“心思不纯,学术思想不纯。”   周繁在护理部很受欢迎,她没啥事,为人又好说话。   大家也都知道护士长给介绍了程医生,说实在的程医生是他们医院现在最受欢迎的未婚男医生,首先人家医术高,长的好,就除了家庭出身有些瑕疵,其他都不错。   不过周繁跟程其右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很般配的。   几个跟周繁关系的护士,还问她啥时候能吃到喜糖。   周繁觉得他们的关系也没进展的那么快。   周五下午,她刚刚跟同事交接完班,在医院大厅就碰见一个女病人,捂着肚子说不太舒服。   周繁忙帮人挂号,又准备叫急诊。   结果女病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还一直看她胸前的名牌。   “你就是周繁啊?”   谢雅慧今个穿的是王妈的衣服,还戴着头巾,把自己都包了起来,主要是怕遇到程其右,让他知道,回家又该不停的念叨自己。   周繁看她穿着打扮还以为是她们那个县城的,自从自己留在省里医院之后,回家的时候好多人都说看病要是来省里一定找她,她也都应下来,其实村里的人看病最多也就到公社的卫生院,毕竟来到省城那就肯定是大病,来一趟的路费都够折腾的,所以她压根就没见过。   乡亲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也没想着要干什么,不过就是图个心安,所以她回回都答应的很好,不过只要他们来,她就肯定会帮忙的。   “您好,您跟我是老乡?”   谢雅慧也不知道咋就这么认为,但她直接点头。   “是,我这身体不舒服,特意过来的。”   周繁顿时就看重了起来,这不舒服得多不舒服啊,从河山沟那边来省里。   “那您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急诊的值班医生来。”   谢雅慧看她当真,立刻就抓紧周繁的衣袖,“不用那么着急,我现在有些口渴,你能帮我去倒杯水吗?”   周繁有些怀疑,而且也看不清楚她的脸色,只好半信半疑的过去倒水。   谢雅慧赶紧转身就跑出了医院,她来就只是想亲眼看看周繁长啥样,现在看过,当然要先跑掉。   天气是慢慢变冷起来。   河山沟也进入到了农忙冷淡期,今年比往年算是个丰收年,周家也添丁进口。   田耽晚上拿出来账本,把家里的账算了一遍,今年的花销不少,但进账也不少,而且老大家的紧张她要的也不多,周将手里应该能存下来一笔钱。   周洪山洗漱完披着大衣进了里屋,看着床上放着的本子跟笔,“怎么样?”   田耽还是挺欣慰的,“等到过年给他们每人做上一身新衣服,也是向燃跟向阳来家过的第一次年,特别是周场不在家,向阳现在怀着孩子,情绪不稳定,咱们家里得过的热热闹闹起来。”   周洪山对这方面一向都是最听话的,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   “行,你看着办,有啥需要的告诉我就行,我去弄。”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北边之旅   田耽坐在床上又写下来需要扯的布数量, 还有过年要买的年货,今年从哪里看都是很丰收的,收拾好把本子放到枕头下面,披着的衣服盖在被子最上面, 她也躺下, 现下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周场平平安安, 不出任何事情。   国棉厂的车间灯火通明。   下面站着三号车间的所有人,足足上百人。   周将站在朱副厂长的身后, 他手里拿着小本子。   朱副厂长脸色铁青, 他身上披着军大衣,着急的走来走去。   “说说吧,这批货怎么就全是残次品, 咱们的机器全都没有问题,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故, 料子明天就要交,现在就是赶八班也赶不出来。”   三号车间主任大冷天的,额头上全是汗,他在家里睡觉谁知道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下面的小组长就更别说了, 一动都不敢动。   周将跟刘姐在后面站着对视一眼, 车间里的事情跟他们会计跟采买是没关系的, 但需要核对损失。   朱副厂长是今年九月份才调过来的, 跟厂长都立的有军令状,只是没想到这才多久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车间主任姓袁, 平时说话办事倒也仔细, 这次是受了无妄之灾, “朱副厂长, 我们这也是无心之失,机器的尺寸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部都是错的,导致这批次的全是有问题的货。”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朱副厂长本来就烦,伸手一抬制止他再说话。   “周组长怎么看?”   周将是十月份升的采购组的组长,但还要负责着会计,听到点自己名,他才站出来。   “这批的货问题是出在机器,袁主任肯定是有失察之名,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办法,这批货是交付给省里,就只能劳烦朱副厂长跟省里先解释一下,给咱们一天的时间,让全厂开始补救,这批损伤的货,我应该有办法解决。”   朱副厂长听到周将的冷静分析,心里那口气虽然没散,但也没刚刚那么生气,“是,你说得对。”说完他看着下面站着的人,“都赶紧把这批货先装车。”甭管怎么解决,都是要运出去的。   员工看领导不再找事,也都赶紧散开,把这一批次的货都先整理捆绑起来。   朱副厂长招手让周将跟袁主任到办公室里。   “坐。”   袁主任跟周将也没少打交道,他感激的眼神看向周将。   朱副厂长示意周将继续说他的办法。   周将坐下才继续开口。“我这一年多一直都在外面跟车跑采购,其实咱们厂子里的这种棉布的瑕疵,最多都是针线不行,这次我刚刚去查看了一下,是全部裁剪出了问题,做不了咱们预期交货的新衣,再重新裁剪布料肯定要浪费不少,不如我们就全部拿去跟别的厂子做交换,快过年了,今年咱们厂给大家的年货还没定,我之前跟车经过一个东北那边大村庄,那边因为靠近山,家家户户都囤的有不少山货,但他们因为是农民,再加上天气冷,很缺布匹,我想咱们这次车间的货大概有一车,过去应该能换,这样,咱们也能换一些年货,之前咱们厂不也是要跑好几个县换粮油,他们粮油厂每次都不少挑剔咱们。”   跟布批相比,每次去粮油厂就跟供大爷一样,他们都是觉得自己东西更精贵,能给换的也少,而国棉厂都要拿出来更好的东西,厂长对这件事情也早就不满意。   朱副厂长没想到还能这么去换,他略略沉思。   “那这样,咱们厂子里就直接省下了每年需要给粮油厂大批的好布料。”   袁主任哎了一声,“这个方法确实行,还得是周组长有脑子。”   朱副厂长瞪他一眼,“你闭嘴。”   袁主任赶紧又尴尬的笑笑。   朱副厂长觉得这个方法也可行,现下只要让省里能宽限一天时间,事情就能解决。   “行,周将,那你就尽快出发,把这批货解决掉,我一会给你批条,你直接去车队找人跟你一起去就行,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周将站起来沉稳的答应下来,“好,那我先回去做个计划,然后再合计一下,这怎么兑换比较合适。”   朱副主任也颔首,“好,你们俩先出去吧。”   袁主任如释重刑,出了办公室的门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周老弟,这次真是感谢你,不然我明天就得收拾铺盖滚蛋。”   周将手里拿着本子这次要去一趟东北,一回来估计都要过年,也正好不耽误给大家发年货。   “袁主任,不是我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回去最好查查你们车间有没有问题,这机器的裁剪尺寸都是一开始都统一调配好的,怎么就全部正好都被改了。”   袁主任被这么一提醒就再也没笑出来,他直接转身大步就朝着车间走过去。   周将也没闲着,没回宿舍直接去了刘师傅家里,这次还要麻烦他们车队。   刘师傅在家里泡脚听戏呢,看到周将过来还是挺吃惊的,“孩他娘,快倒茶。”   周将接过来茶谢过嫂子,就正儿八经的把今个晚上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所以明个还得要您带着车队跟我走一趟,这走的就比较远。”   刘师傅以为啥大事呢,“兄弟,哥跟你说,那块地方虽然我听人说不太平,但好东西确实多,这趟去我再每个车上安排俩人,应该没啥问题,放心吧,大家伙知道去这里,都要抢着去。”   周将这就放心,他不是个善良的人,但也从来不想让大家有什么危险,能多赚点钱,弄点东西回家是好,但这些是建立在都平平安安的基础上。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跟嫂子休息,先回去。”   刘师傅把周将送到门口,才又回去。   刘大嫂听到外面人走,才出去,拿着煤钳子换了一下煤球。   “这明天就走。”   刘师傅点了下头,“你给我收拾一些干粮,我路上带着,这次回来我给家里多带点东西,多少也能够咱们过年的。”   刘大嫂胖乎乎的,头发因为要睡觉也都随便散着,“周将年纪轻,但做事倒是挺老道的。”   刘师傅挑挑眉,“可不是,他还聪明,跟着他折腾错不了,哪次办事都是让大家满满意意的。”   刘大嫂扯了一下披着的大衣,“你们注意安全。”   周将回到宿舍又算了一下这次折损的布匹,坐完半靠在椅子上,眉眼间有些疲惫,想着袁主任这会应该已经抓到谁干的事了,厂子里也会容不下这样的人。   第二天一早,周将还不忘托人给家里稍信,他手里有一笔钱,这次回来应该还能再存点,估摸着他想把家里的房子能翻新一遍,屋子里最好能打上地平,还有院子里也铺上砖,毕竟孩子都长大,村里下雨都踩的全是泥,孩子也容易滑到,家里毕竟也多了几口人。   刘姐看周将一大早上就忙的不停,给倒了一杯水放过去。   周将收拾好自己的包,“刘姐,放心,我看着有什么好的,一定不会忘记给你捎。”   刘姐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要不说是我弟呢,就知道想着姐,得,去吧,注意安全。”她就是看中周将这股为人处事的周到。   朱副厂长也亲自过来给周将他们送行,只是看到拉了两个大车的裁剪坏的布料,跟割自己的肉差不多疼。   “早点回来。”   周将也坐在刘师傅车的副驾驶,跟大家伙挥手。   朱副厂长这边结束就马不停蹄的要去省里。   余秀敏在家里淘洗小麦,然后再晾干,就能到公社去打面,打面还有剩下的麸子,回来能喂鸭子还有鸡。   家里春天里还特意抓了几只鸭子养着,就等着年底吃,不过因为政策原因,这鸭子都养在后院,也没人瞧见,不过村里大多数大家都是互相知道的,因为每家每户都会养的超量。   周洪山不管,那别人就更不会管,也不会有人闲着去举报,毕竟大家都养。   河山沟又一向团结。   村里稍信的人站在门口跟余秀敏把周将要出差的事情说了一遍,大概就是预计年底能到家。   余秀敏倒也习惯了,不过她也会有些担心,这一次走就是时间太长。   现在天气冷起来,村里的小学也差不多都停课。   向阳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几个在家里上课。   周温没事也搬个板凳坐在旁边,她要了解这个年代的很多事情,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作为一个理科生,她的历史很不好,只是对大致的走向还算是了解。   周源虽然年纪小,但只要专注起来,是谁也打扰不了他的,这得益于周将从小对他的锻炼,向燃就差了一些。   向阳也有发现这个问题,然后也格外注意锻炼他的专注力。   余秀敏在院子里把小麦晾晒好,这次打的白面就要过年的时候吃的,一粒麦都不能浪费。   周洪山去县里跑果树苗的事情,今天一天都不会回来。   田耽想着向阳有孩子得补充营养,一天一个鸡蛋还是不够,她找到之前周场在家里经常用的小渔网去了河里,周场逮鱼还是她教的呢,一上午就满载而归,因为天气变冷,她还抓了一条比较大的,不过后面这逮鱼还是不太稳妥,想着把家里养的鸭子该宰就得宰了。   余秀敏把院子又用大扫把扫了一遍,看见田耽一只手提着网兜,一只手提着鱼桶,忙上前接了过来。   “呦,娘,这抓的还不小。”   田耽笑着嗯了下,“这一到冬天,咱们河里的鱼就变蠢了。”   余秀敏提着桶就进了厨房,然后站在厨房门口跟田耽说周将的事情,“说是不让咱们担心,差不多过年之前能回来。”   田耽对大儿子一向放心,他做事最求稳。   “这周场都走了俩月,怎么也不知道来封信。”周场生来就是讨债的,从小惦记,长大结婚还惦记,这临走还干不靠谱的事情。   余秀敏编起来袖子就准备收拾这些鱼,先去鱼鳞,然后开膛破肚,小的就简单的用手指一挤就行,锅里还是要过一遍油炸一下,听见婆婆念叨,忍不住接上一嘴。   “我看向阳心里还是有底的,比您对周场有底。”   田耽看着时间也要做午饭,把围裙穿上,“这个倒是真的,我不否认。”说着话看余秀敏处理鱼,“你把那条大的鱼头给剁下来,单独给向阳炖汤喝,剩下的咱们一大家子吃,都补补。”   她现在过日子是该吃吃该喝喝,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余秀敏想着家里人都没到齐,“爹呢,要不明天咱们再吃,给向阳自己炖个鱼汤吧。”   厨房里弄了一个破桶,里面稍微装了一些土,大葱就种在里面,这样葱能一直水灵,也不会冻着,田耽随手拔了一根,“不用,他在县里能吃的比咱们好。今天天冷,我擀个绿豆面条,再把鱼做了。”   喝绿豆面条最暖和。   余秀敏手下动作也快。   向阳他们在屋子里的课也结束,“今天下午可以休息,你们各自把自己的本子都收起来。”   周源跟向燃苦哈哈的学了一上午,听到这句话觉得真是太高兴。   “婶婶,那明天我们上吗?”   向阳倒了一杯热水现在不算热,她端起来要喂周温。   周温不用别人喂,自己捧着吨吨吨的就喝了起来,“谢谢。”   向阳觉得大嫂真是把周温教的很好,“不客气。”没忍住摸摸周温的头顶,看着周源,“你可以不用上,但是向燃不行,他落下的东西太多。”他有很多东西连周源都比不上。   向燃失落的叹了一声气,“姐,你是魔鬼吗?”   向阳一个糖炒栗子就敲了过去,“小心祸从口出,你不想挨揍吧。”   向燃装作害怕的摇摇头,然后就跑了出去,“婶婶,嫂子救命,我姐要打我。”   余秀敏跟田耽在厨房里听着这话,就都笑了起来。   周洪山在县公社正在跟吴主任磨明年夏天上交的粮食产量。   吴主任看看墙上挂着的表,“你吃饭不?”   周洪山笑着站了起来,“吴主任要请我吃饭啊,那我可却之不恭了。”   吴主任冷哼下,这个周洪山求人的时候一套,不想搭理人的时候又是一套,他压根根本就不管对方是谁,也不怕得罪谁,不过即使是这样,公社下面这么多大队长,还是最喜欢周洪山,只能说明这人心里坦荡。   “哪个说要请你吃饭了?周洪山,你可不要玩赖的。”   周洪山拿着帽子跟围脖,跟在后面出了公社,一阵冷风就吹了过来。   “吴主任,我说的事情您同意的话,我就不会再磨您了。”   吴主任推着自行车皱着眉头,“不是我不答应,是得看明年的收成怎么样,我得让上交的数据好看。”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算了,我跟你也说不着这个,你说说你们那个果苗的事情吧。”   周洪山也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跟了上去,简单的说了一下他的想法,“就是您要种植西瓜给的启发,我想着反正地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发挥最大的作用。”后面的成立工厂的事情他倒是没提,毕竟这事有些大。   吴主任带着他去了公社食堂,今个的菜还都不错,他直接买了两人份的。   “一会那个卤牛肉,给我装上一块,让周队长带回去。”   周洪山听见这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还是吴主任敞亮。”   俩人端着餐盘坐下来。   吴主任看着他没好气的,“那牛肉是人家下洼大队给公社送来的,说是大队里的老牛死了,给公社送来一半的牛,你给公社送过啥,还一天到晚的占公社便宜。”   周洪山知道他是啥意思,不过他装作听不懂,“那不是吴主任大公无私,我可不敢乱送东西,再说我们河山沟那是出了名的穷,吴主任您也是穷苦出身,可知道苦日子是咋过来的。”   吴主任摆摆手,不让他给自己戴高帽。   “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果树你就按照你的想法种,不过不耽误正事,今年的西瓜育苗从三月份就能开始。”   周洪山看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事能办成,“行,吴主任放心,我肯定能办成。”说完就开始大快朵颐的吃饭,他可快饿坏了。   吴主任看他这样,也知道他不容易,说到底也是因为他心里总是因为周洪山每次为乡亲们办事都尽最大力气感动。   “慢点吃,没人给你抢。”   周洪山点头,“这我瞧着快要下雪,早点吃完早点回家。”上午日头还好好的,这会一下子就阴天了,办完事赶紧回去。   吴主任叹了一声气。   周洪山没几分钟就吃完饭,“吴主任,那我就先回家了。”他说完拿起来自己的帽子围脖,又跑到打饭的窗口,“师傅,那个卤牛肉给我装好了没?”   师傅早就收拾好,一个铝饭盒递过来,“同志,这里面呢。”   周洪山满脸高兴的接过来道了谢转身就走。   吴主任也懒得理他,挥挥手让他赶紧滚蛋。   田耽在家里刚刚把饭做好,给他们每个人都盛好面条,家里人少,能吃的都不在家。   几个人把厨房里的小桌子支起来,就坐在厨房里吃饭,暖和。   周源看到饭桌上还放着小鱼,满脸惊喜。   “奶奶,这是小鱼。”   田耽没吭声,她把给周温盛的面条放在她的面前,“慢慢吃,等稍微凉一些,被烫着。”   周温自己会吃,捧着碗也不会吃洒,原来田耽还不信,见她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好,后面也就没非要喂她。   周源见奶奶没搭理他,也无所谓,自己夹着小鱼吃了起来。   “奶奶,这是你抓的吗?”   田耽看他吃的很香,“那咋的,鱼还能跳到咱们家锅里。”   周源满脸好奇,“奶奶,那是您抓的吗?这样的话,您也太厉害了吧。”叔叔在他心里已经不是最最厉害的人了。   田耽被他给逗笑,“吃吧,吃吧。”   余秀敏把鱼汤给向阳单独盛到碗里递过来,“这是鱼汤,你喝了,多补充营养。”   向阳接过来看大家都没,有些不好意思,“给他们几个孩子分了吧。”   田耽给周温夹了两根炸的脆香脆香的小鱼,“不用,你自己喝,你这前面都吐的吃不下去东西,这人都瘦了多,得多补补,这快过年,我过几天就把鸭子给杀了,你得多吃点,身体可不是开玩笑的。”   向阳抿抿嘴才端过来喝了。   “周场也不知道来个信,别让我见到他,非揍他不行。”田耽觉得儿子真是让她操碎心。   余秀敏看着向阳笑笑,“娘,这要是人站在您面前,保证您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   田耽哼了下。   向燃最喜欢喝这个绿豆面条,黏糊糊的又暖和,他吃饭也不吭声,埋头就喝了两大碗。   正好家里吃完饭,周洪山到家,外面已经飘起来了小雪。   余秀敏把晾晒的粮食收起来,本来也就没弄多少,中午那会太阳也好,天变的太快,只能等明天去打面。   周洪山回来进屋倒上热茶喝了起来,然后把饭盒从兜里掏出来,还温乎着呢。   周源跟向燃本来在用小石子下棋,他眼尖的看到爷爷掏出来的饭盒立刻就跑了过来。   “爷爷,您拿的是什么啊?”   周洪山直接打开,“牛肉,去拿着让你奶奶切开,你们吃吧。”   周源馋的口水要掉出来,立刻就接了过来,俩人又跑到厨房里。   周洪山把周温抱起来,“你怎么不跟着哥哥去啊?”   周温要说多馋也还好,她还能控制自己,“爷爷,冷。”她伸出来自己热乎乎的小手去捂他的耳朵。   周洪山被孙女这么一哄,心里感动的都要落泪,“爷爷不冷,没事啊。”不由得再次感慨,还是孙女好,小棉袄,他在外面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田耽看着这么一大块的牛肉,也不知道周洪山又是从哪里弄得。   周源眼巴巴的看着他奶奶也不切,“奶奶,不会不让吃吧。”   田耽看他一眼,放在案板上,全部都切成片,然后又给装回到饭盒里,“怎么,奶奶是个老巫婆,啥都没让你吃吗?”   周源赶紧摆摆自己的小手,“没有,我可没这么说。”然后眼里只有切好的牛肉,“奶奶最好了。”说完端着就又小跑着回了堂屋。   田耽没好气的笑出声,她把厨房收拾妥当才回到堂屋。   周洪山又在记录果树苗,算着地里的情况,眼看着这下一场大雪,来年肯定也差不了,只有大丰收,才能去想别的,不然温饱都不温饱,想再多也没用。   “来,这是孩子们给你留的。”   田耽看了一眼,只是尝了一口,确实不错,有嚼劲而且腌制的也有味。“剩下的留着明天早上吃吧。”   她是个大人也不至于馋这点吃的。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周洪山把公社的事情讲了一遍,“吴主任这个人虽然有些时候很圆滑,但也不得不说很多事情他也愿意去推荐也是不怕麻烦的。”   田耽把饭盒里的牛肉收起来,“在他来咱们大队拉西瓜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骂人家的不是你吗?”   周洪山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嬉皮笑脸的,“这并不矛盾,田耽同志。”   田耽没理他。   周将他们的车队已经离开本省,沿着国道往北边走,越往北越冷。   上次他们也是到这边来拉货,拉的是罐头,做的是相当不错,越过河北地界,刘师傅就再往里面,因为他们打听到这边一个最大临海的村子,就停了下来。   周将从车上下来,冷的跺了跺脚,这边其实算是沿海。   他们这群大男人赶路这么久,几乎没洗过脸,吃的都是买好在车里对付一口。   看各家各户晒的还有渔网。   周将大概心里已经有个谱,“刘师傅,咱们一车在这里兑换,一车还要往里面走,来换山货。”   刘师傅听周将的肯定没错,“行,你说的算。”他说着打了个喷嚏,又上车拿到茶杯,赶紧喝了一口热水。   周将到村里先打听,然后找到这边的大队长。   这个村子叫山鱼大队,大队长是个一米九几的高猛汉子,看起来是有些凶的。   “你找我?”   周将一米八几站在他身边也是矮了大半个头,“你好,我叫周将。”他简单的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又把介绍信拿出来给对方看了一遍。   大队长看了一眼他们后面跟着的大车,心里有些相信,原本他担心是骗子来着,“我叫李大兵,你们这带的就都是布啊。”   周将点头,“你可以过来看一下。”   李大兵身上穿着的衣服算是补丁摞补丁,周将打量了一下,鞋子是皮质的,估计也是因为经常下海的原因。   周将把人领过去,刘师傅把车上盖着的布掀开一个角露出来。   李大兵伸手摸了一下,确实是好的,“你们是国棉厂,怎么跑这么远来到我们这边。”   周将也没隐瞒,布料有什么问题也都解释清楚。   李大兵这会才恍然大悟,态度变的热情起来,心里最后一丝疑惑也散去,“行,这样吧,你们先跟我到家里喝杯茶,我这边得大喇叭通知一下,我们这里是非常缺布。”   刘师傅留下来两个人看着车,他跟周将一起到家里去。   沿海的村子房屋修建的最要紧的是防潮,但是冬天也是冷的不行,湿冷湿冷的。   李大兵一进家里就大声喊,“婆娘,快来倒茶,家里来戚了。”   一个包着头巾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进来,手里还提着冒着热气的茶树。   几个人坐下来才说了起来。   李大兵长的是五大三粗的,一眼看过去也不太好惹,不过这会稍微熟悉起来,人还是很坦诚的。   “那你们想换些什么,我们这也就靠海吃海,大家都是捕捞的。”   周将来之前查过资料,“李队长,实不相瞒,我们就准备兑换一车的布,那一车,想再往里面走一走,换一些山货。”   李大兵哦了一声,“没问题,山货的话其实我可以帮你去联系,我那边有亲戚。”   事情谈的还是很顺利的。   中午,李大嫂做了一桌子鱼虾之类的,就连汤都是海带汤。   刘师傅因为开大货车的原因,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不过其实这边很少来,一是民风彪悍,二是不太安全,但看着这些东西也是挺惊讶的。   “家里实在也拿出不来什么精致的吃的,就只有一些鱼虾。”李大兵还有些不好意思。   周场在饭桌上也都聊清楚能兑换的东西,李大兵没想到他们会愿意要咸鱼啥的,“这个玩意我们每家每户都有,你要这个话没得说,下午就能给你弄上半车。”   吃过午饭,李大兵就大喇叭广播,没一会村大路上的都站了不少人。   布在哪里都是个稀缺的东西,他们没那么多钱也没那么多的票,就家里有些海鲜,能换布对他们来说很划算,一开始还抱着试试的态度过来看的,一看到布,转身就跑回家拿家里的干货了。   一车的布料,不到俩小时就给换完,车里还堆满了不少各种海干货。   刘师傅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一行人在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李大兵还特意给他亲戚拍了电报,周将他们这都已经出来大半个月,要抓紧时间才能在过年前赶回去。   周将按照李大兵给的地址一路往里面走,只是快到地方的时候,必经之路上面坍塌,又在原地等了三天才过去。   这次他们到的时候,人早早的就等着了。   大队长见了周将很热情,看到布之后就更热情了,原先还以为自己的侄子在胡说八道。   周将被大队长拉着手不松开。   大队长有五十多岁,人有些像周大山,不过话语间都是淳朴。   “周同志,我们这边的乡亲们,早早的就把东西都给准备好了,你到家里看看,能不能行?”   周将看他是很着急,也是,越往这里面走越冷,脚下的雪都已经到小腿肚,穿着军大衣,戴上帽子,也是鼻子脸都冻得发红。   刘师傅觉得他这辈子都没到过这么冷的地方,搓着手跟在周将的后面,一路上看他对见到的也不惊讶,到底是看书多,懂的也多。   大队长把家里的东西都放在地上,“我听大兵说,你要山货,我们这边就山货多,各种蘑菇,都是山里大家伙采的,这些是药材,算是稍微好一些的,不过我们也多,这个要是能换的话,我们也换。”   周将半蹲下拿起来那枚药材,闻了闻,这东西可好着呢,“这个有多的话,我们也要的。”   大队长看周将就是个识货的,之前也来过一些换东西的货郎,硬是说他们这些药材都是没用的,他知道个屁。   “行,那我去通知让大家伙都赶紧过来安排。”说完他就急匆匆的出了门。   刘师傅凑近周将,“他们这边看着也不穷,为啥就缺布缺的多呢。”   周将把手套戴好,“咱们一路过来是不是看到很多厂子,都是国营大厂,但做的都是一些钢铁,重工企业,占用了大片耕地,当然大家进厂上班,种地的也就成了少数,这几年收成也不多,所以他们就会很缺这些日用品,还包括一些别的毛巾啥的,大多数都是需要外面运进来的,但其实他们并不穷。”   刘师傅听着周将说的话,竖起大拇指,“这都是书上看的。”   周将笑着点头,其实多关注一些国家发展布局也不难猜,只是现在百姓们都还停留在温饱线上,也不关心这些,他就多看了几份报纸罢了。   “刘师傅,咱们可以额外多收一些别的,到时候给家里人带回去,这个药材,你看,很滋补,家里有病人老人都能熬着喝的。”   刘师傅对周将的话都听,“行,放心吧,这一趟出来我可长了见识。”   没一会大队长也就回来,他刚刚已经广播过,进来拉着周将的手。   “咱们在家里吃饭,我们这边的小鸡炖蘑菇老香了,那鸡都是走地鸡,在山上养着呢。”   周将到这会才知道人家姓胡。   “胡叔不用这么破费,咱们家家都不容易,留着家里过年吃吧。”   胡叔哎呦一声,“不破费的,我有钱,我三个儿子都在厂子里上班,放心吧。”   刘师傅在旁边听见这话哈哈笑了起来,周将刚刚说的居然是真的。   周将也没再拦着。   中午吃的可是丰盛,炖的杀猪菜,还有小鸡炖蘑菇,蔬菜也就一个炸的花生米。   刘师傅都吃迷糊了,太香,他愿意年年都来给他们做生意。   胡叔看着他们吃的香,心里也高兴,非要跟周将喝酒。   “下次还来,咱们这边啥都不缺,就缺这玩意。”   周将也不好答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意外的。   “胡叔,下次要是有机会,我们一定还来。”   胡队长忙点头,“那肯定有机会的。”   吃饱喝足,下午才开始干活,一车布按照家家户户拿来的东西进行物物交换。   周将想着这就是交通不发达,如果交通发达起来,再加上运输,南北方的物品就能得到很好的交换,以及售卖,这个想法在他心里一直存着,只是现在政策不允许私人买卖,希望有一天他能实现。   刘师傅跟其他三个人把换到的东西按照分类都放到袋子里。   周将拿着本子记录具体的斤数,原本想着要是不够的,其实还要再用钱买一些,但现在两大车压的厚实的布,换了三大车的东西,也是不少了。   这边换完东西都没敢停留,周将跟刘师傅赶紧回家。   路程还有大半个月,只是在路上又因为大雪耽误了好几天。   一直临近大年三十,周将跟刘师傅也没有消息,人也没回来。   厂子里也着急,家里也着急。   余秀敏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家里准备年货也有些走神。   田耽都看在眼里。   周喜放假回来,周繁在医院值班没能回来。   周洪山跟田耽商量好,等到过了年,她要是还不能回来,田耽自己带着东西到省里去看她。   周温是最能感受到余秀敏有多着急的,在她怀里,伸手搂着她的脖子,默默的陪着她。   周洪山去厂里也打听过,就说他出去置办年货也没信,厂里也就半个月前收到一封电报。   不过厂里对于没到手的年货也都没着急,毕竟人家人都没回来,说不定万一遇到啥危险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带回来的好东西   国棉厂的厂长姓钟, 是前些年退下来的兵,一惯的作是比较强硬的,而且他一向的准则就是人命比什么都重要,这次过年年礼迟迟没发, 他也挺疑惑的, 每周一的例会开完, 他叫住了朱副厂长。   眼瞅着明个就是大年初一,今个年货还是没到, 他招手让朱副厂长坐下。   “什么情况, 不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吗?”厂里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也不可能事事都知道的清楚,不然要底下那么多人干啥, 端起来茶缸喝了一口水,又轻放在会议桌上。   朱副厂长知道这次隐瞒不过去, 毕竟周将还有其他人都没回来,真要出了事,他的位置别说保,不治个失察, 渎职的罪名就是说不过去的。   “钟厂长, 人还没回来, 也没信, 我估摸着是路上遇到大雪, 不太好回。”   钟厂长哼了一声,手指点了好几下桌子, “这是严肃的人命问题, 你跟我扯什么大雪, 我告诉你, 人平安回来就罢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咱们俩都保不住。”   朱副厂长只能低着头听领导的批评,这会谁敢说话。   河山沟周家,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今年是个丰收年,外面都灯火通明的,下了一天的大雪这会转成了小雪,外面一直不断地传来一些鞭炮声,夹杂着一些小炮的声音。   周家都围坐在堂屋的炉子旁边,一时有些沉默。   余秀敏是个传统的女人,她一向是以丈夫为天的,周将也一直都是她心里的天。   田耽是不觉得周将会出事,他办事最稳妥。   煤油灯滋啦滋啦的作响,她先站起来,“周喜,你去厨房把锅排拿过来,咱们把明个的扁食包了。”   周喜看了一眼她大嫂,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出去冷的搓了搓手,正巧看见一个黑影,“大伯。”   周大山揣着手后面还有周梅枝跟着。   “小喜,你爹娘呢?”   周喜指了指堂屋,“都屋里呢。”   周梅枝看着周喜还往厨房走,“这是干啥呢?”   “我娘让我拿锅排,包明天吃的扁食。”周喜说着话就进了厨房,手里用电灯来照着。   周梅枝也摇摇头,这都啥功夫了,还有心思包扁食呢,要不说田耽心大。   周大山跟周梅枝进了堂屋坐下,也都没拐弯抹角,自家人当然还是自家关心。   “洪山,周将那边有消息不?”   周洪山也没什么隐瞒的,“没,但应该是这几天就能回来。”   周梅枝心里也挺咯噔的,周将是周家男孩中最好的,人稳重也踏实,眼瞅着在那么大的国棉厂还能做到组长,是不容易的。   “别担心,咱们周将吉人有天象,指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余秀敏只是抱着周温没说话,心里是慌的,不过她面上是镇定的,即使没了周将,她也能把俩孩子都拉扯大,周将对她这么好,这是她心里最坏的打算。   周喜把锅排放到堂屋里,几个人又下手包了扁食,本意是想着今年可算是过个好年,只是没想到岔子能出在周将这里。   周将跟刘师傅的车队路上是堵在了雪地里,只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能自己下手挖出来一条道,眼瞅着回去的时间给耽误了,等到好不容易开出来路,车子走到大路上又熄了火,刘师傅趴在车子里下面开始修。   周将在旁边给他身边递工具。   “这家里也没个信,肯定都特担心。”   周将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明天到厂子里也得是晚上,我家媳妇会担心,但我爹娘应该心里有谱。”   刘师傅把车子修好,哈哈笑了起来,“我那口子都习惯了,她肯定带着孩子们在家里该吃吃该喝喝。”   其他几个跟着出来的车队师傅年龄也就三十来岁,个个穿着大衣听见这话大笑起来。   他们几个大男人这出来差不多俩月,卫生是不敢保证了,周将的胡子都有一些,人也瘦了。   车子修好他们才开始启程,虽然这趟走的远又有些问题,但车上带着的东西那可都是好货。   大年初一早上。   田耽起来煮扁食,周洪山把开年的第一炮随着扁食出锅也放了出来,这是习俗。   余秀敏给俩孩子都盛出来,周源已经长大一岁,碗里的扁食都能吃上大半碗,男娃能吃着呢。   周温就有五个,五个都不一定能吃完。   周喜捧着碗蹲在厨房门口,院子里的雪是她一早就起来扫好的,王奶奶院子里也是她去扫的,扁食也是她送过去的,但心里也有些难过,少了周场可少了好多的热闹。   田耽吃着扁食,想着今天过节的安排,“中午把鸭子杀一只给大嫂家送过去,今天晚上还得在她家吃呢。”   周洪山完全没意见的,这边刚刚把一碗扁食吃完,刘叔披着大衣就来家里。   “过年好,都还吃着呢。”   周洪山又盛了一碗,端着出去跟刘叔说话,“是呢,您家这吃的够早。”   刘叔站在厨房门口就到看看坐在板凳上乖乖的俩娃,周源跟周温,伸手拉着周洪山到一边去。   “周将啥情况,今个大年初一还没回来?”他也就是今天早上在家里听自家老婆子说了一嘴,还是秦琴在外面说的,说周将出去给厂子里弄过年礼,结果到现在还没信,他都觉得不可信。   周洪山点了下头,“他还没回来。”   刘叔脸色有些凝重,现在虽然已经是解放后,但这路途遥远,真要出事谁也帮不上。   “到厂子里多问着点,周将不至于的。”要是周场那可是要多担心了。   俩人正在说着话呢,外面有邮递员骑着车到门口。   “这是向阳家吗?有信,麻烦过来签了字。”   向阳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早显怀,听见声音忙出去。   田耽让她小心点,“路滑,小心。”院子里的地沾上水都会难走,这正是零下,更容易结冰,昨个周源就在院子里栽了好几个跟头。   余秀敏一看就知道是周场来的信,她突然间就感受到了向阳每天等信的滋味,但向阳从来没表现出来过,每次都乐呵呵的,她这才一回,而且就是出去进货,不能这样的。   田耽担心的看了一眼余秀敏。   余秀敏能感受到,“没事的娘,周将指不定就是因为车坏了,或者是大雪路不好走,晚回来几天。”   田耽也不知道她是咋想明白的,不过这样才有些周家儿媳妇的样,怕啥,遇见啥事都不要怕,一大家子还在一起呢。   向阳拿着信回来,眼睛都笑的已经成一条缝了,路过周洪山还把信装模作样的要递过去,“爹,要不,您先看,周场的信。”   周洪山又不是个不识趣的人,“你拿回去看吧,给你写的。”   向阳笑着哎了声,拿着进了厨房饭也不吃,立刻就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很厚,足足好几页,边看边乐,看完才准备递给田耽,“娘,您要不要看看?”   田耽更识趣,“我可不看,你们夫妻俩的信,自己看吧。”   周源坐在对面,伸出来自己的小手,诚恳的开口,“婶婶,我能看看吗?小叔有没有问我啊,他想我没?”   余秀敏看见 自己儿子这样,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你看啥看,那是给你婶婶写的。”   周源不理解,但他也知道不能看,只是撅着小嘴,“小叔好过分哦,都不想念我。”   周温也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余秀敏伸手戳戳闺女的脸蛋,“你笑啥呢,傻乐。”   一时间厨房里也是一阵笑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余家今天早上也吃的扁食,但自从失去一个有钱的女婿跟亲家,家里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也不是没钱,就是不舍得吃,因为后面没啥进项,他们今天早上的扁食,只买了五毛钱肉,还包了好几顿的,这扁食里除了萝卜还是萝卜,一点都不香。   王爱华跟余大伟都有些不满意,特别是余家唯一的孙子,吵着要吃肉。   王素心在家里一向是不当家的,老头子不开口说多买肉,她也不敢。   余庆刚吃了一碗扁食放下碗,“就这都偷着乐吧,要不是我跟你们娘算计着,咱们家还吃不上扁食呢。”说完他背着手就要出去遛弯,听听村里有什么政治信息没,只是一出门就碰见一个跟河山沟有亲戚关系的男人,揣着手站在余庆刚的身边。   “老余,跟你说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准开心。”   余庆刚看着他,“啥好消息啊。”   “我听我妹子说,周洪山家的老大,周将去给厂子里办事,俩月了都没一点信,估计在路上出了意外,尸体都找不到,那啥,周将不是你家的大女婿,我听说之前你们闹的可不愉快。”那人说完还一副怎么样是好消息的表情。   余庆刚还是要面子的,“我女婿都出事了,我还能笑起来,闺女再不听话也是我闺女,我先回去了。”他一副愁容满面的。   那人看他转身就走,哼了下,“装什么装啊,你是啥人,谁还不知道啊。”   余庆刚只是一转过身就乐了起来,这个周家终于出事了,他恨周洪山跟田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去说断亲就断亲,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不管外面怎么猜测,怎么说,周家倒是还挺好的,田耽中午宰杀了两只鸭子,一只让周喜给周大山送去,她过去的时候秦琴跟余霞都在周梅枝家里唠嗑说话,手里还帮忙择菜。   周梅枝的儿媳妇过来接的周喜手里的鸭子。   周梅枝叫住周喜说话,“你大哥那边有消息吗?”   余霞跟秦琴听见这话都看着周喜。   周喜站着摇头,“大伯娘,这鸭子,我娘说让您晚上做着吃。”   周梅枝哎了一声,“行,放心吧,到点来家吃饭。”   周喜也没再待,转身就走。   秦琴等到周喜走了才叹气摇头,“我看着回啊,说不定真的凶多吉少。”   余霞手下拔着的鸡毛,“弟妹,这话还是少说,让二哥家知道,咱们之间还得吵嘴。”   秦琴就是一张嘴爱说,好的爱说不好的也爱说。   “三嫂,我这不是就在咱们这里说说吗?本来也都是真的,万一这出事咋办。”   周梅枝看着她们俩,“好了,别说,今个晚上吃饭都小心点,那万一要说的哪句话让田耽听见不合适,这饭咱们估计也吃不下去。”   秦琴还是很听大嫂的话,忙点头。   中午田耽把鸭子好一阵子炖,她做的时候还放了一些酒,这鸭子炖出来是真的香,肉也不柴。   过年就是过着小孩子了,周源跟向燃趴在厨房里压根就不出去。   向阳的胃口现在好了很多,闻着这香味也是有些馋。   “娘,你这手艺我觉得肯定又长进了。”   田耽拿出来一把干豆角加进去,“我跟你说,如果这里面放的是小榛蘑,更香,可惜咱们这边几乎没这样的,得往北边走才能吃到正宗的。”她年轻的时候国内几乎都去过,吃过当地的特色菜,是真的香。   向阳没吃过,大家都没吃过,不过听到田耽的描述就想流口水。   周洪山在烧火,周源趴在他的身边。   “奶奶啥时候去吃的好吃的,我都不知道。”说着还撅着小嘴。   田耽听见这话跟周洪山对视一眼,那些日子远的好像是上辈子一样,“也不知道周繁在省里咋样了。”   周繁选择这个职业,就连过年都回不来。   “娘,别担心,指不定等过完年她也能回来,咱们后院养的鸭子给她留着。”余秀敏把院子里的柴火又收了一些回来,过年烧的最快的就是木柴。   城里。   周将跟刘师傅终于进来,现下城里可热闹,大年初一头一天,他们开着车到厂门口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今个天也不太好,灰蒙蒙的。   看门的大爷一眼就认出来是厂里的车队,他们啥时候回来,是这段时间厂里最关心的问题,他立刻就拿着钥匙把厂的大门打开,挥着手势。   刘师傅跟外面的大爷打着招呼,哈哈大笑起来,“周同志,咱们回家的感觉可真好。”   周将也觉得好。   只是大爷看着车里坐着的人有些认不出来,这是他们厂里那个干干净净长的一表人才的周会计吗?怎么跟换了一个人。   不一会,这消息就跟长了腿一样传遍整个厂子。   刘师傅带着车队,把满满的三大车停在了厂子里的大院子里,才从车上下来。   朱副厂长今年过年都没回去,昨天在厂子里睡的,这人不回来,他是过不好日子的,外面有干部进来说人回来了,他从沙发上直接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拿起来外套,跟帽子就往外面走,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   朱副厂长到大院的时候本来想的人好好的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这又亲眼看着满满三大车的货,是真的高兴。   “周同志 ,刘师傅,辛苦你们了。”   周将估摸着这厂子里也是担心他们,“朱副厂长,我们在路上遇到大雪拦路,然后车又坏了,所以才耽误几天的,整个换货的过程是非常顺利的。”   朱副厂长想着这话一定要让钟厂长听到,可不是他瞎说的,这都是真的,热泪盈眶的伸手拍拍周将的肩膀,声音都带些哽咽。   “辛苦,辛苦。”说完就招呼人,“快卸货,给同志们分年货。”   周将拿出来兜里的本子,“朱副厂长,我们换的时候就把各种品类还有具体的斤数都做了登记,而且车上都是按照分类放的,所以咱们就不用再让人查一遍,直接就能给同志们分。”   朱副厂长听完之后更是满意,“行,好,那我这边就赶紧通知大家,争取今天发完。”   年货一直发到晚上七点也没发完,不过大家伙看到分到的东西都是惊讶的,这海产品在副食品商店买都买不到,每次都得抢空,没想到这周将就给换回来了。   其中最少的就是药材,这个每个人顶多就分到一小把,不过这就足够了,因为一家人炖汤里面放上一小根就足足的。   刘师傅跟车队的师傅早就领了自己的那份回家了,这剩下的工作也不是他们的。   “周将,我们先回去了,有时间来家喝酒,我让你嫂子好好的给你咱们做上一桌。”刘师傅走之前还不忘给周将大招呼,只是他手里拿的不仅仅是分到的,还有他自己出钱买的,捎带的,这才是大头呢。   周将哎了一声,他这边应该分到手的也差不多都拿过来了。   朱副厂长早就跟钟厂长都汇报过,这会分东西都分的热火朝天的,还抽出来一点时间嘱咐周将,“周将,你先回去吧,你这一直不回来,你家里也担心着呢,你爹都来问过一次。”   周将想着给家里捎信了,还是让家跟着操心,“行,那厂长,我先回家。”   朱副厂长满意的点头,“这事我知道你的功劳,一切等过完年,我这边给你再安排。”   周将也没再说什么,到宿舍里简单的收拾一下,把给刘姐捎带的先放到自己的柜子里,现在这会太扎眼,等到回头再给她。   晚上是在周大山家里吃的,这是他们周家一年一次的规矩,联络感情,维持他们一整个大周家的关系。   周大山他们一直都在喝酒,以至于饭局一直没散。   周将天黑差不多八点才到家,天已经黑透黑透的,他到家门口就发现家里灯都没亮,自己开门进去打开煤油灯,先到镜子里看看自己的模样,脸上的胡子没刮,也黑了,脸颊也瘦的不行,出差最磨人,他简单的洗了把脸就往周大山家里来。   秦琴今天一晚上都谨言慎行,不仅仅大嫂嘱咐过她,连自家男人跟儿子都一遍又一遍的安排,千万不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周晓在垃圾站的工作现在都不是临时工,原来就缺人,后来周晓干的不错,再加上周洪山又给人帮了一些别的忙,干脆就把周晓给安排上正式工,现在工资一个月十几块,过节还会发东西。   “二嫂,吃菜吃菜,我发现你家里养的这个鸭子就是好吃,比我们家的好吃。”   田耽看她给自己夹的菜都有些意外,这咋回事,脑壳坏掉了。   “你也吃,想知道怎么养,改天来家里,我跟你说。”   秦琴忙点头,“行,改天我就去。”   周将出现在门口,还是周温先看到的,她早就吃饱,然后就在院子里玩,周源困的早,已经呼呼的睡在大奶奶家里的床上。   周温想叫人,但张了张嘴她太小,还没学会叫爹,蹬蹬的跑过去,仰着小脑袋看着面前的黑影。   周将一把把人抱起来,“乖乖,爹回来了。”俩人从院子里过来站在堂屋门口,然后屋里的人都转头看过来。   周洪山倒是还算镇定,“回来了,大嫂给他拿副碗筷。”   周梅枝有些没反应过来,被自家男人提醒一句才慌忙的站起来,“我这就去。”   余秀敏站起来瘪瘪嘴,马上就要哭出来,她发现了,她做不了像向阳那样的人,她自己压根就不行,看再多书都不行。   周将也看到她,脸上带着笑抱着周温走过去,“可千万别哭,这么多长辈都在,小心笑话你。”   余秀敏才破涕为笑,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周将能平安回来,对于整个周家来说都是大好事。   周梅枝拿着碗筷放在他面前,“周将怎么瘦这么多,出差肯定特别累,快吃点,冷吧,先喝完汤,你大伯在河里弄条鱼,这炖的汤可鲜了。”说着给周将就盛出来一碗放到他面前。   余秀敏把周温从他怀里接过来眼睛不错眼的看着他。   周将喝了一口汤,“是啊,我们跑的都快出咱们国家了,不过带回来的东西特别多,我还给咱们都带了,那边的小蘑菇,还有海鱼,都特别好,等明个让我娘分一分,都送来。”   周梅枝笑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不用送来,我们到家里去拿,可辛苦了跑那么远,多吃点多吃点。”   余秀敏压根就没听他说带的啥东西,看他平安比啥都强。   周温等到人回来,被余秀敏抱着也撑不住眼皮,睡了过去。   到饭吃完,周洪山他们才回家。   周洪山在路上就细细问过,知道没遇到啥事心里也放下心。“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行。”儿子已经大了,也有自己的家庭,他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管着。   周将手里抱着闺女,余秀敏抱着儿子,回家把俩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余秀敏给他倒上一盆子热水,“你把你的胡子剃一剃,明个去公社的澡堂子里好好洗洗。”   周将看着她,“怎么你还嫌弃我?”   余秀敏哼了下,“我不是嫌弃你,这几天其实家里都一直很担心你,爹娘虽然不说我也知道。”   周将过去伸手抱着她,“放心吧,为了咱家,我也会格外注意自己的安全,绝对每次都平平安安的回来,家里有你们等,我肯定回来。”   余秀敏也没多说,知道他这两个月在外面肯定吃也没吃好,睡也睡不好,“早点睡,明天早上还给你做酸汤扁食吃。”   周家这一晚上是真的都睡好了。   第二天一早,雪又下了起来,田耽早饭就简单的下的扁食,周将吃了足足三大碗,他是真的饿。   周喜端着碗看着她哥吃饭,脸上表情都有些狰狞,“哥,可以慢点的,我怕你把自己噎着。”   周源对于醒过来就看到自家爹这件事情表示很奇怪,他昨天晚上睡着了。   吃过早饭,田耽就开始整理周将带回来一大袋子的东西,足足有一人高。   “这蘑菇你们都弄来了,真不错,小野蘑,炖汤鲜着呢。”田耽觉得这些可比肉强多了。   周将收拾毛巾干净衣服要去公社澡堂,“娘,下面还有一些药材,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田耽被儿子这么一说,赶紧都给小心的倒出来,看到这些东西,“你们去的是东北。”   周将立刻就笑了起来,他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是,娘,您看着分一下,大伯,三叔,四叔家都有的。”   田耽办事向来不用任何人担心,“行,今个你槐花姑来,我也准备上一些。”   周将没问题,他这边拿着东西出发,只是刚刚出了家门,就撞见村里的人。   “周将,你回来了,可没啥事吧。”   “瞧着瘦了,在外面没少受罪。”   周将都一一回答,不过看来他晚回来这几天,村里应该讨论不少。   田耽把周将弄来的药材都给稍微分了一些,好东西她当然先给家里留着。   中午周槐花带着一家子回来走亲戚,下午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不少东西,张全钢老实人也笑的特别开心,一个劲的夸周将有出息,还教育俩孩子也向他们表哥学习。   年过的快,周荷花也没回来,倒也是顺顺利利的。   周将过了年到点就回了厂子里,其实每年厂子里放假也就几天,而且厂子里还有过年要值班的,他刚刚回到厂子里,就被通知朱副厂长找,他放下东西又连忙去了办公室里。   朱副厂长也没啥事,他跟钟厂长商量过,厂子里过年的发的年礼同志们都很满意,而且他们也没用拿着自家的好东西去贴粮油厂的冷屁股。   钟厂长的性格更不会给人溜须拍马,对粮油厂早就烦的不行。   “这是厂子里给你的奖励,辛苦你在外面跑了两个月。”朱副厂长把一个装着钱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推给周将。   周将看了一眼没收,“这都是我该做的。”   朱副厂长笑呵呵的,打开茶盖喝上一口热茶,“你收着吧,都是你应得的,你是不知道粮油厂的那个许副主任来找过我,说咱们厂这次做的不地道,居然不去他们厂子里换东西,我简直快乐死,他们厂不是看不起我们国棉厂吗?这次他们想要布作为福利发下去,就得给咱们拿钱预定,这过年单子多,还得排队,我让他们拿钱都买不着。”可算是狠狠的出了口气。   周将也没再推辞,就把钱收了过来,他回到宿舍里又把自己手里目前的存款算了一遍,家里房子要是翻新估计三十块钱就差不多,正好春天开工,也就一星期就能做好,他元宵节放假的时候又回去一趟。   家里的汤圆是田耽带着余秀敏跟向阳自己包的,蒸的红薯,准备的红糖,里面加上淀粉,又甜又香。   田耽下上一锅。   周源最喜欢吃甜的,一口气吃了十几个汤圆。   周温最不喜欢吃甜的,勉强吃俩就吃不下去了。   周将看大家都在,把要翻新家里的想法说了一下。   “爹,向燃住的那个屋,我想里面都再刷一遍,或者要不就重新盖,去拉新砖来盖,院子里跟屋子里都铺上地平。”   周洪山当然想弄,“家里应该钱不太够。”现在的日常开销很多是周繁的工资,她是啥也不看,钱都往家里寄,周场也已经寄回来一个月的。   周将拿出来五十块钱,“爹,我手里钱还有,不用节省。”   为什么赚钱,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那有钱了干嘛不做,他这么想的。   周洪山看看田耽。   田耽把碗筷放下,“周将,这钱你拿回去,家里这边应该还有一些,翻新还是够的,周场跟周繁的钱都在我这里。”   周将沉思一会,他还要给俩孩子买奶粉,“那我就出三十。”   田耽也没再让他拿走,“行,那就先这些。”   重新弄院子的事情周洪山张罗起来,这会是农闲的时候,他答应给大家工钱,然后再管饭,人凑得很快,院子里就把从堂屋到厨房里给铺上砖,还有到大门口也铺上,其他的地方还要种菜就不用管。   屋子里也按照规划都弄上地坪,不到一星期就弄的好好的,村里都知道周将回来,周家也开始弄房子。   在村里,做房子是大事。   田耽是给大家做中午那顿饭,基本上保证顿顿都有点荤腥,完工那天还炖了一只鸡一只鸭。   余庆刚自从过年那会知道周家的消息就没再过问,不过他一直都很蠢蠢欲动,可算是能看到周家的热闹,可不得去看看。   只是还没他去打听周家的事,就有好事的人上门串门,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周家可不得了,我听说家里都铺的砖,还有院子也铺上了,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也是少见。”   “说是周场拿回来不少好东西,什么海里的鱼,你这个女婿可不简单呢。”   人说完就乐呵呵的走了。   余庆刚气的差点当天的饭没吃。   王素心就听到拿过来不少好东西,要是在以前,她早就过去要了,指不定现在都吃到嘴里了,现在手里拿着按了手印的断亲书也就不敢再提。   周繁过完年回来一趟,她也就在家里待了两天。   田耽给她把周将带回来的好东西装了一些,当然还有她那个相亲对象的。   晚上周洪山在堂屋里看着田耽给她装,就鼻子不是鼻子的。   “这个孩子太不懂事,都这么久了,也没主动说登门上家里来拜访,还是大学生呢,高知识分子,我觉得这个不行。”   周繁抿嘴笑着跟她娘使了一个眼色,原先是为了让她爹不那么排斥,特意说人家是大学生,人家一家人都是大学生,谁知道这还是抓住话把。   周繁现在跟程其右是在正式交往中,“爹,是我不让他来的,我也没跟他要正式结婚,所以才不让他登门,要是我们准备结婚,我才能让他上门见你这老丈人。”   周洪山还是不高兴,“我跟你说啊,他娘是不是什么资本家,要是对你不好,或者挑剔你,咱们可不愿意,知道吗?”   田耽听到他说资本家瞪他一眼。   周洪山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赶紧慌乱的解释,“我没别的意思,相信我。”   周繁也没见过他娘,目前谈恋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再说也有可能不会结婚。   “爹,放心吧,他娘要是对我不好,或者不喜欢我,我也不会跟他结婚的,您之前就说过,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不是两个人,我也不会自讨苦吃。”   周洪山对于自己教育出来的闺女还是相信的,就是怕她太单纯,被人骗。   “好,你自己明白就行,平时工作也注意多休息,别太累。”   周繁都一一应下,她可喜欢被爹娘这么唠叨了。   第二天周洪山把她送上县里的大巴车,回来就开始忙活村里今年果树苗的事情,还有种西瓜的活。   三月份,天气一直都不错,田耽带着周温下地挖荠荠菜。   余秀敏在家里洗衣服,向阳现在肚子有些大走路也不太方便,别的活也干不好,只能就带着周源跟向燃在家里学习。   荠荠菜长在路边,还有地里,麦苗中间,一眼望过去都是村里的人来挖野菜的。   王素心今天也带着儿媳妇王爱华来挖野菜,反正都是到处跑,他们这两个大队距离的也不远。   还是王爱华先看到田耽的,伸手戳戳她婆婆,“娘,你看,那是不是秀敏她婆婆,旁边那个女娃娃是谁啊?”   王素心看过去,想起来过年的时候别人来家里说的周将拿回来的好吃的,心里都痒痒,“谁知道啊?是他们周家哪家的孩子吧。”   王爱华还是很了解婆婆的,“娘,咱们过去看看呗,这断亲了,也没说见了面不能说话的吧。”   王素心到底还是心动了,提着篮子端着笑脸就朝着田耽走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周喜的择偶之道   田耽手里拿着小铲子, 蹲在地里一点点的挖着荠荠菜,回家准备包包子,她年轻的时候是没过过苦日子,平时喜欢吃什么, 穿什么, 都是看心情, 不过现下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十年也很习惯,家里的日子总算是熬出来, 起码平时的吃喝能不愁, 再也不会吃不饱就挺好的。   周温年纪太小也干不了啥,她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小手里也能扒上几棵。   王素心跟王爱华走过来, 还是周温先看到她们的,她站起来只是看了一眼。   王素心走在田耽的旁边, 笑了起来,“亲家,真是好些日子不见,我远远瞧着还以为不是你呢。”   田耽也没起来, 依旧是半蹲着身子, 手里的铲子插在地上, 半抬着头看向她, “你是谁啊?”   王素心脸上的笑跟褶子同是僵在脸上, “亲家,这开什么玩笑呢。”   田耽只是冷哼一声, 她年轻的时候因为骄纵, 脾气就不太好, 即使过了十几年, 脾气依旧不好,但这会倒是比年轻的时候多了一些脑子,继续蹲下来挖野菜。   “没开玩笑,我们断亲了,就别叫亲家。”   王爱华看着旁边站着的小女娃,穿的布料像是公社里新进的那一批,白色碎花的,看着可真洋气,“这孩子倒是长的好看。”   田耽不想跟她们说话,听见这话也只是略带讽刺,“她是秀敏的小女儿。”   王爱华这才真的注意到,没想到那个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田耽挖的也还不少了,篮子里都已经装满,干脆把铲子也都放进去,然后牵着周温的小手,“咱们回家,奶奶给你包好面香的流油的大包子吃。”她说完就径直离开。   王素心跟王爱华眼里心里都只有那香的流油的好面大包子,心下一时不知道羡慕多还是口水多。   家里修好的院子就是比之前更舒服,下雨天也不会踩上很多泥。   余秀敏今天又抓了几只小鸭子养在了房屋后面,鸡仔也都孵出来了新的,这一年下来,碰着过节,家里也能不缺肉吃。   田耽牵着周温到家,已经十一点半了,临走之前她还和了面,现在天气还是有些凉的,所以就把面盆都放在了锅里,里面还有温水,这样面好发。   余秀敏刚刚把衣服洗完晾晒出来,家里的衣服就孩子的难洗。   田耽拿过来小马扎把荠荠菜就放在了院子里,坐下来就准备择出来。   余秀敏从屋里出来,也搬个马扎坐下,婆媳俩收拾着。   “娘,这荠荠菜真是新鲜,看着就香。”   田耽也是这么觉得,“中午就包包子,再烧点红薯茶,你爹今天带着人去种树,一大早就走,估计一会回来肯定特别饿。”   余秀敏点点头,手下择菜的速度倒是快了起来。   向阳在屋里给俩孩子上课,这会也下课了,她现在五个月,人瘦的厉害,这样就显得肚子太大。   田耽看着就担心,“大队里的课你就先别去了,我去上,你在家里好好养着。”   向阳本来想说没事的,但也不敢冒险,倒是要真的出事,就因小失大,还要让家里人照顾自己,也划不来。   “行,听娘的。”   周源跟向燃学了一上午的习,这会终于解放立刻就拉着周温出去玩,不过他们也没跑远,拐弯就去了王太奶奶家里。   周源特别喜欢跟太奶奶玩。   王奶奶平时最喜欢小孩子,特别是周家的这几个,个个瞧着就让人喜欢。   “给,你爷爷上次来送的麻花,我牙口不好,给你们吃吧。”   外面太阳好,她把麻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晒太阳。   周源喜欢王太奶奶也是因为总是给他们拿好吃的,不过他虽然看着就很想吃,还不忘记先道谢。   “谢谢太奶奶。”   三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晒着太阳吃着麻花。   周温喜欢吃这个老式麻花,又香又酥,一点都不腻,咬起来嘎嘣嘎嘣的。   周源就更喜欢了,就没他不喜欢的。   王太奶奶瞧着周温,“你这个小丫头,倒是跟你哥不一样,不爱说话。”   周温眨着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她。   周源双手拿着麻花吃,“太奶奶,我妹妹是内向,她之前都不爱出门的。”   王太奶奶看着周源虎头虎脑的,“我这也没说你妹妹,你就护着呢。”   周温吃不完手里的麻花,就递给周源,“哥哥吃。”   周源眼睛都亮了,立刻就接了过来。   王太奶奶看着周温脑袋上扎的小揪揪,“你也知道疼你哥,不错,一家人就应该这样,互相疼互相爱。”她说完还叹了一声气,似乎有无尽的遗憾。   向燃他们三个人在王 太奶奶这里吃的都七八分饱,又喝了茶,就更饱了。   周源挥着小手跟太奶奶告别。   王太奶奶喜欢他们几个。   田耽把荠荠菜跟剁好的肉馅搅拌在一起,然后调味,打上一个生鸡蛋,还滴了香油,这香油还是之前家里在后面河堤上种了好大一片芝麻,然后去服务社自己打的,特别的香。   余秀敏把盆里的面给拿出来,在案板上揉搓,相当于排气,然后在揪成小剂子,一个个的擀好,田耽包包子包的很圆,也特别好看。   省里国棉厂,周将收到那边胡叔给打的电话,打到了国棉厂的办公室里,中间也是转线了好几回。   “喂,你好,我是周将。”   胡叔一听到周将的声音就高兴,打着电话嗓门就慢慢的变大起来,“周同志啊,我们这边又可以采摘蘑菇啥的,到了秋天还有栗子,什么别的,我们这边的乡亲们对你们的布都特别喜欢,想问问你今年冬天还来不,要是来,我们就多囤着点。”他说完心里特别美,都乐呵呵的。   周将虽然没在他身边,都能想象到他多高兴,“我们厂子里对我们拉回来的东西也都特喜欢,说都是好东西,不过咱们厂子里是否要还选这些作为年货给大家发下去,得问问厂子里大家的意见,这样吧,我去找领导开会问问,到时候我再给胡叔回答。”   胡叔是个地道的老百姓,听到周将夸自家的东西好,那没什么是比这个让人听着更舒心的了。   “行,你考虑的周全,听你的,那你到时候记得给我回电话。”   周将哎了一声,就把电话挂掉,他回办公室的路上还在想,其实各个地区的好东西都不少,但不便的交通,缺乏的人力跟车的资源,这些东西就很难流通交换起来,最多就是交到国家,然后统一分配下来,可整个流程太慢也不方便,而且这些问题也多,目前就先把这个事情汇报一下,拐弯就到了朱副厂长的办公室。   朱副厂长最近也过的算是顺风顺水,厂子里没啥事发生,其他的都是鸡毛蒜皮的。   “周组长怎么过来了?快坐。”   周将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朱副厂长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是十分赞同的,过年的东西他也分到手了,其实厂子里大多数的职工都不太穷,很多还是双职工家庭,日子过得相当轻松,每年都是粮油面的也有些烦,这次弄来的新鲜东西可是很受欢迎的。   “行,那我到时候开个会,提一下,问问大家的想法。”   周将也没觉得什么意外,“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朱副厂长对周将很满意,“行,去忙吧。”   河山沟。   田耽这边刚刚把锅盖打开,周洪山踩着饭点回家,他站在外面的压井旁边洗了手,随手擦了一下,就扎进厨房里。   “你可真是闻着味回来的。”   周洪山乐呵呵的,果树都已经种上,一切都很顺利,心情自然也好,“真是饿坏了,我先吃一个。”他也不嫌烫,伸手就先拿了一个大包子。   今个的包子面发的也好,又白又蓬松的,里面的荠荠菜跟五花肉相融合,肉汁浸透在包子里,一口咬下去香着呢。   “好吃,好吃,这都比国营饭店的包子了。”他说完就迫不急待的咬了第二口。   田耽做的多,这还有第二锅,马上开春就要忙地里的活,大家都得干活,不得吃些好吃的。   “你吃慢点,没人给你抢,一会吃完,下午没事吧。”   周洪山坐在厨房的马扎上,“没事,咋了?”   余秀敏也给向阳递过去一个大包子。   向阳冲着余秀敏抿嘴笑笑,也慢慢的吃了起来。   田耽把锅里这一锅排的都掀出来,“就记着自己吃了,你还有大闺女在学校呢,去一趟学校给她送去。”   周洪山立刻点头,这没问题。   周源他们几个回来就看到厨房里刚刚出锅的大包子,但摸摸肚子在外面都已经吃饱。   “爷爷,真香。”周源苦巴着一张小脸。   周洪山早就知道他们几个老爱去王奶奶家蹭吃的,不过他没说过,是因为老人家喜欢小孩,那就过去解解闷。   “以后可别再外面吃那么多。”   周源撅着小嘴,没事,他晚上还能吃。   周温还好,余秀敏给她掰了半个递过去,她捧着吃了起来,还不忘放在她哥哥面前,“哥哥香。”   周源知道香,但真的好撑。   向燃也尴尬的看着,他刚刚也吃的太饱,主要那个麻花太好吃,不能怪他们。   周洪山吃了五个大包子,又喝了一碗红薯汤。   田耽把给周喜带过去的都装在饭盒里,装了十个,一顿吃不完,可以放在食堂,到饭点可以拿到锅炉房热一下。   周洪山揣上包子骑着车子出发。   周喜今年已经上高中一年级,到今年九月份再开学就是高二,明年就要参加高考,跟之前周场上的是同一所,她还是住校,而且高中要比初中紧张的多,基本上也就一个月能回来一次,早上五点起来上早自习,晚上十点半回到宿舍,周喜向来是个不怕吃苦的,她也习惯了。   周洪山骑着车子到的时候学校还没下课,不过学校里也不严格,随便也能进去,门卫不拦着。   高中比初中更大,教学楼都是两层的,不同的年级分布的区域也不一样。   周洪山在学校里拦着人问了一下高一一班,然后就提着饭盒到教室前面的花坛上坐着。   这个学校是全县最好的,县里的各个大队的学生还有县城里的都是参加考试,取前面多少名次的才能来这里上,周喜在的这个班级是小班,只有五十个人,学习都很好。   全县上下都知道一句话,就是一只脚踏进这所高中,一只脚就踏进了大学,但学习很辛苦,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周洪山跟田耽也都心疼闺女,但也都没说过什么,周喜是个很主意的人,也就都随着她去。   这会才一点多,也就是中午的午间自习下课。   周洪山到门口让一个学生帮忙叫人。   “周喜,有人找。”   周喜还没睡醒,她午休都是用来睡觉的,养足精神,下午才能接着上课,被人叫了一声,迷迷糊糊的抬头看过去,然后立刻就笑了起来,小跑着出来。   周洪山看到闺女心里也高兴,父女俩坐在花坛边上。   “你娘挖的荠荠菜在家里包的肉包子,拿了十个过来,还热着呢。”   周喜一看就舔了舔嘴唇,都闻见香气了,伸手就直接拿出来一个,一口咬下去流汁,“爹,我每天都觉得饿,跟没吃饱一样。”   周洪山看着闺女吃的高兴,从兜里又拿出来顾一颗蒜,“我知道你爱吃的,不过现在不能吃,一会回去再熏着你同学。”   周喜也知道,就把蒜放自己兜里。   周洪山看着闺女这样也心疼,“你中午别不舍得吃,家里现在条件好,你想吃啥都能供得起。”他喜欢跟孩子说家里有钱,让她花,跟别家不一样,有的家里就算是家庭条件不错,也只会让孩子一味的节俭,他反正是不舍得。   周喜知道家里的情况,把自己的辫子放到后面,“爹,我不乱花钱,您跟大哥大姐都不容易,但我也不会把自己饿着,饿着学习都学不进去。”   周洪山看她也长高了,得有一米六五,“好,钱跟粮票还够吗?你娘让我还给你带了一些。”   周喜点点头,“够的,爹,我不跟你说了,我们就下课十分钟,我得回去了。”她边说边收着饭盒,自己抱在怀里,把手里的最后一口吃完站起来就要跑回教室。   周洪山嘱咐她慢点,“有啥事跟家里说。”   周喜已经快到教室门口,挥挥手,“我知道。”   周洪山叹了一声气,才转身离开。   周喜下午的课是从一点四十开始的,一直上四节课,下课去吃晚饭,然后就是晚自习,她下午一学习就顾不上别的,到下午放学才想起来自己书桌兜里还有大包子。   “周喜,走去食堂吃饭。”   周喜放下笔嗯了声,然后拿出来自己饭桌里的包子,“齐绢花,一会我给你一个我爹送来的包子,我娘包的,可香了,荠菜猪肉馅的。”   齐绢花跟她是从初中就认识,俩人学习都很努力,在初中就一直一个宿舍一个班级,到高中也考了进来,不过考来的也有别的同学,但跟她没在一个班级。   齐绢花家里情况不太好,她娘腿上有毛病,不能干活,全家就靠他爹在地里赚的公分,听到周喜说的包子,确实很馋,但也知道这好面又是肉馅的包子得多难得。   “周喜,我不吃了,你自己留着吃,叔叔给你大老远送来的。”   周喜随手拿出来一个饭盒,里面放了三个包子,“没事的,我爹嘱咐过,特意让我跟你分享的。”其实不是的,她跟家里从来没说过学校里的事情,跟谁相处的好跟谁相处的不好,她不说,爹娘也就不问,说是尊重她。   齐绢花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想厚着脸皮蹭周喜的,平时她就很够照顾自己的。   前桌的王卓卓手下的笔还没放下,听见她俩说话就觉得吵,题目正好也解不出来憋着一股气。   “周喜,你要是去吃饭就快点走,在这里就炫耀你的肉包子啊,真是烦死。”说完还猛地摔一下笔。   周喜平时在班里就有个外号,叫小辣椒。   “王卓卓,你是不是哪道题解不出来啊?要不要我帮忙给你看看。”如果忽略掉周喜玩味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关爱同学。   王卓卓回头不耐的看着周喜,“你别以为你回回考第一就了不起,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   周喜耸耸肩,“那我拭目以待哦,不过现在是放学时间,说话是我的自由,万年老二王卓卓同学。”   齐绢花在一旁拉了一下周喜的袖子,别吵起来了。   王卓卓这大半年来的考试成绩就一直跟在周喜的后面,怎么努力都跟不上,每次还差上几十分,一分就是上千人,几十分她跟周喜之间差的太多。   “周喜,你给我闭嘴。”   周喜哼了一声,“我才不闭嘴,我以后要做外交官,可就不能闭嘴。”   王成是王卓卓的同桌,回头冲着周喜挤眉弄眼,意思就是让她别惹这小祖宗。   周喜才不,她就是个不怕事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王卓卓超不过周喜,就把枪口对向齐绢花,“你可真够好意思的,还跟周喜玩,你也不看看你家什么条件,人家周喜家是什么条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特意用你衬托她呢。”   齐绢花脾气一向很好,被这么一说脸都涨的通红,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周喜一把拉过齐绢花,站在她的前面直勾勾的盯着王卓卓,“你要是再敢用你的嘴放屁,别怪我动手,告诉你,我家条件好,当然好,我大哥在国棉厂工作,大姐在省医院,二哥去当兵,你是不是更得气死。”   王卓卓真是没想到周喜这么厚脸皮。   王成看着要吵得越来越厉害,赶紧拉开王卓卓,就往教室外面走。   周喜也没再理她,回头看向齐绢花,“你别真的相信她说的话。”   齐绢花看着周喜,眼中带着泪的摇头,“没。”   周喜笑了起来,伸手拿着饭盒,“那就快点去食堂吧,我都要饿死了,晚上还有晚自习呢。”   周喜到食堂还打了一份荤的,冬瓜炖排骨,不过就是冬瓜比较多。   齐绢花就打了个玉米面的馒头跟一份青菜,还有自己的咸菜。   周喜大方的把排骨夹到她的碗里,又拿出来大包子放到她手里,“给我吃,狠狠的吃。”   齐绢花真的很喜欢周喜,也很羡慕她,她从来不怕任何人,自己不行,谁都不敢得罪。   晚自习上了三节课,周喜又饿了,她晚上写了好几章试卷,又拿着书到外面背诵了一片文章,晚饭吃的早就消化完了,回寝室的路上也不怕包子凉,就着打来的热水,一口凉包子一口热水。   王卓卓住在周喜跟齐绢花宿舍的隔壁,她们一个宿舍有四张上下床,能住八个人,但其中有一个上床没人,所以平时大家就把洗漱用品放在上面。   周喜回去就先准备洗漱,赶紧睡觉,实在是困,然后就在洗手池旁边碰见了王卓卓。   王卓卓看到她,哼了一声,端着盆子就到了一边去洗漱。   站在周喜旁边的一个女同学看了一眼,“你跟她又吵架了?”   周喜点头,拿出来牙刷,漱嘴,“她欺负人。”嘴里都是泡沫也不耽误她说话。   旁边的女同学无奈的摇摇头,“你们俩每次都吵架,多少次了。”   周喜有时候被王卓卓气的想揍她,但有时候又觉得怼的她说不出来话的时候很快乐,她快速洗完端着自己的洗脸盆从王卓卓身边走过。   “我走了,卓卓同学。”眉眼带笑,心情良好。   王卓卓看到周喜走了,猛地把自己的毛巾砸进盆子里,周喜就是故意的,她一天到晚就是想让自己生气。   天地良心,周喜觉得自己没有。   第二天早自习,周喜拿着课本到外面背书,班主任又宣布中午跟下午都临时加个测试,测试之后可以给大家放一天半的假期,回家休息,不想回家的就在学校里自己上自习。   周喜开始收拾课桌,把课本都搬到教室后面或者是走廊里。   王卓卓一早上都防备着周喜,见到都瞪一眼。   周喜压根就没空理她,考完试,收拾自己的东西背着包就要回家,她在该学习的时候就学习,要放松的时候就放松。   王卓卓没回家,她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批改试卷,但名字跟班级那块都被订书机加纸张定住,避免看到名字。   改完试卷,老师誊抄分数。   王卓卓因为没回家也第一时间知道班级排名,看到周喜的名字依旧排在第一,各单科也基本都是第一,她心里虽然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说不出的羡慕。   “老师,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周喜。”   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姓成,看起来脾气很好,但其实很凶,看着自己的学生很疑惑,她很有耐心的笑着开口。   “你知道周喜最好的一点,就是纯粹,她读书考试一直都很坚定,你看,你是不是很难说出来自己的理想是什么?而周喜可以,可能全班同学还有各科的带课老师都知道,周喜就想做外交官,这是她的优点,当然老师也不是说让你向她学习,但你可以把学习当做实现自己梦想的途径,而不是一定要考多少分,或许结果会更好。”   王卓卓低着头,手指相互交叉着,从办公室里出来,她好像也没那么的讨厌周喜了。   周喜提着一包书回了家里,都是一些跟课本没什么关系的,她喜欢看的课外的东西,成为外交官不是说说而已,是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行。   周洪山今天带着乡亲们去给果园弄围墙,田耽跟余秀敏还有万嫂子带着妇女同志们去地里给西瓜育苗,地里的活开始多了起来。   家里就向阳自己带着几个孩子。   “二嫂,爹娘呢?”周喜一进院子就把包都放在桌子上。   向阳在倒腾院子里的菜地,她这段时间觉得自己身体还好,能干一点是一点,看到突然间回来的周喜还有些惊讶,她扶着腰慢慢走过去。   “爹娘都地里忙活着呢,你今个咋回来了?”   周喜哦了一声,“考完试就放假了,后天一早就回去。”   向阳坐在她的对面,“好好学习,明年一定可以考上你想去的大学。”   周喜想要去的大学是外交学院,在首都,“好,肯定的,二嫂有什么需要我干的吗?”   向阳指了指菜地,“这块的地都已经翻好,还有那块的,要种点菜。”   周喜二话不说就编起来袖子拿着旁边的锄头,她不会做饭,但干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余秀敏挂念着家里,看快到十二点做饭就先回来,到家看到周喜干活出的满头汗。   “你正巧回来,昨天晚上刚刚杀的一只鸡,吃了一半,正好把剩下的给炖了。”   向阳过去厨房里烧火。   余秀敏干活利落干脆,半只鸡剁成块,过一下热水,再下锅热油爆香。   周喜在外面洗了把脸就站在门口。   “大嫂,你手艺真好,我大哥真有福气。”   余秀敏把茶壶里的热水倒进锅里,开始炖,又拿过来一个板凳开始削土豆皮,“你嘴怎么这么甜,等你以后找对象,就找个会做饭的。”   周喜靠在厨房的门槛上,“对,我找个会做饭的会洗衣服的,就可以伺候我。”   余秀敏看着周喜,觉得她是在开玩笑,这孩子,都是女的洗衣服做饭。   向阳倒是觉得可以,“你好好读书,以后主外,你对象主内。”   周喜歪头想了一下,觉得可行,“等我以后找到,肯定先给俩嫂子过眼。”   向燃周源周温从外面跑进来,到点要回家吃饭,只是他们家的规矩,要是真的错过时间点,就得饿着等下一顿。   周洪山跟田耽也都各自带着工具下地回来,俩人看到周喜倒也没惊讶,先到压井旁边洗手洗脸。   周喜过去帮忙压水。   “爹娘,我刚刚跟嫂子们说,以后找丈夫,就要找会洗衣服会做饭的,这样我就不用干了。”   周洪山自然是闺女说啥都是好的,“那是肯定的,谁娶了我们家周喜,谁有福气。”说完还用肩膀蹭了一下田耽,眼神瞟了她一眼,“你说是不是?”   田耽看看周喜,伸手擦了一下毛巾,“周喜找对象,我还是比较担心对方。”这个性格脾气反正是受不了啥欺负。   周喜撇撇嘴,“行吧,其实我也担心对方。”   周洪山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不管咋样的,你自己喜欢就行,我是真的担心你姐。”说起来大闺女,他心里就惆怅,对方也不知道是圆的还是扁的。   周喜也知道她姐处了一个医生对象,“我也是,我也担心我姐,等啥时候带回来一定要先过我这一关。”   田耽看着他们父女俩无奈的摇摇头,径直走进厨房,“是把昨天剩的半只鸡炖了?”她闻到肉味。   余秀敏点头,“是,这不是周喜回来了。”她说着话把土豆跟细粉都放进去。   “马上就能开饭。”   周喜是很饿。   省城医院,周繁跟程其右在食堂吃饭,今个食堂里做的羊肉粉丝汤,特别香,大家都在排着队打饭。   俩人今天结束的早,所以来食堂也早,这会已经喝上。   程其右坐在周繁的对面,给她递过去一个精致小巧的礼物盒,“送你的。”   周繁挑眉看他,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自觉自己还算了解他,“怎么回事?程医生,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说清楚我是不收的。”   程其右笑着看向她,“有人跟我说,谈恋爱是要送礼物的,我发现我都没送过你,所以特意准备的,你看看你喜欢吗?”   周繁放下汤匙,伸手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条金的项链,她立刻就给盖上,看了看周围幸好没人注意,压低了声音,“这项链是金的?”   程其右平静的点了下头,“你不喜欢金的?其实我觉得金的比较实在,而且从国际金价来看,很有保存的价值,其他的我觉得都不太配你。”   周繁一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感动,“好吧,其实我也有事情想跟你说。”   程其右看她,示意她说。   “我们也谈恋爱有大半年,你不是说你妈一直在吗?我们可以先见个面,如果没什么问题,我想我们可以试着进入下个流程。”   周繁是谨慎考虑过的,程其右品行端正,人可靠,自己也喜欢。   程其右是没意见的,不过突然间笑了起来,“有人要很开心了。”   周繁看他有隐瞒情况,“谁啊?”   “我妈,她一直想见你,我一直拦着,我是要尊重你的想法。”程其右做事都有自己的准则。   周繁也抿着嘴笑了起来,“那你定时间跟位置,通知我就好。”   程其右点头,晚上下班回家,谢雅慧刚刚打完麻将回来,她是在这里待的很闷,但不等到儿子结婚她也不会走的。   “谢女士,你如愿了,周繁说要跟您见一面。”他边说边把西服脱下来递给王妈。   谢雅慧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立刻就冲到自己的卧室里打开衣柜,挑选要去见未来儿媳妇的衣服,又想到一件事情,在卧室门口看向程其右。   “我让你送的礼物你怎么没送啊?”   程其右去卫生间洗过手然后出来看她,“送过了。”   谢雅慧觉得不对劲,“可是我看首饰台上我准备的那条手链你没拿走啊。”她觉得儿子缺根筋,以至于把礼物都精挑细选做好。   程其右略皱了皱眉头,“我自己准备的,用我自己的存款买的。”   谢雅慧笑了起来,儿子还会自己准备,真不错,“你准备的什么啊?也不知道让我先看看,你的眼光我也不太相信。”   程其右准备去书房看资料,“一条金项链。”说完就关上了书房的门。   谢雅慧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她还想问金项链有没有什么款式,如果就是一条金项链,儿媳妇没被吓跑吗?她还是要补救一下,这次的见面礼还是用一对玉的手镯吧。   时间定在了周六晚上的七点,周繁跟程其右都各自把时间调好。   陈丽华也提前知道周繁要跟谢雅慧见面,拉着她到更衣室里安排了一圈。   “谢雅慧很好相处的,就是早些年年轻的时候有些脾气,不过这些年也变的很好,她肯定会很喜欢你。”   周繁是有些紧张的,但还好。   “好,谢谢护士长。”   陈丽华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周繁,乖乖巧巧的,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骨子里还有一股韧劲。   “好好的,今个早点回去吧。”   周繁下午交完班回去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简单大方整洁。   谢雅慧自己在家里坐着实在没事干,足足早到了一个小时,她自己在饭店包厢里消磨时间,又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看了又看,一直到七点。   周繁跟程其右一起进来。   谢雅慧看着周繁是更喜欢的,之前在医院匆匆见过一面,这会倒是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快坐阿姨身边来。”   周繁觉得有些惊讶,是她好年轻,说是程其右的姐姐也不为过。   “服务员来拿菜单,我们点菜。”谢雅慧看着周繁,“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吃什么,就没点菜,一直等着你来呢。”   周繁笑着道谢,“阿姨我什么都行,不挑食的。”   谢雅慧觉得儿媳妇好啊,都不挑食,这样优点就更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要做周家的女婿   最后还是谢雅慧点好的菜, 她亲切的看着周繁。   “我听说程其右送你一个金项链,是不是很难看啊?”   周繁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先看了一眼程其右。   程其右略皱着眉头,是有些尴尬的, “妈, 不难看, 周繁很喜欢。”   谢雅慧显然是不信的,撇撇嘴, 怎么可能不难看?她儿子她自己还是了解的, “没事,周繁,难看也没关系, 就当做投资了,阿姨给你准备了额外的见面礼, 算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她说着就招手让王妈把东西从包里拿出来。   王妈跟谢家已经几十年,也是看着程其右长大的,慈爱的看着他们小两口。   “夫人准备这礼物可是好久呢。”   谢雅慧接过来,素白的手打开礼物盒, 然后推给周繁, “这是一对玉镯, 我跟程其右他爸爸结婚的时候的嫁妆, 现在就给你, 等到你们正式结婚,我就可以把嫁妆再交到你的手上。”   周繁觉得有些贵重, “阿姨, 这些还是您留着吧, 我也不懂。”   谢雅慧摆摆手, 身体向后面的椅子上靠,“这是给你留的,程其右从小到大没让我费过心,他听话也懂事,现下你们在一起,你跟他往后要过一辈子,不容易,他性格比较执拗,要是遇到什么事情,你规劝着他一些,知道吗?”   周繁跟程其右对视一眼,“是,阿姨我知道的。”   谢雅慧觉得周繁进退有礼,最好的一点是没因为自己拿出来的镯子而惊讶,更不会害怕自己,大大方方的,陈丽华可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好,改天咱们约个时间,我跟你爸妈吃顿饭。”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又看向王妈,“这里面的规矩我也不太懂,是不是应该先让其右去拜访一下。”   王妈双手交托站的规矩,“是的,夫人。”   程其右已经想过,他这一个月有好几个大手术,下个月初有三天时间休息,“妈,这件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谢雅慧点点头,“嗯,到时候你可讨喜一点,不然儿媳妇要是跑掉,你也不用回家了。”没一会菜都端上来,三个人边吃边说,很是温馨。   吃过饭,程其右送周繁回去,两个人并排走在街道上,灯光把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三月份的晚上还是有些凉气,程其右出了饭店的门口就把西服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我妈其实很好相处的,你现在不紧张了吧。”   周繁踩在地上的落叶,“嗯,阿姨很随和。”   程其右小时候父亲就去世,后来的大多数生活都是跟着爷爷或者外公。   “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意外去世后,我妈很难过,还吞药自杀,幸好被王妈发现,及时送医院才抢救过来,她从出生家庭条件就很优越,从来没吃过苦,再后来在燕京大学遇到我父亲,两个人一见倾心,结婚生子,我外公说我妈那会脾气就不太好,很骄纵,不过我父亲很惯着她,什么事情都陪着她。”   周繁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她看起来开朗活泼外向,但也炙热绚烂。   “那你平时对待阿姨要温和一些,知道吗?”   程其右牵着她的手,笑了起来,“这一顿饭的功夫,你的心就偏向我妈了,那以后我跟我妈吵架,你肯定不会站在我这边。”   周繁歪头看着他,故作调皮的语气,“那是,我可是见钱眼开,阿姨给我那么多东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程其右伸手揉揉她的头顶,“那结婚之后,我的所有财产也会上交,这样贿赂你觉得可行吗?”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宿舍楼下。   “上去吧,我看着你。”   周繁才跟他挥手。   程其右自己又折返回家,刚刚一进门就看到他妈的箱子都摆放在外面,他把西服挂在衣架上。   “王妈,这又是干什么?”   王妈还在整理衣服,放进箱子里,“夫人要回首都,这不是收拾东西。”   谢雅慧的东西很多,她最多的就是各种衣服还有首饰,到哪里都从来不会亏待自己,她从卧室里出来。   “你回来了,我打了电话回去你爷爷和外公,说明你要娶媳妇的事情,他们的意思都是要在首都最好的饭店办,不能委屈了孙媳妇,我得回去操持,你呢也尽快搞定你的老丈人跟丈母娘。我们娘俩兵分两路。”她手里拿着好几串珍珠项链,一股脑的都扔进箱子里。   王妈看见哎呦一声,“夫人,不能这么放,我来收拾吧。”她把箱子里的项链都一条条的规整好。   谢雅慧在整理东西上面也没什么天赋,“王妈,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王妈苦笑不得,“夫人,你就适合喝喝咖啡看个电影,这些活不适合你做。”   谢雅慧无奈的摊开手,“那好吧。”说完她坦然的坐在沙发上,又看着程其右,“我在首都给你准备了两套房产,都找的有人看着,比较大,等你们结婚我再把房产本给你们。”   程其右对家里的产业从来都没关心过,   “好,您看着办就行。”   谢雅慧又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兴冲冲的站起来去了卧室,提出来两盒礼物,“这个是你去你周繁家里一定要带的,这一份是一个玉如意,另外一份是一套祖母绿的首饰,价值不菲,是咱们家给周繁的诚意。”   程其右打开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这套不是你最喜欢的。”   谢雅慧爱珠宝爱首饰,“是,所以才能表达出我对周繁的看重,今天吃饭的时候我听到她父母还有她的兄弟姐妹,就知道她父母一定不是简单的人,能把几个孩子都培养的这么好,所以咱们不能让人家看轻我们,对了,这边还有几个玉佩,是给他们家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块,当做见面礼,小孩子的跟大人的,都在这里。”   程其右看着这些礼物,抿嘴笑笑,“我跟你说件事情,你肯定很高兴。”   谢雅慧挑眉狐疑的看着他,十分不信他还能说出来让自己高兴的话,平时一般都是直接把自己气死的,“说?”   “今天送周繁回去的时候,她说,让我平时跟您说话要耐心些,不要太没礼貌,还说以后我跟您吵架,她站在您这边。”   程其右边笑边说。   谢雅慧冷哼一声,“那是,我儿媳妇当然偏向我,赶紧的吧,把人娶进来,给我生个漂亮的孙女。”   她当年就想要个可心的闺女,结果生个臭小子,这下好了,她会有个闺女。   王妈在一旁听着也高兴,夫人这些年外人看着是好,但只有她知道,有多难过。   第二天一早,谢雅慧带着王妈亲自去菜市场挑了一条最大最肥的鲤鱼,提着就直奔陈丽华家里,她问过今天这两口子都在家。   陈丽华正巧戴好围裙准备做午饭,他们两口子今天在家吃,听到敲门声过去开门就看到谢雅慧笑的开心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条鲤鱼。   “给你,丽华,给我介绍个好儿媳妇。”   陈丽华一点都没客气的接到手里,“快请进,眼看着这条鲤鱼就是用了心的。”   陈健听到声音也从厨房里出来,推了推眼镜,“雅慧来了。”   谢雅慧也跟他笑着打了招呼,坐在沙发上。   “是啊,昨个刚跟我未来的儿媳妇吃过饭,很满意,下个月其右就带着人回去见人家父母,我明天也要启程回首都,着手俩孩子的婚事。”   陈丽华把鱼放进厨房,跟陈健一起坐下来说话,她听完笑着看了一眼陈健,“看吧,看吧,我就说这俩人般配着呢,可满意吧。”   谢雅慧嗯了声,“可不是呢,人心底善良,做事有礼有节,想必家里父母不简单,这样教育出来的女儿,估摸着程其右到了那边,也要被刁难一些。”   陈丽华刚刚想说两句。   陈健就先接了话,“其右那么出色,他们家估计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刁难。”   陈丽华皱着眉头看他,“不是说其右不好,谁家养的如花似玉的姑娘要嫁到别人家没一个能高兴的。”   谢雅慧点头,就是这个理。   “行,到时候你们这大媒人一定要来首都参加婚礼。”   陈丽华立刻答应下来,“好,放心。”   谢雅慧也没多待,说了一会话就要回去,家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完,要快点回去。   陈丽华跟陈健把人送到门口,关上大门,陈健就瞪着陈丽华,刚刚没给自己面子。   陈丽华本还高高兴兴的,看丈夫的眼神笑意僵在脸上,“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说的媒,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你就真的把谢家跟程家都得罪的明明白白。”   陈健始终都不赞同这门婚事。   陈丽华冷呵一声,故意阴阳怪气的开口,“怎么会出问题,俩孩子都挺不错的。”说完她又盯着陈健,“怎么,是觉得程延怀死了,你的心思又活起来,还是看到谢家的产业。”   陈健听见这话怒瞪着她,“你小心祸从口出。”   陈丽华跟他同床共枕几十年,一看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喜欢雅慧吧,后来眼看着雅慧眼里心里就只有程延怀,你才会觉得我也不错,是吧。”   陈健握紧了拳头,脸色有些发红,“随你爱怎么说。”   陈丽华早就已经看透,当年自己还年轻不知道,后来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你还羡慕雅慧给程怀延生了程其右这么出色的孩子,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基因是什么样的?你儿子没人家有出息不是很正常?”   陈健抬起手指着她,“你到此为止,闭嘴。”   陈丽华才不会闭嘴,她忍了这么多年,要不是几年前收拾书房的时候,从一本书里掉出来谢雅慧的照片,她还被蒙在鼓里。   “我偏要说,程延怀光风霁月一样的人物就算是没了,谢雅慧一颗心也在人家身上,你收起来你那点龌龊恶心的心思吧。”她早就不在乎了,这件事情她知道的时候从来没怪过谢雅慧,要怪就怪这个男人,卑鄙。   陈健理亏,实在不想跟她吵架,拿上外套就摔门出去。   陈丽华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再无刚刚的斗志,只是扶着沙发慢慢的瘫倒在地上。   周繁是在下班之后去拍的电报,跟家里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昨天余秀敏炖的鸡肉特别的香,主要这鸡自家养的特别好。   周洪山跟刘叔商量着大队里今年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再养猪,等到年底也能大家伙多少分一些。   刘叔也是同意的,“行,那我还是找人去抓猪仔,你就忙着果园的事情吧,别的甭操心。”   周洪山背着手嗯了下,因为果树苗是跟育苗站赊账来的,不能出一点事情。   “西瓜那边有田耽盯着,也没什么事情。”   俩人边走边聊着事情,万嫂子正巧迎面走来,笑意盈盈的。   “洪山,正碰巧,我去公社办点事,说是有你家的电报,就给你捎来了,应该是你家周繁的。”   周洪山伸手接了过来,“麻烦嫂子。”   万嫂子也没啥事,打完招呼回家了。   周洪山跟刘叔把剩下的事情说完,电报也没拆开,背着手就回了家里,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个电报说的事情他肯定不想知道。   余秀敏在家里正做午饭,周喜下午就要返校,想着做点她能带走的,上学不是苦吗,她编起来袖子,把一桶水从压井旁边提到厨房里。   “周喜,你想吃啥,我给你做点。”   周喜手里拿着从周源手里抢回来的麻花,咯吱咯吱的大口吃起来。   周源馋的仰着小脑袋看着她,“姑姑,你不是说好就吃一口的吗?你这一口也太大了。”他好后悔,大人怎么老是骗小孩。   周喜又掰下来一大块,把剩下的递给他,“吃吧。”   周源拿着一点点的麻花很是沮丧,还都写在脸上。   周喜看他这样,哎呦一声,坐在板凳上开始给他讲道理,“周源,我是不是你的长辈?”   周源失去了麻花就失去了快乐,但依旧敷衍的点头,“嗯。”   周喜捏捏他的小脸,“你有好东西给长辈吃不是应该的吗?是吧。”   周源哦了一声,他现在不想知道是不是应该的。   周喜也不逗他,站起来到厨房里,眯着眼睛笑着,“大嫂,给我做个煎饺吧,我看不是挖的还有荠菜吗?我想吃荠菜鸡蛋的。”   余秀敏自然是小姑子说啥她都愿意做,“行,那你去把篮子里的择一下。”   向阳出去遛弯才进家门,她怕自己不好生,现在就每天在能力范围之内多走走。   “择菜呢,我来吧。”她提着一把椅子放在旁边,慢慢坐下来。   周温在旁边把自己的麻花递给周源,“哥哥吃。”   周源很馋,但又不想要妹妹的,“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周温看他明明很想吃的,“给,你吃。”她直接就放到了周源的手里。   周喜在旁边正巧看到,“这个周温,我看她就最疼周源,啥好的都想着他。”   向阳抿嘴笑笑,“那是,他们是亲兄妹,感情当然好,周源平时也很护着她的。”   周喜把荠菜根部都摘掉,一会就抓起来全部喂鸡,“我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好的哥哥。”说完还颇为感叹。   向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个意思?是大哥对你不好,还是周场对你不好。”   周喜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好吧,我说错话了,在人家属面前说人不好了。”   向阳知道他们兄妹俩见天的互怼,也不在意,“可别这样,随便说,我又不会告状。”   周喜看着她的肚子都觉得女人真的太不容易了,也不知道她娘怎么生下来他们兄妹四个,“周场从过年之后,就没再来信吗?”   向阳提到这个表情也变的严肃了起来,“是啊,不知道他是不是忙起来了。”   周喜看她这么瘦吃不好睡不好的,肯定就是每天都担心周场,在心里又骂了一顿周场。   周场这会在病床上,他入伍训练完毕之后就分配到了新的地方,这里是边境,经常会发生小规模的战斗事件,他的腿被打中,在部队医院做完手术,把子弹取了出来。   吴团长带着警卫员进来看他,还带了食堂特意包的饺子。   “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周场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人就大变样,肤色黑了很多,不过看起来比家里更结实,眼神也更加果毅。   “没事,不疼。”   吴团长挥手把饭盒打开,“吃吧,你小子最爱吃的,猪肉芹菜的。”   周场看到饺子倒是笑了起来,“谢谢团长。”   吴团长来之前刚刚查过他的档案,“你都已经已婚,这出现危险还一个劲的往上冲。”   周场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战友在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不能做逃兵,“我媳妇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就算是出了什么事,她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向阳这样的人离了谁都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吴团长不赞同的摇头,“我每次出去,你嫂子在家里都吃不好睡不好,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都是挂念的,等你伤好了,记得给家里去封信。”   周场哎了一声。   河山沟,周喜把择好的荠菜又洗干净才端到厨房里。   余秀敏已经把要做煎饺的面和好,盖上布放到一边醒着,从柜子里拿出来四个鸡蛋,全部都打碎。   “来点火吧,我把鸡蛋炒一下。”   周喜烧火还是很不错的,坐在锅底前面打开火柴盒,没一会就把火烧了起来。   周洪山背着手回家里,正巧跟田耽走对面,他站在门口不远处等了一会,田耽快步走过来,看了看他的脸色。   “谁有得罪你了?这虎着一张脸。”   俩人才继续往家里走。   周洪山把放在后面的电报拿出来,“周繁来的,我不用看就知道要说跟那个臭小子的事情。”   田耽抿嘴笑着把信封接过来,微微侧着眼神看向他,“我可打开看了。”   周洪山继续背着手哼的一声,没说话。   田耽快速的扫过一遍,“下个月她带着人回来,说是已经在那边见过他母亲,这次来就想定下来。”   周洪山又是冷哼,不过这次比上次要大声一些,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很多,他生气啊。   田耽知道他的心情,当年周繁出生的时候,家里情况不好,但周繁又听话又懂事,他们下地干活回来,才四岁的周繁就能踩着凳子在厨房里给他们做饭,看着都心疼的,快步跟了上去。   “生气有啥用,你把这份气就放在那小子的身上,一定不能给他好脸色瞧。”   周洪山停下来脚步看她一眼,又无奈的往家里走,说的话没一句他爱听的。   一路进了院子。   向阳喊了人。   周洪山只是嗯了下,就径直过去洗手洗脸。   田耽跟着进来把信封放到外面的小桌上,压低了声音跟儿媳妇说话,“周繁要带对象回来,你爹正生气呢,你别在意。”   向阳颔首嗯了下,伸手扶着后腰,她也很羡慕周繁,要是她父母都能看到她出嫁,肯定也会这样吧。   田耽也过去洗手洗脸,然后也没管周洪山,进到厨房。   “做啥呢?”   周喜赶紧举手,“娘,我想吃荠菜鸡蛋馅的煎饺。我大嫂正在炒鸡蛋。”   田耽看她,过去打开布看醒着的面,“你就长了一张好嘴,做饭那是怎么着也学不会。”   周喜深以为傲,没办法,她有福气呗。   余秀敏把鸡蛋碎炒的金黄,又十分嫩,看起来就十分有食欲,再把控好水的荠菜都切的碎碎,跟鸡蛋碎掺和在一起,调味,最后还是要放上香油。   田耽伸手开始擀皮。   “一会再做个汤,周将过年不是拿回来的有虾皮,还有蘑菇,多放点,鲜。”   余秀敏哎了一声,把柜子里的蘑菇拿出来先泡上。   周喜除了烧火也没别的,她也不会包饺子,手一包饺子就跟不听话一样,只能坐在旁边看着。   向阳也过来帮忙,在厨房里都围坐起来。   田耽擀着皮跟她们说周繁的事情。   “下个月大概就是月初,到时候我把周繁的屋子里收拾一下,让他住,周繁就先跟向阳住一个屋。”   向阳没什么问题。   周喜在旁边听着,非常积极,“那个我下个月一定要请假回来,替我姐过个眼。”   余秀敏是比较实际的,“得先准备一些好菜吧,不是说对方是个大学生,还出过国。”她听着这些介绍都觉得周繁可真厉害,出国的肯定都是人才,也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能跟这样的人未来成为亲戚。   向阳想的比较多,不过她看看大家也没说出来,现在都讲个家庭出身,这样的人在成分上恐怕不太合适,不过周家是贫农,如果国家再没别的政策,那以后的日子倒也好过,就怕有别的动静,等找个时间,还是要找婆婆单独说一下的。   周洪山不知道啥时候听到的,站在门口。   “秀敏不用准备什么好吃的,咱们该咋样就咋样。”   余秀敏知道公公很疼周繁,这闺女要出嫁心里不舒服,换位思考要是周温到了嫁人的那天,她也不高兴。   “爹,这还是要多少准备点的,毕竟是咱们家未来的女婿。”   饺子包了一锅排,田耽让开火准备开始下锅煎。   周喜高兴的过去烧火。   周洪山一把把人拉到外面,“我来烧火,你去把你下午去上学带的东西收拾一下,一走又是一个月。”儿女长大之后都是要一个个的离开家的。   周喜看着她爹坐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十分的调侃,“爹,别难过,你这个女儿不做到外交官是肯定不会结婚的,做你的老闺女。”   周洪山白眼看她一下,都是债,讨债鬼。   “一边去。”   周喜也不在意,自己就出了厨房。   田耽把锅里都放上猪油,这还是过年的时候弄出来的,煎素饺子最香,一个个的饺子下锅,煎的香香的,搅拌一些面粉汤,又倒进锅里,这样煎出来的饺子底部焦黄的,香。   向燃他们三个早就在厨房里守着了。   周源还不忘记给爷爷告状。   “我的麻花都被姑姑吃了,她都不给我留。”   周洪山手里拿着烧火棍,就知道这事是周喜能干出来的,他敷衍的安抚了一下周源,“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她一会就要去上学。”   周源是很听话的,“那好吧,我就原谅姑姑了。”   田耽把第一锅的煎饺盛出来,看着围了一圈的馋猫,“烫,都吃的时候小心。”   周洪山先拿过来手里一个,确实烫,他来回倒腾了一下,又小心的掰开,吹了又吹,把周温抱在怀里,“来,爷爷喂你。”   周源本来还孝顺的要先给刚刚给自己做主的爷爷一个的,这会看到就自己先吃起来了,爷爷不需要他。   这边煎着那边吃着。   周喜吃的最多,荠菜的清香加上鸡蛋碎,外面还有猪油煎的焦脆焦脆的底,都可香了。   周源看他姑姑把第一锅吃个大半,重点是吃的很快,又凑到爷爷身边。   “爷爷,姑姑吃的好多。”   周洪山正在喂孙女,享受天伦之乐,“让她吃,她吃饱就不吃了。”   周源也觉得爷爷说的对,姑姑去上学就好了,他眼疾手快的又从盘子里拿到最后一个递给向燃,“小叔叔,快吃,不然姑姑一点都不留。”   向燃也吃了五六个,他喜欢喝今天的汤。   “我不吃了,你吃吧。”   周喜伸手戳戳周源的小脸蛋,“怎么回事,姑姑不是跟你说过吗?要让着长辈,怎么还跟长辈抢东西吃。”   周源大大的叹了一声气,他是找不到人能为自己说句话,过去抱着田耽的大腿,扁扁嘴,“奶奶,您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姑姑好坏。”   田耽看了周喜一眼,“你别逗他,多大人,还跟小孩一样。”   周喜摇摇头,“娘,快,第二锅,我还准备带走呢。”   煎饺做的足足好几锅,然后趁着油锅炝个葱花,再把各种泡好的蘑菇切好炒了一下,倒上水,滚开之后再调味把虾皮放进去提鲜。   向燃捧着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碗,配上煎饺吃是真的香。   周温也小口小口的喝了半碗,煎饺吃了三个呢。   周洪山现在已经把心思都放在小孙女身上了,捧着碗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多吃点,咱们以后可不能跟你周繁姑姑一样哈。”   田耽看他一眼,给周温擦擦嘴,“你看看你到底有多不甘。”   周洪山可不管,他不舒服那就要讲出来,又想到二儿媳妇过几个月也快生了,“希望向阳能给咱们老周家再添一个女娃。”   向阳跟余秀敏对视一笑,然后又开起来玩笑,“爹,这我可压力太大了。”   周洪山看见周源又想起来二儿子,更烦了,站起来端着碗干脆到门口去喝。   田耽看他走了,“不用担心,向阳,是男是女,都喜欢。”她知道向阳虽然每天都表现的跟没事人一样,但其实心里一直都很担心周场,怕多说话让她多想,自己那会子没婆婆照顾,她现在做了婆婆是一定要把儿媳妇都照顾的好好的,免的受自己那个时候的罪。   向阳都知道婆婆的心意。   四月份的河山沟天气是最舒服的,不冷不热,晚上还有微风吹着,地里已经开始除草,大家都要每天上工赚公分,当然家庭条件好一些的,就不用去。   田耽每天就上半天工,她主要是照顾地里的西瓜,这事情是河山沟的重中之重,得在地里盯着,但家里向阳也离不开人,余秀敏一般也不下地,在家里都陪着她。   周繁跟陈丽华请了假准备回家。   陈丽华状态也不好了几天,不过没多久就全部恢复,日子都已经过到这一步,她可不会委屈自己,不高兴也是要陈健不高兴。   “好,让程其右多多表现,等你们回来我们就要吃喜糖。”她喜欢这俩孩子,在大学的时候跟谢雅慧也是好朋友,她跟陈健之间的事情也从来不会牵涉到别人。   周繁笑着答应。   其他小护士们也都围着她,恭喜说个不停。   程其右找了朋友开车送他们去到车站,他把他妈准备的首饰也都带上。   两个人四月二号一大早就出发去了车站。   周繁上了车对于他带的东西还很好奇,“你也不让我看,到时候你送的礼物要是不合我爹娘的心意,那你就要小心了。”   程其右知道她的意思,“那就看老天爷要不要帮我。”   周繁见这人还油盐不进也不再问,“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可以先帮你透个风,我家你最不好过关的是我妹妹跟我爹。”   程其右专注的看着她,“愿闻其详。”   “不说了,我觉得你自己经历过知道就行。”周繁看着火车掠过外面的风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时候的感受,很幸福,非常幸福。   程其右看着她抿嘴也笑了起来。   周洪山这两天经常叹气,以至于周源都在学他,动不动的跟个小大人一样在后面跟着叹气。   余秀敏让往国棉厂提前捎信,周将也说要请假回来。   晚上周洪山跟田耽坐在床上说话。   周洪山知道之后一千万个不同意,“多重要的人吗?还请假回来,不用。”   田耽看他现在抵触情绪还没消散一点,甚至还愈演愈烈,“怎么?你不会是担心,以后闺女跟人结了婚,就最亲的人不是你吧。”   周洪山本半躺靠着,听见这话立刻就坐直了身体,“怎么可能呢?田耽同志,周繁是我闺女我还是了解的,她无论遇到啥事最先想到的肯定是家里人。”   田耽手里拿过来针线,向燃跟周源都穿鞋比较费,她戴着顶针纳鞋底。   “你就嘴硬吧。”   周洪山盘着腿很是严肃的看着田耽,“周繁跟咱们身边也没享过什么福,这不是家里日子好过了起来,我想要不还是让他们晚些结婚吧,多在家里留上几年。”   田耽头都没抬,“几年?”   周洪山很是谨慎的想了一遍,“最低也要五年吧。”   田耽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行,等周繁回来,你跟她说。”   周洪山意外的看她,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那我说你别拦着。”   田耽敷衍的忙点头,“我肯定不会拦着,你说呗。”   两天后,周繁跟程其山到公社,因为时间也不确定,也没办法随时联系,他们到的时候周家也不知道。   周洪山在果园里正在挖沟渠引水,这种果树最重要的就是水分,一定要保持,果树娇贵,不能旱着,也不能水太多涝着,需要人精心伺候,才能结出来好的果子,但他眼皮一直跳,一直到中午把果园的事情交待好,他回家吃饭。   “我觉得今个人就该到了。”   周将是昨天晚上回来的,中午做的手擀面,黏黏糊糊的,里面放的青菜,还给炒的鸡蛋,他端着喂闺女。   “应该是的,爹,下午我骑着车去公社迎一迎。”   周洪山呼噜呼噜的喝着面条,“不用,让他自己走来,咱们河山沟的路可没这么好进。”   田耽在旁边提醒他,“周繁可也得走回来,这从省城回来坐车多累,这还没人接。”她边说边笑。   周将也听出来了,笑着看他爹,赶紧给台阶下,“爹,我去接一下吧。”   周洪山没再说话,只是端着自己的碗又出去蹲在门口吃,还揪了一瓣蒜。   田耽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来有周繁的时候,日子难过,孩子能养活大都不容易,“你爹心里难受着呢,他心疼周繁。”   周将知道,说句良心话,兄弟姐妹里,他也最心疼周繁。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为难女婿   虽然周洪山没表态, 但周将中午吃过饭,还是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准备去公社旁边的车站接人,只是还没走到地方就正巧在路上碰上了。   周繁先看到周将的,高兴的伸手挥了起来, “大哥, 大哥。”   周将也应了一声, 骑着车到他们旁边,伸手接过周繁手里的一个小包, 放到车前面的把上挂着, 他又看看程其右手里提着的,“给我吧,我挂在车上带着。”   程其右笑着嗯了下, 很不见外的直接开口,“谢谢大哥。”   周将瞥了他一眼, 也没说什么。   周繁还是免不了的在中间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大哥,周将,这是程其右。”   周将跟他正式的伸手握了一下, 然后三个人一起并排走。   程其右小时候去过乡下, 现在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看着这满地翠绿翠绿的麦苗, 上面已经结出麦穗, “这很漂亮的。”   周繁也这么觉得,无论走多远, 她还是觉得家里最好, “是, 我们河山沟大队就更好看, 卫生做的也好,主要是我爹管的好。”   程其右看着她心情愉悦的样子,想牵她的手,但又觉得不合适。   周将推着车子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他,人长的倒是挺不错的,“程同志,听说你比我妹妹大八岁。”   程其右本来还在欣赏风景,猛地被提问,突然间就专注起来,“是。”   周将意味深长跟周繁对视一眼,倒也没再开口,他本身话也不多,家里还有人在等着。   三个人进大队的时候,正巧路过村口的一颗上百年的大柳树那里,下面坐着好多奶奶大娘啥的,没下地干活,吃过午饭这不正在唠嗑,还有很多甚至碗都没送回家的。   王奶奶也在。   周繁无奈又带点笑的揶揄的看了看周将,明明还有另外一条小路,那边没啥人也能进大队,今个倒是专门走了这条路。   周将权当做没看到妹妹的暗示,热情积极的跟大家伙打招呼。   “赵婶子忙着呢,李大娘这中午吃的啥,王奶奶前几天我娘还说要给您再送过去蒸的菜,听说您最爱吃蒸的菜。”   一大圈人打招呼下来。   还是王奶奶仔细的看了看后面的人,招手让周繁过来。   “周家二丫头,你这是医院里放假了,才回来的啊?”   周繁走到她面前,半蹲着,仰着头看向她,“是,有假期就回来了,您身体最近还好不,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没?”   王奶奶知道周繁是个好姑娘,体贴,温柔,最心善,“奶奶好着呢,你这是带回来的对象?我听你娘前两天去家里给我晒被子的时候提过,你爹可不满意你的对象。”   说话的声音该小不小,该大不大,在场的一些人都听见了,包括程其右。   周将站在一旁耳观鼻鼻观心丝毫都没要帮忙接话的意思。   程其右任由别人打量他,依旧站的笔直,他也是习惯了,之前刚刚回国的时候,还去学校给学生们代过几节课,被人盯着看的时候可多,他走到王奶奶面前。   “奶奶好,我是周繁的对象,也是个医生,会点中医,我要不要给您把把脉。”   王奶奶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周繁,这个丫头,“行啊,来,给我看看。”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围过来看了一下,这周家的丫头出息,自己凭本事留在省医院,这还带回来一个一表人才的医生做对象,眼瞅着这回来见爹娘,肯定是要结婚了吧。   程其右单腿屈膝半蹲着,搭上脉,过了好一会才收回。   “奶奶您最近是不是胃口不怎么好啊?”   王奶奶没想到还真让他说准了,“是,都没啥想吃的。”   程其右站了起来,继续开口,“您这是上火,内里肝火旺,人也容易发脾气,回去多喝热水,然后吃一些清淡的,瓜果蔬菜,绿色的菜叶子多吃,喝粥,养上一段时间就成。”   王奶奶满意的牵着周繁的手,“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快回去吧,你爹娘估计还在家里等着呢。”   周繁嘴角一直上扬都没下来过,听见这话站了起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周将也笑着跟上,是个人物。   周繁故意落后两步跟周将并排走在一起,低声侧耳,“大哥,你怎么回事,故意的?”   周将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怎么,还想说大哥?”   周繁摇头赶紧否认,“我可不敢,这事也只有周喜那丫头敢做。”   三个人说笑着也到了家里。   周洪山是刚刚出去,乡亲找他说果园的果苗有些问题,他也没休息就又过去。   田耽在家里洗碗洗锅,余秀敏扯上管子,把菜地浇一下,不过压井那边得一直有人压水,向燃领了这个活。   周源中午吃太撑,正在院子里消食,后面跟着一个小尾巴周温。   向阳大着肚子坐着晒会太阳,手下拿着针线筐,给孩子做的衣服。   周将进院把人带回来,向阳忙站起来把针线筐放下。   “周繁姐回来了。”   周繁小跑着到向阳身边,“向阳,你这受苦了,瘦这么多。”   向阳关注点压根不在自己身上,这会就看着程其右呢,然后压低了声音跟她说话,“你别问我,我没事,我可跟你先透个消息,爹自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这一个月气都没顺,你可当心点。”   周繁感激的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周源牵着周温站在一旁也看着这个人,听说这是姑父,俩小屁孩都仰着头观察他。   程其右也看到他们俩,伸手就摸了一下周源的脑袋,“真乖。”   周源想说他可不乖。   周将把车子挺好,东西拿下来,“娘,周繁回来了。”   田耽在厨房里把碗刚刚洗好,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先看到了程其右,默不作声的打量了一下,然后就热情的招呼,“回来了,快屋里坐吧,秀敏,先别浇菜园子,给程同志倒上茶。”   余秀敏倒是挺高兴的,她主要是没想那么多,这位同志长的好看,又有才华,只要对周繁好,那就是挺不错的了。   “快,屋里坐,这么远来到,累了吧。”   程其右自从来到这里,这是第一个对自己这么热情的人,心里稍微有点点放松,“不累,还好。”   余秀敏端过来白瓷缸子,这还是周将带回来的,上面还写着劳动第一的口号,拿着茶壶倒上热茶。   “周繁,饿了不?要做点饭不。”   周繁还不饿,“不用太忙,大嫂,等晚上一起吃就行。”   余秀敏哎了一声,也坐在堂屋里。   田耽也才从厨房里过来,笑意未达眼底,“路上辛苦了,周源,去地里叫你爷爷回来,说你姑姑到家了。”   周源跟周温都站在门口,俩小孩也不靠近,毕竟这是家里的大事。   “哦。”他听见转身就准备跑,然后又回头拉着周温的手,要一起出去。   周温也没想留在这里,这种事情还是有些无聊的。   周源跟周温知道果园在哪里,俩小孩一路走着。   “知道哥哥为啥把你也叫出来吗?”周源一副大人模样的跟妹妹说话。   周温不知道,诚恳的摇摇头。   周源叹了一声气,“你没觉得奶奶不是真的开心吗?我怕一会他们打起来,万一碰到你咋办。”   周温知道奶奶不开心,只是她是靠看的揣摩的,但周源就完全是感觉,果然小孩子的感觉最神奇。   周源跟周温一路小跑着到了果园。   周洪山刚刚干完活,身上沾了不少的土,黑色的衣服又最吸土,以至于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脏,看到俩孩子过来,他想伸手抱起来周温的,但怕弄脏她的衣服。   “你们过来干啥啊?”   周源小嘴叭叭的,“爷爷,奶奶让你回去,说姑姑回来了。”   周洪山冷哼一声,“我不回去。”   周源眼睛一转,继续叭叭,“爷爷,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来了,奶奶像是不高兴,但是我看姑姑特别高兴。”   周洪山听到说姑姑高兴的时候更是大大的哼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裤腿上的土,“走,回家。”   周源赶紧牵着周温跟上。   周家堂屋里,还是有些尴尬的。   田耽不开口,周将有心看热闹,向阳心里有其他担心的事情,余秀敏觉得这事还是得父母来问,她只是个大嫂,也不会大包大揽。   周繁看他们都不说话,看了眼程其右。   程其右在这个方面也没什么经验,只能保持沉默,而且他坚信沉默总是会被打破的。   周洪山走的不慢,心情不好。   周源带着周温也快步跟上,但周温人小确实走不快。   “妹妹,我跟你说,咱们得快点,爷爷在生气,回去咱们能看热闹。”   周温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都在想什么,刚刚说怕挨揍的是他,现在要回去看热闹的还是他。   周洪山路上还遇到了王奶奶拄着拐杖准备回家,叫住了人。   “洪山,周繁那丫头找的对象不错,人品没啥问题,你快回去吧。”   周洪山还扶着老人家的胳膊,“啥好不好的,能过日子就行。”   王奶奶一听就知道他还对人家有脾气,不过也正常,她也会有脾气,周繁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好,快回去吧。”   周洪山哎了一声,这才背着手拐弯回家。   堂屋正对着大门口,周洪山一进来,田耽就看到了人。   周洪山大步走了进来,“周繁回来了,程同志也过来,路上辛苦。”   程其右恭敬地站了起来,身姿挺拔。   “不辛苦的。”语气态度良好。   周洪山严肃的点了点头,“田耽给我找身衣服,我这干活弄脏了。”   田耽哎了声,转身进了他们睡觉的里屋。   “程同志坐,我先进去换身衣服。”说完也跟着进去。   周繁觉得她爹确实很反常,给程其右一个眼色。   周洪山进去把门就给关上。   田耽从柜子里拿出来一身衣服放在凳子上,“换吧。”   周洪山把上衣给脱掉,“我怎么看,我回来之前你晾过人家一段时间。”   田耽坐在床边,“嗯,不是跟你一样,心里不舒服,他想娶得有诚意,这点委屈总是要受的。”   周将和周场要结婚的时候,到女方家里受再多委屈她都不心疼。   周洪山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一会出去,我来问,你就别说话。”   田耽很乐意,不过看着他,“不过也要适可而止。”   周洪山把裤子穿好,“放心,我有数。”   田耽听到这话就表示很担心,他能有啥数,啥数都不会有的。   两个人再次出去,程其右也还是恭敬地站了起来。   周洪山摆手,“坐,坐,别拘谨,就跟到自己家一样。”然后瞪了一眼周繁。   周繁抿嘴笑笑,她只能保证不替程其右说话,就要靠他自己了。   程其右看人都在,他记性很好,周家的人早就向周繁打听了一遍,目前为止除了周喜跟周场没在,把提来的包打开,“叔叔阿姨,这是我母亲让我准备的见面礼,初次见面,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多多给意见。”   周繁也不知道什么礼物,他一路上也没说过。   这边刚刚准备把礼物拿出来,门口就听见周喜的声音。   “我回来了。”   周喜特意请了假回来的,她早几天就得到消息,但考试上午才结束,高中就是考试多,她扎着两个麻花辫,眼睛圆圆的,一进来就把目标锁定,首先对外表还算是满意的,长的不行的她实在没办法过心里那关。   周洪山这会是严父,皱着眉头虎着脸,“你怎么这会回来了?”   周喜一眼就瞧出来这会估计都在演戏,“我考完试放假,再说了我姐不是带人回来吗?我回来把关。”   田耽看她一眼,“你坐好,长辈都在,有你说话的份。”   周喜噘着嘴,十分不满意,不过也没再开口,随便拉过来一个凳子坐下,还把周温抱在自己怀里,让她坐自己腿上。   “乖,姑姑带你看戏。”   周温乖巧坐在周喜的怀里。   程其右把包里的礼物拿出来,每个上面都根据不同的人写了名字,送的玉佩当然也不相同,他一个个的送到每个人的手里。   田耽是要为难程其右,但对对方母亲没任何意见,都是为了孩子,她很理解,双手接过。   “辛苦你母亲了。”   程其右也只是笑笑,“我母亲就是比较喜欢一些玉的东西,所以也就特意准备这些。”   周洪山直接放在田耽的手里,“程同志,我地里还有些活,你看你刚刚来,肯定还没熟悉过,跟我一起下地溜达会,不让你干活。”   程其右觉得没什么问题,“好,现在去吗?”   周洪山看了一眼田耽,“你去找一套周将的衣服给他,让他穿上下地。”说完之后又站起来,“在咱们乡下,穿西装可干不了活。”刚刚说不让他干活的话完全忘了。   余秀敏也忙站起来,“娘,我跟您一起去。”   周喜看长辈都走了,她带着周温凑到周繁的身边,“姐,要倒霉了,你最好跟过去看看。”   周繁想了一下,“不用,我过去情况会更不好。”   周喜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不过他家成分真的不太好,你也愿意。”   周繁耐心的看着她,“周喜,有时候喜欢一个人跟任何外在条件都没关系,都是仅仅因为这个人而已。”   向阳坐在一旁有些担心的看着周繁,据她在首都的了解,虽然形势还不是太明朗,但大家对这样的人家都是避之不及的。   程其右跟着去换了衣服,周洪山上下打量着他,才算是满意。   “走吧,拿上锄头。”   程其右有些还不知道哪个是锄头,周将好心的给他递了过去。   程其右眼神感谢,提着就跟在周洪山的身后。   余秀敏,周将,跟田耽都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俩走远。   田耽这会开始有些隐隐担心,程其右这样的家庭跟周繁是否合适,又或者以后的路会不会好走,她叹了一声气才回了堂屋里。   向阳看她回来忙站起来迎上去,“娘,我有些事情想跟您说一下。”   田耽扶着她的胳膊,“走,咱们到院子里。”然后又看在一块的周繁跟周喜,“你们俩也别闲着,去把房间收拾出来。”   周喜大声哦了一下。   田耽扶着向阳在院子里坐下来,这会太阳也不晒的慌,吹着小风还是很舒服。   “你是不是想说周繁跟程同志的事情?”   向阳点了下头,“娘,不是他们不合适,是现在的政策变化太快,现在成分很重要,我在首都其实见到过这样的家庭,一般都是门庭冷落,很多人都不愿意跟这样的家庭交好,简单的说话都不会,程同志是很优秀,可我担心未来哪天他会连累到周繁,而且周繁的性子我相信您肯定比我还了解,她其实很犟。”   田耽拍拍她的手,“你跟我想到一块了。”当年她一家人为什么会连夜离开,又为什么她顶了一个别人的身份,这些年来从来不说自己真实的来历。   周繁跟周喜把房间里的被子都拿了新晾晒好的,有说有笑的。   向阳又想到刚刚在堂屋里周繁说的话。   “娘,看起来我们也拆不散他们。”   田耽一向信奉儿孙自有儿孙福,她管太多也不好,可每次她都会控制不住的去管,从周将执意不去考大学,偏要工作,到他娶媳妇,再到周场非要去当兵,后来的结婚,她都在阻止,可最后都不会成功,这些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无论走的好或者不好,她都是他们最后的后盾。   “我知道你的好意,是真心替周繁考虑的,我会找个时间跟她谈谈。”   向阳觉得她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嫁给了周场,能有这样的一个好婆婆。   “娘,别这么说,都是我应该做的。”   田耽笑着点头,眼神里全是理解。   周繁刚刚把房间收拾出来,田耽就站在门口叫她出去。   母女俩一起散步出了家里。   “周繁,你从小就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替家里干活,长大之后又能考上护理学校,也靠自己找了一份好工作,娘一直都觉得你是我们家的骄傲。”   田耽拉着她的手。   周繁看着她娘,“娘,我心疼您跟我爹不容易,我也就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   田耽很欣慰,站定在原地,面对面的看着周繁,语气突然变的有些严肃,“那娘今天想要求你一件事情。”   周繁眉心紧皱,“娘,您说。”   “跟程其右分了吧。”田耽看着周繁的眼神变的不理解,满是疑惑,叹了一声气,“现在的形势难辨,他的出身不好,为了你的以后着想,咱们不冒这个险。”   周繁松开田耽的手,低着头,耳边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但她还是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会从她娘的嘴里说出来。   “娘,我可能没办法跟他分手,我喜欢他。”   田耽知道结果的,她只是不死心想试试,就像当初劝向阳一样,现下周场真的去了战场,日子就真的变成她当初所说的,提心吊胆,   “周繁,你长大了,娘也变老了,程其右是个不错的孩子,这么短短一面我就能看出个大概,可是事情要往后看。”   周繁读过很多书,学过很多道理,没有一条道理是教她说知道以后会有困难,就干脆放弃。   “娘,对不起,让我试试,好不好?”她也不想失去父母的祝福。   田耽伸手捋过她耳边的碎发,“好,你试吧,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得回家,我跟你爹都在呢。”   她明知道开口劝的结果也不过是答应,但依旧开口,就像是从前劝说周将,周场向阳的时候。   周繁伸手抱着田耽,“娘,我现在觉得自己很幸福。”   田耽拍拍她的背,“幸福就好。”   程其右跟着周洪山一路从家里到果园,然后就被分配先去挖沟。   刘叔手里拿着烟杆子过来,正巧看到人,“洪山,这是你家女婿啊?”   周洪山瞪大了眼睛,“刘叔,您怎么知道的?”   刘叔哈哈笑了起来,把村口的事情讲了一遍。   周洪山真是没想到这小子心眼还真不少,那不得把他们家周繁给吃的死死的。   “刘叔,您甭管,我这次得难为难为他。”   刘叔是过来人,自己就有俩闺女出嫁,知道这个滋味,他过去上下打量一眼,又背着手出了果园。   周洪山看他挖沟渠挖的挺不像样,“你这么干没用的,得这么干。”说着给他示范一遍。   程其右很聪明,认真的看上一遍,几乎就掌握了用力气的落点,“好,周叔,我知道了。”他紧接着又来了一下。   周洪山在旁边站着看着还不错。   “程同志,你家里是只有你母亲一个人了?”   程其右干着活嗯了下,“还有我外公跟爷爷,不过他们年纪都大了,也都是在家里休养。”   周洪山哦了一下,他其实早就知道,就是想问问,“那你母亲对我们家周繁没什么意见吧,毕竟你们家都是知识分子,我们这一家都是乡下靠着一亩三分地吃饭。”   程其右额头上出了细汗,“怎么会呢,我母亲很喜欢周繁,说她有教养,文化好,还懂礼貌。”   周洪山听着这些话心里也舒服上几分,那是,他闺女的优点可不止这些,说少了。   “你这边不行,还要挖的再深一点。”   程其右哎了一声,埋头苦干。   一直到天快擦黑,周洪山才把锄头收起来,“程同志走回家吧,今个就先干到这里。”   程其右没干过这样的活,现在手有些握不住,肩膀也很酸,“好的。”提着自己的锄头跟上去。   田耽跟余秀敏已经在家里张罗着做饭,做的是昨天周将回来弄的一条大鱼。   周源托着下巴坐在厨房门口,“真好,姑姑回来都会有好吃的。”   周喜靠在门口,今个家里人多,厨房里完全用不上她,伸手捏捏他的脸蛋,“怎么,你心里就惦记着好吃的,你这个脑子怎么回事,一点都不像我们周家人这么聪明。”   周源翻个小小的白眼过去,“小姑姑,请你不要捏我的脸。”   周喜听完他说的,又狠狠的捏了一下,“我就捏。”   周源气急,从板凳上站起来,“姑姑怎么不捏周温的,她的脸蛋比我的更好捏。”   周温这会就坐在周将的怀里有些困,她今天中午都没睡觉,小孩子的身体支撑不住,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就被吓醒了,所以小屁孩也还是靠不住。   周喜举起来双手,看了眼她大哥跟她亲娘,“我可不敢,她的靠山可比你好。”   周源气的掐着腰,“小姑姑欺软怕硬。”   周喜呦呵一声,眉开眼笑,“小笨蛋也会说成语了。”   向燃在旁边就憋着笑,每次周源都是生气的那个。   余秀敏把一整条鱼改花刀,周繁在烧火。   田耽掌勺,今个是地锅炖大鱼,还泡的蘑菇,一会就能下进去。   周将看闺女快睡着,又抱的紧了紧,“娘,这蘑菇吃着还不错吧,那边前几个月才来消息,说今年可以多储存一些,等到今年年底还能去换。”   田耽先把鱼放到热锅里油煎一下,“行,咱们家今年可是没少吃,这东西有营养,在咱们这边虽然有,但种类可没这么多,你看看有啥别的,就多弄来点。”   周将哎了一声。   周洪山跟程其右回来,把锄头放到墙边,“累不累啊?程同志。”   程其右一下午干活也没喝水,他现在极度缺水,嗓子都有些哑,“累。”   周洪山哈哈笑了起来,“是个实在人。”   周繁听到外面的声音,从厨房里出来,“爹,你们回来了。”   周洪山折磨了一下午人,心里痛快了不少,“嗯,赶紧给程同志倒杯水吧,估计渴坏了。”他当然知道,下午他自己带的有水杯,当然没少喝。   周繁看了一眼程其右,上午来的时候还整洁干净,现下是累的够呛,“好。”她到堂屋里给倒上水,还没来得及端出去,程其右就自己个进来,端起来也不怕烫,慢慢吹着喝上一口。   周繁看堂屋里这会就他们俩,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再坚持两天。”   程其右嗯了声,“不过我觉得我回去之后还要加强锻炼,身体素质还要在提高。”平时因为要久站在手术室里,所以他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来时间跑步锻炼自己,但没想到今天干了活才知道要加强。   周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程同志,任重道远。”   程其右这会喝了水稍微有些缓过来,“周同志,劳我筋骨。”   两个人又都笑了起来。   周洪山洗手洗脸到厨房里就看到这条大鱼,“这饭菜可做的有些好了,他还没到这个水平吃。”   田耽看他心情是好了一些,鱼已经煎的可以,倒上烧好的热水,“怎么,咱们这一大家子不能吃啊。”   周洪山不跟媳妇抬杠,这个行为很危险。   “周喜,去你大伯家把你大伯喊来喝酒。”他今天不醉不休。   周喜唯恐天下不乱,立刻就答应,转身就跑了出去。   周繁跟程其右到厨房门口就碰到出去的周喜。   周喜乐的一路小跑的到了周大山家里,他们家里这会也才做好,正准备吃呢。   “大伯,大伯娘。”   周梅枝放下筷子,“周喜来了啊,吃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周喜摆摆手,喘着气,“我爹让我大伯过去一起喝酒。”   周梅枝嘴里还吃着窝窝饼,听见这话还挺疑惑的,“这不过节的,怎么这会喝酒啊?”   旁边坐着的大儿媳妇扯了一下她娘的手腕,“娘,今个周繁带着对象回来了,估计是让我爹也过去看看。”   周梅枝今天一天没出门唠嗑,还真不知道这事。   周大山一听是侄女的事情,立刻就拿起来一个褂子,“行,走吧,周喜。”   大儿媳妇看公爹走了之后才跟婆婆八卦了起来,“听说今天进大队的时候,还碰巧遇见那个孤寡的王奶奶,给人还把脉说的可准了,周繁可真有福气。”   周梅枝听着这话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前两天周荷花还偷摸过来找她,问能不能去省城带着王甲一去看病,自从确定是王甲一不能生,她在家里腰杆可直,公公婆婆就怕她离婚不干。   “真的啊,医术那么好?”   大儿媳妇点头如捣蒜,“今个整个大队估计都传遍了。”   周梅枝心思活络起来,荷花现在日子过的好,那也能帮衬着这家里,她要是能帮上这个忙,那不是也能多少弄一点,但这事她也不敢自己做主,还得跟当家的说一说。   周大山也听说了今个的事情,对有本事的人他都是佩服的,能过去喝杯酒心里也是高兴地。   周洪山把堂屋的饭桌都收拾好,酒也拿了出来。   田耽半点没管,今下午既然说好,她就不会管,而且心里多少有些气的,周繁也不愿意放弃。YH   周大山一进院子就笑了起来,“洪山,听说周繁的对象来了。”   程其右忙站出来,“大伯好。”   周大山转身看了一眼,怎么这身打扮了?   “下午下地了?”   程其右尴尬的笑了下,“是。”   周大山看了一眼周洪山,这要是他女婿,可能就在家里供着,别说下地干活,这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还得是洪山有这份胆识。   周洪山觉得今天下午的决定是相当明智的。   田耽把炖好的大鱼盛到一个盆里,又简单的调了两个菜,一家人才都坐下吃饭。   周温睡着了,余秀敏抱着放回屋的床上。   周喜也跟在一边,“我侄女没福气,看不了热闹。”   余秀敏给周温盖好被子,好笑的开口,“她那么小一点,能看的懂啥啊。”   周喜抿抿嘴,“走吧,大嫂,咱们快过去,我都饿了。”   堂屋里全部人坐下。   程其右坐在周洪山的右手边,周大山坐在左手边,周将坐在周大山的旁边。   周洪山把酒给倒上,“今个下午可辛苦,这到了得喝酒。”   程其右只有一口闷。   这场酒喝到最后,醉的就只有程其右,周洪山抓紧时间问,恨不得把人家的八辈祖宗的都问出来。   然后还是周将把人抗回到房间床上。   周繁洗好毛巾给他擦擦手,擦擦脸,算是这一天过去,她都深深地叹了一声气。   周大山跟周洪山还在说话,饭桌上也就剩下他们俩。   “你说你这是不是太过了,万一人家明个不满意。”   周洪山可虎着一张脸,“他不满意正好,也不用结婚,谁稀罕。”   周大山笑着摇头,刚刚就顾着喝酒,也没吃饭,这会抓紧吃点馒头跟菜,吃饱就回家。   周洪山把人送到门口。   周梅枝一直没睡,就在家里等着呢,见人回来,闻到身上的酒味,“喝醉了没?”   周大山摇头,“离醉还远着呢,不过城里来的大学生醉了。”   周梅枝把人扶着回屋,又把洗脚水给端来,“当家的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一下。”   周大山确实没醉,只是有些累,闭着眼睛嗯了下,“你说。”   周梅枝斟酌再三就把周荷花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大山睁开眼睛摇摇头,“人家程同志又不是治不孕不育的,让王甲一爱找谁找谁。”   周梅枝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觉得事情还有可谈的地步,“这让程同志看看呗,万一能成呢。”   周大山有些生气,觉得她是榆木脑袋,“你是脑子被驴踢了,你不知道洪山对王甲一很有意见,荷花都不愿意见。”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后路   周梅枝侧坐在椅子上, 煤油灯也不怎么亮,她知道自己想的不妥当,但这不是到底是亲戚,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也不可能, 偏偏这事还只能去求老二家。   “大山, 那到底是你妹子, 荷花虽然在家里的时候就娇气了一些,但总归是没啥大的错处, 她要是日子能过好, 咱们大家也都高兴。”   周大山把脚放在盆子的两边上,拿过来擦脚布擦干净,“不行, 这件事情肯定不成。”   周梅枝看着他,知道这件事情再提他就要发脾气。   “行, 听你的。”   周大山今天喝了酒,泡了脚人就乏了起来,躺下就呼呼的睡了过去。   周梅枝在外面倒了洗脚水,心里有一个想法, 既能撇干净自己, 还能让荷花感激她, 想明白之后她心思也就放下了。   第二天一早, 余秀敏跟周将起来各自干活, 扫院子,还要收拾鸡圈跟鸭圈。   田耽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起来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洪山还睡的沉的呢, 没理他, 自顾自的穿上衣服出来。   “秀敏, 做饭吧。”   余秀敏哎了一声,她刚刚才洗漱完,“娘,咱们家鸡跟鸭都开始下蛋了,鸭收了三个,还有一个是软皮的。”   鸭子都是晚上下蛋的,软皮的蛋就是没有外面那一层硬壳,乡下都觉得这样的鸭蛋不能吃,田耽知道这是为啥,鸭子的营养没够才会这样,“行,把那个软皮的今个炒了,对了,这鸭蛋就先攒着,改天咱们腌咸的吃。”   余秀敏自然是婆婆说啥她就做啥,当下就把鸭蛋归拢到一块。   周喜起来看书,她坐在自己屋的窗前,默写着单词,她想到家里来的程同志去过国外,她知道外交官要学富五车,还要多各个国家的历史都有足够的了解,她觉得自己有浑身的劲,现在就想学习,上了大学之后她也想出国学习,这样才能更好的报效祖国,想着她从屋里出去。   周将刚刚把院子扫好。   周喜三两步崩跳着凑过去,眼神看着程同志睡的那屋,“大哥,他醒了吗?”   周将看她不知道又有啥鬼主意,“不知道,估计暂时起不来,干了一下午的农活,晚上又喝了那么多酒YHDJ,不到中午看着是起不来。”   周喜也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还挑眉叹了声气,“我原本也想为难为难他的,但昨天爹搅合的,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周将看她一眼,“你呢,最近学习怎么样?有信心考到首都去吗?”   周喜十分骄傲的嗯了下,抬头看着周将,“大哥,我现在还是每次都高中考试第一哦,你要相信我,而且我觉得我拿下咱们这个省的状元都可能。”   周将伸手揉揉她的头顶,“你要是能考到首都,成为咱们家第一个大学生,我可以给你奖励,只要大哥能做到的。”   周喜立刻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语气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那我就先谢谢大哥了。”   向阳这会也起来了,从屋里出来,昨个她跟周繁睡一个屋,手里拿着瓷缸子,准备先洗漱。   “大哥,周喜,你们俩这是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周喜看着她大哥,“我大哥说要是我能考到首都,我要什么他给我弄什么。”   向阳也很喜欢周喜,她让人觉得身上都是朝气,好像都不知道疲惫,有了目标就一定要实现。   “我也可以,你要是能考到那么好的学校。”   周喜哎呀一下,“不说了,现在就回屋去学习,我得让你们给我花钱的愿望实现。”   向阳哈哈笑了起来。   周将也是拿她没办法,转身到厨房里去帮忙。   田耽到院子里拔了两根蒜苗,一会就跟鸭蛋一起炒,再到菜园子里弄一些马英菜,蒸上一盆,烧个红薯汤就行,再给向阳单独煮个鸡蛋,孩子们就蒸个鸡蛋羹,再和面做上一筐死面饼子。   余秀敏把蒜苗都摘干净,切成碎段。   田耽先和面,因为面还要醒一会呢,好面掺上一小部分的玉米面,这样饼子也不会很散,还能有焦。   死面饼子好吃的点是在于,里面卷上几层都放了调味料,还刷上一层油,把面擀的薄薄的一层,然后上面抹上油,盐,调味的,再折叠上几层,切成均匀的手掌大小的部分,放到锅里的篦子上,下面烧的红薯汤,鸡蛋羹也一并放进去,鸡蛋打散倒进去一些温热水,放上盐,蒸的过程中,要在鸡蛋羹上面结成的时候用筷子搅拌一下,这样循环反复,蒸出来的鸡蛋羹没有一点蜂眼还十分的嫩滑。   周将蹲在锅底门前面烧火,大锅烧汤,小锅炒菜,两个锅一起烧。   余秀敏着手把蒸的马英菜掺上面粉拌好,就均匀的铺在小锅的篦子上,蒸菜最容易熟了,然后到院子里拿上一颗蒜,捣成蒜汁,一会跟蒸菜搅拌在一起,更香。   田耽把锅盖盖上,“大火烧吧,刚刚跟外面周喜说啥呢,我看她乐的。”   周将手下把柴火放进灶里,“这不是鼓励她考上好的大学,我说她要啥就给她买啥。”   田耽冷哼一下,“你就惯着她吧。”   余秀敏在旁边正在捣蒜,听见这话跟周将笑着对视一眼,“娘,这不算惯着,咱们家现在就周喜上学,能考上首都去上大学,是咱们一家的光荣,我出门脸上都有光,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我听说隔壁的隔壁的一个大队,考上咱们省里的一个师范,都还请了唱戏的,还有摆了席呢。”   周喜要是能考的特别好,那她觉得摆席也不为过。   田耽看着他们夫妻俩,“你们啊,她考上也不能摆席,周喜这个孩子自信心太强,她早晚得吃个亏才能长大。”她已经开始为周喜担心。   周将知道他娘的意思,“周喜慢慢长大,经历的事情多了,会沉稳下来的,娘别太担心。”   田耽随手把厨房里的案板都收拾干净,“但愿吧。”一个个的没什么省心的,知道当时就要周将一个了。   向阳跟周繁在院子里洗漱好,才都到厨房里来。   这会蒸菜已经倒进盆子里,余秀敏正在拌着,田耽赶紧把蒜苗跟鸭蛋放在一起简单的炒一下,这个菜好熟。   “马上开饭,周繁,你去看看程同志怎么样?”   周繁哎了一声,转身到那边的屋子先敲了敲门。   程其右是生物钟把自己叫醒的,他在床上翻个身都觉得浑身都疼,头更疼。   “进来。”嗓子也有些沙哑,他说着话伸手摸了一下旁边桌子上的眼镜戴上。   周繁进来看见他的样子,抿着嘴忍着没笑出来,“要吃饭了,我娘让我来叫你。”   程其右一眼就看穿她忍着的样子,“想笑就笑吧。”   周繁这才没顾忌的笑了起来,走到床边上下打量观察了一番,“程其右同志,你的头发很乱,脸色也不太好看,以专业的角度来看你需要多休息。”   程其右嗓子很疼,他其实很久没喝过酒,这酒劲也很猛,昨天的事情也都忘记了,“我昨天没说什么吧。”   周繁嗯了下,“没,放心吧,你快收拾一下,洗漱用品我放在外面的压井旁边,我娘都提前准备好了。”   程其右知道自己没乱说话也就放下心,其他的也就没那么重要。   周繁出去把门带上到了厨房。   余秀敏看她进去还待了一小会,把手下做好的蒸菜浇上香油,“怎么样?程同志没事吧。”   周繁伸手端汤,“大嫂别担心他没事。”   田耽把死面饼子掀出来放到筐里,边干边念叨。   “他年轻好恢复,你看看你爹,到现在估计还没清醒。”   余秀敏把鸡蛋羹也给滴上香油。   周将刚刚已yihua经去把俩孩子的衣服穿好,这会正带着在压井旁边洗手洗脸。   程其右也正巧出来,拿着茶缸蹲在压井旁边,每走一步,身上都是酸痛的。   周源正在自己洗脸,看向这个未来的姑父,“你怎么不接水啊,是不是不会压水?我会,我帮你。”他热心肠的站起来不顾着自己湿漉漉的小脸就开始去压水。   程其右刚刚蹲下缓和了一下,这会又赶紧站起来,去接水,“谢谢你,周源。”   周源大方的开口,“不客气。”   程其右觉得周源的名字很好,源是开始,是根本,对于这个家里第一个孙子辈的孩子来说很有意义,再蹲下来刷牙洗漱,他脑子就清楚了很多,很有文化的家庭,是他的第一感受,这个家庭很注重教育,之前就听说过即使很贫穷的时候也有坚持让孩子上学,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周家很不一样,所以才能把周繁养的很好,田阿姨跟周叔都是有大智慧的人。   厨房里已经陆陆续续的把饭菜都端到了堂屋的饭桌上。   周将到堂屋里去拿周温的小毛巾擦脸,让她在院子里等着。   周源闻到鸡蛋羹的香气早就跑过去了,这会压井旁边就只有周温跟程其右。   程其右看着周温笑笑,“早上好,小朋友。”   周温抿着小嘴,在玩自己的手指,“程叔叔,好。”   程其右笑的温和,他跟周繁的孩子也很想放在周家养着,很好的家庭氛围,比他们家真的好很多。   周将把毛巾拿过来轻轻的给周温擦过,看程其右还在洗漱,提醒他,“程同志已经可以开饭了。”   程其右嗯了下,漱完口,然后又洗了一把脸,擦了一下就赶紧去了堂屋里。   周源跟向燃可喜欢吃死面饼子了,一人拿了一大块,就开始吃了起来。   程其右坐在周繁的对面,跟周将坐挨着。   “田阿姨早。”   田耽对他基本没什么意见了,为难也为难过,其实更大的原因是闺女喜欢,这件事情已成定局,再做别的也就是多余。   “早,快坐下吃饭吧,都是家常便饭,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惯。”   周将递给他一块饼子。   程其右接到手里,他吃过这个,之前爷爷就很喜欢,每次去老宅看爷爷保姆都会做。   周喜在旁边看着,她夹了一大筷子蒸菜,张嘴就开始得罪人,“怎么今天不为难人家了?”   田耽压根就不理她,其实也没啥可做遮掩的,家里每个人的性格程其右作为新的一份子也可以多了解一下。   “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周喜可不敢再招惹她娘,她清楚的知道她娘的底线在哪里,轻轻踩过一次就行,可不敢再乱来。   “我这就闭嘴。”   周家人在吃饭上面都很有默契,基本都能做到三光,特别是周场在家里的时候。   田耽给周温把鸡蛋羹挖了一勺,剩下的就给周源跟向燃吃,家里虽然日子好过了很多,但鸡蛋依旧很短缺。   “一会吃过饭,周繁你带着程同志到处转转,看看咱们河山沟大队。”   周繁笑着哎了一声,程其右正在埋头吃饭,他一是特别饿,二是这些饭菜做的真的很香,他也很久没跟这么多人一起吃过饭了。   吃过饭,周繁跟程其右就一起出门去走走,今天天气不错,这会才七八点,太阳还没全出来,俩人并排在大队里溜达,还去了河堤上,看着这边已经种下的西瓜苗,还有河里流淌的水,闻着最新鲜的空气。   “怎么样,我家。”   程其右转头看她,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回答了一句,“很好,周叔跟田阿姨都是特别好的人。”   周繁对于这个一点都不认为他是在瞎说,“有眼光。”   这俩人刚刚出了家门,周洪山就醒过来穿好衣服出来。   田耽给他留的有饭,余秀敏把厨房收拾赶紧,她在压水准备洗衣服,看到人从堂屋里出来,瞥了一眼。   “人家都起来呓桦吃早饭了,你咋回事,睡到现在。”   周洪山脑袋疼,“他们人呢?”   田耽把衣服放到大盆里,然后拿着皂角开始搓洗,坐在小板凳上,每天里里外外都是活。   “我让他们出去溜达玩会,你昨天都折腾完人家了。”   周洪山深吸一口气,只能就这么算了,这女婿说破大天也就定下来了。   “不是说他假期就三天,估计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下午就坐下来谈谈结婚的事情吧。”   田耽也是这么想的,“你快点洗漱去吃饭吧。”   周洪山吃完饭就直接去了果园,路上远远看到周繁跟程其右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他没说话,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过去。   周梅枝今天起了一个大早,在家里吃完饭,看到周大山出去之后,自己也悄悄的出了门,她不会骑自行车,只能靠腿走到公社,然后再去坐车,到达王甲一家里的时候才早上九点钟。   家里就只有周荷花自己在家,她去供销社买了一兜子瓜子,边磕瓜子边听收音机,现在全家人都求着她呢,可不是要好好的供着。   周梅枝第一次来周荷花家里还是她结婚那天,作为大嫂她来送亲,都过去好几年了,这次来还是很感叹,这样的家属院都住在楼房上面,还有公共的厕所,看着就觉得羡慕,周将虽然是周家第一个来城里工作的,但要想分到房子也要很多年。   “荷花,荷花,在家吗?”她站在楼下面喊,因为忘记周荷花家里具体是在哪一户了。   周荷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屋里出来站在二楼往下面看,“大嫂?你咋来了?”   周梅枝瞧见赶紧就顺着楼梯上来,“我有个消息跟你说。”   周荷花把人领回家里。   “嫂子,随便坐。”她拿过来一个瓷白的杯子给倒上一杯水,然后还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她面前,然后她坐在旁边,“嫂子,家里有啥事了啊?”   周梅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这要是让田耽知道,她肯定会生气。   “周繁跟她对象一起回来,商量结婚的事情,你之前不是说要带着王甲一去看病吗?这不是人来了,也不用跑到省城。”   周荷花听见这个消息眼睛就亮了起来,“真的啊?”说完又有些迟疑,皱了眉头,“那他医术好吗?”毕竟这要去一次,就要看她二哥跟田耽的脸色,她可不想触霉头。   周梅枝对这个打包票,“好着呢。”接着就把给那个孤寡王太太把脉看病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觉得有戏,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城里来的女婿,老二两口子在他面前也不会不给你面子,总得维持一下咱们家里人的面子。”   周荷花非常心动,因为她虽然想过好日子,但不意外她想要孩子,有孩子还有好日子,那才是最舒服的。   “行,谢谢大嫂,我这就收拾东西,然后去车站找王甲一,省得耽误事。”   周梅枝连连点头,“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了也别说是我说的,你大哥不愿意让我给你多联系。”   周荷花站起来到厨房里就拿过来一块两斤的五花肉,“大嫂,这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块肉拿回去吃,我知道你家里负担也重,平时啥好的也不舍得吃,等到要是真的把王甲一的病看好了,我还会重重谢你的。”   周梅枝看着这块肉就笑的眼睛成一条缝,嘴边也都合不上去,她就说吧,伸手接了过来。   “那嫂子就接着了。”   周荷花这就开始准备换衣服,“那大嫂你先回去,我这就准备。”   周梅枝提着肉乐的出了车站家属院还没反应过来,荷花出手倒是大方,一路又折返回去。   周荷花简单的换了一身衣服挎着一个包就去了汽车站。   王甲一自从知道自己不会生,每天都没精打采的,他看着别人的孩子都会发呆,那要是他的孩子多好,家里的周荷花也让人心烦。   “王哥,这是干啥呢?打牌啊?”   车站的工作轻松,白天基本都会凑在一起玩个牌。   王甲一正准备答应,就听到外面周荷花喊自己,他把烟别在耳朵后面,皱着眉头走过去,“啥事?”   周荷花一把拉过他站在角落里,“你快去请假,今个周繁带着咿嘩他那个医生对象回来,大嫂说医术很好,我们回去让他给你瞧瞧。”   王甲一直到周家对周荷花的态度,本来还觉得她让人厌恶,这会看到她还这么着急的为自己着想,心里有些感动。   “能行吗?”   周荷花拉着他的胳膊,不耐烦的皱着眉头,“行不行的不是要试试,你难道不想要孩子。”   王甲一听见这话又赶紧四周看看,确定没人听见才重重的叹了一声气,“行,我去请假。”   周荷花心里烦,要不是为了他的工资跟一家人能赚钱,她早就跟他掰了,还不忘记催促,“快点。”   王甲一请假很快两个人就坐上回去的大巴车,到河山沟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周梅枝十点半到家的,进大队的时候还绕着道呢,回到家里把肉放进厨房盖上。   大儿媳妇从外面进来正巧碰见。   周梅枝还吓了一大跳,用手捂着胸口,“你走路怎么没音啊?”   大儿媳妇也没敢还口,只笑着问,“娘,你这是干啥呢?”   周梅枝知道也躲不过去,反正这肉拿回来总是要吃的,“我把肉搁起来,这件事情别跟你爹说,知道吗?”   周大山对家里厨房的事情从来不关心,吃啥也就是家里买了啥,也不问,所以只要小心的瞒起来,就不会有人知道。   田耽知道周繁喜欢吃面条,蒸面,汤面都喜欢,这次看着家里还剩下一小块五花肉,干脆做个炝锅面,她早早地和好一块面,擀面条还是要面和的硬一些好吃。   周繁跟程其右也从外面溜达回来。   田耽刚刚把和好的面放在案板的盆子里醒着,从厨房的窗户处看到他们俩回来,她就走到厨房门口。   “你们俩过来。”   周繁跟程其右走过去。   田耽看着他们俩,“下午吃过饭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你们的婚事,这该走的流程得说一下,还有你母亲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程其右嗯了下,“田阿姨,我母亲已经回首都,跟我外公和爷爷说好,要在北京饭店办,您看可以吗?”   田耽对于婚礼向来没什么要求,乡下也就是摆上几桌,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日子是不是能好好地过。   “你们家说了算,去歇着吧,今天中午吃炝锅面。”   周繁就知道这是她最爱吃的,笑着嗯了下,“好。”   周源今天的作业写完的早,他就拿起来本子像模像样的教周温。   周温也很乖得让他教。   向阳在旁边也没打击他,不过看着还是觉得为难周温了,毕竟她话还说不利落,现在就让人家学念书。   程其右跟周繁进来。   向阳跟他们俩打了一声招呼。   周源看他们俩进来,“姑姑,周温好笨啊,我教她她都不说话。”   周温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小屁孩,她话都说不全,怎么开口?   周繁笑了起来,伸手轻轻的捏捏他耳朵,“真是可怜妹妹了。”她又看向屋里也没别人,“家里人呢?”   周源举手,“我知道,爷爷跟爹都下地了,为难人的小姑姑在屋里学习,奶奶跟娘在做饭。”   周繁蹲下来看着他,“小姑姑又为难你了?”   周源可算是找到人告状了,伸手就抱着周繁的脖子,大声控诉,“小姑姑抢我东西吃。”   周繁轻轻拍着他的背,“还有呢?”   “一直抢我东西吃。”周源觉得自己要委屈死。   程其右在旁边看着也忍俊不禁,这小孩怎么这么可爱,他也很想有自己的。   周繁哭笑不得,“没事,一会我就去找她给我们周源做主,怎么能一直欺负小孩子呢。”   周源就知道大姑姑是最好的,比他爹娘都好。   周温轻轻的叹了一声气,希望小屁孩长大以后能聪明点。   程其右也观察到这还有悄悄叹气的,伸手一下子就把人抱了起来,跟她面对面。   周温也盯着他看。   程其右看着她,“你不怕我啊?”   周温说不了太长的句子,只是老实的摇摇头。   程其右只觉得她十分可爱。   余秀敏丽嘉正在切肉,回头看一眼她娘。   “娘,这下午谈事,是不是得当着程同志的面还要说一下咱们给周繁的嫁妆,我看程家是挺有钱的,周将昨天晚上跟我说,钱不够,我们这边也准备了好几百。”   田耽坐在马扎上择蒜苗,听见这话长出了一口气,“秀敏,你能不能不这么傻,我都怕哪天周将要是有了外心,把你骗了,你都不知道干啥呢?哪有大嫂给小姑子拿嫁妆的。”   她知道老大媳妇是个好的,但也太没心眼,都担心的慌。   余秀敏听见这话还笑了起来,“娘,周将不会的,我要是不了解,您还不了解吗?这事他做不出来。”   余秀敏无奈的摇摇头,“嫁妆的事情你们都不用操心,我们都准备好了,程家本就有钱,咱们就这样,陪嫁多少都不显多,咱们就按照正常的来就行。”   余秀敏觉得还是有些不妥,“娘,还是多拿点吧,咱们是娘家要给周繁撑腰。”   田耽把手下的蒜苗择好,放到盆里,她手上也粘的有泥,都是自己家菜园子里种的。   “这件事情你跟周将说你们两口子不用多操心,我跟你爹早就商量好了。”说完端着蒜苗出去,“我先去洗了。”   余秀敏把肉也切成小片,五花三层的肉特别漂亮。   田耽刚刚在压井旁边蹲下,抬头就看到周荷花提着一包东西站在门口,她略皱了下眉头没先开口说话。   周荷花今天是回来求人的,倒也能拉下脸皮,她再不喜欢田耽也要端出来笑脸。   “二嫂,做饭呢,我听说周繁带着对象回来,估计是商量结婚的事情吧,我特意回来看看,说不得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余秀敏听见外面的声音也从厨房里出来,用围裙擦了一下手。   田耽没接周荷花的话,周家兄弟姐妹的事情,她一律都交给周洪山处理。   “秀敏,去果园叫你爹回来。”   余秀敏哎了一声,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来就快步走出去了院子。   周荷花听见这话就知道她不给自己一点面子,她也不嫌下面子,二哥的脾气她了解,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了不管自己就不会管,所以要在他回来之前,先找到周繁对象把事情说了。   “周繁,周繁,你在家不?”   周繁听见外面的声音才松开周源的手出来。   程其右抱着周温也跟在后面出来。   周繁已经有很久没见过她了。   “大姑,怎么这会回来了?”   周荷花看到后面出来的男人,眼睛都亮了,这不就找到了,赶紧伸手冲着还站在大门口的王甲一招手。   “快进来啊。”   王甲一实在笑不出来,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也只好迈步走进来。   周荷花笑着脸拉着王甲一过去,“周繁,这就是你对象吧。”   周繁嗯了声。   程其右抱着周温没说话,这个人周繁没跟他说过。   “周繁对象,我是周繁亲姑姑,这不是我听说你是在省城里当医生的,还特别厉害,这是我们家那口子,他不能生孩子,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王甲一感受到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   周源就站在周繁身边抓着她的袖子,“可是生孩子不是女的生的吗?”他疑惑的瞪着俩眼睛好奇的问他们。   整个院子里瞬间静悄悄的。   周源看大人都不说话,他想他可能又说错话了。   王甲一觉得自己要爆炸了,脸色从脖子向上都在发烫。   程其右咳咳了两下,“抱歉,我对男性这方面的不懂,没学过,你可以去省城医院找治疗这方面的专家。”   他说的都是实话。   周荷花是不信的,怎么可能啊?医生不是啥病都会看吗?   “那你不是也会把脉吗?我听说你都那个王奶奶看了。”   程其右看了一眼周繁,“那只是查看一些身体上的小毛病,跟这个没关系的。”   王甲一彻底忍不住,气的浑身发抖的转身就大步走了。   周荷花来不及叫住人,着急的看看程其右又看看离开的王甲一,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周洪山回来的时候,田耽都开始炒菜了,他站在厨房门口皱着眉头,“人呢?”   周喜今个在烧火,她也没看上好戏,都怪在屋里学习太入扆崋迷,都没听到外面还有这动静。   田耽把肉先煸炒出油,锅里滋啦啦的响,香气也散了出来,“走了。”   周洪山疑惑的嗯了下,“走了?怎么走了?”   田耽又把蒜苗放进去,“程其右说他不会看这个病,那可不就是走了。”   周洪山也没再问,背着手回了屋里。   余秀敏也刚刚进来,“娘,没事了?”   周喜恳切的点点头,她刚刚都发现她爹的怒气已经到嗓子眼了,都没敢说话,怕被连累。   “人走了。”   余秀敏也就放心了,又赶紧洗手,把面团拿出来,准备擀面条。   中午的炝锅面做的特别香,周源喝了一碗,周温还吃了小半碗。   下午两点,一家人都正式的坐在堂屋里。   程其右还把自己的西装又整齐的穿上,他觉得这是很正式的。   “这两份,是我母亲准备的聘礼。”他把两个盒子打开。   田耽跟周洪山看到东西对视了一眼,不过眉头皱的也很紧。   其他人,除了周将都是惊讶的。   向阳知道程 家应该是有钱的,但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这套祖母绿的首饰,是我母亲的陪嫁,她说希望能表达自己很喜欢周繁的诚意。”   周繁只是知道他一路上都拿着,但没想到会这么贵重。   田耽没说贵重不贵重,这是人家给闺女的聘礼,怎么样都不能说贵重,只能说对人的看重。   “好,你母亲有心了,我们这边也会准备给周繁的嫁妆,到时候你们走的时候一并带走。”   剩下的就是礼节性的流程要谈。   “还有在首都两套房子,我们回去住哪里都行。”程其右现在还暂时不知道房子是在哪里,不过应该不会偏僻。   晚上。   田耽跟周洪山两个人在里屋说话,下午的聘礼太重,那就意味着程家很有钱,现在有钱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说要怎么办?”周洪山靠在床柜上,看了田耽一眼。   田耽没上床,只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我准备的嫁妆就暂时不让周繁带走,箱子里的东西是本来就分好的,还有两个儿媳妇的,把周繁叫来吧,我嘱咐她一下。”说着她就站了起来。   周繁在那屋跟向阳正下棋呢。   “娘怎么了?”   田耽把人叫到屋里,当着她的面把她的那份嫁妆拿出来,是一套上好的黄金首饰,上面还镶嵌着一些宝石,“这套是给你的,不过娘现在不打算让你带走,听我说,你回去之后尽快把你们的资产都做好转移,最好能劝一下程其右的母亲。”   周繁知道她的意思,关于这套首饰她也没问,这个家里最大的秘密就是娘的来历,这是他们都要守口如瓶的。   “好,我知道了,娘。”   首都一处别墅里。   谢雅慧看着到手上的两本房产证,地址都是极其偏僻的,她面前站着一位老人,拘着身子。   “许伯,后面就辛苦你了,你是我们家最值得信任的人,这两处宅子里放着所有的东西。”   许伯听完这话就更弯下腰,他今年才五十多,不过无妻无子,也没亲戚,当年是程延怀救他一条命,这辈子他也只为程家活着。   “另外这是一笔钱,没办法给你存到银行,如果哪一天,我遭遇不测,你记得把这两个房产证交给程其右跟他的妻子周繁。”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农忙时分的周家人   周繁回去之后, 田耽跟周洪山都默默的坐在床上,很久没说话。   最后还是周洪山握着田耽的手。   “别担心,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   田耽只是跟他对视上一眼,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默契。   第二天周繁跟程其右四点多就起来收拾东西, 从市里回到省城, 每天一共就两趟火车, 上午一趟,下午一丽嘉趟, 晚了就只能赶晚上的, 会耽误明天上班,从这里还要赶到县里,再从县里到市里, 然后再去省会。   田耽一晚上没怎么睡,她的梦里全是当年跟家人分开的场景, 光怪陆离的,再醒过来就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叫醒周洪山穿上衣服。   这会四点多天都没亮,而且还有些凉。   田耽从柜子里拿出来存的鸡蛋煮上四个, 然后捞出来放进周繁的包里, “路上也带不了啥饭, 你们到了县里, 在国营饭店买点包子。”   周繁没推脱, “娘,那我们走了, 你们在家里多注意身体, 地里的活能不干就别干, 我会往家里寄钱的。”她长大工作赚钱就是希望父母能不要像从前一样劳累。   程其右提着所有的行李, 聘礼他悄悄留在了房间里,昨天商量的结果是聘礼让他们自己存着,但他觉得还是放到这里比较好,因为本身就是给周繁的,让她父母保存再合理不过。   “田阿姨,您保重身体。”   田耽抿嘴笑笑,“快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周洪山把他们俩送到村口,看着他们走远。   田耽也没再睡觉,不过她坐下的时候有些觉得头疼,伸手摸了一下额头,好像是有些烫,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完。   周洪山从村口回来,这会已经五点多,天有些蒙蒙亮,他原本以为按照田耽的性格已经开始做早饭,厨房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径直回到里屋,就看到田耽已经像是晕倒在床上。   “田耽,你醒醒,哪里不舒服?”说着大手就放在了额头上,烫的厉害,他正准备背起来人。   田耽被他晃醒了,有些难受,嗓音有些哑,“别动,不去卫生院,家里有退烧片,你拿过来我吃点就行。”   周洪山皱着眉头,非要背起来她,“不行,你这应该是高烧,咱们去挂针。”   田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很是不耐烦的开口,“你别晃我,我马上要吐。”   周洪山连忙把手松开。   田耽深吸一口气,“你去柜子里把药拿出来,给我倒杯温水,然后别打扰我睡觉,出一下汗就没事了。”   周洪山太了解田耽的脾气,只好连忙过去拿药,看着她吃下去,又喝了一杯水,盖好被子睡着,他坐在床边的板凳上看着她,脑子里闪现的就是他们的过往。   那会还没解放,他会做木工,就在街上摆摊,但不太平,当街抢东西的也有,正巧那天就碰见她被人当街抢劫,他跑着追了五条街还挨了一刀,才把东西给她抢回来,伤口就在肚子上。   后来她跟自己说那包里的东西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再后来遇到一些事情,她跟自己回了河山沟,俩人吵吵闹闹的过了二十多年,现下孙子辈的孩子都有了,可是她跟着自己吃太多苦。   周将今天也要回厂里上班,起来的也都早,六点多扫了院子,给厨房里提上一桶做饭用的水。   余秀敏让俩孩子继续睡,她起来把头发梳好,然后也开始洗漱。   “周将,你把鸡鸭也都喂了。”   周将答应一声就过去干活。   余秀敏洗漱完,擦好脸,有些疑惑,“周将,往常这个点,爹娘都起来了。”乡下人都闲不住,早早地起来做饭,不耽误干活。   周家每天吃完饭可能才七点。   周将从鸡圈里出来,“我去敲门看看,你先准备着做饭吧。”   余秀敏把晾晒在院子里的围裙拿下来系上,编起来袖子转身进了厨房。   周将进了堂屋才发现里屋的门压根就没关上,就看到他爹坐在床边,神色瞬间紧张起来。   “我娘怎么了?”   周洪山轻声嘘了一下,然后拉着他出来,又把里屋的门带上,“你娘发烧了,已经吃了退烧片,我刚刚摸了一下她额头,已经不烧了,估计这段时间累的,身体累,操心多。”   周将想到家里的事情,先是周场,后来是周繁,确实都没省心的。   “那我让秀敏早上给我娘自己熬一些米粥,再煮个鸡蛋。”熬米粥是顶奢侈的事情,河山沟这边并不盛产稻米,所以都是家里人实在想吃,就去公社买上一块钱的,一般想在这边吃到米粥或者米饭都是很难的。   周洪山摆手,“你娘不喜欢吃米,让秀敏手擀一碗好面面条,里面炒上一些小青菜,再煮个鸡蛋吧。”   周将皱着眉头的样子跟周洪山很像,“爹,周繁的事情是不是不妥?”他一直没问过,儿女的事情他知道爹娘心里早就做了计较,问与不问也改变不了。   周洪山背着手,依旧压低了声音,“周将,你是咱们家的老大,也最稳妥,周繁如果以后出了什么事情,要咱们帮忙,这是一定要帮的。”   周将忙点头,“那是自然的,我不会有什么意见,秀敏就更不会。”   周洪山很欣慰,他的大儿子是能顶起了周家门户的。   “好,去忙吧,我这边照顾着你娘。”   周将也没进去,“好,那我去烧火。”   余秀敏刚刚把红薯剁进锅里,看到周将进来,她把篦子放锅里,照旧给向阳煮上一个鸡蛋。   “怎么了?”   周将坐下来开始点火,“娘发烧了,爹在照顾着,你现在和面,给娘做完手擀面,她喜欢吃那个。”   余秀敏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这怎么好端端的就发烧了?”她虽然问着,但手下动作没停,从柜子里打开好面的袋子,挖上一勺。   “娘太操心家里事情了,心里着急上火。”周将想起来昨天他没在家的事情,“大姑是怎么知道周繁回来的,她不是在县里吗?谁把消息传过去的。”   因为就做一个人的好面擀面条,就直接在碗里用筷子边倒水边搅拌,最后再用手揉。   余秀敏皱着眉头,“这难不成是大队里的人说的。”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咱们大队里几乎就没人在城里上班,也没啥事都不去县里,也就到公社办点事。”   周将直觉这个人还是周家的人。   “我上午就得回去,家里还要辛苦你照顾着。”   余秀敏笑了起来,“我不辛苦,放心吧,我肯定都照顾好。”   向阳早上起来之后才发现她娘病了,想着过去看看。   田耽已经醒过来,她不发烧之后脑袋也没那么沉,也很清晰。“我没事了,不用看。”起来换身衣服,到院子里洗漱好,她就是之前心里想太多,着急,火气比较大,郁结于心,内热才发烧的,不过现在她可想清楚明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日子该咋过咋过,该吃吃该喝喝。   余秀敏煮的一碗面条,青翠欲滴的小青菜,滴了不少香油,端到饭桌上,“娘,这个是给您煮的。”   其他人都是喝的红薯茶。   周源眼巴巴的看着,他想吃,但奶奶生病了,所以他就不能吃。   周温倒是不馋,她乖乖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红薯,喝了一口茶。   田耽直接拿过来周源的小碗,拿起来筷子给他拨了小半碗,向燃的也是小半碗。   周温看着就是要给自己也拨,她直接摇摇头,小手捂住自己的碗。   周源觉得妹妹很懂事,他是哥哥的,把自己小碗里的推到周温的面前,“妹妹吃。”但他真的很馋。   周喜看着他们俩,想起来当初问周源的问题,要是有一个扁食的问题,现在这么看着,还真是说到做到。   “好了,你们俩这么谦让,要不,我吃。”她说着就抬手端面条。   周源立刻上去护着,怒瞪着周喜,然后又着急的看着田耽,“奶奶,快点管管你闺女吧。”   这话说完大家伙倒是都乐了起来。   周喜笑的最大声,“合着都不愿意喊我姑姑了。”   田耽看着周喜,“你快点吃饭,正好跟你大哥一起走。”   周喜噘着嘴,“好嘛,这偏心孙子是吧。”   田耽听见这话都懒得理她,这个家里吵架说歪理没人是周喜的对手。   吃过饭周将周喜都简单收拾一下回去县里,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周洪山确定田耽没事之后才下地先去西瓜地里看看,又去果园溜达一圈,马上西瓜就要到对花的时候,全大队都要忙活起来。   中午的时候邮递员骑着车又到了家门口,现在乡下的信都是挨家挨户的送的。   “向阳的信,麻烦出来签一下字。”   向阳正坐在院子里跟田耽一起做针线活,听见这话脸上瞬间就有了笑模样,“来了。”慌乱的把手里的针线筐就给放下了。   “慢点。”田耽忍不住念叨一句。   向阳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过去签下自己的名字,接过来信。   邮递员已经知道这家有个当兵的,本身其实每次下乡来派信件,左不过就那几家固定的,上次来过一次他就记得。   “这信一到,就知道是平安的。”   向阳点点头,“是,谢谢您。”   邮递员笑着摇头,“客气。”然后大腿一扫,骑上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走远。   向阳拿到信回来坐下,“娘,周场的信。”   田耽看她开心的样子,心里也多少放心,她不用看信里的内容,反正周场是平安的就行。   向阳仔细看下来,觉得这信还是挺厚的,但看起来很快,“娘,周场说自己很好,就是训练辛苦,问家里好。”   田耽希望他能一直寄信来,“你这差不多也到六七月,快了,不过生了也没办法给周场送信。”   周场所在的部队有些位置不能透漏,从部队来的信件上也没啥地址。   向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娘,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说。”   田耽做的一个小围嘴,也做了最后的封边,“你说。”   “咱们大队开个扫盲班怎么样?虽然说不至于把每个人都教的什么都会,但最起码认识自己的名字。”   向阳想了很久,“而且我还能带着大家去做一些农具的维修,什么检查,到时候看个图纸简单的标注也能看懂。”   田耽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啊,大队里不能永远都靠着周洪山跟刘叔,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没问题的,你大胆放手去做。”   “娘,那等我把孩子生下来,这样我也能有事情做。”   田耽希望她能有些事情忙起来,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这样最容易得病。   “成。”   中午吃饭,田耽把这件事情在饭桌上还说了一下,向燃也很积极,忙举手。   “姐,我也能帮忙。”   周源看到也举起来自己的小手,“婶婶,我也可以。”   向阳也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行,不过这事情最起码要到年底,在此之前你们还是要好好念书写字的。”   周大山家里,中午炖的烩菜,五花肉切成片,在锅里爆炒出油脂,再倒进去热水,加上白菜,细粉,一锅熬出来,配上窝窝头吃,又香又下饭。   大儿媳妇端过来盛好的一碗递给周大山。   “爹,吃饭吧。”   周大山不习惯上桌吃饭,一般都是一只手端着碗,另外一只手拿着筷子,玉米面的窝窝头放在扣着碗底的手里,一口菜一口窝窝。   周梅枝一向是很疼自家男人,这次给他还盛了不少的肉。   大儿媳妇看着就要流口水。   周大山原先还没觉得,吃到半碗的时候端着碗去了堂屋,给周梅枝看了一眼,紧蹙着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周梅枝是想要装傻糊弄过去的,但被周大山这么盯着看,心里也发毛,“咋,咋了?”开口就有些结巴。   周大山脾气不算好,但也说不上差,传统的乡下汉子,在家里是一向说一不二的。   “你说呢,三两片肉我信,这么多肉你哪里弄得?”   两个儿媳妇也不敢说话,大儿子跟二儿子有心想劝一句,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   周梅枝看看儿媳妇们,“我,家里买的啊。”   周大山深吸一口气,“你不说实话是吧,那行,你一会收拾东西回娘家去。”   周梅枝不想回娘家,她爹娘早死了,大哥大嫂前些年看不上他们家穷,这两年缓过来,她自然也没给过他们好脸色,所以她也不会回去的。   “这是荷花给的。”声音不大,不过都听得清楚。   周大山对于昨天周荷花回来的事情也听说了,不过就是为了生孩子那回事,他也没管,今天上午去地里的时候碰见老二,他说田耽病了,突然高烧,是生气的。   “你还好意思,你是你去给荷花通风报信的啊,我跟你说田耽今个早上发高烧,老二担心了一上午,说是昨天气的,你干的好事。”   周梅枝听见 这话抬头都有些不敢相信,虽然她想占点小便宜,但对田耽可没什么意见,这在村里主要不还是要靠老二家吗?   “严重吗?”这个周荷花来都说啥了,把田耽气成这样。   周大山冷哼一声,“你说呢,肉还剩下吗?现在立刻提着去老二家承认错误。”   周梅枝胆子并不大,这把田耽气病她要是早知道是万万不敢的,有些担心的站起来,“我没敢做多,还有剩下的不少,我现在就去。”   周大山压着怒气,也直接跟。   周梅枝把肉从厨房里拿出来,确实不少,她就没敢多做,基本上肉还都盛给了周大山。   “现在就去啊?”   周大山看着她,“你真是糊涂,要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因为你有什么问题,你就等着回娘家去吧。”   周梅枝低着头,她是真的不知道,田耽之前被周荷花气多狠啊,都没事,这次怎么就倒下了?   “当家的你别生气,我下次肯定不敢了。”   周大山背着手,脚下走的生快。   周梅枝见他不理自己,也没再开口。   “那天晚上我不是说不能这么做吗?你为啥非要去,就为了沾这么点小便宜?”   周梅枝只是觉得没什么大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荷花那天来吵架了?”   周大山不知道,他也没细问。   周家才刚刚吃过午饭,向阳指挥着家里的两个小男孩把自己的书从箱子里都拿出来,这些都是宝贝,只是现在都落了灰。   田耽也在旁边帮忙拿着手绢给擦擦,“等以后果园开起来,越来越大,这管理方面的事情还要让你上场呢。”   向阳听见这话就眉开眼笑,有事情做心情就会好很多,“我今天晚上就能画图纸,让我爹先找木工师傅做着,在之前的引水车上可以改进,咱们这边还没通电,等到通了电,还有可以直接用电的。”   田耽还真的被向阳提醒了,“没通电也是咱们这边太穷,煤油灯都烧不起,还上哪弄电费去啊,不过等到咱们村里慢慢发展起来,各家各户日子好过,通电也不过五年之内的事情。”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底气很足,因为周洪山有这个能力跟魄力。   向阳也相信。   周源干了一会就觉得累的慌,额头上还出了汗,“奶奶,书里也没好吃的,怎么这么沉?”   田耽拉过来他,拿着毛巾给他擦擦汗,“你说说你,你爹也不是爱吃的嘴,你娘也不是,怎么到你这里就给变了呢,肯定像你周场叔叔。”   向阳哈哈笑的十分爽朗,“这周场不得打个喷嚏啊。”   田耽看着这会的向阳才会刚刚来河山沟的样子,这几个月的怀孕生活外加担心受怕的日子让都在一点点的折磨她,之前着急也没用,现在总算是找到出路。   周梅枝跟周大山进到院子里就听到笑声。   周洪山去找刘叔商量西瓜地早上对花大队里给乡亲们分工的事情。   周温睡了午觉,余秀敏给菜园子里除草。   周大山就直接带着周梅枝去了她们在的屋子。   田耽看到人赶紧叫了一声,“大哥,大嫂,怎么这会过来了?可有啥事,这屋里收拾东西呢,全是灰,去堂屋里坐吧。”   周梅枝看着田耽好好的,虽然疑惑但她亏心,也不敢说话。   周大山看了一眼院子里,“洪山没在家?”   田耽边出来带着他们去堂屋边笑着说话,“是,他这不是成天忙吗?”   三个大人坐在堂屋里,周梅枝把肉放到桌子上,“田耽你这生病好了没啊?”   田耽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大嫂,我就是普通的发烧,这些日子累着了,你这还提着这么大一块肉啊,拿回去吧,家里人多,孩子也多,让孩子们吃。”   周梅枝听着田耽的话心里更是愧疚,耳朵发烫。   周大山看了一眼她,到底是自家人,还是他开口说,“田耽是这样的,荷花不是带着王甲一来家吗?是你大嫂稀里糊涂做的事情,前段时间她来找你大嫂想去省里看病,这不是你大嫂看程同志过来,就去告诉她了。”   田耽就说呢,周荷花人在县里,咋消息传的那么快。   周梅枝知道自己这次办的事情是丢人的,“田耽,这真是大嫂对不住你,没想到荷花来把你还气生病了,以后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再跟她多联系。”   田耽对于周梅枝做这样的事情并不意外,这三个妯娌里,处事最周到的是她,爱占小便宜的也是她,秦琴虽然没啥脑子,脾气性格直,情商不高,但人没啥坏心眼,打交道的时候只要你叮嘱到位几乎不会坏事,但周梅枝不会,很难让人放心,不过人都是复杂的,相信她在以为是周荷花把自己气病的时候也是真心悔过的。   “大嫂,虽然我的病不是荷花来气的,但我还是想说一下,咱们都是妯娌,相处这么多年,也都知道对方是啥脾气秉性,我其实对荷花没啥意见,她来不来的也不耽误我过日子,关于她的事情在我们家我都是全部交个洪山处理的,不过我想来搬弄是非还是不好的。”   周梅枝听着前面的话还能笑出来,后面那句就险些落泪。   田耽稍微一分析就知道,她过去跟周荷花说程其右的医术好,也是添油加醋的,再加上她对自己的了解,所以点到位,周荷花自己就坚信不疑的过来了,说她搬弄是非也是给她提个醒,做人做事别越了线。   周梅枝紧张的跟田耽解释,还带着点哭腔,“嫂子不是搬弄是非的人,田耽,这次就是我猪油糊了心,为了点好处才这么做的。”   田耽不会真的不原谅周梅枝,就算是为了周洪山也不会,而且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是妯娌,“大嫂,我都知道,日子过得不容易。”说完她又看向周大山,“大哥,把肉提回去吧,人家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周大山还是执意要把肉留下,关于脸面的事情,他这个大哥一定要做好。   “留着吧,给周场媳妇补补身体,我们就先回去,不耽误你忙。”   周梅枝站起跟在后面。   田耽笑着把人送到门口,转过身脸上的笑意就散了。   余秀敏把菜园子里的草都拔了,当然野菜都还留着,夏天就指着这块小菜地呢,鸡鸭也不缺菜叶子吃,看到大伯大伯娘走,她放下小铲子从菜地里站起来。   “娘,这是啥事啊?”   田耽现在身上还有些乏力,“给咱们送肉来了。”说到肉她想起来大队养了三头猪,今年有红薯,而且雨水好,山坡上的猪草长的也不错,以至于现在猪长势是真的好。“等到今年年底大队分的猪肉,再让周将多买点,咱们在家里自己做腊肉吃,要是能行,做些腊肠也行,到时候腊肉炒个蒜苔也不错。”腊肉焖饭也香的很。   余秀敏什么话都听婆婆的,这事情赶紧也都记下来,等下次周将回来跟他说一下。   “成。”她是个没啥大本事的女人,也就只会带孩子做家务,跟向阳不一样,但啥样人的干啥样的活,她把自己能干的活都干好,让周将少操家里的心,专心在外面上班赚钱。   田耽想起来程其右住的那个屋子,还没收拾,进去把被子掀开,就发现两个盒子,是要他带走的聘礼,这孩子居然留下来了。   等到晚上吃过晚饭,俩人回到屋里,田耽把东西给周洪山看了一下,“我今个才发现,这东西可不好放着。”   周洪山也是无奈的摇摇头,现在家里就这东西多,“那就只能先放你柜子里,等到时候连着聘礼跟嫁妆一并给到周繁。”   田耽也知道只能如此,她把东西收好锁到柜子里,坐上床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把上午的简单说了一遍。   “我觉得这件事之后,大嫂也不会再犯糊涂。”   周洪山眯着眼睛轻哼一声,“有大哥在,她不敢了,不过荷花跟王甲一是过不到一起了。”   王甲一在这件事情上面子里子尽失。   田耽没说话,周荷花的任何事情跟她都没关系。   四月底,周繁跟程其右北上首都,在大饭店办了婚礼,周家人也就周将自己过去了,长途跋涉太远,家里还有一摊子事。   周洪山跟田耽是看过程其右,对他们家放心,这婚礼就让周将出面正好。   晚上,凉风吹来。   田耽带着周温在门口跟大家伙唠嗑,眼瞅着天气都热下来。   各家各户吃过晚饭也没啥事,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还有提着一个马扎的,三四家的围在一起说说话,扯扯家常。   “田婶,咱们大队今年的西瓜可长的好着呢,产量也高,大队长有啥想法没?”旁边的一个村里小媳妇开口就问。   田耽拿着蒲扇给周温旁边都不停的扇着,免得蚊子过来。   “这是公社的指标,就按照公社的意思办,他能有啥想法。”   小媳妇知道平时大队长媳妇说话向来都是滴水不漏的,这会倒是第一次尝到滋味,不由的讪笑,“田婶,这不是大家伙都想知道吗?”   万嫂子手里拿着一颗糖过来,“那是你想知道,我们可都没问,别代表我们。”说着话就递给了周温。   周温伸出小肉手拿过来糖,奶声奶气的开口,“谢谢奶奶。”   万嫂子是叫嫂子,但辈分是跟田耽一样的,她可稀罕周家这个小孙女,“真好看的娃娃。”   田耽那笑了起来,那可不是。   万嫂子跟田耽坐在挨边,压低了声音跟她念叨,“那小媳妇是新嫁过来的,她家是五里台大队的,据说也想学咱们队搞种西瓜,估摸着是想打探你的口风。”   田耽抬起眼皮扫过她一眼,“他们能种起来吗?”   万嫂子轻飘飘的哼了下,“谁知道呢。”她倒是没白说话,河山沟能干啥事成啥事,是因为大家伙都对周洪山很信任,信任也是建立在周洪山在任何事情上从来都没含糊过,说到做到,而且一心都是为了大家伙,都不是傻子,一开始可能还怀疑看不出来,时间长了感受还能感受不到吗?   周温到点就瞌睡,田耽抱着她直接回家,余秀敏在院子里给接过去抱回他们屋里。   首都别墅。   婚礼结束第二天,周将就赶紧又坐火车回来,厂子里也忙着采购,他这假都难请。   谢雅慧倒是结结实实的给周繁包了一个大红包,还有程其右外公,程其右爷爷,也都分别给了。   早上王妈准备好早饭。   周繁跟程其右从楼上下来,谢雅慧坐在沙发上已经等着了。   “快过来吃饭,你们俩今个就要回去啊,我说就是太着急,好好休息休息。”   周繁穿着一条青色的长裙,扎了一个侧边麻花辫,看起来更温柔动人,坐下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程其右手术比较忙,我们护士也一直都缺人,还是得回去。”   程其右看了一眼他妈。   谢雅慧知道他的意思,“我不说了好吧。”   周繁看了一眼程其右,又拿过来一个鸡蛋剥开,递给谢雅慧,“妈,吃鸡蛋,不用理他。”   谢雅慧立刻就接了过来,“好,你也吃。”   一顿早饭其乐融融的,下午俩人就坐上回去的火车。   只是他们俩前脚刚走,谢雅慧让王妈找了一辆车,趁着天黑停在别墅门口,凌晨一点,把十几箱子的东西都搬上去,缓缓驶向首都的偏僻地区。   而别墅里仔细看去一些价值较高的家具也都不见了。   农历五月份农忙时节,西瓜地里要对花打岔,还要忙着双抢,周喜高一放暑假。   周洪山每天都是起的早早地打上工铃,中午饭都是周喜跟周源一起送过去的。   余秀敏在家里做好,田耽早上还没出太阳之前要把西瓜对花完成,下了西瓜地里的工,下午去麦地里给大家记公分。   向阳又到快生了。   余秀敏在家里要带孩子做饭,还要看着向阳,幸好周喜放假能帮着干活,今个中午余秀敏做的红烧肉,炖的香而不腻,软烂入味,农忙时候就得吃的好一些。   两个人挑着树荫地走,蝉鸣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会是正热的时候,站在不动都会出汗。   周喜看着旁边的小不点,她其实能拿得下,“你说你非要跟着我干啥?”   周源手里还端着玉米面贴饼子,“我怕姑姑偷吃。”他说的理直气壮。   周喜突然间发现自己在侄子心目中的形象完全崩塌,所以她决定在侄女还没记事之前,好好维持自己的形象。   “我怎么会偷吃,你偷吃我都不会。”她就是忍不住跟周源斗嘴,总有一种跟周场吵架的感觉。   周源小脸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有些发红,“我更不会。”说这话的时候全脸都在很很用力。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地头,这会太热没法干,正好大家都起来的早,中午过了两点再干,吃过饭的就地找个树荫下,铺上草席躺下,拿着草帽盖在脸上,不一会就呼呼睡了过去,打呼噜打的震天响。   周洪山坐在树下,背靠在树上,田耽坐在旁边,手里拿着草帽缓缓扇着,其实这会还有些树叶吹来的小风。   “爹,娘,饭来了。”   周喜把一盒子的红烧肉先打开,香气瞬间就飘散开来,另外一个饭盒里煮的绿豆汤,是上午就煮好的,这会已经凉丝丝的了。   周源把自己拿的玉米面饼子放下。   “我大嫂真舍得放,这一大盒子都压的实实在在的。”周喜是对她这个大嫂没有丝毫意见,她敢说这十里八乡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嫂子。   周洪山拿起来筷子先递给田耽,毫不犹豫的开怼闺女,“因为你嫂子知道我们辛苦。”   田耽累的不想跟她说话。   周喜抿抿嘴,干脆也一屁股坐下,“我也知道啊,我今天在家里洗衣服,扫地,喂鸡鸭,下午还要去河里捞绿藻喂鸭子,另外还要带这个小屁孩。”   周源嘴里已经吃上一块红烧肉了,奶奶喂他的,所以他现在嘴被堵上,暂时没办法跟他小姑姑吵架。   周洪山又给田耽倒上一小碗的绿豆汤,“你在家里多照顾你二嫂,你娘人在地里,心在家里。”   周喜听着觉得耳朵都出茧子了,“我知道了,我今天一上午对我二嫂寸步不离。”要她说直接把人送到公社的卫生院不就行了吗?看周源跟个小仓鼠一样还在鼓着腮帮子吃,“你说你在家里不是吃饱了吗?”   饭早就做好了,他们几个先吃的,这是等到他们下工才送来的。   周源说不过她,干脆背对着坐。   周喜也不想逗他,“晚上我带着你去摸爬蚱,明天让你娘给咱们煎着吃,行不?”   周源今年一直都想去抓,但小叔走了之后也没人带着他疯玩。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医院奇葩   周源狐疑的转过小身子看她一眼, 似乎还是很不相信,抿着小嘴,“真的?”   周喜觉得这个小屁孩怎么这么难哄,她神色严肃的开口, “小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周洪山吃着饭笑着看他们俩说话, 闺女一天到晚就逗他玩, “你说你一天到晚气他玩,不过也没见你这么逗过周温。”   周喜听见她亲爹这样发问, 赶紧伸手嘘一下, “爹,我这刚刚把他哄好,您又这样说, 他是小,但他不傻。”   周源这会的嘴撅的已经能挂茶壶了, 还顺着爷爷的话说,“对呀,我是小,又不傻。”   周喜随手拿起来地上一片树叶, “我可不敢, 周温那个小丫头聪明着呢, 再说了, 我娘在这我怎么敢。”这会迎面吹来一阵凉风, 凉快多了。   树荫下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躺下睡觉了,好像说话声音再大也吵不醒。   田耽喝了一碗绿豆汤才觉得回过神, 身上也舒服了很多, 心里惦记着向阳。   “周喜, 我们那屋的床头柜的一个本子里放着二十块钱, 带着你二嫂去公社卫生院住下吧。”她始终担心,秀敏头胎也是去的医院,生周温的时候是晚上,家里也就她们俩人,没来得及送医院,幸好她怀像好,找来了经验老道的稳婆才没出事。   周喜哦了一声,“行。”她又看看还在吃肉的周源,“你说你二婶肚子里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人家都说小孩子的嘴最灵。   周源嘴边吃的都沾上了肉汁,还用小舌头舔了一下,“是小弟弟啊。”   周洪山听见这个就皱着眉头看周喜,“你没事瞎问啥。”   周喜知道他爹不耐烦男娃,无奈的摊开手,“是您孙子自己说的,这也能怪我啊。”   周洪山不想听她胡说八道,喝了三碗绿豆汤,把饭盒都收拾起来,“赶紧提着回去吧。”   周喜也不在这里讨人嫌,站起来把自己衣服上粘的到的树叶拿掉,“周源,走,咱们回家。”说完她又看向她娘,“那我把二嫂送到医院的话,我大嫂得在家里做饭,我自己在医院行吗?”   田耽这会凉快了不少,但是额头上还是一直在出汗,略皱着眉头,“送到医院,有医生护士在,你顶多也就做点杂事,快点回去吧。”   周喜觉得也是,她对这方面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一窍不通,不会做饭,洗衣服也洗不干净,她的天赋好像不在这上面。   “走了。”她带着周源又蹬蹬的回去。   余秀敏在厨房里插上柴火又在煮绿豆汤,上午煮的喝完了,这家里也缺不了,院子里的大盆里从早上就晒了一盆子水,等到晚上给俩孩子洗澡用,大人也就只能烧水。   向阳正在房间里画图纸,夏天在家里洗澡比较困难,她想了一下,到城里找人打上一个铁皮的大圆桶,上面再弄上一个盖,然后接上一根管,管头放上一个淋浴的喷头,这样铁桶里每天都能晒水,简单的搭建一个洗澡屋子,大家都方便很多。   余秀敏洗湿毛巾,自己擦擦汗,这坐着不动都出汗,更别说在厨房里烧火,她又惦记着弟妹,进屋里看她还大着肚子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的。   “你可消停一会吧,眼看着马上就要生。”   向阳已经画好了,这个也不难,找师傅做更容易,“大嫂,你把这个给爹,让爹有空去打一个,咱们洗澡就方便了。”   余秀敏也看不太懂,答应下来。   周喜带着周源进了院子,俩人还没和好十分钟就又吵了起来。   “我说你跟着我过去就是为了多吃两块肉的吧,还说怕我偷吃。”周喜得理不饶人。   周源气的小短腿迈的还快,“我没有。”   周喜呦呵一声,阴阳怪气,“你没有你嘴边上还沾着肉汁呢。”   周源哼哼的回到他们屋子里,去找向燃玩,他发誓这辈子都不想跟奶奶的闺女说话。   周喜先大声叫了人,“大嫂,爹娘都吃过了。”   余秀敏在屋里也应了声,“成,你把碗筷放哪里吧,一会我洗。”她不下地干活就操持这家务活。   周喜很少做厨房里的活,她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也去了向阳那屋。   “二嫂,娘让咱们去卫生院,说这会家里都忙,你在家里她一直放心不下,到医院住着起码有医生护士随时在。”   余秀敏在旁边站着听这话简直是双手双脚赞同,“是啊,你看着稳婆都难找,你又是头胎,我生周源的时候也是提前去的医院,幸好去了医院,要真在家也危险。”   向阳也珍惜自己的命跟孩子的命,“行,那我收拾一些东西,咱们一会就去。”   周喜爽快的点头,“娘跟我说家里钱在哪,我先去找钱。”说完转身就过去。   余秀敏生孩子有经验,拿过来一个小毯子铺开,“我来收拾,你坐着吧,我问东西都放在哪里,你跟我说就成了。”   俩妯娌在屋里把要去医院带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好,向阳觉得她是真的有个好婆婆也更有个好妯娌,跟她娘和家里大伯娘完全不一样的妯娌关系。   周喜从柜子里拿出来二十块钱放自己兜里。   余秀敏把东西都收拾好,这也有一大包,“周喜咱俩一起去送你二嫂,这么多东西你自己也拿不完。”除去包里的东西还有茶壶盆子啥的。   周喜提了一下还真是沉。   “行,那让向燃在家里看着周源跟周温。”   余秀敏也是这样打算的,向燃年纪大一点,也沉稳很多。   周温在睡午觉,现在白天时间长,早上起来的早,她小孩中午是一定要睡的。   把向燃找过来安排了一下,三个人就慢慢出发。   从河山沟到公社卫生院,要走好长时间的路,周喜还提着一个马扎,路上走累了让她二嫂坐下休息。   周温醒过来她自己穿好鞋子,家里的床有些高,她只能先把腿放下去,慢慢的把自己给秃噜下去,只是从屋里出去,到院子里,再到别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找到,她自己也没乱走,本想坐下来等家里人回来,但她又太渴,看到桌子上的水壶里有凉白开,搬过来一个小凳子,爬上去,自己使劲抓着水壶的把子倒了一杯水,吨吨吨的一口气喝完了,然后又坐在堂屋的台阶上等人,等了好大一会她回头看看墙上挂着的表,这会已经两点半,她迈着小短腿就直接出去下地。   周源跟向燃在外面玩,他们是在家里大人走了之后在家里也老实的看了好一会周温,但外面有人找他们玩,以为周温会睡很久,俩人也就出去,本来就在家门口,结果玩的太高兴,就给忘记了。   周温知道下地的路怎么走的,这会大队里的家家户户都没人,都在地里割小麦呢,她自己路过王太奶奶家里的时候看到她在院子里的一个摇椅上乘凉。   院子的门也没关,王奶奶也看到了周温。   “你干啥去啊?怎么就你自己吗?”   周温点点小脑袋。   王奶奶估计周家都忙着干活,这会没人带着,夏天雨水多,河里的水位也下的好高,免得出事,她没事干,正好帮忙看孩子。   “你来家里,太奶奶给糖吃。”   周温不喜欢吃糖,但她也迈着小短腿进到院子里,自己找了一个小板凳坐下。   王奶奶拄着拐杖到屋里抽屉里给她拿了一把糖放进周温身上的两个小兜兜里。   周温虽然不喜欢吃,但还是礼貌的接下,“谢谢,太奶奶。”   王奶奶又坐回自己的躺椅上,手里拿着小蒲扇。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院子里坐着也都十分安静。   周温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她觉得王太奶奶也跟孤单,自己在这里坐着也算是陪着她,没一会就发现王太奶奶睡着了,手里的蒲扇也掉了下来,自己也没吭声,吹着风坐在院子等着。   王太奶奶年纪大觉也不多,没多久又醒过来,看着旁边还坐着的周温倒是笑了起来。   “你倒是能耐着性子坐在这里,要是周源在这里,一会都待不住。”   周源跟向燃刚刚结束一场捉迷藏,这会几个人已经跑到距离家里比较远的地方。   “小叔叔,妹妹,妹妹还在家里。”周源突然间想起来的,他还有个妹妹。   向燃也是,他玩的太疯给忘记了,“走,走,快点。”   俩人跑着一身的汗到家里,看到床上没人,都吓了一跳。   “我们快出去找找,肯定没跑远。”向燃想起来姐姐走的时候嘱咐自己要照顾好他们俩小的,虽然着急但也冷静下来。   周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他把妹妹弄丢了。   向燃拉着他的小手,“你先别哭,说不定就在别人家玩呢,先找到人,再跟大人承认错误。”   周源虽然止不住的抽泣,用胳膊擦了一下眼泪,“好。”还带着哭腔。   向燃是出了院子直接就开始大声喊,周温也不是听不懂话,喊的话听到就会回来,王奶奶家里本就距离周家近,喊第一声的时候周温就听到了。   周温站起来跑着出去,站在院子门口,远远的看见他们,努力挥手。   向燃跟周源直接小跑着过来,向燃还好,周源直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伸手死死的搂着周温的脖子。   “哇,你要是丢了,我也不活了。”他哭的非常伤心,比没吃上红烧肉哭的还要伤心。   只是周温使劲扒拉他的胳膊,自己快要被勒死了,不是他的脖子他不心疼是吧。   站在一旁的向燃也欣喜的笑中带泪,看着他们两个。   周源终于也松开自己的胳膊,又哭又笑的,只有周温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她刚刚快呼吸不上来了,以后一定禁止锁喉拥抱。   周喜跟向阳两个人留在卫生院,当下就收拾了床铺,周喜陪床。   卫生院的住院标准是一间房间里六个病床,可以住上六个人,其实不是特别大病的人几乎不住院,更别说是在现在这样的农忙时候,基本都在家里休息,病房里除了刚刚来的向阳,还有一个比田耽稍微大上一些的大娘。   余秀敏前后跑着把钱都交上,拿着单据回到病房里。   周喜才把床铺好,看到她大嫂拿回来的单据,把兜里的钱掏出来,“大嫂,娘让我拿的钱,你怎么就把钱交上了?”   余秀敏手里有钱,周将几乎把所有赚的钱都给她了,她对自己花钱可能还不舍得,但对家里人那是非常舍得,什么都不讲。   “不用,你大哥给我的有,你先拿着吧,等过几天你二嫂需要啥你再花吧。”   周喜其实对钱财的分配没有很大的边界感,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大家都会不由自主的让着她,作为最小的孩子,也几乎没下过地,没下过厨房,即使两个哥哥都结婚娶了嫂子,她也从来没觉得大家不亲近,或者会觉得花大哥的钱是不自在的,不应该的,因为她认为以后她赚钱了也会把钱拿出来让大家花的。   “那好吧,我就先收起来了。”她又给放进兜里。   向阳倒不是这么认为的,她手里也有一大笔钱,是她爸妈用命给她换来的,“大嫂,单据给我吧,回头我把钱给你。”她再怎么样不能花大嫂的钱。   余秀敏笑了起来,直接把单据揣进兜里,“说啥呢,什么叫做把钱给我,你好好休息,咱们是一家人,今你花我点,明我花你点,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向阳也不好再说什么。   余秀敏前前后后的把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又嘱咐周喜一遍一遍的,才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回去,路过公社的肉摊的时候看到上面摆着好多猪蹄,她下了车,到摊上看了看。   “这么多猪蹄啊?”   这个肉摊是肉联厂的,看摊的是肉联厂的师傅,师傅穿戴着围裙,看到余秀敏这么问,有些不耐烦的,“对啊,天热,今个给一个大厂子杀了几头猪,猪蹄留下了,这也放不了太久。”   余秀敏想起来之前婆婆好像特别喜欢吃炖的猪蹄,后来她也没说过,好不容易遇到一次婆婆爱吃的,她当然要多买点,家里人又多,还要给向阳买一些,猪蹄下奶,就是天热,不能全部买走放着。   “那多少钱一斤啊?票怎么算。”   师傅还真没想到她会要,毕竟这一会过来问的人也不少,一听跟猪肉的价格差不多就又不要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猪蹄有多好吃,识货的人太少。   “不要票,一斤七毛。”买猪肉是一斤八毛七分钱,还要票。   余秀敏觉得很划算,“那这六个都给我装起来吧。”   师傅看她还挺豪爽的,自己个心情也变的格外好,“这是六个,你看看。”   余秀敏从兜里掏出来手绢,打开付钱给他,旁边还有个开票的,毕竟这些都是公家的。   余秀敏拿着穿起来的这一串猪蹄,挂在自行车的把上,“对了,师傅,我家里弟妹快生了,想着以后可能得经常买猪蹄,你看能不能以后有猪蹄给我留着些。”   师傅难得碰见这么爽快的人,自己说话也痛快了很多,“行啊,不过我咋告诉你呢?”   余秀敏算算时间,“这样吧,我隔一天来一次,我弟妹在这边卫生院住着呢,正巧经过这里,到时候要是有猪蹄,您每天给我留两只就行,我一准全部都要走。”   师傅手下把刀刮一下,旁边又有人来要肉,“得嘞。”   余秀敏说好就骑上车回去,到家已经四点多,她看几个孩子也没在家,应该是出去玩,走之前炖的绿豆汤也都凉丝丝的,她把猪蹄泡在凉水里,提着绿豆汤下地。   田耽这会监督着大家伙把麦子从地里运到晒场,到时候还要在那边打麦子。   这会天气倒是凉快了不少,太阳也不是很晒。   余秀敏走过去看看地里收的也都差不多了,乡亲们就对收麦子最热情,“娘,喝碗绿豆汤吧。”她把汤倒进碗里。   田耽也确实又渴又累,“你去给你爹送地里吧,在地北头。”   余秀敏干脆也没倒,直接提着小桶,拿着碗过去。   周洪山干起来活没啥可说的,又利落又快。   “爹,喝绿豆汤解解渴。”   周洪山把镰刀放下,拿起来脖子里的毛巾擦擦汗,“ 你娘喝过没?”   余秀敏点点头,周洪山就直接拿着桶喝了起来,凉丝丝还带着一丝甜味,确实舒服,一口气喝的就剩下个底。   周洪山把桶递给余秀敏,“向阳送去医院了?”   余秀敏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周洪山就让她赶紧回去。   田耽在地头把碗给田耽,又说了一下向阳的事情,她才安心。   “对了,娘,我买了六个猪蹄,你看怎么炖着吃?”余秀敏碗跟小桶都收起来。   田耽倒是挺意外的,上次吃猪蹄还是几年前了。   “四个红烧,剩下两只炖汤,给向阳送去。”   余秀敏哎了一声,转身回去赶紧做饭,这炖猪蹄的时间要久,不然炖不烂,她到家进院子,就看到他们几个也已经回来,只是这一个个的都有些脏,脸上都是汗,还有泥。   “你们干啥去了?看看身上脏的。”周温一向都是干干净净的,这会也脏的不行。   向燃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挠后脑勺,“嫂子,我们去捉迷藏了,就钻了很多地方。”   余秀敏摇摇头,“我做好饭再给你们洗澡,向燃,你自己先去洗洗。”向燃大了都是自己洗。   向燃看了一眼周源,鼓起勇气,“大嫂,我还有个事情跟你说。”   余秀敏看着他,“咋了啊?”   “我们下午贪玩,没在家看着妹妹,她醒了自己出去了王奶奶家里,我们玩完才想起来她。”   向燃很是愧疚,明明姐姐走的时候自己答应的好好的。   周源也低着头,“娘,我们错了,没有看好妹妹。”他很后悔。   余秀敏看着他们俩,“我知道了,虽然你们没看好妹妹,但很勇于承认错误,都是好孩子,不过以后答应大人的事情就要做到,你看爹娘,爷爷奶奶答应你们的事情是不是都做到了?”   周源点点头,“嗯,我知道了,娘。”   余秀敏挨个摸过他们几个的脑袋,“去玩吧,娘给你们炖猪蹄吃。”   周源听到有肉吃,脸上的表情立刻从沮丧变成高兴,眼睛都瞪大了。   “真的吗?”   余秀敏不跟他多说,到厨房里先把猪蹄拿出来到压井下面,上面的线也给摘下来,“你们谁给我压水,我洗洗。”   向燃立刻就跑了过去,“嫂子我来。”   周源还压不动这个压井。   余秀敏洗好猪蹄,又用刀剁成小块,炖汤用大锅,小锅用来红烧,先都焯了一遍水。   分别在两个锅底都插上大木柴来烧,这样就不用人看着也行。   红烧的熬糖色给猪蹄上色,葱姜蒜大料都放进去一些,还洗了一些家里的榛蘑泡上,等到后面再放进去一起炖,蘑菇吸满汤汁,一咬都十分香。   炖汤的洗上一把黄豆,跟猪蹄一起大火先煮开,然后再把柴火改小火,慢熬。   两个地锅都没闲着,余秀敏又和上一块两掺面,放到一边,因为天气太热,一个小时左右就全部发了。   她到菜地里挖了一些马英菜,择洗干净,又打上两个鸡蛋,准备包上菜团子,正好一会放在炖猪蹄的锅里蒸,这个很容易就能蒸熟。   三个孩子都一个个的也不嫌热的站在厨房门口。   周源跑了一下午,肚子早就咕咕乱叫。   “娘,我们啥时候能吃饭。”   余秀敏做饭很快,手脚麻利,菜团子都包的圆圆的放在锅排上,玉米面放的有些多,整个团子就是黄色的,白面增加了粘性。   “等爷爷奶奶下工回来,咱们就能吃。”这会才六点左右,一般都是七点打下工铃,但这是麦忙,只会更晚。   周源大大的叹了一声气,“可是娘,我们都好饿。”   余秀敏看他们都可怜样,拍拍手上的面粉,从柜子里拿出来三个鸡蛋糕,这还是前天向阳买的。   “你们每人一个,先垫垫。”   向燃已经洗好澡,头发还有些湿,不过吹着风正舒服,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周温吃不了一整个,掰出来一半递给向燃。   周源在旁边立刻就皱着眉头,“妹妹你为啥不给我?”委屈巴巴。   周温是觉得向燃年纪大,而且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但因为还不会说那么多话,半天憋出来俩字,“他饿。”   向燃放到周源的面前,“你吃吧,我等着吃肉。”他是还能再忍忍。   周源立刻就警觉起来,开始互相谦让,“还是你吃吧。”   周源什么心思一下子就全都写在脸上。   周温看见无奈的自己拿着手里的半块鸡蛋糕乖乖的坐在院子的马扎上。   余秀敏把菜团子包好打开锅,看看里面的猪蹄,用筷子夹了一下,上面一层的皮就直接夹烂,已经炖的差不多,在锅上面放上篦子,再洗湿一张布铺上,把菜团子一个个的放上去,重新盖上过来。   另外一个锅里炖的黄豆猪蹄汤已经把汤炖的奶白,这边小火继续熬着。   七点半,周洪山跟田耽才回到家里,这两天就是累人的。   余秀敏把饭菜端上去,“爹娘,你们先吃,我把这汤给向阳送去。”晚上骑着自行车倒是也不慢,差不多也就十几分钟。   田耽嘱咐她路上慢点。   余秀敏应了声,骑上车就过去了。   周源已经洗好手,自己主动地坐好。   周洪山跟田耽在压井旁边简单的先洗了把脸跟手,又饿又累,先吃饭。   余秀敏炖的猪蹄是真的软烂到位,主要也是顾忌着家里有孩子,孩子都啃不干净。   周源双手拿着一块,一咬上面的肉就跟骨头轻松分开。   “哇,好好吃啊。”他怎么从前没吃过啊。   周洪山给周温也挑了一块好啃的,“吃吧。”   田耽看着他们俩,“晚上不能吃这么多肉,不好消化,周温,你就吃这一块,周源你能吃三块。”   周源觉得三块根本不够吃,他早就会数数了,脑袋一转,试图讲讲道理,“奶奶,我可以吃五块不?我吃完就出去玩。”他认真的伸出自己的一个小手掌。   晚上村里没啥活动,特别是现在夏天,热的也睡不着,大人小孩都会在外面玩。   田耽看他这样也算是没原则一回,“行,那就吃五块吧。”   周源虽然开心,但他觉得自己说少了。   余秀敏提着饭送到地方还不到八点。   周喜不知道家里还给送饭,她去国营饭店买两碗面条吃了。   “我回去的路上买的猪蹄,这不是做的也晚,娘特意让炖的汤,你多喝点。”余秀敏说着就把饭盒打开。   病房里瞬间都一股香味,周喜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大嫂,你炖的也太香了吧。”   余秀敏就知道她肯定爱吃,“够你们俩吃的,我跟那边摊子的师傅说好了,以后每隔一天都炖上一次,保证你这次吃的以后都不想再吃猪蹄。”   周喜赶紧摇头,手里就已经拿上筷子,“不,不,怎么可能,我是永远都吃不够的。”   向阳笑着端起来汤,“谢谢大嫂。”   余秀敏收拾一下,“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到余秀敏走之后,俩人在病房里都吃了起来,炖的是真的香,周喜吃肉,她觉得炖的肉特别烂,要是能吃到的红烧的就更好了。   病房里一直在旁边躺着的大娘也坐了起来,她的头发都白了不少,长脸,她是闻见了香气,到现在她们家送饭的人也没到呢。   “姑娘,你们这炖的是啥啊?咋这么香嘞。”   周喜想说刚刚都在一个病房里,难道你没听见吗?   “猪蹄。”   大娘哦了一声,不过还是伸着脖子看了又看。   “我看你们下午来的时候也是你们大嫂来送你们的,你们这大嫂倒是对你挺好的。”她是没见过这样的妯娌关系,但凡是妯娌,就没有是真心真意对待,都是要相互别劲的,就像是她家的俩儿媳妇,她只要在中间稍微挑拨一下,俩儿媳妇连话都不会再说。   周喜不知道她是想说啥,但也不想接她的话,“怎么你还没吃饭啊?”她们也不认识,实在没说话的必要。   大娘叹了一声气,“我没福气啊,我那俩儿媳妇没一个来的。”   周喜一听她开口就知道不诚实,她在村里见多了这样的婆媳问题,一般儿媳妇跟婆婆有矛盾的,基本上差不多都是婆婆的问题,作为婆婆总是想拿捏儿媳妇,两个儿媳妇的问题更多,所以她也没再接一个字,自顾自的啃自己的猪蹄。   向阳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想跟她说话。   大娘见俩人都不愿意跟自己说话,转过身背对着她们撇撇嘴,怎么说自己也是个老人家,也不说让尝尝。   向燃还吃中了今天包的菜园子,真好吃,掰下来一小块蘸一下菜汤就更香。   周源如愿的吃了五块猪蹄,余秀敏回来洗了手才坐下来。   田耽给她留的都特意拨了出来,大半碗呢。   “回来了,向阳没发动吧。”   余秀敏坐下来拿过来一个菜团子,“没呢,周喜去买的两碗面条。俩人都吃过了。”   周洪山给倒上一杯凉白开,放在她面前,“都在医院了,你别那么担心,一切医生都在呢。”   田耽是忍不住担心,生孩子是女人在鬼门关走了一回的,没那么容易。   卫生院里。   周喜跟向阳把带过来的猪蹄全都吃完了,不过周喜是主力军,她把碗筷都收拾起来,正准备端着到外面洗洗。   就碰见人进来。   “娘,我来晚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汉子,编着裤腿,头上还戴着草帽,显然看起来是从地里刚刚出来。   周喜看着人可不像是不孝顺的样子。   那大娘看到这个儿子,眼睛一瞪,“怎么是你来的?你媳妇呢?”   汉子把饭盒打开,有些为难,“娘,品妹腿不好,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么远的路,咱家也没自行车,咋来啊。”   大娘伸手指着他,“你啊你 ,她腿不好,怎么不去死了啊。”   周喜略微皱了皱眉头,她真的很想上去撕烂嘴,恶婆婆不少见,现在尤其多。   向阳本来是在看图纸,她还设计的打麦工具,能更轻松的把麦子脱落出来,听见这话也把手里的图纸放下。   周喜捏着手心忍了忍,端着碗筷去洗,洗完回来,就准备坐在旁边的床上,这些病床也没人,正好给她这个陪护睡。   那边的大娘边吃还边挑剔,“你媳妇的手艺怎么越来越差,这是准备咸死老娘啊。”   汉子有些愧疚,“品妹的腿又不太好,下地都下不来,这是闺女做的。”他在地里忙了一天,幸好闺女放了暑假,能在家里帮忙,洗洗涮涮的,就是太辛苦,他没本事让媳妇闺女跟着自己受苦。   周喜眼神瞥了过去,虽然说着咸,她可没半点停筷子的意思,看着碗里还是炒的鸡蛋,这对于这个汉子来说估计已经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大娘又开始啰嗦了不停,周喜听着觉得自己都脑瓜子嗡嗡的。   最后汉子把吃干净的碗筷收了起来,“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大娘不耐烦的摆摆手,“回去吧,还有我跟你说,林品不能再生了,你就一个闺女,好好想想还要不要儿子了?不要儿子你可就绝户了,在大队里你还能抬起头。”   汉子像是已经听这话听的次数太多了,“娘,我就要一个闺女也挺好的。”他说完也没再多待,提着饭盒就走了。   大娘用袖子擦了擦嘴,满意的躺下。   周喜凑到向阳身边,压低了声音,“二嫂,我看她中气十足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生病的啊。”   向阳也十分赞同。   第二天一大早,周喜就去国营饭店买了馄饨跟包子,包子买的西葫芦鸡蛋的,她二嫂喜欢吃这个馅的,馄饨是猪肉大葱的,汤十分的香,里面放了虾皮跟紫菜,还滴了香油。   大娘拿着扇子随便扇了扇,散步似的走到她们床旁边,“呦,你们今个还是买着吃呢,你们家是在城里吃商品粮的吗?”   周喜不喜欢她,很不喜欢,语气极其敷衍,“是啊,我们家特别有钱,全家都吃商品粮。”她最会胡说八道。   大娘也察觉出周喜不想搭理自己,她也就是人闷的慌,想找人唠嗑而已,要是在村里,她早就跟自己的那一帮子对劲的说起来了。   周喜这边刚刚吃了一个包子,看到今个来给大娘送饭的人挺震惊的。   “齐绢花。”她的同桌。   齐绢花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周喜,笑了起来,“你咋在这里啊?”   周喜指了指向阳,“我二嫂快生了,我家里太忙,就提前送医院来,我在家里又是个废物啥也忙帮不上,就在这里陪护。”   齐绢花看到向阳也喊了人,“二嫂。”   向阳看着这小姑娘挺内秀的,“你好。”   齐绢花还想说上两句,那边的大娘就不高兴,大声嚷嚷起来。   “你干啥呢,快点过来。”   齐绢花赶紧快步走过去,把饭盒放下,“奶奶,我爹早早地就上工了,地里抢收,太忙。”   大娘嗯了下也不在乎,只是打开饭盒看到只有咸菜跟玉米面饼子狠狠的瞪她一眼,“你个死丫头,就给我吃这个啊。”   齐绢花嗯了下,“奶奶,家里没鸡蛋了,最后一个昨天晚上就给你炒了。”   大娘也知道,只是骂了一句,“没出息的货。”   齐绢花等着她吃完就收拾碗筷赶紧出了病房,临走之前还给周喜挤了挤眼睛。   周喜心领神会立刻就跟了上去。   俩人在病房外面的走廊里说话。   “那是你奶奶啊,我觉得不太成,你咋还给她炒鸡蛋啊,吃到她肚子里纯属浪费。”周喜本就说话不好听,更别说是在这种她看不过眼的事情上。   齐绢花听到这话倒是笑了起来,“那个鸡蛋是我爹让我炒的,我没办法,特意放多了盐,今个早上送的饭我爹也不知道,我故意准备的咸菜跟玉米饼子。”   周喜哎呦一声,“没白跟着我混,会使心眼子了,不错不错。”说完之后她拉着齐绢花的手,“不过你们就一直这么忍着她啊。”   齐绢花没办法的叹了声气,“那咋办啊,我们家要是敢不管她,她就在我们大队里到处喊,边喊边骂我娘,说我们家不孝顺,村里大队长跟支书都来好几趟了,也没啥办法。”   周喜摇了摇头,“我跟你说个方法。”趴在齐绢花的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齐绢花听着本来皱着眉头,又笑着点头,“行,不过我先回去说服我爹。”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周实,务实稳重   第二天。   周洪山要去公社的畜牧站, 果园已经起来,那就要把之前自己计划的都搞起来,养鸡养鸭多方面发展,夏天早上的露水还是挺重的, 昨天晚上的自行车放在院子里了一晚上, 他拿起来抹布擦擦, 地里的小麦已经全部运到晒场,刘叔今天过去盯着, 就开始打麦子。   余秀敏跟田耽做早饭, 把昨天的菜团子热一下,再到院子里摘上几个番茄,掐上一把青菜, 做个酸汤,最后上面再撒上荆菜, 滴香油。   余秀敏做好饭给盛出来,先给周源跟周温盛出来两个半碗,放一下。   俩人先吃一下菜团子,向燃大一些自己端着碗已经开始喝起来。   夏天的饭几乎都是在院子里吃的, 早上还能凉快一些, 周洪山端着碗蹲在旁边, 另外一只手拿着菜团子。   余秀敏想起来昨天向阳画的东西, 到屋里拿出来, 递给周洪山。   “爹,这是向阳画的, 说是按照这个装, 能给咱们家弄个洗澡的地方。”   周洪山把碗放下, 然后打开看了好一会, 他之前做过木匠,做过家具,这个画的还是能看懂的。   “不错不错,我找人去做。”   周喜照旧去买的早饭,俩人吃过以后,也没啥事就各自忙各自的,看书跟画图,只是对面齐绢花奶奶一直等早饭也没等来,昨天上午是齐绢花来送的,中午跟晚上就轮到她另外一个儿媳妇,不过这次她倒是态度很好,因为这个儿媳妇能给齐家生大孙子。   没一会,昨天那个女人就来了,不过两手空空。   周喜立刻就竖起了耳朵,看看她出的主意发没发挥作用。   齐大儿媳妇一进病房就大声哭了起来。   外面的护士听到站在门口略微皱了皱眉头,厉声呵斥,“小点声,医院呢,不是你家。”   齐大儿媳妇这一嗓子就生生的卡住。   齐老太看她这样就知道家里有事,“这是咋的,我饭呢。”   齐大儿媳妇一屁股坐在挨边的病床上,盘着腿,身上穿着对襟的青色棉麻单衣,“娘,齐老二长本事了,居然让齐绢花到妇女主任那告你,谁不知道您跟那妇女主任年轻的时候就不对付,她这不是丢咱们家的人吗?”   齐老太顿时怒火中烧,妇女主任跟她从一起嫁进来这个大队就被人互相比较,后来妇女主任家过的越来越好,男人争气,她的男人死了,前几年她也找过不少麻烦,但妇女主任要面子,都不敢跟自己搅合,现在已经是好几年井水不犯河水。   “死丫头,她可真行。”妇女主任从前从来不管她们家的事情,这要是找到门上,她不得好好地管上一管,为报那些年的仇。   “齐老二呢,他就没管管。”   齐大儿媳妇这会已经把火架起来了,也就没在哭,咬着牙,“娘,老二是个怂包,说都听闺女的,他那个闺女不就是读了几天书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齐老太从床上麻利的下来,穿上自己的鞋子,精神头十足,一点病都没,手一挥,“出院,回家。”说完就气冲冲的出了病房。   齐大儿媳妇也从后面跟上。   病房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向阳刚刚被齐大儿媳妇那一嗓子嚎的,肚子里还有些隐隐作痛,现在倒是不疼了。   周喜就知道自己的办法奏效了。   “怎么,你给出的主意?”向阳想起来昨天上午她跟人出去念叨了好久。   周喜挑眉,“是啊,这种家务事其实最难断,你看我爹娘想跟大嫂的爹娘签下断亲书用了好几年才下手,一是为了保全我大嫂的名声,堵住悠悠众口,二是避免狗急跳墙,你得让狗占到便宜,不然这事情不好办。”   向阳听说过这件事情,只能说公公婆婆都是做大事的人,能忍。   “你的主意呢?说来听听。”   周喜这就来了兴趣,坐正身体。   “二嫂,在乡下,东家长西家短的,总是会有两家是不对劲,对方看彼此都不顺眼的,我问我同学,她奶奶有没有特别仇恨的人,她说是妇女主任,我想着这不是正巧吗?大队长跟支书都是男的,对付她奶奶这种人没啥办法,但妇女主任就不一样了,能当上妇女主任的在乡亲们心里都是有信任度的,而且告她奶奶是恶婆婆,一治一个准,最好能在这个过程中把她奶奶跟她爹的母子关系给断了,这就是一劳永逸,即使不能断,也能时刻威胁着她奶奶,这招叫借刀杀人。”   她喜欢分析这些事情,人心最难测,但她倒是觉得也不难,只要把外界的因素,还有这个人的脾气搞清楚,就能预判。   向阳觉得周喜适合做外交官,她脑子灵活,口齿伶俐,还懂人心,看着年纪不大,不过当然距离成为真正的外交官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这些小聪明是远远不够的。   “你以后可以多教教你这个侄女,要是像你就很好。”   周喜对于这话很满意,不过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一板正经的看着向阳的肚子,“二嫂,可能是个侄子。”   向阳半躺在床上,“我梦见了孩子,叫我娘,是个女孩。”她正想还说一句话,但肚子突然抽疼,一下下的,伸手猛地抓住周喜的手腕。   “疼。”   周喜瞪大了眼睛,也不敢松开她嫂子的手,冲着外面喊,“护士同志,我嫂子要生了。”   护士听见立刻就跑了进来,接连着又进来一个医生,给她做了一会检查。   “现在是开宫口,这个时间比较长,会一阵阵的疼,得等着。”医生很冷静,她接生太多。   向阳也做过这方面的准备,知道医生说的意思,但她真的很疼。   周喜没经历过,她看着她二嫂疼的样子,心疼的直掉眼泪,周场就不是个好玩意,让自己媳妇遭这么大的罪,现在她只能再旁边陪着。   向阳撑着站起来还走走,过了俩小时医生护士才把人推进手术间。   周喜这会已经汗如雨下,她站在手术室外面两眼都有些呆滞,转身默默的扶着墙,双腿无力的摊在长椅上。   田耽要下西瓜地,眼看着也不下雨,地里要是没墒就没办法种棉花,还要组织乡亲们一起浇地。   吃过早饭,田耽让余秀敏去医院看看,她这边实在没空走不开。   余秀敏答应好,又把家里的衣服洗了,鸡鸭都喂好,才准备去。   “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吧。”   向燃赶紧点头,他担心他姐姐,昨天就想去,但怕麻烦。   周源跟周温都没啥问题,全部答应。   只是自行车被周洪山骑走,她们几个都是走路去的。   余秀敏给带了院子里摘得番茄跟黄瓜,没啥事就吃点,也凉凉的舒服,只是到了病房里也没见到人,她脸色一变,转身出门找到护士,“这里面的孕妇呢?”   护士看她们应该是家人,“今天一早就发动,现在在手术室呢。”   余秀敏谢过她,又带着他们三个去的手术室,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周喜。   “周喜。”   周喜心下刚刚稳下来,看到大嫂过来心里也有些支柱,“大嫂,我二嫂还在手术里,刚刚出来的护士说胎位正,应该会很顺利。”   余秀敏知道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也坐下来,“别着急,医生都这么说肯定没问题,顺产生时间可长着呢。”   向燃担心的看着手术室的大门。   周源这会很是乖巧,虽然他还不知道生孩子代表着什么,但这会的氛围让他也不能笑出来,不过他去握上向燃的手。   余秀敏把周温抱到腿上,搂着她。   一直到俩小时以后,里面护士抱着孩子出来。   “男孩,六斤六两,母子平安。”余秀敏跟周喜都松了一口气,才上前看了一眼孩子,然后护士就抱着孩子又进去。   向阳也被推了出来,只是她已经睡着了。   向燃看着他姐姐这样,刚刚还没哭,这会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   余秀敏也红了眼眶。   周喜脸色很是严肃,她在想她以后不想生孩子。   护士把人推着送回到病房里,虽然现在很热,但也不能给病人擦身体。   几个人一直都守在病床旁边。   孩子被放在一边的小床上,护士推进来的,带四个轮,下面做了刹车措施。   周喜这会才有功夫去看孩子,趴在小床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孩子看,轻声开口,“大嫂,今天二嫂生之前还说,这肯定是个女孩,她做梦梦到了。”   余秀敏看着这孩子紧紧握着的小手,也笑了起来,“做梦又不准,不过周场不也是想要个闺女。”说完又停顿一下,“没事,以后还能再生。”   周喜摇头,直起来身子,叹了好大一声气,“受这么大的罪,怎么可能再生,就这样吧。”   向燃在旁边也过来看看孩子,“是啊,我姐不生了,而且这个小孩好丑。”他还是很嫌弃的,周源跟周温长的都好看。   余秀敏哎呦一声,“孩子刚刚出生都这样,周源那会比这更丑呢。”   周源小大人一样也挤在小床旁边,听见他娘的话,很不相信,“不会的,他最丑。”   余秀敏伸手揉揉他的脸蛋,“不能这么说,弟弟听见会难过的。”   周源赶紧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那还是先别让弟弟难过吧。   医院里现在确认母子平安。   周喜跟余秀敏也准备赶紧回去报喜。   余秀敏让周源他们都在这里待着,自己走路速度快点,到家也已经快到中午。   周洪山这会刚刚从畜牧站出来,很不意外,人家拒绝先提供小鸡仔,小鸭子,除非能拿到公社盖章的条,这件事情从头到位也不能绕过吴主任,他抹了一把脸,大腿跨过自行车后座,直奔公社。   吴主任这几天的日子刚刚好过,河山沟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比去年更好,他就知道这事情交给周洪山做肯定没错。   周洪山把车子扎在公社的院子里,正赶上饭点,上去就敲门。   吴主任还没去食堂吃饭,手下正在准备写报告,等到下午就要交上去,听到敲门声头都没抬,“进。”   周洪山推开门进来,先是脸上带着笑意,“吴主任这屋里可真凉快。”   吴主任弄了一台风扇,在这里吱扭吱扭不停的转着。   周洪山好奇的看了一会,他要是弄也能买得起,但家里没电,这玩意放哪里啊。   吴主任一看到周洪山就知道没啥好事,但凡他不是有事,绝对不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把手下的钢笔放下盖上钢笔帽。   “你来干什么?”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防备。   周洪山嘴角上扬,自顾自的坐在他对面,“吴主任,瞧您这话说的,我没啥事还不能来公社看看您啊,毕竟咱们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吴主任挑眉没好气的开口,“哼,赶紧说。”他端起来茶缸喝了一大口凉白开。   周洪山今天上午跟畜牧站那边磨了那么老会,这会也是又累又渴的,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   “主任,您不吃饭吗?咱们一起去食堂随便吃口吧。”   吴主任就知道今天他又要赖着自己了,无奈的站起来,“走吧。”   周洪山也跟着起来,“还是吴主任豪爽。”   公社食堂的饭是很好吃的,师傅据说是国营饭店的大厨,也舍得放料。   吴主任要了一碗打卤面,面条全部过凉水,手擀的,劲道,上面浇的卤子都是做好的牛肉粒,切得小四方块,一大海碗能装的冒尖。   “你要什么?”   周洪山都看直眼了,还是公社有钱啊?   “我也来这个,这个面。”   师傅又给他打上一碗。   俩人找个地方坐下,吴主任搅拌着面条,“你现在能说啥事了吧。”然后用筷子夹上一大口。   周洪山当然记得自己来的目的,蹭饭是次要的。   “吴主任,您看,我们这不是果园都已经弄好了吗?我就想着这果园里在中间拉上一个网,一边养鸡,一边养鸭,您觉得怎么样?”   吴主任听着这事,赞许的看他一眼,“很不错啊,你现在是哪里的问题?”   周洪山当初的果树苗是找了赵大川帮忙办的赊账,吴主任只是听了一耳朵,“这不是就遇到难处了,小鸡仔跟小鸭子弄不来啊,特意来找您取经的。”   吴主任手下不停的吃着面,略微思考,“去畜牧站呗,他那边要想拿走崽苗不是很简单。”   周洪山听着这不就是说到头了吗?   “是这样的,我上午去跑过了,但人家畜牧站不批给我们,说得需要公社的盖章。”   吴主任这才听明白,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然后又利落的同意,“一会吃过饭我回去给你盖章。”   周洪山笑的爽快,“真是感谢吴主任了,要不说您是公社主任呢,换别人肯定都做不来。”   吴主任还能不知道周洪山啥人,这会嘴上夸自己,指不定心里怎么骂娘的呢。   “快吃饭吧。”   周洪山低着头抬起眼皮看他,缓缓开口,“不过这崽苗得赊账,我们大队没钱给他们畜牧站。”   吴主任听到这话眉头拧的越来越深,“好啊,周洪山,你在这里等着我呢,没钱你别养。”   周洪山把筷子放在碗上,正儿八经的,“吴主任,您这是生的什么气,听我讲,我们大队您是知道的,这就没干不成的事情,这果树我们种了苹果树,梨树,还有桃树,但这头两年果树是不结果的,我们这果树苗都是赊的,总得靠别的还账吧,养鸡养鸭能把鸡蛋跟鸭蛋往咱们这供销社送,有多少他们能收多少,这样我们就能达到收支。”   吴主任是听明白了,继续低着头大口吃着面条。   周洪山见他还是不吭声,只能继续画大饼,“吴主任,您看,如果我们河山沟大队做的好,这成绩算谁的?是不是算您的,到时候那么多公社主任去开会,您到时候就是这个。”说着竖起来一个大拇指。   吴主任冷笑,他可不吃这一套,“周洪山,谁给你的胆子啊,空手套白狼啊,果树苗是赊的,现在崽苗也要赊,你怎么那么敢想。”   周洪山就当做他夸自己了,“这总的有人敢想敢干吧,不然这西瓜也种不起来是不?吴主任为了您自己个的政绩,我觉得公社可以支持一下,不会吃亏的。”   吴主任缓缓出了一大口气,“你说你能办好的可能性多大?”   “很大,吴主任,您要相信我,我难道不值得您的信任吗?”周洪山觉得这事问题不大。   吴主任被他说的确实心动了,如果这件事情能成,后面再做的稍微大一些,到时候他也好过很多。   “你让我再想想。”   周洪山就知道他在想啥,这会说完才赶紧吃自己的面条,又拿着筷子搅拌起来,这么说会话都坨了。   吃过饭,周洪山又跟着吴主任回了办公室,“吴主任,您想好了没?”   吴主任看他着急的样子,无奈的伸手指了指他,咬牙切齿的,“你啊你。”说完他就走回到办公桌前面,拿出来笔还有纸张写下来一张批条,又拿出来公社的章往上面狠狠一戳。   周洪山脸上的笑意倒是真切了一些,不枉费他白费的口舌。   吴主任拿起来批条递给他,“好好干,别辜负我跟乡亲们对你的期待。”   周洪山双手接了过来,“吴主任您放心,我一定会的。”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就叠好放进自己的包里,“吴主任我就不打扰您忙,先回了。”   吴主任摆摆手,让他赶紧走,在这里碍眼。   周洪山出了公社想起这事办的还行,明天再去畜牧站让他们给放崽苗,鸡差不多要一百只,鸭子一百只,这是跟刘叔事先讲好的,他又去拐弯找了自己之前认识的铁匠,把向阳画的图纸给过去。   铁匠看了一眼,这么专业的图纸,“行,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周洪山把事情办完这会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身上的衣服热的都湿透,但跑着把事情办完还是很高兴地,他瞪着自行车拐弯去了卫生院。   周喜陪着她嫂子,其他三个孩子一会一去看看孩子,都好奇的不得了。   周洪山进了病房,看到孩子已经生下来,“周喜,你二嫂没事吧?”   周喜点头,“医生说母子平安。”   周洪山本来还好奇的盯着孩子看了好一会,听到母子平安就转身过去,掏了掏自己身上,就带了两块钱,“你先拿着,等你嫂子醒了能吃饭,就去国营饭店让他们给做鸡蛋茶给你嫂子喝。”   周喜答应下来,“您放心,我大嫂已经回家通知我娘了。”   周洪山又看看这孩子到底忍住没叹气,儿媳妇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就算是个孙子也没办法,只能好好养着。   “我先回去了,得空会再来的。”大队里事情太多,不过走的时候他又回来仔细的看了一眼孩子。   “长的千万别像周场。”说完他才大步出了病房。   周喜站在原地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家里田耽已经知道向阳平安生下孩子,她也放下来心,只要大人平安,孩子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当然女孩会好些。   余秀敏又在家里收拾一些目前病房里缺的,因为是顺产,所以也就在医院住上五天就能回来。   田耽下地回来自己简单的做一碗汤,家里也就她自己。   周洪山骑着车十几分钟到家里,一进院子里随便把车子停好就大步进了堂屋里。   “生了,我刚刚顺便去卫生院瞧过,孙子。”   田耽也是在家里午休吃过饭睡了一觉,“你事办的咋样了?”   周洪山把批条拿出来,“一切顺利。”坐下来倒上一杯凉白开,“周场那边还是不知道部队的地址吗?这孩子出生也没办法跟他说。”   田耽坐下来扫过一眼批条又还递给周洪山,“他该,去当兵就知道是这结果。”   周洪山也没办法,“那就让向阳自己给孩子取名字吧。”他们俩取的是有,但想着第一个孩子,父母还是愿意自己取的。   余秀敏提着收拾好的东西到堂屋里,“娘,那我先把这些东西给送过去。”   田耽点点头,“这几天就得辛苦你两头跑。”   余秀敏摇摇头,她不觉得辛苦,最辛苦的是下地抢收的,她这点都不算什么,说完就骑着自行车带上一大包的东西去医院,到大柳树下面的时候还遇到好多在这里乘凉的。   “周家大媳妇,你这是去医院啊?你弟妹生了?”一个婶子头上搭着毛巾,手里拿着蒲扇,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脚放在下面。   “是啊,今上午生的,男娃。”余秀敏因为骑着车子也快,回应了一句笑着就走远了。   其他人看着余秀敏跟个风一样蹬着车子一会就看不见影子。   “这田耽是疼儿媳妇,余秀敏自从嫁进来,也就前两年下过地,这几年双抢都很少来。”   另外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爽朗的开口,“我要是田耽我也不让下地干活,人家家里也不缺这几个公分,现在周家也就周喜上学花钱,其他人都在挣钱,人家就是有享福的命。”   其余的人听见也都赞同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命的事情很难说的明白。   “不过我觉得周家二儿媳妇命挺不好的,我听说没爹没娘的,这来到咱们大队也是因为替堂姐来的,这嫁给周场才多久,人又当兵走了,自己一个人怀孕带孩子的。”   “我看可不是,田耽拿人家当眼珠子疼,那会我去她家串门,听儿媳妇想吃糖醋鱼,田耽没过几天就给安排上了。”   说起来闲话就越扯越远,没一会就说到其他几个周家身上,不过这唠嗑都是哪说哪了。   下午五点多,向阳才醒过来,她身体倒是没什么不舒服,其他的都是正常的身体上的生理反应。   余秀敏给她倒上一杯水,“这一关可算是过了,你这月子坐的可要遭罪,大夏天的。”也不能洗澡不能洗头,就数夏天坐月子遭罪。   周喜也凑在旁边,“二嫂,爹来看过了,说这孩子可千万别像周场。”   向阳忍不住想笑出来,结果牵扯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余秀敏念叨着,“疼吧。”她过去把孩子抱过来递给向阳,“看看你儿子。”   向阳半坐起来,她伸手抱着,低头看着这个丑丑的娃娃,“可惜是个儿子。”   周喜哈哈乐了起来,宽慰她,“没事,儿子一天打三顿,能出气。”   周源在旁边看着弟弟,因为他个子低,想看弟弟,还要踮脚,听到他姑姑的话长舒一口气,“幸好姑姑没儿子,不然可倒霉了。”   周喜一把把他搂进怀里,“没事,我没儿子,但我有侄子,照样可以一天打三顿。”   周源日常感叹自己命苦。   向阳在医院里住了五天,周洪山拉着家里的板车过去把人接回来,当天下午,周家其他的几个妯娌都上门随礼。   秦琴最近在准备给秦晓相看对象,她在这方面特别的相信田耽,多少次都想过来找她,但自己不会说话,估计田耽也不耐烦自己,她前些日子还去找了大嫂,想着她们俩关系一向不错,让帮忙说说,结果大嫂也说自己没空。   河山沟的抢收也已经结束,小麦打好把要交公的公粮都拉到公社去过秤交了,周洪山本打算让大家开始抽井水浇地,结果老天爷噼里啪啦的一阵雷响,一场瓢泼大雨就下来了。   向阳在屋里躺着也能感受到这份凉意,浑身都觉得舒坦,她这几天用热水沾湿毛巾,将就的擦了擦身子,但头发到底还是没洗。   这会周梅枝带着大家去看过孩子,又给向阳塞了礼钱,才都坐到堂屋里。   田耽这几天就操心地里的西瓜,倒是没那么累。   秦琴坐在一旁,心里反复做斗争,想着为了儿子豁出去,田耽也不能把自己吃了,随即堆着一脸笑。   “二嫂,你看周晓也十七岁了,马上眼瞅着就十八,我想先给他把婚给先定下来,等到翻过年就娶儿媳妇。”   田耽最近忙的晕头转向,也没听说这事,“挺好的啊,你家周晓这两年表现得不错,又有工资拿。”   秦琴听到田耽这么夸周晓,笑的倒是没那么难看了,“谁说不是呢,这不,我就找了媒婆在中间说了几个相亲,但是吧,二嫂,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啥脑子,更别说看人,这还得你帮忙。”   田耽没想到她是这么想的,“行,只要你信得过我。”   秦琴突然间就放下心,二嫂在这方面可不孬,不然这家里俩儿媳妇娶的,今个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新起了一个小房子,周喜说是洗澡的地方,上面还打了一个大的铁皮桶,向阳设计的,更别说村里还有她设计的抽水车,打小麦的机器,人虽然没出过门,但在河山沟得到了不少乡亲们的支持。   “那肯定相信,我不信二嫂能信谁啊,二嫂,那就后天,我让周晓回来一趟见个面。”   田耽满口答应下来,看着秦琴真心高兴的样子,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啥了不得的事情。   晚上周良山家里吃过饭,两口子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说起了今天的事。   “你还别说,二嫂是真的好,我之前说话没啥脑子,我一直以为她都生我气的,今个看着完全没有。”   秦琴想着就觉得这有个得力的亲戚是好,虽然周良山没啥出息,自己也不咋聪明,但在河山沟大队也没人敢故意欺负自家。   周良山对自己二哥一家永远都是相信的,从小大哥二哥带着他们讨生活就不容易。   “那是,你以后别老惹二嫂生气,幸好她大度不放在心里。”   往日这话听到,秦琴怎么着也是要生气的,但现在听着忙点头,“是啊,以前的事情都怪我。”   周良山对于自家媳妇的突然自觉,还有些不适应,但也不敢再多说话,万一以后翻账就不好了。   “睡吧,明个还得干活呢。”   周洪山明个准备去畜牧站说崽苗的事情,这几天家里有事都耽误下来了,顺便给新出生的孩子上户口,但才发现名字还没取。   田耽去了西屋,“孩子睡了没?”   向阳白天睡的太多,这会也睡不着,拿出来书翻看了两页,看到她娘过来就放下,“睡了,挺好带的,吃饱了就睡,就是辛苦大哥,还给送来那么多奶粉,多贵啊,而且周温跟周源也都喝着呢。”   周源喝的比较少,毕竟他大了,一星期喝上一回补充一下营养就成。   向阳奶水不好,喝了再多的猪蹄汤也是的,体质问题,所以才让周将去弄的奶粉。   田耽坐在床边,“没事,咱们家现在也能喝得起,是这样,明个你爹去给孩子上户口,来问问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向阳一下子被问住了,“我没取,这孩子名字我等着您跟爹取呢。”   田耽以为她要取,“我跟你爹倒是取了好几个,不过其中一个我觉得踢不过不错的,周实,希望他务实稳重。”千万不要像周场一样,看着永远不着调。   向阳念了好几遍周实,“挺好的,那就这个吧。”   远在某边境地区的森林里。   周场刚刚援助了场小型战斗,他背靠在树上做好伪装,笔直□□,一动不动,这是最基本的要素。   如果周家人在场一个,就会发现这已经是个全新的周场,也很陌生的周场,他眼珠子转动着看这满天的繁星,向阳应该已经生了,只是他没办法在身边守着,也看不到自己软软的小闺女了,想着应该跟周温一样好看。   月子里的小孩一天一个样,等到向阳出了月子,孩子就长的十分娟秀,倒是不像周场,但也没那么像向阳。   不过向阳先痛快舒服的洗了一个澡。   秋季的棉花已经种上,西瓜也已经都结出来,地里活算是歇了一阵子,但果园里的鸡鸭都已经运了过来。   周洪山现在差不多都住在了果园里,弄了一张床,勉强搭上一个帐篷,跟大家伙轮流值班,他时不时的都会去叫畜牧站的医生过来看看,鸭子倒是不容易生病,但鸡就不好说了,而且万一得了鸡瘟就是传染一大片。   田耽今个去秦琴家帮忙,周晓见面相亲比较顺利,选中了一个,这就定下了。   周源带着周温也过去凑热闹,今天有很多糖随便吃,周喜要升高二,每天学习都是到深夜,有时候要会要让田耽帮她补课。   秦琴这次把定亲办的很是热闹,水果瓜子不要命的发,用她的话来说就这一个儿子,定亲一辈子就一回,多花点也没啥。   田耽还挺喜欢给周晓定亲的姑娘的,年纪比周晓大一岁,圆脸,梳着两个麻花辫,说话办事利落干净,周良山家里就缺一个这样能当家做主的人。   忙活完一圈,田耽带着周源跟周温刚刚到家门口就碰到邮递员。   “田耽收,麻烦您签字。”   田耽这有些好奇,周场还知道给她写信,咋的,看她有没有被他气死?还是说再写封信来气自己。   只是看到上面的地址是省城她就愣住了,边走边拆开,周繁的信说她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身体很好,没什么不良反应。   田耽觉得今年他们家是被送子菩萨盯上了。   与此同时谢雅慧都已经到省城了,因为程其右给她通知的时候直接打电话过去说的。   谢雅慧在首都也没啥事,成天不是在家里待着就是出去逛逛百货大楼,最近还无聊的养了一只小狗,听到儿子的电话,她二话不说就让王妈收拾行李,又把这个消息分别告诉了俩老人,程其右的爷爷前些日子也住了一趟医院,身体旧病发作,差点没抢救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事变   程爷爷年轻的时候丧妻, 中年丧子,接连经受过这么多的打击身体也慢慢的变的很差,如今能看到孙子娶妻生子已经是一万分的满意。   谢雅慧临走之前还特意去看他。   程爷爷退休之后就由学校一直照顾,很多人都对他很尊敬, 他是胆结石方面的专家, 早在民国时期就曾经远渡重洋留学, 后来回国也一直在治病救人。   谢雅慧过去坐在旁边伺候程爷爷汤药,旁边的保姆站着说着最近他的情况。   程爷爷人很是慈祥, 背靠在床头, 冲着保姆挥挥手让她先出去。   谢雅慧坐在床边,把药碗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爸, 有什么事情?”   程爷爷颤抖着手把抽屉打开,又把里面的一个四方的青色绸缎盒子拿出来。   “把这个带给周繁吧, 这个是你妈留下来的,当年我给你,你也不肯要,给孙媳妇吧。”   程爷爷的妻子跟他是青梅竹马, 门当户对, 当年留洋归来以后, 他们就办了婚礼, 再到后来她出了意外, 留下他跟年幼的儿子。   谢雅慧能听得出来他是在交代后事,低着头, 神色再不是在旁人面前般笑的若无其事, “爸, 您肯定会没事的。”   程爷爷叹了一声气, “人都有这么一遭,我活到现在已经是活的厌烦,你也不要守在我身边,咱们家不讲究那些规矩,而且我早就该去地下见你妈,如果有一天说我死了,你跟其右也不要难过。”说着把盒子放到谢雅慧的手里,不舍得看了一眼,“一定要亲自交到孙媳妇的手里。”   谢雅慧红着眼睛点头,“好,爸,我知道的。”在跟程爷爷聊完的第二天就抵达了省城。   周繁提前的得知消息到火车站去等着,谢雅慧一出站就看到了周繁,小跑着过去给她招手。   “哎呦,这我看看小脸红润,看来程其右把你照顾的不错,我这个婆婆来的倒是多余了。”谢雅慧说着话就挽上周繁的胳膊,“慢点走。”王妈提着一个包跟在后面。   程其右今天下午有手术所以也没在家。   他们住的地方是医院的家属院分配的,一套一居室,谢雅慧不住在这里,她还是住之前的房子,那套是装修的很好,地段也不错,也是他们家的资产。   谢雅慧到了也就是看看周繁,然后多少叮嘱几句,一起回去的是那处大宅子。   王妈也没闲着,到了家收拾一下,就去菜市场了,要多买些菜。   家里也就剩下她们婆媳。   谢雅慧从自己包里拿出来爷爷交代的东西。   “这里面是个玉镯,爷爷奶奶的定情之物,后来就作为奶奶的聘礼,现在就传到你手里。”   周繁打开看了一下,虽然她不懂玉,但也能看出来色泽透亮,触摸生温,她有些迟疑。   “妈,这个是不是太过贵重,而且您不用这么早交给我。”到底还是年轻,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轻易的交给她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像是在交代后事,爷爷的事情她知道,但婆婆这是为什么?   谢雅慧拉着她的手,很是语重心长,“爷爷身体不太好,可能就撑不下去了,你拿着吧。”   周繁心情沉重手心里触摸这块玉,“那我跟程其右现在回首都,爷爷就一个人,我们要守在他身边。”   谢雅慧知道她不了解老爷子的脾气,“不用,我看过你之后,就自己回去陪着,他嘱咐过我,让不要回去呢,但怎么能在这件事情上真的听他的。”   王妈去菜市场买了不少的菜,刚刚做好,程其右也下班到家了,吃过饭,谢雅慧让程其右到书房里,交代了爷爷的事情。   程其右其实跟爷爷的感情并不深厚,从出生到现在见的次数都很少,他也并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茫然的。   “妈,你安排就行。”   谢雅慧嗯了下,“当年你爷爷接连失去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后来干脆就一头埋进医学中,没顾及到你,但他心里是很疼你的。”   程其右也没再说话。   谢雅慧在省城待了三天,对周繁叮嘱的事情都写了好大一页纸,才又匆匆回到首都。   河山沟。   田耽接到信之后干脆也写了一封回信,说家里向阳生了的事情,让她有需要随时跟家里说,这边就能过去照顾她。   周洪山这些日子都在盯着看果园里的鸡鸭,家里也都顾不上。   田耽中午在菜园子里割了一把韭菜,家里的韭菜长的就是好,绿油油的。   向阳抱着周实出来看看,刚刚满月的小孩长的也是挺好看的。   周源跟向燃最近出去玩的时候都少了很多,就在家里粘着孩子,而且也不再说人家长得丑。   田耽拿过来一个马扎坐在院子里,把割的韭菜放在地上,一根根的择了起来。   向阳也抱着孩子坐在一边,跟她唠嗑。   “娘,这咋吃?”   田耽想着这一阵子忙活地里的活,果园的事情都忙的疯起来了,好不容易闲下来,得多弄点好吃的。   “包韭菜扁食吃。”里面再放上一把细粉,炒俩鸡蛋碎,香着呢。   余秀敏带着网兜,去河里捞绿藻回来给鸭子吃,几个孩子一听说去河边,都跟着去了,平时就被一直叮嘱,要是没大人陪着,不能到河边去,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   向燃带着周源跟周温站在河堤边上,都伸长了脖子往下面看。   余秀敏只用网兜捞上面的一层飘着的绿藻,然后再从网兜里倒进桶里,绿藻里很容易就能藏着一些不被发现的小鱼,不过回家也能被鸭子吃了,其实在她小时候都是叫扁嘴子的,后来跟着城里人也叫鸭子。   “周源,你往后面站。”她站在底下捞,就看到周源都快要站的下来了。   周源被吼了一声,老实多了,立刻往后退。   向燃一把手扯过周源的后勃颈的衣服,“你要是掉进去,周温会很难过的。”   站在一旁的周温本来就十分有精神的盯着下面的动静,冷不丁的被提了一句,看着周源摇了摇头,“不难过。”   周源觉得妹妹在撒谎,怎么可能不难过的。   向燃咧着嘴乐,周温每次都能准确的气到周源,但周源吧,每次都不信。   余秀敏捞了满满一桶的绿藻,这玩意就繁殖的特别快,一夜之间都能长很多,又看到河边的地方有好多大的螺蛳,她又想到河边上站着的眼泪巴巴的几个孩子,干脆拿着又捞了不少的螺蛳,提着桶上去。   “走吧,回家。”   周源看着这上面的螺蛳眼睛都亮了起来。   “娘,回去让奶奶做,奶奶做的好吃。”   向燃听话的接过来大网兜,余秀敏觉得做这个螺蛳费油,“得回去先放在清水里吐吐泥沙,明个再做。”   周源听话的点头,啥时候做都成,只要能吃到嘴里。   一大桶的绿藻倒进鸭子的圈里,周源慌着帮忙压水,给螺蛳放进盆子里。   田耽刚刚把韭菜摘干净,站起来到压井旁边,“这么多螺蛳呢?”   周源用手戳了戳,蹲在地上还不忘抬头恳切的看着田耽,“是,娘抓的,奶奶你明天能给我们做吗?我真的很想吃。”   田耽把这一盆子端开放到一边,“那你给我压水,我把韭菜洗了。”   周源立刻就站起来去压水。   田耽蹲下来用搓洗韭菜,抬头就看到周源的裤子膝盖上磨了一个洞,今个给周源穿的上面一件对襟的绿色的短袖,下面一条九分裤。   “你裤子为什么磨了一个这么大的洞?”   周源双手放在压井的杆子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他也不知道啊,啥时候磨得。   “奶奶,没事,有个洞还凉快呢。”   田耽听到这话洗韭菜的手都停顿了一下,这是她的亲孙子说的话,再后悔也退不了货,老天爷肯定不愿意给她重新换。   “行,等你爹回来,你把这话再对你爹说一遍。”   周源皱着自己的小眉头,还在勤劳的压着水,额头上都已经冒出来细汗,“奶奶,我爹啥时候回来啊?”   田耽把韭菜洗干净,拿到手里站起来甩甩,又放到可以控水的竹篮子里,河山沟还有一片竹林,家家户户基本上都会一些编篮子编框的手艺,在家里盛个窝窝,还有菜叶子,都是不可缺的。   “你问这个干啥?”周源向来不喜欢他爹,也不见多热情,这一问倒是稀奇了。   周源看他奶奶也不需要水,也就没再压,“不是说要当着我爹的面再说一遍吗?”   田耽觉得自己就是想太多,“周源,听奶奶的话,多读书。”她说完端着韭菜就去了厨房,“秀敏,来包扁食。”   余秀敏在屋里给周实找一些周源周温不能穿的衣服,听到叫她应了一声,“好嘞。”   田耽和的面早就醒好,细粉泡的软软的,剁的碎碎的,跟切好的韭菜放在一起,再用小锅起锅倒油炒上两个碎鸡蛋花,跟细粉韭菜放在一起搅拌,倒上香油盐简单的调个味。   余秀敏坐下来擀皮,田耽开始包,两个人都是干活麻利的,边说话边包扁食,一会就是一锅排。   周温本来在堂屋的桌子上待着随便翻看一下周源每天看的书,她主要是闲的无聊。   周源大步走进来,手猛地按在书上啪的一下就给她合上了,坐在她的旁边,“周温,别看了,我教给你背的诗你到现在都不会,这些你也看不懂,你帮大哥一个忙好不好。”   周温觉得自己都不用的动脑筋想,周源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吃。   周源也没期望妹妹能给自己什么回答,他小声的趴在周温的耳边,“妹妹,今个奶奶包的扁食,我想吃煎的,你能去跟奶奶说吗?”   周温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摇摇头,“自己去。”   周源有些扭捏的抿抿嘴,“我要的太多了,再去奶奶会想揍我的。”他都已经跟奶奶说要炒螺蛳的事情,爹跟自己说过不要得寸进尺,他现在可不能去。   周温觉得这就是最纯粹的掩耳盗铃,因为她平时对吃这方面并没有很多要求,现在贸然去提,以奶奶的聪明程度,这种小把戏一下子就能看穿。   “好。”她看着周源的这个样子,又忍不住的心软,这个小屁孩心愿简单。   周源瞬间脸上的可怜样就不见了,“妹妹你真好。”   周温站起来迈着小短腿一脸严肃的就跑到了厨房门口,因为厨房门口有个门槛,她迈不过去,如果真的强行抬腿要过去,下场就是一屁股坐在上面,所以她干脆趴在门框上,露出个小脑袋。   “奶奶,娘。”   田耽对待周温是立刻就变了一个语气,“来干什么啊?是不是饿了,一会饭就成,奶奶去烧水。”   周温轻轻摇头,“吃,煎扁食。”她说的时候都有些卡壳。   田耽本来想说这是啥难事,韭菜馅的还好熟呢,但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装作玩的周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行,奶奶现在给你煎。”   周源就等着这句话呢,立刻就跑了过来,一脸的高兴,“奶奶,啥煎的啊?”   田耽看他那点小把戏都用在吃上了,“煎扁食。”不过煎也不费事,她喊周喜过来烧火。   周喜最近连逗周源的心情都没,她每天都在学习学习,基本都不出她自己屋。   田耽有心让她放松一下,学习也是循序渐进的,哪能一直这么学。   周喜从屋里出来还伸个懒腰,到厨房里看了一圈,然后就蹲在灶旁边点火,“娘,做啥好吃的?”   田耽没说话,指给她看一眼,“我先煎上一些,剩下的都煮了,你说说你爹现在也不回来,都到饭点了。”   周喜打开洋火顺着火柴盒子一擦,拿上一把麦秸秆瞬间就给点着。   “娘,我建议让我爹跟鸡鸭过日子,咱们这一家人他也别要了。”   田耽手下倒油,已经习惯她对她亲爹的挖苦,“对了,你啥时候去学校啊?”   “后天,得让我爹给我把铺盖卷带过去,然后您呢,生活费一次性给我多点,我啥时候花完啥时候回来。”周喜都打算好了,最后一年她要住在学校里。   田耽把扁食挨个都下到锅里,油让扁食定了型,抬起眼皮看她一眼,“不行,你们学校让啥时候休息就得啥时候休息,不能天天在学校里,不然到最后我都怕看到的不是我闺女,是个学习傀儡。”   周喜扁扁嘴,她往灶里不断地塞着柴火,“就知道还是我娘最疼我,这不是舍不得我。”   余秀敏把皮一口气擀完,然后自己开始包。   向阳把孩子也哄睡,她也到厨房里来,现在天气没伏里天那么热,随手拿过来一个马扎坐下来也包。   田耽把锅里的扁食用铲子挨个翻了一面,“向燃还在屋里写呢?”   向阳嗯了下,“本来就是给他说好,写完才能出去玩,但他也不吭声,没写完就跑了出去。”她就这一个弟弟,爸妈托付给自己,她要对他负责。   田耽对她管教弟弟的事情从来不过问。   周喜就不是了,“二嫂,他还小,肯定贪玩。”   向阳知道周喜的意思,“他不小了,现在都学到四年级的课程,我明年就准备送他去考初中,看看能不能考上,考上就趁早让他住校。”   田耽倒是觉得向阳说的是对的,溺爱可不能让孩子成长,“行,到时候我让你爹去问问,他见天的往公社那边跑,有认识的人。”   说着话锅里煎的就好了,表面金黄,咬上一口,里面还冒着热气,有些烫嘴,但汤汁已经流了出来,说不出来的好吃。   周喜也站起来拿了一个,不嫌烫的就放进自己嘴里。   田耽拿过来一个瓷碗,给里面盛上十几个,递给周源,“你端着到堂屋里跟妹妹一起吃吧。”   周源乖巧的点头,伸手稳稳当当的就把碗接住,跑到堂屋里。   周温跟在后面,她人小又还在喝奶粉,也吃不了几个。   周源坐在堂屋里都没停,自己就用手拿着先吃了一个,吃完才发现旁边的周温,不好意思的笑笑,“妹妹,你吃几个?我给你留点。”   周温觉得她还是吃煮的吧,这些看着都不够他吃的,“我不吃。”   周源觉得这样的妹妹可真好,她不吃糖,还不吃煎的扁食,那他都吃了。   厨房里,余秀敏包着扁食想起来一个事。   “娘,四婶说明年给周晓的婚事定在三月份,她让我跟您说一下。”   田耽把锅里又洗刷了一遍,倒上水,开始准备煮扁食,“行,你看她着急的啊,说是新媳妇过门,就都住在周晓现在住的地方,那虽然是个垃圾场,但看垃圾旁边的房子可不小,有三个房间呢。”   余秀敏听着这份工作觉得还不错的,“娘,我爹咋找的这么好的工作。”   田耽盖上锅盖坐到板凳上,“你爹这个人啊,因为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对这几个兄弟姐妹是能捞一把就是一把,别看这个工作说出去像是没面子,但实在,周晓的胆子要是大一些,垃圾场里有好些东西都能再重新利用,倒腾一遍也能赚不少钱。”   周喜在烧火,但耳朵竖的高高的,“周晓现在是不敢,胆子还没养大,等到过了一两年就敢了。”   人的欲望都是无穷大的,有一块钱就想两块钱,都是人性罢了,比如说她,之前想考全校第一,现在想考全省第一,不然她这么努力干啥。   余秀敏很是认可周喜说的话,“我们周喜不愧是文化人,说话就是有道理。”   周喜看着她大嫂笑了起来,大嫂说话总是能说到人的心坎上。   田耽觉得周喜也就是没尾巴,要是有早就翘了起来。   “你别烧了,去果园叫你爹回来吃饭。”   周喜把烧火棍丢下,“行,我这就去。”心情好让干啥就干啥。   周洪山今个还没回家吃饭,还真是有原因的,吴主任来了,他现在对果园还有鸡鸭可上心了,毕竟这是他批的条子。   吴主任背着手看这果园里配套的引水车,满意的点头,“是挺不错的。”   周洪山这段时间都累的瘦了不少。   “吴主任,你看公社里还能给我们申请一批资金补助不,畜牧站的兽医说,保证鸡鸭不得病,有些药还是要预备吃上的。”他这个要求吴主任除了答应也没别的办法,因为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吴主任又不是傻子,刚刚的好心情已经散了一些,“行,回头我就去申请。”   这边话音刚落,周喜就推开果园的门进来,“爹,我娘让我叫你回家吃饭。”   “这是你吴伯伯,叫人。”周洪山心情好。   周喜乖巧的喊了一声,这人应该就是被她爹在家里骂了很多次的吴主任吧。   “吴伯伯好。”   吴主任还没见过周喜,“这是你家最小的闺女?”   周洪山哎了一声,“是,还在上高中,过几天就是高二。吴主任,一起去家里吃饭吧。”   吴主任就等着这句话呢,他就是跟周洪山学的,就赶饭点来。   “行,走吧,正好我饿了。”   周洪山跟在吴主任身边,推开门让他先出去。   周喜跟在她爹身边,眼神看着前面人的后背,伸手拽拽袖子,提醒道,“娘可能没做那么多。”   周洪山正合心意,他还巴不得今天千万别做好吃的呢,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今个做的啥?”   “扁食,韭菜馅的。”周喜用手掩着嘴小声回答。   这边刚刚说完,前面的吴主任就回头看向他们父女俩。   “洪山,你走前面带路啊?咱们认识也这么多年了,还没去过你家呢。”吴主任打定主意今天要狠狠的吃上他的一顿 。   周洪山笑着跟上,“这不是您忙吗?这会您来也不提前说,我好让我媳妇去买点肉,咱们吃点好的。”   周喜在后面跟着,她双手抱胸,她爹这脸变的,真是适合当这种阳奉阴违的官,放在古代都难保不贪污的清白。   田耽包的扁食不少,因为家里孩子多,还一个赛一个的能吃,周洪山又好久没好好吃饭,想着让他多吃点,扁食不能一直放在锅里泡着,会容易烂,就吃多少现下,也不费事,灶里插上柴火就完事。   周洪山到家门口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吴主任,您看我在公社就当自己家,这您也当自己家就行。”   吴主任进来大致扫过一眼,又干净又大,菜园子里的菜长的非常茂盛,每一块种的菜也都不一样,旁边还有鸡圈跟鸭圈,打扫的井井有条,里面看着还扔的有烂菜叶子,院子里还铺上上砖头,这条件是相当不错,他记得周家老大在国棉厂上班,那个见过的周场去当兵了,“你大闺女呢?还在上护理院校吗?”   “您这消息可落伍了,我大闺女在省里当护士,早结婚了,跟她医院一个医生,前几天来信说有孩子了。”   周洪山说起来不自觉的就是脸上有面,人活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开始炫耀出息的闺女了。   吴主任听见这消息还挺惊讶的,他家那口子还说周繁上的护理院校毕业了就在县医院上班,她还想给说个媒,虽然那男的长的一般,但是正式职工,也是吃的商品粮,家里父母也都是的。   他当时就觉得周洪山肯定不会答应,周洪山这个人看起来圆滑世故,可实际是很有自己的原则。   周繁他是拿着当眼珠子一样疼着的,怎么可能因为商品粮就把人嫁了,这件事情幸好不了了之,这人都嫁到省城了。   “还是你有福气。”   周洪山摆摆手,“啥福气啊,都是豆腐。”   两个人说两句话的功夫,田耽就从厨房里出来,“吴主任来了啊,正巧今包的韭菜扁食。”   吴主任跟田耽见过好多次,“是啊,今个可是要蹭你家的饭了。”   田耽笑的看起来很是真诚,“那真是荣幸之至,秀敏,快点火给吴主任现煮上一碗。”还有一锅排放着呢。   余秀敏又给上火,就着上一锅的扁食汤又下上两碗,也快,一大家子都围坐在堂屋的大桌子上。   吴主任也坐在周洪山的旁边,他扫过这一屋子的人,这周洪山是真的有福气,仔细盘算着他这几个闺女儿子就知道不简单。   田耽是个周到的人,坐在旁边笑着,“这家常便饭,吴主任别嫌弃就好,这在工作上我们家老周多有冒犯。”   吴主任自认为自己是个宽胸怀的人,而且知人善用,周洪山跟他也都是各取所需。   “弟妹这话说的就客气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也都不是外边人。”   一顿饭的功夫说说笑笑。   吴主任心满意足的离开,周洪山把人送到村口,这人今个就是故意来的,不过一顿饭换过来公社批的畜牧站的药,不亏不亏,这么一想心里就舒坦很多。   吴主任晚上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还把周家的事情跟自己媳妇提了一嘴。   “幸好当时你没说要给周繁介绍对象,听周洪山的语气来说,周繁嫁的那个医生一表人才,做手术又厉害。”   吴主任媳妇手里的馒头咬上一口,听见这话倒是有些意外,“是吗?”给吴主任夹了一筷子菜,“那周洪山不是还有个女儿,叫啥来着?”   “周喜。”吴主任记得清楚,那小姑娘瞧着就不是个好惹的。   吴主任媳妇打起了注意,“那也有十六七了吧,现在干啥呢?”   吴主任太了解他媳妇了,一听话音就知道她是啥意思,干脆的摇头,“甭说,人家上着高中呢,今年最后一年,明年准备考大学。”   吴主任媳妇还挺惊讶的,“不过小丫头片子能考上啥大学啊?还不如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高中毕业学历也不低,进到厂子里吃公家饭,我给她介绍我娘家侄子,你说咋样?”毕竟有个在省里当医生的姐夫,以后这关系都能利用起来,周喜自己也是高中生,虽然她侄子小学毕业,不过早就找好关系进了厂,现下也是每个月拿着几十块钱的工人。   吴主任嫌弃的咦了声,“你娘家侄子我都看不上,还给周家介绍呢,就不怕被人轰出去,周喜那丫头我今天见了,长的好看还机灵,成绩在咱们县高中第一,这大学没跑了,你就少来这些心思,周家假以时日就不是从前吃不上饭的周家了。”   周洪山的媳妇也不是简单人,这两口子一唱一和的,看教育出来的孩子就不一样,都有大发展,周家从这一辈开始就慢慢得往上面走了,看一眼自己的媳妇,他的儿子等到娶媳妇的时候,就得要娶聪明的,不能再重蹈覆辙。   吴主任媳妇还是有些不满意,她是觉得丫头片子读再多书还是要嫁人结婚生孩子的,折腾那么多干啥,直接结婚生孩子日子不照样过,但自家男人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再多嘴,娘家侄子的事情只能再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又过两天,河山沟最新一批的西瓜要出车了。   乡亲们都是一个个的摘下来,然后用独轮车再推到地头。   吴主任让公社里弄了好几辆大货车来拉西瓜,今年种的比去年多,而且质量也更好。   周洪山看着自己村里辛辛苦苦种的西瓜都要交上去,心疼肉疼的,但也没办法,交给公家也应该的。   吴主任站在车旁边看着嘴都笑的合不拢。“洪山,等结束后,我请你喝酒,咱们多弄点好吃的。”   周洪山可笑的有些勉强,转过身拉着吴主任到树荫下,“吴主任,咱们商量个事呗。”   吴主任一听就知道没啥好事,眉头皱着,“说。”   周洪山指了指这一大片,“今年的雨水不足,有些旱,但咱们的西瓜长的这么好,都是乡亲们起早贪黑的去一遍遍的浇地,去年的西瓜就没吃上,今年怎么着也不能让咱们乡亲们只能摸摸西瓜皮吧。”   吴主任有自己的私心打算的,但又看着装西瓜的乡亲们都晒的很黑,生活也都不好过,他知道周洪山的意思,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是劳苦大众出身。   周洪山看他表情有些松动,“而且你看咱们的鸡鸭都已经长成,估计着下蛋也就这一俩月的事情,这政绩也是算在你身上的,这个想法你向上汇报的时候就说是你自己的,我这边没意见。”   吴主任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周洪山,“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我把要上交的公家要的都拉走完,剩下的你就分配处理吧。”   周洪山知道什么能打动他,听见这话又乐了起来,“吴主任,您活该当领导啊。”他说完就大步走到地头,“乡亲们辛苦把这些今天都装完,让主任拉走。”   一直到太阳落山,这几车才都拉完。   与此同时,首都里,谢雅慧披麻戴孝送程老爷子出殡,帮着操办事情还有医院跟学校的领导们,都来慰问,至于程其右,她也就拍了电报告诉他,让他也不要回首都,最好安安稳稳的能在那里当个医生,永远都平平安安的。   医院的许副院长见过礼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谢雅慧,一直到葬礼结束,他又追着过来。   许副院长是程老爷子的学生,比程延怀大一岁,从小也算是在程家长大的。   “弟妹。”   谢雅慧现在心情很不好,也不想看到他,语气冷淡的开口,“有事吗?”   许副院长而穿着黑色的中山装,站在谢雅慧的面前,“其右怎么没回来啊?”   程家来来往往都是上面派来的人,帮助谢雅慧完成这场葬礼,两个人站在这里说话倒也不引人注意。   谢雅慧知道他在想什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右跟老爷子的关系从小就不好,不回来不正常吗?”   许副院长推了推眼镜,他知道,自从程延怀那个天才死了之后,程老爷子一心只扎进实验室医院,根本没空理孙子,只是程延怀命好,又或者程家的血液里就待着学医的基因,程其右成长的出类拔萃。   “是是,我问的不对,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弟妹,我还想知道老师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啊?”   程老爷子本就是学医世家,他自己又天赋极高,手里有中医药材的十几个配方,十分珍贵,得到这个配方他起码能在往上走一走。   谢雅慧在程延怀死的那天就看透了这个人,名义上是程延怀的师兄,实际上卑鄙无耻的小人,恨不得一口痰吐在他的脸上,“老爷子所有的遗物都交给上面了,你去问问吧。”她语气很冷淡,说完转身就走了。   许副院长看着谢雅慧的背影,这个女人很聪明,她远比程延怀那个天才聪明,她肯定知道配方在哪里,但她不说,从程延怀死的那年开始,他就有意娶谢雅慧,这样不仅能得到谢家的财产,作为程老爷子的大弟子,他也能拿下整个程家,只是谢雅慧在知道自己的意思之后,她就变得十分厌恶自己,想到这里不由自嘲哼了一声,程延怀怎么那么有福气,娶到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妻子,还有一个天才的儿子,可惜命太薄,死太早。   程其右下了一个大的手术刚刚到办公室里就看到周繁,有些不好的预感,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端起来茶杯喝口水。   周繁看他,手里拿着电报,医院那边送来的,他在做手术自然而然的就给了自己。   “其右,爷爷他去世了。”   程其右是医生,在医院里看遍生死,他又早早知道这件事情,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伸手看着周繁,“我可以抱抱你吗?”   周繁走过去,伸手拍着他的背,没说话。   程其右回想过去那些年,他从记事起就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尽管很多人跟自己说他是个医学天才,百年难一遇,可他没有任何概念,他的亲人越来越少了。   陈丽华知道程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也是很难过,毕竟当年他们几个好友也去了程家做客,老爷子看起来是个极其幽默风趣的人,只是这么多年没见,再听到消息就是去世了。   周繁今天下班比较早,她拍了电报回去,跟家里人说一下程爷爷去世的消息。   田耽是第二天早上收到的,他们之间是秦家,只是还没见过,人就这么没了,她让余秀敏去供销社买了一些纸钱,拿回来几个人在家里叠了金元宝,程其右的爷爷是很优秀的人,他们能做的也不多,只能这样算是成了礼数,缅怀一二。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轰轰烈烈   晚上简单的吃了晚饭, 周源本来还闹着要炒螺蛳,但听奶奶说一个太爷爷去世了,他是个分得清轻重的好孩子,也就没再提, 吃过饭就跟周温玩会, 洗澡睡觉去了。   周洪山忙了一天回来才知道这件事情。   两口子晚上在屋里说话。   “首都的情况很复杂, 以程家跟谢家两家的几辈子的积累,恐怕有天泼的财富, 程老爷子在的时候可能还有人惦记着他的好, 能在一些事情上说上话还护着,但这人一旦没了,情意就会变。”田耽太清楚这种境况, 谁看到富贵能不迷眼。   周洪山只是觉得后悔,想起来闺女, “要不让周繁跟程其右离婚吧,孩子咱们家养着。”他又不是个伟大的人,只要周繁不受牵连就好。   田耽拿着蒲扇盘着腿端正身体看着他,“周洪山, 要是我家遇到这种事情, 你是不是也要跟我离婚?”她眯着眼睛直接质问。   周洪山无奈的笑笑, “这怎么能一样, 你是我的媳妇, 是孩子们的娘,我就是不要这条命, 也要护着你的。”   田耽冷哼, 蒲扇慢悠悠的扇着, “那你去问问你闺女, 她愿意吗?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周繁怕是要跟程其右共进退。”说完又叹了一声气,“只是苦了亲家母,一个人在首都支撑着,不过我想她是个聪明人,一定做好了后路。”   泼天的富贵总是让人无限心动,谁不想拼上一把,这些所谓的钱财就是定时炸弹。   周洪山看着她这么感慨,“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田耽捏着扇子想了一下,下定主意,“睡觉,明天我去公社打电话。”   第二天一早,田耽洗漱好,饭都没吃直奔公社。   周繁是被陈丽华叫到办公室里接的。   “娘,怎么这会来电话,家里忙不?”   田耽寒暄了两句,手里捏着电话线,又看了看旁边没啥人,“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另外让程其右暂时尽量不要回首都。”   周繁只是低声嗯了下,“娘您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田耽又想到一件事情,“你给你婆婆打个电话,告诉她,能舍的就都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会明白的。”   周繁全盘应下,挂了电话又拨到首都别墅里。   谢雅慧在家里无聊正在修剪花枝,王妈告诉她周繁来的电话,她把剪刀放下,进屋坐在沙发上接了电话。   “周繁,你身体怎么样啊?”   “妈,我没事。”   谢雅慧知道她是因为爷爷的事情来的电话,“不用担心我,我都很好。”   周繁捏着电话,“妈,我娘让我跟您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能舍弃的就可以舍弃。”   谢雅慧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挺开心的,这样的亲家母确实能教育出周繁这样的孩子,以后程家真的遭难,亲家也会照顾着的,她的儿媳妇没选错,“好,我知道。”   也没再多说话,电话挂断。   谢雅慧坐在沙发上发呆,又环顾一下这所别墅内的装饰,一些回忆明明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要把这些东西全部主动上交,这样就没人再为难她,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可她不想,也不会,她谢雅慧就算是死,也是要轰轰烈烈的,而不是可怜的摇尾乞怜的活着。   河山沟,田耽把自己想做的做了,结果如何,就听天由命了。   余秀敏跟向阳早上一起做的饭,周洪山吃过饭骑着车就送周喜去学校。   田耽刚刚进院子里,周源眼尖的小跑着过来,伸手抓着田耽的袖子。   “奶奶,今天可以炒螺蛳了吗?”他的螺蛳放在桶里都好几天了,沙肯定都吐的干净。   田耽都忘记还有这个事情了,之前在忙着地里西瓜的事情,后面就是程家老爷子。   “好,今天中午就给你做。”   周源高兴地直接就都蹦起来,跑到放着螺蛳的桶里看了又看。   余秀敏刚刚洗了一院子的衣服,“娘,回来了,饭在厨房里留着。”衣服也都晾晒好。   田耽到压井旁边的水盆里洗了下手,“秀敏,你去看看螺蛳,中午给炒了。”   余秀敏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她也把这回事忘了。   周源高兴的咧着小嘴,终于可以吃到嘴里了。   余秀敏走过去弯腰一看,都已经发臭了,本来就是夏天,水也没换过,她疑惑的看着儿子,“你没闻见臭吗?还在这里守着。”她又伸手摸一下周源的额头,没发烧啊?都没闻见臭味。   周源一听到臭了,已经知道这没办法吃,愁眉苦脸的。   “娘,那咋办?”   余秀敏扯过他让他站一边去,提起来桶就去了鸭圈,“只能喂鸭子吃,等到时候娘再去给你捞。”   周源有些泄劲的站在一边,他又吃不上了,怎么想吃点好吃的这么难,有些难过的慢慢的走到堂屋门口坐在门槛上,小手托着自己的下巴。   周温觉得外面太热,坐在堂屋里拿着铅笔随便写写,这会看到周源小小的身子失落的坐在那里,家里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情,没人记得螺蛳也情有可原,她从板凳上下来,走到周源的身边坐下,也没说话。   周源转过头看她,眼珠子一转主意就来了,“妹妹,你去跟娘说,让娘再捞,好不好?”   周温刚刚对他的同情心一瞬间就散去了,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   “你自己去。”   周源眼巴巴的看着周温,然后又突然放弃,“那好吧,我不吃了。”脸上满是失落。   周温看他这样,心里又有一些自责,小孩子总是惦记各种吃的,自己刚刚的语气肯定不太好,她从门槛上站了起来,跑到鸭圈旁边。   余秀敏正好把里面的鸭蛋捡一下,昨天的还没收,这天气好,鸭子吃的也不错,所以下蛋也勤快,几乎每只鸭子每天都下,弯着腰看到闺女站在外面。   “咋了?”   周温伸手抓着围栏,“吃螺蛳,哥哥。”   余秀敏一听就知道周源肯定又去找她帮忙,“好,我知道了,等我下午有空就去给他抓。”说着话拿上捡回来的鸭蛋出来,把鸭圈的门关好。   田耽在厨房里喝着汤,余秀敏进来把鸭蛋放进柜子里。   “你爹去送周喜了?”   余秀敏点了下头,“是,然后说是顺道去一下城里,这不是乡亲们听说上交的西瓜够了,剩下的都归咱们自己,都很高兴,爹说去城里找百货大楼的同志问问,看他们要不要西瓜,可以给收走,这样卖西瓜的钱就能跟大家伙分了。”   田耽把手里的饼最后一口吃完,碗筷随手洗了。   “行,你在家里忙吧,我去一趟学校。”之前跟向阳说好的事情现在正好到除了西瓜地里也没多少活,乡亲们也有时间去学识字,路上还碰见了许年年,田耽也好久没见到她了,听说万嫂子把人送到公社去学习了。   许年年看到田耽笑着打招呼,“婶子,这是去学校啊?”   田耽对于分到这里的三个知青都挺满意的,人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大队的事情上手也快,“是啊,许知青,也忙着呢。”   许年年抿嘴笑着点头,“我去看看向阳,以后我就留在公社上班了,也不常回来。”   田耽不觉得意外,这小丫头有干劲也有脑子,河山沟留不住她的。   “行,万嫂子知道肯定特开心。”她前几天听说万嫂子把她介绍给她城里的亲戚,听说那家人挺不错的,想来也是,万嫂子做事一向是有准的。   周实睡着了。   向阳在家里画图纸,果园那边她爹的意思,也希望她能快上手帮衬着,村里识字的人不多,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帮忙,她先把犁地的独轮车改的更省事也可以调节犁地的深度,这些都要切实的去做,再去做一个完整的,再放到地里实用才是最好的。   许年年其实几乎没来过周家,她忙着去公社学习,还要跟万嫂子一起去别的大队开会,还要解决东家长西家短,日子枯燥但又充实。   余秀敏拿上网兜就准备出门,毕竟都答应孩子了。   “周源你们俩在家,你向燃小叔在屋里写作业,别打扰到他,知道吗?”   周源认真的点头,在吃的面前说啥都是全部答应下来的。   许年年正好在门口碰见余秀敏,看到她拿个网兜。   “余大嫂,这是出去啊?”   余秀敏点头,“可不是,家里孩子闹着要吃螺蛳。”   许年年对周家的几个孩子还是知道的,“现在还正是吃螺蛳的季节,我来找向阳。”   余秀敏指了一下屋子,“你去吧,我就不喊了,孩子在睡觉,别吵醒。”   许年年哎了一声,大步走进来,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周源周温兄妹俩也笑着点头,然后就去了向阳的屋子。   向阳的屋子里也是那个时候重新修过的,里面打的地平,墙面也是重新粉刷过,干净整洁,还有一套新的书桌。   许年倒是觉得这比城里的筒子楼还要舒服。   向阳画图纸画的入迷都没注意到人进来,还是许年年伸手敲了一下她的书桌才抬头看过去。   “哎,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许年年也没坐下,走到小车旁边,看着里面躺着的小孩,“我这不是去公社学习,回来就听说你生了,特意来看看你。”说着掏出来一块钱放到桌子上,“算是我给孩子的随礼。”   向阳知道她家里的处境,“我不用,你自己留着花吧。”   许年年硬塞给她,然后坐在床边,“别跟我让来让去的,我有钱呢。”她说完向阳才把东西收下。   “这两年我们的变化可真快。”她想着刚刚来到河山沟的事情都觉得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   向阳嗯了下,“可不是吗?我连孩子都生了。”   许年年知道向阳经历的家里的事情,她看着向阳的脸,似乎没什么变化,跟结婚之前相比还更温和从容了许多,“你后悔吗?周场说走就走了。”   向阳笑的十分坦然,“怎么会后悔呢,我要是当初没嫁来才是真的会后悔吧。”   许年年在大队里也这么久,知道周大队长跟田婶都是很不错的人,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乡亲们,都是让人能竖大拇指的。   “那就好,等周场回来,你们就能团聚了。”说完又看到她桌子上的图纸,站起来伸手拿过来看了一遍,也看不懂,不过她给大队里改善的那些工具她是有听说。   “看来你的个人价值也同样得到充分实现。”   向阳点头,“你不也是,做的也很好。”   “我其实快要结婚了,万嫂子给我介绍的,人是在城里上班,我见过,人还不错,我本来就爹不疼娘不爱的,现在能有个自己的家也很好。”   许年年只是有些害怕,结婚之后的日子会过的好吗?但看到向阳,她又觉得很有信心,只要两个人好好的,日子总是会好起来的。   向阳拉过她的手,“别害怕,我就是你的娘家人,有啥事回来找我,我一定给你去撑腰。”   许年年鼻子有些发酸,很久没人跟她说这些话了。   县里,周洪山把周喜送到学校女同学寝室大门口,里面也不让家长进,她得自己扛着被子还有锅碗瓢盆进去,一次性也拿不完,只能分好几趟。   王卓卓在门口的西边,她是她娘来送的,看着周喜费劲巴力的在搬东西,哼了一声,她来得早,那会人还不多,家长还能往里面送,东西早就弄完了。   周喜刚刚把盆子提上,手里的一包衣服就掉下来了,周家人祖传的脾气倔,体现在方方面面,她非要一次性拿完。   周洪山干看着也帮不上忙,有心想说两句。但又怕这丫头跟自己犟起来。   周喜皱着眉头,这会心情正不好,抬头无意间就瞥见了站在一边清闲自在的王卓卓,她把东西先都放到她爹的怀里,然后大步走过去。   “这是婶婶吧,您好,我是卓卓的同班同学,我们高一还坐前后桌,每次考试她第二我第一,我们俩在学习上都是相互追逐,这非常有利于我们共同进步。”   王卓卓的父母都是在县里上班的,家里都是吃商品粮的,所以她娘还是很注重教育的,文化人到哪里都吃不了亏,幸好自家闺女也争气,每次考试都很不错。   王卓卓娘一听到后面的第一第二瞬间就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周喜是吗?”   周喜笑着点头,“婶婶怎么知道的啊?是不是卓卓在家里提我的次数比较多啊。”   王卓卓娘一时还有些语塞,是她闺女说的次数比较多,但都是背后议论说人坏话的。   “是呢,她说要向你学习。”本来这是随意的一句寒暄话,但她总觉得周喜能看透。   周喜觉得正合她意,“婶婶,我爹来送我,宿舍不让家长进,我这东西太多,所以想请卓卓帮个忙。”   王卓卓娘一看周喜说话做事都十分有礼貌,一点都不是自家闺女说的那样,而且人家学习好,多跟学习好的人玩总没坏处,忙一口答应。   “行,卓卓快去啊。”   王卓卓咬着牙,没好气的就径直走到周洪山身边,她刚刚幸灾乐祸半天,结果周喜还过去坑自己。   周喜笑的十分温柔,十足的好孩子,“谢谢婶婶,我先过去忙了。”   王卓卓娘满意的看着周喜,这孩子真不错。   周洪山看着闺女三言两语的把人就叫来干活,不过看着这小姑娘不太高兴,依照自己对她的了解,肯定又使啥损招。   周喜走过来不客气的把装着衣服的包塞到王卓卓的怀里,“爹,没事了,我这一趟就能拿完,您回去忙吧,这是我同学,特别的乐于助人。”   王卓卓拉着一张脸,谁乐于助人啊?要不是在她娘面前装乖,她肯定不会来的。   周喜看她这样,胳膊肘撞她一下,“叫叔叔啊,这是我爹。”   王卓卓虽然有些小脾气,但还是懂礼貌的,想到刚刚周喜一口一个婶婶的叫,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跟周喜关系不好,也不能不懂礼貌。   “周叔叔好。”   周洪山看着她们俩的互动,这显然也不用他管,周喜能处理的好。   “那好,就麻烦这位同学了,等家里西瓜处理好,我来给你们送西瓜吃。”他周怕喜把人都得罪干净,到时候在学校都没人帮她。   周喜不耐烦的点了好几次头,“行,知道了,爹,您快走吧。”   周洪山连忙说好,“麻烦同学。”   周喜跟王卓卓一起进到女生宿舍,她们班级今年分到了二楼,总共三层楼呢,高一的住上面,下面还有她们高二的新生以及复习生,人比较多。   王卓卓抱着东西上楼梯,边走边埋怨,“周喜,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周喜有些累,但拐弯就到二楼,正好碰到齐绢花。   齐绢花忙伸手接过周喜,“怎么没叫我下去帮你啊?”   周喜忙甩甩自己累酸的胳膊。   王卓卓也跟着进了宿舍,也是她的宿舍,老师分的,她们现在住在一起。   齐绢花给周喜放到她的床铺上,看到王卓卓也放上,瞬间就明白过来,伸手悄悄拉了一下周喜的衣服下摆。   “你什么情况?”   周喜笑笑,“没事,王卓卓同学现在正在乐于助人。”   王卓卓哼了一声,她是吵不过周喜的,所以打算不吵,径直走到自己的床铺上,接着铺床。   周喜也没管自己床上的东西,跟着走过去,倚在王卓卓上下铺的栏杆上。   “王卓卓你知道我为啥喜欢跟你吵架吗?”   王卓卓看她一眼,继续铺床单,阴阳怪气的开口,“因为我好欺负呗。”   周喜依旧站在原地,“并不是的,我家里还有个侄子,跟你一样,死犟,还每次吵不过我,我就爱逗他,怎么样?”   齐绢花在旁边听着,眼看着王卓卓可能就要发火,赶紧上前拦了一下,“快点吧,咱们可以去食堂吃饭,下午回来收拾宿舍跟教室,晚上还有晚自习。”   周喜没动,只是冲着王卓卓伸出手,“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吧,你也没那么讨厌我,不是吗?”   王卓卓确实不讨厌周喜,只是觉得她为什么永远考第一?愣了好一会也没动静。   “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可收回我的话了。”周喜说着就要收回自己的手。   王卓卓赶紧一把抓住,“算了,不吵架就不吵架。”   周喜松开,“这么嘴硬,齐绢花,我们去食堂吧。”她也没管王卓卓,俩人一起离开宿舍,一直到楼下,齐绢花才问她,“怎么这么突然?”   周喜就是觉得无聊,她的精力要全部放在学习上,“吵架也挺没意思的。”她说完又看看齐绢花好像衣服是新做的,鞋子也是。   “你们家的事情解决了?”   齐绢花使劲点头,“我爹被我说服,然后要跟我奶奶断绝关系,不过只要我奶奶真的有病或者去世,他都会尽自己应尽的责任,但我奶奶不能再去我们家辱骂我娘,随便拿走我们家东西”   周喜听着就觉得当天的场面肯定很热闹,“然后呢?”   “我奶奶当然不同意,在我们家里大闹特闹,然后又跑到我们大队里大声喊,骂我娘,说我娘挑拨关系,反正就是很难听,我爹很生气,最后就是妇女主任来了,我奶奶的死对头,妇女主任一通大道理压下来,外加大家其实都知道我奶奶是啥人,很顺利就解决了。”   齐绢花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家里不用拿钱再给她装病的奶奶看病,也不用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奶奶,所以她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一些。   周喜听完还是挺高兴的,她发现自己不怕处理问题,解决完还挺有成就感的。   周洪山出了学校大门,就骑着车子直奔县里最大的百货大楼,这里有两层,一层卖成品的衣服,大多数款式都是一样的,排成一排,这边跟售货员要,售货员开了票,在绳上挂着,再送到那边收费的地方。   二楼就是稍微卖的贵了一些,什么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这些可都是大件,钱跟票都不少要。   周洪山逛了几圈,想着在这里能收他们西瓜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就靠近走到一个成衣柜台的面前,“同志,请问能找一下你们领导吗?我是河山沟的大队长,有事情想找你们领导谈。”   女同志看他一眼,倒不像是骗人的,“行,同志稍等,我去找一下我们市场的主任。”   周洪山谢过人家,站在原地等着,没一会就一个高瘦的男同志过来。   “主任,就是他找您的。”   周洪山伸手过去,“你好,我是河山沟的大队长,周洪山。”   高瘦的男同志看他这打扮,又想到前几天也有说是乡下的大队长来的,语气有些不耐烦,这样的人以后就跟底下的人说直接轰走就行,“我们不要野菜,这里的柜台也不卖。”说完都没给周洪山机会,直接摆手,然后转身就准备走,但又停住脚看向刚刚去找他的女同志。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别去找我,这么大的大楼,我要是回回都来,得多忙啊,有点眼力见。”   周洪山略皱了下眉头,这是什么玩意领导,还不如吴主任呢。   女同志被说了一顿,周围还有别的同志看过来,有些抹不开面子,“这位同志你快走吧,我们领导不让。”   “谢谢你啊,同志,麻烦你了。”周洪山自己倒是没啥,就是连累人家女同志,他从百货大楼出来,他刚刚也是有机会拉着这个主任再说出来自己卖的啥东西,像西瓜这样的稀罕玩意,如果说出来,这个主任肯定会当场就同意,但他不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周家人一贯的犟。   周洪山想着要不就去供销社的店里问问,那边应该也能卖,但量太少,他想着这件事情反应也不着急,地里的西瓜晚摘上几天也不碍事,骑上车直接去了国棉厂,周将好久没回家,他正好顺路过去看一看。   周将是忙翻天了,厂子里在查一批料子失踪的事件,从厂保卫科到货车队运输,再到会计的单子,都要查一遍。   这批料子他猜到应该是被厂子里某些领导吞了,只是不知道是谁?   “周将,外面你爹来找你。”刘姐手里拿着一个番茄在啃,厂子里出多大的事情都跟她没关系,也不是她干的。   周将把账本做好标记,“好,刘姐,我先过去一趟。”   刘姐嗯了下,周将现在是周组长,要是真的论起来还是她的领导,不过人家可是一点领导的架子都没,还跟从前一样喊自己姐。   周将到厂门口出去,“爹,这个点过来?吃饭没?”   周洪山摇摇头,这会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太阳也有些晒,他跟周将站在阴凉处说话。   “你这么久没回家,我正好到城里送周喜上学,过来看看你,没啥事吧?”   周将也不习惯把厂子里的事跟家里人说,“都是一些小事,比较忙,爹,我带您去厂食堂吃饭吧,这会食堂里还有饭呢。”   周洪山习惯拒绝,“我回家吃,你忙你的。”   “我也没吃呢,正好一起去。”周将说完就先进去,周洪山知道他的脾气,也只好跟着进来。   周将拿着饭票在食堂打了两份饭,菜每个人都打了三个,一个荤的,俩大男人吃的就是多,找个位置坐下来。   周洪山看着这食堂还挺大的,国棉厂几千人,光这个每年食堂就要有大量的菜跟肉进来,附近的肉联厂跟国棉厂的关系就不错。   “爹,快吃吧。”   周将说完又问问家里的情况,知道他爹已经把果园养鸡鸭一个流程弄下来,觉得这个是真的不错,增加大队的收入,也就是增加乡亲们的,都是好事。   “那西瓜呢,吴主任又都拉走了?”   周洪山摇头,“为了果园的事情,他只把需要上交的部分够斤数拉走,剩下的都在地里呢。”   周将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那剩下的西瓜,爹您怎么打算的?我们厂子里其实也可以要的,而且肯定很受欢迎,不过你要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好。”   周洪山还真是突然被点醒,把在百货大楼的事情讲了一遍,“你刚刚说的我觉得可行,但这事情得跟你们厂领导沟通吧。”   周将倒是觉得这个事情不难办,大夏天的吃块凉水里的西瓜多好,而且平时都见不着的东西,现在送上门还有不要的。   “嗯,爹,等会吃过饭您别走,我去办公室问一下领导。”   两个人说定了事情,饭吃的倒是快了很多。   朱副厂长正在查料子失踪的事情,焦头烂额,早上开会又被厂长指桑骂槐的说了一通,他当时就想拍桌子,但忍下来了,谁让人家是领导,只能希望各个责任人都尽快查明白。   周将吃过饭让他爹先在楼下办公室里等一下,他自己上楼去找了朱副厂长。   朱副厂长看到周将过来还以为是找不到的布料有消息,立刻急切的开口,“怎么样?查到没?”   周将坐在他的对面,摇摇头,“不过,朱副厂长,我个人建议是从保卫科上个月每天在值班的人员身上查,这么一大批布料运出去,保卫科有人里应外合。”   朱副厂长当然知道得这么查,但怎么入手。   “这么查也难。”   “其实也不难,根据值班信息表,挨个单独审问,审问之后先关禁闭,然后就跟下一个人稍微透露一些已经抓到人的信息,威胁恐吓也是要有的,这样他们就会慌,总有人会交待,必要时候要用必要手段。”   周将想这么做,但他没这么大的权力。   朱副厂长是想试试的,尽快的破案比什么都强,心里拿定主意之后他就暂时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周将。   “你来找我什么事情啊?”   周将简单的把河山沟西瓜的事情说了一遍,“我想问问咱们厂子里要吗?如果要的话,我跟我爹说。”   朱副厂长还真是没想到周将还能有这门路,他之前在上一任上,其实也吃过西瓜,很甜,但也少,都吃不起饭了,哪还会吃水果这样的东西。   “可以啊,周将,你爹有多少,咱们厂都能买下来完,这样咱们厂职工就直接从咱们厂里订购就行。”   周将知道会很顺利的,“谢谢朱副厂长,我这就跟我爹说,到时候我来联系厂子里的车队过去拉西瓜。”   朱副厂长对周将办事向来放心,“行,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负责,我晚上会广播通知大家的。”   这也是属于厂子里的对工人的福利,福利内容一向是副厂长一手抓的。   周将出来就跟周洪山说成了。   周洪山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快,父子俩边说边往大门口走。   “那我等你信,地里的西瓜也都熟了,价格的话你们厂里给个,但钱要一次性付清,我还要回去给乡亲们发。”家家户户都缺钱。   周将笑了起来,“爹,钱的事情放心吧,厂子里不会给少的。”   周洪山当然是信他,“成,别送了,我这就回去了。”他把车推开,腿从车座后面扫过,骑着很快就不见了。   朱副厂长下午可没闲着,按照周将说的,在禁闭室里关上灯,一个挨一个审,只是还没用到恐吓,就有人心虚直接暴露出来,然后顺藤摸瓜就把人给查了出来,是厂里八号的车间主任干的。   他直接让保卫科的拉走送到派出所里,今个晚上倒是能正常下班,还在广播里把购买西瓜的事情说了,会以低于购买的价格卖给厂职工,算是给大家一个年中的福利。   厂里倒是瞬间就议论纷纷,刘姐听到广播之后就敲敲坐在她对面周将的桌子,“这西瓜可是稀罕东西,我得多准备点钱,多买点。”   周将把自己的本子翻到定价定量的那页放到她面前,“不能多买,每个人有最高限额。”   刘姐意外的看着他,“你早知道啊?哪里来的渠道,这西瓜你咋弄到的。”   周将把家里的事情说了一下,“其实咱都是互相帮助,跟肉联厂不一样吗?他们那边的肉实在卖不掉,就拿到咱们厂里,肉也不坏,都能吃。”   刘姐低声跟周将说,“给姐多弄点,姐家里人多,还要给亲戚朋友都送点吧。”   “姐,这要是我能做主的我就答应你,可不行,我爹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要是私下拿给你,那就是少给乡亲们辛苦钱,要是你给钱,那账面就说不清楚。”周将是真的做不了主。   刘姐也知道周将说的是实话,他从前的事情可以帮的向来不推脱,现下这么看着还真是儿子怕老子。   “得,没事,姐知道你。”   朱副厂长这边广播完,立刻夹着自己的公文包就回家了,这些天查失踪的料子,都快要住在办公室,这要回家洗个澡,好好的吃顿饭。   他家就在厂子对面的附属院,工龄到的分配的房子,当然厂长的要比普通职工的要好一些,院子大房间多,刚刚进家门就看到他大舅子在屋里坐着,还抽烟,客厅里乌烟瘴气的。   “你又来干什么?”   朱副厂长看见就烦他,以为当个百货大楼的主任就了不起了,就这德行早晚倒霉。   “姐夫,我姐回娘家说你这些日子厂子里一直忙也不回来,我这不是特意过来看看。”张高伟这回脸上堆满笑。   朱副厂长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在一旁,他媳妇在厨房里正忙着。   “我可告诉你,最近老实点,别胡乱跑。”话音刚落,就见他媳妇从厨房端着一盘菜出来。   □□把菜放到桌子上,瞥了他一眼,“你今个下班挺准时的啊?”   朱副厂长知道媳妇估计又生气了,赶紧开口哄人,“我跟你说,这次忙正经事呢,今个我们厂里有渠道能弄到几千斤的西瓜,到时候我多买点,咱们一家人都多吃点。”   张高伟倒是听到心里去了,“姐夫,那西瓜能匀我们百货大楼一些不,你们也不能都要完吧。”只要弄来多卖钱,他也不会处处被领导找麻烦。   中午周洪山骑着车回到河山沟都没进家,直接去找了刘叔。   刘叔正坐在院子里抽烟杆,但还是有些发愁,怕周洪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地里的西瓜不是一两百斤的事情,一个西瓜就算四斤,现在也有两千斤,这是最少的斤数了,那么大的一笔钱,谁能一下子拿出来。   周洪山把车子停在刘叔家门口,看大门没关,直接就进来了。   “刘叔,得赶紧找乡亲们,估计这两天就得把瓜都采摘了,厂里通知来人拉。”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西瓜的意义   刘叔听见周洪山的话直接猛地站起来, 手下的烟杆也不抽了。   “你跟百货大楼讲好了?”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快?   周洪山摆摆手,“不是的,去了周将厂子里, 说是能全都要了, 而且这两天能拉走, 还给咱们现钱。”   刘叔这次才是真的信了,毕竟是周将上班的厂子, 笑起来黢黑的脸上褶子都挤了出来, 但是真的高兴,辛苦忙活两年,乡亲们终于能看到钱了, 他把烟杆随手在板凳上磕了一下,然后别再腰间。   乡下人的腰带大多数都是一条破布带子, 不勒的慌,干活也方便。   “走,我去广播跟乡亲们说。”喜出望外,这好事得跟大家伙说。   周洪山推着他的自行车, 刘叔背着手跟在他身边, 俩人说着笑着, 已经在开始计算能卖多少钱, 又按照什么来分配。   田耽在学校里看了一下桌椅板凳, 坏的椅子或者板凳的都做好登记,到时候让大队里的会木匠的来修一下, 乡下也不缺木材, 她做完就拿着本子回家。   周洪山跟刘叔也分开, 刘叔径直去了大队部。   田耽正巧在路上碰见周洪山。   “田同志, 这是去哪里啊?”   田耽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次应该谈的还挺顺利的,“周同志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说着话俩人走到一块。   “怎么?西瓜找到路子了?”田耽转过头看他一眼。   周洪山嗯了下,“卖给国棉厂,已经谈好,不过你觉得多少钱一斤合适?”   推开大门,周洪山把车子扎在院子里。   田耽先过去洗手,还转过身跟周洪山说话,“咱们这里也没人卖过西瓜,百货大楼供销社也没见过,价格我建议定的要比其他的水果贵一些,去年过年我记得百货大楼从南方进来了一批橘子,卖的可快,都去哄抢的,价格并不便宜,应该是三毛七分钱一斤,你想把西瓜的定价定在多少?”   周洪山也过来洗手洗脸,夏天就是这样,出汗特别多,清凉的井水扑在脸上,十分舒服,他还在想田耽的话。   “那我们也三毛七分钱一斤。”他的西瓜虽然不是从南方运来的,但也是乡亲们日夜辛苦种出来的,而且关键是想运也运不来。   田耽过去把绳子上的毛巾拿下来,自己擦完又递给周洪山,“价格也挺合适的,国棉厂大多数都是双职工,家里孩子少的,工资足够花。”   余秀敏这会提着半桶的螺蛳也从外面回来,放到压井旁边,“爹,娘,你们回来了。”   周洪山看她提着一个桶,“是不是又弄的螺蛳?”   周源跟周温从堂屋里也出来,周源蹬蹬的就跑到压井旁边,往桶里瞅了瞅,“娘,这次也好多。”   周洪山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就知道桶里的螺蛳都臭了,依照周源的性子,肯定还会要。   “你说有些时候只长个吃心眼也挺不错的。”   田耽扫过他一眼,“你不得去跟刘叔商量一下怎么分配啊。”拿到钱不难,难的是怎么给大家伙分,还要分的大家都没怨言。   周洪山点头,“行,那我先去了。”   刘叔这会已经打开了广播。   “喂,喂,听得见吗?我是刘广全,下面有个大队的事情跟大家说一下,地里的西瓜呢,洪山已经找到愿意买的了,大家伙没啥事就在大队里待着,应该很快就要摘下来给人家装车,得干活,到时候给大家分钱啊。”   他说完广播还带着一些回声,然后按下按钮关掉。   许年年从周家回来,就在知青点屋子里收拾东西,听见广播突然间就明白了一个词,叫做事在人为,河山沟能走到今天,就是大家伙一起努力的结果,日子只要好好经营,就一定会过好的,当然她的日子也是。   河山沟的乡亲们听见这个消息都还没反应过去,其实去年大家每家能分到一个西瓜就很不错了,今年居然还能分到钱,他们不是城里那些吃商品粮的工人,就靠地里的这些工分,一年到头也就能换点粮食,想弄点布都不容易,更别说百货大楼的那些成品衣裳,其实很多人都没去过城里,最多到公社街上转转。   现下能分到钱,那可是实打实的能拿到手里的钱,不管有多少都像是看到了希望。   周洪山到了大队部,万嫂子也过来,她最近也是高兴。   三个人刘叔坐在上面,周洪山跟万嫂子坐在两侧。   周洪山给大家都倒上茶,双手放在桌上握着,“事情呢,大概就是刘叔在广播说的那样,现在我们要确定的是给大家怎么分钱?”   刘叔略皱着眉头,他也是犯了愁,不过又想起来一件事情,“洪山,定价怎么想的?”   “这个我问过田耽,她说去年过年百货大楼从南边运过来的橘子三毛七,我觉得咱们也可以按照这个价格,西瓜本就比橘子要少见的多,价格定的很合适。”   刘叔又看看万嫂子,“你觉得呢?”   万嫂子没意见,她是圆脸,下巴上还带着一些肉,看起来很有福相,“我也觉得挺合适的。”   周洪山看都没意见,接着说分配的问题,“我们还是按照过年分猪肉的方法来办,家里劳动力多的,干的多的,咱们就多得,毕竟人家干活也多,都是应该的。”   种西瓜是个磨人的事情,对花,打岔,都是需要大家一点点的来干的。   刘叔也是认为这个是比较公平的,“按劳分配,咱们公分也是这样,我看行。”   万嫂子也满意的点头,“这事不难办,不过洪山,你这是把西瓜弄到哪里了?”   “国棉厂,周将出的主意。”周洪山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水。   万嫂子立刻就竖上了大拇指,紧接着叹声气,“二蛋家最小的妹妹被二蛋娘带着净跑卫生院的,说是吃坏了东西,家里吃不饱,那孩子不知道在地边找的啥东西给偷偷吃了,我这边给她拿了两块钱应急。”   家家户户都难,特别是得了病之后,干啥都不要得病,到时候只能往医院里扔钱。   “看病马虎不得。”周洪山边说边摸了一下他裤子的兜,伸手拿了出来,“我身上就带了一块零三分,万嫂子,你到时候给二蛋家送去吧。”   万嫂子推开钱,“我知道你家不缺钱,我这么说也不是开口给你要钱,只是想说,洪山,咱们一整个大队,两百二十一户,一千多人都靠着你过日子呢,你能多为咱们大队做事,大家迟早都能过上好日子的。”   她一直都认为河山沟只有周洪山能撑得起来,任何人都不行。   周洪山还是很愧疚的,他能做的东西太少,“嫂子都这么说了,我不得接着加把劲干啊。”   万嫂子也笑了起来,“行,商量好就这么定吧,早日拿到钱,早点分给大家。”   刘叔最后把大队部锁上。   周洪山又去了一趟果园,果树长的也不错,但也有生虫的,要弄些农药给打上。   向阳也在家里收拾独轮车,她的理论知识已经完成,自己蹲在地上研究。   田耽在菜园子里拔草,又把马英菜全部都摘完,下午的时候洗干净,晾干,到冬天能熬菜,或者包包子,也香着呢。   余秀敏压水,准备把菜地也要再浇上一遍,提着一桶水到菜园子里,“娘,你看这向阳是不是第二个周场,之前周场在家的时候也这样,动不动就研究一些东西,那可专注了,谁叫都不吭声。”   向燃这会才把作业写完,自从那次之后他再也不敢不写完就出去了,大姐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拿着作业本从屋里出来,走到向阳身边。   “姐,我写完了,你检查一下。”   向阳接过来翻开认真的看了一遍,然后才把本子递给他,“行,有点样子。”   周源就等着跟他玩呢,这会好不容易看他写完,立刻就跑了过去,“小叔叔,快,王大锤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向燃先看了一眼他姐。   向阳低着头还在修东西,随意的挥挥手,“去吧。”   向燃才笑着赶紧跟周源跑着一起出去。   周温跟在后面。   余秀敏浇水看着周源跑出去,“娘,我看周源就长了一颗玩心,吃心,他是啥事没有。”   田耽把马英菜都放到簸箕里,拿着铲子把旁边的杂草顺便也除了,“周源就是像周场一百分,不过周实这孩子跟周温一样,也不爱哭闹,咱们家的孩子要不太静,要不太闹。”说完又想起来快中午要做饭。   “我看那边的苦瓜都可以了,就炒个苦瓜,再做个汤面条。”   余秀敏把这一桶水浇完又去压了一桶,“成,娘今年的苦瓜留种要留几个啊?”   “俩,要给王奶奶那边也种上一颗,她年纪大,吃苦瓜对身体好。”   留种的话就是要让苦瓜长到之后发红,然后会成熟的烂掉,里面的籽也会长成,这样收起来,明年再种就行。   余秀敏哦了一下,摘下来两个苦瓜,中午的面条还是做绿豆的,刚刚打的绿豆面,多少再炒上一小把豆角,家里就种了一行豆角,稍微结一些就够吃的。   豆角切的碎碎的,用油在里面翻炒,水煮开把面条下进去,等到面条变的粘稠,炒的喷香的碎豆角浇在上面,一口面条下去就香的不行。   河堤边上,王大锤已经等周源好久了,看到他们过来,不由得抱怨一声,“你们可来了,下次再这么晚,我就不等你们了。”   王大锤比周源大三岁,比向燃要小两岁,但他从就很皮实,几乎这几个挨边的大队都跑过一遍,哪里有啥他都知道。   周源想跟他玩,连忙开始解释,“我小叔叔要写作业,写不完不让出来。”   王大锤看着向燃,他很羡慕,还能写作业,“周源,学校啥时候上课,你知道吗?”   周源仔细想了想,“我奶奶说应该快了,怎么你要上学啊?”   王大锤赶紧摇头,转过身,“走吧,就在那边。”他找到的一个特别好的地方,里面已经没水了,但能在上面的泥里挖出来泥鳅。   周源跟在他的左边,他可佩服王大锤了,什么都会。“我跟你说,这次学校上课好像是我二婶婶教的,就是他姐。”他跟王大锤指了一下向燃,“不过我小叔叔就惨了,一直跟老师在一起。”   向燃走在旁边也叹了一声气,“不过没事,只要我好好学习我姐也不会吵我的。”   王大锤看着跟在后面的周温,累的都喘气,“周源,你牵着你妹妹走啊。”   周源正想牵着,向燃蹲了下来,“我背着她吧,走的能快点。”   周温就是说她不想出来的,腿短走路慢,“不背。”她也不习惯。   还是周源上去牵着她的手,“没事,我牵着你就行。”   周温乖巧的让他牵着。   王大锤又看看周温,“你妹妹长的真好看。”说完他又想起来周喜,“周喜姑姑是不是已经开学了。”   周源发现他对自己家好像很关心,“你咋问我奶奶的闺女?”   王大锤疑惑的看着他,“什么你奶奶的闺女?”   向燃在旁边解释了一下,“他就是跟周喜姐的关系不好。”   “我觉得周喜姑姑很好,她学习特别好,我就特别崇拜她。”王大锤觉得能读书真的好,还能读的那么好,听说她是第一,以后还能去首都,想到首都他就更羡慕了,那可是首都,他这辈子可能都走不出河山沟。   周源有些不懂,“你想上学就去啊,我奶奶不是说学校不收费吗?到时候你还能去考初中,我奶奶的闺女说初中很好考的。”   王大锤低着头没说话。   向燃大一些一眼就看明白了,初中住校要钱的,更别说还要粮票吃饭,这些是很多很多钱的,他听说过,王大锤的爹早些年得病没了,他娘身体也不好,这样还坚持每天上工去赚七个公分,他还有个爷爷,不爱说话,只知道闷头干活,身体还算好,不过就是瘦的厉害。   “其实不用去上课也行的,我家里有书可以借给你。”   王大锤抬头看他,“真的吗?”他还没摸过书本子。   向燃看着小伙伴认真的点头,“当然啊。”   王大锤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   周温看着他,意识到爷爷努力种西瓜,种果园,养鸡鸭的意义,王大锤此时因为能看到书笑的眼睛亮亮的。   “以后,会有钱的。”   几个人都看着周温冷不丁的说这句话。   周源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乐了起来,“你咋知道的啊?”   周温赶紧躲开,小孩子什么的最喜欢动手动脚的。   周源知道妹妹的习惯,但这会没大人在,就忍不住的想逗逗。   王大锤看着这个长的跟个花一样的小孩子说的话,突然间觉得应该会有钱的吧。   几个小孩子一路说着话一路走过去,很快就到了,就是一片快干了的淤泥,好像也不太深。   向燃拿棍子试了试深度,然后编起来自己的裤腿,把鞋子也扔到边上,一步步的试着,王大锤也紧跟着下来,他其实早就来过试过,最深的地方才到他的大腿。   “向燃,我们两个每人把一边。”他把自己事先藏好的小铁锹从草堆里拿出来。   周源跟周温站在河边,他俩个子太低。   周源还拉着周温,一脸大人一样,“你可千万别想下去,我回去告诉奶奶。”   周温看着他都有些想可怜他,就这偷摸着来,回家要挨骂,罚站的肯定是他,他怎么还过来威胁自己。   王大锤是要抓了泥鳅拿回家,他爷爷会悄悄的拿到城里找人卖了,多少能换点钱,然后再直接去医院拿药,他娘的腿需要一直吃着药。   王大锤家里。   王爷爷准备做饭,王大锤娘姓赵,娘家也穷,但也尽力的能接济就接济他们,平时她的腿不能久站,所以一般做饭她都是烧火,赵婶忍不住念叨,“这个大锤又跑到哪里去了?”   王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背有些驼,也是因为这么多年长久的躬着身子干活,他还会用藤条编一些筐子,拿到供销社去还钱,一个一分钱,但要砍很多柳条,他手上的老茧已经很厚,跟人握手都会磨到别人的程度。   赵婶知道公爹不会回应自己,她忍不住的叹了一声气,“爹,前几天我碰见田婶,她的意思是学校估计过几天就能再开,要不让大锤去上学吧。”   王爷爷正在切菜,“他现在也能挣几个公分,去上学就没时间了。”   赵婶心疼孩子,她知道大锤一直想念书,晚上睡觉说梦话都是想上学,说之前在大队里碰见周队长家的小闺女周喜,回来讲到她的时候嘴巴说个不停。   “可是爹,现在读书能有出路,您也不想让大锤跟咱们一样吧,这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一辈子。”   王爷爷沉默着没说话,炒菜的锅里用筷子蘸了一下油罐子。   赵婶看公爹不吭声,知道他也想,“我在家里多编一些篮子簸箕,这刘叔今个不是还广播,说西瓜能分钱吗?我觉得明年也能会分上,还有果园,依大队长的性格,肯定不会亏待咱们的。”   王爷爷听到这话才有些松动,半晌才说一句话,“洪山是个好人。”说完又是陷入一阵沉默。   赵婶知道公爹得想想,也就没再多说话。   王铁锤跟向燃俩人摸了大半个小时就抓到了大半桶。   周源全程兴奋的站在岸边指挥,一会这个跑了,一会那个在那块,看起来他最忙。   周温觉得自己腿上有些痒,一看就被虫子咬过的地方已经起了好几个大包,她揪过旁边的野艾蒿自己用小手搓搓,搓到快出汁的那种程度,直接按在起包的地方。   野艾蒿长的遍地都是,气味不是很好闻,但非常能驱蚊虫。   周家这会都做好饭了。   周洪山正巧踩着点进来。   余秀敏往锅里滴了好几滴的香油,香味瞬间就飘出来。   周洪山边编袖子边凑到厨房窗户边上往里面瞅,“这是做的啥?这么香。”   田耽拿着洗好的碗摆在锅边,“绿豆面条,可不是肉。”   周洪山编好袖子去压井旁边洗手,“咱们家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吃过肉了。”上次吃还是麦忙的时候。   余秀敏把面条都盛好,几个小孩的也都盛出来,他们都是知道到点吃饭必须回来的,一会正好凉一些,也不烫。   田耽也去压井那边洗手,“向阳,别干了,吃过饭再弄。”   向阳都做一上午了,也就周实醒的时候需要喂奶她才站起来过。   “哎,我知道了娘。”向阳嘴里答应着,但身体一点起来的样子都没。   周洪山走过去看了一下,“这是到哪一步了?”   向阳头也没抬,“我在改这前面的刀锋犁地的时候进去的深度,调的不太顺利,书本上的知识也有限,只能我下午在地里试一下。”   周洪山也半蹲下仔细看了看,“行,我觉得还不错,快吃饭吧。”   向阳这会才站起来,腿都麻的没知觉,勉强站住,去洗手。   周洪山准备进厨房端饭,瞅着觉得有些不对,“孩子们呢,怎么都没在家?周源一向吃饭最积极了。”   田耽拿过来一咕噜蒜,“向燃写完作业,他们一起出去玩,估计一会就出来。”   周温胳膊上也咬了包,擦完野艾蒿一点都不痒。   王大锤跟向燃也从里面出来,提着大半桶的泥鳅。   “走,回家。”几个人一起回了王大锤家里。   赵婶几乎都已经习惯,儿子懂事的早,总是往家里弄一些东西,只是看着后面跟着的几个孩子,“这是周源吧。”   王大锤带着向燃去到压井旁边把脚上跟腿上的泥洗干净,又把鞋子穿上。   周源知道该叫什么,“婶婶好。”   赵婶手里端着汤,“还没吃饭吧,在家里吃了再走。”   王大锤正在把泥鳅倒进另外一个桶里,“说好的,地方是我找的,我多分点。”   向燃没意见的,“行,我们不要那么多。”   最后向燃分到了十条,剩下的都给了王大锤,他端着分好的泥鳅,听到王大锤的娘让他们吃饭,他赶紧拒绝。   “不用了,谢谢,我们先回家了,下午把盆子给送过来。”   赵婶看着这小孩估计就是周家儿媳妇的弟弟,首都来的,真是懂礼貌,看着就很有教养,读过书的不一样。   王大锤自己洗干净之后就到厨房里去端自己的咸汤,然后蹲在厨房门口。   王爷爷看着他的姿势跟跟自己,跟早死的儿子一模一样,可又想到刚刚来家的几个孩子,他虽然不知道哪里好像不对,但他觉得不应该这样了,看周大队长家里的孩子,再难的时候都要上学。   “大锤娘,让大锤去上学吧。”   王大锤正在呼噜呼噜的喝着汤,听见这话猛地一抬头,满脸不可置信的先看他娘。   赵婶坐在板凳上激动地哎了一声,“大锤,等村里小学开学你去就吧,不过要好好的学,知道不?”   王大锤重重的点头,又埋头高兴的大口喝着汤,像是这汤里放了肉,香得很。   周源他们三个人回去还挺开心的,到家里也没耽误吃饭。   向燃把泥鳅放到压井旁边。   周源跑到田耽面前,“奶奶,明个把泥鳅跟螺蛳都给我炒了吧。”   田耽刚刚喝完一碗面条,碗还没放回厨房,听到他说的泥鳅,手里拿着空碗站起来过去看看。   “你们在哪里弄的?”   周源高兴的从头交待到尾,“奶奶,我们厉不厉害?”   余秀敏看着这孩子怎么回事?还会自己去到河边,那淤泥谁知道有多深,一个大人都不敢轻易下去。   周洪山跟向阳各自端着碗吃面条看热闹,有人治他们就算了。   田耽把碗啪的一声放到院子里的桌上,又看着站在旁边的周温,一把拉了过来,看着小腿,还有肩膀上都是被咬的包。   “怎么样?痒不痒?”   周温老实的摇摇头,她都上过草药了,“不痒。”   田耽仔细看看也能发现,被野艾蒿擦过,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汁,“谁给你擦的啊?”   “我自己。”周温知道周源要倒霉,罚站跟不许吃螺蛳总是要选一个的。   田耽心疼的看着孙女,“一会看看能消了不,不行的话我带你去卫生院。”   周源这会才知道妹妹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低着头,他又犯错了。   向燃先看他姐,不过他姐在埋头吃饭,压根就不理自己。   田耽看着他们俩,“我说过没有?不许去河边,不管有水的还是没水的,都不能去,今个不仅去了还下去摸泥鳅,现在立刻就去罚站。”   周源看看他娘,想求个情。   田耽厉声看着他,“今个谁也不能求情,去站着,你们俩。”   向燃跟周源只能乖乖的站在老地方的墙角,面壁思过。   田耽牵着周温到压井旁边,给她洗洗脸洗洗手,“是不是饿了?”   周温点头,他们也走了好远的路。   田耽把孙女脸跟手都洗的干干净净的,又拿着毛巾擦干,“以后咱们不跟他们一起玩,好不好?”   “要跟哥哥玩。”周温还是想跟着的,周源想法多,脑子灵,他一天到晚都是一些小想法,自己跟着还能看着他,有什么事情能第一时间去找大人帮忙。   田耽也不打算逼孙女,“先吃饭,奶奶今天做的绿豆面条,可香了。”   周源看着面前的一堵墙,他也好想吃。   周源跟向燃面壁思过一个小时。   田耽才让他们去吃饭。   余秀敏又把面条回锅热了一下。   俩人吃面条的时候狼吞虎咽的,都饿的不行。   田耽看周温身上的包下去心里的气才消了一些,等到俩人吃过饭又把人叫到跟站着。   “以后不能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听到没?”   俩人一起回答,“知道了。”   田耽看着周源,“你去把泥鳅给大锤家送过去,地方是人家发现的,而且这也是为了惩罚你。”   周源有些不满意的啊了一声,委屈巴巴的,“奶奶,可不可以留一条呢?”   “你还跟我讨价还价是吧,周源。”田耽皱着眉头看他,怀里搂着周温。   周源可不敢,“好吧,那我现在就去。”他说完转身就出去,结果发现向燃没动,又站定回头看过去,“小叔叔跟我一起吧,我自己搬不动。”里面还有水还有泥鳅,瓷盆子还沉。   向燃连忙跑了过去。   田耽把俩孩子教育一顿才舒了一口气。   周洪山就在家里等着周将给信,就得去地里摘西瓜,刚刚在旁边全程看着。   “周源刚刚估计就怕你给他提那说要炒的螺蛳。”他那点小心思全在脸上,所以答应的特别快。   田耽看见他也烦,“你说你怎么不管孩子?”   周洪山不知道为啥火气就转移到自己身上,“我管,我管,下次我一定管。”不管咋的先赶紧认错。   田耽给周温捋了捋头发,“大锤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我想着他弄这些泥鳅估计是要拿去卖,大锤娘应该还是药不断的呢。”   周洪山对大队里的事情是了解的,说起了这件事情正经了起来,“是啊,王叔平时干活也不爱说话,我上次问他家里有什么困难跟大队里说,他说没困难,就不给大队里添麻烦了。”   田耽叹了一声气,河山沟这样的家庭太多,帮忙给点钱都是治标不治本,但乡下人也不能做啥,回到根本上还是种地,希望果园跟鸡鸭都能好好的,要是真的顺利,河山沟的乡亲们也日子过得还能稍微松快一些。   田耽还是忍不住去操心,“上次周喜回来还跟我说,碰见大锤,一直缠着她问学校好不好,咋样,我想着他就是也想去上学。”   即使村里不收学费,但上了初中到隔壁乡去上食宿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难,怎么想怎么难。   周洪山下午去地里看看棉花长的啥样,这边所有的大队秋季都是种的棉花,要供应到国棉厂,看过地里的棉花,又背着手去了一趟果园,不过他发现果园里干活的乡亲们都一个个笑呵呵的。   “怎么。这是发生啥好事了?”   其中戴着灰色头巾的大娘开口,“还能有啥好事,不是大家伙都知道地里的西瓜能分钱,高兴的呗。”   周洪山点头,“等到咱们果园起来,鸡鸭也都下蛋,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在场的乡亲们都附和起来,“可不是吗?洪山你得一直给咱们当大队长,除了你,我们可谁都不服气。”   周洪山跟他们也没说太久,刘叔就急匆匆的来找他。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周将带着车队来村里,你快点吧。”他气都没喘匀。   周洪山还真没想到今天就能来,“走,走,现在就去。”   刘叔还是第一次这么着急,“你说你在这里乱溜达啥,在家里等着不就行了吗?”   周洪山看着他刘叔这么火急火燎的,“这事又不会跑,咱们的西瓜也不会跑,不着急啊。”   车队来的还是刘师傅,来了两个货车,后面开车的是刘师傅的徒弟。   “你在这里等着。”   刘师傅嘱咐好就跟周将去家里。   余秀敏还正在家里洗衣服,他们三个小的,去河边还是沾了上泥,不过索性夏天的衣服也好揉。   向阳吃过饭就拿着东西下了地,还拿了笔跟本子,说是要记录下来。   田耽去外面跟别人一起唠嗑还纳鞋底,周温也跟着去的,家里人多也费鞋,做的赶不上穿坏的。   周将推开门请人进来。   刘师傅一眼看着就是觉得这院子真大,他们在城里国棉厂的分配的家属院住,做饭还要在走廊里,实在挤。   余秀敏听见门口的动静把最后一件衣服晾晒上,回头就看到人,有些惊喜。   “周将,咋这会回来了?”   刘师傅看着这肯定就是周将的媳妇,那看周将的眼神一点都不一样。   “这就是弟妹吧,叫我老刘就成,咱们国棉厂车队上班。”   余秀敏一下子就记了起来,“我记得你,那会我们家周将还带回来嫂子卤的肉,可香了。”   周将笑着请人到屋里坐。   刘师傅一路观察着干净整洁的院子,进屋里也收拾的干净利落,主要地方大啊,他就想住的地方大一些。   余秀敏给倒上凉白开,“刘师傅喝茶。”   田耽本来是带着周温在外面玩,就听到有人说村口停着两辆特别大的车,都去看车了,她想着估计是周将回来了,转身回来,一进院就听到堂屋里说话的声音,快步走到堂屋门口。   “周将回来了,这位是?”   刘师傅又介绍一遍,叫了嫂子。   “快请坐请坐,估计一会我家那口子听到信就能赶过去。”   刘师傅这会看到这一家子,才知道为啥周将会这么厉害。   周将看到闺女伸手抱到怀里,又从兜里拿出来一把的大白兔奶糖,“爹,知道你不喜欢吃那种甜的硬糖,这个肯定会喜欢吧。”他特意去找人换的糖票,去供销社买的。   周温确实喜欢,她之前就很爱吃,伸出来小手抓了一大把,“谢谢爹。”   周将看着闺女的小手都抓不完,又听到这奶声奶气的,“你喜欢吃的以后爹都给你买。”   周洪山跟刘叔去了村口看大车,车的师傅又说跟着周将走了,估摸着就是来家,赶紧又折返回家。   刘师傅看着周将抱着的孩子,“这就是你闺女啊,长的真好看,我说呢,那会我们还刚刚认识,他说他又添了一个闺女,那会厂子里忙,他没能立刻回来看,但说的时候那嘴都要乐的咧到耳朵后面了。”   周温听见这话伸出来胳膊默默的搂紧周将的脖子,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出生会让很多人高兴,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不满   周将好久没见到闺女, 这会就想抱着不撒手。   周洪山跟刘叔大步回来,进到院子正巧看到敞开着堂屋门,屋里坐满了人。   “周将。”   周将单手抱着周温站起来。   周洪山跟刘叔说话间就已经进了堂屋里,“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他话说完看到旁边站着的人, “这位是刘师傅吧。”   刘师傅看着周洪山的面相, 天庭饱满, 人看起来十分的爽朗大气,心下了然, 什么样的父母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都是有原因的。   俩人笑着握过手, 刘师傅也跟刘叔握过。   “您好眼力,一眼就能认出我。”   周洪山哈哈一笑,伸手让他坐下, “这不是吃过周将拿回来的卤肉,我们肯定会记得。”他稍微一猜就能知道, 国棉厂的车队跟周将的关系比较好的,也就他了。   一屋子的大人坐下,说了一会话。   “周哥,你看这啥时候能开始装车?”   刘师傅还着急把西瓜运回去, 自己买点赶紧带回家, 让家里人都尝尝, 这整个县城能吃上西瓜的人实在少, 真托周将的福了, 不然这抢手货不管送到百货大楼,还是供销社都能一下子卖没。   周洪山忙站起来, “随时都可以, 我们大队的人都准备好了。”   刘师傅跟周将也都站起来, 说着就准备走, “那咱们就下地吧。”   周将知道地方,余秀敏看向周温,伸出胳膊,“来,娘抱着,让你爹去干活。”   周温乖巧的点下头,身子就朝着余秀敏过去。   周将伸手摸摸她的头。   周洪山跟刘叔在前面带路,跟刘师傅介绍一下情况,看车好不好上河堤。   周将还在堂屋里,四下看了一眼,“周源呢,出去玩了?”   余秀敏抱过来闺女,又把一颗递给周将,让他打开,“这不是中午闯祸了。”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娘让他去送泥鳅,向燃也跟着一起去的。”   周将把糖放进闺女嘴里,对于儿子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发生在他身上啥事都不稀奇,周场小时候也这样。   “行,估计这装车得一下午,你在家辛苦把饭做了,晚上刘师傅跟他徒弟小宋在家里吃饭。”   余秀敏嗯了声,“我一会去供销社还有公社的肉摊看看,买点回来做饭,你快去忙吧。”   田耽也跟着去了地里,记账也是个功夫事。   周将安排完才大步跟上去地里。   余秀敏把周温放下来,到东屋里去拿钱跟票,得快点去弄菜。   王大锤家里。   向燃把盆子跟泥鳅都完璧归赵,端过来也累的不轻,俩人大喘气。   王大锤正因为能上学的事情高兴,看到他们过来从堂屋里出来,“干嘛又端回来?”   王爷爷已经去地里了,刚刚他在外面捡树枝,把树枝捆成差不多大小的放到门口,到时候烧火也好拿,就听说来了大车,他一琢磨估计就是来装西瓜的,忙把柴火背回来拿上家里的筐就下了地,他啥都不会,只有一把子力气。   赵婶在家里编藤条,这个活是真的磨手,而且比较慢,赚的钱也少,村里除了很揭不开锅的会编这个去卖,其他人都不太会去编,听到外面的话,她也从屋里出来,还是周大队长家的俩孩子。   周源叹了一声气,“我奶奶说不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说是你找到的地方,作为惩罚让我们都给送回来。”   王大锤是个有些侠气的人,小小年纪就是说出去的话就是要算话,也是因为这几年他经常几个大队的乱跑,认识了不少跟他差不多的小孩,形成的习惯,“我不要,说好都给你的。”   向燃看了一眼周源,“大锤,你收着吧,要是我们再带回去,田婶就要揍我们了。”他刚刚也是很害怕。   王大锤略皱着眉头,“真的?”   周源点头如捣蒜,“真的,比金子都金,我们还被罚站,差点吃不上饭,要不是我承认错误够快,我的螺蛳恐怕也吃不上。”   王大锤这才相信,“那好吧,跟你们说一件事情,我要上学了,等到今年再开学,我爷答应我的。”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是真的高兴。   “你上午不还是说不想上学吗?”周源记得他在河堤上的时候就先问过的啊。   王大锤没想到周源还记得,脸色稍微有些尴尬,“我当时说着玩的。”   周源也没再多问,他还是想回去吃螺蛳。   向燃还是知道王大锤的,为他能顺利上学而真心高兴,“那还要不要我的书,你可以先看看。”   王大锤忙点头,“现在可以去拿吗?”   “当然。”向燃觉得王大锤的学习积极性真的很高,自己也要向他学习。   王大锤回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娘,我去周源家拿书,一会回来去捡柴火。”   赵婶很少看到自家儿子那么开心的样子,“去吧,去吧,捡柴火不着急的。”她也很轻松,再难的日子也能好好过下去。   三个人一溜烟的就从家里跑出去。   余秀敏在家里也收拾好,现在家里也没一个人,向阳用小车推着周实去了辛伯家里,辛伯会修一些小东西,向阳去学习请教,所以现下只能去公社带着周温,正准备跟周温再穿个小外套,现在的季节下午还是会吹小风的,怕冻住了。   周源他们三个就跑的大喘气的到家里。   “娘。”   余秀敏看着他们几个,“跑这么快干啥?”   王大锤其实没来过周家,他不敢来,之前跟周源也没一块玩过,他都是要干活,弄一些东西回家让爷爷去卖,这样家里才能吃上饭,现在看着这大院子,还有铺着砖的院子,他很羡慕,羡慕周源,羡慕向燃。   “余婶好。”一向大大咧咧的王大锤有些扭捏。   余秀敏知道他是西头王叔家的孙子,在河山沟大队也是贫困中的贫困户了。   “大锤,你们三个在家里好好玩。”然后她又看着周温,“周源,我得去趟公社,你在家里看着妹妹,好不好?”   周源使劲点头,“好,我肯定不会再让虫子咬妹妹了。”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小眉头紧皱,十分的认真。   余秀敏也不用给周温穿外套,“行,去玩吧。”她说完就把院子里停着的自行车推开,出了门。   向燃一挥手就带着他们进了自己住的那屋。   王大锤看到向燃的屋子都惊讶了,主要是那书桌上的好多书。   “这些你都看过吗?”   向燃随手拿出来一本拼音,“是啊,还有我从首都带回来的,这个是拼音,先教你识字的,到时候你就能写你自己的名字了。”   王大锤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咋写的,他就认识大字,在墙上的标语看过,还是那次周喜姑姑告诉自己的,他的名字还是他爹取的,说是贱名好养活,可是他都不记得他爹长啥样了。   周温才慢悠悠的走进向燃屋里。   “那我今天回家就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的书弄脏的。”王大锤觉得他回家要先洗手,好好的洗,他因为干过很多活,手好像永远都灰灰的,也洗不干净,还有好多倒刺。   向燃很相信他,“好。”   周源也趴在书桌上,指着上面的一本小册子,里面是全是小故事,“小叔叔这个我想看。”   向燃给他拿了出来,“你看吧。”   周源高兴的打开,一看就入迷。   王大锤好奇的也过去瞅了瞅,上面看起来有很多的字,有些意外的看着周源,“这些你都认识吗?”周源其实从小就开始识字,周将也有意培养他这方面的习惯,所以他很聪明,现在还会很多数学,加减乘除都有涉猎。   “是啊,这些字都很简单的,上面还有标的拼音。”   王大锤看着周源心里是有些挫败感的,他平时觉得自己很厉害,什么都会,什么地方都敢去,摸螺蛳,捡柴火,还能下地捡麦穗,大队长爷爷还能给自己记公分,但现在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周源比自己小这么多,还认识那么多字,真厉害,想到这里他又给自己打气,没事的,等他好好学也肯定很快就会的。   向燃也拿出来一本书随便看了起来,一时间屋里还有些安静。   王大锤还会问向燃,向燃也很有成就感,一点点的给王大锤讲,十足的耐心。   周温搬个小板凳自己坐下,看着这三个,他们都不错,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她伸手把自己兜里的大白兔奶糖拿出来三个放到桌子上,话还没说。   周源的眼神已经从故事书上移到糖上,这是啥糖,他咋没见过呢?不过他觉得的肯定很好吃。   周温给他们三个都分了一遍。   “爹给的。”   周源已经打开吃着了,真好吃,比之前的糖都甜,而且还有奶味,又听到她说爹给的,才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爹回来了?”   周温点点头,眼神带着些同情,她没说的是爹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   王大锤把糖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没吃,三个人接着继续看书。   一直到余秀敏买肉回来,这会已经大概四点多,太阳也不晒了。   王大锤已经学会好几个拼音了,他觉得很神奇,把书仔细的收好,看着外面的天,估摸了一下时间,“我先回家得去捡柴火。”他爷爷下地去卸西瓜,这活他得干。   向燃还给了他一支铅笔跟一个崭新的本子,“明天我们还可以一起写的。”   王大锤不想要,因为这个要很多钱,他之前去供销社换自家鸡下的鸡蛋,然后拿着钱去供销社买盐,看到柜子上摆放着一摞的作业本,还有一捆的铅笔,跟这个长的一模一样,他去问过的,一个本子要三分钱,一个铅笔两分钱,一袋盐才五分钱,可是一袋盐能够他们家吃好久好久的。   “这个有些贵。”   周源还在翻看着自己手里的故事书,听到这话,小手一推就把本子还有铅笔放到了他的面前。   “大锤,你家啥时候做泥鳅,做了能让我吃一条吗?就当做换这个的。”   他真的很馋。   王大锤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这次的泥鳅中午的时候他娘说可以留下来几条做汤喝,“好啊,我到时候给你带。”   周源跟王大锤达成交换。   周温看着周源,这孩子真是长个吃心思,她原本以为还要照顾王大锤有些敏感脆弱的心,没想到周源只是用一句话就解决了,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向燃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周源,所以不仅仅是她自己这么想的,向燃也是这么想的。   王大锤抱着书本本子铅笔,以及口袋里揣着的一颗糖回家了。   赵婶在家里因为不能久站,很多外面的活都干不了,她也在家里编一下午的筐。   王大锤进了家里的时候是用跑的,他家的院墙是用土堆的,比较低,下雨天还容易倒,他一口气跑到屋里,把本子跟笔都放下。   “娘,你看,这是向燃给我的,周源说到时候咱家做好的泥鳅让他吃一条,算是跟我换的。”   赵婶看着王大锤兴奋的拿着本子跟笔,“好,那你好好学习,娘今个下午编的竹筐,能给你攒着买本子跟笔,要向你周将叔学习,你看他就在国棉厂上班,铁饭碗。”   王大锤使劲点头,他肯定会的,又把兜里的糖拿出来,灰乎乎的小手递到她的面前,“娘,周温给我的糖,你吃吧。”   他知道的,周温是周家最受疼的小孩,周源之前说,他奶奶啥好吃的都愿意给他妹妹,所以这糖肯定特别好吃。   赵婶接了过来,打开外面的包装纸,里面的糖很白,还有一股奶味,“娘不吃,你吃了吧。”   王大锤很想吃,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块糖,接了过来,去了厨房,一会又跑了回来。   “娘,我分了三块,咱们都吃一块,剩下的给我爷留着。”他把最后一小块还用原来的包装纸给包上。   赵婶本来不想吃的,但看到她儿子执着的劲头,还是接过来吃了。   王大锤把奶糖在嘴里细细品着,出去捡柴火都觉得十分有劲。   周源在王大锤走之后,自己的糖吃完了,眼巴巴的看着他妹妹。   “你还有吗?”   周温小手下意识的缓缓的捂住自己的口袋,然后慎重的点了下头。   周源把手里上的书啪的一声合上,走到周温面前,瞅着她的兜,看着是鼓鼓囊囊的,应该好多。   “你再给我哥哥一块,好不好?”   周温低着头,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也忽闪忽闪的,“就一块。”她伸手竖起一个手指头。   周源忙点头,“一块也行,妹妹真好。”   周温把糖给他,但一视同仁,也给了向燃一块,然后就蹬蹬的跑了出去,她可不能相信周源,这个小屁孩哄人的功夫是一流的,要不一会她就口袋空空了。   余秀敏到公社的肉摊上割了两斤肉的,不到两块钱,其他的倒也没买,家里都有。   菜园子里摘上两个青椒,青椒炒肉,再炒一盘鸡蛋,前两天刚刚晒的马英菜,也能当做梅菜来做,把剩下的肉都切成大肉片,做成梅菜扣肉,简单的凉拌个黄瓜,烧上个汤,这也就差不多了。   周温从向燃那屋跑出来,还往回瞅了两眼。   余秀敏正在菜园子里摘青椒,看见闺女跑的挺快,这倒是少见,她平时都很稳重的。   “慢点跑,别摔着。”   周温奶声奶气的哦了一下,就过去站在菜园子旁边,趴在栅栏上面。   “娘,吃糖。”   余秀敏拿着手里的青椒从院子里出来,她还不至于跟闺女要吃的,“娘不吃,你吃吧。”她拿着菜到压井旁边,蹲下来洗洗。   周温直接剥开就喂到她的嘴边,“娘吃。”   余秀敏这才笑着吃了一块糖,她闺女就是好。   西瓜地里。   河山沟的乡亲们几乎都过来了,还有一些年纪大的干不了活的,宁愿在河堤上站着看,也是高兴地。   大家伙摘完又用独轮车给推到车旁边,再由车里的人一个个的往货车里摆放,每个流程每个人都十分的小心,这都是钱。   旁边还放着一个秤,田耽拿着本子跟笔在旁边计算。   刘师傅跟周洪山站在一旁。   “这西瓜长的真不错,咱们这边几乎没有,好的东西都在大城市里。”虽然很多东西都是他们种的,但吃的不是他们。   周洪山认同的点头,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即使大家伙吃不上,也不舍得吃,但能卖钱,钱到手里才是真的。   一直到天黑,西瓜差不多都采摘结束。   刘叔过来拉过周洪山到一边,“地里还有一些没熟的,不过也不多了,咱们就不卖给他们了,剩下的就等熟了,还跟去年一样分给大家伙。”   周洪山觉得这样是最合理的,“行。”   田耽拿着本子过来,手电筒照在本子上,“总共是一千五百四十斤三两,按照谈好的价格三毛七一斤来算,差不多是五百六十九块九毛一分一厘。”   刘叔没想到还没有两千斤,这么算来一家有一个劳动力的可能还分不到一块钱,整个河山沟二百多户,有的家劳动力多,自然分的多。   周洪山有些发愁,还是很缺钱,这么多西瓜卖的钱也不够分的。   田耽一眼就看明白他在想啥,“这么多也算可以的了,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你也不能指望着这些西瓜一步登天。”   刘叔拍拍周洪山的肩膀,“田耽说的对,慢慢来,咱们的鸡鸭现在已经有下蛋的了,我让人留意着呢,有就赶紧捡起来收好,不过鸡鸭的饲料也不多了,咱们得想想办法了。”   这么多鸡鸭的饲料也是个问题,而且越长大需要的就越多。   周洪山背着手,沉思了一会,“还有果树的苗钱,鸡鸭的崽种钱都没给呢,不过这卖西瓜的钱要发给大家伙,让大家高兴高兴。”   田耽拿着本子去找周将,“来吧,会计,咱们对一下账,然后你给我们开个你们厂子里的条。”   周将拿过来仔细对比了一下,确认无误,开了条递给田耽。   刘师傅到后面把车门关上。   周将单据都收好,放进包里,也着上去,用手电筒给照上,“家里做好饭了,去家里吃个饭再走吧。”   刘师傅跟周将关系好,他们俩也是一起去过北边的人。   “行。”他说着把手上的白色手套摘下来顺手一挥,“小宋,走,去周同志家里吃个饭。”   向阳带着周实半下午就回来了,周实不闹人,放在车里看着天空都能自己玩好久,她帮忙去烧火。   余秀敏看着时间,菜炒好的差不多,又开始烙饼,直接用白面和的,里面稍微加了一些玉米面,用猪油调的油酥,醒好的面分成差不多的等分小面团,还在院子里拔的葱,切了葱花放进去。   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再把油酥跟葱花都均匀的摊上,从边上一点点的卷起来,把油酥封在面团里,重新擀成面饼,这样下锅里两面煎,又香又脆。   周源闻见香气就跑到了厨房,又看到案板上还摆着好多菜。   “今天是过年吗?怎么这么多好吃的?”他舔舔嘴唇。   向燃站在厨房门口,他都猜到了,“不是的,应该是给来拉西瓜的人准备的。”   向阳看着他今天下午倒是在家里安稳的看书写字,“学校我准备下周一就去,你也准备好。”明天跟爹上商量一下,广播一下开学的时间。   向燃立刻回应,“时刻准备着。”   向阳看着周温坐在一旁都快要睡着了,想着她应该是中午没睡午觉,“大嫂,给周温拿块饼还有盛完汤,让她先吃了,你看她困的。”   今个家里忙,也没顾上她,上午跑了那么久,估计也累了。   “那你先看着锅里的饼。”   向阳哎了声。   余秀敏拿过来一小块饼,今天的汤做的菠菜鸡蛋汤,盛了小半碗,过去抱着周温,“别睡着了,走,吃过饭再睡。”   周温迷迷糊糊的,她小孩子就是很容易犯困,嗯了一声。   余秀敏把人抱走,向燃有眼色的跟上,把饭端着过去。   等到周洪山他们回来,饼也就剩下最后一个烙好。   余秀敏把饭菜都端上桌。   周洪山招呼着他们去洗手,“今天也是辛苦你们了。”   刘师傅摆摆手,“不辛苦,都是厂子里的事。”   余秀敏做的梅菜扣肉一直都在锅里,这会才放到盘子里,冒着热气,色泽浓郁,一看就很香。   坐下来开始吃饭。   周源喜欢吃今天的饭,他的饼都吃了大半个,还喝了大半碗汤,菜吃的也多。   吃过饭,刘师傅跟小宋开车回厂子里,周将在家里住一晚上,明天再回去。   晚上向燃跟周源吃过饭,洗漱好也都躺床上睡觉了。   周家的大人们坐在堂屋里,煤油灯不是很亮,不过也不耽误用。   田耽把今天记账的本子拿出来,“总共五百多块钱。”   周洪山愁的皱着眉头,欠的果苗跟鸡鸭苗的钱差不多都有这些钱了。   “跟刘叔商量过,还是按劳分配,大家最没异议。”周家就不分了,也没多少钱。   田耽又往记账本的前面翻了一下,给大家记的上的公分,那会子给西瓜对花打叉的时候,大锤娘虽然腿不能久站,她还拿着一个小马扎去干活,因为干的慢,也就每天记了两个公分,“把我的分给大锤家吧,我看那孩子还挺不错的。”她那段时间是早早地就下地干活伺候西瓜。   周洪山也没意见,他们家也分的不多,不过对于大锤家来说应该也不算少,还有万嫂子的分给二蛋家,他都先记下来,突然间想到个事情,他又站了起来去拿手电筒。   “我先出去一趟,你们赶紧都洗洗睡吧。”   田耽看他出去也没问,估计去找刘叔。   周将跟余秀敏回屋,俩人先看看孩子,赶赶蚊子。   刘叔在家里也犯着愁呢,西瓜是卖了,但鸡鸭的事情又摆在面前。   刘婶给他端了一碗茶,“你快把药吃了吧。”他血压有些高,前段时间去卫生院开了药。“还有,你那个烟可别再抽了,对你身体能有啥好处。”她正唠叨着,就看到院子里有忽闪忽闪的手电筒的光,出去看了一眼。   “洪山,你咋这个时候过来?”   周洪山笑笑,“婶,还没睡的吧,我找刘叔有些事。”   刘婶嗯了声,和周洪山一起进屋,“你快说说你叔,他最听你的话,前几天说是头晕,去公社卫生院检查,大夫说是血压高,开了药,我这不是让他少抽点烟,还不听。”   刘叔不耐烦的看她一眼,“跟洪山说啥,我又没说不吃药。”   刘婶哼了下,“你当我愿意伺候你呢,赶紧吃了。”   刘叔没法子,也只好把药利落的吃了,刘婶看他吃完,把碗也给端走,“洪山你们说话吧。”   周洪山把手电筒放在桌子上,看着刘叔嘴角带着笑意,“婶子这么好脾气的人,你还得罪人家。”   刘叔看他揶揄自己,乐了起来,“你啥事啊?”   “先不说啥事,这怎么就高血压了,而且这烟真的不能再抽,您这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可要 好好保重,咱们河山沟还有我都得叔在后面掌舵。”   周洪山是真的这么想的,啥事能有人一起商量着来,都是好的。   “知道,别啰嗦,啥事?”刘叔也想过戒掉,但事太多,总是忍不住的想抽上两口。   周洪山这才说起来正事,“我想过今天鸡鸭的饲料问题,咱们果园旁边引水的水沟,我准备安排清理一下,然后再从大河里捞过来一些小鱼苗放进去,还有一些长不大的小白鲢鱼养着,到时候起码能捞出来喂鸭子,另外就再辅助打一些饲料。”   刘叔知道他说的小水沟,本来也就是慌着,下雨的时候会把水位涨上来,平时干涸的时候也就剩下淤泥,现在利用起来,是有用的。   “能行,我明天去安排吧,你不得去国棉厂拿钱吗?”   “是,那就还得麻烦您了。”周洪山是个遇到困难就直接解决的人,他很少瞻前顾后,西瓜卖的钱不够用也只能这样,那就要把其他的问题都给解决了。   刘叔就知道周洪山的脑瓜子好使。   “成,不过给你提个醒,这件事情早晚要传到别的大队,到时候肯定有人去找吴主任,你去开会的时候也小心点。”   周洪山不在意这个,虽然五百多块钱在他看来还是少,但在外人看来还是很多的,所以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这到处都是缺钱别人也不知道,说完事,他就回家了。   田耽也没睡,她在算公分,这钱明个拿回来就立刻发给乡亲们,公分是要算明白的,只是煤油灯太暗,盯账本时间太久,眼睛酸。   周洪山推门进来,随手把手电筒放下。   “我来算吧。”   田耽揉揉脖子,直接就把账本递给他,“你算吧。”   周洪山接过来坐下。   田耽坐在床边,又喝了口水,“去跟刘叔说鸡鸭饲料的事了?”   周洪山不疑惑她能知道,他们俩这几十年可不是白过的。   田耽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声气,早该知道的,他就是这个性格,谁劝都没用的。   “我先睡了,你忙吧。”   周洪山只是嗯了声。   第二天一早东屋。   周源就撅着嘴一脸的不服气,试图跟他爹讲理,“奶奶已经罚过我了,爹再罚我是不对的。”   余秀敏给周温正在穿衣服,她在周将管教孩子的时候是一向不插嘴的。   周将看他这样,不由的乐了,“奶奶罚的是你奶奶罚的,我罚的是我罚的。”   周源还是不服气,但他不想说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累,真的很累,他爹不讲道理。   周温穿好衣服过去,周将一把把她抱起来。   “爹今天吃过饭就要回厂里了,下次回来还给你带奶糖吃。”   周温点头,又低着头看看站着的周源,“哥哥也吃。”   周源是低着头的,本来很不高兴,但听到他爹说,吃完饭就走,让自己忍住没笑出来。   早饭吃过,周将跟周洪山一起出发进城去国棉厂。   周源在他爹走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怪不得小叔不喜欢他爹,他也不喜欢,哼。   事情办的很顺利,周洪山跟周将去到国棉厂核对了账单,厂里也都已经查验过带回来的西瓜,钱一分一厘都没少给,他揣上钱又赶紧骑车回家。   在中午饭之前,西瓜的钱按照昨天计算好的公分发给大家。   乡亲们自己的公分都记着的很清楚,所以核对好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字收钱。   有的家里劳动力多最多能分到两块钱,有的少只有七八毛,不过这也很不错了,大家伙都很开心。   王叔看着自己手里的钱还有些疑惑,不过大家伙在排队也都挺忙的,所以他也没立刻说,就在旁边等着周洪山忙完,才过去。   “洪山,你看我们家的是不是不对,我怎么算都多了。”   他干了几天,有多少都记得清楚,就算是加上大锤娘的也没这么多,这多了一块多钱呢,说着就着急的出汗,干多少就是多少,不能多占的。   周洪山拉着他的手,“没多,我媳妇的也算在你们家的公分里了,这也没多少钱,大锤上学需要钱,家里困难,大队跟公社都知道,这就当做这是鼓励大锤上学的钱,之后咱们大队还有果园还有鸡鸭都能换钱,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王叔沉默了好久,他是个老实人,不识字没啥本事,就只会干活,儿子早死,家里连个顶梁柱都没,要不是看着还有大锤,他早就想死了。   “洪山,这,这真是谢过你了。”   周洪山从小长大受过不少的罪,也遇到过不少好人,都愿意帮他一把,现在他有能力,能帮别人也要帮的,目送着他走远。   田耽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放心吧,大家的日子都会过的越来越好。”   河山沟因为把西瓜卖到国棉厂,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一些钱,没过半下午就传到了附近的别的大队。   第二天是八月初一,周洪山照旧要去公社开会,还有别的大队的大队长,他骑着的车往公社大院里停住。   草庙大队的大队长何雷长就走了过来,伸手放自行车的头把上,“周大队长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周洪山跟他关系挺不错的,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是啥意思,本来这件事情只要做出来,大家都会多少有些意见的。   “怎么了?这口气酸的,几天没刷牙了。”   何雷长看他还这么轻松的样子,一把拉过他,着急的开口提醒,“可别怪伙计我没提醒你,大家伙今个开会都要 跟吴主任说你们大队的问题,等着吧。”   周洪山从公文包里掏出来本子跟笔,开会要记东西。   “我们大队有什么问题啊?”   何雷长倒吸了一口气,“我说,伙计,你是真的装糊涂呢,你们大队昨个是不是分卖西瓜的钱了,那别的大队的乡亲不眼红,那一眼红不就都是事。”说完又拍拍他的肩膀,这事也就他有魄力,当初吴主任让他种西瓜的时候,其实大家伙都不看好,而且吴主任其实在他们面前都试探过,没人愿意接下来这个烫手山芋,开玩笑呢,饭都吃不起,还种西瓜呢,最后还要把西瓜都上交。劳心劳力,他们自己也啥都捞不着,谁会犯这个傻?   周洪山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了,走吧,吴主任来了。”   何雷长看他还是这样,没好气的啧了一声,“你一会挨骂我可不会替你说话的。”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打架(已捉虫)   周洪山大步走进公社最大的办公室, 墙上挂着鲜艳的红旗,下面是主席台。   吴主任已经拿着最新的指示坐下来,底下几个大队的队长也都坐在长凳子上,这种长凳子中间像是扁担, 每个长凳子上可以坐下两个人。   周洪山跟何雷长进来的最晚也就随便找了一个后面的位置坐下。   吴主任抬起眼皮扫过他。   “大家都到齐了是吧, 那咱开会吧。”   吴主任话音刚落, 底下一个蓄着胡子的大队长先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   “吴主任, 开会之前要不要先讨论一下河山沟大队的问题。”他说着的时候还回头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周洪山。   何雷长听见就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周洪山, 还使了一个眼神。   周洪山看他一眼,没说话。   吴主任伸手示意他先坐下,“老成, 先坐。”   成队长对吴主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也就坐了下来。   吴主任双手放在桌面上, 一一扫过他们这些人,半晌才开口,“所以你们也觉得河山沟有问题?”语气平和听不出来什么异样。   底下的几个人虽然没开口说,但大家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都是这么认为的。   成队长是个直接的人, 有啥就说啥, 见都不吭声, 他先来说, “是,我们都觉得有问题, 凭什么他周洪山能把西瓜卖给国棉厂, 钱分给乡亲们, 那是公家的东西, 他们一卖,钱一分,我们其他几个大队怎么做人啊?”   他是认为公家的东西谁也不能多拿一点,哪怕一个麦穗都不能多拿揣回家。   底下人的显然十分认同的他说的话,交头接耳。   吴主任跟他们认识也很多年,这些人什么脾气,什么能耐,他更清楚,听见这话,伸手把茶杯放到一边,猛地一拍桌子,怒气的扫过他们。   “公家的东西?我告诉你们公家的东西我早让车拉走,这会西瓜都运到省里了,剩下的就跟交完公的小麦一个性质,他们有处理的决定权,至于你要问为啥能卖到国棉厂,那就是人家自己的本事。”   他们几个倒也不吭声,但这样的好处,不能让河山沟大队自己占了。   “那吴主任,我们也要种西瓜。”一个戴着草帽的身形略微瘦小的大队长有些不服气的开口。   吴主任看了他一眼,倒是爽快的答应,“行,可以种,那要达到每年上交的斤数,达不到,就欠着,就这么一年年的累积,还有应该交的小麦棉花也不能少,怎么样?有信心吗?”   大家都面面相觑,成队长很是直肠子,大大咧咧的开口,“这,这是不是太苛刻了,地总共就那么多?种了西瓜就不能种小麦,还交啥交啊。”   吴主任冷哼一声,“觉得苛刻?当初我接到上面安排的任务,你们都知道的,也没见谁主动接过去,是我逼着周大队长去干的,他答应了,但怎么弄就看他自己,人家不是自己想的办法,你们自己不动脑子,只看最后的果实是挺甜的,你们怎么不知道中间得多操心,今年雨水不好,地里旱,你去看看河山沟的引水渠,还有引水车都是咋改的?人家是咋干的,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要干就干,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大队的乡亲们。”   他说完失望的看着他们,站起来在上面走了个来回,屈指敲了敲桌子,“同志们,你们想为了乡亲们的那颗心我理解,但你们也要明白,这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国棉厂的事情也是人家周大队长自己跑的,他儿子不是在那里上班,通过他牵线搭桥才做成的。”   大队长们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内情,这会倒是沉默起来。   周洪山知道要是他自己解释,这事情是说不清的,只有吴主任先晓之以理后动之以情,才能把大家安抚下去,做领导的一贯手段。   吴主任看都没什么情绪了,才又坐下来,语重心长的开口,“关于大家的想法,我都知道,日子现在是苦,要啥没啥,可这也没办法,大家都这么过的,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让乡亲们好过一些,随时来找我说,我给大家把能提供的都会给大家提供的。”   会散了之后,周洪山跟何雷长一起推着自行车回去。   何雷长看了看周洪山,“听说卖了不少钱?”   “五百多,有的家都没分上一块钱。”周洪山知道他们其实一开始也不想担责任,从古至今,一般倒霉的都是做事的人,只要做事就要承担责任,这事做的要是好还行,要是不好,那他就是头号罪人,真到了那个地步,难听话多着呢。   何雷长觉得他心太大,羡慕的哎呦一声,“有钱就不错了,一斤好猪肉八毛七,那买上二两,剁上两颗大白菜,包扁食也有香味,总比啥都没有强。”   周洪山转头看他一眼,他媳妇之前说自己,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当时他还没读过书识过字,只觉得过日子吗?能吃饱就是最好的了,什么上学读书识字跟他家也没啥关系,更别说还去当大队长,让孩子们都进城当工人,他媳妇那个不理解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是用这句话说他的,他扶着自行车停下来。   “你知道一个孩子上小学每学期的学费是多少吗?一共是一块三毛钱,不算作业本,铅笔钱,等到上了初中,学费每学期就变成了两块五,另外还有住宿费,孩子要在食堂吃饭,还要粮票,这是多少钱,你算算?”   何雷长表情有些严肃,半晌才说了一句,“上学是贵。”然后又猛然抬头看着周洪山,惊讶的看着他,“不是?你是想让孩子们都有学上?”   周洪山长出了一口气,又推着车继续向前走,他今年四十二了,往前几十年说吃不饱,饿死的人也太多,卖儿卖女的那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一家分不到一块钱,根本就不够的,伙计,你看咱们这一辈子都这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但咱孩子不能再这样了,能好好上学走出去,那日子过的总是要比咱们要强一些吧,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家现在几个孩子都各有各的归宿,我就想着我们村,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啊,我想让孩子们都能读书,不是漫山遍野的跑着捡柴火,从前咱们饭都吃不饱,就不用说什么上学读书的事情,但现在勉强基本能吃饱饭,那就要想一下别的事情。”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也是他媳妇告诉他的,田耽不仅仅是他的媳妇,还是他的引路人,他很尊重敬佩,也爱慕。   他媳妇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就算了,他没那么大的本事跟能耐,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很好了。   何雷长从来没想这么多过,他做大队长就是带着大家伙去地里干活,然后下工,最多再记个公分,调解一下各家的矛盾,饿不死就行,然后他又想到一件事情。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听说你们大队的那个免费小学马上又要开始了,我回去跟我们大队的说一下,让都去你们那里上课去。”   周洪山倒是不介意,能多教一个是一个,就怕有些家里觉得孩子长大能赚几个公分,识字也没啥用,就不让去了。   两个人骑着车到路口才分开。   何雷长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想周洪山说的话,他说的对啊,面朝黄土背朝天谁想过呢,都想到城里去当工人,打定主意得先让家里的孩子都去上学读书,不管咋的不能像他这样。   周洪山骑着车进到村里,直接就先去了废弃的小河沟。   刘叔找人正在挖,先把淤泥要清理了,只是这一挖不当紧,发现下面好多泥鳅,就让大家伙赶紧抓泥鳅,弄完就正好大家都分一分。   刘叔看周洪山开会回来。   “怎么样?没啥事吧。”   周洪山点点头,“那我先回去,这挖完之后,再往这里面引水。”   田耽今天可算是有时间给周源把螺蛳炒了,不过她走一步,后面周源跟一步。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馋,跟周场一样。”   周源蹲在地上,眼睛还在看着盆里的螺蛳,“奶奶不可以这么说小叔叔的,小叔叔是最好的人。”比他亲爹还好。   田耽用刷子把螺蛳外面也刷洗干净,本来吐沙也吐了昨个一天。   “那是我儿子,我想说就说。”   周源是个很会识时务者的人,眼看着自己的螺蛳马上就能进嘴,什么人能得罪跟不能得罪,他还是知道的,“那奶奶随便说吧,我觉得奶奶才是最好的人。”   田耽听见这话摇摇头,周源是家里最会哄人的,也真是奇怪。   周实也差不多两个多月,向阳抱着他出来玩会,他两个眼珠转了好几圈,看看天看看树叶,还有飞走的小鸟。   向阳走过来听见他们在这乱聊天,这个家里周源跟谁都能聊上两句,而且他想法天马行空的,她就觉得可好玩了。   “等你叔叔回来,我就告诉你小叔。”   周源本来就蹲在地上,听见声音,脑袋转后面,苦着一张小脸,“婶婶,那小叔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可想他了。”小叔不在他就觉得很烦很烦,虽然他有很多很多朋友,但他们都是小孩子,向燃小叔叔也要去上学,那就更没人跟他一起玩了。   向阳听到这话抿了抿唇,什么时候回来啊?她也不知道。   田耽看周源,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会问问题。   “周源,压水,我再洗一遍。”   周源立刻就把他小叔叔抛到脑后,站起来就去按压水井的杆。   不过向阳也就想那么一会,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心里好受很多。   “娘,你说周实是不是太实在了一些,他平时也就蹬蹬腿,一点问题都没,也不需要人逗,自己都能玩半天。”   田耽坐在马扎上淘洗螺蛳,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这样的孩子还能不好,周温小时候也这样,不说话,很乖,不过周源就不是了,他是天天哭,夜夜哭,秀敏那会我们俩就分上下半夜的来带,不过那会也是没奶水,也买不上什么奶粉,只能喂他喝糊糊,可能那会就是缺吃的,以至于现在长个爱吃嘴。”   周源乐了起来,爱吃咋了,长一张嘴就是要爱吃的。   田耽把螺蛳都放到竹筐里,先晾一下,这眼瞅着也晌午头。   “中午熬菜吃吧,我去砍个大白菜。”   余秀敏也外面提着一捆柴火进来,“娘,你看,那边有颗树砍了,刘叔广播说各家各户谁想要可以去捡一些碎的,我到的早,都是好烧的。”她说着话就给提着到了厨房里。   田耽把筐里的螺蛳端着进了厨房。   “我刚刚还说熬菜吃,弄个白菜,里面下点白菜,我让周源去供销社换块豆腐。”   熬菜就是把白菜,粉条还有喜欢吃的别的菜都能放进去,一般还会放冬瓜,萝卜。   现在夏天里菜园子里到处都是菜。   供销社距离河山沟比较近。   余秀敏到柜子里挖出来一碗豆子,也不用称,能换多少就换多少。   周源虽然年纪小,但其实这个活干的熟门熟路的,稳稳的接过来碗里的豆子,转身就出了院子,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奶奶,别忘记我的螺蛳哦。”   “啰嗦,奶奶怎么可能会忘记。”田耽摆摆手,进了厨房里,得先把周源的螺蛳炒出来,不然就他那个唠叨嘴能一直念叨着。   余秀敏去菜园子里简单的摘上一些菜叶子,外加荆菜。   向阳看着这院子里的荆菜长的还挺茂盛,家里的菜园子里的事情她几乎没管过,所以还真没仔细看过。   “大嫂,这个荆菜摊个饼吃是不是也挺好吃的。”   余秀敏半弯着腰正在摘,听话听音,“行,我多摘一些,让咱娘摊个饼子吃。”   向阳抱着周实笑了起来。   余秀敏烧火,田耽掌勺,等剩下的西瓜熟了,地腾出来要种红薯,到深秋正好收获红薯进地窖,留着冬天吃。   周源很能吃辣,这螺蛳不用辣的爆炒也不好吃,之前她还担心小孩的肠胃弱,吃这么多辣的顶不了,只有一次蒸了一个辣椒酱,就是用切碎的辣椒加面糊糊搅拌,在锅上蒸出来的,滴上香油,做好调味,黏糊糊十分香,田耽随手放在了厨房里,谁知道周源自己半夜到厨房里偷偷吃了小半碗。   余秀敏吓得当下就要抱着他去卫生院,结果他什么事都没,后来也又吃过辣椒,也没事,这样大家才相信周将是真的很能吃辣。   田耽从柜子里拿出来大料,这些都是她一次性去百货大楼买够的,热油放大料,再放上三四个的干辣椒,都是自己家种的,晒干,香气一出来就把螺蛳倒进去,哗啦啦的响。   周洪山进来就闻到这香气,车子随便一停,边编袖子边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   “这是终于把周源念叨半个月的螺蛳给他做了啊。”说完他去压井旁边洗脸洗手。   田耽没吭声,往锅里倒盐,酱油调味上色,然后翻炒,再倒上小半碗水,小火炖煮,盖上锅盖,她把一会要做熬菜用的都先摘一摘。   周洪山洗好站在厨房门口,伸手把周实抱到怀里,敷衍的都弄了两下,又看了一圈。   “做饭厨房门口没孩子围着,还真是头一回。”   余秀敏笑着开口,“周源去换豆腐了,周温跟着向燃在他那屋看书呢。”   周洪山听着特别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好孙女,从小就喜欢读书,真不错,把周实又递到向阳的怀里,抬腿就去了向燃屋里。   田耽坐在马扎上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他去干啥。   周源这会才到供销社,他身高还没柜台高,使劲仰着脖子看过去,脆生生的开口。   “婶婶,我要换豆腐。”   供销社的柜员同志低头一看就认识,这是周大队长家的小孙子,笑着把一碗豆子接了过来。   “好,等着我秤一下。”她把豆子倒进供销社专门秤豆子秤盘里。   “一共是八两豆子。”她看着上面的秤数把数字大声报出来。   柜员同志知道周大队长家里都是喜欢学习的,把应该换好的豆腐切好,下面垫上一层纸,放在柜台上。   “婶婶考你一下,八两豆子能换多少豆腐啊?”一般是一斤的豆子换一斤半的豆腐。   周源知道是咋换的,他直接口算很快给出答案,“婶婶,给我一斤二两豆腐就行了。”   柜员同志还真是好奇的看着周源,把豆腐递给他,“这别人都说周家没蠢蛋,还真是的,快回去吧。”   周源双手接了过来,“谢谢婶婶。”说完转身就从供销社里出去。   那个给周源换豆腐的柜员同志乐了起来,跟旁边的同事说了起来,“这周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这么聪明。”   旁边的同志家是草庙大队的,她可认识周源,“我跟你说他娘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嫁到周家,没过几年就跟家里断亲了。”   这下子是找到八卦听了,“为啥啊?找了个好家就不要她爹娘了?”   “不是,她爹娘太不要脸,回回都去人家家里要东西,这不是才闹开的,真是又蠢又丢人。”   这是个大热闹,她之前还真不知道。   “不过我看着小孩可聪明着呢,一点都没像他姥爷姥姥那边。”   俩人说的热闹,周源自己端着豆腐回家,田耽刚刚把螺蛳盛出来,热气腾腾的。   周温跟向燃都在厨房里站着。   周洪山这闻着都觉得特别香,看着颜色也浓郁,伸手把盆端到院子里。   吃螺蛳是要嗦的才有那个味。   周温闻着有些辣,但她恰巧跟周源一样,非常能顶辣。   周洪山给她放到水里涮了一下,把上面的都涮掉,又拿个牙签给她把肉剔出来。   “我自己吃。”说完自己就伸手拿了一个往嘴里嗦着。   周洪山看她也不怕辣,哈哈笑了起来,“能吃辣好,能吃辣能当家,咱们周温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周源进院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螺蛳,他小短腿倒腾的特快把豆腐放到厨房案板上,“奶,豆腐。”简单的三个字说完人就已经到外面桌子旁边了。   田耽要不是看见那碗豆腐都以为人没来过。   周源看了又看,还是没忘记先去洗手,洗完速度回来,伸手就拿了一个塞到嘴里,真好吃,他都想吃好几天了。   周洪山看着他又想起来那瓶被偷吃的辣椒酱,“你吃着辣不好。”   周源摇摇头,“好吃的。”   周洪山也没再管。   田耽的熬菜做好,每人盛上一碗,再拿上窝窝头,边吃菜边吃窝窝。   周源就吃小半碗的熬菜,因为他吃了很多螺蛳。   何雷长回到草庙大队之后就把孩子上学的事情广播了一遍,他可是重申了好几次上学的好处。   余家这会子正在吃饭,做的玉米面窝窝,切的腌黄瓜,汤里的红薯都没几筷子。   王爱华都吃不下去,每顿饭都这样,干活都没力气,她看了看自家男人。   王大春闷头吃饭,压根就没看到。   王素心也吃的难受,她碗里连一块红薯都没,只是清汤寡水。   整个饭桌上也就给余虎煮了一个鸡蛋,余虎是余家唯一的孙子,余庆刚对他十分主贵,鸡蛋除了他没人能吃。   余花自然更不可能,她是余虎的弟弟,被教育要什么事情都要让着弟弟,有什么好吃的也要紧着弟弟来。   余虎今年十岁了,去过学校两天,还是因为要找个借口骗周家的学费钱,所以才让他装模作样的上了两天,平日里在家就是招猫逗狗的,到处跟人跑着玩。   “我还想吃鸡蛋,我还想吃肉。”他不想吃咸菜,一个鸡蛋也不够他吃的。   余庆刚宝贝孙子,看着孙子都瘦了,可是心疼,但从周家骗来的钱不能花,要留着给他起房子,好娶上媳妇。   “你听话,等过几天爷爷再给你弄肉吃。”   余虎向来是要什么都是一声,从来就没要不到的。   “不,我现在就要吃。”他站起来就要躺在地上打滚,这是他惯用的招式。   王爱华也心疼躺在地上的儿子,儿子是她的命根子。   这会听着广播里的话,余庆刚心里有了个主意,大人周家说断亲就断亲,那小孩呢。余虎刚刚出生的时候,余秀敏还没结婚,也是抱着天天照顾着的,这要是去要点啥吃的,余秀敏还能不给?   “虎子,起来,爷爷给你说个主意。”他把余虎拉了起来。“你下周去你大姑那个村里上学去,放了学就去你大姑家吃饭,她家都是好吃的。”   余虎听到这个立刻就答应下来,但又有些疑惑,“可是我不想上学。”   余庆刚也不是让孩子真的去上学,“你就算是去玩也没事,在课堂上睡觉,睡醒就去吃饭。”谁让那老师是周家的二媳妇,也不能被逮到说没去上课,这样名声好听。   余虎听话的点点头。   河山沟,周洪山中午吃过饭也去广播了一下学校的安排,“喂喂,我是周洪山啊,广播个通知,咱们的学校下周一开学,还是免费的,大人小孩都可以去上,到时候咱们大人过去学会认字,才能更好的使用咱们大队改进的农用工具。”   他说完把广播就给关掉了。   向阳是实实在在的备了课,现在大家的文化水平大概都要从拼音开始教,也暂时不用分班,不过总共也就一个教室。   附近这几个大队唯一一所公家的小学不在这里,要翻过两个河堤才能到,所以如果大队里有家长是一定要让孩子上学的,早早地就把孩子送到公家学校,除了远有些麻烦之外也没啥,现在河山沟剩下的就是没钱上学的,以及想简单的识点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的,   八月初七,周一,向阳吃过早饭就去了学校。   现在地里的活不多也不少,所以学校里的大人不多,还是以孩子为主,很多都是河山沟大队的,还有几个比较陌生。   向阳根据自己备课的内容,先从最基础的开始教,其中也有几个学生是之前教过的,可能已经是二年级或者三年级的水平,不过重新听一遍也不错,巩固学习,等到给最基础的讲完,让他们在下面写作业练习,再给几个大年级的孩子讲一些比较深的东西。   只是她上课发现一个孩子坐在最中间最好得位置在睡觉,一直睡到放学,无论她讲课多大的声音都没用。   但大锤听的就格外认真,眼睛里都是专注。   她放学收拾自己的课本还有粉笔,看到那孩子也迷糊着站了起来,抓起来书包就要往教室外面跑。   向阳一把拉着他的胳膊,把人给拦了下来。   “你是哪个大队的啊?怎么上课一直在睡觉,下次要是睡觉就在家里睡,别睡到课堂上来。”   余虎是谁都不怕,在家里也没人敢说他的,趁着向阳没注意使劲一把把人推倒,他转身就跑。   向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身后的桌子,不然就摔倒在地上,这孩子吃的壮壮的,劲特别大。   向燃今天没去上课,主要是他目前的进度过去听也是没啥意义,向阳思考再三直接给他出了题目让他在家里写。   周温跟周源就凑在他屋里,每人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也不说话,三个人互不打扰。   周源看完自己手里的画册,他之前就已经看过,现在只是没东西看,所以算是复习一遍,闲的无聊,他看着向燃。   “小叔叔,你说大锤是不是在学校里听二婶婶讲课。”   向燃正在解一到数学题,他已经写一上午,这道题也没写出来,心情是有些烦躁了。   “我姐给我留的题目也太难了,她明知道我不会的。”   周源在旁边幸灾乐祸,还特意拿起来看了看,他肯定也不会的啊,但不耽误他看。   周温伸过去小脑袋看了一眼,然后心下了然,然后又坐了回去,她还没理由会。   余虎一路跑到周家,他小时候经常过来吃好吃的,所以路还是记得,家里经常叫她都是有钱的大姑。   周家大门今天是关上的,因为周洪山跟田耽今天都去果园拔草,余秀敏帮着向阳带孩子,出去溜达了,就他们三个在家里学习,所以也就让他们从里面杠上。   余虎看着大门,使劲推了一把,门露出一点缝,他知道这个门怎么开的,他还跟他的好朋友经常去过别人家里拿他们的好吃的,关着门也能进去,用包里拿出来一根直尺,把直尺从缝隙里插进去,一点点的把杠上门的门栓给挪到一边,这样门就直接打开,只是推开门看着院子里也是没人,听到从一个屋里传出来几个小孩的说话声,他也没吭声的直接跑了过去。   周源猛地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还吓了一跳。   “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家。”他下意识的先把妹妹拉到身后。   余虎比周源大的多,他之前来的时候也早就记事了。   “我是余虎,你得叫我表哥的。”   向燃趴在周源耳朵旁边说悄悄话,“他应该是你舅舅的孩子吧。”   周源听着就皱着眉头,他没舅舅啊,他连姥姥姥爷都没,哪里来的舅舅。   “你从我家出去。”他小脸上瞬间就是很严肃。   余虎混不吝,根本不怕,“我不走,我今天来上课,太饿了,要在你家吃饭。”他说着就进来一屁股坐在屋里的凳子上。   周源从小也没少跟人打架,要不就是他被奶奶带着给人家赔礼道歉,要不就是奶奶自己上门要求人家赔礼道歉,当然是后者的时候肯定就是他受伤已经走不动了,前者就是他把人家打的走不动。   周源拉着周温从屋里出去,向燃还不知道他想干啥,也跟着出去。   周源到压井旁边端起来半盆水就直接过去,趁着余虎没注意,直接从他头上浇下去。   向燃都愣住了,周源这个小孩,平时念叨最多的就是今天吃啥,明天吃啥,一会吃啥,这直接就把人泼了。   余虎也不是吃素的,他可从来没被人泼过水,上去就跟周源打成了一团。   周源比他小,又加上余虎吃的有胖又壮,很快的就把周源压在底下。   向燃正准备帮忙,就看到周温拿着平时扫院子的扫把直愣愣的就给打了过去,咬着牙,连小脸都跟着使劲,涨的脸红,这一扫把就落在他的脖子上。   周温是故意的,打完之后直接就把扫把扔了,又从旁边搬起来一小块砖头。   向燃赶紧拦了一下,又趁乱加入战斗,跟周源一起把余虎压在底下。   周源这会嘴角都破了,脸上也挨了一拳,看着就有些疼,但他一点都没觉得,压在余虎身上就开始用力打他。   向阳抱着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周温手里还拿着一块砖站在原地,她仔细瞅着地上的三个人,赶紧把人给拉开。   向燃倒是没受伤,受伤最多的是余虎。   第二重的是周源,因为他挨揍的时间不长,中间还有周温的帮忙。   向阳倒是先拉着周温看了一下,又把她手里的砖头接了过来,“别怕,婶婶在这里呢。”   周温一点都没怕,她只是觉得不能让别人欺负周源。   向阳接过来砖头没想到这么沉,这个小丫头怎么拿得动的,看她就衣服有些脏,身上倒是没受伤才放心。   “向燃,这是怎么回事?”   向燃抿抿嘴,“姐,他是周源舅舅的儿子,非要在咱们家吃饭,跟周源吵架,后来我们就打起来了。”   余虎现在身上好疼,脸疼,牙疼,屁股也疼,脖子更疼。   周源虽然嘴也疼,但打赢了就高兴,还不忘威胁人家,“还在我们家吃饭,我打的你满地找牙。”他话刚刚说完,余虎就嘎吱一声,牙掉了一颗,他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躺在地上不起来。   向阳在旁边瞅着都发愁,身上湿淋淋的再在地上打滚,浑身都是泥。   余家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现在她其实是不好处理的,毕竟这是大嫂的娘家事。   “向燃,跑快点,去找你嫂子回来,另外到果园把周实爷爷奶奶也都喊回来。”   向燃应了一声,就往外面跑。   周源跟周温都看着地上打滚的余虎。   向阳看着他们俩还有些呆呆愣愣的,“周源,走。我先给你洗洗,再换个衣服。”   周源本来要走,但是还不忘拉着周温,有危险在的时候他要走到哪里都带着妹妹。   向阳知道他们感情好,想着要是周场啥时候回来,他们一定得要个闺女,这兄妹俩多好啊,洗干净毛巾,给周源擦擦小脸,看着嘴角这会已经肿起来,心疼的不行。   “咱们去屋里上药。”   一会院子里就没人,余虎本来还在边打滚边嚎,但这会也没人看他,这里也跟他家里人不一样,看到他躺在地上居然也不哄他。   向阳给周源把衣服都换上干净的,又拿出来碘酒给他涂上。   周源这会才觉得有些疼,咧着嘴,“婶婶,你说奶奶会不会揍我啊。”   向阳看他这样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挨揍,“不会的,你没做错事情,但是呢,下次如果可以不动手就解决问题,咱们就别动手,因为一打架你就会受伤,你受伤家人就会很伤心的,你看看妹妹,一直都很担心你。”   周源听着回头看看周温,“我没事的。”说完牵扯到嘴角的伤口,还疼的呲牙咧嘴。   向阳没好气的笑了起来。   向燃跑了一圈没找到余秀敏,只好直奔果园去找了叔叔婶子,站在果园门口就先把事情说了。   “周源舅舅家的儿子来闹,我们就跟他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看,我的鞋子   田耽第一反应就是拿着手里除草的锄头, 大步准备回家,他大爷的,欺负人到家门口了。   “都受伤没?”   向燃闷声嗯了下,他是最大的, 当时没反应过去, 没来得及救周源, 现在还是很自责。   田耽又骂了一声脏话。   周洪山看着她拿着锄头,伸手把人拦下来, 耐着性子劝两句, “你总不能真拿着这个,一下子能把那孩子给打死。”   他说着就把锄头给接了过来。   周家。   余虎在院子里躺着看没人也不哭不嚎,但他不起来。   向阳给周源换好衣服, 伤口上了药,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她自然是看周源哪哪都好,带着俩孩子站在堂屋门口。   余虎看到他们出来,又开始嚎了起来。   向阳其实没见过这样的孩子,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但其实有个问题, 越是穷人家的男娃, 家里越是看的主贵, 总觉得要好好养着, 家里的姐妹都要让着,这往往就是个恶性循环, 虽然不是说宠着长大的孩子一定不行, 但一般来说都没啥出息。   余家这个唯一的孙子看起来更是这样, 在家里恐怕也是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他一个人, 不行的话估计就是躺地上打滚,可到了外面,打滚可就没人再让着他了。   向阳冷眼看着心里分析一下,动手打了周源,她是恨不得上去也给他两脚,但肯定这么做不了,她要顾及大嫂的面子。   周源觉得他这么大的人,打架输了还往地上滚,可真丢人,他可没有这样的表哥。   田耽跟周洪山在回来的路上又跟向燃仔细问了一遍,俩人了解完对视一眼,顿时大概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俩人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小孩躺在地上,连哭带嚎的,身上全是泥,根本看不清楚这是谁。   田耽觉得但凡余庆刚能把自己的那些聪明小心思放在教育孩子身上,余家指不定还能从这一代开始翻身。   向阳看到公婆回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在处理这方面真的不太行,蹲在地里调整犁地的独轮车都没这个有难度。   田耽从余虎身边走过去,先是拉着周温的手上下左右看看,看完才看到周源脸上的伤,这会肿起来看的是比较吓人的。   周洪山在后面走进来,皱着眉头看着地上打滚的孩子,他发誓,以后周家要是出这样的玩意,他一定扔出去不要了。   “起来。”   余虎只是看他一眼,还是没听,又翻了几个滚。   周洪山本来也没多大耐心,这会虎着脸,皱着眉头,突然厉声呵斥,“起来。”   余虎直接吓的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还用袖子胡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周源都被这一声吓得抖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见过爷爷发火。   田耽看着他那一身,又跟向阳开口,“你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你大嫂要是回来,就不用跟她说,安排一下也该做饭了,我去送他回家。”   向阳知道公婆肯定自有安排,只是点了点头。   田耽走过去,伸手紧紧拽紧他的手腕,“走,回去。”   余虎害怕周洪山,但他可不怕田耽,他不怕任何女的,爷爷跟他说过,女的想骂就骂想打就打,看她拽着自己的手腕,立刻准备上嘴就咬人。   田耽直接大力扯着他的耳朵。   余虎疼的龇牙咧嘴的叫,嘴里也不知道是从村里哪里学会的骂人的话,又脏又难听,很难相信是从一个小孩嘴里说出来的。   周洪山站在他身后,也没忍着,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人就趴在了地上。   田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再不听话,我就悄悄的把你扔到河里淹死,到时候你可真的家都回不去。”   余虎不怕人,但怕鬼故事,也怕被淹死,他站起来也不敢再说话,倒是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田耽路上都不用抓着,让他乖乖的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草庙大队,她跟周洪山在回去的路上就商量过,把人送回去,然后闹上一场,这事最好她去做比较好闹开。   这会正巧是晌午,家家户户基本都冒起了烟。   余虎看到了自己家,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田耽倒是不着急,慢慢的朝余家走过去。   余家今天就烧了汤,弄的腌咸菜,毕竟孙子不在家。   余庆刚为自己的小心思高兴,依照上次签断亲书的时候的表现,他们也是要面子的,不然也不能等了好几年才选择不忍着,现在一个小孩子去家里吃饭,要是不让吃,别人不得说他们家肚量小,周家多有钱啊,还弄的西瓜,乖乖,说不定他孙子去了还能吃上西瓜,那玩意只有城里干部家庭才能吃得起吧。   王爱华看着今天的饭还不如昨个,看自家男人还是埋头吃饭,忍不住伸出来胳膊肘狠狠的碰了他一下。   余大春皱起了眉头,“能吃就吃,不能吃滚,我们余家可供不起你这样的败家货。”   王爱华自然不敢真的滚,这要是真的回了娘家,嫂子大哥也容不下她,余大春也不可能过去接她。   余庆刚对他儿子这样的行为十分满意。   余虎一进院子就开始嚎了起来,他憋了一路不敢吭声,这会简直是有多大声就使多大声。   余庆刚本来是蹲靠在门边的,手里端着有豁口的瓷碗,听到孙子的声音,立刻就站了起来,把碗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   余虎身上的泥有些都已经干了。   一家人呼啦啦的都出了堂屋,去看余虎。   余庆刚看他这样就知道是打架了,之前打架也没事,今个可是去吃好吃的。   “你是不是又跟人去打架了?不是说让你去你大姑家吃饭吗?怎么不听话呢?”   余虎听见大姑家,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声音更大。   王素心站在一边心疼儿子,一边扯过他儿子身上的泥,脸上还有伤口。   “你别哭,谁打你了,告诉娘,娘去找他们算账。”   只是余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个声音,“我们家周源周温打的,你是想找谁去算账啊。”   余家的院墙跟村里的都一样,都是泥土堆起来了,非常矮,人站在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余庆刚没想到田耽会来,他心里觉得糟糕,周家还真是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但他其实从来都没想过要跟周家撇清关系,谁会跟钱过去,想清楚之后,憨厚的脸上就堆满笑意。   “亲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田耽也没进去,只是从门口挪到了院墙里面,余家两边住的都有人。   “你说呢,他到了我家就开始撒泼卖滚的,还把我们周源跟周温打了,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把医药费先赔了吧。”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两边的邻居们也都能听见,晌午人都在家里待着等吃饭,这一嚷嚷不要紧,两边的邻居都站在墙头边上瞅过来。   余庆刚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邻里之间有个啥事需要他帮忙,他一向都是热心肠的,就是想要别人对自己印象好。   “亲家,有啥事进屋坐着说吧,虽然咱们两家断亲,但也不至于闹的这么难看。”   田耽压根就没想要进去,“不用了,你也不用叫我亲家,咱们赶紧的,把他打我们家孩子的医药费赔了,我还得回家做饭。”   右边的邻居听着院子里的话,才知道这就是河山沟的周大队长家的媳妇,听说那两口子都是很好的人,估计这也是被惹急了,平时他因为是邻居,看到余虎做的不好也会去说两句,余庆刚也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但最后还是那样,一点改进都没。   左边的邻居倒是跟余庆刚家的关系也好的没那么实在,当年这个墙头盖起来的时候,明明说好一家盖一半,等到自己家盖完应该盖的,余庆刚说家里穷没能力盖,自己再去找他说,大队长都叫来了,人家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没钱盖不了,村里还有好些人看他觉得厚道,觉得是自己家逼他了,这件事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另外半个墙头到底还是自家盖的,结果事情完了之后,他跟没事人一样照旧跟自己打招呼说话,真是越想越憋气,这哪里是老实人,简直是憋着坏。   余庆刚知道田耽难缠,但还真是软硬不吃。   “亲家,余虎是个小孩子,小孩子打架都多正常啊,他们都是表兄弟的,这不至于吧。”他揣着手看起来再憨厚不过。   田耽今个来就是打定主意要闹一场,他们家很忙,没工夫管他们的事情,余庆刚这个人还是可以拿捏的 ,他要的无非一是钱,二是名声。   “我们不是亲家,而且这孩子不孩子的,也不是借口,余虎今天跑到我们家可是说,是你让他过去我们家吃饭的,还说我们家吃的好,最好赖在我们家。”   余庆刚听见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两边的邻居也没说话,甚至门口还引来了别的乡亲们。   “这,这都是孩子胡说八道的。”他说着看人越来越多,这个田耽怎么就不依不饶的,她都不嫌丢人的吗?   田耽笑笑,转身看着在门口还有围墙旁边趴着看热闹的,“那就乡亲们来评个理吧,这余虎到家里去,按理说一个小孩我们让他吃一顿也就算了,谁知道人一到我家就把我家孙子孙女给打了,还说家里的东西以后也都是他的,这小孩子要是没大人教,能会这么说吗?”   乡亲们也都在下面议论纷纷,小声说话。   余庆刚这辈子没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看着站在一旁的王素心,直接揣上一脚,“你说,是不是你教唆的,到亲家去的。”   王素心没想到是自己被打,看着这么多人在也不敢反驳,只低着头,“我就是一时糊涂啊。”   余庆刚拿到人来给田耽交待,心下是松了口气。   田耽压根要的就不是这个,“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管,我只要给我孙子孙女看病的钱。”她今天一定要从余庆刚身上拿到钱。   余庆刚是骑虎难下,他真的不知道田耽发起来疯什么面子里子都不讲了,他揣着手老实的低着头,结巴的开口,“这,这我们家也没钱。”   田耽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给钱,铁公鸡只会一毛不拔,她看着余庆刚,“你有没有钱,我还能不知道?事情你也不想闹的太难看吧,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余庆刚站在一旁,死也不愿意要拿出来这个钱,他准备梗着脖子硬挺,也不再说话。   田耽看着他们这一家子,又看到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她转过身去,“大家伙想必还有人不知道来龙去脉,是这样的,余家的大孙子今个到我们家打开我们的大门,非要在我们家吃饭,然后说他爷爷讲的,他姑姑的就是他爹的,他爹的就是他,反正我们周家的东西也都是他的,真是稀罕了,我们周家有儿子闺女,有孙子孙女的,还想要我家的东西,真是路过的劫匪都要赞你们一句会盘算,还到我们家打我们的孩子,你也不瞧瞧你们这孩子吃的多壮,把我们家孩子打的现在在床上起不来,我来要点医药费,非要说你没钱,咋的,这年头没钱就有理了呗?”   余虎想说这些话他没说过,但他害怕被扔到河里淹死。   周围的乡亲们看热闹都交头接耳的。   左边的邻居觉得这情况不是跟他们家盖这个院墙是一样的吗?余家是死活都不出钱,他趴在院墙上大声喊了起来。   “余家就这样,我们做邻居这么多年,当年说院墙一家盖一半的,结果他就是说自家没钱,盖不起,我们这不能眼瞅着只有半拉院墙吧,现在他还是一个说辞,没钱,怎么可能没钱?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家大闺女嫁到周家之后,从周家拿回来多少东西,多少钱,现在还欺负到人家头上了,可惜周家不好惹,这会踢到钢板喽。”   他一口气说完,心里就痛快了,不就是这回事吗?做邻居虽然总是会有摩擦,但这憋屈啊,钱也花了,事也办了,但名声没落下。   王素心是个憋不住的,怒瞪着眼睛,“有你家啥事,在这里乱放屁。”   田耽看着我那余庆刚黢黑黢黑的脸上一阵阵的怒气,但都压了下去,走到余庆刚的身边,压低了声音。   “五块钱,这事就了了,以后也别再打我们家的主意,不然我让你吃下的全部都吐出来,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余庆刚不想让她再兜出更多的事情,只能转身进了屋里。   王素心看着她男人就这么进去,又看看田耽,张嘴就骂,“你个黑心的,你看看我们家虎子伤的多严重。”   田耽看着王素心,这个女人也是一如既往的糊涂,眼里只有这个家里的男人,把他们当成宝,既可怜又可恨,“他这不是活该吗?谁让他跑到人家家里去刷威风的,我要是个黑心的,我就要十块钱,二十块钱,你可知足吧。”   余庆刚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的是十张五毛钱,“这事是我这个婆娘糊涂,亲家别生气,给俩孩子多买点好吃的。”   田耽从他手里利落的接过来,“跟我再说这些场面话还真就怪没意思的。”她说完拿着钱挥挥手就走了。   要钱不是目的,目的是让余家以后不要再来,她没时间也没耐心跟他们折腾。   周家,周洪山在摘菜,刚刚向阳从菜园子里摘的梅豆,他把梅豆上面的丝得摘掉,不然炒出来的菜带丝,不好嚼。   周洪山坐在马扎上,看着周源身上的伤,叹了一声气,“你奶奶还让不跟你娘说,这伤能瞒的过去啊?”   周源仰着小脸有些不理解蹲在一边,“为啥不说啊?”   周洪山现在也没事,就跟他多说两句,“你看,那是你娘的娘,如果说了,你娘不会难过吗?你奶奶怕你娘伤心。”   周源似懂非懂的,他又低着头帮忙摘菜,“可是以后知道也总会伤心的,干嘛不早知道早好呢?”   周洪山听见这个问题,没想到周源居然这么问,耐心的跟他解释,“大概是你因为你奶奶很心疼你娘,明知道早断早好,但还是不忍心让她难过。”   周源想他也是不舍得娘难过的,“那好吧,我知道了。”   爷孙俩说了一会话。   余秀敏抱着周实从外面回来高兴的回来,这孩子是真的乖。   “爹,下工回来了。”说着看着地上的梅豆,“今个想吃炒的梅豆啊。”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周源脸上的伤。   向阳在厨房里收拾锅,听到声音就赶紧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只是擦干净手,过去把周实接到怀里。   余秀敏蹲下来看着儿子脸上的伤,很是心疼,“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周源不会撒谎,求助的看了一眼他爷爷,但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打架了,跟余虎,他来咱们家,非要吃饭,我觉得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所以就打起来了。”   余秀敏听着儿子的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想了好一会,“还有哪里受伤没?”她拉着儿子看了一圈。   周源老实的摇头,声音弱弱的,真的很对不起,要让娘伤心,“没了,他比我伤的重,妹妹也上手打他了。”他说完又赶紧摇头,“妹妹没受伤。”   余秀敏摸着他的脑袋,“那就好,他人呢?”   “奶奶把人送回去了。”周源仔细的看着他娘,好像也没伤心,还是他太小没看出来。   周洪山不太会安慰人,“秀敏,你别难过,你娘去他家要公道去了。”   余秀敏看着她爹,笑了起来,“我难过啥,早就跟他们没关系了,但这么上门欺负咱们家人,他要是在我面前,我多少要揍他。”   田耽也正巧回来,进到院子里就看儿媳妇应该是知道了。   “秀敏,我把人送回去了,还要了赔偿费。”她把十张五毛的递给余秀敏。   余秀敏想这事情肯定跟她那个爹脱不了干系,“娘,您收着吧,这事应该早点告诉我,我要是去闹,肯定比您的效果好。”她是个做闺女的,到那门口哭着闹着把事情一说,保证比这赔的多。   不过五块钱也让余家脱了一大层皮,而且肯定不会再起什么歪主意,这种人就要一下子把他打怕了才行,不然他总是要是不是的来恶心你一下的。   向阳看这大家也都没事,抱着周实笑着打马虎眼。   “得,你们都回来,我就不占着厨房了,毕竟我做饭太难吃。”   余秀敏编起来袖子,“行,我来做。”   中午炒的梅豆,热的窝窝头,还煎的土豆丝饼,把土豆切成丝,然后跟面糊搅合一下,调好味,再下锅一块块的煎出来,土豆上挂着的面糊都焦焦的,十分好吃。   周源的嘴角还肿着,都吃了五个。   汤还是红薯汤,里面放的冬天晒的红薯干,煮出来的汤甜丝丝的。   周洪山端着碗喝了一大口,看着周源吃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爹跟周场也这样,那会快把人愁死。”   田耽在旁边坐着,看他一眼,“怎么,关于不够吃这件事情,你也就这两年不愁,秀敏生周温那天晚上还跑着去换红薯的。”   周洪山想想还真是,那几年格外难熬。   九月份,河山沟的荒废的水沟重新续上水,里面还有从大河里弄来的小鱼苗,等到长成,到时候就要喂给鸡鸭吃。   果树长的很不错,估计着要是顺利,等到两三年就能见到果子。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地里也没啥活,去学校听向阳讲课的人倒是越来越多,大人小孩都有。   周洪山有时间去学校门口转了转,看着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他是很高兴地。   转眼过深秋就到了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向阳在学校里给大家介绍新做的农具,可以帮助大家更好的播种。   周洪山在教室里还弄了一个炉子,让大家尽量能暖和一些,不过今天的课也是今年最后一节。   放学之后,向阳抱着课本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回家,下了一夜加一上午的鹅毛大雪,地上早就厚厚的一层了。   王大锤也跟着上了一学期,他不仅仅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简单的算数,他觉得上学是真的很有意思,回家他跟他爷和娘算数,他爷爷蹲在门口看着他都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高兴的呢。   田耽在家里照顾周实,周实已经有快七个月大,长的倒是结结实实的,就是不太爱动弹。   周源不用上学,他还怕冷,是一点都不想出门。   田耽把烤好的红薯剥好递给他,“你看看人家周温,一大早吃过饭,就去王奶奶家里了。”   周源摸摸自己的鼻子,“王太奶奶喜欢妹妹啊,我怕冷,等到暖和我再去。”然后趁着热咬了一口软甜的红薯,真是太好吃了。   向阳从学校回来路过王太奶奶家里,周温正好从里面出来,小人穿的特别厚,这就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回家呀?”   周温现在说话已经说的很不错了,起码口齿清晰。   “婶婶放学了?”   向阳伸手牵着她的小手,“嗯,我刚刚放学,以后就不去了,等到明年开春。”   周温点点小脑袋,脚踩在雪地上,低头看了一眼,费劲的伸出来小脚,“看,太奶奶给我做的鞋子。”   向阳刚刚还真没发现,这会看见确实不是早上穿的那双,“那你的另外一双呢?”   周温指了指王太奶奶的院子,认真的回答道,“留下了,我刚刚去的时候不小心踩湿了,太奶奶说她正好给我做的有一双,那一双在烤火。”   向阳点了点头,“真乖,太奶奶一个人在家太孤单,她喜欢你,你可以过去多陪陪她。”   周温嗯了下,她知道的。   向阳跟周温一起进来在堂屋门口先跺跺脚上的雪,然后才掀开门帘进去。   周源的红薯还剩下一口没吃完,被妹妹看到,他本着要分享的态度,先把红薯递过去,“妹妹吃吧。”   向阳正在给周温把外套脱掉,这屋里暖和,不用穿的那么厚。   周温看了看沾满口水的红薯,摇了摇头,“哥哥吃吧。”   周源立刻笑了起来,“那我吃了哦。”   田耽在旁边摇摇头,这孩子都没看出来人家嫌弃你。   “吃什么啊?”今个余秀敏进城了,周将这次要跟车队一起去北边,马上过年,干脆就提前去把货拉回来,田耽就让余秀敏去给送点东西。   向阳把衣服都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喝汤面吧,割点院子里的韭菜,跟面一起擀一块,我记得之前做过的,韭菜面片。”   田耽点点头,确实这么冷的天要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周洪山是个不闲着的人,又去了果园里看鸡鸭圈,这么冷的天。   刘叔跟周洪山站在果园里,上个月给鸡鸭搭的棚子,算是有个能晚上回窝的地方,鸡鸭也都长成,前段时间也开始下蛋,但很少,也就收了几十个,让人去供销社换成钱,不过没跟大家分,直接入账放在了大队里,等到时候卖的多,才一起分。   不过这到了冬天,鸡鸭又开始不下了。   “对了,洪山,大队里养的三头猪,今年可长的大,这怎么分啊?”   周洪山背着手,跺跺脚上的雪,“这还不好分啊,多就多分点。”   “我是说公社那边怎么分?”刘叔还能不知道咋分。   周洪山想了一下,“就交一头过去,吴主任说啥我来顶着就成。”   刘叔知道吴主任也拿他没办法,“行,听你的,那我就先跟杀猪的师傅确定一下时间,这等到小年先把猪给分了。”   俩人看鸡鸭都没啥事,又一道出去。   “刘叔,那猪蹄问问有没有人愿意要,没人要就分给我家,我们家到时候就不要猪肉了。”田耽爱吃猪蹄,猪肉也好买。   刘叔点头,这好办,大家伙其实都不爱要猪蹄,毕竟没肉,也熬不出来猪油,不划算。   余秀敏到城里给周将送的棉鞋,还有护膝的,围脖,手套,都是在家里做好的。   周将把东西接过来先随手放到了门卫大爷那,伸手拉着余秀敏,“走,我今个请假了,明个要出车,朱副厂长也准了,咱们去看电影,然后我再带你去国营饭店吃好吃的。”   余秀敏被他拉着的手热乎乎的,她脸上有些发烫,挺不好意思的,“周将,要不你还是松开吧,会被人看到。”   周将没松开,还拉的更紧,“看就看吧,我们是夫妻。”   余秀敏看他才嗯了声。   周将很久之前就想带她出去,可是家里很多事情,他厂子里也是,都走不开。   向阳在家里割了一把韭菜,这韭菜是种在了筐里,放在地窖,等天气好的时候才搬出来晒晒太阳,有时候也会放在厨房,反正保暖,但长的不是很好,不过也够吃的,几口子都坐在厨房里边说话边干活。   周实坐在小推车里,还是周温小时候的同一个。   周温也坐在马扎上一根根的拿着韭菜开始择,她会做的。   周源手里拿着一个木头飞机在逗周实玩,只是没玩一会他就有些无聊。   “奶奶,我娘咋还不回来?”   田耽正在洗盆,要和面擀韭菜面片,“可能你爹有事,所以没回来呗。”   周源拿着飞机放在周实的手里,“可是我想我娘了。”   田耽听见他说这话是向来不信的,不一定心里想的是啥。   “那也没办法,等着吧。”   周源又转身凑到田耽的身边,“奶奶,你说我娘会给我们带好吃的吗?”   向阳没忍住先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周源是怎么养成的这个性格,大哥跟大嫂没一个这样的,这孩子啥也不在乎,心里眼里只有好吃的。   田耽想着果然,“会啊,我之前就让你爹多弄点猪肉回来,我准备做腊肉。”   周源虽然对吃肉很有兴趣,但他觉的比如上次那个奶糖,是不是更好,爹说话不算话,说好带回来给妹妹吃的,但也没再给过。   “妹妹想吃奶糖了,我都看见她馋的流口水,爹都不让捎回来吗?”   正在一根根择韭菜的周温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叹了一声气,她也没反驳,跟一个小屁孩有啥可争辩的,不过她决定,即使拿回来奶糖也不会给他再吃一块,嗯,她发誓。   向阳明显看到周温叹气的,笑的更加止不住了,“你自己想吃就说自己想吃,干嘛还栽赃到妹妹身上。”   周源被戳破也不吭声,只是笑了起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去逗周实。   向燃在屋里写作业,他要把假期作业早早地都写完,然后就能好好的玩了。   向阳也没再逗他,“娘,周喜快放假了吧,上次我爹去给她送生活费,说了啥时候回来吗?我记得她爱吃绿豆面条,到时候回来给她做。”   田耽盛出来一瓢面,提起来周喜,她就很无奈,“她说要在学校待到最后一天。”   向阳就知道会这样,“周喜明年肯定会考上她想上的大学。”   田耽也是这么想的。   向阳把择好的韭菜又洗上几遍,放到筐里。   等到田耽做好饭,周洪山也回来了。   韭菜面片,里面也没放任何菜,就这样煮了一锅,特别的香。   周将带着余秀敏在县里玩了大半天,才一块回的国棉厂,他托刘姐弄了二十斤的猪肉。   刘姐给提到了厂宿舍里,看到周将跟他媳妇过来,笑了起来。   “这就是周将媳妇吧,长的真好看。”是真的,完全不像是生了俩孩子的,也不像是在家里下地干活的,还是白白的,人看起来也比实际年龄小。   余秀敏回来的时候已经听周将说过。   “叫我秀敏就好,真是麻烦刘姐帮忙。”   刘姐摆摆手,“客气了不是,周将帮我的可比这个多多了。”   周将把肉放进袋子里,提着送余秀敏到厂门口,把肉放到车子的后座上,绑的结结实实的,他又把另外一只手里提着的包放到车的前面的把上。   “这里面是给孩子们买的奶糖,还有我去城里的时候捎的围脖,那个大红色的是给你的,其他的你让娘跟向阳看着挑,还有里面有擦脸的,省城的百货大楼买的,说是都用这个,买了四瓶,你拿两瓶,剩下的给娘和向阳。”   他边说边嘱咐给余秀敏。   余秀敏看着周将的脸,心里觉得甜丝丝的,她咋这么喜欢周将呢。   “好,我都记得了。”   周将低声嗯了下,“我会尽快安全回来,不让你担心的。”去年得事情已经是一回教训了,“还有回去的路上慢点,路上没雪的骑着,有雪的推着。”   余秀敏想说她没在他身边的时候什么都会做,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但现在听着他这么嘱咐也挺高兴的。   “我都知道,放心吧,等你回来过年。”   周将伸手摸摸她的头,就看着她骑着车子走远。   一直到下午快五点,冬天本来就黑的早,再加上下雪,黑的就更早了。   周洪山去到村口接人,怕她有什么事情,路上也滑,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影他就先挥挥手,然后叫了一声名字。   余秀敏也答应了一下。   周洪山把人接回家里。   田耽看着这二十斤的猪肉,全是好肉。   余秀敏又把东西都拿出来,除了围脖她把大红色的先拿走,其他的就让随便分的,东西她也不在乎,只在乎周将的对自己的心意。   周源从他娘回来就围着那个袋子,看到里面慢慢出来的奶糖,伸手就先拿过来了好几块。   田耽也没错过他的小动作,立刻叫住他,“周源,糖不能吃那么多,你马上就要换牙了,当心长虫牙。”   周源这会嘴里快速放进去一块。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配方   田耽就这么一会没看着他, 他就不听话,直接走过去伸手问他要糖。   周源不情不愿的拿出来一颗放到田耽的手里。   田耽不满意的看着这一颗,手也没收回去,“别逼我揍你啊。”   周源一张小脸上满是伤心, 全部都还了回去, 然后就蹬蹬的坐在一旁的马扎上背对着他们, 谁也不说话。   余秀敏这会可没功夫管儿子,她正在试红色的围脖。   向阳让她站的距离煤油灯近一些, 然后才笑着点头, “大哥的眼光真不错,大嫂戴这个是最好看的,等到大哥回来, 大嫂可以戴给大哥看看,他肯定特高兴。”   余秀敏被夸的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但心里是真的高兴。   田耽给周温拿了两颗,不能让他们吃太多,以后真的有虫牙遭罪的时候就知道大人管着是对的。   周温捏着自己手里的两颗糖,她看看爷爷奶奶在讨论用哪个缸做腊肉, 娘跟二婶婶在说话, 她慢慢的走到周源的身边, 弯下腰歪着头看他。   周源看到妹妹依旧很不给面子, 又转了一个圈, 背对着周温。   周温不依不饶的又跟了上去,然后周源就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一颗糖。   “哥哥吃吧。”   周温觉得自己很心软, 就是看不得周源难过, 即使觉得他大多数时候可能就是装的。   周源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伸手拿了过来, 然后又高兴起来,“刚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背对着你的。”   周温觉得周源像个天使,他什么事情都在脸上,但知道自己错了之后就会立刻道歉,周家把他教育的很好,希望他以后永远都这么健康,身体健康,心理健康。   她伸手摸摸周源的脑袋,“没事,我不会生气的。”   田耽眼神的余光瞥到他们俩小人,但也只是无奈的笑笑,没再管,多吃一颗糖就多吃吧。   周洪山去到外面把要腌腊肉的缸搬出来,用水清洗,田耽把肉也不用清洗,因为用水反复清晰的肉会滋生细菌,直接裹上大量的盐就成。   省城。   周繁跟程其右今年都不回家过年,首都谢雅慧暂时不让回去,老家的话路途太颠簸,最近周繁的怀相不是很好,虽然现在孩子也有六个月,但还是不太稳定。   程其右过年还要在医院值班。   陈丽华最近给周繁排的班都变得少了,不过大家也都理解,医院是有这方面的安排的,身体不好的可以请假休息。   周繁上完今天就直接休假到生孩子。   陈丽华看她这个肚子,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往外面休息区走过去,“老许怎么说的啊?” 老许是陈丽华的朋友,妇产科的医生。   周繁摸了一下肚子,“许医生说太劳累,想的也太多。”   陈丽华叹了一声气,扶着她在走廊的长椅下坐下来,“你今天上完赶紧休息,而且你也别想那么多,你婆婆自己在首都也不能咋的,她年轻的时候可泼辣了,长的又好看,家境又好,那会她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年纪大了,想来更是不怕。”   周繁只是有些担心她,前段时间打电话让她来这里过年,她也不想过来。   “嗯,我知道的。”   陈丽华没觉得能有啥事,现在都是新社会了。   “行,你先好好休息,我得回去盯着了,临近过年,咱们医院里倒是病人越来越多。”   周繁应了一声,她坐在长椅上休息,马上就下班,只是一会就过来一个人,戴着眼镜高瘦,她没在医院里见过,一直到这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好,是周繁吗?”   周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丝不安全,她看了一眼距离护士站的距离,如果自己在这里喊,那边应该会有人听见,这么想着,心下倒是定了。   “这位同志,你是哪位?”   戴着眼镜的高瘦男人似乎在打量周繁,然后推了推眼镜。   “我叫许友仁,是程老爷子的大弟子,程其右的父亲叫我一声师兄,你应该叫我一声许叔。”   周繁听见他的自我介绍心底的不安全感并没有退却,反而突然猛涨,她脸上一面镇定。   “是吗?抱歉,我对程家的事情不太熟悉,其右这会还没下班,等他下班可以跟您聊聊。”说完就扶着长椅慢慢站了起来,这个人很奇怪,强烈的感觉。   许友仁本来打听的是程其右娶了一个乡下的女人,还觉得有些搞笑,当时在首都的婚礼他有手术没去上,也就没见过,不过现在看到还是有些意外的,谢雅慧一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乡下丫头做儿媳妇,果然人不一般。   “慢着。”   周繁停下脚,转过身戒备的看着他,“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许友仁往前走近一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红包,递给周繁,“你们结婚那天我没去上,在医院忙着做手术,这是给你们小两口的。”   周繁本来不想接的,她对面前这人存疑,“好,谢谢。”说完她就慢慢的走了回去。   许友仁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程家难道还能再出生一个医学天才吗?他有些不太相信,不信程延怀的命这么好,也赌自己不会一直倒霉下去,他的孩子就这么一直不学无术。   周繁回到护士站扶着墙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觉得那个人虽然脸上是笑的,但眼神里并不简单。   旁边的一个护士看着周繁脸上都出了汗,担心的看着她,“周繁,你没事吧。”   周繁摇了摇头,“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护士给她递过来一张纸,“那你有什么不舒服随时说。”   周繁接过来笑着嗯了下。   程其右刚刚做完手术出来,到办公室里,就看到一个高瘦男人。   许友仁听到门响转过身去,“其右好久不见。”   程其右知道他,许友仁,爷爷的大弟子,贫困孤儿出身,上大学是由程家资助的,现在是首都某医院的副院长。   “许叔叔。”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许友仁笑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程其右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两个人面对面。   “怎么?在这里还习惯吗?”   程其右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医生治病救人,这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许友仁笑着摇头,这个语气这个姿态跟程延怀一模一样,自以为是的天才模样,“首都自然要好些,我打声招呼,你就调回到我们院,这不是也算是回家了。”   程其右不喜欢跟人说话拐弯抹角,明显他从首都过来就是有事。   “许叔叔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这边要准备下班,周繁还有身孕,我得回去照顾她。”   许友仁不惊讶于他的直接,天才都是这个臭毛病。   “我还真有个事情要问问你。”   程其右颔首,“许叔叔请说。”   许友仁状似很难过,“老师走的十分突然,他手里的很多东西还没交待清楚,所以我想来问问你。”   “您说。”程其右把白大褂脱掉。   许友仁早就想好了措辞,“是这样的,老师手里面有几个药方,是及其珍贵的,医院很需要,但现在药方失踪了,在老师的遗物里并没有见到。”他说完就观察着程其右的表情。   程其右也没见到,可能爷爷是带走,或者是交给别人也未可知,他的学生那么多。   “抱歉,许叔叔,我可能帮不上您,因为我也没看到,爷爷去世我都没回去。”   许友仁知道程其右这样的天才其实不会撒谎,看着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来之前他查过程其右的邮局收发件,从首都来的没有,他没回去,也没邮寄过来,那配方还真的可能不在他的手里,会在哪个学生身上吗?他想不到还有谁?   程其右已经站了起来,“许叔叔请自便吧,我就先回去了。”他说完都没停下脚步,自顾自的就从办公室开门出去。   门发出一阵吱呀的声音,许友仁脸上的和善再也装不下去,站起来猛地踢了一脚桌子,这个程其右骄纵傲慢,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掐着腰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现在还不是收拾的时候,等到他把配方找到,还是要先回首都。   程其右到护士站去领周繁,给她把外套穿好,还有围脖围上,牵上手,俩人才走出医院。   周繁看着他,“那个许友仁去找你了?”   程其右点了下头,“你以后要是遇到他也不必理会,他不是个好人。”   周繁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他是来干嘛的?”   “要爷爷的配方,是治疗很多病症的中医药方,爷爷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东西。”程其右也是觉得困惑,不过或许爷爷是直接交给别的领导了,也未可知。   周繁觉得自从跟程其右结婚之后,就接触到一些不同的人跟事,这些事情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不过她也知道,从古至今都不缺乏一些想要往上爬的人,像程家这种,总是要跟一些权利金钱有扯不清的关系,所以她娘说得对,直接舍弃掉,才能保平安,但婆婆性格并非如此,她热烈,想到这里心口就堵得慌。   “没事,我想爷爷一定把事情都是处理得当的。”   程其右也是这么想的。   “这些事情你别管,在家里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他不在乎去世的人,只在乎眼前人。   周繁点头,“明个我就正式在家里休息,你也注意,另外妈要是来电话,你多少规劝一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有人才有希望。   程其右了然的点点头。   回到家里,程其右到厨房里简单的煮了两碗面条,各自加了一个鸡蛋。   周繁在卧室里简单收拾一下,打开抽屉看到之前婆婆送来的镯子,她伸手拿了出来,细细摩擦着上面的布料,她也没不知道这布料是哪一种,只是摸着触感很好。   “周繁,吃饭。”程其右在外面把面条端出来。   周繁把盒子又放回到抽屉里。   河山沟又下了一夜的雪,昨个过完冬至。   周洪山早上起来就开始扫雪,从家里院子一直扫到王奶奶家里。   王太奶奶今个早上吃的扁食,是她自己昨天晚上闲着没事包的,晚上就放在窗台上冻着,看着周洪山扫雪,站在堂屋门口招呼他进来吃饭。   周洪山扫雪还出了一身汗呢,他穿着军大衣,停下来跟王太奶奶说话,“不了,媳妇在家里做,一会回去吃。”说话间吐出来的气就变成了白雾。   王太奶奶也知道周洪山不是跟自己客气。   “那个周场有来信吗?”往年都是那个小子来给自己扫雪,可惜他自从去参军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也不知道她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活到再见到周场,她挺喜欢那孩子的。   周洪山还戴着手套,是田耽织的,院子里的扫到一起,归拢着,这样雪化了,地上也不会有泥。   “这大半年没来信,也不知道咋了。”家里人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王太奶奶看了一下天,“放心吧,周场肯定会没事的,那孩子机灵。”今个还是个好天。   周洪山扫完雪就提着扫把回家。   田耽早上起来先把肉给腌上,余秀敏做的早饭,炒的冬瓜,熬的南瓜红薯汤,热的窝窝头。   一家人坐在厨房里吃饭,也不用往堂屋里端,厨房里也暖和。   田耽看了一眼周洪山,“你今个去把周喜接回来,顺便把我给周繁孩子做的衣服寄过去。”   周洪山端起来碗喝了一口汤,“周喜不是说不回来吗?还去接啊?”   田耽给周温夹了一筷子冬瓜,“那咋的,你还能不要她了,她说不回来就不接,就跟她说,我说的,人必须回来,人家都放假回家,她要学也能回来学啊。”   周洪山看看周源,“你说,你要你小姑回来吗?”   周源埋头吃饭吃的正开心,他一般吃饭的时候都自动不听别人说什么,这会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了。   “奶奶的女儿不要回来,她回来还是会欺负我的。”   余秀敏把他手里吃不完的窝窝头接过来,“叫小姑,怎么能这么说呢。”   周源噘着嘴,“可是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奶奶的……小姑老是抢我吃的。”   周洪山哈哈笑了起来,“等她回来,我一定说她。”   周源已经不相信了,每次都说会说的,但每次都没说,他继续埋头喝汤,一口气吨吨吨的喝了小半碗,把碗放下。   “奶奶,我今天可以吃块糖吗?”   田耽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你昨天吃了两块,所以今天不能吃了。”   周源心虚的看看周温,好吧,昨天那么悄悄的都被奶奶抓到了,奶奶也太厉害。   吃过饭,各干各的事情,周洪山骑着车去了县里,给周繁孩子做的衣服还有一些旧的,小孩子穿旧的也舒服,家里的衣服都是洗干净存放的好好的。   周洪山把一包衣服放在后座上。   周喜还在学校里学习,她这次考试还是第一,而且终于实现自己的想法,高于第二名很多分。   王卓卓也没回家,她又不笨,一定能拉近跟周喜的距离,她拿着一道题转身问周喜,看着她桌子上写的外交学院四个大字。   “我说周喜,你一定要考外交学院吗?那可很难的。”   周喜刚刚把一道题解开,心情大好,抬头看着她,把笔放下来。   “很难吗?那我也要考,你知道外交学院这四个字是谁写的吗?”   王卓卓从来没查过。   周喜写下两个字,“我很佩服他呢,真的很厉害,不过在五八年的时候改名叫国际关系学院了。”她还是挺喜欢原来的名字的。   王卓卓哦了一声,“那你这么努力去究竟是为什么啊?”   “当然是为了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啊,不然呢?”周喜说的坦荡又简单,这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王卓卓看着周喜亮亮的眼睛,她身上的毅力,还有她的纯粹。   “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愿望啊?”   周喜看她一眼,然后抿嘴摇摇头,“我不用问都知道。”   王卓卓哼了下,“怎么可能?”   “你的愿望就是能考进咱们省师范,以后做个老师。”周喜说完还微抬了下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王同学。”   王卓卓皱着眉头,“你怎么知道?”   周喜拿着笔敲敲她的额头,满脸嫌弃,“你是傻吗?因为你之前说过,我听到了。”   王卓卓抿嘴,“别敲,被你敲傻了,还是给我讲道题吧。”   周喜扫过一遍,就大概知道怎么解的,拿过来给她讲了起来,教室里就只有她们两个,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来,冬季的明媚夹杂着一丝冷冽。   周洪山把东西寄到邮局,然后骑着车子到了学校,学校里的门卫都已经回家了,他知道周喜的班在哪里,推着车子径直走了过去。   周洪山把车子停在教室前面的空地上,走过去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擦擦,往里面看,然后又伸手敲了一下。   周喜抬头看过去,没想到是她爹,站起来到门口。   “爹,你咋来了,我钱还没花完呢。”   周洪山叹了一声气,“闺女,不是钱不钱的事了,是你娘,下命令了,让你一定回家,今天。”   周喜想说她不回去,但想到她娘的语气,立刻就怂了。   “那好吧,我先去宿舍拿一下东西,您在这里等我吧。”她就是回宿舍拿几本书,也不沉,别的都放着,过完年还要早点回来。   周洪山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周喜又站在教室门口叫了一下王卓,“我要回家了,你要是不想自己在这里学习,也回去吧。”   王卓卓哦了一下,看周喜出去朝着宿舍跑过去,她从教室出来,看到周洪山,“叔叔好。”   周洪山点点头,“上次送来的西瓜吃着可好吃。”夏天最后留下来的西瓜,家家户户分了一个,他就切了一半给周喜送来。   “是,吃了,周喜给我们大家分了。”王卓卓觉得周喜父亲很好。   周洪山看教室里也没煤火,“这里冷,先回家,回家也能学习的。”   “是,我之前是觉得周喜自己在这里,我们俩在一块能一起学习,有毅力。”王卓卓也是想向周喜学习,她说完又看看周洪山,“叔叔,周喜在家里是怎么学习的啊?”   周洪山看着这小姑娘,“她啊,学习起来啥也不管不顾,这不是她娘让我把她喊回家,起码休息放松一下,不能一直学习的。”   王卓卓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周喜真好,她刚刚跟我说,这么努力,是要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周洪山知道像她说的话,听起来很大,但她确实在一直努力。   周喜抱着书也跑了回来。   “爹,走吧。”   周洪山给她接了过来,“你拿这么多书啊?”   周喜嗯了一声,然后又跑进教室里,收拾了几本,跟王卓卓告别,“我先回去,过完年见。”   王卓卓给周喜挥手。   周洪山带着周喜到家已经快到晌午吃饭的点。   余秀敏早就和好的绿豆面,知道周喜回来肯定要吃的,听到外面车铃响,掀开门帘看了一眼。   “周喜回来了。”   周喜抱着自己的书到堂屋里,“还是咱们家里暖和啊。”余秀敏忙把书接了下来。   田耽在围着煤炉烤红薯。   “还知道回来。”   周喜笑嘻嘻的,过去蹲下来抱着田耽的胳膊,“娘,我这不是忙着读书,等我考上大学,让您光宗耀祖。”   田耽轻笑一声,抬眼看了一眼周洪山,“你还是让你爹光宗耀祖吧。”   周喜这才站起来把自己的手套围脖摘下来,“娘,只要您想,我明天就去改姓,姓田,这样是不是就能让咱们田家光宗耀祖了。”   余秀敏跟向阳都笑了起来,“周喜一回来,咱们家才有点过年的味。”   周喜笑呵呵的搓搓手,看着煤火炉上有一块烤好的红薯,直接伸手就去拿。   “放下,那是给周温烤的。”田耽直接拦下。   周喜耸耸肩,“那好吧,哪块是给周源烤的,我替他吃了。”   “周源的早就进他肚子里了,你还想吃啊?”田耽说着把手里的鞋底收了线,家里人穿鞋费,鞋底也纳的很勤。   “他们人呢?”周喜还纳闷家里的孩子都跑哪里去了。   向阳指了指向燃那屋,“大锤来了,几个人都在那屋学习呢。”   周喜哦了下,转身掀开帘子就去了向燃屋。   田耽把针线筐也给放到柜子上,“我去擀面条,做饭吧。”   余秀敏也站起来准备过去烧火。   周喜推开门到向燃那屋,“我回来了。”   屋里的除了周源都挺高兴的。   周喜过来揉揉周温的小脸蛋,还摸摸向燃的脑袋,看着周源梗着脖子不理自己,她尴尬的把手收回来。   王大锤看到周喜的表情都要控制不住了,立刻站了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周喜姑姑你回来了,你快来坐。”   周喜看着王大锤,“真是个好孩子,我不坐,你们坐着学习吧。”   王大锤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也没再站起来,“周喜姑,你们学校怎么样?我听周爷爷说,你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他问题太多。   周喜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周源在旁边坐着一脸的不解,王大锤怎么这么喜欢奶奶的闺女,她可是很坏的。   “是,听说你也在上课,真不错,希望以后你也能考大学,去外面看看。”周喜一句话让王大锤差点都要站起来喊口号,类似他一定会好好学习,向周喜姑姑看齐。   周源更加不解了,这都是为什么?   周温在一旁看着,如果周源知道什么叫做狂热粉丝,什么叫做偶像,那他就会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喜也就是过来例行慰问一下,闻到厨房里的香气立刻就找个借口跑掉了。   王大锤也正好发现要吃中午饭,他把自己的书本跟笔本子都仔细的收起来,下了大雪,他昨天已经去捡过柴火,今天可以一直学习,“向燃,你帮我保管好,我下午还来学习,这样有不会的还能问周喜姑。”   向燃点点头全部都答应下来。   周源气的都要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干嘛跟她那么好?”   王大锤一脸骄傲,“因为周喜姑学习好啊,是学习最好的,我要向她学习,而且我很佩服她。”他说完就赶紧下来凳子,要快回家吃饭,不要耽误下午学习。   周源摇摇头,很是可惜的开口,“都是被她蒙骗了。”   王大锤才不管不顾的,他心目中的周喜姑姑就是最好的,“周源,你不能这么说周喜姑姑,她学习那么努力,你也应该向她学习的,知道吗?”他略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安排。   周源觉得自己快气死了,让王大锤赶紧回家,现在不想看见他。   厨房里,余秀敏烧火,田耽刚刚用五花肉呛锅,香气立刻就飘了出来。   周喜站在厨房里闻了又闻,“我好久没吃娘做的饭,真香。”   田耽压根不吃她这一套,“没事,等你考上大学以后,一年也吃不上一次。”她这边把炒好的肉盛出来,然后倒上水,等煮开就能把面条下进去。   周喜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抿嘴看向余秀敏,然后还使眼色。   余秀敏忍不住笑了起来,“娘,你看周喜这不是回来了吗?咱不生气了。”   田耽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有车铃响。   “向阳在家里吗?有信,需要签字。”   周喜也听见了,赶紧从厨房出去站在门口,向阳这边也从堂屋里出来,小跑着过去拿信。   周喜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二嫂,“嫂子,你慢点跑,信又不会长腿没了。”   向阳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开玩笑,但嘴角还是控制不住的上扬,“我来签字。”邮递员虽然来这家送信的次数不多,但也记得。   “过年了,来封信应该报个平安吧。”   向阳笑着把信接过来,“嗯,是的吧,谢谢您。”   邮递员戴着手套把签好字单子放进自行车杠上的包里。   “那我先去送下一家了。”   向阳跟人挥挥手,就拿着信回来了,不过她是拐进了厨房,肯定不止她惦记,爹娘大家都惦记。   信很厚,字体也有些变化,很是果敢刚毅,主要在问是儿子还是闺女,取了什么名字,长的像不像他,然后挨个问家里人好不好,絮叨了一堆,最后说可能后面两三年都来不信了,他要换地方,需要保密,让她多珍重,并且表示自己的歉意。   向阳看到后面逐渐沉默下来,两三年一封信都来不到,她还想着能见上一面的,两三年周实都会喊爹了。   周喜看着她二嫂脸上的表情,“嫂子,你别吓我,怎么了?”虽然她每次都嫌弃周场,但永远希望他平平安安。   田耽脸色也不太好看。   向阳勉强打起来精神。   “没事,他很平安,就是说可能以后的两三年都来不了一封信了。”她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原本就知道这个结果的,嫁给当兵的就是这样的,他先是人属于国家的,再属于这个家。   田耽略皱着眉头,看着她就知道她有多难受,当初劝他们不要结婚,就是因为这个,周场他的心里装的事情太多,家庭在他心里怕是排在了最后面,半晌才开口,“向阳,没事的,他总归会回家的。”   向阳知道,“是,只要他活着回来,我就心满意足。”   她还是那句话,从来不后悔。   周喜没说话,她也很担心周场,两三年来不了一封信,他会有危险吗?早知道在家的时候对他好一点了。   这顿饭周家吃的并不好,周洪山是吃饭的时候才知道的,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但又忍不住想他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千万别出事。   大年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   河山沟开始分猪肉,周洪山到公社好说歹说,吴主任把最肥的那头猪要走,让上交,他勉强答应下来。   今年分猪肉还是按照往年的来办,尽量做到公平,不过今年算下来每家都能多分上二两,多放点大白菜,能吃上好几顿扁食呢。   刘叔在记账,周洪山盯着分配的斤数,最后他把没人要的猪蹄拿走了。   田耽也没改什么做法,还是红烧的。   周源觉得今天自己能吃上好几大块。   余秀敏去肉摊买了一斤二两的猪肉,这是主要剁肉馅,包扁食吃的,小年习俗是要吃扁食的,毕竟过了小年就是年。   周繁今天也收到家里寄过来的各种各样的小衣服,她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不管是啥,她都喜欢。   程其右回来的时候拐去菜市场买了肉跟芹菜,回来要包扁食,只是还没到家门口,就被几个人拦住了路,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许友仁在哪?”   几个人接到的消息是把人请过去,其中一个人开口回答,“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程其右手里还提着肉,他想应该许友仁回到首都没找到爷爷的配方,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来找自己,但他又知道他们其实已经撕破脸了,拐了几个胡同,到一个小院里。   许友仁已经在院子里坐着喝茶,桌子上还放了一套上好的茶具,看到程其右也没站起来,又看他手里提着的猪肉。   “你倒是比程延怀要好一些,还识烟火,你父亲是真的只专注医学。”   程其右淡然的走过去坐下,手里的菜放到桌上。   “没找到我爷爷的配方,是吗?”   许友仁点头,“在你这里吧,上次险些被你骗了。”   程其右摇头,“当然不在,但我觉得你也不敢怎么样我吧。”   许友仁笑的勉强,“其右,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把配方交出来,我保你跟你妻子孩子一世平安。”   程其右看着他,把眼镜摘了下来,眼神很是锐利,不过语气还是淡淡的。   “你不敢动我的原因是我外公还在世,即使我外公不在,程家跟谢家那么多的学生,现在也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你还惹不起,所以你只能这样来给我要东西,许叔,我从小就知道你早些年家境贫困,是我爷爷一手资助你读的大学,你也曾经说过我爷爷如同你的亲生父亲,现在呢,身居高位,连喝茶的杯子都换成了古董,真是穷人乍富。”   许友仁被这一通冷嘲热讽的,脸上的假笑都装不下来,“其右,何必呢。”   程其右戴上眼镜,提起来袋子里的猪肉跟芹菜,居高临下的看着许友仁,“许叔,做人不能忘本,我爷爷说过的话,您还记得吗?想必我爷爷也知道您肯定贵人多忘事,也不记得了,所以配方也不愿意给您,我再说一遍,配方不在我这里。”   他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门口拦着他的人又看了一眼许友仁。   许友仁点了点头他们才打开门。   程其右回家的路上还在想配方究竟在哪里,连许友仁都没找到,他恐怕这些日子都把首都翻个底朝天了。   中医是最厉害的,他小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学了西医,只对中医略懂皮毛,所以这也是爷爷不把配方留给他的原因。   周繁这些日子养的还不错,脸色红润,也有些胖了,看到程其右回来过去接了过来。   “我已经把面和好了,你一会剁馅,马上就能包。”   程其右点点头,编起来袖子就去厨房干活。   河山沟。   田耽炖猪蹄炖了俩小时,一锅水熬到最后就剩下浓郁的汤汁,她先盛出来大半碗,冲着院子里喊。   “周喜,你先去把这些给你王奶奶送去。”猪蹄炖的入口即化,她牙口不好也能吃的。   周喜哦了一声,把手里从周源那边抢过来的糖放进嘴里,然后进来厨房接过来碗。   田耽听到外面周源哭了起来,叹了一声气,“你也是,你说你惹他干嘛。”   周喜笑笑,她就是想逗逗他啊。   周源的糖是定量的,两天一颗,今天这颗糖他等了足足两天,才拿到手里,还特意去到周喜面前炫耀,结果他小,被周喜一下子就给抢走了,眼巴巴的看着她吃掉。   周温在旁边全程看过,也怪不得别人,你说你拿到就自己吃呗,非要去惹周喜,她看着周源这会伤心的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摸了一下自己兜里的糖,她也是两天一颗,只是她之前发的也没吃呢,干脆全部掏出来递给他。   “哥哥,你吃吧。”说完她又叹了一声气,好心提醒一句,“可省着点吃,也别去招惹姑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出事   周源眼泪汪汪的看着周温, 哇的一声。   “妹妹啊。”哭的一抽一抽的,大概比天塌了还要难过,但手里还别忘记捏的紧紧的周温给的糖。   周温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略皱了眉头往后面站了站, 她身上穿的是奶奶给她做的新衣服。   周喜端着一碗猪蹄出来, 看到周温又去哄他, 走了过去。   周源一看到她过来,哭声戛然而止, 还怒气冲冲的看着周喜, 看起来十分的有骨气。   周喜没空搭理他,只是看着周温,“你啊你, 你就惯着他吧,他要啥你都给, 当心养成败家子。”这个小姑娘就是对周源格外的有耐心,怎么就这么好呢?   周温抿着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看起来格外的甜。   周喜端着碗转身就赶紧走, 人家兄妹俩的事情她可不管, 王太奶奶正在外面坐着晒太阳, 今个没风, 太阳也足, 晒着暖洋洋的,总是犯困。   “奶奶, 您睡着了啊?”周喜看门也没关, 直接端着就进去了。   王太奶奶本就是眯会, 也没睡着, 睁开眼睛看到是周喜,“周四丫头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周喜笑的十分乖巧,“嗯,回来好久了,我娘炖的猪蹄,特别烂糊,我给您放厨房了。”   王太奶奶抬手指了指厨房,“行,放那吧,我下午再吃。”   周喜过去到厨房里放下,还用一个竹筐在上面盖着,厨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听爹娘说,王奶奶儿子闺女都死了,还是被那些侵略者杀害的,她心灰意冷也没再要嫁没生孩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了这后面的大半辈子,从厨房出来。   “奶奶,我给放下了,筐下面盖着呢。”   王太奶奶点点头,“周四丫头,我记得前些日子你娘来给我晒被子,说你过了年就要考走了,去首都啊。”   周喜反正也没事,拉过旁边的一个小马扎坐了下来,“嗯,是的,奶奶,您说我能考走吗?”   王太奶奶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转过头看她,“我觉得就数咱们四丫头聪明,还有大抱负,肯定能的。”   周喜嗯了声,“奶奶您躺着玩吧,我先回去吃饭了。”   王太奶奶也没再说话。   周家中午炖的猪蹄,还贴的玉米面的饼子,周喜到家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下了。   田耽把筷子递给周喜,“怎么,你王奶奶吃了吗?”   周喜坐在向阳旁边,“没呢,在晒太阳。”   周洪山想着家里下午还要包扁食,给周温夹了一筷子猪蹄,转过头跟田耽说话,“下午咱们家包的扁食给她老人家送过去吧,她自己一个人也麻烦。”   田耽也是这么想的。   “行。”   周将跟刘师傅今天已经到达北边,这次他们走的比上次还要往北,其中三车的东西已经换好,在胡叔的介绍下又往里面走了两天,这边胡叔先拍了电报,让他们人接待着。   只是这里的雪下的实在大,车子就只能停下,让几个徒弟在镇上看着。   来接待的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身上里面穿着大棉袄,外面还套了军大衣,戴着的帽子只露出来两只眼睛,手套也是十分厚实,见到周将跟刘师傅先伸出来手。   “你们好,我是胡叔介绍来的,姓郭,郭刚。”   周将跟刘师傅也分别握过手之后自我介绍了一遍。   郭刚把大衣兜里塞着的两双厚实的手套给他们俩。   “我们这里就是冷,你们这穿的还是少了,下次来可以多穿点。”他边说边带着他们往家里走。   地上的雪已经到人的大腿,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周将跟刘师傅还提前准备过,但没想到这冷的还是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周将来之前就打听过这里,这边是一片林区,地理位置不算优越,但胜在距离十分得当,距离大兴安岭骑自行车不过才半个小时的路程。   郭刚说着话就带着他们到了家里。   “我们这边几乎留下来都是猎户,还没解放的时候就靠着打猎为生,也能跟敌人周旋,这会子解放了,又有大工厂,好些户都搬下去了,现在留下来的猎户也只有二十几家。”   郭家的院子不小,干净也利落,但仅仅有一条小道被挖了出来,能到屋里,旁边还都是厚厚的雪层。   郭刚掀开门帘推开门让他们先进去。   “媳妇,家里来客人,倒点水。”   周将跟刘师傅一进来,身上就像是回暖了一样,热气腾腾的,屋里的窗户上都贴满了报纸,为了抵挡能露出来的一点点的风。   一个圆脸看起来十分大气的嫂子过来,手里就提着茶壶,笑着热情的打招呼。   “来,喝口水,来我们这里可是冻坏了吧,我这锅里炖着杀猪菜呢,马上开饭。”她说完就把茶壶放下,又转身进了厨房里。   郭刚把外套脱下来,也接过周将跟刘师傅的放在屋里的衣架上,几个人一起上了炕。   “这不是要过年了,我们这养的猪,就都杀了,跟酸菜一起炖呢,保证好吃。”   刘师傅知道他们这里的人都大气,去年来吃的满桌子肉他可还记得呢。   “郭同志,这就客气了。”   郭刚哎了一声,“应该的,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这边也是好久不见个生人,我听胡叔说过了,你们带过来了很多布。”他眼神中全是期待的看着周将。   刘师傅听见这话看向了周将。   周将这次他们出发来是总共四辆大货车,有三辆都是在前面都已经换完了,而且这次拿到的布也不是做坏的,都是好东西。   “郭同志,我们是听胡叔说的,你们这里要的多,所以就留了足足一车,但刚刚你说你们这里也就二十多户,我担心要不完。”   郭刚媳妇也从厨房里出来,端上了一大盆,里面炖的杀猪菜,猪肉,猪血,热气腾腾的还在咕嘟咕嘟的,放在桌子上。   “这就是周同志吧,听胡叔说过,我们能要完,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多缺。”   郭刚跟着也点点头,“你去把酒拿过来,我们边吃边喝边说。”   郭刚媳妇哎了一声就又出去。   “我们真的很缺,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冬天有多冷,我们这里几乎没有国棉厂,大人小孩的里衣洗的都硬了,现在我下面穿的就是打的毛线裤,但太硬,还漏风,一点都不暖和,还不如一套秋衣秋裤来的舒服,早上从被窝里都不知道怎么起来的,还有我们的这手,都是冻疮。”他是觉得真糟心,更别说内裤了,轻轻一扯基本都能烂掉,但就是缺,在钢厂上班的人都找不到,更别说他们打猎的,冬天顶多用动物毛皮做棉袄,还有帽子,会更暖和,但贴身穿的实在没有。   三个人边吃饭边跟说话。   吃过饭,郭刚就找了几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猎户过来。   “这就是胡叔介绍的,他们拉过来的都是国棉厂的好布料,我让给咱们留了一大车。”   其中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壮实男人大大咧咧的。   “那我们肯定能要完的,是拿之前你跟我们说过的东西换吗?”   郭刚点头,“大家伙也都尽快去找一下其他的乡亲们,咱们也不耽误人家的事,换完咱们穿上新衣服,人家回家过年呢。”   大胡子男人不耐烦的点头,“就这么点东西,保证今天就给换完。”主要是猎户们都住的比较分散,通知到人也得走过去,又是大雪封路的,也不好走。   这边聊完,他们就赶紧出发去找人。   郭刚先把自家的东西准备好。   “这是我们家的,平时积攒的一些药材,人参,还有一些木耳灵芝,都是我们之前就采摘好留着慢慢吃的,我听胡叔说,你们要这个,也不是啥好东西,都给你们。”   刘师傅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言语,他但凡跟周将一起来到外面,一般都是听周将的话,就怕自己一张嘴就露馅。   周将看着这些东西其实一早就有准备,只是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这都是因为交通不发达,外加经济问题所带来的物物交换的不等值。   就是交换东西的价值是不匹配的,不过也可以换句话来说,都是彼此最常见的东西,但可能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够得够得。”   等到他们回来,外面天都黑透了,但也不过四点多。   人都扛着成年男子一样高大的包过来,差不多郭家屋里都已经堆满。   里面啥东西都有,还有一些好的皮子,摸上去软乎乎的。   周将把皮子拿了出来,“这个我们就不换了,因为我们是给厂子里办事的,算作厂子里的福利,这换过来也没几件,到时候给谁不给谁,也不太合适。”   刘师傅在旁边看着周将拿出来很是心痛,这么好的东西,不过周将说的是在理的。   郭刚让人把他们家的皮料都收起来。   周将拿过来称跟本子开始登记收到的东西,免得到时候回去还要再查一遍,费时费力的。   “好,布在镇上的车里,等到明天一早,咱们一起过去,不过郭同志你们得准备车过去拉,正好这些东西也要给我们运过去,我们好装车。”   郭刚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周将是这么爽快的一个人,忙点头,还生怕他不同意。   定了时间,乡亲们也都各自回去。   郭刚媳妇给周将还有刘师傅收拾了屋子,又把柜子里的棉被翻出来,只是被面跟里子都是缝缝补补的。   “周同志,刘师傅,就麻烦你们在这里将就一夜了。”   周将看得出来这被子已经是挺不错的,“麻烦嫂子,这都挺好的。”   郭刚跟媳妇晚上躺在炕上,炕烧的热热的,两口子说话。   “等一拿到布,你就赶紧给我做身新的秋衣秋裤,我可不想再直接套上毛线裤了,那风直往里面灌。”   郭刚媳妇瞥他一眼,“多大出息。”   里屋,刘师傅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好几遍不知道是什么的叫声。   “周将,你听见了没?”   周将闭着眼睛但没睡觉。   “听见了,应该是野兽的,这里不远处就是大兴安岭,里面可是生活着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   刘师傅暗叹一声,“乖乖嘞,这也太危险了。”他是干不了这样的活,看着就吓人。   第二天一早,郭刚媳妇做的大碴子粥,还红烧炖的一锅兔子肉。   刘师傅来到这里才几天,顿顿肉,他还是没能习惯,可能苦日子过多了。   吃过饭,郭刚让他们赶了好几辆马车一起去了镇上,也是他们这边的公社。   周将让他们把货卸下来,马车上装的换的东西也都卸下来,双方开始交换。   郭刚摘下来手套,伸手摸了一下布料,他已经很多年没摸过这么好的布料了,“真不错。”   刘师傅哈哈笑了起来,开口很是自豪,“国棉厂就没有瑕疵品。”   棉布卸下来,又把换到的货都装上。   刘师傅手一挥,就让带来的徒弟都赶紧上车,得走好几天呢,这次肯定不耽误回家过年。   郭刚冲着大胡子汉子招了招手,然后拉着周将到一旁。   大胡子汉子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编织袋。   郭刚直接拿过来塞到周将的手里,人情世故的事情他懂,“这里面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这天寒地冻的,都是上好的皮料子,可以回家给孩子做个衣服啥的,车上的弟兄们,我们也都有准备。”   周将回头看了一眼刘师傅。   刘师傅坐在车里点了下头,周将才收了。   “谢谢郭同志。”   郭刚拉着周将的手,言辞恳切,“不用谢我,这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还是想着以后周同志能想着我们,你看我们这边确实日子过的艰难。”   周将都知道,“郭同志有需要也可以随时跟我们联系。”   郭刚连连点头,一直到周将上车都没舍得松开,一行人目送着车队离开。   刘师傅开车,周将坐在他旁边。   “咱们这一趟跑的可真值,就是不知道这些药材送回去,估计能落在职工手里的机会少。”好东西当然想要的人多,特别是过年,走亲访友,都可以送一送。   周将当然知道,“咱们做到咱们该做的就成。”   大年二十九,他们一行人顺利回到国棉厂。   朱副厂长看到人回来,也把一颗心都放在了肚子里。   周将下车之后就把登记的册子给他。   “都在这里了。”   朱副厂长看着周将的黑眼圈,叹了一声气,“真是辛苦你了,快好好休息,我跟厂长说过,这次给你多放几天,不算你请假,在家里好好陪陪老人孩子。”   “谢谢您。”周将确实很累,为了早点赶回来,能赶路就赶路,不过这次倒是比上次顺利一些。   朱副厂长一边招呼着保卫科的卸东西,一边翻开登记册,看到里面还有人参,以及别的药材的时候都蹬大了眼睛,拉着周将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这些东西,也是换来的?”   周将点头,“是上次我们认识的大叔介绍的,这一批药材换的都是猎户,他们家里存放的这些东西。”   朱副厂长沉思了一小会,“好,你先去洗洗澡,换身衣服,下午我再找你。”   周将跟刘师傅也不管这里的事情,他把自己额外留出来的药材还有蘑菇猴头,灵芝都先收了起来,还有那边野生的果子,都是晒干存放的,都柿,稠李子,山丁子,刺玫果,这些回家熬粥的里面放里面酸酸甜甜的也是特别好吃。   剩下发礼物的事情就是刘姐她们来了,做好登记,然后再做个分配。   周将去工人洗澡堂洗了澡,又去食堂吃饭,回到宿舍睡上一觉,就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人也缓了过来,在宿舍里看了一下郭同志给的东西,里面是一条很漂亮的毛皮,摸上去也特别的暖和,回去给周温做上一件棉袄应该挺合适的,收好东西就先去了朱副厂长的办公室。   朱副厂长这会正在打电话,招手让他进来先坐下。   “是,这方面我们一直都很注意,厂子里的东西肯定都不会有瑕疵,您放心。”   他又说了一大串才把电话挂掉,然后骂了一句脏话。   “粮油厂真他大爷的孬种,我们自从不用布给他们换东西,他们想要布料就要找我们买,又不想花钱,这次去省里开会,还直接告状,说我们对厂子里的福利不上心,对工人不负责,我他奶奶的腿,这还不负责,那什么是负责。”他最讨厌这帮子文人,好好的话不会说一天到晚的就会告状,你想给厂子里的职工争取福利,自己加油干啊,老盯着别人厂子,他生气的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任命书,这会又换了一个语气,站起来很是语重心长。   “这是经过厂组织会上决定的,周将你来咱们厂也有六年了,为咱们厂这些年也是任劳任怨,你们主任退了,他家儿子顶班,但肯定顶不了他那个位置,所以咱们就举荐了你,希望你能够以后再接再厉。”   周将还真是觉得意外,他其实对职位并没有太大要求,能这样到处跑,家里也能松快一些。   “谢谢朱副厂长。”   朱副厂长就喜欢周将这样的文人,文人跟文人还是不一样的啊,不扭捏,干事利落。   “客气,以后在咱们厂,你好好工作,有困难找我,正式的任命通知,等到过完年回来,厂里会再通报栏里通知的。”   周将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朱副厂长嗯了下,“去吧去吧。”   河山沟,周洪山刚刚从公社回来,他买了两挂鞭炮,还给向燃他们也都买了摔炮玩。   对联也都已经贴上。   整个河山沟都热热闹闹的,毕竟这一整年大家过的都很好,明年也只会更好。   周将背着东西回来,远远的还没进村就听到放炮的声音,刚刚从村门口进来,就碰见不少乡亲。   有站着还有蹲着,三五一群,插兜的,揣手的几乎都有。   “周将回来了啊,你们厂子里才放假吗?”一位大娘把胳膊对齐揣进袖子里。   周将停下来点了点头,“出差了,刚刚回来,大娘在这里说话呢。”   那大娘嗯了声,胳膊往里面指了指,“快回去吧,我瞅着你爹娘可就等你了。”   周将跟大家笑过才大步走回去。   等到他走过去,自然有一番讨论。   “周将真是越来越有出息,我有城里亲戚就在国棉厂上班,说那个什么厂长可器重他了。”   “真的啊,那田婶有福气,我看他家老大媳妇也是个特别孝顺的,跟妯娌婆婆小姑子都相处的特别好。”   一个刚刚嫁过来几个月的小媳妇羡慕的语气说着。   “谁说不是呢,知道当初也要把我娘家侄女介绍给周将。”   大家说着说着就给都说远了。   周源正在门口跟王大锤一起玩摔炮,爷爷买了不少,他们三个小孩就平分了,周实又不会玩,妹妹也不会放,所以妹妹的那份他也拿过来了。   “给,这是给你的。”周源大方的分给王大锤六个摔炮,两毛五能买两百五十个。   王大锤是想玩的,他也大方的接了过来,“谢谢你。”   周源是个很仗义的人,“那大锤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王大锤也是很侠义的人,他刚刚拿了周源的摔炮。   周源很不高兴他一直夸周喜,但看看他,又没说出来,“没事了,我们去玩吧。”   王大锤虽然疑惑也没有追问。   俩人在外面玩的时候还碰见了铁锹,自从那次打架之后,周源就没再跟他玩过,不是因为打架,是因为他说妹妹是傻子,所以他很记仇。   刘铁锹依旧带着他的那一群小伙伴,他也没说话,两边倒是谁也不理谁。   周将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周源,对他喊了一声。   周源正在撅着屁股研究摔炮,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就站起来转身看过去,天哪,他亲爹回来了。   他站直了身体,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咧着嘴笑了起来,“爹,过年好。”   周将现在没心情教育儿子,只是适当的敷衍就进去了。   王大锤从小就没见过亲爹,每次到过年的时候他都很难过。   周源看他爹回家,把地上自己的炮收拾一下,“大锤,我得回家了,咱们明个再玩。”   王大锤也没意见,他也要回家帮忙干活,“你爹回来你肯定特别高兴吧。”   周源一脸震惊的看他,“大锤,说什么呢?我爹你不知道,他歪理特别多,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他就罚站我,还逼我学习,每次都能把我气哭。”   他絮絮叨叨的都是他爹的缺点。   王大锤这次就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周源,你好奇怪啊,你不喜欢你姑姑,也不喜欢你爹,那你喜欢谁啊?”   “我喜欢我妹妹,我小叔,还有不会说话的周实啊。”周源喜欢的人可多了,妹妹对他好,什么都给他吃,小叔会带着他玩,只是现在好久都没回来,他想说小叔再不回来,他都要忘记小叔长啥样了,当然喜欢周实是因为他今天还太小,没办法分走他的摔炮。   王大锤看着周源一脸认真的解释,他想说,你真的很幸福。   俩人分开之后,周源跟个小炮弹一样嗖的一下就跑回了家里,万一回来晚,爹带回来的好吃的,他可就错过了。   周将到家就把东西都放在了堂屋里。   过年也没啥事,都在家里闲着,屋里吃个烤红薯,围着火炉说话,只有周洪山出去照旧到果园看看果树看看鸡鸭的。   田耽看他可算是在年前回来,伸手把他的包接了过来,又看看人。   “这一趟又是瘦了。”   周将不关心这个,看了一圈,“周温呢?”   余秀敏把给他倒的一杯热茶递过去,“去王奶奶家玩了,估计一会就回来。”   周将还真不知道自家姑娘小小年纪还喜欢串门,他端着茶杯喝了一大口,身上有些暖过来。   “娘,这里都是一些药材还有人参,另外还是去年带回来的海产品,还有什么蘑菇之类的,您看着分一下,要是还给叔叔们家送,就提前分出来一些。”   余秀敏点点头,她都知道,看到里面的东西也没惊讶,利落干脆的分开,是肯定要给其他几家都准备的。   周温在王太奶奶家里陪着她老人家说话,她也丝毫不觉得闷。   王太奶奶今天擦照片框,还是几十年前她结婚有了孩子之后去照相馆照的,老大两岁,老二两个月。   周温站在她身边。   王太奶奶擦着就掉了眼泪。   “要是他们还活着该多好,怎么就没熬到解放后呢。”她说完又叹了一声气,这一辈子活的是够够的,要是死了估计也能见到他们了。   周温拿出来自己的小手绢是奶奶给她做的,平时擦嘴擦手的,今天也是洗的干净的,举的高高的递过去。   王太奶奶把相框放下,看着周温,“乖,我没事的。”她要不是在这个村里遇到这么多好人,怎么着也是活不到现在。   “走,太奶奶给你拿好吃的。”她既然遇到了那就好好活着,起码要等周场那个小兔崽子从战场上回来,见他一面。   周温又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她两个口袋里已经被塞满了好吃的,都是糖,王太奶奶是每个月公社给发补助的,她几乎也用不上,就到供销社买了好些糖跟麻花,只要周家的几个孩子来,都是不空手的。   周源本来是悄悄回来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也没啥好吃的,又准备悄悄溜出去,结果正巧碰见回来的周温。   周温口袋里也是满满的,她都没等周源开口,“哥哥,给你吃吧。”   周源立刻点点头,伸手就去拿,边拿边说话,“还是妹妹好啊,爹回来了,都没带好吃的。”   周温哦了一声,把东西分给周源之后就跑着回去了。   周将一看到闺女就抱了个满怀,从兜里掏出来好几个包装特别好看的饼干,“这是人家给爹的,说是在什么友谊商店买的,爹特意给你留的。”   周温伸手接了过来,“谢谢爹。”   周将摸摸她的头,“不用谢,爹有啥好吃的都得给我们周温留着。”   周源在外面大口吃着从妹妹那里拿来的糖,真甜啊。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周将把自己升职的事情也跟大家说了一遍。   周洪山跟田耽也适当的嘱咐几句,在什么位置上就要担什么样的责任,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田耽把分好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看着周洪山,“你去给大哥跟老三家送,我去老四家。”   老大跟老三家住在同一个方向。   周洪山嗯了声,“行。”   田耽到秦琴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还在吃饭,下的面条。   周晓还有个妹妹叫周雨,还在上初中,从小就被送到翻两个河堤的小学去上的,这去年才考上初中,虽然秦琴跟周良山也都宠着,但比几年前的周晓懂事,看到田耽过来立刻就站了起来。   “二伯娘来了,快坐。”   田耽喜欢懂事的孩子。   “不用,你坐着吃饭吧,我坐这边就成。”   秦琴也笑着开心呢,这不是来年三月就要给周晓娶媳妇。   “二嫂,怎么这会来了,可是家里有啥事?”   田耽把布袋子放在桌子上,“这不是周将出差回来,给家里带的东西,我分了几份,给你们都送点。”   周良山老实的笑笑,“这还是大侄子有出息,又弄了不少好东西。”   秦琴是个看孩子跟命一样重要的人,自从二哥家帮了周晓一把,这相亲订婚也来撑场面,她就是对田耽是打心眼里好。   “谢谢大侄子了,啥事都惦记着我们。”她说完又想起来,“二嫂,这婚礼也都商量完,定下来了,三月初六,到时候还得你过来多帮忙。”   田耽想起来那孩子,还是很不错的,希望嫁进来能帮周良山家撑起来,这日子总是慢慢好过的。   “那是不是等到结完婚,侄媳妇也跟周晓到收购站去住啊。”   秦琴还真是被问住了,“我想着的是和周将跟秀敏一样呢。”   田耽就觉得她糊涂,“人家刚刚结婚,你能分开吗?周将跟秀敏情况不一样,周将在城里就只有一个宿舍,秀敏过去也住不了,而且周将天天忙的脚不沾地,秀敏去也帮不上啥忙,但我记得侄媳妇还会算数,周晓那收购站每天都要扒拉算盘珠子,她去还能帮帮忙,再说你让人家分开,你啥时候能抱上孙子孙女啊。”   秦琴想着还真是。   “那成,我让儿媳妇一起跟着过去。”   周良山听着二嫂的分析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还是二嫂说的对,我就说你之前安排的有问题。”他这个媳妇脾气不好性子直,想事情也周全,当然他也不行,幸好他有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嫂子们。   周雨看他们大人事情都说完了。   “二伯娘,周喜姐在家里忙吗?我有几道题不会,想找周喜姐问问。”   田耽点头,“在呢,你去吧,她最近正巧休息呢,天天学习我让她放松呢。”   周雨忙点头,“那我明个再去吧,这么晚不打扰她了。”   秦琴听着这话,对闺女是十分满意的,看看她也有长进的闺女。   田耽也没多待,说会话就拿着手电筒回家了。   周良山两口子把人送到门口才又回去。   周雨还在吃饭。   秦琴回去看着闺女心里就高兴,“雨啊,明个供销社还开门,我去给你扯块补,再做上一身新衣服,你好好学习,咱们以后也考个大学,你看你周繁姐,这就到省城工作,还嫁了一个厉害的医生来咱们周家当姑爷,以后你也这样,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以后日子也能轻松一些。”   周雨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娘,这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周繁姐又不是因为姐夫才留在省城的,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再说了,为啥我上个大学就是为了嫁个好男人,难道我自己不能上班赚钱吗?我不跟你说了,我回屋看书。”   周良山看着闺女转身就走,胳膊肘碰了一下秦琴,“你说你,跟闺女好好的说这个干啥,她有志气,咱们当爹娘的帮不上什么忙,也别扯后腿是不,孩子愿意读书,咱们就是砸锅卖铁也支持她,什么嫁个好男人,这话不能再说了。”   秦琴无奈的嗯了下,不过转身还是站了起来,扒拉着抽屉,“那布票放哪了,我明个给闺女还是去弄块布吧。”   周良山对于给闺女做衣服不反对,还站起来一起帮着找。   “咱们闺女长的好看,穿啥都好看。”   秦琴骄傲的点头,“那是,也不看像谁。”   周良山不愿意说违心话,也没吭声。   周晓自己坐在饭桌前埋头吃饭,全家最没出息的就是他自己。   这个年过完就是一九六二,周将这次在家里待到过了元宵节,吃了汤圆走的,正月过完就是二月份。   田耽正在家里倒腾春天穿的薄衣服,结果突然间右眼皮直跳。   省城。   周繁孩子已经八个月,今天程其右原本要陪着她去做检查的,结果科室临时通知有事,就剩下她自己去,在医院里检查的结果是很不错,胎儿很健康,发育的也很好。   周繁也没在医院多等,出了医院过一条街就是家里,她自己慢慢的在路上走着,结果迎面就跑过来一个男的,狠狠的把她往地上一推,男人又飞速跑开。   周繁倒在地上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她瞬间疼的额头上就满是汗珠,衣服也被血染红。   周围有路过的热心人,而且距离医院也不远,背起来人就往医院跑过去,只是流出来的血红的有些吓人。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中年丧子   周围看着地上的血迹还有好些人在议论。   “真是要折寿, 撞孕妇,人还跑了,我看着那肚子估计都要到月份了。”   “是啊,希望能平安吧, 但觉得保下来危险。”   “这么多血, 难。”   议论完这些, 人也就散去。   周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觉得全身好像都在痛, 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好像在慢慢流逝。   陈丽华这会正站在接诊大厅, 给大家解疑答惑,来这里看病的有好些是外地乡下来的,也不识字, 她在这里帮忙会好一些,原本安排的也有一个值班护士, 但今天请假了。   一个男人身上都是血背着人在大厅里大喊。   “快来人啊,有个孕妇被推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快点来人啊。”   他着急的喊了好几声。   陈丽华赶紧就跑了过去,也有旁边的护士快速推车过来, 值班的医生也都是小跑着过来, 一直到把人推车上, 她才看到脸, 顾不得惊讶, 大声喊了好几下,声音里还有些颤抖。   “周繁, 周繁, 你怎么样?”   周繁是有意识的, 但有些不清楚, 带着哭腔,“护士长,救救孩子。”她伸手抓着陈丽华的衣袖,沾满了鲜血。   陈丽华看着周繁惨白的脸差点落泪,实在不知道刚刚在做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好,有我在。”她说着话安抚着周繁,又让护士快去把老许叫过来,人就送到了手术室里。   这件事情几乎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医院。   陈丽华在抢救室门口没耐心的来回走,原本也有几个护士在这里等着,但她把人都赶走了,程其右还在别的手术室没出来,她双手合十,希望老天爷保佑,看在程家世代从医治病救人的份上,能保大人孩子平安,实在不行,大人一定要平安。   老许是省医院妇产科最好的医生。   许友仁在首都某医院的办公室里接到电话,知道事情已经办成,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竟然有些让人发怵,什么狗屁程家的知遇之恩,什么亲生父亲,全部都是胡说八道,他本也是真心的,可程家不该有个程延怀,清高,天才,家世好,人人称赞,他太恨了,那些恨意压在心底破土而出,不过幸好死了,不然他就会真的动手,没人知道他遇到程老爷子的时候有多开心,他真的以为自己是有家的人了,可怎么会有程延怀,他什么都好,长的也好,就连谢家独女都喜欢他,数不清的财富,真的是让人红了眼。   省医院病房两个小时后。   陈丽华听见一声很弱的婴儿哭声之后就没了动静,她都要控制不住的进去。   老许从里面出来,很是疲惫的看着满眼期待的陈丽华。   “孩子保住了,可周繁以后可能只有很小的几率能怀上孩子,这件事情先别告诉她,等程医生做完手术出来再说吧。”   程医生今天的手术很大,没五六个小时出不来的。   陈丽华歇了一口气,知道她说的已经很委婉,不过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大人孩子的命都保住,“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老许本来想去的,但又拉着好友去到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周繁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在大街上被撞的,这太奇怪了。”   而且一般撞了人怎么会跑呢,如果不是故意的,会救人的吧。   陈丽华皱紧眉头,形势不明朗,但跟首都程家是脱不了干系的,程延怀当年的死她就很怀疑是有人动手,不然他怎么就突然间猝死,很不对劲,当时国内的尸检手段也不太好,什么都没查出来。   老许看着陈丽华的脸色就知道不简单,“这事情也不是我们该管的,首都的人都有些背景,程谢两家本有让人眼红,炙手可热的不仅仅是财富,你可千万不要插手。”还有医术,才是无价的宝贝。   她们都心知肚明。   陈丽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干脆问了别的,“孩子呢,男孩女孩?”   老许想起来孩子心情才有些缓和,“男孩,虽然没足月,但很健康,就是有些瘦小,不过也正常,养养就好了。”   陈丽华其实也猜得到,程家好几代都是单传,而且都是男孩,可能是基因的问题。   “行,你辛苦,等周繁好了,我让她一定登门道谢。”   老许摆摆手,“那倒不用,治命救人是咱们应该做的。”   说着话,护士把周繁推了出来。   陈丽华忙上去看看,小脸没有一丝血色,人看起来虚弱不堪,她是真的很心疼。   程其右刚刚出手术室就有人在门口等着,他满额头的汗,人是抢救过来暂时没什么大的危险,但能不能醒过来还是难说,国内的一些器械还是跟不上国外的,他已经尽力。   “程医生,周繁在门口被人撞了,许医生做的手术,目前母子平安,人已经转到病房了。”   程其右人都没缓过来,他长时间的久站,腿都有些麻木,脑袋有些嗡嗡作响,他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哪个病房?”   护士很少看到如此凌厉的程医生,“三号病房。”   程其右跑着过去,一路冲到病房里,只是进去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他怕吵到周繁。   陈丽华一直在这里照顾着,看到程其右过来,才放下心。   “大人孩子都没事。”   程其右看着周繁苍白的脸,过去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又下意识的把了脉,毫无疑问的很虚弱,很不好。   “怎么回事?”   陈丽华把自己知道的都从头说了一遍,“其右,这件事情跟首都脱不了干系,我怀疑是有人蓄意。”   程其右眼睛不错眼的盯着周繁,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除了那个疯子。   “谢谢陈姨,我在这里守着她就好,您先去忙吧。”   陈丽华看着程其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给周繁掖了掖被角才出去。   病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其右就这么看着周繁,看着她这么虚弱,到底还是没忍住,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两个人握着的手上,喃喃自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因为程家。   陈丽华因为这件事情心情也不怎么好。   陈建从隔壁科室过来,站在她身边,“母子平安?”   陈丽华忧愁的皱着眉头,“嗯,但总觉得不太平的日子要来了。”   陈建低垂着眼睛,“你给谢雅慧打电话没?”   陈丽华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还是要其右自己去说,咱们就别掺和了,不过我总觉得是有人故意的。”   陈建转过身想了一会,“当然是故意的,无缘无故谁会去大街上撞一个孕妇,怕这人恨程家入骨。”他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丝的讽刺。   陈丽华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神紧紧的盯着他,带着些许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家做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招人恨啊?”   陈建是有一丝慌乱的,像是被人戳到了心事,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起来,“你这么问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做的,真是神经病。”他说完就大步离开了护士站。   陈丽华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转头又问护士那个送周繁来的好心人呢。   护士想了一下,“看着人被推荐手术室里就走了,我问他姓名,他也没说。”   陈丽华只是感叹还是好人多。   程其右一直在病房里守着周繁到下午她醒过来。   周繁下意识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肚子,平的?   “孩子?”   程其右立刻站起来弯腰看着她,轻声安抚着她,“不怕,不怕,孩子保住了,你很厉害,我们的孩子保住了,可惜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儿就好了。”   周繁很害怕,她特别害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孩子还在就好,她看着程其右的眼睛也红红的,勉强抬起手腕摸了一下他皱着的眉头。   “程其右,你是不是也很害怕?”   程其右微不可闻的嗯了下,“我害怕失去你,周繁,我们不要孩子了,就这一个,好不好?”他想这样说的话,以后就算是没孩子,她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周繁手落下来磨砂着他的手,又哭又笑的,“可你不是想要个女儿吗?”   程其右伸手擦擦她的眼泪,慢慢哄着她,“都怪我的基因,我们程家就老是生不出来女儿,我看我也没那个本事,咱们就这一个臭小子,我教他学医。”   周繁才又虚弱的笑了起来,“孩子呢?”   程其右也没见到,他眼里只有周繁,“我也不知道,等会我去问问。”   周繁略皱着眉头,有些埋怨,“你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孩子都不知道在哪里?”   程其右低头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只要你平安健康,我愿意此生无儿无女。”他对这些并不在意。   周繁觉得他在说傻话,孩子都生出来了。   “我好累,我想再睡会。”   程其右嗯了一声,“你睡吧,我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河山沟。   田耽眼皮跳的止不住,她心也很慌,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全是乌云,她胸口压得喘不过来气。   周洪山从外面回来,背着手,他刚刚去果园安排人除草,有些野菜可以喂给鸡鸭,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阵的疼,他一进院子就看到田耽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走了过去。   “很奇怪,我总感觉的有什么事情。”   田耽看着他也点了点头,蹙着眉头,然后突然开口。   “周洪山,我觉得出事了。”   周洪山也笃定的看着田耽,“不是周场,是周繁。”他的心告诉他是周繁。   田耽也是,她的孩子,她能感受到。   “我去收拾东西去省城。”她说着就进了屋。   周洪山也出去直接到刘叔家里,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他把大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我得去一趟省城,队里就先要刘叔多操心。”   刘叔披着衣服,伸手拉了一下,“怎么,是周繁有啥事吗?”   周洪山没说,只是找个借口,“这不是周繁快生了,我跟她娘不放心,还是想过去看看。”   刘叔知道周洪山田耽两口子都是疼孩子的,答应的很是爽快。   “行,你们去吧,大队的事情有我呢,果园我也会每天过去看上几遍,这开春,鸡鸭开始下蛋,你把供销社的谈妥了,咱们这边就等着有进账。”   照顾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到钱了。   周洪山跟田耽是当天上午立刻就走的。   余秀敏跟向阳在家里看着几个孩子,虽然不知道为啥公婆这么着急,但她们能做的也只有在家里看家。   下午,孩子才从新生儿室里抱过来。   周繁这次是气血大亏,身体很弱,躺在床上也不好动。   程其右一直到晚上也没出过病房,他不吃不喝的就这么守着周繁。   陈丽华抱着孩子过来,周繁还没醒,“这孩子,要不要看看?医院也要办理出生证明,你取个名字吧,要建档。”   程其右看到这个孩子,他们其实之前取过名字的,但都觉得不满意,本想着今天回家还要继续取。   “程宁期。”宁期此地忽相遇,惊喜忙如坠烟雾,虽然用在这里并不是那么的恰如其分,但他想周繁对这个孩子肯定是惊喜的,喜欢的。   陈丽华哎了一声,“归宁的宁,期望的期?”   程其右点了下头,孩子也就看一眼。   陈丽华又把孩子抱了出去,小小的一个,也是可怜的。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周繁就醒了过来。   程其右趴在床边睡着,他是凌晨一点多睡的。   周繁动了动自己的手,程其右立刻就醒了过来,“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繁笑着摇头,她是觉得比昨天好了很多,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孩子呢?”   程其右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你醒过来两次都在问孩子,我还坐在你的面前呢。”   周繁手指捏捏他的手心,“你是大人,他是孩子,怎么能一样呢?”   “他在育儿室,有护士照顾,你不用担心。”也就是新生儿观察室,里面都有儿科护士在照顾,只需要病人交钱,也就喂孩子喝奶粉。   程其右作为医生知道生孩子是极其危险的,更何况像周繁这样还是意外的。   “你不用管孩子,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的身体养好。”   周繁睡的时间够长,这会精神头很足,看着他下巴上的胡茬,还有眼下的乌青,“是有人故意的吧,许友仁?”   程其右跟周繁对视了好一会,才撇开眼,沉默半晌才开口,“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   周繁反手抓紧他的手腕,她很久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其右,爷爷的配方很重要,千万不能落在他这样的人手里,如果以后有人再拿我威胁你,你也不要给,知道吗?”   许友仁不知道能做出来什么样的事情,这配方能救人也能害人,没人说的明白。   程其右不这样认为,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他从来都是只看眼前人。   “如果爷爷知道你这么说,肯定会骂你傻,东西不重要,人才重要。”   周繁不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有意义的,怎么能是傻呢。   程其右不想让她担惊受怕那么多,“我给孩子取了名字,昨天已经建档了。”   “叫什么?”周繁倒是很意外,他们都商量了好久。   “程宁期,虽然我并不是十分欢迎他,但我知道你很喜欢他,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就是希望等他长大以后自己能明白,你是对他的到来很惊喜很高兴。”   程其右慢慢的给周繁解释。   周繁抿嘴笑笑,抬起手摸了一下他的胡茬,“你需要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才能来照顾好我。”   程其右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会的。”   周繁还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别告诉爹娘是怎么回事,就说我是正常早产,孩子着急出来。”   程其右知道她的意思,“行。”   两个人在病房里说了好久好久的话,一直到外面天彻底亮起来,病房走廊里陆陆续续的有不停的脚步声,以及低声交谈的声音。   周洪山跟田耽今天凌晨三点多才到的省里,他们两个自从结婚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河山沟,最多也就是城里,不过没结婚的两个人倒是都走南闯北,一个为了求生,一个为了享受。   按照之前信封上地址,本来是想找到家里的,但觉得直奔医院比较靠谱,所以俩人在医院接诊大厅待了三四个小时,一直等到人都来上班。   周洪山来到省里之后胸口倒是没有感觉了,心也放下,但既然已经都到了,还是看看的好。   陈丽华昨天晚上回家去菜市场买了一条鱼,还有一只老母鸡,周繁这次生孩子遭的罪大,得好好补补,才能把精气神给补回来,她特意放在了保温饭盒里,等到二十四小时之后,周繁排了气,就能喝。老母鸡放家里还没炖,今天炖的是鱼汤,她提着饭盒走进医院,只是一下子就看到了两个人,瞧着很有气质,就是身上穿的像是从乡下来的,她原本想直接去病房的,但还是想着帮帮忙,径直走了过去。   “请问你们是来看病的吗?可以先过来这边挂号。”   田耽看着这人,提着饭盒,估计是这医院工作的,一早上这大厅的护士都进进出出忙的不停,他们也不想打扰人家,或许在这里再等会还能看到程其右上班。   “我们找人的,这医院的医生程其右。”   陈丽华仔细看了一眼田耽,“你是?你是周繁的妈妈吗?”   田耽听见就笑着点头,是找对人了。   “是,我想着她快生了,就跟孩子爹来看看。”   陈丽华赶紧先做自我介绍。   田耽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了媒人,热情的开口。   “我听周繁在家里提过你的,护士长对她很照顾,我跟她爹可是要好好的谢谢你啊。”   陈丽华现下有些尴尬,是她撮合的,但没想到程家的事情这么多。   “周繁妈,周繁昨天生了,母子平安,我先带你们去病房吧,这我给她炖的鱼汤。”她也不好直接开口。   田耽听见这话就眉头紧皱,恐怕不是生了这么简单,她跟周洪山对视了一眼,跟着也就去了二楼的病房。   程其右出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又回到病房,打的热水,洗的热毛巾给周繁擦脸擦手。   门也没关严实,陈丽华伸手敲了一下,门就吱呀一声的开了。   程其右抬头看过去,是有些惊讶的,“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陈丽华先进去把鱼汤放在桌子上,把刚刚的事情解释了一下,才出去把门带上。   田耽只是看着周繁的脸色就知道不仅仅是早产,她生过四个孩子,看脸色也没这么虚弱过,况且周繁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沉着脸坐病床边的凳子上。   周繁知道这一眼就被看穿。   程其右站在一旁,微垂着头,“我没照顾好周繁。”   周繁看看脸色难看的她爹,又看看不说话的她娘,“不是的,是有原因的。”   田耽冷哼一声,“原因,什么原因,说说。”   周繁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病房里也彻底安静下来。   田耽知道程家的事情会复杂,但远比她想象的复杂,从古至今,从来不缺心狠手辣的人,不是因为是新社会这些人就没有,越是和平时代越对权利渴望,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长叹了一声气。   “周繁,跟他离婚吧,孩子我们带回去。”   程其右听见这话没反驳,看起来很是平静。   周洪山站在一旁背着手,强忍着怒气,“我同意,程家太复杂,周繁,我跟你娘不可能拿着你的性命往里面填,这次是运气好,遇到了好心人给你送医院里来,那万一没有呢,你想我跟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说到最后一句,眼睛都有些泛红,他本就对不起的闺女,现在为了一个男人还弄成这样,离婚都回去。   田耽看着程其右,语气倒是很是平和的开口,“其右,你怎么想的,表个态?”   程其右的手慢慢握紧,沉默了好一会,“好,我同意,我也会把该补偿给周繁跟孩子都补偿的。”他觉得自己这会脑子无比清楚,离婚是个办法,未来并不太平,首都的形势也不好。   周繁抿抿嘴,听见这话鼻子酸的厉害,握着田耽的手,掉着眼泪,“娘,您别逼他,这件事情不是他的错。”   周洪山背过身不忍心看见闺女这样。   田耽抱着周繁,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你知道我跟你爹是怎么来的吗?我们俩昨天都突然间觉得胸闷发慌,那会我们都没觉得是周场出了事,直觉就是你,啥都没管,立刻就收拾东西来了省城,上午县城里没车,我跟你爹生生在县里等到下午,凌晨三点就在医院大厅坐着,本来还以为是我们想错了,觉得等到其右上班,我们就能看到他,问问你是不是还好?”   周繁哭的很是难受,她知道爹娘看她很重要。   田耽深吸一口气,“母女连心,周繁,你要是没了,你让我跟你爹怎么办?”   周洪山握紧了拳头背着身子擦了一下眼泪,沙哑着声音开口,“你跟他离婚,等他把程家的事情处理好,你们和好我跟你娘就没意见,孩子,你听爹的话一次行不?”   周繁从田耽的怀里出来,吸了吸鼻子,低着头没说话。   周家的人骨子里都带着倔,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管是周将,还是周场亦或者是周喜,都是这样。   田耽一下子就看出来她的态度,拿出来手绢给她擦擦眼睛,“别哭了,你现在不能哭,落下病根怎么办?”   周繁沉默着没说话,病房里也只有周洪山叹气的声音。   过了好大一会。   周繁红着眼睛抿着唇,“娘,如果爹有人要害他,您会离开他吗?”   田耽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她又看向周洪山,“我不用问爹,我就知道娘遇到危险的时候,爹您也不会离开她的。”她从小到大都没违背过爹娘的意愿,她一直以为自己跟周家人不一样,现在才发现他们兄弟姐妹都是一样的。“那我也是,我生死都只会跟他在一起,我们是夫妻,要同患难,不管遇见什么事,我都陪着他。”   田耽略皱着眉头,“那你知不知道,这可能才是你们吃苦头的开始。”她说着这话眼神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程其右。   “我不怕吃苦。”周繁恳切的眼神看着田耽。   周洪山知道周繁会倔,但没曾想到她这么执着,认定的事情就不容的改变。   田耽闭了闭眼睛,知道恐怕还是没用的,看着旁边放着的鱼汤,直接打开盖子,“先喝点汤吧,明个让你爹回去,河山沟离不开人,我在这里照顾你坐月子。”   事情既然没办法改变,那身为父母只能尽全力的帮她。   周洪山知道媳妇的意思,只是不满意的看了一眼程其右,他跟姓程的就没办法好声好气的在一个地方待着,从进家里第一眼开始就不喜欢。   周繁有些愕然的看着田耽,小心翼翼的开口,“娘,您不逼我们离婚了?”   田耽看着鱼汤还冒着热气,“我逼你,你同意吗?你长大了,也当母亲了,我跟你爹也会慢慢老,到最后一死不过是黄土一捧,日子好过难过都是你们来过,但只有一点,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周繁眼圈有些酸,她知道自己太不懂事,让父母还在为自己操心,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了,娘。”   田耽把鱼汤递给她,“慢点喝。”   程其右站在一旁其实是矛盾的,爹娘说的是对的,他们离婚才能最好的保护周繁。   周繁接过来鱼汤抬头看着他,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猛地开口,“你想都不要想。”   周洪山听见这话只是更加的恼怒程其右,什么玩意。   “你出来,我跟你说句话。”他说完就先出去。   程其右也跟在后面。   周繁看着他出去。   田耽太了解周繁,她其实才是最拧的那个,嘴上不说,平时做事也都是先考虑弟弟妹妹,但一旦涉及到她认定的事情,改是不可能改的。   “孩子呢,抱来看过吗?叫什么名字。”   周繁抿抿嘴,“程宁期,我还没看过。”   田耽默默重复了这个名字,“有心了。”   周繁也这么觉得,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程其右跟周洪山站在走廊里。   “怎么打算的?”周洪山也没看他,反正看见就烦,还不如忽视他。   程其右已经有了盘算,“我明天就会着手准备,对方会付出代价的。”   周洪山听见这话才觉得像个爷们,“但记得你现在势弱,不要暴露自己,免得殃及家人。”后面几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的。   程其右已经知道错了,他原本以为许友仁不敢这么的明目张胆,现在恐怕是找不到配方人是疯了。   “我知道,我会保护好周繁的。”   周洪山鼻子里哼了一下,他可不敢相信。   第二天周洪山看过孩子,然后买了早上的火车票就回去了。   田耽留下来照顾周繁,还有孩子。   不过这孩子倒是争气,身体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适。   程其右给在首都的朋友打了电话。   “你就按照我说的办,到时候我回去再谢你。”   首都那头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哎呦一声,“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事有啥难的。”   程其右挂了电话想着要不要往别墅里也打一个,但还是没说,依照她的性格,恐怕要去拼命,先等他把事情处理好,再告诉她。   其实许友仁在程延怀跟谢雅慧结婚之后,没多久也跟同班同学一个叫李巧巧的结婚了,程家老爷子还每人给了她们一块玉佩,意思就是一视同仁,都是他的儿媳妇。   只是好景不长,李巧巧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最后只有孩子活了下来,是个男孩,比程其右大两岁。   后来许友仁也没再娶,孩子叫许望,小时候经常被许友仁逼着学习,但奈何他的天赋不佳,学习成绩也一般,越是这样许友仁就逼的更紧。   当年程其右出生没多久程延怀意外去世,两个孩子走的也近,也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   许望那会就不喜欢程其右,还曾想过要把程其右推到河里。   程其右记得很清楚,他躲了过去,两个人站在河边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这件事情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但那以后两个人也再没说过话,见面也很少,后来他就出了国,前些年回国的时候在爷爷家见过一次,他跟爷爷的关系远比自己跟爷爷的关系好,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孝顺爷爷,可能也是因为小时候爷爷拦过很多次许友仁揍他,又或者是小时候夸过他聪明,这就不得而知了,但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后来听说他不务正业,没考上大学,被许友仁走关系逼着上了一所院校,毕业之后分配的工作也没好好干,三天两头的惹事。   程其右的朋友叫万勋,其实家境不太好,当年上学的时候,万勋的母亲没钱看病,程其右伸手帮了一把,这些年也一直都有联系。   两个人之间有些事情不必说明,彼此就都知道。   万勋大学读的是建筑系,毕业之后就去了政府单位工作,他从小就不是个死读书的,脑子灵活,人也聪明,如果不是后来被程其右帮助,他是没时间也没钱上大学的,人要懂得感恩,他小时候生活在乱七八糟的胡同里,认识的人也多,接完电话他就直接跟单位请了假,找了老朋友一起喝酒。   “事就是这个事,最近不是一直在抓治安问题吗?那就帮一把,最好让他犯错,后面咱们就顺其自然,最好打斗的过程中发生点意外,不过咱们不能违法,只是介绍他们认识。”   他知道程其右的孩子差点没保住,那当然就以牙还牙,打斗的过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田耽在省城医院照顾周繁半个月,才出院回去。   程其右是三月初收到的万勋的来信。   “已经办妥,许友仁中年丧子。”   两个人没再讨论什么,彼此挂了电话。   程其右的方法很简单,许望没什么大的毛病,有些爱美色,喜欢到处交女朋友,不过是介绍一个地痞流氓的女朋友给他,两个人再来一场捉奸,到时候的情况不可控制,发生什么意外也未可知,不过现在看来很顺利。   万勋在一周后,去了医院挂号看病,遇到了许友仁,仿佛像是老了十岁,他笑了笑,也就没再看病,反正人看过就算了。   程其右这才打了电话回首都。   谢雅慧听到电话之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就是在电话里把许友仁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个遍。   “许望已经死了。”   谢雅慧听着电话又突然有些悲哀,大概这就是因果循环的报应,程其右下手还是轻了一些,如果没动手打架,或者人没死,也不过就是许望进去蹲上一段时间。   “我这就收拾东西去省城,你让亲家母等着我。”   程其右捏了捏鼻梁,“妈,你还是不要来的好。”他还是很担心的。   谢雅慧抿抿唇,觉得儿子真没用,孩子都出生了,丈母娘还是没看上他,不是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吗?   “你咋回事。”她说完之后又叹了一声气,“等亲家母走了之后我再去,你记得通知我,还有周繁差点一尸两命,你多买点好的给她补补,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你外公,让他开中医的方子,去抓药,这补身体还是要看中医。”   她说完就忙不迭的把电话挂掉。   许友仁最近在找人介绍女人结婚,他需要一个儿子,许家的香火不能在这里断了,当年在程家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说他是程家老大,谁稀罕姓程啊,听起来就恶心,但当时他不得不委曲求全,还巴巴的过去问程老爷子,要不要改姓,真是可笑至极,不过他还可以再找人再生,孩子会有的。   之前一定是李巧巧的基因不好。   许友仁边想边看着桌子上许望的照片,胸口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   周洪山这边回到河山沟就开始忙果园的事情,不过也把周繁生了的事情跟她们都说了。   周喜正巧过星期在家,知道之后就特想去省城看看。   周洪山在院子里拿着锄头收拾,听见她说话,头都没抬,“你还是忙好你自己的考试吧。”   周喜觉得她爹自从回来之后的心情都很不好,家里除了周温没被怼过,都受过他的气。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骗婚   周喜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走到周洪山身边,半弯着腰略皱着眉头盯着他。   周洪山一抬头就被她吓了一跳,“这么盯着我干啥?”   周喜抿抿嘴站直了身体,“没什么, 总觉得爹你最近的脾气很不好, 不会是我姐出事了吧。”她说到最后的时候觉得自己说到了真相, 脸色陡然一变,加快又问了一句。   “爹, 我说对了是吗?”   周洪山对这个女儿是真的服气, “嗯,早产,不过都平安, 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担心。”他说到这里又转头看看屋里的她们, 又看向周喜。“你自己知道就行。”   周喜长出一口气,平安就好,“我就说生孩子危险吧,为了别人生孩子更不值得。”   周洪山听见小闺女的话, 他抬起眼皮看她一眼, 又叹了一声气, 他已经做好准备, 周喜不会嫁人的准备, 没事,一辈子在家里也挺好的, 起码不会有人受气, 他把锄头给收拾好, 扛着就去了果园。   刘叔今天也在果园干活, 现在全村就指望着这些果树跟鸡鸭了。   向阳学校的课又开始上,通过去年半年的上课,大家积极性都很高,不过大人来的越来越少,小孩也不多,很多家里还是不太接受孩子上学,反正整个大队家家户户都这么过的,男娃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赶紧下地赚个公分,到年龄就娶媳妇生娃,女娃名字都没必要会写,学会做饭洗衣服才是最紧要的,然后快点嫁人,没人觉得这样不对,因为所有人都这么做的。   不过王大锤一直都坚持着,他努力自然进步就很快,就王家爷爷都高兴地不行,觉得王家祖坟上冒了青烟,也能出个读书人。   家里就只有余秀敏带着他们几个孩子,操持家务,看孩子,做饭。   周温平时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是真的心疼她娘,这些活让人忙的脚不沾地。   果园里。   刘叔看到周洪山都已经回来了,拿着脖子里的毛巾擦擦汗,扶着锄头站直,关心的看着周洪山。   “咋样,周繁没啥事吧。”   周洪山看了一圈果园,“没事,母子平安,田耽留在省城照顾呢。”   刘叔这才放心,“行,我跟你说,这两天鸡鸭下蛋都勤快着呢,到了春天,野菜长的也多,咱们这果园除了草,也有好多野菜,还有小虫子,鸡鸭可都顺便也给吃了,果园里攒了好几筐鸡鸭蛋,你要不要去供销社谈好。”   周洪山点点头,这么久终于能见着钱了。   “行,我明个就去,供销社应该能长期收咱们的鸡鸭蛋。”   周喜也就在家里待了一天,第二天就背着包要回学校。   周洪山一大早吃了俩窝窝头就骑着车去了供销社,田耽不在家里,也没人记着要给她生活费。   余秀敏给她收拾了衣服,还去给她买的一包油纸包着的饼干,“这是生活费,还有粮票,饼干,在学校里太饿,又没到饭点就能吃。”   周喜抿着嘴,看着这些东西,她突然间对长嫂如母这四个字有了更切实的体会,“大嫂,你怎么这么好啊。”   余秀敏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对家里人好嘴上也不说,都是用行动去做的,听见这种直勾勾的夸奖很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我是你大嫂,你大哥不在家,我就得替他好好看着,照顾你们。”   周喜哼了下,“我大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到大嫂。”是说真的,如果是她,这辈子也做不到为了一个男人洗衣做饭,她志不在此。   周温在旁边听着,已经听到这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嫌弃,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就是想做个贤内助,而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理想奋斗的,两者无法作比较,因为在她看来每个人的人生意义都是不同的,但是有意义的,而且重要性对自己来说也都是一样的。   余秀敏把钱跟票放到她口袋里,又把人送到村口。   “到学校里也别只知道学习,多在外面走走,休息休息,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周喜最喜欢听别人这样絮絮叨叨的嘱咐自己,她觉得这样很好。   “好的,大嫂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她说着就边走边跟余秀敏挥挥手。   余秀敏看着她的背影,也不是很放心。   向阳中午放学回来才知道周喜也走了   周实现在已经七八个月,自己坐在小推车里能玩好久的鲁班锁,还是前几天周源非要扒拉屋子,不知道在哪里扒拉出来的,他没什么耐心,玩了没几下就给扔了,后来也不知道咋的就拿给周实玩,他虽然玩的好像不是很明白,但一直拿着不撒手,谁要他就皱着小眉头,俩手抓的紧紧的,意思就是谁也不给,不过周温一要就能要过来。   周源每次都觉得弟弟偏心,所以他也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以后也要偏心,偏心妹妹,不偏心弟弟,哼。   周洪山的鸡蛋跟鸭蛋谈的十分顺利,不过他来的是城里的副食品商店,公社里的供销社还是太小,没办法吃下他们这么多的量,反正都是需要的,副食品店要谁的不是要,价格都一样,况且平时也会收一些乡亲们的,谈妥之后他又去了国棉厂,周将是他的长子,总是要知道家里的事情。   周将最近不是很忙,他升了主任之后,最多的就是到别的厂子里有什么合作要谈一下,其实他倒是觉得还不如到处去外面跑着谈买卖更好,他喜欢那种。   周洪山坐在周将的办公室里,他还是第一次来。   “咱们老周家也有坐办公室的了。”   周将给他倒上一杯水,苦笑着。   “爹,办公室也不好坐。”   周洪山知道,这当领导有时候比普通工人还难,他也没喝水,“跟你说件事情,周繁生了,只是不太顺利,她是被人害的。”   事情也简单的说了一遍。   周将简直不敢相信,现在还有人动不动就要人命的,“事情解决了吗?”   周洪山想着程其右应该知道是谁,“程其右应该能办好。”   周将看了看窗户外面,沉思了一会,“把周繁接回来,跟程其右离婚,他那样的家庭,后面还会有无限的麻烦。”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他也不忍心让周繁一直这么危险。   周洪山还真是觉得他们就是一家人,想法都一样。   “你觉得周繁会愿意?”说完他叹了一声气,“你娘已经做好决定,既然她不想离婚,那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尽力帮。”   周将明白,他是大哥,弟弟妹妹们的事情他都会尽全力,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爹您也不用太担心,我之前见过程其右的母亲,那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她会做好后路的。”   周洪山既然已经做下决定,那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放心吧,我这也该回去了,鸡蛋跟鸭蛋都已经有好多,回去要用牛车都给拉到县里。”   周将听到这事,还有一个想法,“爹,鸡蛋可以正常售卖,鸭蛋我建议腌成咸的,鸡蛋跟鸭蛋的价格都差不多,大一点的两分钱一个,小一些的是一分钱一个,但是腌成咸的,每个鸭蛋能涨上两分钱左右,盐是一毛四一斤,顶多再交一厘打碎的手续费,其实这么算下来,会更划算。”   周洪山听着儿子的话也想了想,确实是的,而且腌这个也不费东西,就用家里烧过的锅底灰,老方法腌出来的咸鸭蛋流油多,特别的香。   “得,我知道了,现在就回去跟你刘爷爷商量一下,你安稳上班吧。”   他也没多待,站起来不用周将送自己骑着车就回了大队,直接去了刘叔家里,跟他商量腌咸鸭蛋的事情,虽然中间费工夫,但乡下人闲着也是闲着,多赚一分是一分,早日把畜牧站跟果苗的钱还上,也好给乡亲们分钱,日子才能好过。   刘叔一向是支持周洪山的想法,“好,这个也行,就是麻烦一些,不过大家伙肯定也愿意。”   周洪山也是这么想的,他坐在院子里,皱着眉头,“还有,关于到时候账本的事情,咱们还是每天都贴在大队办公室的门口的通知栏里,钱的事情一定要清清楚楚。”做事是做事,还是要把这些容易瓜田李下的东西都弄明白。   “行,听你的,那我下午就开始让大家把家里的锅底灰都收起来,让你万嫂子组织人赶紧开始弄。”   周洪山点头,买盐的钱也是直接从大队里开始出的,这些支出进账都要明明白白,大队的事情处理好,他回家才发现闺女今个一早都走了,自己也没顾上送她,自己站在院子里看了又看,心里空落落的,田耽不在家。   省城里。   周繁恢复的还不错,孩子这一个月,从最丑的样子现在长的也顺眼起来。   田耽把给她熬好的中药端到床边。   “快喝了,全靠这个,你身体才恢复的这么快。”   周繁看着旁边的小婴儿心里异常满足,老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她完全理解上次爹娘让自己离婚的事情,把喝完的药碗放下,抿抿嘴。   “娘,上次您是不是很生我气,我没跟程其右离婚。”   田耽本来是要去给她把药碗就手洗了,听见这话坐在旁边没好气的看着她。   “父母养孩子就是还债,我知道你不会听话的,所以后面我就同意了,生气当然会生气,你爹走的时候还气的不知道说啥。”   周繁低垂着额头,“娘,对不起啊。”   田耽拍拍她的手,“我给你讲个事情,其实我不姓田,也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我们家跟在我身边伺候我的小丫鬟的名字,还是她被卖进来之后我给取的,后来发生了很多意外,她死了,我家里也出了很多事情,我一心想跟你爹过日子,就想彻底的隐姓埋名,可隐姓埋名哪里那么容易,也就顶了她的名字,所以大队里其实很多老人都以为我是做过丫鬟的。”   周繁第一次听到她娘讲过去的事情。   “那您为什么要执意嫁给我爹?按理来说你们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田耽听见这话像是觉得那些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   “因为他为我付出过性命,他值得我托付终生,我也跟你一样跟我大哥,二哥,还有姐姐吵架,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故土,在医院那天我也理解了他们的心情。”   周繁大概知道了,“娘,我跟其右肯定会好好过日子的,您放心。”   田耽抱起来旁边的程宁期,“这孩子不像咱们周家人。”   周繁看见儿子心里就好受很多,捏捏他的小手,还有些遗憾的语气,“程其右一直想要个闺女,我也想给他再生个,但其实我知道,我生不了了,这辈子估计也就这一个孩子。”   她是意外听见别的护士同志在病房外面议论的,不过那种情况之下保全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田耽想着家里孙子辈的都算着,也就只有周温一个女孩,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以后就只有这一个吧,虽然周喜还有希望,但以她的性格,结婚的事情都不指望,更别说生孩子,这都是命。   “有一个孩子就算了,孩子越多越操心,你看我跟你爹活的多好吗?”   周繁笑了起来,“娘,这话您应该当着周场的面说。”   田耽白她一眼,慢慢开口,“都是我跟你爹的债,你们谁的日子不好过,我们都睡不着,其实你不知道,自从周场去当兵,你爹头上的白头发都蹭蹭的冒,他没说过,但我知道他有多担心。”   周繁想起来一件事情,“娘,我跟您说,我婆婆不敢见您,程其右昨个跟我说,我婆婆从知道我生孩子那天起,就想来,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她觉得自己家特别理亏,就有些心虚。”   田耽冷哼,“她难道不该心虚吗?得,我听出了,你婆婆想来,你想让我走。”   “不是的,娘,我没这个意思。”周繁一听就赶紧惊慌失措的否认,她确实没,就只是转述一下。   田耽其实前两天也想回去,大队里事情多,闺女的身体看着是养的不错,孩子也都挺好。   “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也确实想回家,家里里外里一摊子事,七月份周喜要高考,学习也紧张,这眼瞅着也就不到四个月,你二嫂去上课,你大嫂在家里照顾几个孩子,收拾家务,做饭,还要看着周实,估计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周繁知道自己这边就占着她,“那行,我让程其右给您买明天的票,还有您打开抽屉,里面是我婆婆从首都寄过来的礼物,说是给家里人都有,您也带回去。”   田耽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打开抽屉拿出来一个大编织袋,里面放着的有上好的玉镯,还有金子做的耳坠,项链,这位素未谋面的亲家表达歉意的方法确实不走寻常路。   “你自己收着吧,都是贵重的东西。”她照顾闺女是应该的。   周繁赶紧摆摆手,“娘,您就拿着吧,程其右说了,要是您不要,我婆婆也不会饶了他的。”   第二天一早,田耽坐上回家的火车,东西她到底也没要,坐火车到市里,然后再从市里坐大巴车到县里,然后回到公社再到河山沟,已经过去一天。   她到家里是早上,这会的露水已经开始重了起来,大家伙都在吃饭,照旧是端着碗三五个一群的凑在一起,边唠嗑边说话,看到田耽回来还招呼着。   “田婶回来了,恭喜啊,周繁生了个大胖小子。”   “是啊,啥时候周繁回来,也能见见。”   田耽都一一应了过去,又大步回家。   周家也正在吃早饭,只是周源想吃肉,念叨个不停。   向阳把给周实炖的鸡蛋,给他挖上一勺,周温自己也有炖的。   余秀敏拦了一下,“向阳,你不用给他,他天天都嘴馋,那想吃的东西特别多,能从咱们家排队到公社门口。”   周源看着碗里的鸡蛋,也没敢贸然吃。   向阳笑笑,“吃吧,婶子让吃的。”   周源这才捧起来碗,自己扒拉扒拉的都给吃完。   周洪山看着这孙子,又开始发愁,闺女儿子的事情不停,小孙子又长起来了,有要吃奶粉的,也有要吃肉的。他心情现在很不好。   周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察觉到爷爷要发火,奶奶不在家这么久的事情,他觉得爷爷都要变成一个会喷火的妖怪,也不敢再多说话。   田耽提着行李推开大门进来,大步走到堂屋门口。   “吃着呢,我去洗漱一下,秀敏给我拿个碗。”她边说边把行李随手放在堂屋的一个凳子上面,又转身到压井旁边开始洗漱,实在是有些饿。   余秀敏赶紧忙着去厨房洗碗洗筷子。   周洪山大口咬了一口窝窝头,“你回来咋不说一声,我好去公社接你啊。”   周源看着他爷爷,实在奇怪,刚刚还要喷火,现在还笑的这么开心。   周温把自己碗里的鸡蛋羹端起来拨给周源。   “哥哥吃吧。”她也不是天天吃鸡蛋,毕竟鸡一天才下几个啊,周实太小每天都要吃一个的,她长大了,一般都是三天吃一次的,又软又嫩,滴上香油的鸡蛋确实香的让人流口水。   周源冲着周温笑笑,“谢谢妹妹。”然后捧着碗就开始埋头吃。   周温觉得周源是她见过吃饭最香的人。   田耽洗漱完用院子里的毛巾擦完脸,才到堂屋里坐下,拿起来筐里的窝窝头狠狠的咬上一大口才接周洪山的话。   “家里也挺忙的,我自己能回来。”   余秀敏不知道为啥看到婆婆回来,心里好像也踏实很多。   田耽说完又看看这饭桌上的一圈人,周温是有些瘦了,脸上的肉都下去,不过周源这么能吃竟然也瘦了,大儿媳妇看着眼下的乌青,估计也好几夜没睡好。   “周洪山,我才走不到一个月,你看看这家里的孩子大人,怎么回事啊?”她是真操不完心。   周洪山看看这几个孩子,咋?他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   “是哪里不对啊?”   田耽三两下把窝窝头吃完,压根没来得及理周洪山,看着大儿媳妇,“秀敏,你一会到肉摊那边看看,有啥不要票的肉没,买点回来,都要多吃点。”   余秀敏答应一声。   田耽瞥了一眼周洪山,“周喜快要高考,你这一个月去学校看过她没?生活费还有粮票都够不够,给她送点其他吃的没?”   周洪山突然间想起来自己在学校里还有个闺女,“遭了,上次她回学校,我没给她生活费跟粮票。”他那天一早就着急忙活大队里的事情,把她给忘的一干二净。   周源边扒拉碗里的饭,边看他爷爷,还是奶奶回来好啊,有肉吃,爷爷也不会喷火了。   “爹,别着急,我那天就都给过了,供销社买的饼干也给带过去,前几天周建设要进城,我还托他去给周喜送过一次钱的。”   田耽把汤喝了,“周洪山,我要是一直不回来,你准备把这些孩子都给饿死。”   周洪山知道自己错了,媳妇说啥都听着,一句话都没吭声。   吃完早饭,余秀敏骑着车子去买肉。   周源还特意拉着自行车的后座跟他娘嘱咐,“多买点。”   余秀敏还能不知道他咋想的,“知道了。”   田耽路上也没睡好,这会子就想躺下睡上一觉,这会把提回来的行李拿到里屋,只是一打开就看到里面还放了一个黑色的袋子,跟在省城看到的一模一样,里面应该是那些要带回来的礼物,肯定是周繁悄悄塞的。   周洪山一进来就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怎么回事啊?”   田耽把事情说了一遍,也只好拿出来跟那些东西都放在一起,柜子也又锁了起来。   从早上睡到中午,田耽起来才觉得自己缓了过来。   余秀敏已经回来了,她正在压井旁边收拾着。   周源跟向燃在帮着压水,周温在旁边看着周实,向阳去学校一会估计能回来。   “娘起来了。”余秀敏回头就看到人。   田耽打了个哈欠嗯了下。   “肉买回来了?”   余秀敏看着手里的羊杂,“今个不要票的就只有羊杂,我买了一些回来,咱们中午喝个羊杂汤,虽然现在是春天,但也能祛寒,暖和身子。”   田耽也没啥意见,“行,里面再放上一把细粉,用些胡椒粉,好喝着呢。”她到厨房里又和了两和面,玉米面加红薯面,一会烙个饼子配着汤吃。   向阳跟周洪山一个从学校回来,一个是果园,在半路上碰见。   “爹,忙完了。”向阳小跑着过去,俩人一起回来。   周洪山还正想着有事找她呢,“咱们大队里现在活也多,情况也多,你这边照顾着学校,然后我跟刘叔说,你来队里干活,帮着把会计的活干了,怎么样?”   向阳点头,她学校的活也不重,都能应付的过来。   “成,到时候需要咋做,您告诉我就成。”   周洪山跟她边走边说。   余秀敏干活干净仔细也认真,羊杂洗的都干干净净的,到院子里拔了一颗小葱,把外面那一层薄薄的脏的皮揭掉,葱白的部分特别水灵。   田耽把羊下水切好。   余秀敏把洗好的葱放到案板上,田耽给切好备用。   周源站在厨房门口。   “奶奶,我能喝两大碗。”   田耽把锅里用水给洗一遍,又用舀子盛出来倒掉。   “有,够喝,放心吧。”   周源这就抿着嘴笑笑,还摸摸自己的脑袋,他觉得自己好久都没吃到好吃的了,“奶奶,您以后别离开家这么久,我们家可是离不开您的。”想吃肉都吃不到。   田耽可一点都不信他说的话,不用猜都是为了一口吃的,热锅倒油,先把羊杂给爆炒,然后再倒进去茶壶里的热水,就是开始炖,一直把羊杂的香味给炖出来,汤能变了颜色,是最香的,伸手把挂在墙上的细粉拿了下来。   “你爷爷不是在家吗?”   周源站在门口使劲摇头,“爷爷心里只有果园,没有妹妹,那就更没有我。”他说完还小大人一样的叹了一声气。   周洪山一进院子就听到这话。   田耽把细粉放到水里先洗上一遍。   “不,我觉得可能没有你,但肯定有周温。”   周源皱着眉头赶紧摇头,声音都大了一些,就是为了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才不是呢,妹妹那天下午都饿了,娘带着周实去外面玩,二婶婶在学校,妹妹就跟爷爷说他饿了,爷爷说让妹妹忍一会,马上就吃饭,可是娘好久才回来做饭的啊。”   周温在院子里陪着周实玩鲁班锁,默默听着他说话,最后是周源带着她去了王太奶奶家里,王太奶奶给拿的麻花吃的。   周洪山站在院子里咳咳两声。   周源赶紧回头看过去,心虚的赶紧闭上嘴。   田耽哼了下,掀开锅盖把细粉放进去,这要煮上好一会呢。   余秀敏把另外一个小锅也给点上火烧了起来,田耽开始烙饼,这饼好熟。   “你爷爷就是咱们家最不靠谱的。”孩子饿了还能让人忍忍,那是孩子又不是大人。   周洪山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看,“这是要开饭了吧。”   田耽刚刚把一个饼放进去,“你是饿了?那也能先忍忍,等到晚上那顿吧。”   周源一听就知道奶奶在给他撑腰,也不害怕了。   周洪山认错的态度很好,“我那天不是张罗着去看看腌的咸鸭蛋,没顾得上。”   田耽懒得理他。   羊杂汤煮出来一点都不膻,还撒了一层葱花,每人先盛上一碗。   周洪山端着碗蹲在院子里吃,另外一只手拿着烙的饼。   周源看着他爷爷也有饭吃,连忙跑到他奶奶面前。   “不是说让爷爷忍到晚上吗?为啥还让他吃饭。”   余秀敏觉得他儿子可真是的,还能真让饿着,看婆婆没说话,赶紧开口,“因为你爷爷下午还要干活,不吃饭没劲。”   周源听着觉得这个理由还行。   “那好吧。”虽然不是特别满意。   周温自己捧着碗吃饭,她也很爱喝,而且她也觉得周源说的对。   这边吃着饭也是其乐融融。   余霞突然跑过来,人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腿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二哥,二嫂,救命啊。”   周洪山紧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咋回事。”   余霞是周老三,也就是周雄山的媳妇,他们两口子跟秦琴两口子正相反,他们都是老实人,也都不爱说话,平时也就只知道埋头下地干活,平时妯娌之间说话,她都一般不问都不张嘴的。   田耽看着恐怕这次是有啥大事,也走到跟前,“慢慢说,别着急。”   余霞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二嫂,雄山刚刚拿着砍刀去找人一命换一命了,我家大闺女被人糟蹋,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向阳跟余秀敏站在旁边都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周三叔一个大儿子早早结婚,现在有俩孩子,一儿一女,都还没上学,大的跟周源差不多,小的才几个月。   他家大闺女跟余霞很像,不爱说话,很内向,但干活很是细致,是个勤快人。   周洪山看她这一时半会话也说不清楚,把碗随手放在桌子上,赶紧就跑了出去。   田耽把余霞给扶了起来进到屋里,“别哭,咱们老周家这么多人,遇见什么事情都不怕,把事情跟我好好说说,我跟你二哥不会不管的。”   周源也很安静,他知道家里又出事了,站到周温身边,皱着小眉头。   “妹妹,你说想好好过日子怎么那么难啊?”他想每天都没啥事,就只操心吃啥就好。   周温还在想余三奶奶说的话,这个时代如果真的是被糟蹋了,就怕那个姑姑想不开,本不是女人的错,但最后都要女人来承担。   余秀敏跟向阳也没跟进去,不过也都知道事情不简单。   向阳看着他们几个小的,开始嘱咐,“家里有事,你们千万别乱跑,向燃你看着他们,知道吗?”   向燃嗯了一声,赶紧举手保证。   屋里,余霞腿还在发抖,她这辈子胆小,从不敢惹事,跟人也不吵架,怎么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她家孩子的身上,越想越难受,觉得都喘不上来气。   田耽站起来拍拍她背,给她顺顺气。   “跟我说说,怎么个情况?”   外面,周洪山也跑到了周雄山家里,看到人被拦下来,才放下心。   周老三的老大周卫看到周洪山过来,赶紧松了一口气,“二叔,您可来了,您看看我爹,我刚刚要不是拦着,他就要把人砍了。”   周雄山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一把刀,只是看到周洪山之后才松开手,然后就是伸手捂着脸放声大哭。   周卫也难受,背过身不忍心看。   周家两个闺女也站在旁边哭个不停,只是周家大闺女周华脸上还带着一些伤。   “雄山,啥事都能解决,哭可没用。”   周雄山没说话,只是哭的声音小了一些。   余霞也在田耽的安抚之下缓了过来,只是有些抽泣。   “我们家周华不是处了一个对象,对方是城里人,还是个工人,来过家里,为人不错,长相也端正,这不是最近准备商量着定亲吗?昨天中午周华去他家里吃饭,结果咋的就晕了过去,一觉睡醒,谁知道,谁知道她跟对方的大哥睡在一张床上。孩子都快哭疯了,他那个哥哥是个跛脚的,这明显着就是骗人的啊,我可怜的闺女。”   田耽听完就知道是咋回事,对方是娶不上媳妇,就骗人,干脆生米煮成熟饭,事情办成,女方也不敢嚷嚷,最好还是乡下人好拿捏,这样顺理成章的就结了婚,如意算盘打的太响。   “跟周华说,去派出所告他们家□□,街坊邻居都知道周华跟他老二处对象,结果被下药,我看不枪毙他。”   余霞听见田耽话吓了一跳,脸上满是惊恐,“二嫂,二嫂,不能啊,这样的话,周华咋做人啊,她以后还能嫁给谁啊。”   田耽沉了一口气,她知道以余霞的性格很难接受,耐下性子,“那你想怎么办?不会是告诉我就这么认下来,让周华嫁给那个跛脚的老大?”要真是这样还来找她们家干啥,自己去跟人家商量不就行了。   余霞听着田耽的语气就知道自己是错的,她自己也知道不对,可没办法啊,总要为孩子想一想,乡下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周洪山也在周老三家里知道了事情的尾始,看着周华,“去派出所告他们家,枪毙。”没啥好说的。   周雄山也这么想过,可事情一旦捅出去,他闺女可咋办,后半辈子全毁了。   “二哥,能不能还有别的办法?”   周洪山一听就知道他是啥意思,“你刚刚不是还恨不得要把人砍了吗?怎么现在又想改变主意。”   周雄山赶紧摇头,“不是的,二哥,周华才十九,她还有后面的一辈子,我得给孩子考虑。”   周洪山站起来气的来回踱步,“我跟你说明白,他们城里那家就是想让周华咽下这口气,嫁过去,笃定你不敢报警,你现在是想忍下来,看起来是维护了周华的名声,但你有没有想过,嫁到那家去,周华这辈子都会完,依我说,还不如告他,然后枪毙掉,周华还是咱们周家的好姑娘,我跟田耽给她操心,保证能嫁好家。”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诬陷   周雄山坐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是窝囊的,干啥啥没本事,难受的心口疼,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又抬头看看闺女, 十分艰难的开口。   “二哥, 我,我再想想。”他自觉这事十分难看。   周洪山恨铁不成钢, 脸上表情冷淡, 拍拍周卫的肩膀,把他叫到一边。   周华周慧哭着到周雄山身边,伸手要把他拉起来, 父女三个又开始,哭成一团。   周卫站在一旁回头看看, 自觉自己是个没本事的,自己是长子还是妹妹的大哥,拳头紧握。   周洪山拍拍他的肩膀。   “你看着你爹,让他别犯傻事, 不要为一个畜生把自己搭进去, 另外让你媳妇看好周华, 别让她一时想不开, 还要多劝你爹娘, 报警解决问题,记住错不在我们, 知道吗?”   周卫很听二叔的话, 知道他说的都是为家里好的, 哽咽着点点头。   周洪山深叹一声气, 皱着眉头,“咱们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周,这件事情我会跟你二婶管到底,把那家人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周卫听着二叔的话,心里也渐渐的定了下来。   “那家姓张,跟周华处对象的是他家二小子,叫张全民,跛脚那个叫张全兵,张全民人长的不错,也会做事,在肉联厂上班,张全兵没工作,说是脾气也不好,张家也给他介绍过对象,但每次都没成,实在没想到。”他说到最后都咬牙切齿的。   周洪山知道了大概情况,“行,我找人打听一下,要是报警,周华这个事情还要讲个证据。”   周卫不懂这些事情,可女儿家的清白都没了,还要啥证据,难道还有故意去拿这事污蔑人的吗?   “我把周华叫过来,二叔你问问。”   周洪山摇头,“我一会让你二婶过来,你让周华跟你二婶说。”他说完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周雄山没说话,“我先回去了。”   周卫哎了一声,把他送到门口,回到家里看见老爹还在地上坐着,他过去也蹲在一旁。   “爹,二叔说的要报警,你咋想的。”   周华哭的眼睛都已经肿的不能,低着头,她自责,觉得全是自己的错。   周雄山不说话,他也不知道。   周洪山背着手走到家里。   向阳跟余秀敏都在院子里站着,屋里婆婆没叫,她们也没进去。   周洪山看看她们俩,“你们俩去忙吧,事晚上我再跟你们说。”   向阳连忙哎了一声,拉着大嫂回她们屋里。   田耽在堂屋里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但显然没用,她也就闭嘴,干脆一句话都不说。   余霞也知道二嫂对自己这样很不满意。   “二嫂,这事情要是让全大队的人知道,我,我们家没脸啊。”   田耽理解她说的意思,在这里恐怕脊梁骨都要被戳破。   “那你不为孩子讨回公道?”   余霞也没这么想,只是觉得现在怎么做都难受。   周洪山抬脚进到屋里来。   田耽抬头跟他对视一样,“老三拦下来了吧。”   周洪山只是嗯了下,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我一会去县里找大川,他认识的人多,先打听一下那家人,还有最好今天去城里公安局报警。”   余霞听见这话无措的抓着衣服下摆,“二哥,容我跟我雄山再想想。”   周洪山都没理她,“田耽,你一会去一趟老三家,跟周华聊聊,我想过,即使报警,人家公安也要证据,问问周华一些细节,看看有没有啥证人,我得让那个畜生死。”   田耽也是这么觉得。   “行,我现在就去。”说完她就站了起来。   余霞看着她这样,也赶紧站起来跟上。   周卫还在家里蹲在地上劝他爹,抬头就看到他二婶过来,站了起来。   “二婶,您来了。”   田耽只嗯了下,“周华,你跟婶子到屋里来。”   周华点了头,怯懦的跟着田耽进去。   周雄山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不怕二哥,但有些怵田耽。   余霞也是,她害怕田耽。   田耽跟周华一起进了堂屋。   周华还不忘给田耽倒上一碗水,家里没茶缸。   田耽是喜欢周华的,这孩子内向,长的好看,做事又细致,比周老三两口子都强,周卫也是个懂事的,她对于这些周家人,只要是好的,都愿意帮上一把,人在世,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   她拉过来周华的手,才发现冰冰凉凉的,都是冷汗,“孩子,别怕,二婶跟你二叔都在,你爹娘是不中用的,这事我们给你做主。”   周华听见这话低着头哭了起来,她害怕。   田耽拍拍她的肩膀,抱着她叹了一声气,“我跟你二叔的意思都是报公安,这样的畜生都要给我去蹲大牢,那个老大枪毙。”   周华哽咽着从田耽怀里出来,才抬起来头。   田耽这才发现她脸上还有伤,皱着眉头,“这是咋回事?”脸上明显的五个手指头印,还有额头上的一处肿胀,像是撞的。   周华伸手捂着她的伤口,“他强迫我,我醒过来他还想,我就反抗,在屋里又喊又叫,他就打了我一巴掌,我当时就不想活了,一头撞在屋里的柜子上,他爹娘把弄出人命,才从外面把门打开,我就跑了出去。”   田耽听见这些话气的胸口都是疼的,“我记得城里住的都是那种筒子楼,周围有邻居看到吗?”   周华点头,“我跑出来的时候,正巧是早上,家家户户都在做饭,他们都看到了,张全兵衣服都没穿好就从屋里想拦着我不让我跑。”   她以为当时太混乱,自己都没记清楚,可突然间发现,她记得太清楚。   田耽把刚刚那碗水递给她,“不是你的错,不要觉得自己有问题,知道吗?”   周华双手捧着碗,抬头看着田耽,鼻头酸的厉害,“二婶,真的不是我的错吗?”   田耽点头,“对,咱们不怕,现在呢,你爹娘还在犹豫,要不要报公安,我跟你二叔是一定要报的,他们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但二婶觉得,还要你自己拿个主意,你是咋想的。”   周华也不知道,她向来在家里都是听话的,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二婶,张全兵的爹是有些关系的,我们惹不起。”   田耽听见这话就冷哼了一下,“那就更要碰一碰了,你要是愿意,下午你二叔打听事回来,我就带着你去公安局。”   周华看着二婶,突然觉得周繁跟周喜真幸运,有这样的爹娘。   “好,我愿意报公安。”   田耽欣慰很多,“好,报了公安以后,这件事情肯定就会传开,咱们大队,旁边大队的人都会知道,你要做好准备,我跟你二叔想办法,把你送出去,到县里去找你周将哥,还是去省里找你周繁姐都行,所以你别怕,想嫁人咱们就再找一个。”   周华听见嫁人这两个字害怕的摇头,“婶子我不想,我不想嫁人了。”   田耽知道她有心理阴影。   “好,没事,咱们慢慢来。”   事情谈完,田耽从堂屋里出去。   余霞跟周雄山站在门口,看看她又看看闺女。   “二嫂,这,这怎么办啊?”   田耽冷眼看着他们,“我跟你们只说这一遍,你们咋想的不重要,一定要报公安,事情我都问过,等洪山把那家事情都打听好,今天就去县里的公安局。”   余霞瞪着闺女,“你咋想的,你也要报公安,你知道不知道你后面半辈子都毁了。”   田耽把周华拉在身后,语气很是咄咄逼人,“你到底是怎么当娘的,什么叫做报了公安后半辈子就毁了,哪里毁了,为了一个畜生这辈子就不过了,还是你觉得对方家庭还不错,虽然跛脚,周华是想乡下人,嫁过去也行。”   余霞被田耽戳中心思,脸上发红。   田耽跟糊涂人说不明白,也不想在白费口舌,语气更加冷冽。   “我告诉你们,周华的事情我跟你二哥都管定了,事情办完,我会让周将或者周繁想办法把人接走,你们也不用管。”   余霞不敢说话,二嫂是家里妯娌最厉害的。   周雄山也是,两口子都低着头。   田耽从周老三家里回去,心情很是不好,她更加肯定了读书的重要性,明辨是非,开阔眼界,不然就是这样糊里糊涂,只会气人。   周洪山没在家,他骑着车去了县里找了赵大川。   赵大川就是城里人,县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这会在家里给人做家具,听到门口自行车的铃响,在院子里瞅了出去,看到周洪山倒是有些惊讶,把手上的工具放下,白手套摘下来。   “你今个怎么有空来,不是忙着你们大队的果园吗?”   周洪山把车子停好,苦笑着叹了一声气。   “家里出了点事,我想找你帮点忙。”   赵大川这一看脸色就知道不对,“快屋里坐,啥事啊?”   周洪山坐在堂屋里跟赵大川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赵大川连骂了好几声畜生,“张家我知道,张全兵跟张全民,俩兄弟,他们的爹叫张高伟,百货大楼的主任,不过张全兵不是跛脚,是左腿的小腿被锯了,他前两年不正经混,跟人打架受的伤,这两年听说脾气也越来越大,现在瞅着二十五六,还没娶上媳妇,这整个县城都知道他家的事情,附近几个公社的也都知道,所以我估计这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周洪山听完之后冷笑一声,原来是他,当初他去谈卖西瓜的事情,柜员找来的主任不就是他吗?   赵大川看着他,有些忐忑的开口,“其实难办的不是他们家,是他姐夫,他姐夫朱光前,是国棉厂的副厂长。”   周洪山更不怕了,“不管他们家是啥背景,犯法就得进去,他们一家人都要进去。”事情既然打听明白,他也就没啥可说的,随即就站了起来,“我先回去办事,你忙吧。”   赵大川站起来送他,“就不留你吃饭了,你这是一摊子事。”   周洪山骑上自行车倒是没回家,去了国棉厂,他不怕那个狗屁玩意的姐夫,但要顾忌周将。   周将听到他爹又来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   周洪山这次没去他办公室,两个人站在国棉厂的大门旁边的树下面,简单的把事情告诉他。   周将比周华大五六岁,虽然不是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但那是周家人,也是他亲堂妹。   “爹,不用担心,这是两码事,您跟娘该咋办咋办。”   周洪山听见长子的话很满意。   “行,我回去了,家里事你不用管。”说完他骑上自行车就走远。   周将站在大门口好久,才动动脚回去。   周洪山到家是下午四点半,事情跟田耽说完。   田耽早就在家里做好准备,换了一身衣服去周老三家里把周华带上。   余秀敏带着周实出去玩,向阳去学校上课。   家里就只有向燃带着周源跟周温,三个孩子看着爷爷奶奶回来又出去。   周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肯定是特别大的事情。”   向燃是大一些,今天那个余婶婶来的时候,他听懂了,但也不好解释。   “是啊,所以咱们就乖乖在家吧。”   周温出神的看着门口,这种事情即使在几十年后的社会,在网上也会被人说三道四,即使那个时候的家长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会敢说话,可爷爷奶奶敢,他们办事利落干脆,主意拿定就不会改变。   周源伸手戳戳妹妹肉肉的脸蛋。   “你咋了,我刚刚叫你,你都没理我。”   周温回过神看他,“爷爷奶奶真好。”   周源虽然不懂妹妹为啥这么说,但也跟着肯定的点头,“那当然了。”   周老三家。   余霞本来还想说两句,但看到二哥也在,到底没说话。   周雄山就更不敢,周家还有河山沟都是要靠二哥的,在这一点上他比谁都清楚。   周卫看着他妹妹要走,也走了过去,“二叔,二婶,我一起去吧。”   周洪山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的,不过这么看来,周家的第二代人都比这爹娘强,就很不错。   “走吧。”   回到县里是在公社坐的大巴车,一路到城里的公安局。   公安局的公安接到他们报警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看到受害者脸上的伤,也是非常气愤。   这会公安局里也没女公安,只一个年纪大一些,有很多年办案经验的,没退伍之前是当兵的,大概四十多岁,姓赵。   “做个笔录。”   周华自己强銥嬅撑着把事情都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遍。   “我说的这些都有证人的,他们都看到了。”说完之后她手还是在不停的抖。   周卫坐在旁边,低着头恨不得把那个人给打死,他只知道发生了,但从来没了解过经过。   赵公安让周华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然后挥手让人过来。   “去百货大楼家属院把张全兵带过来。”   第一步是先传唤当事人。   周华害怕见到他,听到这个名字就往田耽怀里躲。   田耽搂着她,慢慢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不怕,咱们相信公安,肯定能还咱们公道。”   张家。   张高伟今天没去上班,一家人都请假在家,围坐在饭桌旁边。   “我想想觉得这件事情做的还是很冒险。”他略皱着眉头。   张全兵吊儿郎当的靠在椅子上,还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那丫头胆子小,没见过啥世面,她能咋的。”   张高伟的媳妇叫曹金花,她是在副食品商店上班,这么多年谁也不怕,一个圆盘子脸,眼睛一瞪就是细长眼,十分凶悍,“哼,你爹就是胆小,能让她一个乡下丫头嫁到城里,就是攀了高枝,顶多多给十块钱彩礼。”   她就是瞧不上那畏畏缩缩的劲,要不是大儿子娶媳妇实在困难,她也不会找个乡下儿媳妇,这已经让街坊邻居嘲笑了。   张全民一直沉默不语,周华是他在肉摊上认识的,肉联厂去给下面公社的每个肉摊发定量的肉,当时周华就在,她长的好看,看着人的眼睛时也温温柔柔的,他当时一下子就动了心,可家里人都不同意,没想到大哥也瞧上了,这件事情做完他就很后悔。   张全兵看着弟弟那个没出息的样,用右腿在桌子底下踢他一下,“你哭丧着个脸干什么呢?是不是还不舍得啊,不舍得也没用,人都是我的,指不定现在肚子里都揣上我的娃了,以后规规矩矩的叫大嫂。”他说完还十分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似乎还在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张全民看他大哥的样子,脸色发白,“大哥,你这样是不对的。”   张全兵从小就是被惯着长大的,也没缺过钱财,十八九的时候更是打架斗殴,常进公安局的人物,拘留到时间就会放了他,然后出来继续犯事,听到一向没啥主见的弟弟居然还敢反驳自己,眼睛一瞪。   “有啥不对的,她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人,你少给我动歪心思。”   曹金花看着这兄弟俩又闹开,“好了,都给我安静一会。”她是认为那个丫头配不上她家老二的,工作好长得好,那就是娶肉联厂厂长的闺女都是应该的。   “今天早上邻居都瞧见了,以后对外说,周华本来就是咱们全兵的对象,糊弄过去算了。”   张高伟被这一家人也给说服了,应该没啥事,毕竟一个女娃没了清白,也不敢大声嚷嚷,他见过乡下泥腿子,都畏畏缩缩的,进城都不敢抬头走路,想来顶多会带着爹娘来闹一闹,最后他拿钱出来安抚住就行。   “曹金花,等周华父母来的时候,你态度好点,早点把全兵的婚事办了,等到儿媳妇进了门,你想咋拿捏不就咋拿捏。”   曹金花知道他的意思,不过一想到要跟乡下人做亲家,还要给他们说好话就觉得烦。   “知道了,别唠叨。”   这一家人正在说说笑笑的。   门外面就来了两个公安。   “请问是张全兵家吗?”   张高伟一看到公安瞬间就明白过来,他咽了咽口水走过去。   “是,请问找我儿子有什么事情?”   公安早就知道这是啥事,看到这一家子简直是恶心死了。   “张全兵涉嫌□□妇女,我们依法传唤。”说完另外一个公安就进了屋里,看了一眼裤腿空荡荡的那个,上去就紧紧的抓住了手腕。   张全兵本来是想挣扎的,但他到底这么多年也没锻炼过,公安同志常年训练,力气可比他大多了。   曹金花都有些呆住了。   “不是,公安同志,这都是误会,那丫头跟我们家儿子处对象呢,什么□□,她那天晚上就死皮赖脸的想住在我们家,这不能怪我们啊。”   来的是俩年轻人,办的案子还不多,听见这话要不是身上穿着的衣服,高低要跟她掰扯两句,只是厌恶的看她一眼。   “走,张全兵。”   两个公安把人从筒子楼带走。   旁边的隔壁还有楼下的邻居都出来看到了,三两个一群的站在一起,早上的事情大家都不眼瞎,看的见,那姑娘本来是给他们家二小子处对象的,怎么跟老大睡在一起,一看就知道咋回事。   “真是作孽啊。”   “谁说不是呢,生生的毁了人家闺女。”   “张家做的那些事,怎么老天爷不降雷劈了他们啊。”   张全兵早就是公安局常客,他倒是一点都不怕,不就是进去拘留再出来。   “娘,快去找我姑父。”   曹金花这才想起来,找朱光前,转头又看到这些长舌妇在议论,她掐着腰大声吼起来,“怎么,看我们张家的笑话是吧,老娘让你们一个个的都笑不出来。”说完就端起来桌子上的盆子里的水泼了一圈。   其中邻居的女同志站了出来,“曹金花,你这都是你的报应,你全家都等着坐牢吧,我呸。”   这说完大家都进了屋。   周洪山他们还在公安局。   一直到两个公安同志把张全兵带进来。   周卫先看到,红着眼睛上去就给他一拳,见他打完之后,公安才开始上来拦着。   张全兵被打的到在地上,他本来小腿就没了。   “你个畜生,老子让你死。”   张全兵摸了一把嘴边的血,又一口水吐了出来,眼神看向了周华。   周华害怕的发抖,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田耽把人抱在怀里,捂着她的耳朵。   张全兵笑嘻嘻的,“这会怕什么,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周华被捂住耳朵但也能听见,她气的只会摇头否认,哭个不停。   周卫本来是被拦着的,但他一下子就被松开,上去直接骑在张全兵的身上又反复打了他好几拳,牙齿都被和着血打掉。   赵公安看差不多,使了个眼色,让人把他拉开。   公安把张全兵拉了进去。   公安局里一片狼藉。   周卫也被松开,但他蹲在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凭什么啊?这都是凭什么啊?   有好几个公安也都不忍看过去,背着身子都红了眼圈。   赵公安看向周洪山跟田耽,“我们会尽快进行走访,调查,取证,你们等消息就行。”   周洪山点了点头,“那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赵公安想起来刚刚张全兵说的,这性关系肯定是已经构成,主要调查清楚的就是他刚刚胡乱说的事情,要定是被强迫还是主动愿意,虽然他们都知道肯定是被骗被强迫的。   “你们最好带着姑娘到医院里检查一下身体,她是被下了药,估计还能检测出来,这个是很有利的证明。”以他办过的其他案子的经验来说。   周洪山想着确实。   田耽抱着周华,“好,我们现在就去。”   赵公安把人送到公安局门口,拉着走在最后面的周卫,“你是家属,要密切关注受害者的精神状态,万一想不开,后果很糟糕,就算是把坏人绳之以法了,但她要是没了,咱们做的意义也都不大。”   周卫哽咽着嗯了一下。   赵公安看他们走之后,就带着徒弟去了百货大楼的家属院进行走访,要调查的事情现在很清楚,周华是张全兵的对象还是张全民,还有今天早上发生的争吵,有没有人证?   周洪山田耽带着周华直接去了县人民医院,一进去就遇到了护士长何长红,也是周繁在护理院校上课时候的老师,当初也是她推荐周繁去的省医院。   何长红虽然很久没见过田耽,但还是一眼认了出来,立刻就迎了上去,她是很喜欢周繁的,也为周繁有个好前途高兴,“田耽,你怎么来了?”   田耽实在笑不出来,看了这人多,牵着周华往里面走。   “事情就是这样,能尽快给我们安排个检查吗?”   何长红听完之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她赶紧去找领导汇报,没两分钟就带她们进去赶紧做检查,抽血。   “抽完了,化验结果我会让加急做,估计得明天或者后天出来,一出来我就直接送到公安局去,你不用操心。”   田耽握着她的手道谢。   何长红觉得不管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帮忙的,这种畜生就应该枪毙了。   事情办完。   周洪山跟田耽带着周华回河山沟。   周卫一路上都低着头,他不去一趟就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张高伟跟曹金花这会已经在国棉厂家属院,朱副厂长家里。   □□听完事情之后看着他们夫妻俩直摇头。   “你们怎么能做出来这么糊涂的事情?是嫌好日子过的太久。”   张高伟不敢说话,那能咋办,儿子娶不上媳妇,不是让人笑话吗?   曹金花不喜欢大姑子,但现在求到人家跟前,也不得不收起脾气,“高丽,怎么说那也是你侄子,你不能看着他就蹲大牢吧。”   □□读过书,而且还是专科毕业,听见这话冷着脸,“你以为就只是蹲大牢吗?强/奸妇女枪毙,脑袋都没。”   张高伟跟曹金花惊恐的对视一眼。   “不会吧,这怎么就枪毙呢。”   □□觉得真是猪脑子,“你们赶紧从哪来回哪去,这事谁也帮不了你们。”她实在不知道,自己那么聪明,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还娶了一个这么蠢的弟媳,他大爷的。   朱副厂长最近心情很不错,厂子里的事情都顺顺利利的,自从安排周将上任,跟别的厂子里的合作都省了不少钱,他也受到表扬,夹着公文包就进了家里,只是又看见小舅子就皱起了眉头,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又遇到啥事来帮忙的,这些年从他们家也要走不少钱,算了,这都是小事。   “高伟,弟妹来了,高丽怎么没去买菜啊。”   □□冷哼一下,“吃什么吃,都死到临头了。”   朱光前对自家媳妇照顾弟弟一直都不认可,往常他要是说她弟弟一句不好,她就能闹翻天,今个可是奇了怪,他有心看热闹,装作担心的样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呦,这是咋了?”   曹金花知道求大姑子不如直接求姐夫,伸手就猛的抓住他的胳膊。   “姐夫救命啊,你大侄子被抓到公安局了,你不是跟公安局的局长很熟吗?能不能打个招呼把人放出来。”   朱光前赶紧抽回来自己的胳膊,这事就大了,往常顶多要点钱,今怎么还闹到公安局了?   “□□,这是什么情况。”   □□知道自家的丑事,没办法只能说了一遍。   朱光前吓得下巴都要掉了,第一反应先把门关上。   “你们是嫌命太长。”他都不知道说什么,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担心可不是张高伟一家,是自己,要是知道这是自己的小舅子做的事,他的前途会不会受到影响。   □□看着她男人,知道这事很大,但还是多问了一句,总不能真的看着侄子去死。   “有办法没?”   朱光前听见这话突然站定,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问老子有没有办法?老子没办法,老子要是前途被你们这一家人影响了,老子弄死你们。”   他娘的,这都是什么鬼日子。   □□就算是帮弟弟,但最紧要的还是自家男人的前途,听见这话赶紧过去拉着他的手。   “怎么说?会影响到你吗?”   朱光前甩开她的手,着急的四下找到他们带来的东西,都塞到他们怀里。   “都给我滚,别在我家。”   张高伟跟曹金花都一脸惊恐,他们好像才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姐夫,姐夫,你不能不管我们啊?”张高伟四十多岁的人马上就要跪在地上。他又转头拉着□□,“姐,姐,你劝劝姐夫。”   朱光前看着他们,“老子告诉你们,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张全兵被枪毙,你们这一家人都是共犯,全部都要去吃牢饭,知道吗?”他跟公安局的局长是认识,对这下面该怎么样的流程,最明白不过。   □□听见这话一屁股就吓得蹲在地上。   张高伟跟曹金花也都吓破了胆,不就是想娶个乡下媳妇吗?怎么就这样了。   □□抓着朱光前的手,“你想想办法,高伟都快五十的人,哪能进去蹲监狱啊。”   朱光前掐着腰,这会理智倒是回来了一些。   “去找他们人谈私聊,人家要多少钱给多少钱。”   张高伟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曹金花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朱家。   □□很是疲惫的坐在地上。   朱光前看了好一会,才把人拉起来,“以后不要再跟他们家来往了,高丽,我们家好好的日子,你想毁了吗?咱们也有闺女儿子,万一这事影响到他们在单位里的前途怎么办?”   □□立刻就猛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以后都不敢了。”她要先过自己一家人。   赵公安带着徒弟已经到了百货大楼的家属院,先进行一个简单的走访,不过还没开始找人问,就有人先主动来问。   一个穿着碎花斜对襟上衣的婶子过来,“你们是来查张家的事吧。”   赵公安挑了挑眉,“是,你有什么知道的吗?”   婶子啧啧两声,又咂摸一下,“那我知道可多了,我家跟张家可是上下楼住了十年,前段时间她家二小子,张全民带回来一个姑娘,好像叫什么华,说是他对象,但今个早上,我们都看见她家大小子就穿个裤衩跟那个姑娘拉拉扯扯的,那姑娘额头上还流了好多血,我瞧着不太对。”   旁边的徒弟兢兢业业的记了下来。   婶子探头看看他记录的,“是不是有啥事啊,我看那张家老大被你们抓走了,能不能跟我说说?”她特别想知道,都跟别人唠了大半天了。   赵公安委婉拒绝,“案情相关,不方便透露。”   婶子尴尬的笑笑,“那好吧。”   赵公安带着徒弟往楼上走,确定了张家在哪里,又敲了敲隔壁的邻居家的门。   开门的就是今天跟曹金花吵过架的那个女同志。   “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赵公安指了指张家,“我们来了解一下张家今天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知道的吗?”   她听见都乐了,身子倚在门框上,“那可有意思了,我猜猜,张老大是把那姑娘给强/奸了吧,曹金花昨个还去药店买了安定片,说是自己睡的不好,还找关系开的不少,我在药店买药正巧撞上,我们两家不对付,我男人死的早,她总是骂我勾引别人,真是恶心,谁会看得上她家男人,我在药店还给她绊了两句嘴,你可以去药店问问都知道,那姑娘是二小子的对象,来过几次,我们都见过。”   赵公安一会准备就去药店,“谢谢你。”   她无所谓的摇摇头,“没什么可谢的,那姑娘还好吗?是个可怜人,不过她有一对好父母,知道不忍下来。”   赵公安想说陪着她来的不是父母,但也没啥意义。   “行,到时候要是需要你出来作证,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谢雅慧的办法   她嗯了下, “当然愿意,做好事积德。”   周洪山田耽他们回到河山沟天已经黑了。   向阳跟余秀敏在家里做饭,周源他们几个在厨房门口玩。   余秀敏简单的煮的红薯汤,下午挖的野菜炒一盘, 外加烙的韭菜煎饼。   向阳烧火, 用烧火棍挑起来灶里的柴火, 通气会烧的更好,然后拿出来烧火棍插进灰里, 避免烧到别的柴火, 抬头看着外面天都黑透了。   “大嫂,咱爹娘这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余秀敏正在翻炒野菜,刚刚韭菜煎饼里还打了一个鸡蛋。   “这估计要是在公安局里等结果, 那得一会呢。”   周源跟向燃在院子里蹭着厨房里的光,还在玩溜圈。   周温坐在厨房门口的小马扎上, 晚上就有些凉了起来,她刚刚才穿了外套。   门口来了两个人,还是周源先注意到的,他站在院子里没出去, 大声问了一句。   “谁啊?”   周雄山跟余霞被问到才走了进来。   “三爷爷, 三奶奶。”周源先叫了人, 怎么来家里还不吭声呢, 可吓了他一跳。   厨房里的俩人听见对视了一眼, 余秀敏先把锅铲放下,手拉起来围裙擦了一下, 然后笑着出去。   “三叔, 三婶来了。”   周雄山嗯了下, 余霞在旁边又瞅了瞅有光的堂屋。   “你爹娘回了吗?”   余秀敏摇了下头, “没呢,估计还在城里忙着呢。”   周雄山跟余霞都有些局促,或者还有些觉得丢人,“那我们一会再来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余秀敏忙跟了上去,“三叔,三婶,在家里吃了饭吧,这马上就做好。”   周雄山跟余霞都摆摆手,还没开口说呢,就迎面碰见周洪山跟田耽。   余秀敏也看到了人影,外面太黑,也就月光还能照着些。   “爹,娘回来了。”   周洪山没力气说话,还是田耽只轻声嗯了下。   周雄山低着头看见二哥二嫂虽然不敢说话,但到底是自家的事情,让他们跑了一天,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二哥,咋样了啊?”   周洪山背着手冷眼瞥了他一下,就大步进了院子里。   田耽一直拉着周华的手,也跟在后面进去。   周雄山跟余霞也没问。   周卫在最后面,看了一眼他爹娘,苦笑着开口,“爹娘,进屋说吧。”   余秀敏看着他们都进了堂屋,她又回了厨房里。   向阳从他们路过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了,看到大嫂进来,使了个眼色,“咋说的?”   余秀敏叹了一声气没说话,“先让他们几个小的吃饭吧,估计这一夜且有的熬呢。”说着把汤也盛了出来,招呼着几个小的在厨房里吃饭。   周源自己先咬了一大口韭菜饼,“娘,爷爷奶奶不吃吗?”   余秀敏把红薯汤来回换着倒腾一会,也不烫了,放在周温的面前,“你爷爷奶奶在说事呢,你快吃,吃饭就睡。”   周源哦了一声,“我刚刚看到周华姑姑受伤了,她是不是被人打,所以爷爷奶奶去帮忙。”他是有注意观察的。   周温低着头小口喝着汤。   向阳看了他一眼,耐心的跟他聊天,“是,所以咱们家人,谁在外面被欺负了,咱们都要过去帮忙。”   周源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婶婶,我记住了。”   厨房里是热热闹闹。   堂屋倒是比较冷清。   田耽跟周洪山对面坐的是周老三两口子,周华坐在了田耽的身边。   “事情就是这么办的,人已经抓进去了,就等着人家公安调查了。”   周雄山也不知道说啥,只是看着闺女,心里是很愧疚的,“二哥,二嫂,今个是辛苦你们了,等这事情完了,我跟余霞再来跟你正式道谢。”   周洪山听见他说话就嫌弃,“你可别说屁话,等到事情结束,估计周华的事情全大队都会知道,我到时候问问周将,让他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把周华安排到城里去上班,三五年不回来,谁也记不得。”   周雄山听见这话脸更是发烫。   “是,是,都听二哥的。”   周洪山看着他们夫妻俩,毫不客气的开口,“事情说完,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跟田耽还没吃饭呢。”   周雄山跟余霞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好,好,二哥你们吃饭吧。”   周卫牵着周华的手,“我们也都回去,二叔二婶今个麻烦你们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田耽看着自己松开周华的手,有心想开口让她留家里住,但也没说,有家里人陪着或许能好一些。   “回去吧,好好吃饭,早点睡觉,明个咱们还要去城里呢。”   周华嗯了下,她这会已经不哭了,二婶在回来的路上跟她讲了很多事情,也有很多道理,她虽然觉得自己心里那道坎还是很难过,但也知道自己得过去,才能好好过日子。   周洪山看着他们一家四口走,才跟田耽一起到了厨房里。   余秀敏赶紧把洗好的碗筷摆上,锅里还盖着的两张韭菜饼也给拿了出来。   “爹,娘,先吃饼。”她站起来忙活着又把汤盛出来。   周洪山跟田耽是真的饿了,办事的时候不觉得,这办完就是。   周源才捧着比自己脸都要大的碗喝完汤,脸颊上还沾了汤。   “爷爷,奶奶,你们给周华姑姑报仇了吗?是不是也把坏人打了。”   田耽吃着饭敷衍了他一下。   周源立刻就神气起来,“我就知道爷爷奶奶是最厉害的人。”他很是笃定。   周温看着爷爷奶奶一脸的疲惫,这个大的周家像是一辆大的火车,每一节都有可能出现问题,他们都要去修,他们自觉身上扛着这一份责任,大概这就是这代人独有的品质,责任感。   周洪山看看他直叹气,“你吃完没?”   周源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嗯了下。   “吃完去睡觉吧。”周洪山觉得自己想揍人。   周源哦了一声,他想说自己不困的,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乖巧的站了起来,拉着妹妹一块出去,到了院子里还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   “妹妹,你看到没,幸好哥哥救你出来,不然爷爷一会就要揍我们。”   周温其实没想出来,她想再听听,看看自己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看着他毫不客气的揭露,“是要揍哥哥,不会揍我的。”   周源一下子哽住,他有些忧愁,妹妹长大了,不好骗,明明小时候多可爱,自己说啥她都不吭声的。   “那好吧,我们回屋。”   周温不情不愿的回了东屋,不过她想爷爷奶奶会处理的很好,他们那么厉害。   厨房里,向阳看了一眼还在的向燃。   “你去屋里看着周实,我担心他会蹬被子。”   向燃当然明白,这是大人要说事,“好的。”拿着一个饼子站起来就走了。   田耽看孩子们都走了,才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她是饿,但又不是很想吃饭,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向阳是在首都上过大学,接受过最高等教育的人,本自己也猜了个大概,但听着也觉得恶心。   “娘,只要医院那边能在周华身体里查出来安定片,这件事情张家全家都要进去,至于张全兵,肯定会被枪毙的。”耍流氓都是重罪,更何况这种性质这么恶劣,只是恐怕周华妹子心里不好过。   余秀敏顿时都觉得天塌了一半,这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早就跳了井,现在是新社会怎么还有这么坏的人家。   田耽略皱着眉头,向阳说的对,只要检查顺利,赵公安取证顺利,这事情就已经板上钉钉。   “不让那个畜生死,我心里都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田耽起来利落的把鸡鸭圈都收拾了一遍,院子也扫过,又把鸡鸭喂好。   余秀敏听到外面有动静就穿衣服起来,给两个孩子都盖好被子,现在瞅着估计外面才五点,她婆婆想着也是睡不着。   周洪山早早地起来,已经去果园里转过一圈,谁知道正巧碰见刘叔,刘叔年纪大觉少,鸡叫第一遍的时候他就起来了,洪山忙,他这把老骨头能动还是要多盯着的,他拿着筐才捡了一筐的鸭蛋。   “洪山,你今咋来这么早?我听说你昨天一下午都没大队里。”   天气灰蒙蒙的,地上的草露水特别重,裤子趟过去都能湿透。   周洪山忙过去伸手把大筐给接过来,“刘叔,怎么这么早来,露水太重,您多休息,药有记得按时吃不?”   刘叔听见周洪山对自己的关心,笑了起来,说真的,比他自己的儿子关切自己都让人高兴,他从里面出来,“我年纪大,睡不着,你家里是有啥事不?”   周洪山没说,为了孩子考虑。   “没啥大事,去城里看周喜了,她不是要高考了吗?这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多月。”   刘叔可喜欢周喜那丫头了,说话办事瞧着就不是个简单人物。   “放心吧,四丫头肯定能考上,其实当年就亏着周将了,那孩子学习好,还稳重,要不是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他也不能瞒着你们悄悄就退学。”   周洪山跟刘叔一起从果园出来,想着这些过去那么多苦日子熬过来,也没觉得苦,现在日子慢慢好过起来,结果还遇到这么糟心的事。   “是,这几个孩子好。”   刘叔笑着摇头,“是你跟田耽用心教了,不是他们自己就这么好的。”   家里,余秀敏起来帮忙做饭,知道了昨天的事情,她也不好受,半夜翻来覆去没睡着。   周洪山跟刘叔说着话也都回来了。   这会天还没全亮起来,大队里起来的人也少,这段时间地里活比较少。   万家嫂子昨个进城走亲戚,今个早上起来的早,也回来的早,挂念着家里的鸡鸭,还有养的一只小羊羔,有些生病,她回来还要喂药,到村口的时候遇到一家三口,看着头发衣服也都乱糟糟的,要不是这会是新社会,她都要以为是逃难的了。   “这位嫂子,你知道周华家在哪里吗?”张全民也被他爹娘叫了过来,想着说周华跟他是真心实意的,说不定劝劝能有用。   万嫂子看着他们还有些奇怪,前些日子是听说周华那孩子处了一个城里的对象,这看着也不像啊?   “知道,你跟我走吧。”   她虽然心里疑惑,但带个路也没啥,谁知道正巧碰见周洪山,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洪山,快,这是来找周华的,你看看认识不?”   周洪山何其聪明,他一眼就知道这是谁,但这事也不能嚷嚷,咬着牙。   “跟我先回家吧。”   万嫂子看着周洪山的脸色不太对,想着估计是有啥内情,她不是个多嘴的人,“这是周华她二叔,你们先去他家吧。”说完她就先回家了。   周洪山带着他们进了自家院里,然后把大门从里面拴上。   余秀敏站在厨房门口摘菜,看到她爹带回来的人还愣了一下。   “爹,这是?”   周洪山气可不太顺,“你去你三叔家,把他们家人叫来,就说姓张的一家人都来了。”   余秀敏听见这话眼神瞬间就瞪了过去,这么一家子烂人怎么还敢来啊?   田耽本来正在搅着面糊,早上煎煎饼吃,再烧个咸汤,听到外面的动静拿上案板上剁肉的刀就出去了。   张高伟跟曹金花张全民一进来就没敢说话,这会看着田耽拿着刀出来,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只是后面还有周洪山站着。   余秀敏打开门跑着去了周雄山家里。   曹金花哆哆嗦嗦的,她可是知道乡下泥腿子可是啥也不讲究,这要是万一真的动手就坏事了。   “你,你听我说,我们是来道歉的,跟周华道歉的,那个。”她说着使劲捶了捶张高伟,“把钱拿出来。”   张高伟咽了咽唾沫哆嗦着手把钱从包里掏出来,厚厚的两摞,全部都是十块的,这是她们家所有的积蓄。   周洪山呸了一声,吐出唾沫。   向阳在屋里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穿上衣服出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这一家人。   周雄山跟余霞一听说人过来了,立刻就去厨房拿了刀出去。   周卫又给拦了下来。   “爹,这事情现在尽可能的不要闹大,大队里如果都不知道那是最好的,你为周华好好想想。”   周雄山看了看闺女,又把刀放下,“走。”   一家人又赶紧去了周洪山家里。   余秀敏一路上牵着周华,“不用怕,咱们周家人都在呢。”   周华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她闭上眼睛也睡不着,突然间又觉得活着没意思,可又想到二婶跟自己说的话。   趁着天还没亮起来,周洪山看人都到齐,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幸好周家之前修家里,把墙头也弄的高高的,外面看这里面是看不到的。   周华一进来就看到了张全民,她不知道为啥,心里难受的喘不上来气。   张全民也看到了周华,他愧疚的低着头。   周洪山看着他们,“人都到齐了,我就先说,张家是拿了钱来说要和解的,我是不同意和解的,再多的钱也没用,我要张全兵的命,要你们所有张家人都坐牢,知道吗?”他不用于往日里在家里的笑模样,脸上没任何表情,语气也很是冷冽。   周卫看着他们这家人都恨得咬牙切齿的,还拿钱来,恨不得把钱都给他们撕碎。   曹金花推了一下二儿子,“你快说啊。”他们在家里都商量好了,这个办法不行,还有别的。   张全民才敢抬头看向周华,“我,是,是我对不起你,周华,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我家的钱也全都给你,我也可以娶你,我们就当做这件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他知道周华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的。   周洪山听见这话就要冲上去揍人,田耽伸手一把拦住了他,说清楚说明白,对周华有好处。   周华这两天哭的实在太多了,她觉得自己都没了眼泪,可听见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张全民,我问你,你家里这么做,你知道吗?”   张全民舔了舔裂起皮的嘴唇,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曹金花站了出来。“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是我瞒着他办的。”   周华冷笑一声,她知道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余霞听见闺女的话还伸手拽了一下她的手,这是说什么呢,她觉得张家给的条件是可以谈的,地上的钱那么厚的一摞,还都是十块的,这恐怕有上千块。   周洪山眯着眼睛看着他们,“那就请回吧,你们一家人该坐牢的坐牢,该枪毙的枪毙,我们这口气才算是出了。”   曹金花眼看着儿子男人都靠不住,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儿子枪毙,她自己也不想坐牢,跑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周华的面前,还把地上的钱往她手里塞。   “孩子,以前都是我做的不对,你就放过我们吧,你看你不是喜欢全民吗?你们俩结婚,咱们这事就不提了,好不好?”   周华被吓得后退两步。   田耽径直走过去,一把拉过曹金花的手腕,她干活力气可大着呢,一把把人就摔到了地上。   “你以为你儿子是镶了金子的?我告诉你,我们周家不怕事也不惹事,这次说什么都没用,拿着你们的钱给我滚出去。”   曹金花还是看向周华,隔空扑通扑通的跪下来磕头,“周华,你一句话的事情,能不能救救我们。”   余霞是真的心动,有了这笔钱,家里的房子能重新起来,而且闺女也能嫁得出去,这件事情就算是把张家人都送进去,那周华以后也会没人要的。   “二,二嫂。”   田耽被这么一叫,猛地一回头瞪着她,没出息的货。   “你给我闭嘴。”   余霞被这么一吼,瞬间就不敢说话。   田耽看了看周洪山,又扫过周雄山,这一对夫妻,真是狼心狗肺。   “张家这么做,你以为是为什么。不过是我跟你二哥跑的公安局,报警把人抓进去,但凡今天我们没报警,下场就是他们顶多拿着多十块钱的彩礼,让周华嫁给一个有残疾的流氓,你想过没有?你的脑袋里是进了水,还是装的浆糊,我恨不得给你们两耳光,滚蛋。”   周老三两口子被田耽一通骂,只是站着不敢说话,不敢抬头。   曹金花看着田耽,怎么也没想到她把自家的安排猜的一点不差,她之前打听过周华的父母是老实木讷的,这才放心下手。   田耽一把抓过地上的钱,塞到他们怀里,“给我滚出我们家,再多待一会,我可不保证我能做出来什么。”   曹金花看着田耽眼睛都发红,咽了咽唾沫,才带着男人儿子出去。   周家院子里才算是彻底的安静下来。   田耽闭着眼睛沉了一下气,她觉得自己都要气出病,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洪山,就转身进了厨房,要不是他这拎不清的亲戚,她至于吗?   周洪山也知道是啥意思,一步步走到周雄山跟余霞的面前,又来回踱步。   周卫知道二叔二婶都生了很大的气,想替爹娘说句话,但又觉得他们应该挨上一顿骂的。   向阳也编起来袖子跟着进了厨房。   余秀敏看她进来对视一眼,也都没说话,娘还在气头上。   周洪山站定在他们面前。   “老三,小时候,我跟大哥出去要饭,都是你在家里看着老四,还有俩妹妹,做的很不错,我一直以为你长大会强不少,但没想到越长大越熊,你看看你闺女,这是你亲闺女,你想拿她换钱啊,你是要把周家的脸都丢完,你就没一点骨气吗?”   周雄山低着头就这么挨着骂。   周洪山又看着余霞,关于弟媳他是从来都不说的,今个也是要多说上两句,“要是没我跟田耽在这里,你恐怕早就收了那钱,把周华推进火坑里是吧。”   余霞瞬间就掉了眼泪,她不是这个意思。   “二,二哥。”   周洪山看着他们俩,“以后周华的事情,跟你们都没关系了。”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然后又看向周卫,语重心长的开口,“你是你爹娘的大儿子,也是长子,要担负起家里的责任,一些家里当家做主的事情,也不用征求你爹的意见,你自己拿主意,有不知道咋办的就来我找我,你家里还有个小妹妹,也要照顾好,你的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尽量让他们早早地上学,多学习多读书,就算以后不能考上大学,也要做个明事理的人,知荣辱的,知道吗?”   周卫哎了一声,全都答应下来。   周雄山听见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   周洪山这才顺了气,语气稍微平和一些,老三两口子既然不明白事理,那就把当家权给到下一代,他不想再让家里出什么事,“就要辛苦你跟你媳妇,不过现在苦,以后的日子会好的。”   他说完也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周卫知道这件事情让二叔是费尽力气。   周源跟周温俩人都醒了,但没敢出去,只是趴在窗户上,露出俩脑袋看着外面,外面刚刚闹的那一场,他们都看到了。   周源看到奶奶发火的那一段吓得伸手捂住妹妹的嘴巴。   “原来奶奶力气这么大,但她都没打过我。”   周温使劲掰开他的手,喘着气,“哥哥捂你自己的。”   周源噘着嘴哦了一声,好吧,他刚刚太紧张。   周温对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不意外的,爷爷奶奶处理的没有问题,剩下的就是依法办事。   周老三一家准备走,周华扑通一声跪在了周洪山的跟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周洪山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孩子,没事的,这件事情结束你就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去走。”   周卫也把周华拉了起来。   周华点了点头,她都知道。   周老三一家人走了,这会天也亮了起来。   周家吃饭也都很安静,周源一句话废话都没多说,自己的饭自己吃,吃完就拉着周温赶紧跑。   周洪山看着田耽也不敢说话。   田耽看着又跑了的周温,“这孩子吃饱没啊?”   余秀敏赶紧接过来话,“她吃饱了。”   周洪山吃了两个煎饼,喝了一大碗汤,“我一会去城里公安局问问。”   田耽咬了一小口煎饼,“顺便去国棉厂一趟,问问周将看看有没有关系可找的。”虽然现在大队还不知道,但以防万一,工作也不好找。   周洪山看她搭理自己,心里陡然轻松了一些。   田耽生气也就是那一会,她不是个怕事的人,也给周洪山收拾过很多麻烦,两口子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   吃过早饭,周洪山骑着车就直接进城先去了公安局。   赵公安一直在等着周家来人,看到周洪山过来还让徒弟倒上一杯茶。   “你看一下,这是今天人民医院护士长送来的检查报告,检测出不少的安定片的残留,证明她被张家蓄意下药,我也去了药店,找到了曹金花那天去买药的证据。”   他都一一放到周洪山的面前。   周洪山知道检查结果必然是这样的。   “公安同志,该怎么判就判吧,我们没什么意见,听组织的。”   赵公安点了点头,“证据齐全,张全兵是犯罪当事人,其他张家人都是从犯,曹金花还是从犯中的主谋,肯定会判的重一些的。”   周洪山嗯了下,“真是麻烦赵同志。”   赵公安想起来今天上午在领导办公室的谈话,意思是希望他中间说和一下,看看周家有没有可能放弃,他压根就打算开口问,周洪山看着就不会,而且这种畜生有啥可讲情的,枪毙完事。   “我们一会就去抓捕张家人的。”   周洪山从公安局出来心里好受很多,又骑上车去了国棉厂。   周将本就等着家里来人,他昨天想过,事情解决不解决周华都不能在河山沟待着了,找刘姐打听了一下看看哪里有什么工作,临时工也行,只要能住能干活就成。   周将跟周洪山也没进去国棉厂,在国棉厂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来说事。   “人会抓进去,周华的工作就拜托给你了。”   周将点头,他知道的。   这件事情的性质很恶劣,上面是从重处罚,但传的也很快。   案子办完的当天就传遍了整个县城,然后就是下面的公社到大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已经人尽皆知。   河山沟当然也都有听说,只是知道是周老三的闺女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唏嘘,当初不是说她家闺女带回来了一个城里的姑爷,谁知道是骗人的。   周喜在学校待了两周,还参加了跟隔壁县高中的联考,她对完答案觉得自己考得是真的不错,所以准备让自己放松一下,这次过星期收拾东西回家,不然她这么努力,她娘又要念叨。   王卓卓转过身敲敲她的桌子,“这都要高考了,拼命的人突然不拼命了。”   周喜简单的装了几本书,她回家也不打算写题目。   “像我这样聪明的人,不需要,所以王卓卓同学,还是你自己在这里加班加点吧。”   齐绢花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她们俩斗嘴好玩,她这周也不回去,准备在学校里多学学。   “好了,周喜,你快点走吧,不然赶不上回公社的大巴车了。”   周喜提着包就要走。   王卓卓突然间想起来昨天她娘来给她送饭的时候说的事情,“周喜,你家是河山沟吗?”   周喜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王卓卓瞬间就支棱了起来。   “我娘跟我说的,说河山沟一个女同志被她对象的大哥给那啥了,不过现在那女同志对象一家都被送进监狱了,那个对象大哥还被枪毙。”她说完还抿嘴比了一个手势。   周喜已经十七了,她又不是啥都不懂,略皱了皱眉头,“这种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讨论散播的好,那女同志会承受不了的。”   齐绢花也跟着嗯了下,“我觉得周喜说的对。”   王卓卓摊开手无奈,“好吧,我就是八卦一下,你这会要快点走了。”   周喜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时间,抓起来包就跑了出去。   周家,周洪山,田耽,周卫,周华都坐在家里堂屋。   这件事情传播的太快,比他们想象的都快。   周华已经很久没出过门,周卫出门都能被人拐弯抹角的问上几句,然后再关心两下,其实他不管别人是真的关系还是假的关心,都不想让大家再好奇的来问。   周雄山跟余霞两口子更不敢出门了。   周洪山看着田耽,“我已经给周繁发了电报。”   田耽觉得目前这是唯一好的办法。   省城。   谢雅慧在田耽走了之后才来的,这一来就没打算走,看着这小孙子可太高兴了。   “我们宁期以后长大可不能像你爸爸那么讨厌,我们肯定是个人见人爱的小伙子。”她抱着孙子一边逗一边说。   周繁下班拿了电报回来,之前这事情她娘就去公社借电话给自己打过,她心里是完全支持家里的做法,但这后面发生的事情也确实难处理。   谢雅慧看周繁回来,抱着宁期过去,“你妈妈回来了?快点叫妈妈。”   周繁看了一眼儿子,笑了起来,“妈,他才俩月大,可不会叫人。”   谢雅慧当然知道,这不是逗着玩吗?   “你手里拿的啥啊?”   周繁把包放在门口的衣架上,“我家里寄来的,堂妹的事情,我大哥原本已经托关系给周华找了一份在县里的临时工,但那件事情传遍的太广,县城现在基本都知道,我爹的意思是希望让周华来省里。”   谢雅慧之前就知道她堂妹的事情,听完这话还以为是啥大事,“这有啥难的,让人来吧,我首都好多事情呢,她能干啥,识字吗?不识字的话我先安排个学校让她去学习,以后干个啥不行啊。”   她不觉得女人没了清白是多大的事情,干嘛把自己困在那一件事情上,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长长世面,就会觉得啥事都比这事重要。   周繁坐下来倒了一杯茶,“这能行吗?”   谢雅慧抱着孩子坐下来,“怎么不行,赶紧给亲家回信,让她们收拾东西快点来吧,趁着我在首都还有些面子。”   她边说边逗着孙子,对那些烂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越过越好。   周繁吃过午饭就给家里回了电报,这个快,大概明天上午就能收到。   周喜是下午到家的,进了大队就发现好几群人站在一起议论,看到她又装作啥也没说的样子。还热情的跟自己打招呼。   “四丫头回来了,快高考了吧。”   “周喜是越长越好看了。”   “啧,好看可不是啥好事。”   这话说完就有人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周喜没理她们大步回了家里。   田耽去了周大山家里,几个妯娌都在,这件事情到底也是要亲自跟她们说一说的,都是周家的。   周洪山去了果园,第一批的鸡蛋可以完全用牛车送到城里了,他过去盯着,还要把鸡蛋的大小都用漏斗漏一下,大的有多少个,小的有多少,免的到时候人家少给钱,每一个都错着一分钱呢。   向阳去学校上课。   余秀敏今天抱着周实没出去,就在家里呆着。   周喜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她。   余秀敏站了起来,“周喜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家里也没去买肉。”学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是要做些好吃的。   周喜没空说这个,一把拉着余秀敏的手腕,语气很是迫切,“大嫂,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余秀敏看她回来就撞上了风言风语,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家里是等着周繁来信,把你周华姐接走。”   周喜气的一脚就揣在了家里的墙上,“又不是周华姐的错,她们凭什么议论她啊,还有没有道理啊。”   余秀敏对没结婚的小姑子,有些话还是不好说的,“她们那些人,无非就是长舌,不说说不好受,你这两天就别出去了。”   周喜就不是那个脾气,只要她没错,她有理,她向来是什么都不怕的。   “而且凭啥让周华姐走,她没错干嘛躲起来,爹娘呢?我找他们说说。”   余秀敏一手抱着小胖子周实,一手还要拦着她,“你别闹了,都没在家,爹娘因为这件事情都跑好多天,谁不知道错不在周华,可我们都知道,但嘴长在人家身上,难道你就让你周华姐一直就这么不出门,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的吗?”   周喜紧紧的皱着眉头,她知道是这么意思,可是那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说吧,她四下看了下,拿起来靠在墙上铁锹就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高考倒计时   余秀敏想拦着周喜, 但怀里的孩子太沉,她哪里能跟得上周喜。   周喜拉着铁锹怒气冲冲的往刚刚的人群扎过去。   刚刚还在围着的几个人看到周喜过来,还有些不明白,但看到后面的铁锹脸色就变了又变。   余秀敏紧赶慢赶的跟在后面, 碰巧遇到万嫂子。   万嫂子看余秀敏大喘气, “你这干啥呢?”   余秀敏指了指前面, 缓了一下,“这不是周喜回来了, 遇到咱们大队里的一些爱说的, 她那是个啥性格啊,直接拿着铁锹过去了,万婶快帮我拦一下。”   万嫂子听着可是吓了一跳, 周喜那丫头可是几个孩子里最豁得出去的,小嘴巴巴的不饶人, 恐怕手上也没个轻重的,连忙点头。   “好,好,我这就去。”她小跑着就跟了上去。   余秀敏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只胳膊抱着周实都酸的不行, “你看你小姑姑, 这性子急的。”   周实听不懂这话, 只是瞪着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看着。   周喜跑的可快, 看她们看到自己来了就不说了,笑了起来, 拉着铁锹走到她们面前, 抬起来铁锹就直接拍了过去, 顿时几个人都吓的往周围跑散。   周喜看她们都散开, 也没追,只是依旧拿着铁锹不撒手,还皮笑肉不笑站定。   “怎么,各位婶子大娘怎么不说了?”   她们三个就咽了咽唾沫,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家四丫头,你可别犯浑,我们几个可是你的长辈。”   周喜把铁锹拉到面前,竖在地上,狠狠一扎,铁锹磨的锋利直接就插进了土里。   其中一个大娘忍不住又往后站了站。   周喜一一扫过她们的脸,呸了一下,“长辈?你们也配?怎么,东家长西家短还没说够啊,刚刚笑啥呢,再跟我说说呗。”   一个大娘硬拽着另外一个婶子的胳膊。   “周,周喜,刚刚婶子跟你开玩笑呢。”   周喜脸色一变,“我可没跟你们开玩笑,知道啥是玩笑吗?别人觉得好笑才是玩笑,一天到晚就床上里那点事,怎么你家男人不行了啊。”   万嫂子一来就听到这句话,这个死丫头,说啥呢,这是没结婚一个小丫头能说的,这不是让她们在背后使劲坏她的名声吗?   “周喜,说什么呢,快别说了。”   她上前赶紧死死的拉住周喜。   “万婶子,你松开我,我今天就是要好好的问问,怎么别人家的热闹就看的这么高兴,我听说你家闺女不是死了男人,但咋还怀着孕,那孩子是不是她那死了的丈夫的也不知道吧。”她可不忌讳这些,不就是男女那点事,还真是不放在眼里。   那个大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她闺女的事周喜咋知道的。   周喜始终觉得别人的事情知道就算了,议论两句也可以,但打人不打脸,戳人不戳短,难道自己的嘴都管不住吗?   万嫂子看周喜没动手,也就松开,这骂一骂也是好的,让他们以后不敢随便再说三道四。   周喜看她们都放松了,再是一把提起来铁锹趁着大家不注意直接就给拍了过去,这次谁也没躲开,要不就是腿上,要不就是背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好几下,乱叫。   万嫂子眼睁睁的看着周喜动手,又赶紧上前拦着,这孩子,骂人就骂人呗,怎么突然动手。   周喜喘着气追着她们打,边追边骂。   “我看就是让你们吃太饱,有空还是多管管自家那么多的丑事吧,下次再让我听到,我撕烂你们的臭嘴,把茅坑里的粪塞到你们嘴里,让你们看看哪个更臭。”   几个人直接就跑着回家了。   其他还在围着看热闹的人也都不敢说话,都知道周家四丫头厉害,但没想到还真是,说动手就动手,说骂人就骂人,这不是比田耽还厉害,好歹大人还讲究个事情的面子里子。   余秀敏到的时候她们都已经打完了。   周喜额头上都累出来汗了。   “我再说一遍,谁要是再敢说我周华姐,让我知道,我就去公社告你们,让你们也去公社的禁闭室里过一段时间,我看着好日子是谁嫌长,我们家周华姐是受害者,各位家里都有娘,都有姐妹,谁摊上这样的事情能好受,我想各位都是长辈,肯定比我这个还在上学的女娃娃懂的道理多,平时我爹娘都教育我要尊重长辈,可如果你不想当长辈,也可以尝尝我这铁锹的厉害,我爹娘辛辛苦苦为大队,没指望你们能感激,只要不落埋怨就成,我想你们都是知道这个理的。”   她说完又深呼吸两下,再开口就又变了一个语气,“各位叔叔大爷,婶婶大娘,我就是个孩子,说话做事也都不妥当,您都别跟我一般见识,在这里给大家伙道个歉。”   在这里站着的其他人听见周喜这番话也是有些愧疚的,大队里哪家遇到事周洪山只要可以帮基本上都会帮,他们这样做确实不地道,现在看来还不如一个孩子。   万婶子倒是看着周喜眼里带着笑意,这孩子,还真以为虎不出呢,这不是事情办的也挺好,先兵后礼,能撒泼能讲道理还能低下头道歉,真不错。   “是啊,人周喜说的没错,咱们都是乡亲们,人家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可不能还比不过一个孩子吧。”   万嫂子一出面,大家多少都愧疚的附和。   余秀敏上前先把周喜的铁锹拿了过来。   “你啊你。”   周喜知道怎么办事情最妥帖,她不是那横冲直撞的人。   万嫂子笑着牵着周喜的手就往回走,“你这孩子,吓我一跳,那万一要是伤到人,你爹娘今天就得给人赔礼道歉去卫生院。”   “我看着分寸呢,绝对只是狠狠的让她们肿上几天。”周喜就是生气,她气这些人不识好歹,也生气本就不是周华姐的错,让她躲出去就算了,还要这样被人侮辱。   万嫂子可是真的喜欢周喜,周家两口子都是会教育孩子的,周喜知荣辱,能辩事理,脑子聪明,那一番话说的,以后肯定能走的出去。   “你还是想想你爹娘回头知道咋说吧。”   周喜想到这个就头疼,她爹肯定不敢管自己,就是她娘少不得的要絮叨上两句,但她还不忘从大嫂手里接过来铁锹。   “我又不去铲人了。”   余秀敏都要被她吓死。   周大山家里。   除了周洪山没在,其他周家长辈都已经到齐。   周大山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人都是懵的,听到老二已经把人全家都送了进去更懵。   周梅枝也是,这事情发生的悄无声息,解决的也是,要不是从县里公安局传播开,谁也不知道。   老二家两口子做事真是快准狠,她想着就抬头偷偷看田耽,这事下面该怎么办?   田耽实在不想处理这件事情,要不是周洪山太忙,她都懒得来,看见周老三两口子都觉得窝气。   “大哥,这事呢,我跟洪山商量过,周繁那边来了信就把周华给送过去,去到省城换个环境对她自己也有好处,你觉得呢?”   她其他人都一概没理的,说那么多都没啥用。   周大山也对周老三处理这事生气,哪有这么办的。   “听你们的,周华那孩子受苦了。”   田耽看大家也都没意见,直接就站了起来。   “那行,我就先走了,家里还一摊子事呢。”她说完转身就走。   秦琴看二嫂走了,也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周良山,使了一下眼色,“那我们也走了,大哥。”   周大山点点头。   周梅枝看着堂屋里就剩下坐在一旁也不吭气的周老三余霞俩人,也没好说啥。   周大山倒是发了一通火。   “我也不想说啥了,以后就按照老二说的,家就让周卫当,你们也就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周雄山只是闷着头嗯了下。   “大哥,我们就是当时鬼迷心窍,那么多钱,周华就是嫁过去也能过好日子的。”   周大山听见就烦,没脑子的蠢货,“滚滚。”   秦琴出了院子才敢大喘气,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二嫂可真是厉害,她觉得之前自己在二嫂面前可真是大有不妥,人家还能过来帮她真不错,周晓结婚她去省城给周繁照顾月子,也没来上,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我觉得咱们闺女就得向二嫂学习,你没看今天老三两口子全程都不敢抬头的。”   周良山叹了一声气,他只是觉得三哥确实办事糊涂,怎么还能想着钱呢,要是没二哥二嫂,这家早就散了。   “别说了,你回家去供销社买点好吃的,给周华送过去,这孩子平时里就听话孝顺,也不爱说话,这事不得多难受呢。”   秦琴忙点头,都是有闺女的人,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田耽回家看到万嫂子跟余秀敏坐在院子里说话,笑着过去。   “嫂子,怎么过来了?有啥事吗?”   万嫂子看了一眼周喜那屋,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田耽皱着眉头,“周喜,出来。”   周喜在屋里本就是躲起来的,这会听到她娘叫她,半点不敢耽误的就跑了出来。   “娘,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谁怎么着了,告诉我,闺女为娘出气。”她笑嘻嘻的站在一边。   田耽看她这样,“你那铁锹万一没收好劲呢,万一要是伤到,人家到公社告你,你还怎么考大学,你还想不想去首都?”   周喜背着手,站在原地,“娘,我错了,我下次打她们就那个木棍,保证不流血。”说完她又有些为难,“但木棍的威胁力不如锋利的铁锹。”   万嫂子听见在一旁哈哈笑了起来,拦着生气的田耽,“好了,别说孩子,孩子是好心的,不过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好,你有个好闺女。”语气颇有些羡慕。   田耽懒得理她,挥挥手让她赶紧滚回屋。   周喜就知道这一关已经过了,屁颠屁颠的跑了回去。   周源坐在堂屋里都快坐不住了,没办法,这两天他们都不能出去玩,因为家里出了一件好大的事情,今天二婶婶给大家都安排了很多作业,他写的手都发酸也没写完。   “妹妹,我还以为奶奶会发很大很大的火,让爷爷的闺女不吃饭呢。”听起来还有些不满意。   周温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哥哥作业写完了吗?我的都写完了。”   周源赶紧探头看看,又回来坐下捏着自己的笔,“我会努力地,妹妹。”   田耽坐在家里跟万嫂子又唠了一会。   万嫂子看她最近都有些上火,“不用担心,事不是过去了吗?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啊,咱们往前看,总会好的,我男人当年死的时候,我也觉得天塌了,这不天也好好的。”   田耽有些疲惫的苦笑,“嫂子,我是不怕事的,但就是觉得人糊涂是无药可救的。”   万嫂子理解她的意思,周老三那两口子是怂货,但也不会惹事,“放宽心,我看着你家周喜倒是个好苗子,做事有一套。”   田耽对自己的孩子是了解的,“她还要多经历一些事,现在还不行。”   万嫂子也没待多久,她家里还有事,赶紧就也回去了。   周喜打人的事情一直到下午晚饭之前就传遍了。   周雨今天也是回来过星期的,刚刚写完作业,就听到她娘喊她吃饭。   家里就只有他们三口。   周晓跟新媳妇在城里收破烂的站里住,半个月回来一次。   秦琴跟周良山相当疼孩子,再加上现在家里宽裕一些,知道孩子今个回来,还去买的肉,跟去年晒的干豆角,还有干梅豆一起炖的,贴的玉米面的饼子,格外的香。   周雨并不讲究吃穿,咋的都行,吃完还要赶紧去学习。   秦琴把今个在外面听见的事情在饭桌上说了起来。   “这周喜打小就厉害,还把别人的脑袋给打破,真不简单。”她是觉得这女孩子太厉害也不成,像周华一样也不成,真是发愁死了,抬眼看着只知道埋头吃饭的周雨也是担心。   “周雨,以后你要是找对象,一定要先带回家看看,娘都担心。”   周雨知道周华姐的事情,头都没抬,“我知道,我会带给二叔二婶看看的,你放心吧。”   秦琴听闺女的话差点被噎死,不死心再次强调,“闺女,我跟你爹才是你亲的爹娘,先给我们看。”   “给你们看有用吗?”周雨是丝毫不怕的,看着他们俩,“对了,你刚刚说周喜姐也回来了,那我一会去找她看道题。”   秦琴不满的啧了一声,“你去学习好,但千万别学你周喜姐的那个性子,太吓人。”这动不动拿着铁锹拍人。   周雨把碗筷放下,“我就要学习,周喜姐做的哪里不对,我觉得很好,她说的对,做的更对,那些人怎么能这么说呢,都是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好意思说吗?周华姐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犯罪的人在监狱呢,怎么不见她们集体去公安局门口骂人啊。”   她说完也没啥心情吃饭,记得上次她去问周喜姐题目,周喜姐说女娃娃就是要好好学习,还要往外面走,见大世界,才知道这世界很不一样,站起来转身就走。   秦琴看着孩子碗里的菜都没吃完,“我的错,我不说了,你回来把饭吃了。”   周雨也没回头,直接就回屋了。   周良山有些埋怨地看着她,“你说你,这么说孩子干啥,她最喜欢的人就是周喜,你还在这里说周喜不好。”   秦琴也不知道她咋那么喜欢周喜。   周家也在吃饭。   周洪山使劲给周喜夹菜。   “我闺女做的对,就得这么做,不揍她们一顿,都不知道我们家的厉害。”   周喜抿着嘴嘻嘻笑了起来。   “那是,爹,您没看到,当时她们当时也是可害怕了,我还以为她们真不亏心呢。”   周洪山使劲点头,他早就想说了,但到底也是碍着面子。   田耽就看着他们父女俩在这里互相找补,她给周温夹了一筷子炒的南瓜。   周温看看她奶奶,又看看她爷爷,好吧,她就知道会这样。   周源想起来自己的作业没写完,吃饭前还被奶奶说了一通,心情不好,多吃两口吧。   晚上田耽跟周洪山在屋里泡脚。   这几天都是因为这事到处跑,心累身体也累。   田耽坐在床边,周洪山坐在凳子上。   “你说说你,今天还给周喜起哄,她以后胆子会更大。”   周洪山倒也没觉得啥,“她做的对啊。”说完又叹了一声气,“你说说,咱们俩做人做事不说没啥缺点吧,但也说得过去,行善积德,能帮就帮,怎么还要听别人背后的难听话?”   田耽笑了起来,“这事有啥好想不通的,你做这些是想过让别人夸你吗?”   周洪山是认真的摇摇头,他可没想过,只是觉得大家的日子实在苦,他家的日子过得去,看见别人这样总会可怜,那大锤能上了学,他看到也觉得高兴,多好的孩子,二蛋家能多少吃得起饭,生病有钱看,总不能让人病死,也能好受。   田耽扪心自问,无愧于心。   “那不就得了,咱们做的再好,也挡不住人在后面说,别想了,洗洗早点睡吧。”   周洪山看着田耽,只觉得这辈子是值了。   第二天上午,家里收到省城的电报。   田耽拿着电报在院子里看了又看,这是亲家母的意思?去首都?她还是要问问周华的意思,周洪山正在劈柴,今个倒是闲下来了,他把劈好的放到一边摞起来,看她站在那也不动,直起来腰看着她。   “怎么说,周繁?”   田耽觉得亲家想的是对的,首都好啊。   “去首都,亲家的意思,说能在那边安排,周华能上班或者能上学,都不是难事。”   周洪山还真是没想到,“那,那成啊,去老三家,问问周华吧。”   田耽看着他,“你愿意?”   周洪山继续劈柴,他点头,“有啥不愿意的,到首都更大的城市,没咱们的人在身边她就想不起来,她好好的过日子,兴许慢慢就忘记了。”   田耽捏着电报,“我这就去。”   周老三家里也挺安静的,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就一直这样。   田耽上门的时候,家里人都在。   周卫媳妇在院子里正扫地呢,看到田耽放下扫把赶紧迎了上去,“二婶来了,屋里坐。”   田耽知道周卫媳妇,人大方热情,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   “去把周华叫出来。”   周卫媳妇哎了一声,想着今个估计是说事,周繁妹子是来信了,心里也是叹了一声气,公婆是不当事的,幸好有二叔二婶。   周老三两口子看到田耽都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二嫂,来了。”语气不热情也不冷淡。   周卫忙倒上碗水,“二婶,喝茶。”   田耽坐在一旁,接过来放到桌子上。   周卫媳妇把周华叫了出来,短短半个月,周华已经瘦的没人型了。   田耽看见就心疼的,“怎么会这样?”   周华抿着嘴没说话,也怎么着都笑不出来。   田耽都知道,“你周繁姐来了电报,说是让你赶紧收拾去省城,她婆婆也在省里照顾孩子呢,听说了你的事情,要把你安排到首都去,问你是愿意上班还是上学,都行。”   屋里人听到田耽的话都多少有些惊讶。   周老三跟余霞对视一眼,不合时宜的开口,“这还能去首都呢?那可得去,就是要麻烦周繁婆婆了。”   田耽冷着脸看他们一眼,“闭嘴。”   周老三瞬间就又不敢说话了。   周卫觉得他爹着实不会说话,即使去首都也并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也算是最好的方法。   “二婶,这会不会太麻烦周繁?”这人情都搭上了。   田耽看着周华,“不用操心这些,你就说愿不愿意?”   周华忙不迭的点头,“二婶,我愿意我愿意,我想去读书。”   田耽欣慰的嗯了声,“好,你去了就好好的,家里想联系就联系,不想联系信也不用寄,重要的是自己好好过日子,别的事情一概不用管不用问。”   周老三跟余霞听见这话多少有些难受,这闺女也是他们养大的,二嫂的话意思就是不让他们再有关系,但也不敢再说。   周华抿着嘴使劲点头,“二婶已经为我做这么多了,我会好好的。”   田耽这会才觉得事情尘埃落定,“好,你去收拾东西吧,中午吃过饭就启程,让周卫送你去坐火车,我会去公社打个电话,让你周繁姐在省城那边接着你的。”   周华嗯了下。   周卫觉得这走的太着急,但也挺好的。   事情办完,田耽松了一大口气。   下午周卫跟周华去省里,她从家里拿了二十块钱塞给周华,然后就去了公社借电话,这附近十个大队就这一个电话。   周繁在医院里上班,陈丽华叫她去接电话。   “娘,周华是不是要来?”   田耽交代了一遍,“她想上学,剩下的让你婆婆安排吧,应该明天中午到,你记得接人。”   周繁哎了声,“放心吧,娘,我婆婆昨天晚上还念叨这个事呢,说首都她认识好些人,都欠着她人情,想去读啥学都成,毕业能有工作,她的意思是以后河山沟能不回就别回去了。”   田耽倒是觉得她说的很对,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成,你好好上班吧,我也挂了。”   周华去首都的事情也没隐瞒,跟周家人都说了一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都不要再提。   周梅枝晚上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还跟周大山念叨。   “这周繁还挺有本事的,人说送到首都就送去了,还能去上学。”   周大山端着碗都没看她这一眼。   “怎么你也想去?”   周梅枝听他这语气咋这么冲,“我没那个意思。”她说完又正式的把碗放下,似乎要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你看,周繁那么有本事,为啥不给咱们家也安排个工作,我也不要多,就要一个。”   其他两个儿子跟儿媳妇看到爹娘要吵架也不敢说话。   周大山这才抬头看她,紧皱着眉头,“你在这里要啥要?工作能说给你就给你的,你有啥本事啊,让给你工作?”   周梅枝今天是要铁了心的要掰扯掰扯。   “周晓那个小混蛋,周洪山都能给安排了工作,现在还摇身一变,吃了商品粮,这周华又给送到首都,咱们家呢,咱们家有啥?”   她觉得不得劲,很不得劲。   周建设是周大山的老二,他其实想说也没必要。   周大山气的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放。   “你瞅瞅你那点小心眼,周晓为啥去城里收废品站,你不知道吗?他从小到大惹了多少祸,再说,当时洪山找的是临时工,一个月就那么点钱,吃饭还要自己带粮票,地里也不能挣工分,老四两口子都要急死了,他瞒着田耽跑了多少关系才办成的,人后来自己做的好,也赶上运气好,才成了正式工,再说周华,周华的事情就在眼前,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是想着你闺女也经上一次?”   他是真的生气,“你瞧瞧你这俩儿子,豆大的字不识,你告诉我怎么帮你?”   周建设也点着头,他当然知道,而且也没抱怨过,再说二叔二婶对他们家挺好的,当年家里都没钱,没粮食的,他们家也吃不饱,不还是把粮食分出来了吗?   周梅枝被说的哑口无言,“那,那是从前,现在他家不是日子好过了吗?周将还是国棉厂的主任,你看看那是多大的厂子呦,安排个人能安排不进去?”她是不信的。   周大山有些话都不想跟她说,但这会也气的不轻。   “我告诉你,国棉厂人多,主任也多,你知不知道,周华的事情,周将都没能在国棉厂给找个活干?还是托关系找的外面的临时工,你以为是你家开的啊?”   周梅枝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说着就哭了起来,“那我也不是为了孩子们吗?眼瞅着他们家起来的那么快,咱们也不能一直这样吧。”   周大山气的在屋子里转圈。   周建设看着他娘,“娘,别哭了,我们这样也挺好的,一大家子在地里赚公分,前几天二叔还跟我说,果园要起来,需要的人多,让我多看书多识字,他需要人干活,大队里使劲找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最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多好,难道非要像三叔家一样吗?你都不知道周华瘦的多厉害,看起来就心疼人。”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堂兄妹,那就跟亲兄妹一样的。   周梅枝气的吸吸鼻子,“你懂什么,进城才有好出路,在咱们大队能干啥。”   周建设看跟亲娘讲不明白,也干脆不说话。   周大山烦的不行,“你要是想回娘家就回去吧,拎不清的玩意。”他说完转身就出去了,眼瞅着家里刚刚过去这件事情,她又闹。   周梅枝不回娘家,她给周家生了闺女儿子的,哪里都不去。   周洪山跟田耽可没空管他们的事情,忙完周华的事情就要腾出手管周喜的事情,她马上就要高考,是家里的头等大事,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   周洪山上次让大队里腌的咸鸭蛋也给送到了城里的副食品商店,第一批鸡蛋跟鸭蛋总共卖了九十二块三分钱,他倒是觉得这个进钱还挺快的。   河山沟这一批的西瓜也是在忙着,早春的时候就已经种,这次把东边的河堤也给开垦了出来,满眼盼着今年还能丰收。   朱光前这阵子也焦头烂额的,小舅子一家都进去了,大外甥也被判了枪毙,执行起来也很快,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厂长已经知道是他家的事情,这阵子也没少跟他谈话。   周将去朱光前办公室里报这个月的单子,“副厂长,我爹村里的西瓜今年咱们还收不?”   朱光前现在只想迫不及待的做出来一些贡献,听见他这话忙不迭的点头,手里还不停的翻看着账单,都没啥问题,才签上名字。   “我记得你们大队叫河山沟?”   周将淡定的嗯了下,坐在他对面接过来单子。   朱光前是知道要脸的,他也知道这事情对不住人家,“那,那个事情你听说了吗?”现在厂里估计也就厂长知道他跟张家有关系。   “我知道,那女同志是我亲堂妹。”他不会迁怒到朱副厂长身上。   朱副厂长看着周将,只觉得更难堪,“你堂妹怎么样了?没事吧,那家人都是畜生,好在都进去了,咱们相信组织。”   周将看着他心虚的样子,淡然的开口,“我堂妹原本也不打算活了,被我爹娘送到我妹妹那里。”   朱光前咽了咽唾沫,他是个信因果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为了畜生让自己受伤最不值得了。”说完之后他又想起来,“对了,今年的西瓜价格我觉得可以往上面调一下,我记得今年厂子里的福利预算还挺不少的。”   作为最大的国棉厂,福利这方面向来是不错的。   周将低垂着眼睛,只是嗯了下。   “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朱光前赶紧挥挥手让他出去,看着门关上擦了擦额头跟脖子后面的汗,他做事一向谨慎,这不争气的亲戚真是气死人。   周喜开学回学校就看到了墙上贴着的成绩单。   王卓卓往她后面站着,胳膊还搭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样,第一名,什么感受?”   周喜挑眉,“感受良好,非常好。”她知道自己会是第一,转身就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王卓卓跟在她后面,“不是,我这两天在学校没回去,从老师那听说的,你还是两个学校的第一,你可太厉害了。”   齐绢花看着她神气的样子,笑着摇摇头,“你就别夸她了,如果她要是长着尾巴,估计就翘到天上了。”   高考是在七月二十号开始的。   而且今年因为八字方针,“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原来的一些高校全部下来不再招生,还有一些重点高校进行了调整,招生名额也都进行了减免。   周喜翻看着手上的报纸,叹了一声气。   王卓卓是昨天看到的,没办法,这就是政策,名额减少,那就意味着难度加大。   “没关系,咱们好好考。”   周喜是个不发愁的人,既然难度提高,她就要更加好好学习,好好考试,不管咋的,不能辜负自己这么努力地学习。   周繁也给家里来了信,说是周华已经去了首都,她婆婆全部都包完了,想来还是觉得她生孩子那会的事情上在愧疚。   周华在省城住了两天,精神状态就好了很多。   田耽把事情跟周卫简单的说一下,让他放心。   河山沟里的人知道周华被送走了,也就只以为去了省城,因为周喜发了那一通火,他们也不敢多问,更何况地里活多了起来,忙的人下地回来累的躺下来就睡。   田耽听广播也听到了关于高考的情况介绍。   两个人坐在地头休息,田耽拿着帽子扇了扇,虽然知道周喜学习努力,也聪明,但还是会担心。   “首都的学校可不好考。”   周洪山坐在地上,身子靠在树上,“那是,招生都减少了那么多,不过咱们也帮不上啥忙,就看她自己吧。”   余秀敏也想着贴补周喜,在家里做了好几次好吃的,都提着给她送过去。   周喜心态很不错,她每天倒是乐呵呵的。   王卓卓跟齐绢花还是很焦虑,都在为自己的事情发愁。   临近高考的时候,学校倒是放了假。   河山沟是忙的热火朝天的,夏天鸡鸭能吃的东西多,再加上天气暖和,下蛋下的也勤快,西瓜第一批也快要成熟,马上就要摘下来拉走。   周喜回来谁也没说,自己背着包,收拾了一下学校的东西,把宿舍给腾了出来,学校还要做考场,她们还要帮着打扫卫生。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高考意外   王卓卓因为临近高考, 心态一直都不怎么平稳,搬桌子还没注意被桌子砸到了脚,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周喜听见声音扫把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跑了过去。   “没事吧。”   王卓卓坐在板凳上有气无力, 一点都不像往日斗嘴的神奇模样。   齐绢花在擦玻璃, 拿着抹布过来。   “疼不疼?站起来试试能不能走路。”   周喜扶着她的胳膊, 让她试着站起来,嘴里还不忘调侃, “这叫什么, 桌子砸了卓卓。”   王卓卓听完之后突然间哭了起来。   周喜略皱着眉头,她也没说啥啊,开个玩笑。   “你哭的是啥啊?”   齐绢花看着王卓卓哭, 也红了眼睛。   周喜看着她们俩,“不是, 哭啥?”   王卓卓干脆破罐破摔的坐在地上,“我难受,我怕我考不好,我怕什么学都上不了, 你不知道我们家就我一个姑娘上学, 我爷爷奶奶都不看好, 要不是我爹娘坚持, 根本不可能, 我要是考不好,我怎么交待。”   她越说越委屈, 她真的很努力在学习了, 但真的害怕考不好, 她没有周喜的心态。   齐绢花在这一刻跟王卓卓是一个心态, 她也是,她家的情况更不好。   周喜拉过来一个板凳坐下来看着她们。   “考不好就再战,怕啥,越怕越不行,咱们写过那么多卷子,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肯定能行的,再说了,你要自信,就没你考不好的。”   王卓卓看着周喜,实在羡慕,她害怕好久了。   “可我还是害怕。”   周喜干脆就把家里的事情跟她们说了一下。   王卓卓跟齐绢花听见周喜的话,都齐刷刷呆愣愣的看着她,然后瞬间就支棱起来,握着拳头。   “那些人凭什么嚼舌根啊,你干的好,要是我,我上去都要扯着她们的头发揍起来。”   王卓卓眼睛红的一时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哭的。   周喜坦然的分开手,“相信在我们大队,肯定好多人都在看我的热闹,她们恐怕巴不得天天烧香希望我能够考不上,但我偏不,我这个人就喜欢跟别人斗,我天生的。”她日夜苦读,会俄语,会英语,还自学的日语,这些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她不是天生就爱学习,而是她知道要达到自己的目标,需要多少的努力。   王卓卓吸吸鼻子,看看像是在光里的周喜,站了起来,“没错,我不怕,大不了咱们重头再来。”说完之后又叹了一声气,“还是不要再重头再来了。”   三个人面对面的又哈哈笑了起来,脸上的泪都没擦干净。   打扫完卫生,周喜跟她们就各自背着包回家了,她是年级第一,高一的很多学生都知道她,把一些笔记本也都送到老师那里,希望以后有人能用得上。   河山沟,周洪山看着这大太阳。   “田耽,你去歇着吧,别干了,我来就行。”   田耽戴着草帽,稍微遮挡了一些,“没事,这不是也没多少了。”这一趟走到头差不多就弄完了。   周洪山是有私心,这西瓜地里分的钱他家也不要,最后顶多要一个西瓜,所以他也不舍得让田耽跟大家伙一起这么干。   旁边的万嫂子就跟田耽挨着,听见这话笑了起来。   “说到底还是我们周大队长疼媳妇。”   田耽丝毫不怕她们打趣,乡下人,更粗糙的话都听过。   周洪山用毛巾擦擦汗,“这算什么疼媳妇,真的要疼她,干脆就不下地了,天天在家里养着。”   万嫂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周喜背着包吭哧吭哧走在回来的路上的时候是有些后悔的,她在给自己找罪受,应该让她爹来接的,太阳好晒,她又好渴。   农忙期,河山沟的学校是停了的了,向阳下地去做一些写写算算的活。   余秀敏是在家里照顾几个孩子,还要做饭,洗衣服。   周实已经一岁了,走路走的很稳当,也会简单的叫人,娘,姐姐,哥哥,奶奶,大伯娘,就会这几个,爹跟爷爷是一直没学会。   不过周洪山并不怎么在乎,孙子一如既往的不招喜,他一贯的习惯。   余秀敏给他们在地上铺了一个凉席,让他们俩在一块玩。   周源是坐不住的,他去跟向燃一起去抓蛐蛐了,不过向燃过几天也要参加小升初的考试,等到高考之后。   周温跟他在玩那个鲁班锁,周实从几个月就在玩,一直到现在一岁会说话会走路也不会。   周温动了动手指,轻松地就把鲁班锁打开了。   周实看着散在地上的鲁班锁,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全是疑惑,然后皱着眉头,用小胖手捏着似乎有些发愁。   周温从他手里拿了过来,“你看,这么做。”她几下就把鲁班锁给合上,这个是很简单的一个,不难。   周实似乎也明白了,又接了过来,学了好几遍,才给装上,装上之后又给拆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笑的特别开心。   周温觉得这小孩还挺好哄的,没村里别的小孩难带。   余秀敏最近也很忙,家里的活都归她来干,不过周温还能帮着她带孩子就很好,眼瞅着到晌午饭点,她到菜园子里弄了一把荆菜,老规矩,农忙时候都吃的要好一些,今天做好面凉面条。   凉面条要和的面多一些,因为不出面条,看起来比较少,她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和面,风吹着比厨房里要凉快很多,她看着闺女跟周实玩的还挺不错。   “周实可真乖,比你哥哥要好带多很多。”   周温听着的点点头,这是实话,周实的稳重劲还有专注样比周源是真的好。   这话刚落,周源跟向燃就从外面回来,俩人一头的汗,   周源本来兴高采烈的手里拿着蛐蛐,装蛐蛐的框还是爷爷帮忙编的呢,一进门口就听到这话,关键令人伤心的是妹妹还点头,难道她要偏心给弟弟吗?这是不能的。   “娘,我哪里不乖了?我也很好带。”   余秀敏是个好相处的长辈,她一般对儿子闺女都像是朋友一样说话。   “好,娘错了,你最好带。”跟孩子不要一般见识。   周源听见安慰的话也并没有什么感受,又跑到周温的身边,站着微抬着下巴看周温。   “妹妹,你呢,你也这么觉得吗?”   周温抿抿嘴,她决定不惯孩子,然后诚实的点点头。   “是啊,弟弟比哥哥好带。”   周源很生气,然后带着蛐蛐就回了屋,还瞪了一眼周实。   周实无辜的看看他们,又低头玩起来自己的鲁班锁。   余秀敏看着儿子进了屋里,把和好的面放在一旁,先醒着,她到压井旁边开始压水洗菜。   “周温,要不要你去哄哄他。”   周温实在的摇摇头,然后大声喊了一句。   “不用,娘今天做凉面条吃啊?”   周源立刻就站在了堂屋门口,小手扣着门框,“那,那我要吃一碗。”   余秀敏无奈的摇摇头,也就他出生的那几年家里穷,容易吃不饱,也不知道咋的,就这么喜欢吃。   向燃帮忙压水。   “向燃,你这学得咋样?你姐还担心着呢。”   向燃这两年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人长高了,干啥是啥样。   “我肯定能考上。”   余秀敏觉得也是,是个好孩子,凉面条的汤就做的番茄的,家里种的番茄是有些酸的,今个再炒俩鸡蛋,正好。   周喜到村口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下去,干脆就把东西放到树下面,有个奶奶在,她让帮忙看着,自己跑回家。   余秀敏在厨房里切菜。   周喜累的全身都是汗。   “家里有人吗?我快要累死了。”   周温听见声音立刻就从凉席上站了起来,穿上鞋,小跑到门口。   “姑姑你回来了?”   周喜疲惫的嗯了下,往院子里扫过一遍,“向燃,帮我去搬点东西。”   向燃连忙跟上,俩人就一块去了。   余秀敏人都还没看到呢,手里剥着一根葱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两眼,“又走了?”   周温点点头。   周源又从堂屋里跑出来一屁股坐在院子里的凉席上。   “妹妹,奶奶的闺女又回来了,咱们和好好不好?”   周温看着他叹了一声气,“好吧。”   周源瞬间就松了一口气,“妹妹,你不知道,刚刚你不跟我说话,我有多难过,以后可不许不跟我说话了,知道不?”   周温没办法,只好嗯了下,惯着就惯着吧。   向燃跟着周喜把东西都抱回来。   余秀敏担心的看着周喜,“你怎么这会回来不跟家里提前捎个信,我好骑着车去接你啊,这多累啊。”这马上要考试,可别累出来病。   周喜到压井旁边赶紧洗手洗脸,还捧着水喝了几口。   余秀敏赶紧啧了好几声,“别喝井水,家里有凉白开,哎呀,凉水喝多了,要拉肚子,你还要不要考试?”   周喜喝了两大口,被念叨的赶紧举手表示自己不喝了。   “嫂子,我饿了,饭做好了吗?”并且立刻转移话题。   余秀敏果然又忙活起来转身去了厨房,“马上,今个做凉面条,你没提前说,哎呦,要是早说我就提前给你安排好吃的。”   她在厨房里又忙忙活活,絮絮叨叨的。   周温看她三言两语就把她娘给骗了进去,叹着气摇摇头。   周喜拿起来绳子上的毛巾还冲周温笑着眨眨眼睛。   周喜到菜园子里随手摘了一个番茄,她实在是饿了,还渴,到压井旁边自己压水,顺着水就把番茄洗干净,大口咬了上去,然后三两步走到周温他们的凉席旁边。   “怎么还玩这个鲁班锁?”说完她仔细一看,“拆开了?谁拆开的,这么厉害。”   周温抿嘴笑笑,“是我。”   周喜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把扎起来的小辫都给她揉乱。   “真厉害。”   周实低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还在玩着鲁班锁。   周喜觉得也没啥意思,啃着自己的番茄就站在了厨房门口。   余秀敏正在擀面条,擀起来倒也快,抬头看着周喜已经在吃番茄,“不嫌酸啊?”   周喜喜欢吃酸的,她能吃,“不酸,大嫂,我爹娘地里忙活呢?”   余秀敏手下拿着长的擀面棍利落的给面翻个面,头也没抬,“是啊,地里活多,家里孩子也多,都是活。”说完之后她又觉得不该给周喜说那么多,“你别管,家里的事情一点都不用管,好好考试,你不是要考你那个什么外交吗?大嫂相信你肯定能考上,成为咱们大队第一个进入首都的大学生。”   她边说边觉得擀面条都来劲了。   周喜三两下就把番茄啃完,一个核扔进了鸡圈里。   “大嫂,我要是能考上,你能不能给我杀只咱们家养的鸡啊。”她可是惦记好久了。   周源在旁边凑个耳朵,他也听到了,他也想吃。   余秀敏笑了起来,面已经擀的薄厚差不多,“你想吃啥我给你做啥,不就杀只鸡吗?”   周喜就知道大嫂疼她,“那我烧火吧,是不是要做汤了?”   凉面条就是把面条擀好,然后开始做凉面条的汤,可以做番茄鸡蛋,还能做菠菜的,豆角的,都行。   最后把面条下到滚开的锅里,煮熟捞出来过凉水,多过两边,然后再用筷子捞上来一筷子,把之前做的热汤浇上去,好吃又不热。   余秀敏自己能成,她锅底放上一把火,在炒菜也不耽误。   “不用,这么热,你到院子跟他们一起坐着凉快吧,我这不需要你。”   周喜还是一屁股坐下烧火,她又不是干不得活。   “没事,我来。”   余秀敏也没再硬拦,把番茄都切好,又打碎两个鸡蛋,鸡蛋番茄的浇上汤,边干活心里也是高兴地,她命好,遇到一个好婆家,两个小姑子跟妯娌都是又有本事又能干。   “你怎么这么勤快呢。”   周源在外面凉席上坐着,都听到了,她就干这么点活,娘就夸她勤快啊,不满意的噘噘嘴。   周温伸手摸摸他的脸蛋,还挺舒服。   河山沟下工铃是中午十二点的。   周洪山,田耽一起回来,向阳还要等记得工等他们都确认过,对一遍。   “明个就能把北边那一大块地的小麦全收好,接着就种棉花。”周洪山看着这一年比一年的收成好,心里也开心。   田耽伸手擦擦额头上的汗,“今个都阳历六月十七的,还有三天,周喜要高考,那天我去城里陪着她,你自己在家里就多忙点。”   两口子说着话就到家门口。   周洪山也觉得孩子高考是最重要的事情,“行。”说完抬脚进到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桌子上放的大包小包的。   “周喜回来了?”   周喜在厨房里大声回应了一声。   “是,我回来了。”   向燃有眼色,跑到压井旁边开始压水。   周洪山跟田耽开始洗手,洗脚,小腿,还把毛巾洗洗,然后又在脖子里,胳膊上都擦擦,井水凉丝丝的,这会才觉得身上好受。   周喜把锅底里添上一根耐烧的木柴,就从厨房里出来了,实在太热,她又出一身汗。   田耽把刚刚洗好的毛巾递给她。   周喜擦了一下。   “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好去接你啊,这么多东西,你弄回来不累啊。”   田耽看她边擦边说话。   周喜不在意,“还不是家里忙,我不想麻烦你们。”   余秀敏在厨房里把锅里的面条盛到装了凉水的盆子里,过第一遍凉水。   向阳这会也回来了。   周实其实很多时候是跟着余秀敏,所以有啥事还习惯找余秀敏,这会看着一上午没见的亲娘也不太激动。   向阳也没事,看到周喜还是照常的关照一番。   余秀敏把过好了凉水的面条端到外面。   周喜也过去端碗,还有做好的汤,这样谁吃谁盛上一碗。   周家前些年能吃的是周将跟周场,现在是向燃跟周源,看着人不大,吃的不少。   周洪山盛了一大海碗,他也不喜欢坐在板凳上,端着就蹲在地上,还剥了一个蒜瓣放在碗里,吃一口面条,夹着吃一口蒜瓣。   其他人都好好的坐在板凳上。   周喜觉得自己好久没吃家里的饭,也是埋头吃了起来。   一大盆面条,最后一点都不剩,全面吃完。   田耽看着这一大家子人,“秀敏,明天去肉摊上买点肉回来,有啥肉买啥肉,这几天都好好吃吃,周喜要考试,咱们要干活,都要吃点好吃的。”   余秀敏哎了一声,忙答应下来。   省城里,前些日子周繁想着周喜马上要高考,她特意提前寄了信回来,里面还放了五十块钱,谢雅慧在旁边瞧着五十块钱觉得少,还问了两句。   “妈,不少了,我一个多月的工资都在这里,一块钱能在菜市场买上一只老母鸡,这能买五十多只。”   周繁认真的跟她婆婆解释了一遍。   谢雅慧抱着程宁期恍然大悟的哦了一下,她没去菜市场买过东西,也很少买东西,不知道啥价钱,就是觉得五十块钱少。   “行,你寄钱你说了算。”   周繁对于她婆婆视金钱如粪土的行为已经快习惯了。   这会正好邮递员过来送信,叫田耽过去签字。   田耽拿着蒲扇过去。   向阳看到邮递员还想着万一周场能来信呢,但听到喊婆婆的名字,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周实都会走会说话,还没见过亲爹。   周场今年也参加了高考,但他是部队里面的,而且只在参加高考的这几天才自由活动,也不能给家里寄信,完成之后还要立刻赶回所在地区部队。   这次部队里抽出优秀有文化基础的两百人参加考试,主要是为了培训有知识有文化的士兵。   田耽拿着信回来随手拆开,看到上面的内容才知道周繁,信封里掉出来五张十块的。   “周繁寄过来的,说是周喜要高考,多给她做点好吃的,别饿着,让她别有那么大的压力,尽量就行。”   周喜嘿嘿乐了起来,把钱拿起来都塞给余秀敏,“大嫂,好吃的好吃的。”   余秀敏当着公公婆婆的面还能真的拿钱,她也有钱,周将发的工资还有额外赚的都在她手里呢。   “不用,周繁给家里的,给娘吧。”   田耽把信放在桌子上,“你拿着吧,正好明天去多买点吃的,这么一大家子呢。”   余秀敏这才接过来。   周源最高兴了,明天又有好吃的。   田耽跟周洪山都回屋里睡会午觉,下午还要干活。   余秀敏也哄着三个孩子都回屋。   向阳跟周喜在屋里讨论志愿的事情,最后又说到周华的身上。   “应该是在首都上学的,反正能行。”   向阳觉得这是家里能办到的最好的结果,在首都可以换个名字重新开始。   周喜现在提起来这件事情还能恨的牙痒痒,“我以后看到三叔跟三婶就不打算跟他们说话,真是糊里糊涂的父母最让人心力交瘁。”   向阳看着她,笑了起来,“对,咱爹娘不糊涂,你有时候难道不心力交瘁?”   周喜没办法妥协的坐在床边,嗯了下,“谁说不是呢,咱爹娘是太清楚太明白。”她觉得这也是为啥她这么聪明的原因。   第二天一早五点,周喜就起来看书,她早上脑袋灵光,而且村里也不嘈杂,学习起来效率很高,把自己定的早上学习计划都看完,她才出来,这会地里也早就上了工,五点趁着不热,干俩小时,七点下早工,回来吃饭,然后中午就少干一会,省的晒出来事。   余秀敏早上煮的红薯粥,院子里摘两把豆角,洗干净放在锅的篦子上蒸一下,再剥上蒜瓣,捣的碎碎的,凉拌豆角吃,特别香,天气热,早上和面现发,蒸的玉米面好面的窝窝头。   又炒了一个青椒鸡蛋。   因为家里这几天消耗的鸡蛋多,周实的那份也从一天一个,变成了两天一个。   周洪山跟田耽下工回来吃饭的时候,余秀敏已经早早吃过,骑着车子去了肉摊买肉,她来的早,肉摊上还有不少好肉,一下子割了三块钱的,三斤多,不小一块,准备回家包个扁食,再给做个红烧肉,都是周喜爱吃的。   肉摊的职工听到三块钱的还有些惊讶,一斤猪肉八毛七,这可不少,他刀落下,割下来一块特别漂亮的肉。   “同志,你家这也太阔气了,咋一下子割这么多。”用根草绳给穿上,系在自行车的把上。   余秀敏心情不错,“我家妹子要考大学,这也没几天,我们多准备点好吃的。”   肉摊职工笑呵呵的,“你家妹子有福气。”说真的之前也是他卖给她猪蹄的,没见过跟妯娌小姑子还能相处的这么好。   余秀敏看着肉,“还是我福气好。”   周喜正在家里带着他们几个玩,还是在院子铺了一张席。   周将冷不丁的出现在家门口,周源抬头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爹,你咋回来了?”他一叫人,他们几个都转过身看去。   周温先站起来蹬蹬的跑到周将面前,伸开双手要抱抱。   周将也不嫌累,一把就抱住了,“爹身上出的都是臭汗。”   周温摇摇小脑袋,“不臭。”   周将心里舒服啊,回来也不觉得热了,他手里还提着一包油纸,递了过去。   周喜忙接着,还没看里面是啥呢,就闻到一股香气。   “刘师傅听说你要高考,特意让他媳妇大夏天做的卤肉,这肉也不能久放,今天上午刚刚出锅就让我赶紧给送回家来。”周将看他们都馋的。   周喜真的咽了咽口水,“那我先切下来一块,我们先尝尝,剩下的给爹娘留着。”   周将也没管他们,“去吧。”   余秀敏回来把车子扎在院子里,看到周将从屋里抱着闺女出来,又惊又喜的,“你之前不是说去了外地吗?这次咋这么快就回来?”   周将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钱,从几分到十块的,“这次赚的,你收着吧。”   周温看着她娘脸上的笑越来越大,她突然间想起来奶奶之前担心的,就她爹这个聪明劲,骗她娘一骗一个准。   “我请了两天假,回来看看,这不是周喜也要考试,家里也忙,总是缺人的。”   余秀敏把钱放到兜里,肉让他看看,“三斤多呢,娘让我买的,今天晌午包扁食,你有口福。”   周将笑着点头。   周喜在外面跟他们俩先分了一块卤肉,太香了。   周源头都快埋进油纸里了,小姑姑真好,他愿意小姑姑天天高考,这样就能天天吃好吃的了。   余秀敏看着割的肉,赶紧到厨房里去剁馅。   这会周家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身上全是补丁的小男孩,差不多比周源高一个头,脸上全是汗,脚上穿的是草鞋。   “这是周喜姐家吗?”他打听了好久才到的,开口说话都是怯生生的。   周喜还正在吃肉呢,回头看了过去,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也不认识啊?但又有些熟悉,“你找我?”   小男孩忙点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瞬间就噙满泪,“我表姐,被打的进了卫生院,没有钱交,她让我来河山沟找你的。”   余秀敏跟周将看到院子里的动静也都出来了。   周喜突然间想起来他像谁了?   “是齐绢花,她咋了?”   小男孩开始抽泣起来,“我,我表姐她奶奶去家里要东西吃,我姑姑为了护着给她摊的带鸡蛋的煎饼,就动起来了手,然后就打了起来,我表姐为了护着我姑姑,手被打的骨折了。”   周喜虽然被他说的有些绕,但皱着眉头很快就理清楚了,齐绢花的那个奶奶又去找事,还抢东西,打斗的时候手被打骨折了,可快要高考了啊?   “你知道是哪只手不?”   小男孩摇摇头,“好像是两只手。”   周喜心凉个半截,从头到脚都有些发懵。   “你等一下。”她转身到余秀敏面前,“大嫂,我同学急救,能给点钱吗?”   余秀敏忙从兜里掏钱,也没看多少,一把就塞给了周喜。   “快拿着,去医院。”   周喜捏紧了钱转身就要跑。   周将把周温放下来,伸手拉着她的手腕,“我骑车送你过去,这样到医院有什么事情还能帮忙。”   余秀敏也是这么认为的。   周将让周喜坐在后座上,那个小男孩坐在前面的二八大杠上。   周喜心情很是复杂,齐绢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从初中一起熬到高中,眼看着终于要到头了。   “大哥,我觉得意外真的很可怕,周华姐是这样,我同学也是这样。”都被意外毁了,难道都是命?   如果这次参加不了高考,以齐绢花的家庭很难供养起她再来一年的花销,一个学生真的花很多。   周将略皱着眉头,他很了解周喜,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什么傻话呢?这些都不是意外,是人为的,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吗?怎么这会有些认命论了?”   周喜闷着头没说话。   骑着自行车到卫生院就快了很多。   他们先到护士那块问了一下,就直奔住院部。   小男孩跑的更快,他一开始就是从医院跑到河山沟的,刚刚细看发现小腿上不知道磕到哪里,还流了血。   周喜到病房里看到好几个人。   齐绢花的爹,比上次看着还要老,草帽被绳子卡在了后背上,脚上都没穿鞋,裤子也编到腿弯,身上的衣服已经是补丁摞补丁,黢黑的脸上豆大的汗珠。   周喜心里不好受,她发誓绝不让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成为一句空话。   齐绢花看到病房门口站着的周喜,直接就坐了起来,“周喜。”   周喜走过来先看她的手,看着左胳膊上吊着的绷带。   “你右手没事吧。”   齐绢花眼中带着泪花,周喜在这一刻很了解她,只要右手没事,就能继续考试,而不用再读一年。   “没事,没事。”   周喜叹了一声气,差点要落泪,鼻头发酸,“幸好没事。”   齐大勇站在一旁,看着这穿着干干净净的女娃娃估计就是闺女的同学,一看旁边还有个长相很出众的男人,穿的还是国棉厂的工服,虽然他不识字,但进城的时候见过,一时间有些局促,他实在再拿不出来两块钱,家里所有的钱都给孩子刚刚交了都不够,还是问绢花舅舅借的,现下还要拿药,娟花舅舅家也不宽裕。   周将先冲着齐大勇伸手,“你好叔,我是周喜的大哥,听说她同学有事,我就也跟着一起过来了,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不?”   齐大勇先下意识的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去握周将的手,转头看看闺女。   “这,这真是麻烦了,孩子的医药费还差点,我也借不到。”他是没出息,让闺女还受这罪。   周将看看周喜,“把你嫂子给你的钱拿出来。”   周喜才反应过来把钱又递给他,周将摊开看看,慌乱中抓的,总共差不多有十一块四毛,他叠好递过去,“叔叔先给孩子把钱交上吧。”   齐大勇看着这么多钱,“不,不用,一块零三毛就行,这太多了。”他得还多久啊。   周将想既然到了借钱的地步,想来家里肯定也一毛都没,就算是拿了药,一家人也要生活,这些钱对他来说也不多,更不着急让人还。   “叔拿着吧,后面孩子要考试还要钱呢,我看周喜的同学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工作赚钱,可不止这么点,我这也算是提前卖点好。”   他说着话就把钱放到齐大勇的手里。   齐大勇嘴笨,他就会下地干活,这也不知道说啥好。   “那,那我拿着,我们家一定尽快还你。”   周将笑着哎了一下。   这会病房里又进来一个中年女人模样,穿的也是乡下的补丁衣服,只看面相是个脾气很火爆的人,她一进来就看到站着这么多人。   “这是?”   齐大勇赶紧互相介绍,“这是绢花妗子,刚刚那个跑着过去的是绢花妗子家的孩子。”   胡桃花听见赶紧就笑了起来,“我刚刚出去洗了把脸,真是太感谢你们了,绢花这孩子幸好没伤到右手,不然我要再狠狠的打那个老虔婆一顿。”   齐大勇听到她骂自家亲娘也不敢说话,只老实的出去缴费。   周将也没在屋里待着,跟着过去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   齐绢花的左胳膊要养上一段时间。   “要不是我妗子今天及时到,我恐怕右手就保不住了,我奶奶就是去我家故意找事借机想让我不能参加高考的。”她说着就很难过,不然平日里都没啥事,怎么就挑今天,而且她能感受到,她一心就在自己的手上。   胡桃花看着外甥女也是心疼,伸出来手戳戳她的脑袋,“你说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拿起来铁锹就乱拍她,她那么惜命,肯定不敢跟你硬碰硬。”   她知道外甥女要高考,她男人在村里给弄了一条鱼,一家人都没舍得吃,想着人家孩子回家都能吃上好吃的,她就提着要送过来,结果一进家门口就看到院子里乱七八糟的,人都在地上躺着打架呢,她上去就一脚给那老虔婆踹开了。   齐绢花性格本就有些弱,“妗子,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她是长辈,上次我摆她一道,她就记恨着我。”   胡桃花嫌弃的看她一眼,“一会跟我回我家住着,一直到你高考结束,那个老虔婆肯定是听了老大家的挑拨,眼看着你学习好,能考上大学眼红,什么狗屎玩意,恨不得挖个坑赶紧给埋了,可早点死吧。”   周喜在旁边默默听着,有个这样的妗子,她也不用担心齐绢花受欺负。   “妗子,您就应该多教教她,我也觉得,下次直接拿东西打她,打完就去你们大队里吆喝她,咱们本来就占理,谁也不怕。”   胡桃花听见这孩子的话,心里得劲很多,就得这样,人才不敢欺负。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无所谓,周喜会出手   解决完齐绢花的事情, 周将骑车又带周喜回去。   周喜坐在后面叹了一声气。   周将知道其实她压力也很大,但她不是爱说的性格,无论学习的环境再艰苦,她都没抱怨过, 记得那年冬天是刚刚去隔壁县里上初中, 带的粮票还有钱都很少, 坚持到最后放假的周五,她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那天还正好下着鹅毛大雪, 整个人在学校里喝了一两口热水,自己又走了两个多小时走回来的,脚上的棉靴都湿透了, 到家的时候娘心疼的不得了,但没办法, 那时候家里太穷。   “你还记得你那次冻着回来说的什么吗?”   周喜被猛地一问,也突然间想了起来,   她那会披着被子还说她最喜欢念书,这受苦不能叫受苦, 还记得, 宋濂的文章里写的。   行深山巨谷中, 穷东烈风, 大雪深数尺, 足肤皲裂而不知。她当时也算是切实的感受到了,但她比宋濂要幸运很多很多。   “我是边背那篇文章边回来的, 到家来娘心疼我, 还偷偷掉了眼泪。”   她不是不相信世界上有天才, 但她知道那个人不是她, 她顶多有些小聪明,可她把握住每一个机会,也不吝啬自己的努力。   周将点了下头,语重心长的开口,“是啊,小喜,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跟周繁,周场都愿意惯着你,宠着你,但你一直都很争气,我知道临近高考你心里压力很大,但找回初心也更为重要,无论以后你走到哪一步,都不要忘记今天大哥跟你说的初心,”   周喜有些恍惚,然后就是茅塞顿开,她好像把自己脑海中的焦虑全部都驱散掉了。   “大哥,我知道了。”   周将嘴角上扬,他知道周喜一直都很聪明的,那股劲也永远不会被打败,他希望周喜能永远保持。   “咱们回家。”   周将跟周喜的谈话,在家里没提过。   周洪山跟田耽也都不知道。   一直到二十号,总共考五门,语文,数学,俄语,政治,化学。   头天晚上田耽就说要陪着周喜去考试。   周喜其实现在的心态很好,她不需要任何人陪着。   “娘,我自己去,自己回来,肯定能考好的,等着给你闺女摆三天的流水席吧。”   田耽听见这话嫌弃的伸手戳戳她的脑袋,“你啊,不用紧张,考不上也没事,娘可不怕。”整个河山沟就只有周喜在一直上学,大家都在看她能不能考上大学,其实临边这么算着好几个大队,自从开设高考之后,就没人考上过大学,很多人没这个意识,考大学那是城里人的事情,乡下人就老实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成,读书不过能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要做睁眼瞎。   周将搂着周温坐在腿上,仰着小脸祝福她,希望她能得偿所愿,永远像这样,无惧无畏。   “姑姑金榜题名。”   周喜伸手过去捏捏她的脸蛋,“我看了,咱们家就我们周温一个聪明人,还会成语了,真不错。”   周将嫌弃的把她的手拿开,“别摸小孩的脸,对小孩不好。”   周喜啧啧两声,“好吧好吧,知道你惯着。”   周温默默笑着。   第二天一大早,周将骑着车去送周喜到县里分配的考点考试,让她考完好好休息。   考试这两天,没人问周喜考得怎么样,家里一如往常,周洪山在忙着卸西瓜,这次跟公社谈好,估计剩下的西瓜能卖的比去年要多五十块钱。   一直到二十二号下午考完,周喜出了考点就赶紧回高中,因为要填报志愿。   她的考点是在一所初中里,距离高中学校要走半个小时,到的时候老师已经全部回来,也有好些同学都在。   周喜看到王卓卓赶紧跑到她身边。   “怎么样?考得不错吧。”   王卓卓使劲点头,激动地抓着周喜的胳膊,“你不知道,我考的时候可紧张了,但是我想到你,就完全没问题,全身的斗志,周喜,我觉得我超常发挥了。”   她真的很久没这种感觉了,临近高考的前几次考试她考得都很一般,甚至都低于平常的排名,现在觉得周喜就是她的福报。   周喜笑呵呵的,“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说完又看了一圈,班主任都拿着填报志愿的表上台了,也没看到齐绢花。   “绢花同学呢?怎么不在。”   王卓卓有些难受,“她考完出考场就晕过去了,被老师们送到了医院。”她们两个在一个考点,但不在一个教室内,她也是出来听人议论说一个女同学晕倒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齐绢花。   周喜略皱着眉头,“怎么会晕倒呢?她不是左胳膊骨折吗?”   王卓卓也没太懂,“我都不知道她咋骨折的。”   周喜也没来得及跟她解释那么多。   班主任在讲台上开始分发填报志愿的表,又讲了一会话,最后招手让周喜单独出去。   “周喜,你是咱们学校学习最好的,我相信你这次会考得也不错,但我还是想叮嘱你几句,不要一味的盯着外交学院看,那个学校很难进,更何况咱们这个小地方呢。”她不想让周喜因为填报志愿落榜,那就对不起这几年的挑灯夜战。   周喜接过来表,“我知道了,老师,但我还是想试试。”   班主任只是看着她微微叹气,带她两年,对她的脾气是完全了解的,犟的不行。   “好,但也要多填写几个备选,知道吗?”   周喜哦了一声,但填的时候还是上面只有一个学校,外交学院,去年十月份,学校才恢复的这个校名,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愿,她交完就拉着王卓卓一起去了县里的人民医院,打听了一遍才知道在高考考点晕倒的学生在哪里。   护士长何长红正巧看到周喜还有些不敢认,当年周繁在这里上学的时候还带着她来过,不过那会才到腰高,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那你同学啊?我带你去,她昏迷着家长也没办法通知,但咱们也不能不管,主要是她手腕处好像处理的不太好,有炎症,送过来的时候人都烧糊涂了,这都能坚持高考完,是个有骨气的。”   周喜以为她没事的。   “谢谢何阿姨,她医药费缴了吗?”   何长红看着着急的周喜,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也没多少钱,你的同学,我就垫上了。”说完就让她进去病房。   病房里有六个床,也有别的病人,齐绢花在打点滴,消炎的。床位在门口的边上。   王卓卓一路上已经听到周喜说的了,气的想打人,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奶奶,虽然她奶奶也不喜欢她,很重男轻女,但也从来没这么做过,顶多嘲讽她两句。   齐绢花还没睡醒,她们两个就守在床边,过了一个多小时,齐绢花脸上也不发红,烧退下去了,人也睁开眼了。   周喜赶紧站起来俯着身子看她,“怎么样?没事吧。”   齐绢花嗯了声,“没事,我坚持下来了。”   王卓卓给她倒上一杯水,“你这要是出事怎么办?”   齐绢花有些失落,但咬着牙,“高考比我的命都重要,这算什么。”她发现越到发烧她的脑子那会无比的清楚,卷子交上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放轻松了,总算是把这一关渡过去。   三个人都赶紧又开始对一下答案,她们俩基本都以周喜的答案为主,三个人都能把每一科目的每到题目记得清清楚楚。   何长红忙完还惦记着周喜,特意到病房里过来看看,就听到三个人在热火朝天的对答案,医院病房上面老风扇在吱扭吱扭的转着,但丝毫没影响她们的热情,她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孩子都是好孩子。   “我看看你怎么样?”   周喜站起来叫了人,其他两个也跟着一起叫。   何长红看齐绢花是退了烧的,“你这孩子,看起来估计高考一点事都没耽误吧。”   齐绢花跟周喜对过答案之后,心里就更有底气了,她或许志愿再填的好一些,然后留一个保底的。   “是,我没想到我发着烧还能把最后一科考得那么好,跟周喜对过答案就更自信了。”   何长红呦呵一声,看看周喜,“看起来你学习特别好啊。”   周喜很自信的重重点了下头,“何阿姨,我可是第一名。”   何长红知道周繁的妹妹是个特别有脾气的孩子,只是没想到还是个第一名,竖起大拇指,“棒。”   等到齐绢花挂完点滴才出院,然后回到学校去填报了志愿,看着远在首都的学校,她也给填了上去,没人不向往首都的,从前不敢想,但这次她想试试。   班主任了解齐绢花家的情况,看她这样心里也很难受,不过希望高考是拯救了她。   “好好回家休息吧,你可以等到你要的录取通知书的。”   齐绢花笑的特别开心,重重的点头嗯了下,肯定可以的。   周喜跟王卓卓决定一起送齐绢花回家,然后去告这个恶毒的奶奶。   田耽一直在家里等周喜回来,看着早就考完,都过去俩小时也没见到人,在地里干活都没心情。   周洪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你要不回家做饭吧,周喜喜欢吃你做的,这孩子要是考上九月份开学就得去首都,咱们再见就得半年一次。”在的时候叽叽喳喳的,跟你闹腾,这一走,还真是心里特别不舍得。   田耽是担心她考不好,不过现在都考完了,担心也白用,大不了明年再来,她当然希望周喜能好甚至更好,但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也不会有什么特别要求。   “行,那我回去给她把家里那只鸡宰了,这孩子念叨好多次。”   说完就把手里的活放下往家里走,只是总觉得眉心在跳。   周喜跟王卓卓陪着齐绢花一路就到了齐家大队,跟河山沟大队不一样,齐家大队基本上都姓齐,但要说有血缘关系也没,就都是这一个姓,老人说一个姓的人,往前面数五百年都是一个老祖宗。   齐家大队就跟每个大队一样,都是很穷困的。   齐大勇知道今个闺女高考完,能从她妗子家里回来,但左等右等也没等见人,也无心干活,去村口好几遍。   齐老太把孙女打进医院,二儿媳妇又打的卧在床上,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她身体倒是很好,吃嘛嘛香,就是让那个小兔崽子还能去参加考试,要她说,丫头片子一个生来就没那读书的命。   齐家老大的院子跟齐大勇家隔了一个胡同,齐老太搬把椅子坐在胡同的交叉路口,这样齐绢花那个死丫头回来她就能看到,不过这都多大一会了,还没回来,她想着应该是考的不好,也是,断了一条胳膊还能考的好。   而且她想起来大儿媳妇跟她讲的,算命的说了,齐家祖坟冒青烟,这青烟被齐绢花抢走,她的大孙子就不能考大学了,所以她才那么拼命地让齐绢花考不上的,只能求求齐家祖宗,让她的好孙子考上。   “齐绢花,上次你说的那个妇女主任在哪里住的呢?我们直接去找她。”   周喜觉得还是要有个长辈能压的住那个齐老太,而且她刚刚来的路上心里有个想法。   齐绢花用右手指了指,“这条路。”   王卓卓在来的路上才把齐家的事情了解透彻,她从来没这么恨过,而且还有些无力,为啥老一辈的人就是不喜欢闺女呢,也更不喜欢孙女,难道她们不是女的吗?她想不明白。   “周喜,你有啥办法?”她探过头看着周喜。   周喜其实觉得这种事情最难解决,看大嫂的事情爹娘还花了好几年时间呢,还是防不住他们悄悄的使小手段,毕竟人家一张嘴就是父母恩情,而齐绢花的老爹又是个愚孝。   “你们俩过来。”   周喜搂着她们俩的肩膀,小声嘀咕,“齐绢花,一会见到妇女主任,你就这么说,哭,一定要大声哭,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最好让你爹也能感受到,这样你爹只要不愚孝,天底下就没有老子能拿捏住儿子的,只有儿子拿捏老子的。”   儿子要想不孝顺,名头有很多,但只要儿子不孝顺了,老子就再也没办法,任由她去撒泼打滚又能咋的,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她还能日日都在门口待着。   齐绢花略皱着眉头。   “那,等到结果出来咋办?”   周喜啧了一声,嫌弃的看着她,“我说你脑袋能不能转转,你会不会撒谎?”   齐绢花摇摇头,她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   周喜只能再教她,“到时候你就说可能你运气好,不知道怎么就考好了,她们还能拦着不让你去上大学,或者是责怪你吗?到时候就只会有天下太平,你爹娘高兴,整个齐家大队都高兴,当然除了你恶毒的奶奶,以及恶毒的大伯娘一家。”   王卓卓听着直点头,可不就是吗?然后好奇的看着周喜,“你脑袋瓜怎么长的?都是一些歪主意。”   周喜装模作样的摇摇头,“非也非也,是本姑娘太过聪明,你们愚笨不堪。”   王卓卓白了她一眼,“别嘚瑟了,走吧。”   三个人到了妇女主任家里,齐绢花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圈都变红了,然后又一想这些年的委屈,根本不用洋葱辣椒,眼泪就哗哗的掉。   “曹奶奶,我不想活了。”她推开门就直接坐在了妇女主任的家里。   曹春来就是齐老太的死对头,这回院子里还坐了别的一些村里的大娘婶子,手里还在编竹筐,这个跟王大锤家的一样,可以拿到城里的杂货铺去卖,能赚点钱。   曹春来看见这姑娘,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然后起来去扶人。   “娟花,这是干啥啊?好好的,跟奶奶站起来。”   齐绢花哭的就更惨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曹奶奶,我高考砸了,我考不上大学,我奶奶她故意打坏我的胳膊,我这两天就一直在高烧,卷子都没做完,我那么努力,我要去杀了她。”   她哭的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曹春来皱着眉头,还小心的把孩子扶起来,她听说那天齐家闹的挺大的,说幸好是齐绢花的妗子到。   “孩子,咱们不犯傻事啊,奶奶去给你办,大队里那么些长辈呢,都能帮你。”   她早早地没了丈夫,儿子虽然出息,但也只有俩孙子,没一个孙女,人越缺啥就稀罕啥,齐绢花是她见过整个大队最努力最乖的孩子。   原本坐在旁边的婶子大娘虽然有几分看热闹的心理,但这会看到孩子哭成这样,也是不落忍。   “是啊,是啊,孩子,别说傻话。”   “你奶奶她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人。”   “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里坐着的都是年轻时候差不多时间嫁到这里的,多少也都知道底细。   周喜听到这话跟王卓卓对视一眼,这话说的太有水平。   曹春来怀里抱着齐绢花,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俩姑娘,瞧着这穿着打扮家里条件应该不差。   “你们是?”   周喜连忙上前,“奶奶好,我是河山沟的,我爹是河山沟的大队长,我也是齐绢花的同班同学,今天高考结束她都没出考场,直接就晕倒在地上了,被热心老师送到医院,我考完就去看她了,这不把她送回来。”   曹春来听到她说河山沟,瞬间就知道,不就是那个搞种西瓜弄的风风火火的,据说乡亲们可没少分钱,那个大队长是个做实事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孩子,别怕,你跟奶奶说,你是怎么个意思啊?”   齐绢花这会哭的就只剩下不停的啜泣,“曹奶奶,我想让我们家跟我奶奶彻底断亲,如果不能,也不允许她再来我们家,再来一次就把她弄到公社去挑大粪。”   公社有公用的茅房,没人愿意去挑大粪,齐老太当然也不愿意,又脏又累又臭,特别是现在夏天,冬天就是冷。   曹春来觉得这事有些难办,跟自己的亲娘断亲不太合适。   周喜赶紧上前,“奶奶,如果给绢花奶奶钱,她肯定愿意断亲,一次性买断。”跟她爹娘的做法一样,有些事情就是要花钱免灾的。   曹春来看着齐绢花,这是个办法,齐老太那个人,一最爱孙子,二就是最爱钱了。   “行,咱们现在就过去。”   周喜还照旧扶着齐绢花,曹春来带着的都是妇女组织的人,大概有五六个。   齐大勇在家门口就等着闺女呢,结果先看到曹婶过来,然后等走近才发现闺女也在后面,他上前先去扶着闺女。   周喜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齐大勇恍若被雷劈一样难受,“都是爹的错,都怪爹啊。”一个四十多岁乡下汉子掉了眼泪,他知道闺女有多努力,平时成绩也不错,肯定能考上大学的,要不是他对亲娘太过放纵,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发生。   齐绢花的亲娘卢氏腿不好,在堂屋里也听到动静,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哭的更厉害,她的闺女怎么这么命苦啊。   齐绢花也过去抱着卢氏一起哭了起来。   曹春来看着也不忍心,好好的一家人就被这么搅合了,她还没去找齐老太,齐老太自己就听到这边动静过来。   “呦,这是哭啥呢?老娘可还没死呢,不会是没考好吧,我就说你个丫头片子命没那么金贵,咱们老齐家青烟可轮不到你。”   她尖酸刻薄的一通乱说。   卢氏自己觉得不能给齐家生个孙子,窝囊了大半辈子,觉得是自己的错,才任由婆婆打骂不还口不还手的,她狠狠的擦擦眼泪。   “齐大勇,你今天要是不跟这个死老太婆做个了断,咱们就分开吧,我带着闺女回娘家。”   齐老太听见儿媳妇居然这么叫自己,上去就想给一巴掌。   齐大勇赶紧拦下来,“娘,您就别闹了,还嫌不够乱吗?”他满脸无奈。   齐老太使劲推他一把,“你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蛋玩意,让她走,我看她还能嫁得出去。”   曹春来站在一旁,“齐大勇,绢花希望你跟齐老太断亲,以后都不再来往,你咋想的?”   齐老太听见这话眼神死死的剜了一眼齐绢花,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齐大勇看看闺女又看看媳妇,点了下头,“我也答应。”   齐老太彻底不愿意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曹春来见天的处理这种事情,这种方法对她一点用都没。   “好,咱们大队今天就判了这个案子,签字画押,以后说起来你不赡养老人也没罪。”   齐老太猛地站了起来,“曹春来,你是屎吃多了,敢管我们家闲事,我看你就是要打击报复。”   曹春来并不怕她,“随便你怎么说,有本事就去公社告我,今天我一定要给你们断亲了。”   齐老太又看着这周围的那么多人,都没人给她说句话,她又坐在了地上,不管不顾的嚎叫起来。   “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天底下净是坏人,儿子不孝顺,不养老娘啊。”   周喜觉得她翻来覆去也就这几句,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往前走了一步。   “你别闹也别哭,给你钱,你愿意吗?”   齐老太看着周喜总觉得有些面熟,但还是没想起来,“钱,你给我啊?他能有啥钱。”齐大勇手里那点钱早就花干净了。   周喜淡然的点了点头,“我有钱,我家城里的,你说吧,多少钱愿意断亲,从此以后不再找齐绢花家的事。”   齐老太坐在地上看了一旁的齐绢花,又看看儿子儿媳妇。   “五十块钱,我要五十块钱。”   在乡下五十块钱能盖大房子,还是好的,她要了钱给她孙子花。   周喜翻了一个白眼,“这样吧,我给你讲个道理,我看奶奶也是讲道理的人。”   齐老太听见这话倒是默认的点点头。   周喜继续开口,“我记得之前您把绢花打的手腕骨折,还把绢花娘打的也受伤吃药,是吧?”   齐老太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她是婆婆打儿媳妇怎么了?“是。”   周喜嗯了一声,她背着手,“你看这都是你随意妄为,本来如果不发生这件事五十块钱我能给你的,但这就要在里面扣出来了。”   齐老太觉得周喜有些不讲道理。   “这个我不同意,婆婆打儿媳妇天经地义。”   周喜啧啧两声,“奶奶,这个事情我就要跟掰扯掰扯了,现在咱们是新社会新国家,可不能随意打人,像您这样的,要是报警送到公安局,一般是拘留上一两年的,现在绢花顾念着你是长辈,可没报警,我家里表哥就在公安局上班。”   齐老太这会才打量起周喜的衣服,确实不像乡下人。   “那,那好,你说扣多少?”   周喜又想了一下,“还有,绢花同学本来是能考上咱们省的师范,上师范每个月还会补贴一笔钱,毕业之后又赚一笔钱,您这一打,她的钱可全都没了。”   齐老太自然是知道的,“那也是她没这个命。”   “奶奶可不能这么说的,刚刚我跟你说的到牢里蹲上一两年,您是想进去吗?”   周喜还不信吓唬不死她。   齐老太平时虽然不懂很多,但她也知道大队的喇叭上也吆喝过,打人是不对的,很有可能要坐牢。   “那你什么意思?一分钱都不给我?”   周喜皱着眉头,“怎么会呢?奶奶,我就知道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五块钱,你看怎么样?”   齐老太听见五块钱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不可能,太少了。”   周喜无奈的摊开手,“那就没办法,谈不拢,我觉得齐绢花可以报警处理,直接把奶奶送进去。”   齐老太看她说的很是笃定,又咽了咽唾沫。   “你这小丫头在骗我吧。”   周喜哎呦一声,“奶奶,我这么小的孩子骗您做什么啊,您吃的盐比我吃的饭都多,我还能骗着您吗?”   齐老太也料定她肯定不敢来骗自己。   “不行,十块钱,不能再少了。”能给孙子要十块是十块,主要她不想坐牢,之前仗着二儿子孝顺不敢对自己咋的,现在他心早就是媳妇闺女的了,在这点上她比谁都清楚。   周喜使个眼色给齐绢花。   齐绢花一口气跑到屋子里,写了两份断亲书,她早就在心里默默背好,写起来也快。   曹春来拿过来看了好几遍,这断亲书写的不错,把前因后果都写了出来,还有钱。   “好,没问题,一式两份。”她把身上带的印泥拿了出来,让双方都按了手印,曹春来按了中间人的手印。   齐老太从地上站起来,冲着周喜伸手,“钱呢?”   周喜身上就带着不少钱呢,因为高考她爹娘大哥大嫂二嫂都不放心她,每个人都多少给她塞了钱,一把都拿了出来。   齐老太都看傻眼了,这个丫头肯定是城里哪个干部家庭的子女,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可见她说的都是真的,幸好自己签了断亲书,反正毁了齐绢花的大学梦,老二家也没啥翻身的可能,她还能拿了钱回老大家,怎么算怎么都不吃亏。   周喜拿出来一张大团结递过去,“奶奶拿好,我真的觉得您是我见过最讲道理的人。”   齐老太觉得这丫头也是真的讲道理,“好,那事就这样了,可别报公安。”   周喜抿嘴使劲嗯了下,“那肯定,不敢的。”   齐老太捏着钱赶紧小跑着回家。   闹剧一样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曹春来看着周喜,刚刚不是还说是河山沟的吗?怎么变的这么快,不过也不再她的考虑范围内,事情解决了就好,况且这事还多亏了人家,出钱出力的,怪不得都说周洪山田耽两口子是聪明人,生的闺女也是,三言两语的就哄了人。   “大家伙也都散了吧。”她说完大家伙也都没再待着,等到人都走完,她叹了一声气看着齐绢花。   “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这次没考好没事,等明年,家里缺钱跟大队里说,大家伙帮你凑凑,你考上,咱们整个齐家大队也是脸上有光的。”   听见这话,齐大勇跟卢氏又都哭了起来。   齐绢花哎了一声,“谢谢曹奶奶。”   曹春来也没多待,转身回家。   齐绢花让周喜跟王卓卓都一块进来,然后把家里院墙的木门给关上。   卢氏看着闺女的同学,擦擦眼泪,让她们在屋里坐。   周喜大致看了一眼,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种的菜也都不少,堂屋里也是。   “你们喝水,麻烦你们帮我们把绢花送回来,绢花住院的钱,还有刚刚的钱,等我们缓一阵子就还给你。”她虽然说着缓一阵子,但也知道难,都怪她自己的腿,出去干不了活,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这么想着又不由自主的落泪。   “不用着急的,医院的钱是护士长阿姨垫付的,等绢花考上大学,有补贴或者工作之后还我也行。”   齐绢花是打心眼里感激周喜,好像在什么困难面前,她都不觉得是难事,脑袋里有各种各样的办法。   齐大勇听见这话就更难受了,本来能考上的,他深吸一口气。   “孩子,接着考,爹砸锅卖铁,去城里卖血也供养你。”他不能连累闺女。   “叔,说句不该说的,等到以后我觉得绢花奶奶肯定还会找事,但您不要心软,拿着断亲书,她要是敢闹,您就去公安局报警,等到以后绢花分配了工作有了房子,把你们接过去,跟家里就不要再联系,这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周喜一向觉得只要一家人一致对外,日子肯定会过好的,听着这话就觉得心里舒服,不过她也没说出来,跟王卓卓没待多久就跟齐绢花告别。   齐绢花把人送到门口。   周喜拉着她的手嘱咐,“千万不要告诉你爹娘,让你爹把这个时候的感受延长再延长,可以考虑永远不告诉他,不然就怕他心软再犯,知道吗?”   齐绢花赶紧点头,“我知道,通知书下来我也不说。”   周喜这才放心,跟王卓卓就准备走。   齐绢花又叫住她,看着她笑笑,发自肺腑的开口,“周喜,谢谢你,我真高兴能遇到你。”   周喜挥挥手,“说什么呢,咱们不是好朋友吗?”   王卓卓也一起挥手,俩人一起走出齐家大队,“那我们就回家去等录取通知书吧。”   周喜跟王卓卓在路口分开,各自朝着自己的通天大路走去。   田耽把家里的鸡宰了,做的地锅鸡,里面放了好些周将弄来的各种菌类,香的周源一直站在门口望眼欲穿的看那个可爱可敬的姑姑啥时候回来。   周温已经对他这种行为习惯了。   田耽还跟从前一样贴的饼子,一个院子里全是炖鸡肉的香气,她还是准备多炖一会,好给王老太太送去。   周喜是天都快黑了才到家,她今天可是走了不少路,同时也饿的不行。   田耽刚刚把一碗肉挑好嚼的给盛出来递给余秀敏。   “给送去吧。”   余秀敏还拿了一个饼子放在上面,一出厨房的门就看到周喜,又惊又喜的。   “哎呦,周喜,你可算回来了,考完试去哪了?娘特别着急。”   周喜吸吸鼻子,“炖的鸡肉啊,真香。”   “这是给老太太送去的,你进屋吧,一大锅呢。”余秀敏看她这样就知道考的应该不错,心也放了下来。   周洪山跟向阳忙到现在才把地里跟果园的事情都弄完。   田耽看到周喜进来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就继续盛饭,“还知道回来?”   周喜上来就撒娇,“娘,今天你闺女花十块钱办了一件大事。”   田耽没理她,继续盛饭。   周喜围着她把事情讲了一遍,“你闺女是不是很厉害?”   周洪山跟向阳刚刚洗完手在厨房门口都听得一清二楚。   “闺女,你这事是解决了一大半,一小半还没解决,十块钱只买了一阵子的清静,不过最好的结果是拿到了断亲书。”周洪山进来接上一句,然后就准备端起来盛好的肉。   像在乡下这种地方,断亲书简直比城里去法院判的判决书还要有作用,大家伙都认这个,更别说上面还按了手印,还有人见证。   周喜忙伸手拦住,“爹,再多说两句,还有呢?我知道这件事情彻底解决,除非绢花奶奶死了,不然很难办,住的太近,而且跟大嫂娘家也不一样,绢花奶奶没啥脑子,只会胡搅蛮缠。”大嫂娘家的人不敢,而且大娘爹是个聪明人。   向阳拿着筷笼子里的筷子帮忙全部洗了,她倒是觉得周喜办的还不错,开口说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情没有最佳的解决方法,只有还算合适的,你这个就算。”   周喜本来还觉得自己办的不错呢,这会有些丧气。   “那咋办啊?绢花实在太可怜了,高烧还在考试,坚持完直接就倒在地上。”   向阳把筷子递给她一双,抿嘴笑笑。   “你已经很不错了,别人的人生要自己做主,你帮再多也没用,不过说句不好听的,或许会出些意外也有可能。”   她不信那个老大家是好人,这十块钱多少会惹人眼红吧,今天晚上那家人估计也会因为十块钱闹腾,如果要是动手打起来也有可能,到时候万一发生点什么都不好说,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周喜觉得自己道行还是浅,端起来自己那碗肉,虽然娘还在生气,但她碗里的肉还挺多的,她狗腿的把肉给爹娘的碗里都拨了一些。   “爹,娘,再给我多讲讲呗,我想学习。”   周源跟向燃已经在埋头啃肉了,外面啥事一概不管。   周温自己吃着鸡肉里炖的蘑菇,再看看姑姑,努力地人一直在努力,爱吃的人也一直在努力,只是方向不同,志气也不同。   只是齐家大队齐老大家里确实在吵架,并且还动起了手。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周家喜事   周喜彻底放假的第二天, 吃过早饭,就开始自己在家里带孩子的日子,这样余秀敏就能轻松很多。   几个孩子找了个阴凉的地方铺上凉席,在院子里坐着, 王大锤也在, 他虽然年纪没向燃大, 但今年也决定开始考初中了,而且他越发的崇拜周喜, 每次就像个小跟屁虫。   对于这件事情周源是早就没意见的, 毕竟因为周喜的原因他已经吃到好几炖好吃的了,跟周喜完全达成和解。   万嫂子手里拿着本子过来找田耽,一进来就看到他们几个。   “周喜, 你娘呢?”   周喜随手翻着书,抬头看过去, “下地了啊,婶子啥事?”   万嫂子也没跟她多说,“你考完了?咋样?填报志愿没?”   “嗯,填报了, 现在就等录取通知书。”周喜觉得自己能行, 成绩估过, 考得挺好的。   万嫂子倒是很欣慰, “好, 争取给你爹娘长长脸,也给咱们河山沟长脸, 到时候婶子给你买好吃的。”   她可喜欢周喜这丫头了, 对胃口。   周源本来在认真的玩玩具, 听到好吃的就抬起了头, 有姑姑真好,他可以再多要几个姑姑吗?   万嫂子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拉着周喜的手问了一句,“昨个你去齐家大队了?”她跟曹春来都是妇女主任,经常去公社开会的时候碰到。   周喜嗯了下,“咋了?”难不成暴露?这事不是只有那个曹奶奶知道吗?   万嫂子伸手戳戳她的额头,“你啊,你那十块钱给的,那老太太听说晚上跟大儿子大儿媳打起来了,现在气的偏瘫在床,不能动,一说话就流口水。”事情差不多她也听说了,这结果都是那老太太自己作的,把自己孙女的大学前程给作没。   周喜突然就来了精神,“真的啊?”   万嫂子看她这兴奋的,“是,你可安心了。”   周喜当然安心,偏瘫了好啊,也让她受罪吃苦,看看到底这俩儿子是谁好谁不好。   万嫂子也没跟她说很多,家里队里还都是活呢,转身就走了。   齐家。   齐家老大两口子在齐大勇家里,商量赡养老母亲的事,这偏瘫了不能只靠他们一家吧。   齐绢花把断亲书拿了过来,“大伯,奶奶一不是我们家气的,是你跟大伯娘跟她抢钱的时候发病的,二,我们断亲了,也给了十块钱,还有我跟我娘受伤,你要是还觉得这些不够,咱们去大队长家说一说,或者去公社,让人看看齐家两兄弟,到底是谁不孝顺,理不辨不明,话不说不清。”她只觉得大快人心,那个老太婆终于也有今天。   齐大勇心里还是有些难受,那毕竟是生养他的亲娘,但想想闺女的大学,全没了,他又觉的需要狠心一些。   “大哥,你什么意思?还是要争?那十块钱呢,要不也还回来?”   齐家大儿媳妇听见这话赶紧离开伸手拉了一下自己男人的衣服,这钱可不能还,老婆子偏瘫在床,撑死活不过一年,他们就算是伺候着也不亏,这不是落十块钱吗?笑的十分和善的开口。   “二弟,这是说啥呢,你放心,大嫂一定把娘照顾的妥妥帖贴的。”   卢氏在一旁不言语,就算是那老太婆死了,她都觉得不解气,闺女的大好前程就这么没了,她恨不得上去千刀万剐了。   齐家老大夫妻俩就这么走了。   周喜高考完的第五天,向燃跟王大锤就去参加小升初的考试。   向阳还是很紧张的,她对着俩人叮嘱叮嘱再叮嘱。   不过考了一天也就结束了。   一整个暑假,周喜就带着他们全部疯玩,河山沟大队哪个犄角旮旯都去过,每天晚上天黑才回来。   田耽第一次还说他们,后来就没说了,只是给周喜安排了一个活,这几个人的衣服全部让她洗,每天都洗。   周源是个小狗腿,他每天都忙着帮忙压水。   “姑姑,姑姑,你啥时候走啊?你走了的时候奶奶会做好吃的不?”   周喜任劳任怨的在压井洗衣服,听见他这话翻了个白眼。   “你个臭小子,我要是走就很久不回来了,你舍得我吗?”   周源压根都没带想的,“舍得。”他点头的速度很快。   周喜已经被气的不想说话了。   八月初,王大锤跟向燃就收到了通知,说已经考上了,是之前周喜上的那个初中。   大锤娘忙把家里之前攒下来的鸡蛋收拾了一筐,下午天快黑的时候去了周家,主要也是怕人碰见,说周家闲话。   田耽正在家里骂周喜洗的衣服不干净。   周喜倒是没啥,她一般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娘,不能怪我,是太难洗了。”   田耽把衣服又泡进水盆里。   余秀敏觉得周喜就不是干这活的人,“娘,没事,我来洗,她小姑娘家家的,洗衣服肯定洗不干净的。”   她说着就拉过来一个小马扎坐着准备洗衣服。   田耽看着她也忍不住念叨,“她也是你惯的,这个家里你就一直惯着她吧。”   周喜无辜的笑笑,“娘,我马上还有十几天就走了,你能不能对我温和一些。”她说着就拽着田耽的胳膊。   田耽抽开自己的胳膊,“你给我少来这套。”说完转身就准备回堂屋。   周喜正准备蹲下来帮着一起洗的。   大锤娘就站在门口。   “田婶子,在家不?”   田耽回头看了一眼,天有些黑,人看的不真切,“是大锤娘啊,咋这么晚来了?”说着话就走到门口。   大锤娘腿不好,还拄着拐杖。   “大锤前几天考上初中,我这也没啥好东西,攒的鸡蛋,拿过来给周温吃。”她听大锤说,周家最宠着的是周温。   田耽太了解她家的情况了,这是万万不能收的,“ 鸡蛋你留着给大锤补身体吧,我们家有喂鸡,不缺的。”   她扶着大锤娘,为人娘,真是处处都要想着,这大锤上了初中,对于王家来说就又多了一笔要出的大钱。   大锤娘是真心感谢的,把筐放到地上,“婶子,我知道,你有心帮我们,我跟大锤爷爷都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没办法让孩子上学,不过这次西瓜我们家也多分了五毛呢,我想着明年咱们的果树还有鸡蛋鸭蛋一直都有给大家伙分的,我们咬咬牙能把大锤供出来,哪怕到时候初中毕业呢,也能有机会到城里国营厂考试。”   她想让大锤比他们这一辈人过的强的。   田耽都知道,“那我们这鸡蛋也不能收,大锤娘,听我说,把鸡蛋带回去,往后等大锤工作赚钱,再给我们好好提着一份礼品来,我肯定收下来。”   她太清楚攒这些鸡蛋需要多久,去供销社换钱能够家里花多长时间。   周源跟向燃在屋里下跳棋,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也跑出来,他看到鸡蛋就站到前面来。   “婶子,不用给我们的,大锤平时去挖的野菜,还有抓的鱼也会给我吃,我跟他说我们是互相交换的。”   这是男子汉之间的互换,就跟当初的泥鳅是一样的,泥鳅换糖。   最后大锤娘把鸡蛋又提了回去。   田耽站在大门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声气。   一直到八月下旬,齐家大队的大队长在城里开会回来的时候,书记员跟他说有一封他们大队的录取通知书,整个齐家大队也就只有齐绢花今年参见高考了,他之前就听说过,不是说没考好吗?怎么也能考上大学,看着上面的学校还是首都的,心里咯噔一下,他只知道,齐家大队贫困户齐大勇家要翻身了。   他骑着自行车,到大队的时候额头脸上都是汗。   齐绢花在家里一只手扫地,因为没告诉爹娘实话,所以爹娘一直劝她去复读,还让她看书,但她没有。   大队长把自行车停在齐大勇家门口,气都没喘匀,手里拿着信封高高举起。   “齐,齐绢花,你的录取通知书。”   齐绢花离开把手里的扫把扔在地上,连忙冲了过去,接过来信封,一只手抖的不行的打开,上面写着,北京邮电大学电话通报专业欢迎齐绢花同学。   她抱着通知书站在院子里又哭又笑。   齐大勇下地干活去了,只有卢氏在屋里编筐,欠人家的钱太多,不能不还,这会拐杖都没扶,听到大队长的话她就跑了过来,她不识字看着闺女哭笑的,抓着她的手赶紧问。   “花,是哪个大学啊?”   大队长看着也泪眼模糊的,这要是他的孙女就好了,忙接过话。   “花她娘,是首都的,北京,你闺女要去北京了。”   齐绢花才哭着转身看向她娘,使劲点头。   “娘,我要去首都了,我考上了。”她考上这所学校了。   卢氏又惊又喜的,觉得脑子里在放炮,心脏跳的特别快。   “首都好,首都好。”那是大人物能去的地方,嘴里不停的重复着。   大队长看着他们这么高兴也没多待,骑上自行车就去了大队办的广播室,语气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喂喂,我跟大家伙说个事啊,齐大勇闺女齐绢花,考上北京的大学了,是咱们齐家大队第一个大学生,从咱们新国家成立到现在齐家大队的第一个,在过去那就是秀才,是咱们的面子,咱们齐家大队的面子,希望大家伙有时间的都去恭喜一下。”   齐大勇本来还在地里干活呢,听到这话都懵了,旁边的一个赤脚的汉子也是,伸手就拍拍的齐大勇的肩膀。   “你家绢花真出息啊,这首都可不是谁都能去的。”那可是主席才能在的地方。   齐大勇锄头都没拿,光着脚从地往家里跑。   这个广播全大队都听得到。   齐家老大媳妇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听见还有些不可置信,站起来叫自家儿子过来。   “你刚刚听见说啥没?”   齐家小儿子八九岁,讨嫌的狠,对于他娘又问他一边的话很是不耐烦,“齐绢花那个丫头片子考上大学了。”他是跟奶奶学的,奶奶就这么叫的。   老大媳妇觉得不太对,齐绢花不是说自己卷子都没写完吗?怎么就考上首都的大学了,那大学能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考上的吗?她气势冲冲的就往旁边的小黑屋走过去,推开门里面有一股恶臭味。   “老太婆,你干的好事,齐绢花考上大学了,还是首都的,可惜喽,你是没机会享福了。”   齐老太躺在床上不能说话,还哇哇的叫,齐绢花怎么能考上大学呢?那不是把她孙子的青烟抢走了吗?   小孙子从院子里跑到这屋的门口,捂着鼻子,“娘,她啥时候死啊,太臭了。”   齐大媳妇啪的一声关上门,“估计也就这几天吧。”   齐老太听见这话一时间在床上也不哇哇叫,也不吭声,她眼角流出浑浊的泪,脑海里竟然闪过的是她一直以来嫌弃愚笨不中用的二儿子给自己送饭的画面。   齐大勇冲回家里,就看到媳妇跟闺女坐在院子里说笑,看着手上的信封,他也不识字。   “闺女,闺女,考上了?首都的?”   齐绢花使劲点头,“是,爹,娘,等我在首都上完大学分配了工作再分到房子,我就接你们过去,让你们享福。”   齐大勇泪眼模糊的,把录取通知书拿到手里,他看不懂,甚至都拿反了,但也觉得这张纸好看,捏着都怕自己手上的老茧把纸弄破弄脏,赶紧又还给闺女。   “不用,闺女,我跟你娘不用享福,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咋的都行。”   卢氏也是这么想的。   “快,大勇,你去我娘家,把我大哥跟嫂子还有孩子都叫来,我咱们家喂的鸡杀一只,咱们好好吃上一顿。”她心里高兴啊,堵在心口的气早就没了,她是不会生儿子,但她生的闺女比十个儿子都强。   齐大勇嗯了一声,转身就又快步走出去,在大队里遇到乡亲们。   “大勇,你家闺女行啊,这都去首都了。”   “没看出来啊,咱们姓齐的也能出大学生。”   “大勇,我听说在首都上完大学就能在首都工作,那你闺女以后不就是首都人了。”   “还能给你找个首都女婿。”   齐大勇听着他们说话,他不知道回啥,憨厚的脸上只是笑嘻嘻的。   胡桃花正在家里剥玉米,这还是去年秋季留下来的,准备去打玉米面,看到妹夫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她手里的玉米都没放下,也站起来。   “咋的了?”   齐大勇进来咧着嘴笑,“她妗子,孩子考上大学了,首都的,孩她娘说让都过去吃顿饭,在家里杀鸡呢。”   胡桃花原先也知道说是外甥女没考好,她在家里诅咒那死老太婆赶紧死,这没想到居然考的太好,都去到首都了,她利落的把手里的玉米扔到簸箕里。   “好,好,咱们绢花有志气,你大哥在外面挖沟渠呢,我去叫他,你先回去。”   齐大勇乐呵呵的哎了一声,他往返两个大队也不觉得累,浑身都是劲。   胡桃花去找卢树到河堤上,大声喊着,“走,今个请半天工,走亲戚去。”   卢树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一个粗犷的就先笑了起来。   “这公分都不要去走亲戚啊?”   胡桃花这会可正得意,“那是,我外甥女考上首都的大学了,我们过去吃饭,这半天工分要不要得能咋的。”   这周围站着的一圈人都满脸惊讶,这年头大学生是金贵的,十里八乡也没看到有一个,还是首都的,那可不好考。   卢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想着妹子家的要翻身。   “走,走,快走。”   胡桃花心里痛快,带着儿子一起过去。路上还不忘教育他,“你看看你表姐,这去了首都,你以后也争取往首都考,咱们向你表姐学习。”   孩子使劲点头。   齐大勇家里可是高高兴兴的,大队里的乡亲们带啥来的都有,都是来道喜的,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   齐老大在家里唉声叹气,要是早知道绢花那丫头这么厉害,他也不可能让亲娘跟媳妇一直欺负。   齐绢花看着这蓝色的天空,只觉得未来的日子都是好的。   周喜在家里一直没等到通知书,她有些纳闷,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要发了的,难不成她没考上?不应该的。   万婶子从曹春来那听说齐绢花都拿到首都的通知书了,她以为周喜的也早就到,去供销社买了二斤糖,还有四斤的油纸包着的饼干。   周喜在家里教向燃跟王大锤初中的知识,反正在家里也不能总玩。   麦忙已经过去,周家除了周洪山还要忙,其他人都歇着了,向阳是准备让学校下周开始再接着上课。   万婶子提着东西过来,一进门就是一脸喜气。   田耽从堂屋里出去迎。   “这是啥事啊?还提着东西。”   万婶子不缺钱花,笑着瞥了一眼田耽,“跟我还见外,周喜不是都要去首都读大学吗?我之前答应孩子考上给买好吃的。”   田耽拉着万婶子进屋,“嘘,还没收到通知书呢,她这两天都有些烦。”   万婶子哎呦一声,“不能吧,我听说齐家大队的齐绢花都收到了,咱们小喜比她学习好,咋没有?”   田耽叹了一声气,可不就是因为隔壁收到了吗?所以周喜才着急,这哪个大队出来一个大学生,不到一下午就能传遍这十个大队,而且这大队里又是说啥的都有。   “不知道。”   周喜在那屋教课正好口渴,拿着白色瓷杯进来。   “婶子也来了。”她自然的倒上茶。   万婶子观察着也没啥变化啊?   “喜,没事,咱们下次再考,不怕,你还小呢。”那古代人考秀才都考到胡子发白有的都没考上呢。   周喜一开始是着急,但她还是坚信自己考试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考的太好。   “婶子,没事,等等通知书就会来,指不定还是老师放着鞭炮给我送来,到时候您来家里,让您好好长长面子。”   万婶子听见这话眉头紧皱,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开始说胡话?没考上压力太大。   田耽也看着周喜,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周喜说完就端着自己的茶杯施施然的回隔壁屋,督促俩孩子学习。   万婶子看她一走,抓紧田耽的手腕,一脸着急。   “你可不能不管啊,带着去医院看看。”她都心疼的慌。   这边话音刚落,俩人隐隐约约的就听见真的鞭炮声。   周喜也听见了,笑着就从隔壁屋出来,“看吧,我就说给我送通知书来了。”她就知道自己不会错的,她那么优秀。   田耽跟万婶子才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一群人过来,前面还有人拉着一个横幅。   “热烈庆祝我校周喜同学获得全省第三的好成绩。”   周喜从旁边喜滋滋的站着,全省第三,还不错,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她永不认输。   班主任,年级主任,还有校长都来了。   “周喜同学,这是你的通知书,外交学院的,恭喜你。”校长头发花白,他教书育人十几载,还没想到在他们这个小小县城里还能出现第三名的成绩,真是可喜可贺。   周喜双手接过来,立刻就拆开又看了一遍。   校长笑的嘴角就没下来过,“怎么,周喜同学还不相信啊?”   周喜摇摇头,“当然相信,只是想自己看看体会一下这种心情。”   周家门口围了一群人,惊讶惊喜的都有,那可是全省第三,放在古代就是探花,厉害着呢。   田耽请他们进家里喝茶说话。   余秀敏赶紧挨个都给倒上水,然后就跟向阳一起站在门口,两个人都笑的特别开心。   万婶子把自己带过来的糖干脆就给大家伙分了一遍。   周源好不容易抢到好几块,喜滋滋的到院子里去。   周温也没再屋里,俩人坐在外面,她歪头看着周源,“哥哥,你知道堂屋里干啥吗?”   周源看她一眼,“知道啊,妹妹你吃糖吗?”   周温怕虫牙,她摇摇头,“那哥哥你不激动吗?”   周源吃着糖笑了起来,“不激动,姑姑早就说过她能考上啊。”   周温看他也是没办法,兄妹俩坐在院子里一个希望能天天过有糖吃的日子,一个觉得这日子可真好啊,只要有家人在就好。   校长看着田耽由衷的开心,“感谢您为我们培养了一位优秀的同志,外交学院是很不错的学校,以后周喜同学肯定能发光发热。”   田耽谦虚的笑笑。   周洪山从果园干活回来,学校的老师校长早走了,也就只有万婶子一直夸周喜,差点把周喜夸的变成一朵花。   “我听说周喜的通知书送来了?”这他一路上回来就听到别人恭喜他了,果园干活也没人,他啥也不知道。   田耽嗯了下,“外交学院的,她还考了全省第三,周洪山同志,你今天晚上睡觉可以笑醒了。”   周洪山猛地瞪大双眼,竖起三个手指头比划着,“真的啊?第三?”   万婶子在旁边立刻点头,“你是没看到,校长放着鞭炮,拉着横幅来的,全大队的人多羡慕你啊。”   周洪山没想看通知书,“横幅呢,我挂在门口。”他得让所有人都看到,高低要挂满三个月。   周喜把通知书递到他手里,“横幅校长拿走了,说就这一个,要挂在学校门口。”   周洪山看着通知书边看边笑,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回头给祖宗上香。”好大一会才小心的还给周喜,“你可留好。”   周喜自然会的。   周大山带着周梅枝割了一块五斤的肉,周良山跟秦琴提着一只鸡,周卫带着媳妇过来的,在供销社买的两兜好吃的。   周家人算是到齐。   万婶子也找个由头赶紧走,让人周家人一起庆祝。   周大山眉开眼笑的,一进院子里就先找周喜,看着周喜就是高兴。   “给我们周家光宗耀祖,从你们这一辈开始咱们周家要都有出息起来。”   他高兴的都不知道说啥了,乖乖的,全省第三,这整个县城往上数到清朝也没出过这样的。   “争气,大伯给割的肉,让你娘给你做着吃,在家里养的白白胖胖的去首都上学,缺啥跟大伯说,大伯给拿。”   周梅枝也是好久没来了,上次虽说是跟自家男人吵架,但现在看到老二两口子到底心虚。   “是,周喜,多吃点。”   田耽忙接了过来。   “让大哥破费,我去切开,给你们带回去一些,家里都是孩子等着吃饭呢。”   周大山立刻就摆手,“不用,我高兴,给我侄女的。”   周洪山看着田耽,“没事,把这些做了,咱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顿饭,好好庆祝。”   秦琴忙应了一声,她家闺女也来了,一进来就粘着周喜,多沾沾周喜的喜气,让她闺女也考个好大学,她闺女也就后年了。   周良山也觉得人逢喜事精神爽,上次周家因为周华的事情都跟着担心,这回可算是有个喜事。   周卫是代表着家里来的,爹娘也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祝贺你,周喜。”   周喜脸要笑僵了。“周卫哥,谢谢,我这先不笑了,腮帮子疼。”她从拿到通知书都开始笑。   一院子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田耽她们几个妯娌到厨房里开始忙活着做饭。   周洪山把带过来的鸡杀了,然后又用开水给褪鸡毛。   周家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好久都没这么高兴过。   周卫还悄悄的把周喜拉到院子里,往她手里塞了五块钱,“周喜,你过十几天就要走了,到首都之后跟你周华姐见一面,就说家里人都没事,就有些惦记她,把这钱也给她。”虽然不多,不过也是他给人家做木头家具一点点赚的。   周喜替周华高兴,有人惦记着。   “行,我到时候一准给周华姐。”   周卫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去不了首都,周华要是不回来,他们可能到死也见不了一面,不过也没事,只要她好好的,想着就有些鼻头发酸。“那我进去喝酒了。”   周喜看着他进去,看着手里零零散散的钱,有两分的,也有五毛的,没有一个整票,可见是周卫哥一点点攒的,她手握紧。   周温吃饱从堂屋里出来就看到周喜一脸的惆怅,站在她身边仰着头看她。   “姑姑你怎么了?”   周喜又笑了起来,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周温,你说周华姐现在还缺这五块钱吗?”   周温想到刚刚悄悄出来的周卫,又看到她手里的钱,估计是要给周华姑姑捎的,但之前周繁姑姑从省城寄回来的信,说周华一切都好,不缺钱,她婆婆都交待人每次都是几百几百的给。   “不缺别的五块钱,但缺这五块钱。”   周喜听见这话一起都明白,半弯下腰,笑着伸手点点她的鼻子,“你这个鬼机灵。”   第二天就是周槐花从家里过来,带了一块特别好看的布料给周喜的,到周家一进院子就哎呦个不停。   “我婆婆跟我说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后来我问过人家才知道这周喜就是我的娘家侄女,老天爷啊,都是真的,我们周家出了文曲星。”   她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怎么睡着,早上吃饭的时候还跟俩孩子说要跟周喜表姐学习。   田耽已经习惯了,昨天晚上都说了好久。   “正好昨天剩下半只鸡呢,咱们中午炖着吃。”   周槐花吃啥都成,只要孩子们都好,她顿顿喝水都愿意。   全家最高兴的是周源,他顿顿吃肉不觉得烦,趴在厨房门口,“奶奶,姑姑还能再考试吗?再考个第三名吗?这样咱们家每天都吃肉。”   田耽对于孩子这种没啥脑子的问题一向都是认真回答的,把鸡肉都装进盆子里,“你姑姑就只能考一次高考,而且已经定下来了,所以不会再考,然后你也不能每天吃肉。”   周源就知道不太可能,那也行,就这一顿也挺好的。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周喜的事情也传的也很快。   周将在厂里听说,转身就去跟朱副厂长请假。   朱副厂长是个粗人,但也敬佩文化人,不过一定要是不会罗里吧嗦,事特别多的文化人,听到现在在县里传的轰轰烈烈的是他亲妹子,眼珠子瞪得老大,这年头大学生太金贵,还能考到外交学院,想着估计以后也是进入政府工作,这可不敢惹。   “那真是恭喜你们家啊,快回去吧,不用惦记厂里。”他说完周将转身就准备走,他又叫住,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十块钱,“来,也是我对你妹妹的祝贺。”   “不用,朱副厂长。”周将倒是不想收他的钱。   朱副厂长站起来,又从办公桌后面出来,把钱塞到周将的兜里,“拿着,这是当叔叔的一片心意。”   周将也就没再推辞,收好道谢就回去了。   周繁在省城早早的就收到了家里的电报,她高兴的都跳了起来,就连谢雅慧也是惊喜的不行。   “你妹妹是个聪明的。”她是很满意的,她最喜欢的就是聪明的人,跟蠢货打交道也累。   就连吴主任都带着礼物蹬了周家的门。   周洪山好一番陪着才把人送走。   吴主任回去的路上还在想他幸好跟周洪山没什么矛盾,这些年相处的也很好,放下心之后回家倒也想明白不少,今个周洪山对自己的态度也丝毫没变。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特意把周家的事情告诉自家媳妇。   “你看吧,以后给儿子娶媳妇就娶那聪明的,可别看别的,一个好媳妇能旺三代。”看看人家周洪山娶的,再看看自己娶的,他后悔也来不及,只能从儿子开始。   吴主任媳妇撇撇嘴,“大学生就大学生呗,女人毕业还能当官啊,我就没见过女人当官的。”   吴主任听见这话只觉得朽木不可雕也,猪脑子。   “我说新社会都这么多年了,你咋还活在旧社会啊,你能不能少跟外面那些长舌妇天天说人家坏话,也看看书,读读报。”   吴主任媳妇夹了一筷子菜,丝毫没放在心上,“看那玩意干啥,也不当吃不当喝的。”   吴主任懒得再开口,他发誓一定要给儿子娶一个顶聪明的媳妇。   八月底,周喜就要收拾东西去首都,毕竟开学了,齐绢花还来家里找过她,两个人一起结伴去。   王卓卓如愿的被自己的第一志愿录取,在本省读了梦寐以求的师范。   田耽晚上给周喜收拾东西,不过也就是几件衣服,其他的都没打算带,给她钱跟票,让她到了自己买。   周喜在外面跟周温他们几个孩子一起玩。   周洪山陪着田耽在周喜的屋里。   “别难过,孩子早晚都要长大,一个个的都飞出去。”周喜是他们最小的孩子,周洪山也难受,周场吧,连个信都没,他见到人,恨不得一脚踹到一边。   田耽把她要带走的衣服都一件件的叠的板板正正。   “你说要这丫头干啥,成天没心没肺的,跟周场也差不多。”   周洪山听见这话就知道是气话,还不是舍不得,“你说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长,这会都是大姑娘,要去上大学,过几年工作,也不知道她行不行啊?”   他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其实养周喜还挺难的,她是早产儿,那会也没啥吃的,全家就一碗白面,只能给她做白面糊糊,别人都不能动,小时候瘦的一把骨头,现在长大也好了。   田耽背着周洪山快速擦擦眼泪。   第二天一早四点多,天不太亮,周洪山就骑着车子要送周喜去县里坐大巴车,然后再到市里,坐火车到省城,那边还有周繁能接一天。   周喜到县里才跟齐绢花碰面。   田耽把东西给她嘱咐一遍又一遍的,“别落下东西,有事找公安。”   周喜已经十八岁了,她啥也不怕。   “没事,娘,放心吧,半年之后活蹦乱跳的闺女还回来烦你。”   田耽满肚子的话又给堵了回去,“赶紧走吧。”   一家人送周喜在门口。   周源都罕见的红了眼眶。   王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怕人走了,还挥手又喊的,“等会。”   田耽担心的看着她,最近她腿上的毛病又犯了,这会咋还过来?忙快步走过去扶着。   “您老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让您不用来送吗?”说着话到周家门口。   几个孩子都叫了太奶奶。   王老太太从兜里拿出来一根红绳,系在周喜的手腕上,“奶奶昨天晚上没睡,跪着求的,保我们四丫头在外面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周喜低头看着红绳,“谢谢奶奶,您在家也照顾好身体,等孙女从首都回来给您带好吃的。”   王老太太握着她的手,“你平安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她晚年修来的家人福气,不希望他们任何人有事。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周场回家   周洪山骑车带着周喜从河山沟离开。   田耽他们都站在门口挥手。   周喜走到村口的时候, 回头看了一眼,她离开这里了,真的走向了大城市,完成自己的梦想, 她希望这国家盛世繁华, 她会努力奋斗, 永不忘初心。   田耽眼眶发红,也没再说什么, 这日子总归是要好好过的。   王太奶奶年纪大了, 昨天晚上又没怎么睡,这会得回去歇歇,“别担心, 四丫头是个聪明的。”她拍拍田耽的手,自己拄着拐杖又要回去。   余秀敏忙跟上扶着她老人家, “奶奶,我送您回去。”   王太奶奶也没拒绝,慢慢的让她扶着走。   某东南驻扎部队,天气炎热, 闷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来气。   周场正在挖地, 汗珠从脸颊留下来, 他们这边买菜不容易, 也不能总指望着国家往下送, 他们就轮流值班种菜,在宿舍后面开辟了一块地。   他日常训练, 今天正好就轮到他了。   “周场。”   周场立刻把锄头放下, 站军姿, 然后敬礼。“到。”   “团长办公室找你。”   周场小跑着过去, 敲了办公室的门,进去。   团长大概三十五岁,姓徐,长久的训练暴晒,皮肤黝黑,国字脸,很是端正,抬头看到周场。   “坐吧,不用拘谨。”   周场这才坐下来,他也不是拘谨的性格,“徐团长,是通知书下来了?”   徐团长把办公桌上的文件稍微整理一下,听见他的话才抬头看过去。   “嗯,你小子,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周场咧着嘴笑笑,“那是自然,毕竟是您手下的兵。”   徐团长没搭理他贫嘴,打开抽屉把里面的一份录取通知书拿了出来放在他的面前,微抬了下下巴,“看看吧。”   周场拆开看到里面的通知书。   “军事工程学院。”徐团长站起来给他倒上一杯凉白开放在他面前,“在哈尔滨,明天就启程吧,我已经把你的关系转了过去,你去好好学,等到学成归来,未来还是要靠你们的。”   周场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还是要去上大学,“是。”他说完手里紧紧的捏着通知书,这几年他觉得自己在成长,对于当初自己的想法只觉得太简单。“我能回家一趟吗?”   徐团长皱着眉头背着手看他,“要开学了,你回哪门子家啊,不过可以先给家里去封信,等到你过年有时间就可以回去。”   不在边境执行秘密任务,就可以。   海峡那边的人天天喊口号就想反攻,放他娘的狗屁。   周场苦笑着叹了一声,“我闺女估计都会喊爹了,但还没见过我。”   徐团长看过他的档案,是成婚的,要不他都要把老首长的闺女介绍给他了,不得不承认,周场是他带过兵里算是最优秀的,脑袋聪明,人灵活,重点是品行端正。   “等你毕业到部队里带兵,就能让家属随军,一家团圆。”   周场都知道,不过他也都习惯了,看着徐团长,在这里的这两年,他经历过生死一线,甚至遗书都写了好几封,也懂得了更多的别的东西,拿着通知书站了起来,庄重的敬礼。   徐团长摆摆手,别过头,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样子,“回去收拾东西吧。”   周场回到宿舍里把自己的两身军装简单收拾了一下,其他的东西也没什么好拿的,然后坐在的书桌前,姿态端端正正,拿出来笔跟纸,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跟家里说些什么,离开家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些生疏了。   周家的日子倒是过的顺顺利利,向燃跟王大锤都去了隔壁的县去上初中,不过是住校,两周或者一周才回来一次。   周源在家里背着手边走边唉声叹气,越来越没人跟他玩了。   周温跟在他后面,适时的说上一句,“哥哥,你像个小老头。”   周源噘着嘴,“周温,你说上学好玩吗?我都不想上学。”   “哥哥,你六岁了,你马上也要上学。”周温想养孩子不能太娇惯,她不能太宠周源。   周源靠在墙边上,抬头看着天空,“你说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上学啊?”   周温觉得他是个乌鸦嘴,珍惜这两年的好日子吧,以后想上学都上不成。   向阳倒是很开心,终于把弟弟送到初中,她在家里把被子都给收拾好,还有盆,吃饭的饭盒筷子勺子。   初中开学,河山沟的学校也开学,因为周喜考上了大学,河山沟这次来听课的学生都多了好多,教室已经坐满。   半个月之后,邮递员骑着自行车站在周家门口,周家正在吃饭,周洪山还在算账,卖的鸡鸭蛋现在差不多一年能到手两百多,基本上三年时间就能把欠的钱给还上,最多到后年。   向阳现在也接手了果园的会计,记账公布,给大家一个清晰透明的账单。   “田耽,向阳你们家的信。”   向阳刚刚给周实夹了一筷子菜,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有些不敢相信,能给她寄信的人只有周场,她先是下意识的看看田耽,然后就立刻站了起来。   “来,来了。”她嘴都没来得及擦,是有些慌乱的。   邮递员跟他们家也是老熟人,不过这两年的信大多数都是从省城来的。   “来,这是给向阳的,这是给田耽的。”   向阳都一块给签了名字,邮递员也没硬要求,反正都是一家人,都一样。   “谢谢。”   邮递员把笔都收起来,“客气了。”他还是骑着自己的那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走远,继续送下一家。   向阳到屋里才把信给田耽,是从首都来的,显然是周喜寄过来的,她又神情复杂的把自己的那封打开,然后专注的看了起来。   田耽都没打开周喜的,一直盯着她看。   向阳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一直到最后一个字,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周洪山跟田耽都着急的不的了,但还是忍着没催。   “这是说的啥?”   向阳哭着笑了起来,“爹娘,周场在部队里考上了大学,现在在坐火车去了哈尔滨,因为时间太短,来不及回家跟咱们见一面,说是大概过年能回来,让我们别担心,另外问他闺女多高,多瘦,有没有比侄女长的好看。”   原本还在关心小叔叔的周温脸上只剩下有温和有礼貌的微笑。   余秀敏看看闺女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乖,咱不生叔叔的气,因为你叔叔一心就想要个闺女。”   周温看看坐在一旁的周实,快两岁的周实显然还是没听懂。   “小叔叔要回来了吗?他啥时候回来。”周源最高兴,向燃小叔叔走了,他在家里只能跟周实弟弟玩,但弟弟太无聊了,他故意逗,都不哭的。   向阳擦擦泪,“等过年,再等上三四个月。”   周源满意的点点头,真是太好了,他最喜欢过年。   田耽跟周洪山对视一眼,去上了大学好,这样起码是安全的,他们晚上睡觉也不用被噩梦吓醒,这么几年,她或者周洪山每天晚上都没睡的很踏实过。   她这才把周喜的信打开,里面就是说她在省城见到了姐姐的婆婆,谢女士长的很好看,又有气质,而且思想非常前卫,到了学校之后,学校里有很多很优秀的人,她自觉自己努力地还不够,会更加努力学习,还让她爹娘放心,她可不会谈恋爱,好好学习,将来成为最出色的外交官才是她的梦想。   周洪山皱着眉头看了一遍,觉得说的全是废话,周喜要是哪天能谈恋爱,他就觉得肯定闺女被人换了。   “这丫头一天到晚的。”他虽然嘴里说着嫌弃,但心里那是高兴的,不枉费他的努力,周家越过越好,已经出了两个大学生,就算是死了到了地下,对列祖列宗也有个好的交待。   日子过得也快,十一月一过,周温也过完第二个生日,转眼就要到新年,因为生月大,她也算是三岁的人,一九六三年,大年二十三,小年。   昨个半夜就开始下起了大雪,洋洋洒洒的。   周洪山早上起来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雪满地,屋顶上,树枝上也都是铺满了白色,他戴上帽子,还有手套,幸好昨天把家里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他从屋里拿出来一个大扫把,开始扫雪。   余秀敏听着外面的动静,也赶紧穿衣服起来,周温跟周源还在睡觉。   紧接着田耽穿好棉袄也从屋里出来,一阵冷气就扑面而来,她看院子里不多会已经扫出来的一条路。   “周洪山,今个大队里是不是要分猪肉?”她说完呼出去的气就变成了白色。   周洪山扶着扫把站直,回头跟田耽说话,他扫雪都扫出了一身汗。   “是的,给公社送过去一头,吴主任倒是没卡我。”他这半年来跟公社那边对接还都挺顺利的,这里面他知道有很多是周喜跟周场的原因。   田耽把挂在梁上的腊肉拿出来一块,早上炒个腊肉,昨天晚上包的细粉馅的包子,还有肉馅的,正好一热,再烧个红薯干糊糊。   周温被她娘穿衣服的动静吵醒,半睁着眼睛。   “娘。”   余秀敏刚刚把鞋穿好,听到闺女的声音转身看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又掖了一下被子。   “怎么?是不是吵着你了,快睡吧,还早着呢。”   周温迷迷糊糊的嗯了下,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余秀敏先把屋子里炉子下面的通风盖给打开,烧上一茶壶的水,早上洗漱还是得用热的。   首都,外交学院门口。   周喜准备坐公交去找齐绢花,俩人说好一起回家的,其实学校早就放假了,但她因为会英文,留在学校里帮老师做个翻译,她这半年没少跑图书馆,还有蹭课,系统专业的学习英语,现在水平比之前高了不少,齐绢花是在学校食堂找了一个临时工的活,能多赚点钱,不过放假之后食堂也关了门,她在首都主要等周喜。   “周喜,早上好。”身后一个男同志突然过来,叫住了她。   周喜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你是?”   “我是你学长,陆屿清,大三,刚刚在老师办公室我们有见过。”他身高腿长,穿着一个黑色的大褂,眉眼间英气十足,鼻子高挺。   周喜略皱着眉头,“是吗?我刚刚没注意到学长。”她说的是实话,真的没。   陆屿清听见这话笑了起来,“学妹跟传闻中一样,说话很是犀利。”   周喜听着这话一时不知道他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很遗憾,即使从河山沟到了首都,她的外号还是一如既往的跟了过来,小辣椒。   “谢谢,我想身为外交工作者,说话需要犀利。”   陆屿清是前两个月听说大一来了一个新学妹,长的好看是她众多优点中最不值得一提的,就连苛刻的教授都对她赞赏有加,说后继有人,所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关注上了。   “是,学妹说的很有道理。”   周喜没空跟他说话,看到公交车过来,“我先走了,再见。”她上去找个位置坐下来。   陆屿清觉得周喜确实很有趣,他也大步朝着外面走去,今天要去看望一位家里长辈的朋友。   周喜没放在心上,外交学院跟邮电距离的并不远,坐公交车倒了两趟就到,她经常来这里,直接就找到了齐绢花的宿舍。   两个人商量好明天回家,又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了饭,   齐绢花给周喜拿了三十块钱,“这是我还给你的。”   周喜看着放在饭桌上的钱,笑着收了起来,“你这么着急干啥,想还钱还不容易吗?我随时都在。”   齐绢花还真怕周喜不收,她来了首都之后才发现人生真的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活法,“我心里也安心了。”   周喜拿起来一个包子,大口吃了起来,“你手里还有钱吗?”   齐绢花笑着点头,“有,我还给我爹娘,舅舅妗子都买了一双棉鞋呢,穿着肯定特别舒服。”   周喜觉得她们俩的变化都很大,但是越变越好,跟齐绢花说完之后她就回学校去收拾行李,明天早上七点十分的火车,俩人约好在火车站碰面,只是刚刚在学校门口下车就看到了周华,她小跑着过去。   “周华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多冷啊,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北京的冬天雪倒是不多,最大的特点就是风,各种各样的风,吹在脸上跟用小刀割一样难受。   周华来这边也上了半年的学,谢家还给安排了工作,人不像是在家里那样,也开朗了很多,但明显看的出来还没完全走出来,她围着围巾,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我也才到没多久,上次你说可能会待到年底,这是我这两个月的工资,你带回去给我大哥,让他过年给家里人都添上新衣服,好好过个年。”说完就从兜里拿出来四十多块钱。   周喜倒是没接,“那周华姐,你自己在首都怎么过年啊?这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听我爹来信说家里今年的鸡蛋鸭蛋卖的很不错,鸡鸭也几乎没生病的,大家伙都肯定会多分了好多钱呢。”   周华的性格就是这样,她即使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的,但依旧还是会多想别人,把自己放在后面。   周华硬塞到周喜的口袋里,“我没事,你给我带个好就行。”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写信,说完转身就走了。   周喜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疼,还有些窝心。   河山沟。   周源洗漱好打了一个哈欠才进了厨房。   田耽已经把包子从锅里掀出来放筐里,随手就把筐也放在了案板上,这次包的包子全是用的好面,包子又白又软,更别提里面用的肉馅。   周源站在筐前看了好久。   向阳带着周实进来就看他像是在思考数学问题。   “你干啥呢?”   田耽在旁边洗好一个碗,把筐里的包子拿出来两个,“他还能干啥,琢磨吃呗。”她说完就把碗递给向阳,“你去给老太太送去,我再给盛碗汤。”   周实是家里最乖的孩子,平时也不喜欢哭闹,最喜欢跟着周温玩。   向阳答应接了过来,等着她娘盛汤。   周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拿出来一个包子,张大嘴咬了一口看到里面是细粉馅的,递给周实。   “弟弟你吃吧,我替你尝了,这个可香。”   周实伸出来小手就接了过来,他不挑食。   周温刚刚进来就看到了全过程,“哥哥你又欺负人。”   周源赶紧竖起了手指比了一个嘘,周实虽然平时好脾气,但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万一知道骗他,他该不吃了。   “我就是想吃个肉的。”   周温看他这么麻烦,伸手就拿了一个递给他,“这个是肉的。”   向阳接过来盛好的汤,看着这几个孩子无奈的笑笑,她还真的很想再生一个闺女,这兄妹俩在一起多好玩啊,转身端着汤就出去了。   周洪山扫完雪就下了地窖看里面存的菜,别被冻着,还在里面种的有些反季节的蔬菜,冬天包扁食经常用的韭菜,还有芹菜,大葱。   王老太太也是刚刚收拾好,自从进入冬天,基本上都是周家过来给送饭吃。   “向阳来了,放那桌子上吧。”   向阳看老太太精神的,身上衣服也收拾的利索。   “唉,那您赶紧吃,别凉了。”   王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好,放心。”然后坐在板凳上,“周场那兔崽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向阳提起来这个事情就满是笑意,他们已经两年多没见了,“是,前些日子来信,说是过几天能到。”   王老太太也是很欣慰,她就说能平安回来。“你也快回家吃饭吧。”   向阳哎了一声。   周源正在吃周温给选的包子,妹妹给的居然就是肉的。   周温就喜欢吃细粉豆腐的,比肉的好吃。   “妹妹,你怎么选的啊,我都分不清楚?”周源小手捧着包子吃,还不忘一屁股坐在周温旁边,歪着头不耻下问。   周温觉得看包子外面不是很轻易分辨吗?“哥哥也要多吃细粉的,不能只吃肉的。”   周源觉得周温像是姐姐,每次说的话跟娘和奶奶一样。   周实人小一整个包子顶多吃半个,周温把他剩下的包子接过来递到周源的手里,“吃了。”   周源瘪瘪嘴,只能认命的大口吃完。   田耽把炒的腊肉放到厨房的饭桌上,一般冬天他们都不会往堂屋里再端过去,太冷,一家人挤在厨房吃完还暖和,看着这仨孩子说话,这事情她一般都不插手管。   “向燃还没起来吗?”   周温点点小脑袋,她起来之后就去看过向燃叔叔,他昨天发烧吃了药,今天还咳的很厉害。   “向叔叔说还难受。”   周洪山进来就听到这话,“那先放在锅里,让他多睡会,等起来再吃。”   余秀敏把汤给端过来,又把周实的袖子给编好,“这天气冷,估计是在学校的时候就冻着了,这回来才发作起来。”   田耽也坐下来,“实在不行带着去卫生院打一针,会好的快些。”   周源吃了一个半包子,这会就只剩下喝汤,听见这话忙举手,“向燃叔叔怕打针,奶奶他不会去的。”   田耽没理他,转身跟周洪山说起来今个分猪肉的事情,“你要不今天把鸡蛋跟鸭蛋的钱也分一些吧,还账也不耽误这一时半会的,反正都欠那么多年,大家过年都高兴高兴。”   向阳回来坐在周实旁边。   “娘,我昨天晚上还算了一下大队里的账,估计明年再干一年就把账能一下子还完,而且我还有一个想法。”   周洪山拿起来包子吃饭,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向阳之前看了一下果园的鸡鸭数量,“爹,娘,咱们果园旁边是不是还有一小块地荒着,可以把围着果园的地方加大,然后去进一些肉鸡来,肉鸡的周期也就几个月,可以转手卖给国营饭店,还有一些国营单位的食堂,这样能周转的快一些。”   周洪山挑眉,“这是个好主意,但畜牧站不一定会再赊给咱们鸡崽了,毕竟之前的还没还。”   向阳笑了起来,“爹,所以我算的账是春天的时候咱们能先还一半,这样畜牧站也能看到咱们的诚意,而且也能咱继续合作。”   田耽给几个孩子都夹了菜,“我觉得可行,就这么办吧。”   周洪山也就点了点头,倒是没问题,“那向阳你给我一个数,看看今天能给大家伙分多少钱,咱们留够还一半的就成。”   向阳也答应下来。   周洪山吃过饭就跟刘叔说了一下,刘叔入了冬之后身体的一些小毛病就出来了,得好好休息,他自然对周洪山说的事情都没啥意见。   周洪山也赶紧广播跟乡亲们都说了一遍。   上午找师傅把猪给宰杀了,下午就能有秩序的分起来。   因为快过年了,大队里跑着的到处都是小孩,还有各种小炮响的声音,大家伙也都三五个一群的站在一起揣着手说话唠嗑。   今天分猪肉还分钱,晒场那边倒是排了好长的队。   周源让向燃起来陪着他玩,但向燃只想在被窝里睡觉,他才吃过药。   余秀敏扯着他的胳膊,把人给扯了出来,又把向燃屋的门给关好,皱着眉头教育他,“你好好的在外面玩,别再去打扰他休息。”   周源噘着嘴哦了一下,他又跑着去找了王大锤。   周温跟周实在玩一些关于数学上的问题,没大人在身边的时候,她就可以出一些比较适合锻炼开发智力的东西,如果能做一些拼板之类的那就更好了。   周实是非常能坐得住的,他是很喜欢玩这种,特别专注。   中午田耽准备擀的面条,前几天买的羊肉,正好做个羊肉面吃。   周场是坐了四天三夜的火车才到了省里,本想着去看看周繁的,但又实在想回家,直接又坐上回县里的长途大巴车,大巴车这几年也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吱呀吱呀的,遇到破路还摇摇晃晃。   他到了县里又赶紧换车坐到公社,下了车背着自己的包,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雪才觉得有些踏实感,总觉得自己走了很多年,不过算算也才两年多一点,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疲惫,但他却很有精神,笑着就往家里走,他在学校也就接到了向阳寄回来的一封信,说了家里的近况,周喜去上了大学,周繁生的孩子叫程宁期,但还没回来过家,没见过孩子,其他的都很好,想着他那个闺女肯定跟他在信里猜的一样,比侄女要好看。   周温在厨房里坐着暖和,她不想出去玩,太冷,只是不知道咋的就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向阳现在一手抓河山沟的会计,这分肉也是要她在场的。   周实也在厨房里待着。   余秀敏正在择葱呢,听见闺女的喷嚏,想着向燃发烧的,有些担心,“你不会也冻住了吧,这怎么冷不丁的打喷嚏。”她把葱放在案板上,又擦擦手,过去弯下腰摸摸闺女的手,又碰了一下额头,“不发烧。”   周温也觉得自己没事,她刚刚就是觉得有人再说她坏话。   田耽刚刚把面和好,把羊肉从温水里捞出来,她把肉放在案板上,突然有些想法,“我觉得周场到家了。”   余秀敏听见这话抿嘴笑笑,“娘,您这是太想他了,不是说从哈尔滨回家特别慢吗?昨个晚上向阳还说可能得后天到。”   田耽也就是觉得,又看看周实,周场一直都觉得是个闺女,这下回来也不知道啥感受,不过不用管,那兔崽子,见了面就先踹他一脚。   然后继续切羊肉,这羊肉很新鲜,是周将托人带回来的,还是一整个羊腿,他到年底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去换货,给国棉厂发福利,上次回来还说准备下次去西北看看,他是个愿意跑的,也不怕辛苦。   周场进了村里,就碰见好些熟人,但人家好像不太认识他,他也就没打招呼,背着包径直就往家里走。   周源看快到吃饭的点,就立刻就从王大锤家里出来,小跑着回来,奶奶说要做羊肉面吃,还会放香油,想着就觉得香,他一路小跑结果一没注意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他穿的棉袄都觉得撞的很疼,这个人怎么硬邦邦的,先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   周场一眼就认了出来,周源虽然也长大了不少,但眉眼变化不大,笑着开口,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周源,叫叔叔。”   周源抬头看着这个怪人,然后就撒开腿往家里跑,边跑还边喊,“卖小孩的来了,卖小孩的来了。”他到家里还一直大喘气,一下子就钻到了厨房里。   田耽看他跑的跟后面有狗追一样。   “你干啥呢?”   周源弯着腰喘气,“奶,奶奶,有,有个怪人,卖小孩。”   余秀敏被吓了一跳,“咋,你看到他抓小孩啊?”   周源倒是诚实的摇摇头,“他让我叫他叔叔,还叫我的名字,我想起来太奶奶跟我讲的故事,坏人都这样,先骗小孩是熟人,然后就把小孩一下子就抱走了。”他说的倒是振振有词的。   田耽听他说的乱七八糟的,笑了起来,“你叔叔回来了,你说你人都认不出来吗?”   周场这会才走到家门口,大步就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   余秀敏听着这声音惊喜的哎呦一声,忙跑了出来,还真是的,“周场回来了,快,快进屋。”   田耽也洗了把手出去。   周场咧着嘴叫了人,“大嫂。”又看到后面出来的田耽,把包随手扔在地上,扑通一声就先跪下。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   余秀敏又觉得鼻头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田耽过去叹了一声气,“起来吧。”   周场这才起来,又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田耽抬头好好的看看人,黑了瘦了更结实,是个能让人依靠的大男人了。   “好,回来就好。”她没什么要求,平安就行。   周源还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脚踩在厨房的门槛上,小手紧紧的扒拉着门框,天啊,这是他的小叔叔吗?   周温牵着周实的小手也站在了一旁。   周场眼神一一扫过,先过去又摸摸周源的脸蛋,“你刚刚跑啥呢。”   周源也不认生,这会一下子就抱着周场的腰,“叔叔,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周场一把把他给抱了起来,然后又放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一会给你拿出来。”然后看看周温,侄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乖巧。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难不成是程其右的,不过想着那孩子不过才一岁啊。   周实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头看着他。   田耽一把手就使劲打在他的背上,语气很是不好的开口,“你个兔崽子,这是你儿子,还能是谁家的,滚一边去。”她说完就进屋去做饭,什么倒霉孩子。   周场只觉得这一巴掌打的好用力,他都感受到一些疼,不过这是他的儿子?弯下腰跟他对视了两秒钟,伸手就把周温抱了起来。   “周温,你还记得叔叔吗?”   周温乖乖的点点头。   周场觉得没白疼,“那你跟叔叔说,他叫啥?”   “周实。”   周场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说好的是闺女吗?怎么两年过去还变成儿子了。   余秀敏跟田耽一起进了厨房里又开始忙活。   “娘,要不别做这个,那咱们昨个弄好的鸭子,炖鸭子吃吧,周场好不容易才回来。”昨天忙活着宰了一只鸭子,在外面冻着,准备过年吃。   田耽摇头,“不用,这不是有羊肉吗?”   周场把周温放下来,干脆蹲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研究了起来,半天才开口。   “你好,我是你爹。”   周实不理解,后退半步,然后看看周温姐姐,悄悄的往她身边挪了一下。   周场也没跟儿子相处的经验,“你应该叫我爹,叫一声我听听?”   周实会说话,但他不想叫,这个人好奇怪。   周源是个没眼色劲的,跑了过来,“叔叔,叔叔,你给我带的好玩的呢?快点拿出来,我看看。”   周场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干脆就拿起来自己的包进了堂屋,外面还是冷的。   周温也带着周实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走过去,她转头看着周实。   “这是你爹,他去当兵打坏人了,你可以叫他爹的。”   周实是个讲道理的孩子,他也听话,然后就嗯了一下。   周场进屋把包打开,一些他淘到的玩具,还有小人书,他记得周源最喜欢看,另外更多的就是女娃的衣服,各种好看的颜色的都有,他还特意找人换的。   “也没事,给周温穿。”没闺女有侄女,侄女长的还好看。   周温牵着周实从掀开门帘进来。   周实看着这人,立刻就开口,“爹。”   周场被这一声爹叫的差点吓到,他儿子为啥是这个脾气啊?   “好,好,爹给你带的好看的衣裳,好看不?”他尴尬的拿着一件碎花布料给周实比划了一下。   周实倒是没管,他眼睛看到桌子上掏出来的一个看起来像是组织的玩具,走了过去,拿着就埋头玩了起来。   周温走到周场身边,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服下摆,“叔叔,周实最喜欢玩鲁班锁,还喜欢算数,他现在能算很多加减法了。”   周场长哦了一声,他明天就去想办法找找,看哪里有什么鲁班锁,其实仔细看看,这个儿子挺不错的,多聪明啊,随他。   田耽把面条给擀出来,余秀敏烧火,热锅热油,把葱段放进去翻炒出香气,再把切的羊肉片倒进去反复爆炒,再添上茶壶里的热水,滚起来就能下面条。   向燃睡了一上午,这会好很多,穿好衣服出来,看到厨房里冒烟也过来。   余秀敏站起来去摸摸他的额头,“嗯,不烧了,等会吧,一会就能吃饭,你这衣服多穿点。”   “我知道,大嫂。”向燃笑着答应。   周场过来看到向燃又打了招呼。   向燃还是很激动的,抱着周场好久没撒手。   “姐夫,你好厉害啊。”他特别崇拜姐夫,想着以后也要像他一样。   田耽把面条下锅里,又切了一些葱花。   “周源,你去把你爷爷跟你婶婶叫回来吃饭。”周源立刻就跑了出去。   面条也不能在锅里熬好很久,该不好吃了。   她这边放盐调味,又倒了不少的香油,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周场,“你咋回事?是不是都没来得及洗脸啊,那肯定也没洗澡,一会向阳回来,指不定得嫌弃你。”胡子拉碴的,怪不得周源说是卖小孩的。   作者有话说:   周场:我是你爹。 第57章 面临困境的周家人   周场一向是个自信的人, 更别说是来自外貌上的,他就没对自己的外貌产生过一丝丝怀疑,但被自己亲娘一说,也是有些担心的, 万一向阳真的嫌弃自己咋办?   “那, 那娘您不早说, 我现在去洗也来不及。”他站在厨房门口多少有些发愁,还很懊悔。   余秀敏抿嘴笑笑, 周场这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这会还担心向阳不喜欢他呢,她把羊肉面盛到碗里,“周场, 你就放心吧,哪天就算是你成了乞丐, 向阳看你还是哪哪都好。”   田耽把桌子支上,刷好筷子。   周场咧着嘴笑了起来,“谢谢大嫂。”   田耽把盛好的面条端到桌子上,“周温带着弟弟过来吃饭。”   周温在堂屋里应了一声。   “好的。”   周实也把玩具放下, 乖乖的跟着周温出去吃饭。   周场抬头看着自己儿子从堂屋出来, 自己儿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总之比刚刚见面的时候觉得好看。   周源一路小跑才到晒场, 这会是到了分钱的时候, 晒场人挤人,他仗着小, 在底下钻来钻去, 他跑过来背上都出了汗。   周洪山跟刘叔站在一起说话, 今年是个大丰收, 地里粮食产量比去年要高,西瓜,鸡蛋鸭蛋都卖的不错,乡亲们都很开心,哪怕就是多分五毛钱。   向阳坐在桌子旁边给大家挨个登记。   刘叔背着手,低声咳嗽了两下,又抬头看过去。   “向阳真是能干,学校跟大队里的事情一手抓完,刚刚接手的时候还有些放不开,现在跟大家伙唠嗑都不错。”   周洪山听见 这话是相当高兴的,向阳是个好孩子,就是他们家那个兔崽子配不上。   “是啊。”   刘叔思索了半天,“前些日子,有人托你婶子要说媒,说是看上你们老三家的小闺女了,我一听就给拒绝了。”   周洪山想着周慧才十六,过了年十七,“孩子小着呢,再多等几年。”   刘叔还能不知道,周雄山家里的事情现在是周卫当家,周慧的事情肯定是要周洪山跟田耽点头才算完事。   “你不想知道为啥啊?”   周洪山转过身看着刘叔,似笑非笑的,“还能为啥,不过是瞧着我们家现在日子越过越好,我家闺女也就只有周喜,但明眼人都看的到,咱们整个大县城,都找不到配得上我们家周喜的,再看我们这一大周家,能娶的也只有周慧。”他心里眼里都跟明镜一样。   刘叔看他心里是有数的,“还有一点,是说你们周家的底子好,有了你家的底子,孩子以后都能考上大学。”   周洪山想着这家人倒是不蠢,很是骄傲的开口,“这个倒是不好说。”   周源跑到周洪山身边。   “爷爷,我奶奶喊您跟婶婶回家吃饭,羊肉面哦。”他满脑子就只有面条,临跑出来之前还能闻到香油的香气呢。   周洪山这边还忙着,“你先回去吧,我们忙完再回去吃。”   周源哦了一声,“爷爷,您可以不回去,但婶婶得回去。”   刘叔在旁边笑看着这孩子,“为啥啊,咋的,你爷爷不能回去吃饭?”   周源摇摇头,一本正经的开口,“不是的,我叔叔回来了,那总要让我婶婶跟叔叔见面吧,不然我婶婶又要偷偷掉眼泪。”   他之前自己就看到过。   周洪山没想到还挺快的,大步走到向阳身边,“你先回家吃饭吧,我来记。”   向阳哎了一声,“爹,不用,这也没多少了。”   “周场回来了,你快回家吧。”周洪山伸手就接过来登记的本子。   向阳还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好,那我先回去。”她下意识的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摆,然后快步转身离开,又摸了摸头发。   周源也小跑着跟了过去,“婶婶,小叔叔可丑了,我刚刚碰见他还以为是拐小孩的。”   向阳不解的嗯了下,然后就加快步伐回去。   到家的时候,田耽刚刚把周温的面条给她弄了小半碗,周实的就两筷子,周源自然是满满一大碗。   周场很想念家里的饭菜,只是站在厨房向外面看过去,“这周源咋还不回来。”   周温坐下来抬头明澈的眼睛看向他,弱弱的张嘴,“叔叔是想问婶婶为啥还没回来吧。”   周场低头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笑着夸她,“我们周温现在越来越聪明。”   周温拿起来筷子自己喝面条。   向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自己很想念他。   周源觉得婶婶走的好快,他跑都跟不上。   周场站在厨房门口,一直到像是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向阳一到门口就看到了人,瞬间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仰着头看他,瘪瘪嘴。   “你,你怎么这么黑了?”   周场本想抱一下的,但想着这么多人,伸手握着她的手,“训练肯定会黑的。”   向阳咬了咬唇,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周实你见到了吗?”   周场点点头,伸手给她擦擦,“别哭,不愧是我儿子。”   周源从他们俩身边绕过去,麻烦别耽误他回去吃饭,他蹬蹬跑到厨房里。   周场跟向阳牵着手进到厨房里。   田耽低着头吃饭,余秀敏抿嘴看着他们俩笑。   他们俩坐下来,向阳这会还有些不好意思。   周实看着他爹娘,没什么反应,继续埋头吃自己的饭。   “向阳,大队里分的怎么样了?”田耽倒是端起来碗问了一句。   向阳才拿起来筷子,“差不多了,鸡蛋跟鸭蛋卖的钱现在已经算好每个人能分到多少,按照算好的分就行。”   田耽点点头。   “成,周场,你一会去公社那边洗洗,胡子也刮一下。”   周场忙点头,他肯定会去的,再也不对自己盲目自信了。   周源呼噜呼噜的喝自己的面条,真的很香。   周洪山到家都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田耽唠唠叨叨的给他重新干脆做了一碗咸汤,又搅的面糊,干脆煎的煎饼,也不费事。   余秀敏烧火,田耽做着,周洪山端着汤在旁边蹲着吃,一个煎饼煎好他这边就拿走吃。   “周场呢?没在家。”   余秀敏想着今年过年,估计能团圆呢。   “去公社洗澡了,回来看着脸上都灰灰的,像是没洗干净。”   周洪山叹了一声气,“把今天分的猪肉都剁成肉馅,包扁食吧,周喜快回来了,她喜欢吃扁食。”   田耽把最后一个煎饼煎完,“周洪山,我可告诉你,要是下次再不按时按点的吃饭,你回来就饿着吧。”她每天都念叨几百次,那身体可不是自己的?   周洪山挨骂,看看儿媳妇,“等咱俩的时候你再说我,给点面子。”   田耽懒得理他,把锅里放上一勺子凉水,就出去了。   余秀敏看着蹲在原地的爹,“娘还是担心您的身体。”   周洪山忙点头,“是,我都知道,你快去忙吧,那我提回来肉放外面压井旁边了。”   余秀敏哎了一声。   向燃带着他们几个小的在外面玩,过年小孩多,也都热闹。   首都,周喜下午把宿舍的包收拾好,又拿了自己攒的钱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些点心,就去了谢家老宅。   谢老爷子目前住在那里,还有医院给配的照顾人员。   周喜刚刚来到首都上学的时候,谢雅慧就提前安排了人来接,一路照顾着送到学校办好手续,后来还问过几次自己的情况,还有对周华姐的帮助,她想着应该过去看望一下的。   周喜打车到了谢家老宅,照顾的人也都认识周喜,笑着开门就让她进来。   “老爷子正在跟人下棋呢。”陈姨穿着干净,头发梳的也一丝不苟,忙接过去周喜带的东西。   周喜站在门口,“是不是很重要的客人,要不我还是不过去了,跟爷爷说我来过就行。”   陈姨笑着摇头,“没关系的,是一位世交家的晚辈,我听说好像还跟你是一个学校的。”   俩人边说边进去。   周喜一进去就看到了人,还有些不敢置信,这不是在门口遇到的那个,不过她先走进去跟谢老爷子说话。   “爷爷过年好,提前来跟您拜年。”   谢老爷子是个很慈祥的老人,看到周喜过来还是很惊喜的,冲着她招手。   “快点过来,这半学期学业忙吗?也不见你过来看我。”   周喜走过去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是有些忙,刚刚完成老师交待的一份翻译,准备明天回家。”   谢老爷子点点头,他听说过周喜在学校的事情,表现的很出色,对语言有极高的天赋,几位朋友都夸过她,说是希望早日能进入外交部工作,指了指站在对面的人。   “这位也是你们学校的,陆屿清,我跟他爷爷是至交。”   陆屿清跟周喜对视一眼。   “见过,今天上午在学校门口。”周喜先开口回答。   陆屿清笑着落下一个棋子,“周喜是我们学校新生中最优秀的那个,没想到跟您也认识。”   谢老爷子端起来茶杯细细品了一口,然后才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她姐姐是其右的妻子。”   陆屿清比程其右小很多岁,也不太熟悉,不过也有听说,只是这层关系还是没想到的。   周喜在陪着谢老爷子说了一会话就准备走。   陆屿清也提出要离开,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谢家老宅。   “周同学,开学回来我这边也有份工作想请你帮忙。”陆屿清已经大三,又加上他成绩十分优秀,早就外交部的抢走,现在一星期三天要在外交部工作。   周喜对他还不太了解,之前好像也没听说过这个人,“什么工作?”   “外交部的一些翻译文件,你可以胜任,但要签署保密协议。”陆屿清了解她好几个月,当然知道她最大的心思就是想进入外交部工作,都写在脸上了。   周喜听见果然眼睛就亮了起来,“好,我答应你,随时通知我。”她说完路边的公交车过来,立刻就跳了上去,“你别忘记啊,我过完年回来找你。”   陆屿清穿着黑色的大衣,笑着伸出来手冲着她挥挥,这个丫头鲜活灵动,这不是也挺好接触的。   周喜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可以接触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恨不得马上过完年就能回来。   周将跟周喜是同一天到家的,大年二十七才到。   周洪山到公社门口去接的。   “怎么回来这么晚?”他把周喜的包放在车上面。   周喜叹了一声气,“在学校里干活,爹,周场回来了?”   周洪山点头,“小年那天回来的,累坏了吧,你娘在家里早就包好了扁食,还有芫荽,你喜欢吃的酸汤的。”   周喜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我娘真好,我在学校就惦记着我娘做的这口。”   周洪山笑着让她做后座上,他骑上车,走到半路又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   周场正在家里陪着周实玩,他特意跑到城里找人弄了好多样式的鲁班锁回来。   “好玩不?”   周实自从见了鲁班锁就不愿意撒手,他喜欢玩,听到问他话点点小脑袋。   周场觉得他话太少,男孩子还是要话多一些好。   余秀敏已经在厨房里把水烧开。   周将站在院子里看着周温跟周源在一块玩。   周喜先进来院子,然后喊了一嗓子,“我回来了。”   周温先跑过去,“姑姑过年好。”   周喜弯腰捧着周温的脸蛋吧唧一口。   “我们周温还是这么乖。”   周源看到妹妹被亲了一口,下意识的后退。   周喜也是正准备抱周源的,又把手给收了回来,哼了一声,走到周将面前,“大哥好。”   周将对妹妹回来是很开心的,嗯了下,“你大嫂把水都烧好,就等着你回来能煮扁食吃。”   周喜堂屋都没进,又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大嫂,我好想你啊,真好,我回来就能吃上大嫂煮的扁食。”她上去又搂了一下余秀敏。   余秀敏就知道她还是个人来疯,“好,快松手,扁食是娘包的。”   田耽刚刚正在择芫荽,冬天的芫荽上面用了好几层小麦秆盖着,这样还能保暖,免的冻坏,看着她在那嗷嗷叫。   周喜又过去赶紧把人抱了一下。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   周场早就听到她的声音,从堂屋出来来看她。   “呦,我们的外交官回来了。”他勾起嘴角眼里含笑的跟她说话,然后伸开胳膊。   周喜倒是不吝啬自己的拥抱,过去抱了一下就松开,上下打量着他,“真不错,看来部队很锻炼人,能活着回来就好。”太让人担心了。   周家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余秀敏把扁食给她盛出来,“你回来的晚,我们都吃过了,你快吃吧。”   酸汤扁食,里面放了芫荽,还有自家做的醋,调味的,配着肉馅的扁食,香的不行,再喝上一口酸酸的汤汁。   周喜一口气吃了两碗,都打了一个饱嗝。   “对了,我姐回来吗?”   周洪山摇摇头,“说是今年带着宁期回首都,让谢老爷子看看孩子,还要带着孩子去给程老爷子上香。”   他们去年也没回去首都,老人自己过年也不合适。   周喜叹了一声气,“也是,我已经好久没跟我姐一起过年了,原来出嫁了就会这样。”   她才不会结婚嫁人,等到晚上河山沟雪已经下的越来越大,她拿着钱去了周卫家里。   周卫家里正在包扁食,前几天分的肉,今天菜剁馅,主要是家里人也都没什么心情。   周卫媳妇听见敲门出去,看到周喜很是惊喜,周喜是周家第一个大学生,她回娘家都被人问了好多遍,因为自家妹妹的事情,娘家一些嘴碎的都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听着也生气,但自从周喜考上大学,她就有了很多底气。   “咋这会来了?冷不冷啊?”说话就拉上周喜的手。   周雄山跟余霞在堂屋里看到周喜来也站了起来,其实也是挺怵她的,谁让她的脾气最像田耽。   周喜虽然不想跟他们说话,不然就会想到周华姐那个背影,但还是叫了人,然后就把钱掏了出来。   “周卫哥,这是周华姐托我送回来的,是她两个月的工资,让你给家里人都添上衣服,她在首都挺好的。”   周卫看着手里的钱,眉头紧皱。   周慧自小就跟姐姐一起长大,听见这话就掉了眼泪。   “你给周慧捎回去吧,家里都好,不缺钱。”周卫只觉得家里没护好她,“她自己一个人在首都,身上不能缺钱。”   周喜没收,“周卫哥,你拿着吧,不然周华姐心里也不好受。”   周卫没再说话。   周喜也没多待,捎完话就走。   周卫跟周卫媳妇把人送到门口。   齐绢花也是今天到家,下午就把自己买的东西拿了出来,让她爹娘都穿上。   卢氏穿上鞋子眼眶就泛了红。   “这,这得多少钱啊?”这摸着就舒服,厚实。   齐绢花自己能赚钱,而且学校还有补贴,“不贵,娘你放心穿,等到以后我还给你买更好的。”   齐大勇穿上鞋都不知道咋走路,那些年穷的时候甚至都没鞋子穿,现在还能穿上从首都来的鞋。   “这里面还有两双,是给我舅还有妗子的。”   卢氏觉得是应该的,大哥跟大嫂对她家是真的好。   “你知道孝顺好,那周家的钱给了吗?”她没本事,半年才存下来一块三分钱。   齐绢花点头。   “给了,您放心。”   齐大勇半下午出去跟人唠嗑,就被乡亲们看到自己脚上的鞋。   “这是绢花给买的吧。”   “我看咱们供销社可没这样的样式。”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还有想摸一摸的。   齐大勇揣着手,嘴巴都咧的快到耳朵后面了。   “是,绢花从首都带回来的,给我跟孩子娘一人买了一双,可暖和了。”   其他人都羡慕的看着齐大勇,别看他没本事,但有个闺女那是真的行。   齐家老大从旁边过去,看了看他脚上的鞋,没好气的转身就走了。   周场大年三十晚上提着特意买的东西去看望老太太。   王老太太是真的喜欢周场,鲜活的性格,总是能让人高兴。   “你这回来你爹娘肯定都特高兴,他们平时不说,可心里都很担心。”   周场坐下来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奶奶,您肯定也特挂念我。”   王老太太笑着点头,“那是的,我就想着我死之前肯定要等着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周场听见这话赶紧打断,“您这话说的,您肯定要长命百岁。”   王老太太听到这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时间过的也快,过了年就是一九□□年,周场继续回哈尔滨上学,周喜北上首都。   向燃跟王大锤上初一。   周洪山去到畜牧站把钱还了一半,转头就又赊了五十只肉鸡崽。   畜牧站站长拿着被还的一半的钱,他以后见到周洪山再来就直接关门。   一九□□年年底,河山沟大队把欠的树苗钱还有鸡仔鸭崽的钱都还完,账面上还有五十块钱的余额,从明年开始,再赚的钱就是自家的。   一九六五年周雨参加高考,八月下旬录取通知书到,是武汉大学。   周良山跟秦琴高兴的摆了一大桌,让周家人都过来吃饭。   周晓孩子都一岁多了。   秦琴高兴的都不知道说啥,拉着田耽的手。   “二嫂,我高兴啊,这日子过的好,你看我有孙子,闺女还考上了大学,这都要谢谢你,谢谢周喜,二嫂,来,我再敬你一杯。”   田耽看她喝的最后都不知道今夕何夕。   周喜今年开学已经是大三,她作为六二界最优秀的学生,又熟悉几国语言,早早的就进入到了外交部参加工作。   周场也是进入到了大三,但已经确定毕业之后分配的部队,不过还是在边境,他不想让向阳跟周实随军,因为国际形势依旧焦灼,他们还是不断地有小规模斗争发生,谁也无法预料大的战争会不会开始。   一九六五年隆冬,周喜明年就会毕业,正式成为外交部的一员。   下午五点多,陆屿清跟她一起下班。   周喜心事重重,距离上海《文汇报》发表的那篇文章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讨论热度一直居高不下,她这几年走在政治前端,敏锐的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陆屿清打了一个响指在她面前,“想什么呢?一起去喝碗馄饨吧。”   北京的冬季从来不让人失望,来自北部的冷空气倾斜而下,好像穿什么都无法抵御寒冬。   周喜这两年沉稳了很多,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嗯,你对于今天开会是怎么想的?”   陆屿清家里是从军的,他的爷爷是走过草地的,父亲已经成为烈士。   “这件事情目前来看好像跟我们还没多大关系,但我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周喜,我们都要做好准备。”   他嗅觉更加敏锐。   外面下的雪很小,他们两个人并排走在空荡的街道上。   “学长,只怕我们无法抵挡这股寒风。”周喜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事情会发生的越来越无法控制。   两个人到国营饭店,这会正是饭点,店里十分暖和,处处冒着热气。   “你我都是青年有志之士,有什么可怕的,不过生死。”陆屿清睫毛上落下的雪瞬间就化成了水珠。   周喜听着他有力的声音,看向他,重新笑了起来,“是,不过生死。”然后转头跟前面的工作人员说话。   “来两碗馄饨,外加两个大肉包子。”   一九六六年春节,周喜没能回去老家,学校领导在做全面检查,外交部也很忙。   周繁跟谢雅慧带着孩子回首都,只见到谢老爷子一面,然后就回到了程家老宅住下,王妈已经不允许再来。   大年初一,周繁去外交学院门口找周喜。   周喜跟周繁也有大半年没见,她跑着出来。   “姐,你怎么来了?”   周繁神色严肃,“你有什么办法,帮帮谢老爷子,他被抓了进去。”她说到这里就快掉了眼泪,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本来都是请专人悉心照顾的,这下子直接关押起来,恐怕撑不过这个春节。   周喜拉着周繁到角落里站着。   “怎么会呢?谢老爷子本人是没什么污点的。”她实在不明白。   周繁红着眼睛,抓着周喜的手都微微用力,“周喜,谢家那么多的产业,你知道的,跟人无关。”   周喜瞬间就明白过来,低声骂了好几句。   “好,姐,你先别着急,回去,我去找人。”   周繁连连点头,她奔波好几日,还有些咳嗽。   周喜看她眼下乌青,很是心疼,“姐,如果真的保不住,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你跟姐夫,他出身也并不好,做好下下策。”   周繁明白,“你快去忙吧。”   周喜又跑回到学校,准备去老师办公室,就看到围了一圈人,她皱着眉头问起来。   “怎么回事?”   “周学姐,有人举报郑教授,这不是人来搜查。”其中一个女同学开口。   周喜直接扒开人群进去,“你们住手。”郑教授还担任着外交工作。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军绿色衣服二十多岁的男同志看了过来,语气轻佻。   “周学姐,怎么了?”   周喜并不认识他,“郑教授的办公桌上很多都是机密文件,我想你带这么多人来查不太好吧。”   男同志抬手扶了一下帽子,“郑科被人举报有嫌疑,我们只是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是吧?”周喜伸出来手,“那就把上面的搜查报告拿出来,盖了红戳的,不然咱们就外交部见,我告你有盗窃行为,疑似还通敌。”   男同志没什么搜查报告,他们就是听人说的,“周喜,你以为你算什么?在这里出头。”   周喜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冷笑,“怎么?拿不出来是吧,那就赶紧滚蛋,不然我让你直接吃牢饭。”   男同志气的咬了咬牙,舌头抵在上颚,喘着气,直勾勾的瞪着周喜,然后直接挥手,“走。”   同学们让出来一个道,大家又都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周喜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她拉着一个同学。   “赵兆呢?我怎么好几天没见到他。”   赵兆是郑老师的亲传大弟子,他们平时关系很不错。   同学支支吾吾,“赵学长他出身有问题,已经被勒令退学了,周学姐,咱们学校有好多,像你这样出身好的,太少了。”   周喜觉得全都大乱套,她转身出了学校去外交部找陆屿清。   陆屿清刚刚挂了电话,就看到周喜在办公室门口,他随手拿上外套。   “走,跟我去接人。”   周喜忙跟上,“谁啊?”   “谢爷爷,我爷爷已经递过话,一会人就会放出来。”   周喜深吸一口气,“幸好,我姐跑到学校来找我,郑老师也被查,赵学长已经被退学了。”   陆屿清知道那天他们两个说的话都一语成谶。   “不管怎么样,咱们尽全力就好。”   周喜跟陆屿清把谢老爷子接出来又送回家里,俩人太忙,也没多待又走了。   只是一周后,周繁就给周喜打了电话,谢老爷子去世了,丧事办的也是简简单单,只有一小部分人到了。   陆屿清是代表他爷爷过来的。   程宁期已经四岁了,长的跟程其右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人坐在角落里也不说话。   周喜心疼的过去把人抱了起来。   “小姨。”程宁期叫了人。   周喜嗯了一声,“怕吗?”   程宁期摇摇头,“我不怕。”   周喜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好。”   办完谢老爷子的丧事,周繁又带着程宁期返回省城,只有谢雅慧一个人留在首都。   四月份,许友仁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谢雅慧在家里收拾院子里快枯萎的花朵。   “雅慧,好久不见。”   许友仁戴着眼镜看起来十分得意,只是满头白发。   谢雅慧还是很优雅,拉了一下自己的披肩,就这么看着他。   “怎么,许同志还敢登门啊。”   许友仁进来把礼物放到院子里的桌子上,“雅慧这是什么意思?我如何不敢登门。”   谢雅慧似笑非笑讥讽的看着他,谢老爷子就是被他举报的,。   “许友仁,你这日子过得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听说你中年丧子?”到现在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再也生不出来一儿半女,她心里只觉得痛快。   许友仁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这诺大的别墅,已经变的空荡荡,里面的东西都被拉走,就连这院子里也被糟践的不行。   “不过我倒是忘记你还有陆家的关系,要不是陆家在后面保你,你早就被送到西北了。”   谢雅慧也坐了下来,“许友仁,谢家的产业已经全部上交,现在剩下的不过这一套空荡荡的别墅,怎么,你想要的程家配方还没找到啊?”   许友仁今天来还是要配方的,他始终不信,这配方还能凭空消失不见了吗?   “你知道配方在哪里?”   谢雅慧摇头,笑的得意,“我就算知道也不会给你的。”   许友仁站了起来,“谢雅慧,陆家保得了你一时,我们走着瞧。”   河山沟。   周洪山这两年没少折腾,果园的桃树,梨树,苹果树都已经结了果,但去年是第一年结的,也不太好,全都低价卖给了隔壁县的罐头厂,虽然钱不多,但也是全部都分了大家伙,今年眼看着都已经枝头挂果,瞧着是真不错,有烂的果子也就摘下来直接喂了鸡鸭,有些把腐烂的部分割掉,也都分给了乡亲们,水果实在是罕见,大家种果树这么几年,都没吃过。   向燃跟王大锤收拾东西从学校回来,本来是推迟高考招生半年,但现在来看是要永远推迟。   王大锤的高考梦破灭,他不理解,也无法理解,但也只能照做,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像是有一根线在扯着他,总觉得是触手摸到了未来,但线一紧,人就被拉到了原地,无论他多努力。   向燃也是,不过他志不在此,他想像姐夫一样去当兵。   晚上周家人坐在堂屋里,点着一个煤油灯,算是有一点点光亮。   王大锤也在。   周洪山看着他们俩,又看看田耽。   “向阳,你觉得呢?你要让向燃去当兵吗?”这事情谁说了都不算,还是要看向阳。   向阳不想让他去,周场分配地区已经定下来了,地方很远也很荒凉,她跟周实还是继续在家里,家里有一个让她提心吊胆的日子就已经很难过了。   “我不想让他去。”   向燃低着头,好大一会才开口,“姐,我想去,我已经快十八岁了,当年姐夫也是这个年龄去的,现在不能再继续高考,我不想一直在家里。”   周实今年已经四岁多,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很聪明,坐在快六岁周温的身边。   田耽没说话,余秀敏也是。   向阳其实知道,应该让向燃自己出去历练,这样人才会长大,但太危险,如果万一出了事,她也没办法向爹娘交待,她沉默了好久。   “你去吧,但向燃,好好保重自己。”她说出来就觉得已经很是疲惫,以后的日子除了漫长的等待还是等待。   周温站起来伸手抱着向阳,“婶婶别难过。”   向阳也抱着周温小小的身子,哭出了声。   向燃知道自己很自私,可他真的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田耽把手里拿着的报名表递给王大锤,“这是周将给我的,你报名吧,到时候去参加国棉厂的考试,你这也算是差不多高中毕业,厂子里现在对外找的就是这样识字会写能算的,好好考。”   王大锤看着手里的报名表又看看向燃,他其实也想去当兵,但他也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他已经长大了,爷爷年纪太大,地里的很多活都不能再干,娘这些年一直编筐,手腕早就伤了。   “谢谢田奶奶,我一定好好考。”能考进去国棉厂,每个月拿到工资,爷爷跟娘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可能他就没选择的命,但也比一开始从不识字的时候强,人要懂得知足,只是依旧很羡慕周喜姑姑。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托付在河山沟   周家堂屋里这一刻是安静地, 极其安静,平静的日子瞬间变得波涛汹涌,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搅的乱七八糟,没有一个人躲的过去。   周温握紧自己的小手, 她希望每个人都平安顺遂。   六月份, 外交学院除了食堂外, 教学工作全部停止,其他机构也都全部瘫痪。   周喜孤零零的站在乱七八糟的教室里, 地上都是被撕毁的课本, 一张张,墙上贴满了写着标语的纸张。   许友仁带了一批人出现在程家别墅,往日伪装在脸上的和善已经全部不在, 他手里拿着正式的通知。   “谢学妹,请吧。”   别墅里算得上是家徒四壁, 谢雅慧依旧姿态优雅,身上穿着素色的旗袍,盘好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就这么看着他。   “许友仁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断子绝孙吗?”   许友仁看着谢雅慧笑的十分明媚, 一如当年程延怀把她带回家那天一样, 她站在阳光下, 像骄傲的红玫瑰, 那时候他就在想, 凭什么他就只能娶李巧巧?在今天他不想承认谢雅慧是程延怀的妻子,只是学妹。   “谢学妹, 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我会帮你的, 只要你把配方交出来。”   谢雅慧冷哼一声, “我说过,我没配方,有也不会给你。”   许友仁得意的轻笑一声。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谢学妹现在这个年纪,依旧风韵犹存。”在这一刻他内心所有的黑暗面彻底爆发,不得不承认他早就想得到谢雅慧,为了年少时不可说的晦暗难辨的梦,眼神越发的露骨。   谢雅慧何其聪明,她早就知道许友仁对自己的心思,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那会她就警告过许友仁,要不是顾及程家老爷子,她早就不声不响的弄死他了。   “许友仁,你知道我的性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是骄傲的谢家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学不会低头。   许友仁不放在心上,“你不会敢的,学妹,程其右还活着,程宁期也在,成为我的女人你照样可以过你这样的日子。”况且为了这些家人她也不会选择死。   谢雅慧笑了起来,她早就活的够够的。   “那你还是不够了解我,程其右已经长大了,我才不会顾念他。”她说完就用尽全部力气冲向了坚硬的墙壁上,鲜血从她的额头往下流,素色的旗袍上只有点点鲜血晕染开来。   她似乎看到了程延怀,这样也好,谢雅慧的人生就是要这样,活的轰轰烈烈,死自然也要死的不憋屈,只是她再也抱不到宁其了,他应该会想念自己吧,直到闭上了眼睛。   许友仁呆愣的站在原地,然后就突然大笑了起来。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陆屿清,他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事情还是到了这一步,陆家再护着程家,还是抵不过墙倒众人推,挂了电话站在原地,他又急匆匆的从办公室里出去,上到二楼找到周喜。   周喜才拿到外交学院的毕业证书,外交部出于保人的想法,已经在两个小时内办完周喜户口的转移,从外交学院转到外交部。   周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外交学院所有的学生都要返回原籍,或者到江西参加改造,她一时只觉得后背发凉,这一切来的都太快太凶猛。   一双巨大的手在拨弄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陆屿清站在她面前,看着旁边的同事,又把周喜拉了出去,神色严肃的看着她。   “周喜,谢伯母出事了。”   周喜眉头紧皱,“被抓走了?”   陆屿清摇摇头,“她自杀了,许友仁上门侮辱她,你知道的,谢伯母的性格十分刚烈。”   周喜一时间差点没站住,她像是被困在了迷雾里,看不清楚未来跟方向,她少年时的口口声声所说的,为了中华崛起而读书好像变成了空话,又或者那时的少年意气都消散了,她第一次觉得害怕,鲜活的生命为代价,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过尔尔。   陆屿清伸手扶着她的胳膊,鼓励她。   “周喜,没事的。”   周喜眼睛中含着泪,抬头看向他。   “在哪里?”   陆屿清轻蹙起眉头,“什么?”   “尸体,尸体在哪里?”周喜掐着手心,留下一点点红色的印记。   “医院,许友仁的医院。”陆屿清回握着她的手。   周喜深吸一口气,大步急切的往前走,她是怕,可怕也没用,只管往前冲。   陆屿清没拦着她,只是陪着她一起。   两个人很快就到达了医院,周喜冲到医院前台。   “许友仁在哪里?”   护士被双眼发红的周喜给吓到,结结巴巴的,伸手指了一下。   周喜拐弯就冲了过去,一脚把挂着副院长牌子的办公室踹开,随手拎起来旁边的椅子就直接砸在了许友仁的头上,一套动作没有一丝停顿。   陆屿清在后面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今天周喜无论做什么,他都会保住。   许友仁压根就没来得及躲闪,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耳朵被椅子上的螺丝刮到,顿时鲜血直流,耳朵甚至都掉了一半,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疼的咬牙切齿。   “周喜,你是疯了吗?”   程其右的妻妹,他知道,在外交部工作,要不是周家没有任何缺点,他早就先拿周家开刀了。   周喜手狠狠的抓着椅子,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对,我疯了。”她看全部人都疯了。   许友仁看着跟进来的陆屿清,很是急切,“你不快点拦着她。”   陆屿清站着不动,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他。   周喜拿着椅子又砸了好几下,一直到许友仁在地上起不来。   陆屿清才上前拦下周喜,拿下来她手里的椅子。   “为这种烂人赔上你的前程,不值得,周喜。”   周喜喘着气,把凳子放下。   许友仁的背部已经有些血肉模糊。   外面围满了医生跟护士,只是没人敢进来,不认识周喜,但都认识陆屿清,他爷爷的身份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没人敢拦着。   周喜看着他,“许友仁,我有一天让你血债血偿。”她说完才跌跌撞撞的从办公室里出去。   外面围着的人也都看了过去,到他们都离开,护士跟医生才敢进去。   周喜跟陆屿清认领了谢雅慧的尸体。   省城。   程其右被停职调查,周繁因为出身没问题,又加上陈丽华在其中说话,才没被牵连。   周喜领完尸体之后才打了电话到省城医院。   陈丽华接的,“你说什么?”她满是震惊,甚至扶着桌子后退了一步,“你等一下,我去找周繁过来,程其右现在被调查关了起来,恐怕回不了首都。”   周喜想到了,现在不就是这样吗?外交部能把自己保下来,最好的说法就是出身好,没人比得上她的出身,三代贫农,又加上自己这两年一直能在外交部工作,不然她也会到江西改造,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姐还好吗?”   陈丽华深吸一口气,“她还好,就是人比较憔悴。”她说完把电话放下,然后过去叫了周繁过来。   程宁期就在护士站,他很乖,不吵不闹的,已经识了很多字,看书能看好久,看到他妈妈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他又低下头,只是眉头紧皱。   周繁听到电话就扶着桌子哭了起来,事情到底还是来到这一步,当初外公去世,她让自己带着宁期回来,那会就隐隐不对,她擦了擦眼泪,让自己镇定起来。   “周喜,听姐说,麻烦你跟陆同志,把我妈的尸体火葬,安葬好,我跟其右恐怕回不去。”   周喜闷声嗯了下,“姐,你照顾好自己,保重。”   周繁知道,她把电话挂了,走出办公室的门呆愣了一会,就去找了陈丽华。   “陈姨,我想请假。”   陈丽华皱着眉头看着周繁,“这段时间按理来说你不能离开医院的。”能保下她就很不容易了,“你想要几天时间?”   周繁算了算时间,“五天。”   陈丽华点点头,“好,去吧,我替你挡着。”   周繁伸手抱了她一下,立刻到更衣室把衣服换好,又到护士站抱走程宁期。   程宁期黑白分明的眼神里看着他妈妈哭肿的眼睛,“妈妈,我们去哪?”   周繁想起来去世的婆婆,抱着孩子,忍着所有的痛意,“妈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宁期,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得爸爸妈妈都是最爱你的,知道吗?”   程宁期嗯了一声,伸出来胳膊抱着周繁的脖子,把脑袋埋进她的脖颈处,“可是妈妈,我不想跟你分开。”   周繁没再多说,只是摸摸他的头,穿过马路回到附属医院的家属楼的家里,她把程宁期放下,随手拿起来一个包,到卧室的柜子里收拾了程宁期的衣服,鞋子,还有他喜欢的画板,拉上拉链,站在房间里愣住了一些,又看向抽屉,如果那些人一旦来到家里,很多东西都会保不住。   她打开抽屉,看着那个古朴的盒子,一把抓起来放进了包里,然后提着包牵着程宁期。   “宁期,妈妈把你送到姥姥家,虽然你还没去过那里,但那里有姥姥姥爷,还有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你在哪里等着爸爸妈妈把事情办好,我们就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程宁期从小到大都很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事情。   “妈妈,我不想去,我想陪着你们,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执拗的看着周繁。   周繁鼻头发酸,伸手紧紧的抱着孩子,“你乖,爸爸妈妈会很快就去接你的,你还没见过姥姥姥爷吧,你当年刚刚出生的时候,他们还来看过你呢。”只是这几年总是因为各种事情没回去过,她是不孝的,现在遇到困难又要依靠父母。   周繁带着程宁期赶到火车站,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前脚刚刚出家门,家里就被人一脚踹开,开始到处翻了起来,她在火车站买了时间最早一趟的。   程宁期心里有种不安感,他伸出小手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服。   “妈妈,爸爸没事吧?”   周繁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没事的,爸爸是多么厉害的人,你要相信他啊。”   程宁期看着火车外面疾驰而过高大树木,他不知道,虽然爸爸是最厉害的人,但依旧担心。   火车到达市里,又倒了大巴车回到河山沟的县城,这会天都已经黑透了,到达公社,周繁看着这熟悉的一切,她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工作忙,谢老爷子的身体也一直不好,为了顾及老人,所以每年都会回首都,而给这个家的也只有寄钱寄票。   周繁牵着他的手,“走吧,我们马上就到家了。”他们马不停蹄的走了一天,滴水未进。   程宁期嘴唇十分干,但他没说话,任由妈妈牵着他的手。   田耽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前两天通过周场的介绍信,把向燃送上了去部队的车,家里算是安稳下来。   堂屋里的煤油灯并不亮,人脸上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余秀敏刚刚把厨房收拾干净,虽然外面说是热火朝天的,但河山沟其实除了他们家学生受到了影响,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家伙也还是早早起床去上工干活,挣工分。   田耽在堂屋里纳鞋底,家里孩子多,周源都已经十岁了,才上到小学几年级,这下子初中高中都全部停课,他这个小学生自然也就彻底没事了。   周源在跟周温下棋,虽然每回都是周源输,但他愈战愈勇,一点都不怕失败。   “妹妹,我觉得这次你肯定要输。”   周温抬头看他一眼,落下一枚白子。   周源眉头皱的立刻就跟拧麻花一样,然后想了好一会,干脆放弃,“妹妹,你就不能让着我吗?”   周温笑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周实也是,虽然没有明显笑,但依旧看的出来眼里的笑意。   周源捏捏他胖胖的脸蛋,“你笑什么呢?嗯,小屁孩。”   周实跟周温一样,不喜欢别人捏自己的脸蛋。   田耽这边刚刚抬头看见,赶紧念叨,“周源,你又捏周实脸,不知道这么捏,小孩容易流口水吗?”   周源赶紧松开自己的手,又咬咬牙,“妹妹,我们再下一盘吧。”他还就不信了。   周温闲着也没事,赶紧把棋子捡好。   余秀敏从厨房里出来倒刷锅水,准备给鸭子拌饲料吃,但隐约看到门口有个人影,她略皱着眉头,身体没过去,只是大声问了一句。   “是谁?”   周繁带着程宁期到了家门口,又迟疑起来,在门口徘徊了好久,她不想让爹娘替自己操心,她自己怎么样都行,但是宁期还小,真的被发配到哪里去,她不忍心带着孩子受苦,听到大嫂的声音,她才鼓足了勇气。   “大嫂,是我。”   余秀敏听见声音立刻把手里的盆子放下,小跑着到门口开门。   “周繁,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她边说边拉着人进来,又把门关上。   周洪山在写写算算,果树去年算是结果第一年,今年是第二年,也不知道像隔壁县的罐头厂他们啥时候能开的起来,厂子需要的钱太多,机器,还有工人的工资,吴主任肯定不会批的,他刚刚把笔放下,就抬头看向外面。   “我怎么听见外面有动静啊?”   田耽刚刚在专注纳鞋底倒是没注意。   余秀敏知道周繁现在这会带着孩子回来,恐怕是遇到难事,她眉头紧皱。   “爹,娘,周繁带着宁期回来了。”   田耽一根针直接扎破了手指,只是捏了一下伤口就放下了针线筐站起来。   周洪山也是,账本都没来得及收。   周源跟周温对视一眼,也没下棋。   周繁牵着程宁期这会才进到堂屋里,抬头看着屋里的人。   “爹,娘,我,我回来了。”   田耽看着周繁整个人十分憔悴,心里大概就猜了个大概,拉着她的手,“是程家不好了?”   周繁点头,“嗯,我婆婆在首都自杀了。”她已经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   田耽跟周洪山震惊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呢?不是说有陆家护着吗?”周喜之前来信说过,程家不会有很大事情,有交好的陆家说话,所以她也没有太担心,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周繁没有再解释,事情就已经这样,“其右被拘禁调查,我因为出身还好,能自由活动,娘,我这次回来,是想求您事情。”她说完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余秀敏看见想上前赶紧把人扶起来,但看看爹娘也没说话。   向阳本来是在隔壁屋里算队里这半年的账本,听到动静也赶紧过来,正巧就碰上。   周繁拉着程宁期的小手,“来,给姥姥姥爷跪下。”   程宁期也跪了下来。   周繁看着她爹娘,“我想把宁期托付给爹娘,现在情况变化很复杂,如果有一天我跟其右没办法回来,希望爹娘能够把宁期抚养长大。”   田耽吸了吸鼻子,叹了一声气,“周繁,跟程其右离婚,你带着孩子跟他划清关系,你会没事的,在河山沟陪着孩子,行吗?”   周繁捏了捏手指,重重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娘,女儿不孝,我得陪着程其右,他已经没有亲人了,只有我。”她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   田耽就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好,我总共问过你三次,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会问,孩子留下吧。”   余秀敏看她婆婆说了这话才敢过去把周繁扶起来,“周繁,娘肯定会答应你的,看额头上磕的都肿了。”   她心疼周繁,她刚刚进门的时候周繁还在上高中,她们姑嫂的感情很好。   周洪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不想说,只是低着头。   田耽半蹲下看着程宁期,“都长这么大了,跟你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说完看看闺女,为了程其右生孩子的时候差点小命都没了,现在也是为了他,父母孩子也都不要了。   “你放心,宁期在这里会跟自家一样,周繁,你确定想好要一直陪着程其右。”   周繁默然的点头。   一直没坑声的程宁期猛地抱着周繁的腿,“妈妈,我不要离开你。”他哭的厉害。   周繁也没忍住,蹲下来抱着孩子,“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一屋子人都在沉默。   田耽闭了闭眼睛,她自己先出了堂屋,到厨房里擦开洋火点亮了蜡烛。   向阳看了一眼堂屋里的人,也转身到了厨房里。   “娘,要做饭吗?”   田耽打开柜子里的面袋子,“嗯,周繁最喜欢我做的豆角焖面,你去菜园子里摸黑摘上一把豆角。”   向阳哎了一声,转身过去。   田耽在厨房里挖了一碗面到盆子里,然后鼻头就开始发酸,眼泪掉了下来,她背过身子擦了一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向阳把豆角择好,拿着进了厨房里,面已经和好。   堂屋里,周洪山还在劝周繁跟程其右离婚,声音此起彼伏。   田耽看家里没肉,只好把家里之前还剩下的一小块腌的腊肉拿了出来,用灰包裹着,这样储存的时间比较久,她切下来一块,清洗干净,又切成薄薄的大片,晶莹剔透。   余秀敏在堂屋里劝着周洪山,没一会也就安静了下来。   周洪山不是不知道闺女的意思,只是他不死心,总觉得再多劝劝,孩子能回心转意。   “你去吧,孩子放在家里放心。”他最后也只是说了这句话,没再开口。   堂屋里陷入一阵安静。   周源周温周实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程宁期抓着周繁的衣服不松手。   田耽这边做蒸面条也快,向阳帮着烧火,面条擀好就晾在一边,锅热放油又把腊肉煸炒出油脂,再把豆角放进去,一起煸炒,最后把茶壶里的热水倒进去,面条铺在上面,小火把面条蒸熟,再大火收汁,然后面条跟菜拌在一起。   周源鼻子最灵,在堂屋里已经闻见了,他看看妹妹,小声嘀咕。   “妹妹,奶奶在做好吃的。”   周温看着他,真是什么场合都不忘了吃,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给大姑做的,哥哥别想了。”   周源抿抿嘴,确实是的,“你说那个小孩会在咱们家吗?”他只是对那个城里来的小孩有些好奇,他像村里那只大花猫的崽子,被小狗欺负,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还弓着背,发出哈人的声音。   周实看着他大哥,“不是那个小孩,是大姑的孩子,我们应该叫弟弟的。”   周源当然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孩,不是,弟弟不太想在他们家,他们家其实很好的。   田耽把面条盛出来两碗,肉也都铺满。   “向阳,你倒上两碗茶也端着。”她说完就先把面条端着进了堂屋。   周繁坐在一旁搂着程宁期看了一眼面条又哭了起来。   田耽深吸一口气,她之前就说过,周繁是她的闺女,无论遇到啥事她跟周洪山都在后面,得帮她。   “过来吃饭吧,这一天都没吃吧,你是大人能受得了,孩子可受不了。”   向阳端着两碗凉白开也进来,“周繁姐,来吃饭吧,娘特意做的,知道你最爱吃家里的蒸面。”   周繁还是很羞愧,“娘。”   田耽叹了一声长长的气,“过来吃饭,我跟你爹要是生气,你连这个家门都进不来。”没有父母真的去生孩子的气。   周繁牵着程宁期坐在饭桌旁,她奔波今天一天,其实不觉得饿,但闻到这个香气,瞬间就觉得饥肠辘辘。   田耽把程宁期的那碗也放到他的面前,然后端起来凉白开,“宁期,先喝口凉茶,我看你嘴唇上都干的要起皮,是不是今天还没喝水?”   程宁期点点头,然后伸开手双手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咕嘟咕嘟的埋头喝了起来。   周源看着蒸的面条,凑了过去,“奶奶,面条还有吗?”   他这话一出,屋里本来有些紧张的氛围倒是突然间变的轻松很多。   周繁想着他还跟小时候一样,“我跟宁期吃一碗就行,这碗你吃吧。”   周源可不敢从姑姑嘴里要吃的。   田耽指了指厨房,“还有呢,去盛吧,周温跟周实也都去吃吧。”   周源现在是真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没过去多久就容易饿,听见这话赶紧跑出了厨房里。   程宁期喝完了水,也不用人管,自己就拿着筷子吃面条,有条不紊,吃相倒是十分好看,只是吃了第一口脸上就有些惊讶,奶奶做饭不太好吃,奶奶回了首都,他就跟着爸爸妈妈在医院食堂吃,从来没吃过这样香的饭,又加上真的饿了,埋着头吃着就快了一些。   周繁也是,她也好久没吃过娘做的饭。   “慢点吃。”   程宁期被提醒一句,才咬的慢了很多。   周洪山看着闺女,“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多待两天吧,我让你大哥请假回来,你们也见一见。”   周繁还是担心程其右,但又想着爹娘,“我请了五天,在家里多待两天,就得回去。”   周洪山还是有些欣慰的,“两天就两天吧,你放心,明天上午我就给周场去个电报,问问他有没有办法。”他认识的人多,现在好多人都被下放,程其右也免不得,还是早做打算。   周繁知道父母的一片慈爱之心,“我知道,谢谢爹。”   “四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咱们之间不用那个字,身为父母,都是我应该做的。”周洪山不想让孩子对自己有任何愧疚,他只想让他们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不用顾忌家里。   余秀敏跟向阳把向燃的房间收拾出来,夏天天气热,外面都是虫鸣叫的声音,依旧是满天繁星,在屋里也点上驱虫草,先熏了起来,铁桶里有晒的热水。   周繁自己先洗干净,又让程宁期自己进去洗。   田耽站在外面等着。   “这孩子还挺省事的。”   周繁嗯了一声,她也亏歉孩子,“我跟程其右忙起来他就自己坐在护士站玩,中午吃饭也都是自己去的食堂。”可现在还是要把他先丢下来。   田耽看她泛着泪光,伸手搂过她的肩膀,“别难过,事情都会过去的。”   周繁才真的明白,养儿方知父母恩是什么感受,她到底是既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孩子。   “娘。”她抱着田耽大声哭了起来。   周洪山站在堂屋门口本想出来,又收回了脚。   晚上田耽把她们都安顿好,才回他们房间。   周洪山拿着蒲扇在扇风,看田耽坐下来又举到她的身边,慢慢的扇着。   “你说得多长时间啊?”这一下放上面也没说个准头啊。   田耽也不知道,“可能几个月吧,这也不能都啥也不干,就到处批判。”   周洪山也这么想的,是啊。   “几个月也行,就是周繁要吃苦了。”程其右吃苦受罪他倒是不在乎,都是应该的。   周繁半搂着程宁期,闻着从小就熟悉的药草味。   “宁期,你喜欢姥姥家不?”   程宁期诚实的点点头,“姥姥做的饭好吃。”   周繁知道把孩子托付给爹娘是最好的办法,“等妈妈跟爸爸做完事情就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程宁期歪头看着周繁,“妈妈,要多久才能来接我啊?”   周繁也不知道时间,“等到你姥爷果园里的果树上的果子都成熟了,我就来了。”   程宁期抿嘴慎重的思考了好一会,“那我答应。”   周繁拿着扇子慢慢的扇着,程宁期累了一天,这会吃饱收拾好也就困的不行。   第二天一早,余秀敏就去了城里国棉厂找周将,周洪山去给周场拍电报。   周将听到余秀敏的话连忙请假就回来了,一进家里就把周繁叫到屋里,关上了门。   余秀敏着急的看着田耽,“娘,管管吧,我担心周将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周将的脾气很稳重,但一要是碰到家里的亲人,就容易着急。   田耽刚刚把早上的锅碗洗了,“不用,这个家早晚是要让周将来当的,他是大哥有资格管教弟弟妹妹。”   程宁期能听懂话,只是他还是皱着眉头看着被关上的门。   田耽看周源在一旁带着周温逗蛐蛐,看着裤子又湿了半截,估计又去草地里逮蛐蛐,沾上了露水。   “周源,过来带着弟弟一起去玩。”   她还要去洗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周源哦了一声,他把装蛐蛐的小竹筐盖好,让周温看着,才走了过来,他看着站在面前白白嫩嫩的弟弟,伸手挠挠后脑勺。   “你跟我们一起玩吧。”   程宁期摇摇头,“我要等我妈妈出来。”   周源看了看关上的门,里面偶尔传出来几声他那个恐怖爹的高声呵斥的声音,“姑姑好惨。”他又看看程宁期,“你还是跟我们玩吧,不然奶奶要说我。”   程宁期还是坚持的站在那里不动。   周源又走回到周温的身边,“叫不过来。”   周温看了一眼然后过去,“姑姑没事的,你别担心,里面那个是我爹,你应该叫舅舅的。”   程宁期看着周温,“真的吗?”   周温笑着点头,“对啊,我从不说谎的,你还是跟我一起玩吧,你知道吗?我们这边有果园,里面还养了鸡鸭,还有果树,到时候可以带你去玩,还能摸爬蚱,你见过吗?”   程宁期是小孩听着周温说的还是被吸引住。   “真的吗?”   周温直接过来牵着他的手,“走吧,大人的事情要让他们大人自己解决,你是小孩子,照顾好自己,姑姑才不会更担心。”   田耽洗着衣服就看到程宁期已经能跟着一起玩了。   屋里周将气的额头上都是汗。   “周繁,你知不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头各自飞,跟程其右离婚,带着孩子回河山沟。”他已经气的口不择言了,怎么说都说不通,死犟死犟的。   周繁站在一旁,她小时候就跟在大哥的身后,她知道大哥是关心自己。   “大哥,你别说胡话,大嫂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也要大难来时各自飞吗?”   周将气的瞪她一眼,“你跟我抬杠是吗?我跟你大嫂永远都不会分开,她已经没有娘家,我自然要待她更好。”掐腰在房间里到处乱转。   周繁抿着嘴,沉下气,“大哥,我婆婆自杀了,其右他也没亲人了,除了我跟宁期,他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我不能再扔下他,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陪着。”   周将听着一点都不觉得感动。   “那你想过爹娘吗?爹娘怎么想的,他们怎么办?”   周繁知道,她想过。   “我对不起爹娘,我知道,若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加倍孝顺,可是大哥,我真的不能就这样跟程其右离婚。”她语气十分恳切。   周将看着她,闭了闭眼睛,伸手捏了捏鼻梁,厂子里也是到处都是坑,张家的事情被翻了出来,朱副厂长都让写了检讨。   他是出身没问题,平日里在厂子里也从来不跟人交恶,所以还算是太平。   “我不说了,你既然愿意去就去吧,宁期就放在家里,你大嫂会给你照顾好。”   他说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周繁走过去轻轻抱了一下周将。   “大哥,谢谢你。”   周将稳了一口气,伸手拍拍她的头,“但你要好好的,保重,一定保重,爹去找周场想办法,你们都耐心着。”自从出了人命,他就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事情。   周繁瘪着嘴吸吸鼻子掉下眼泪,“我会的。”   两天后,周繁又启程准备要回省城。   程宁期没哭没闹。   周繁把带回来的东西交到田耽的手上。   “娘,这里面的镯子是我婆婆传给我的,是程家爷爷跟奶奶的定情之物,价值连城,您收好。”   田耽接过来,手下意识的摩挲了一下盒子,她能感受到布的下面好像还有一层东西。   “你先别动,我看看。”   两个人打开盒子,田耽把里面的镯子让周繁仔细拿好,又把盒子上面的一层布给揭开,里面有一层纸张,但很奇怪纸张上是空白的,把纸放在阳光下面看也没什么,她以为自己多心了,又准备装进去,看到布的里侧似乎是有字,拿近仔细看了一眼,确实是字,写的极为工整。   周繁突然间有些恍惚。   “这是爷爷留下来的配方,逼死我婆婆的那个人就是要这个程家的配方,只是没想到早早地就送到了我们手上。”   程家爷爷恐怕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才会在临死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把这交给程其右,只是他们都没猜到,以为配方早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定局   田耽只觉得手中的配方异常沉重。   “那这个配方你要带回去给程其右吗?”   周繁看着这个配方, 周家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家破人亡。   “娘留着吧,等到这件事情过去,再上交到国家手里。”   周温站在房间门口,她刚刚听到了全过程, 发生这样的事情, 每个人也没对这个国家有什么怨怼, 虽然不理解,即使受害者是自己, 还是要把配方上交给国家。   田耽利落的收了起来。   “行,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她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上锁的柜子里,上面又盖了一些别的东西。   然后又转过身仔细的看着闺女,语重心长的开口。   “周繁, 你要保重好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怕, 你还有我们一整个周家人。”   周繁都知道的,她直接返回到省城。   周洪山在她走的第二天,凌晨三点多都没睡着,起来坐在院子里自己待着, 他不抽烟的, 这会也想找出来一根。   田耽听到动静也拿着扇子出来, 程宁期想自己睡, 就睡在向燃的那个屋里, 他很独立。   周洪山听见门吱呀一声,回头看了过去, “是不是吵醒你了?”   田耽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仰头看着天, 这会很凉快。   “没, 我也睡不着。”   周洪山看着她头发上的几根白发,“辛苦了,跟着我受罪。”当年如果他们没在一起,她早就到国外过好日子了,早些年为了生计发愁,现如今还要为子女牵肠挂肚。   田耽把手放到他的大手里,“这话说的,难不成嫁给别人我就能过的好,但我从来没后悔跟你过一辈子,你看咱们的孩子都多好啊,我可喜欢他们了。”   她是真的喜欢,每个人都是那么优秀,都是她最大的骄傲。   周洪山眼睛里泛着泪光,“周繁的事情,是我一开始就处理不得当。”   田耽叹了一声气。   “我们也没想到今天,谁也不会未卜先知。”   真的要是知道,就不会让周繁到省城工作。   周洪山只是想到儿女都十分担心,周场已经重返部队,希望不再打仗,天下太平。   两个人也睡不着,在院子里坐了会就去干活,劈柴,把鸡圈鸭圈都收拾出来。   周繁回到家里就看到半开着的门,房间内也都已经一片狼藉,她蹲在客厅里,只觉得很累。   陈丽华去禁闭室看过程其右,简单的说了一下,只是隐瞒了谢雅慧的死,中午她跟陈建在食堂吃饭。   “也不知道周繁今天回没回来?”她说完看陈建似乎在出神,抬头看向他,“你没事吧?”   陈建这几天心情都不好,也容易走神。   “没事。”   陈丽华觉得很奇怪,但想到之前的争吵,或许他在为谢雅慧的死伤心,毕竟是他年少时最喜欢的人,也就没有多问。   下午周繁回到医院上班,她把家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陈丽华见到她的时候把人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起来,医院里现在有很多人的情绪很高涨,更何况也有很多人对程其右有意见。   “我去见过其右,除了有些颓废,其他的都还好。”   周繁是相信他的,无论在什么境地,程其右永远都是他自己。   “谢谢陈姨。”   两天后。   院里开会在程其右的问题上进行讨论。   “像这样家庭出身的,我是建议直接下放到大西北进行劳动改造的。”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他们家在首都可是很有钱的,没解放前是资本家。”   “当然。”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   陈丽华坐在长桌的末尾,站了起来。   “我想问问各位,大家是真的在就事论事吗?”顿时会议室里一阵寂静。   陈建没坐在她身边,但也没打算拦着。   院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陈护士长在咱们医院工作近二十年,我们要听听她的意见。”   陈丽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各位同志们,我们跟程其右也共事过五六年,各位见过他的手术失败吗?他在手术台上抢救下来的病人少吗?他在用他的专业知识救人,现在我们停了他的工作,还让他去劳动改造,那他的改造我认为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做出的贡献是零。”   其中一个主任双手放在桌子上合十,笑了起来。   “陈护士长,你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他治病救人不假,也掩盖不了他剥削的事实。”   陈丽华看着他,“那你的意思非要他离开医院呗,去劳动才算是合适。”   眼看着又要争执起来,院长站了起来。   “这件事情我已经上报给领导,程其右的爷爷跟外公都是咱们医学的大前辈,不论其他,我们都不能私自处理。”   程其右的事情并没有就此下了定论。   周场在军区收到电报的时候反复看上面的内容紧皱着眉头,部队里是相对比较和谐的,基本没有人敢捣乱。   他捏着信就直接去了直接领导那里,他目前的职位是团长,背景干净,军校优秀毕业生,外加两年参军斗争经验,也是破格提拔。   “报告。”   “进。”卫勇还在低头看报告,有人进来之后就把报告放下,抬头看到周场示意让他坐下,“有什么事情吗?”   周场斟酌再三,他当年在卫团长的手下当过兵,这一路也是他一直在照顾,也没必要瞒着。   “我家里的急事。”他说完就把信放到桌子上。   卫勇拿起来快速扫过,“我其实是不建议你帮忙的,但我想你既然来找我,这话我就不说了。”   周场自然知道,“老领导,这是我亲姐姐,我们一起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不帮她就没人帮她了。”   卫勇叹了一声气,“程家的事情我知道,我之前的领导是姓陆,现在因为职位需要在首都,陆家跟程家很交好,如果以陆家的能力都护不住的话,我建议就不要费劲了。”   周场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别的办法吗?”   卫勇点头,“我记得程家的儿媳妇都自杀了,他想好好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据我所知,陆家现在也是被围困的厉害。”   周场忙摇头,“老领导不是的,可以给下放个好一些的地方,或者可以继续做医生,到小地方,这样起码身上的医术不能丢,不然也是很可惜的。”   卫勇倒是觉得这个还可以,随便安插到一个远一些寒苦一些的地方。   “行,你说的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会再想想办法。”   周场站起来又敬礼,才拿着电报出去。   首都。   在处理程家的事情上,都在开会。   “谢雅慧已经被逼死了,我想大家心里都要有些数,对程其右的处理是不是能从轻发落。”长长的会议桌上,坐在上位旁边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开口。   坐在最上位的人手里拿着钢笔玩弄,扫过在座的几个人,“各位呢.?有什么意见,或者你们同意陆老爷子的说法?”   大家都先抬头看了一下,然后都沉默不语。   陆老爷子是前辈,他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没人听。   “那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就这样办吧。”他说完站起来就走了。   其他人都站起来送人。   刚刚还坐在上位的年轻人冷哼一声,“那就送到西边吧,越西边越好,不是希望他继续做医生吗?那就下放到那种最小最烂的卫生院去。”   到六月底,省城医院才接到上面的通知,距离程其右被拘禁审查已经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程其右被放了出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阳光了。   周繁等在外面,这一个月严禁任何家属进去看望,看着他出来小跑着过去。   程其右一个月没有洗漱,没有换衣服,他们也不允许,穿的还是进去时候的那件衬衣,只是现在人看起来颓废了不少。   周繁伸手就抱着他,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头埋在他的肩窝处。   “没事了,没事了。”   程其右是个心性坚韧的人,这一个月他们倒是没对他动手,更多的是精神上折磨。   “我没事。”他说着就要拉开周繁的胳膊,“身上很臭。”   周繁死死的抱着不撒手,“我不要。”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程其右也没再强行拉开她,轻声问道,“宁期呢?”   周繁抿了抿唇,“在河山沟,我送他过去交给我爹娘抚养。”她又松开手,仰头看着他,“其右,妈自杀了,一个月前,没告诉你。”   程其右已经知道了,在里面逼他交待是否跟国外有联系的时候就说过。   “我知道,谢谢你,周繁。”他一如既往的平和。   周繁哭着摇头,牵着他的手,“我们回家吧。”   程其右嗯了一声。   家里当时被人搜了一个遍,之前放的一些金子,还有手链也都消失不见,不过周繁觉得这是应该的,毕竟以程家的背景,要是搜不出来,才会真的大闹特闹,会觉得他们事先做了准备,只要最重要的东西保护了起来,就没什么,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程其右到家里先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了衣服,胡子也刮的干净,只是头发有些长了,洗完的湿发有些没精打采的耷拉在额前。   周繁忙着给他煮了一碗面,“吃吧,在里面肯定也没好好吃东西。”程其右瘦的脸两侧都有些凹陷。   程其右看着这碗手擀面,低着头,两只手攥在一起,“周繁,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跟我说过,要去一个很偏远的地方,那里环境艰苦,很难以生存,我想,你留在这里好不好?或者回河山沟带宁期。”   周繁抓紧他的双手,坐在他的面前。   “不会的,程其右,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别想甩开我。”她眼眶又红了起来,吸了吸鼻子,半蹲着伸手抱在他的怀里,“你不知道,我把宁期放在河山沟,爹娘跟大哥说了我多少次,可是程其右,我放不开你,宁期他在爹娘那里会过的很好,也很快乐,但是我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我,多大的苦我都愿意吃,只要跟你在一起。”   程其右摸着她的头发,“周繁,这辈子我要对不起你了。”他说完轻叹一声气。   周繁从他怀里出来,仰着头看他,“那就要一直对不起,我要你下辈子也要遇见我,然后还给我。”   程其右嗯了声。   两个人又笑了起来。   程其右跟周繁第二天就接到了医院正式下达的通知。   周繁临走之前给河山沟写了一封信,最后把要去的地址附上,如果以后方便的话,她希望宁期能给他们写信。   田耽跟周洪山接到这封信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两个人拿着地图找这个地方都险些没找到,太远了,在地图的西北部。   程宁期在周家的过的很好,周源不上学全是时间下河沟摸鱼,到草地里逮蛐蛐,什么都干。   周喜在首都知道周繁跟程其右一起去过更苦的日子的时候,请假买了回来的车票,反正现在到处都乱成一锅粥,外交部的工作也被打乱。   她到的时候正巧信也到,在家里气的拿着信骂了一遍又一遍,站在院子里骂。   “我姐究竟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头各自飞啊,她非要跟着凑什么热闹。”   余秀敏站在旁边给程宁期做鞋子,他这些日子跟着跑鞋子都磨坏了,穿给周实做的也不合脚,就直接给他剪上几双。   “周喜,话不能这么说啊?什么叫做大难来头各自飞?你跟你大哥可真是亲兄妹,劝人的话都一样。”   她手上戴着顶针,一针一线的纳鞋底。   周喜就是生气,她气周繁就这么抛下他们一家人,去陪着一个外人。   程宁期站在旁边没吭声,他不想让她这么说爸爸妈妈,但她是小姨,妈妈说要对长辈有礼貌,所以他一直忍着。   周喜看着站在一旁的程宁期,“你看我干啥,我还不能说你爹啊?”   程宁期抿抿嘴,低着头没再看过去。   周源跟周温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姑姑太过分了,弟弟都很难受,她还凶。”他想起来小时候每次都被姑姑欺负的事情,握紧了拳头。   周喜看他低着头,又走进两步,半蹲下,看着他。   “男子汉大丈夫,想跟我吵架就吵啊?干嘛不说话,还低着头。”   程宁期这会才跟她平视。   “你是长辈,我要懂礼貌。”   周喜翻了个白眼,礼貌最没用,“要礼貌干啥?礼貌啥也帮不了你,你就应该学习一下你爹那个嘚瑟劲,当年就是在会议室里跟人吵架才吸引到你娘的。”   周繁跟她讲过这段,大概那会才真的觉得这个人很不错。   程宁期抿抿嘴,“小姨这样说话不会挨揍吗?”   周喜听见这话伸手无奈的指了指他,“你这不是挺会膈应人的吗?以后就这样,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加倍回去,千万别忍,没用的。”   程宁期其实不会忍着的,但这是家人。   “我知道的。”他在家属楼住着的时候,可会跟人打架了。   周喜又蹲下来抬头看着他,“宁期,小姨下面说的话,是认真地,你要仔细听。”   程宁期皱着小眉头嗯了下。   “你爹娘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也不会接你走,但他们并不是不要你,正是因为他们太在乎你,所以才会这样,你能理解小姨说的话吗?”   周喜说的很小心,她怕伤害到程宁期,毕竟他还这么小。   程宁期知道,他能感觉到。   “小姨,我爸爸妈妈会很安全吗?”   周喜这个是可以保证的,虽然地理位置偏远,也不太好过去,但起码是可以保性命无忧的。   程宁期听话的点头。   “那我就会听话,不会添麻烦的。”   周喜摸摸他的小脸蛋,“你不是麻烦,是我们周家的宝贝,也是你爹娘的宝贝。”   周源跟周温还站在门口。   “你看,又和好了。”周源已经见怪不怪了,姑姑就是这样。   周温只是觉得周喜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她心思细腻,对家里人永远都是最心软的。   田耽知道周繁跟程其右的下落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有地址以后就经常寄东西过去,也多寄一些钱,总比没命的强,想起来谢雅慧,她就觉得心里难受。   “来,我特意去买了一只肉鸡,咱们自家果园里养的,钱都交到会计那记着了。”外孙来了这么久,家里一是忙,二是没心情,她提着鸡笑着进来,在孩子面前,她一直都这样。   周源立刻就从堂屋出来,立刻高高的举起来手,“奶奶,我烧火。”   田耽特意挑了一只肥一些的,大队里每年都会养一批肉鸡,一开始只卖给国营大厂的一些食堂,但现在大队里家里日子过得好的,能吃得起的也可以过来买。   “行,去吧,先烧上一锅热水,得先褪毛。”   周源十岁了,可以干很多活,挑水劈柴,都是力气活,他立刻就钻进了厨房里。   田耽把鸡一刀宰杀放在地上放血,看着周喜在家里闲着,转过身问她。   “你啥时候会首都啊?你工作也不能老请假不在。”   周喜知道,“我后天就回。”她说完又把自己兜里的钱掏出来塞到田耽的口袋里,“这些给我姐寄过去吧。”   她虽然骂骂咧咧的,但她们是最亲最亲的亲人,到了这种地步,她们都要帮忙。   周家之前劈好劈柴都是摞在一起,然后靠墙放着,这样用的时候就直接过去抱过来一捆就行。   余秀敏过去把柴火抱过来。   “看我们周喜,就是嘴硬心软,像咱娘一百分。”   田耽笑着嗯了声,“那是自然,我生的。”   周喜也哈哈笑了起来。   向阳跟周洪山忙大队的事情,也没在家。   地锅炖鸡,还是在果园里长大的肉鸡,炖出来总觉得有股果香。   照旧在里面放上干豆角,细粉,锅边给贴上玉米面饼子。   周喜也馋的不行,说真的这将近一年多的时间,也没怎么好好的坐下来吃顿饭。   锅里焖着肉,香味飘到一整个院子。   周温带着程宁期一起玩周实的鲁班锁,周实不爱说话,但家里来了一个比他还小的弟弟,就一直会下意识的照顾人。   周喜想起来一件事情,跑到她自己那屋,翻出来一张照片,这是她在外交学院大二的时候,谢雅慧回首都办事去看她,两个人在学校门口的照相馆一起拍的合影,她走到田耽身边递给她。   “娘,你看,这就是谢伯母,很明媚很漂亮。”   田耽伸手接了过来,在阳光下细细的看了好大一会。   “真好。”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声气,“我们还没见过面,也没说过话,那会总觉得日子还长,身为亲家还能不见面?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   周喜很喜欢谢雅慧,她说的话都很通透也看的开,记得她年轻的时候出过国,这让自己的心变的也很大,甚至也想出国去看看,只是当下的环境跟状态都不太适合。   “娘,这张照片留在家里吧,谢伯母的骨灰也没办法好好安葬,谢家的祠堂也都被砸的乱七八糟,祖坟也都被捣毁,我就把她的骨灰撒到了河里。”   田耽没买报纸,也不听广播,但她从周喜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就能大概猜到外面的情况,幸好河山沟还是好的。   “你在外面也要学着成长,什么话该说不该说,都要注意,知道吗?”   周喜知道,她经过这件事情已经完全知道,同学来信,很是羡慕她能提前留下来,她到现在回信也没写,因为一向巧舌如簧的周喜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安慰?还是说我可以跟你们同甘共苦,她都说不出来。   周源从厨房里出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现在还是夏天最热的时候。   “奶奶,姑姑,我娘说鸡肉炖好了。”   田耽把照片收了起来,“好,你去叫爷爷跟婶婶吃饭。”   周源任劳任怨的又跑了出去。   周喜看着他跑出去的周源,站在原地突然蹦出来一句话,“我觉得周源也长大了,除了喜欢吃这点没改。”   田耽进了厨房,余秀敏在盛炖的鸡肉。   周喜过去,“大嫂,不用给我盛太多肉,我喜欢吃里面的细粉跟蘑菇。”   余秀敏虽然把细粉跟蘑菇没少盛,但还是把那个大鸡腿夹到她碗里。   “多吃点,这次回来看着就瘦。”   周喜喜滋滋的端过来。   田耽把洗好的筷子递给她,“你是有多大的福气啊。”   周喜抿嘴哼了下,“那是,我嫂子不对我好,还指望我哥对我好吗?”她伸手又拿走筐里的一个玉米面饼子,就到外面的桌子上开始吃饭。   周洪山自从上次因为吃饭惹田耽生气之后,就再也不会先干活后吃饭,都是准时准点的吃。   周源先叫了人自己就撒开腿跑了回来,可不等他们,一进院子里就看到姑姑已经在啃鸡腿了,他就进了厨房。   “娘,我的呢?”   周温站在一旁排队等自己的饭,“哥哥你还没洗手呢?”   周源也想到了赶紧转身到压井旁边洗了洗手,还洗了一下脸,刚刚烧火的时候都出了很多汗。   余秀敏把另外一个鸡腿盛给了程宁期。   “你先去吃,不够吃再跟妗子说。”   程宁期能自己端饭自己吃饭,甚至还会自己洗衣服。   “谢谢妗子。”   余秀敏看着他笑着哎了下,“周繁把孩子教的真好。”   田耽给他拿了一双筷子。   周源进来看到另外一个鸡腿也没了,他其实也无所谓的,反正还有其他好多的肉。   “娘,我的呢。”   余秀敏给他盛了一大碗,家里数他能吃饿的快。   “去吃吧。”   几个小孩围坐在饭桌的另外一侧,程宁期看着自己碗里的大鸡腿,用筷子夹着就放到了周源的碗里。   周源看着天降鸡腿,又看看程宁期。   “你吃吧,你小。”   程宁期摇摇头,他喜欢这里,也喜欢这个大哥哥,他也并不是那么的喜欢吃鸡腿,但是哥哥喜欢。   “我吃不完。”   周源想着也是,这个鸡腿奶奶剁的也太大了,他干脆用筷子把鸡腿给弄开,然后夹给程其右一份,周温一块,周实一块。   四个人刚刚好差不多分完。   周温看着周源,小嘴很甜,“哥哥真好。”   田耽坐在旁边全都看到了,她没拦着,没想到他们会相处的这么好,鸡腿就要按照孩子自己分的方法来分,才能促进他们的感情。   周洪山跟向阳也都洗好,端着厨房里还留出来的两碗到外面来吃。   “我瞅着厨房里还有一碗呢,那碗是给老太太的?”他说着话就坐了下来。   田耽点点头,“老太太说最近胃口不太好,我还没给送呢,等凉一会,下午我带着她去卫生院看看吧。”   周洪山大口咬了一下玉米面饼子,“你自己没办法去,老太太走不了太远的路,我去找个板车,让她坐在上面,我拉着她去。”   “那大队里下午没事吗?”田耽看他马上要出一批鸡蛋,天气热,鸡蛋跟鸭蛋都是两天一清,赶紧送到供销社。   向阳坐在旁边适时的开口,“娘,没事,我跟刘爷爷盯着呢。”   田耽这才放心。   田耽这边正想着还有个事呢,就听到外面邮递员在按车铃声,向阳端着碗就过去了。   “我家的信?”跟邮递员都已经很熟悉了。   邮递员看着她着碗里的肉,知道周家的条件不错,这炖的也太香了吧,为啥他去菜市场买的就没这么香。   “不是,是钱,汇过来的,给周繁的,这边签一下字。”反正他们都是一家人,也不用跟之前不熟悉的时候那么严谨。   向阳另外一只手接过来汇过来的钱,在信封里装着,厚厚的一沓,她还挺疑惑的。   “谢谢啊,麻烦跑一趟。”   邮递员笑着摆手,“都是为人民服务不麻烦,不过我想问问你家这炖的鸡是自己家养的吗?怎么这么香。”他家条件也不差,双职工。   向阳这倒是笑了起来,“这是我们大队在果园里养的肉鸡,我们大队谁家想吃都能去买,你想要吗?”   邮递员当然忙点头,“给我来一只,我先回家试试。”是厨艺的问题还是鸡的问题。   周洪山这边放下碗就过去跟他去果园逮鸡。   向阳拿着信封坐下来,把碗放下,直接拆开,里面大大小小的钱不少,最大的面值十块的都有好几张。   田耽也接了过来。   一家人都看着这钱。   “这是什么意思?谁汇的?”   周喜略皱着眉头,伸手接过来钱,又仔细的趴在钱上闻了闻,像是有墨水的味道。   “是周华姐寄来的。”周华当时毕业之后就进了印刷厂,里面还出印新华字典,那个厂算是首都最大的,这钱上的墨水味特别重,只有一直在厂里上班,才会这样。   谢雅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特意隐瞒了关系把她送进去的,所以周华现在在首都还好好的在上班,没受到波及。   周华其实这些年跟家的联系几乎没有,特别是河山沟,周慧嫁人结婚,她知道消息之后寄回来二十块钱,后来也没托周喜往家里带钱,这都过去好几年了。   一家人都有些沉默。   田耽把钱又放进到信封里,“周华是个好孩子,你回首都之后去看看她,顺便把这钱还给她,这应该是她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听到谢雅慧出事,就想把钱给周繁让她好傍身用。   周喜捏着信封一时有些难受,“娘。”周繁出事,周家人都分别来家里关心过。   秦琴也带了不少的钱跟票,说都是秦晓工作这些年存的,周雨去上大学也有一些积蓄,虽然周雨在武汉也停课了,在参加劳动。   周洪山跟田耽都拒绝了,自己家有钱。   周喜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一次觉得整个周家是好的,是团结的,她在当年爹帮周晓的时候还不理解,甚至冷嘲热讽过,现在经历的事情多了,她才明白。   “好了,记得回首都之后把钱给她,跟她说我说的,自己好好过日子,要是有可能就找个喜欢的嫁了,要是不愿意就可以自己一直过,等到年纪大需要人照顾,就回来,家里永远有人等她。”   田耽继续低头吃饭。   周温在旁边听着,她们家是最好的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但都很好啊。   下午周洪山带着老太太去医院看病,做了检查医生说应该是天气热,老人年龄又大,容易没胃口,吃些清淡的就好一些。   周喜走的第二天,周将回来才知道周繁跟程其右去哪里,看着信上的地址,略皱了皱眉头。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这次我们十月份就会出发,去采购厂里过年的福利。”周将喝了一口南瓜汤,“还有,去的地方是周繁在的地址,大概我看了一下,距离才十几公里,我到时候去看看他们。”   周洪山跟田耽都很震惊,惊过之后就是喜,一开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呢,没想到这么快。   “那,你啥时候走,提前跟娘说,我把要寄过去的东西都收拾一下,你反正是坐大货车去,应该能带的多。”   田耽之前想的是寄东西过去,但听说下放的地方寄过去的东西都要被人查了又查,都不知道寄过去还能剩下多少,她才担心的。   周将立刻就答应下来。   “原本这次我们其实年初就定好了,要去别的地方看看,多换一些东西。”主要是他想到处看看,趁着有机会能到祖国的各个地方去看,这样才能了解更多,当时定下的地方就是西边,没想到会这么巧。   程宁期抬起小脸看着他,“舅舅,那可以把我写的信捎给我爸爸妈妈吗?”   周将点头,“当然可以。”   程宁期咧着小嘴就笑了起来,他准备写很长很长,他认识的字可多了。   首都。   周喜回来之后先处理了日常的工作,第三天才去的印刷厂,站在门口等周华。   印刷厂倒是红红火火的,因为需要很多稿件,还有标语,进进出出的人都是笑脸。   周华身上穿着蓝色的工服,戴着帽子跟袖套,跑了过来,这会是正中午,十分炎热。   “周喜,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站在印刷厂门口的旁边的树下,这块可以挡一下阳光。   周喜拉起来她的手,把信封原封不动的放到她的手里。   “你就算是不写名字,我也能猜到是你,前几天我在家里,就闻到钱上有很厚重的墨水味,我娘说知道你的心意,你自己留着花吧,我们家里不缺钱不缺东西,还说你要好好的。”又把后面的话都说了一遍。   周华低着头手捏着信封,有些哽咽,“谢伯母那么好的人,怎么能落这个下场。”她实在想不明白,谢伯母告诉她很多很多的道理,让她好好上学,她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即使想弥补一些一时都不知道给谁,她打听到程宁期在河山沟,想着他能花。   周喜理解她的心情,当时知道的时候,她恨不得杀人,可不行,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她会让许友仁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华没事的,相信还有我呢。”   时间过的也快,刚刚过了国庆节。   周将就跟着车出发,田耽准备了一大包的东西,听说那边昼夜温差也大,把之前周将带回来的毛皮啥的都给装上,还有钱,票,这是最能直接解决他们的问题的东西。   以及程宁期的信。   许师傅知道周将家的事情,想着到时候多打掩护。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拍桌子   周将跟车出发大概走了半个多月, 越往北边,就越冷,车上都有准备好的厚衣服,他们这次过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可以兑换的东西, 带的依旧是布料, 西北远比东北更贫困, 穿过黄河上游的时候,发现黄河问题也很严重。   车越往里面开就越能感受到漫天的尘土, 甚至都看不清楚前面的路况。   周将先到他们这边的镇上找到了负责人, 拿出介绍信,然后才算是安顿下来。   晚上在招待所里已经点上了火,因为昼夜温差太大, 晚上已经到了零下。   许师傅跟周将住在一个房间里。   “你要不要今天过去?”   周将看着周繁的地址,问过这里的主任, 这个地方距离镇上特别远,坐大巴车都到不了,下了车还要走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如果运气好能遇到牧民骑着马或者骆驼捎上一程, 还能快一些。   “再等两天, 看看情况。”   许师傅叹了一声气, 他倒上一杯热茶递给周将, “我到了这边才知道咱们那不算穷, 这是真的穷,也没路, 都乱七八糟的。”   周将有想到, 新社会还没成立多久, 基础建设是个长期的事情, 但现在纵观全局,重点也不在这里,所以起码赢还会持续几十年。   “带的钱太多,就怕也用不上。”所以他准备等两天,在这里多买点东西能带过去。   许师傅也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起来,周将跟就跟着这边公社的主任,姓肖,是汉族人,很是魁梧,年纪差不多四十多岁。   “我们能兑换的就是布,都是我们厂里的好布料,您看能兑换些什么?”   肖主任围着货车看了看,又伸手打开一个小口,摸了摸里面的布料,确实很不错。   “我们这边的情况比较复杂,很多都是牧民,大家都是靠家里的牛羊来生活,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冬季,需要迁移回南边,不过也有一些是果农,能兑换的也只有牛羊肉,还有水果,你看行不?”   周将看了一眼许师傅,“这是没有问题的,主要我们得商量一下兑换的比例,怎么兑换,还有您这边能拿出来多少?”   肖主任听完爽朗的笑了起来。   “没问题,我就喜欢你这种利落的态度。”   两天时间差不多算好等比能换算的肉跟水果,这些肉都是做了特殊处理的,能保存的时间比较长,还有很香的火腿,很大很重。   周将把事情安排的差不多,对这里也熟悉了起来,才特意去买了上百块钱的肉,还带了一些布,自己一个人坐上大巴车,下了大巴车又扛着东西走了很远,运气还算不错,遇到一个骆驼队,给了人家钱被送到了地方。   就这么折腾已经差不多过去一天了,天黑起来也冷了不少。   骆驼队对这边的地理位置还是很熟悉的,还特意好心的用着蹩脚的普通话跟他指了路。   周将背着东西慢慢的走过去,他一路过来也了解到,这里人烟稀少,但也算是一个小镇,而且每家每户几乎都是牧民,是随着季节迁移的,但家里还是会有老人跟小孩留着,毕竟要上学还要生活,这里的供销社差不多俩月才能进一次货,如果卖完没了就是没了,即使家里缺也要等着再进。   卫生院就是简单的两间屋子,药也不多,生活比较困苦,孩子长大就是继承家里的牛羊,然后一代代的走下去。   周将摸索着走到卫生院,打听了一下说是从大地方来的人就住在卫生院后面石头盖的房子里,是一对年轻夫妻,没有院子,走过去还能从门缝中看到里面透出来的微弱的光。   他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先敲了敲门。   “周繁。”   周繁正在烧炉子,家里的这个是刚刚来的时候去淘的,但没想到这边一个好的炉子都找不到,烧的碳经常会把屋子里弄的呛人,听到外面有声音叫她,还有些惊讶。   程其右正在洗碗,赶紧伸手比了一个嘘。   “哪位?”   周将又看了看两边,才低声说了一下。   “周将。”   周繁听见还有些不敢置信,赶紧就过去开门,然后看到真的是周将,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她赶紧把人迎了进来。   程其右也把碗放下,下意识的扯了一下袖子。   周将提着东西放到一个用石头垫起来的桌子,然后打量着这房间,看起来比小时候的家里还要穷,床下面还垫了不少的草,然后就是一个不算太厚,还有补丁的被子,吃饭的锅也是简单支起来的架子,屋里虽然很破,但很干净。   周繁看周将的眼神,有些局促,“大哥,快坐吧。”   程其右也走了过来,“大哥。”   周将看他一眼,坐在一个还算完整地板凳上。   “你们来的时候不是带了不少东西吗?怎么会这样?”   周繁咬了咬嘴唇,“大哥,我们是下放来的,东西一到就被人搜走了,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她说完又笑着起来,“不过还好,他们后来也没来过,估计是刚刚到,上边的人特意交代要为难我们的。”   周将这才好好的仔细看看周繁,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之前呈现出来的整个人是很温和的,现在有些胆怯,甚至说是卑微。   “宁期在家里很好,很乖,也不闹人,这是给你们写的信,让我送来的。”他说完就把信拿了出来。   周繁听见儿子眼睛倒是亮了起来,忙就接了过来,捏着信封看起来厚厚的,但没有立刻打开。   “我们等一会再看。”想到孩子她就全是力量,“大哥,你怎么会过来啊?这里很不好找的。”   周将把袋子打开,趁着微弱的灯光。   “我来这边换东西,这是我今天去买的,你给放一个隐蔽的地方,留着吃,我看这边的环境很不好。”   程其右从来没为这些事情发愁过,这次他彻底的尝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大哥,谢谢你,这件事情让周繁跟我受苦了。”   周将对程其右是有怨怼,但到底是周繁自己选的路。   “你知道就好,周繁生孩子为你差点丢了一条命,现在也是把这后半辈子给搭上,我希望你也不要辜负他,再大的坎都会过去,你千万不能一蹶不振。”他只是想要周繁的付出都值得。   程其右点点头。   周繁看看他握上他的手,“大哥,我们俩在一起就没事,就是可能短时间内,我们没办法接宁期了。”   周将又把带过来的钱跟全国粮票掏出来。   “这些也放好一个位置,估计这两年我都会往这里跑一趟,你们俩好好的保住命,宁期不用担心,爹娘会把他照顾的很好。”   周繁看着这些钱,收了下来。   周将也不好多待,万一让人看到也不太好,看过他们除了生活拮据困难,其他的都好,总算是放下心来。   “那我就先走了,明年我再来看你们。”   周繁跟程其右都站了起来。   周将伸手抱了一下周繁。   “好好的活着回家,爹娘都在等你回去团圆。”   周繁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满是不舍,“嗯,大哥我知道,你要保重好自己。”   周将没让他们出来送,自己默默的又走了好久,到了镇上先休息,大巴车已经停了,只能明天再折返回去。   许师傅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肖主任过来还找周将,他含糊了过去,十点多周将才回到招待所。   “没事吧。”   许师傅点点头,他们谁也不能相信。   “肖主任找你去看看水果,还有肉,说是准备的差不多。”   周将喝了一口水,又洗了把脸才过去,这边的好处是昼夜温差大,利于水果的糖分积累,所以水果也都比内陆其他地方的都要甜,也很适合一些水果的生长,他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   “肖主任,这些种子能给我们一些吗?我们老家也是在种植这些,我看你们这边好像都是新品种。”   肖主任说起来这些还是很自豪的,国家在这里设立了科研基地的,发展的就是水果。   “当然可以,不过适不适合你们那边就不一定了。”   周将还是想试试,反正这事也没多大关系。   “好,那就谢谢了。”   这次换了很多水果跟肉,回去就已经是十二月初,省城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要早很多。   朱副厂长因为小舅子的事情在厂里被排挤过一阵子,不过现在好了很多。   周将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次办的事情很漂亮。   厂子里的事情处理完,周将就带着种子回了家里。   全家人都在等他的消息。   周洪山把果园的事情都处理好,毕竟这些鸡鸭也不怎么抗冻,他有时候在想,什么时候能盖上一个房子,最好保暖一些,把鸡鸭都关进去,这样就不会影响下蛋的频率,主要冬天村里的收入比夏天要少太多。   周将回家的时候还下着大雪,进屋田耽就把他的军大衣脱了,打一下上面的雪。   “怎么样?周繁他们两口子。”   周将坐下来接过来媳妇倒的一碗热茶,也没喝,先捧着暖暖手。   “好,都好,除了居住的环境艰苦一些,周繁看着憔悴了很多,精神状态都不错,我也鼓励过程其右,想着宁期写的信也能让他们振作起来的。”   田耽这才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形势越来越严峻,很多人都丢了性命,程其右能活着已经是万幸。   程宁期支棱着小脑袋在旁边听着,知道爸爸妈妈都好好的,他也就高兴了起来。   周将说完这个事情才把自己兜里带回来的水果种子放在桌子上。   “爹,我从那边带回来的,国家在那边有研究所,是研究品种繁育的,我想着拿回来您试试。”   周洪山听到就放下自己的筷子,稀罕的赶紧拿起来放在煤油灯下面瞅。   “好,等我春天在咱们家先种上。”他搁家里先试试,到时候要是好,就在村里也推广,“今年的果子长的好,卖了不少钱,还是按照惯例在小年的时候给大家伙发。”   周将轻蹙了一下眉头。   “爹,您不是想开厂吗?这样钱一直发下去,什么时候都存不够本,而且您这样依旧是整个生产链接的最下游。”   周洪山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把种子放下,神色凝重。   “可是不分钱,大家劳累一年都没什么盼头,我担心大家伙的情绪。”   周温竖起两个耳朵听起来,其实河山沟的大家伙对爷爷很信任,可以先不分的,但谁也说不好,万一有那么几个呢。   周将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   “爹,其实您可以给大家开会说明白这件事情,谁家不愿意参与进来,就把钱分给他们,要是愿意参与就暂时不能分钱,到时候厂子建起来,一开始出钱的优先录取成为工人。”   周洪山看了一眼田耽,又有些为难,“这个主意是好,但是这样做是不是会伤一些乡亲们的心,也有不相信我的。”   周将理解他爹的心情,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对每个乡亲都是有心的,可是开厂子就不能这样优柔寡断。   “那不相信您就算了,也不能因为一个两个的影响您的计划,咱们整个河山沟大队的发展。”   周温看着他爹,他什么时候有着很专业生意人的思维模式,够爽快也够一针见血。   田耽看了眼大儿子又看看自家男人,周将在做生意这点上完美的继承了他们家的基因,再加上这些年他经常走南闯北,世面多见,思维就会打开。   周洪山还是有些担心。   “行,我明个先跟你刘爷爷商量一下。”   周将也没再提这事情,河山沟是他爹心头宝,他会很慎重,又看着埋头吃饭的周源。   “你现在的课程到哪里了?在家里有好好背外语吗?无论是俄语,英语还是其他的都要学一个的,虽然现在不让上学了,我不认为以后都不让上学了,高考也不会永远取消。”他分析过国家跟国际形势,他甚至都觉得现行的计划经济一定会改变,不同时期的发展方式是要不一样的。   周温听见这话抬头看着她爹,他以后肯定会很成功吧,前瞻性跟格局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哥哥要倒霉了。   周源突然被点名,吃的菜都来不及咽下去。   “爹,我,我有在用功学习,那个您放心。”   周将面对儿子都是一个表情,眉头轻蹙,语气干练。   “好,先吃饭吧,一会我会抽查你。”   周源一点都不觉得这顿饭有什么可吃的了。   田耽看着周将,嫌弃的让他赶紧闭嘴,“好了,吃顿饭还吓唬人,我看你是指导完你老子,就开始训你儿子。”   周将被亲娘这么一说,也没再开口。   余秀敏抿嘴偷笑,自己男人不怕公爹,怕婆婆。   吃过饭,周将直接带着周源回去抽查功课,他自己虽然没上大学,但其实学习能力很强,什么东西基本都会一些。   周源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周温带着两个弟弟在堂屋里玩更高难度的鲁班锁,他们家现在收集了很多种。   周实对这种是真的很容易沉迷,而且有时候还会在院子里用砖头自己建造,完全没见到过的设计方式。   程宁期听着东屋的声音。   “姐姐,周源哥哥会不会挨揍啊?”他是有些担心的。   周温对于周源是很放心的,他很聪明,也机灵,很小的时候数学都能自己学的很深,现在也是,他甚至都不用人教,自己随便翻翻书都会。   “不用,哥哥有脑子。”   被夸奖为有脑子的周源正在挨骂,因为被抽查的内容太深,他还没自己学到,还是没逃过他老子的五指山。   周将看着周源沉着脸,他一向遵循严父的做法。   “周源,你是咱们家的老大,你的做法是能够影响到弟弟妹妹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周源已经都快会背了,他点点头,但脑子里都能猜出来下一句肯定是,我对你寄予厚望。   “我对你寄予厚望,学到的知识才是自己的,我知道你是聪明的,但要是把吃的心思多放一些在学习上,你现在的水平能到高中的,我也会给你提前找到大学教材。”   周将一通话训了半小时。   “你明白吗?”   周源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以后肯定会加倍努力。”   周将也累了很久,挥手就让他出去了。   周源出了门之后就松了一口气,他现在住在向燃叔叔那屋,他拐弯去了堂屋。   三个小的看到他过来都好奇的看着他。   “怎么样?”   周源摊开手,“还是老一套,我都习惯了。”   周温其实是觉得亲爹的教育方法是有些问题的,遇到一些想不开的小孩,估计会觉得自己压力很大,喘不过来气,但周源完全不会,一切原因都是他心大,而且很会排解自我。   周源出去之后,余秀敏才端着洗脸水进去。   “怎么把孩子说了一顿?”   周将脱掉外套,走到洗脸盆面前,“是,总是要好好教育他的,周家不会永远这样,往后也需要他能起个带头作用。”所以周源一定要好好的。   余秀敏也不管这些事情。   “行,都听你的。”   第二天,河山沟刮起了寒风,温度眼瞅着又降了很多。   周洪山吃过早饭就去了刘叔家里。   刘叔刘婶还在吃着呢,看到周洪山过来,让他再吃点,周洪山摆摆手坐在了堂屋旁边的凳子上。   “叔,你觉得我之前说的建厂的事情咋样?”   刘叔端着一碗小米粥,略皱起了眉头,“洪山,你觉不觉得咱们现在迈的步子太大?”   周洪山摇摇头,这件事情从他开始种西瓜都在想,然后中间又种果树,养鸡鸭,买鸡蛋鸭蛋,到买肉鸡,现在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他们这养的肉鸡炖的香,有些城里人还来买呢。   刘叔觉得要是放在过去他是不会担心的,但现在的政策形势一天一变,“可洪山,你要知道,要是建起来,你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而且咱们大队的人不一定会领情。”   周洪山低着头听这话,确实是大实话,干事的人是最受屈的。   “叔,我不怕,咱们这是为人民服务,多大的屈都没事。”他想的很清楚,做这件事情是让大家更快地过上好日子,是为了那些信任他的人,而不能因为一两个看不惯他的人就放弃。   周将说的对。   刘叔呼噜呼噜沿着碗边把小米粥喝完,碗放在桌子上,“那你就放开去做,我给你做后盾。”   周洪山忙哎了一声。   刘婶看他们俩把事情都说完,才开口,“你们爷俩啊,这一琢磨就又是大事。”   周洪山大冷天的也没耽误他骑着车去公社,吴主任办公室里烧着煤火炉子,上面咕嘟咕嘟的煮着茶,十分的暖和。   “吴主任,我来了。”他早就熟门熟路。   吴主任正在看报纸,他现在的职位是空的,没啥实权,上面新调来的是革委会主任,姓张,啥事都不让他管,他也就索性天天上班喝茶看报纸,顺便去开开无聊的会,因为没有实权也没啥人来找他,当然除了周洪山,他这个人是真轴,人家都去找新的张主任了。   “你来干啥啊?”   周洪山也不客气,自己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屋里一阵暖意扑面而来,他捂着手哈哈气。   “吴主任,我为了我们大队开厂的事情来的,您觉得咋样啊?”   吴主任悠闲的端起来白瓷水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周大队长,这事情你出门右拐上二楼去找张主任,我现在管不了。”连写报告的权力都没。   周洪山还真不知道公社的事情,他都忙着自己那一摊子事呢,昏天黑地的。   “您不行了?”   吴主任翻了一个白眼,“对,所以这次你可为难不了我了。”虽然没权力是件不好的事情,但看到周洪山吃瘪,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让他这么多年逮着自己使劲薅,脑袋秃都怪他。   周洪山觉得这有些难办了,个人肯定不能开厂,所以需要公社给开证明,然后向上打报告,这个东西就会成为河山沟的集体,然后才能把厂子开起来。   “那张主任什么来头?都把您挤兑下来了。”   吴主任觉得这日子还挺好的。   “上头。”然后一个字都没再多说。   周洪山倒吸一口气,“得,我现在就去。”他走过去打开门也不给关上,一阵寒风从外面吹进来,吴主任冻的不行,就知道周洪山又在报复自己。   周洪山就是这么想的,他自己径直就上了二楼,看着上面的门牌直接找到张主任的办公室,只是正巧不巧的就碰到了其他大队长的都在这里开会。   张主任看了一眼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周洪山。   “这是?”   周洪山瞬间就明白过来,合着自己被排挤了,立刻就换了笑脸,憨厚又诚实,伸出来双手去握。   “张主任是吧,我是河山沟的大队长周洪山,这是开会吧,是不是忘记叫我了?”   张主任给他握完手听完介绍就知道了,据说是吴主任的心腹,二闺女嫁的是个资本家。   “哦,是吧,可能没叫到你。”语气淡了很多。   周洪山一屁股自己就坐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长凳上。   何雷长是坐在后面的,看到老伙计这样还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是被通知不能告诉,现在形势逼人啊。   张主任看着周洪山坐在下面就膈应的,也没说几句就把会给散了。   周洪山直接跟着张主任,“我找您有事。”   张主任让其他大队长也都出去,自己端着茶杯坐在位置上。   “周大队长,有什么事情吗?”   周洪山把要开厂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所以得麻烦您给写个报告,报上去。”   张主任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   “我听说周大队长跟吴主任的关系很好。”   周洪山听见就啧了一声,嫌弃的摇头,“这都是听谁说的,我跟吴主任是有着很多矛盾的,当初就是他逼我种西瓜的。”   张主任早就了解清楚了,又幽幽开口,“可是最后也是他保的你啊。”   周洪山十分厌烦他这个样子,还不如吴主任呢,起码那个家伙还会站在老百姓的位置上考虑问题,这么多年也是识时务的。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脸上跟刚刚蓄意谄媚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语气极其冷淡。   张主任没想到周洪山还会变脸,他这么多年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周队长,你这样说话是对我有意见吗?”   周洪山坦然的点了头,“你也能看得出来啊。”   张主任气的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站起来就直接拍桌子。   “你要造反是吧,你别忘了你女婿还是资本家。”   周洪山也站起来拍桌子,声音比他的还要高,“你也别忘了,我大儿子是工人阶级,我们家三代贫农,我家老三在当兵读的是正儿八经的军校,老四在首都的外交部,你跟谁吼呢,再吼一声试试。”   他奶奶的,这么多天都憋着火呢,可算是撒了出去。   张主任确实有被周洪山唬住,之前是知道他家的孩子都出息,但想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大队长提起来把柄就会被拿捏,谁教他这么跟领导说话的?   “你想干什么?”   周洪山敲了敲桌子,“给我写报告,开厂,我刚刚说的你没听明白啊。”他皱着眉头。   吴主任在楼下都听到动静了,站在门口抬头往上看,突然间觉得周洪山之前对自己还挺客气的,也很尊重,不过也就他有资格敢跟张主任拍桌子,谁让人家子女争气呢,轻笑一声又无奈的摇摇头,他还是安稳的坐他的办公室吧。   张主任咽了咽口水,“周洪山,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给你写报告,等着瞧吧。”说完之后又无声的张了张嘴,但依旧能看出来几个字,老子弄死你。   周洪山还真不怕他,在这个地方没人敢动他。   “能写就写,不能写就给老子滚蛋,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把事情办好,不然我就去县里告你。”   他直接转身就走,什么狗屁玩意,以为脑袋上插两根毛就能当领导了。   何雷长一直在下面等着他,刚刚拍桌子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周洪山自己有后台,人家出身也没问题,到哪里说也没用。   两个人一起推着自行车回去。   “伙计,你这脾气也太大了,那个姓张的可不是什么好鸟,远不如吴主任,他就是故意不让告诉你的。”   何雷长没啥靠山,子女也不是很争气,不敢通风报信。   周洪山是因为原本就窝着一肚子的火,今天可不就是发了出来。   “你看他敢。”   何雷长听见这话倒是笑了起来,不说别的,就周场一个人的身份都没人敢动周家,军人家属,而且周洪山在这里很受百姓欢迎,这就是底气。   张主任在周洪山走了之后直接拿起来桌子上的茶杯就砸了出去,然后到门口的衣架上拿上帽子衣服就冲了出去。   吴主任在下面等他走了才挑开一条缝看过去,这是去告状?   张主任直接去了他的上头那里。   “您说,我这工作还怎么进行下去,河山沟的周洪山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公社的事情怎么抓。”   办公室里的领导听到他说周洪山就皱起了眉头。   “什么怎么进行下去?他要报告你给他批,建厂就给他建。”   张主任没想到领导这么说,一脸为难的,“可他那个嚣张劲,您是不知道,当时还以为他是主任呢。”   领导看他是愚不可及,眼睛一瞪就先拍了桌子。   “你是猪脑子吗?你惹周洪山干什么?我都不敢惹他,你知不知道他闺女在哪里?首都的外交部,你是不想要你头顶的乌纱帽?周场上的是军校,你知不知道?他有问题你可以拿捏,现在他没问题,他是三代贫农,爹娘都是深受万恶的旧社会下死的,周将在国棉厂做主任。”   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张主任只是觉得他不听话。   “那他二闺女不是嫁给了资本家吗?”   领导气的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你知道嫁给谁了吗?程其右,首都陆家保的人,你以为要不是有人保,他都要死了,再给我惹事,我撤了你的职,回去给周洪山写报告去。”   张主任被批评了一顿回去的路上越想自己越倒霉,周家怎么会这么厉害。   吴主任看他蔫了吧唧的回来,不由得讽刺的笑了笑,周洪山即使孩子都没起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不能惹,现在人家有靠山,还能上去惹,真是猪脑子。   周洪山回家公社里的事情半点都没提,直接就去召集大伙开会,把情况跟大家都说一说。   晒场上的乡亲们听完都交头接耳的。   周洪山也没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其中一个人举起了手。   “周叔,那我们要是当工人能有工资不?”   周洪山查过,“有的,但会少,因为咱们前期是需要国家支持的,等到咱们正式运转起来,能有收益上交,相应的国家也会调控咱们的工资,这样咱们就都是给国家干活的,而不用到处跑着让别的厂子买咱们村的东西。”   底下人听完之后很多人都觉得还是可以的。   周洪山也没让他们现在就答应。   “大家伙都回家商量好到时候登记,咱们不强制看自愿,还有厂子也不是现在就建,还要等上面批报告给咱们弄机器呢。”   说完这个会也就散了。   周洪山也揣着手就回家了,正巧在门口碰到余秀敏慌慌张张的。   “啥事啊?”   余秀敏看着他爹,眼眶都发红,“爹,奶奶突然晕倒了,娘跟周将拉着板车把人送到医院,我这在家里收拾些东西赶紧去医院。”   王老太太这些年一直都是家人一样的,平日里身子也都健健康康的,怎么就倒下了?   周洪山让她把东西都放到自行车上,“周源他们几个呢?”   余秀敏没反应过来问他们干啥,“我让周源在家里看着他们,咱们去医院。”   “快给他们都穿好衣服带着一起去。”   周洪山觉得可能不太好,王老太太平日里最疼这几个孩子,特别是周源跟周温,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闭上眼睛没看到孩子,肯定会很失望的。   余秀敏也瞬间就明白过来,“好,好,我现在就去。”   周洪山先骑着车子过去送东西,卫生院距离这边也不远。   余秀敏进到堂屋里就给他们穿棉袄,屋里温度高,都穿的比较薄。   周源自己会穿,“娘,您不是去医院看太奶奶吗?”   余秀敏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太奶奶平时最疼你们,她病了就想见到你们,跟娘一块去。”   穿衣服都很利索,不过两三分钟就出了院子。   周温看着今天虽然有风,但阳光很好,脑海里想过很多画面,太奶奶边擦相框边在自己面前掉眼泪,还有每次过去都会被塞满好吃的,路过家门口也会被叫住,她总是说太奶奶有你们在身边陪着能活到一百岁,以后多来,我这里有很多糖。   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出来。   余秀敏牵着最小的两个,一回头就看到闺女已经满脸泪,她从来没哭过的,停下来蹲着抱着她。   “好孩子,太奶奶会好好的。”   周温的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她吸吸鼻子,“娘,我们快点吧。”她很害怕见不到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珠宝   余秀敏一路上带着几个孩子走过去, 差不多大半个小时,一路上还下起了大雪,如鹅毛般。   周温睫毛上都像是上了霜。   几个孩子脸颊上也有些冻得发红。   周洪山田耽都站在抢救室外面,看到他们过来皱着眉头。   周源和周温跟王太奶奶的感情最深, 他们几乎是在王太奶奶家里长大的, 从小到大只要过去, 小兜兜里永远都装的满满的。   周温走过去抱着田耽的腿,“奶奶。”   田耽低着头眼眶发红。   “乖,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有一天奶奶也会跟你分开的,咱们不要太难过。”她也不想跟周温说这些,可她最了解周温, 别看平时话不多,但这孩子特别重感情,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其实很容易走极端。   周温没说话。   没一会医生就从里面出来,摘下来口罩。   “节哀,老人可能就这最后两天的时间, 你们可以安排后事, 她身体年轻的时候受过太多罪身子空了, 能撑到现在这么大年纪已经实属不易。”   周洪山跟田耽都点点头。   “好, 谢谢大夫。”   随后王老太太被送到病房里, 人还在昏迷中。   几个人都围在床边,没人说话。   周洪山看着老太太叹了一声气, “周场跟周喜都赶不回来, 老太太见不上。”他说完又停了一下, “我去发电报, 不管怎么样,能不能回来,先告诉他们。”   周家人都在,一个都没回家,守到第二天上午,王老太太醒了过来,精神很好。   但是田耽的眉头越皱越紧,这大约就是回光返照。   “老太太,家里人都在呢,您想见谁啊?”她让自己带着笑紧紧的握着手。   王老太太能感受到,她不行了,撑到今天都已经是强行的。   “我知道,都是好孩子。”   周洪山跟周将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面色沉重。   王老太太平躺着看向空中。   “我这辈子也值了,有你们很值,我知道我没多少时间了,记得跟周场说,保重自己,别啥事都往前面冲,留着性命最重要,周喜那丫头风风火火的,嘴皮子厉害,我也不担心她,就是周繁,这孩子死犟,你们给我好好照顾她,不然我可是会闭不上眼的。”   田耽眼眶里含着泪水,俯下身子,“哎,您放心,我肯定好好看着他们。”   王老太太的手如枯槁,又看看站在旁边的几个小人。   周源牵着妹妹的手站在旁边。   王老太太向他们招手过来。   “来。”   周源跟周温到床边,周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温只是大颗大颗的掉着眼泪。   王老太太笑了起来,想抬手给周温擦擦眼泪都做不到。   “哭啥,别哭,你们好好的就行,太奶奶没啥心愿,你们俩陪着太奶奶的时间最多,周温你以后遇到啥事可别钻牛角尖,周源我就不嘱咐了,你这个小子心胸宽,你们爹娘把你们都教的很好。”   周源哭的更厉害了。   周洪山背过去脸擦了擦泪。   王老太太看着这满屋子人,她虽然没有至亲,这不都是吗?也有人给她养老送终,已经不错了。   “都别难过,也不用给我办丧事,我不想死了之后还凑那个热闹。”   田耽在旁边忙点头答应。   “好。”   王老太太似乎又突然间变得没什么精气神,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医生从外面进来,检查了一番。   “已经去世了。”   屋里都是哭泣的声音。   王太奶奶的丧事办的很简单。   只是周场刚刚出了任务,回来就是半个月之后收到的电报,他摘下帽子,朝着家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周喜接到电报就着急的赶回来,只一起办了葬礼。   因为王老太太去世,周家的氛围一直都很低迷。   向燃也终于寄过来第一封平安信。   日子还是要照常过,周家今年是不贴红色的对联。   周洪山还要跑建厂的事情,到了公社,张主任倒是态度好了很多,把报告放在桌子上。   “这是你要的批准报告,正常走手续就成。”   周洪山拿过来,仔细的翻过每一页,确认没问题才点头。   “好,真是麻烦张主任了。”   张主任看着和煦的周洪山,这个人变脸真是变得快,跟前几天拍桌子的不是他一样。   “客气,都是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周洪山嗯了下,人民有你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这就先回去,大队里还有好些事。”   张主任把人送到门口。   河山沟准备开自己的厂子,这个消息就跟长了脚一样到处跑,没几天时间各个大队都知道了。   周洪山给大家伙开会就把事情定在一九六七年的春天,再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今年周喜倒是回来的很早,她外交部的工作很少,因为都在搞一些别的事情。   王大锤还在小年的时候提着礼物上门,他在国棉厂已经有半年左右,周将给了名额,他考进去的。   “田奶奶,给您拜年。”   工作之后的王大锤也不过才十六七,已经很稳重了。   余秀敏给拿过来一个凳子,“大锤,来坐下说。”   王大锤哎了一声,坐下来。   田耽看着王大锤是高兴地,孩子太懂事。   “我听你娘前些日子说,要找媒人给你相亲。”他过了年才十七岁,倒也是可以相亲,等到明年把婚事一办。   王大锤其实不太想结婚的,他觉得太早。   “这事就是我娘着急,我不急。”   田耽知道他心里想啥呢。   周喜从外面掀开门帘进来,她带着他们几个去堆雪人,这会回来都冻得不行。   “大锤也在呢。”   田耽看她立刻就要去在火炉旁边烤手,“周喜,你刚刚冻完的手不要了啊,不能烤火,先自己揣着手去暖暖。”   周喜哎呦一声只能到一旁去待着。   王大锤看着周喜眼神里透露着的只有羡慕。   “周喜姑,你在外交部工作怎么样?”   周喜剥着桌子上的花生,“还好,现在就都那样。”她倒是闹了不少事,既然那些人不想让他们痛快,那就大家都不痛快,反正也不敢怎么样她,她出身没有半点问题。   王大锤听着她语气里的肆意洒脱,脸上有些苦涩。   “周喜姑你觉得高考还会恢复吗?”   其实自从高考取消之后,大家都对这个话题避之不及,曾经的香饽饽也被踩在了脚下。   周喜抬头看他,就知道他心思没变。   “我不知道,但我大哥说,肯定会恢复的。”   王大锤眼睛突然间就亮了起来,“真的?”语气全是惊喜,周将叔他是个从来不说空话的人。   周喜嘴里还在吃着炒的花生,她爹做饭是稀里糊涂的,但炒花生的手艺很好。   “是,我觉得你可以等等,但估计会很难。”她在很大程度上是相信她大哥的,但世事难料。   可不管怎么样,王大锤都觉得看到了希望,他上学的时候经常挑灯苦读,冬天手上经常长冻疮,痒的不行,但他还是能坚持住,读书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信念。   王大锤嗯了一声,点头,他在周家说了一会话也就回了家里。   大锤娘在编竹筐,虽然大锤现在有工资,一个月二十多块钱完全够他们家花的,但她节俭惯了,突然有钱都不知道咋花。   大锤进屋忍不住絮叨。   “娘,别编筐了,您看看您的手,上面的茧子多厚。”   大锤娘被儿子念叨一点都不觉得烦,心里舒服。   “我跟你前头的刘婶说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娃,给咱们家介绍,你看你今年十七,明年十八,正好过两年你爷爷还能抱上重孙子。”   她想着家里总算是翻了身,虽然现在不让考大学了,但不是进厂了吗?   王大锤搬个马扎坐在他娘旁边,接过来他娘手里的活,自己动手干了起来。   “娘,我不想结婚,我还是想等着高考,今天我去周家,周喜姑说还有可能恢复高考。”   大锤娘不懂这些事,她只操心孩子结婚成家。   “那这高考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恢复,一天不恢复,你就一天不结婚啊?”   王大锤低着头嗯了下,他就是这么想的,自从取消高考之后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想着他的命运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不会屈服的。   大锤爷爷也正巧进来,他现在因为孙子工作赚钱,主要也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一些重活就很少干。   “爹,您快进来劝劝大锤,他净说浑话,那不高考就不结婚,可能吗?”   大锤爷爷蹲在门口,背靠在门框上,“你还是要考大学?”   王大锤把手上的筐编好,“嗯,爷爷,我想等等。”   大锤爷爷也没说啥,只是站直背着手,“行,听你的,以后咱们家,我跟你娘都老了,要你自己当家做主,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他觉得自己啥也不懂,年轻人的世界变化的那么快,既然孙子这么说,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那就随他们去。   大锤娘看公爹也不说两句,还同意,她也只能叹着气答应下来。   省城里,陈家,因为要过年,需要大扫除,打扫卫生。   陈丽华跟陈健本来是要两个一起干的,但陈健临时有个手术,就被医院叫走了。   陈丽华叹了一声气,谁也指望不上,还得自己干,她先把客厅卧室里都打扫干净,才去了书房里,这个房子也有十年,当年他们俩在北京结了婚,后来就双双被调到这里工作,房子就是那会分过来的,书房她也很少进来,都是陈健的东西。   陈丽华拉过来凳子,先把书架最上面的书要拿下来,一本本的擦,记得都好多年没碰,果不其然拿下来就是一层灰,她摸着上面的书,好像又摸到了一个铁盒子,一个没站稳,连书带铁盒子好像都掉了下来。   陈丽华摔在地上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缓过来一会就看到那个带着小锁的铁盒子好像直接摔开了,里面的照片都掉了出来,她拿起来一张张的看,照片保护的不好,有些模糊,但大致轮廓看来也是谢雅慧,她反正早就知道也没什么,只是把照片都整理好,才看到还有一张检测报告,以及一瓶已经过期了的看起来白色的粉末。   检测报告是这个粉末的,上面写着形状,以及味道,作用,刺激心脏,加速跳动,最终猝死。   她看到后面都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手都在发抖,后背一阵凉汗,所以程延怀,是他害死的。   她一时有些都反应不过来,他那会都跟自己结婚了,为什么还要去害程延怀?他对程其右是真的好,出自肺腑,在程其右被审查的时候,他帮了很多忙,还有程其右的婚事,他觉得周繁配不上,主要也是为了程家,觉得程其右很优秀。   他的这些都是装不出来的,可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谢雅慧?他嫉妒的发狂?   陈丽华想到这里猛地抬头一看就发现陈健站在书房门口。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想事情想的太入迷,都没注意到。   陈健一步步的走过来,面无表情,走到她面前把手上的东西都拿了过来,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他也很久没打开过这个盒子。   “你知道了?”   陈丽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心里发凉,这个同床共枕了几十年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他是杀人犯。   “你杀了程延怀?”   陈健自顾自的坐下来,眯着眼睛像是回忆往事。   “是啊,我杀了他。”   陈丽华觉得自己即使已经猜到,但听到他亲口承认依旧觉得害怕,心跳的很快。   “为什么?陈健,程延怀哪里对不起你?仅仅是娶了谢雅慧吗?”   她觉得自己低估了一个男人的嫉妒心。   陈健看了看手里的纸,“那只是一部分,他侮辱我。”   陈丽华不理解,她摇摇头。   陈健也没指望她说什么,这件事情压在心里已经很多年。   “那会刚刚毕业,他被分配在了一院,而我在二院,真是可笑,难道就因为他是程家的孩子,就这么的明目张胆利用关系。”   陈丽华咽了咽口水,当年的事情她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但不是医院的教授过来要的程延怀吗?他是个光风霁月,又很天才的人。   “我去导师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在里面说话,说要把名额让给我,他语气倨傲,像是施舍东西一样,凭什么他什么都能拿到好的,我什么都没有,谢雅慧天天追在他的屁股后面,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早就恨死了程延怀,我恨不得他立刻死了。”说完他就看着手里的药,“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教授的东西,还去做了检测报告,我假装给他倒杯水,他没预防的就喝了下去,然后快就发作起来,程延怀终于死了,像阴影一样的东西终于死了。”   他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   陈丽华无法理解,了解程延怀的人都知道,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施舍给别人什么。   “那程其右呢,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处处为他操心,是你的良心上过不去了?”   陈健似笑非笑的摇摇头,“当然不是,因为他是谢学妹的孩子啊,我当然为他考虑,周繁根本就配不上他。”   陈丽华觉得他疯了,伸手指着他,大声怒吼。   “我要去警察局告你,告你是杀人犯。”   陈健丝毫不怕,“不说程家已经倒了,即使程家不倒,你也不会去的,咱们的孩子需要一个父亲,你不会毁了我的,如果我出事了,他们的工作全部都会丢掉,你忍心吗?”   陈丽华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他说的对,是这样的,她不敢,也不会,为了这个家考虑,为了她的孩子考虑也不会。   “你就是个恶魔。”   陈丽华瘸着一条腿从书房里出去,她只觉得悲伤,一个结婚几十年的男人原本面目居然是这样的,她认为的所有都是假的。   陈健不一会就从里屋出来提着一个箱子。   “我以后不会再回来,我们就都好自为之吧。”   他关上门离开。   陈丽华站起来把桌子上的杯子全部都砸了,又蹲下来嚎啕大哭起来,她是个帮凶,对不起程延怀也对不起谢雅慧,过了好久,她才拖着酸疼的腿站起来去到旁边的地上,一点点的重新打扫,只是再进到书房的时候,才发现陈健居然没把东西都毁了,她呆愣的站在一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好,又放到了盒子里。   河山沟的县城回收站。   周晓媳妇辛萍刚刚做好饭,今个儿子没在,婆婆又给接回到河山沟了。   周晓在登记新送来的东西,这段时间因为这些行动,每次都送来好多东西,听说县里最富的那家也被抄了,他蹲在地上一件件登记着,只是看到一个盒子,打开看到里面有一条好像是玉做的项链,他单手拿了起来。   “媳妇,媳妇,你来看,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辛萍做事情十分干练也有脾气,身上的围裙都没摘,就出来了。   “啥啊?”   周晓拿着递到她面前,“你看,我刚刚在登记。”   辛萍没见过,她自小家里就穷,啥也没见过。   “这还挺好看的哈。”她摸着还觉得挺舒服的。   周晓正准备写上,辛萍抬手拦着他的手。   “你先别写,我觉得这是个好东西,要是让处理垃圾的大货车拉走,就这么扔了,是不是可惜啊?”   周晓也觉得是,“那咋办?咱俩也分不清楚啊?”   辛萍立刻就想到了二婶,眼睛一转打定主意,“你不是前段时间整理了一批那些抄家的弄来的书要给二婶家送去吗?我也把这个拿上都给送去,二婶那么厉害,肯定啥都知道。”   周晓也这么觉得。   “那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啥?”   辛萍略皱着眉头啧了一下,“着啥急,这一会还能晚了啊,东西又不会跑,快吃饭,不然一会就凉了。”   他们夫妻俩守着这个回收站,还在旁边的开了一小块地,春天种了一些菜,这么过着日子他们是非常满意的。   当然也都记得周洪山跟田耽的情,没他们也就没他们的今天。   大年三十晚上,夫妻俩拎着不少的礼物,还有他们后来又整理出来的东西,书,趁着天黑来的,毕竟一些书也不好在大队里招摇过市,人心难测。   周洪山带着他们几个在包扁食。   周喜过了年就二十四了,还是不会包扁食。   几个孩子在玩自己的,大人围在锅排旁边包扁食。   田耽和了两个馅的,韭菜鸡蛋细粉的,还有猪肉芹菜的。   余秀敏擀皮,其他人包。   向阳趴在桌子上距离煤油灯近一些,亮,还在算账,明年开春要是开厂,这账本就不能这么简单,支出该发的那都要记得很清楚的。   周将包扁食捏的很好看,弯弯的像个月牙,也有胖乎乎的像元宝的。   “也不知道周场在外面咋过的?”周洪山提上一嘴。   向阳听见也没反应,她现在已经是很放心了,周场肯定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周喜在嗑瓜子。   “他应该在部队里跟人一起过的,也能一起包扁食。”   周洪山手下包扁食的动作不停,扭头看闺女一眼。   “喜啊,你知道你多大了没?”   周喜一听就知道是啥事,“我先说好,我的梦想没实现,是不会结婚的,您催也没用。”她在悄悄计划一件大事,要把许友仁倒台。   田耽把新的锅排上的扁食给端到外面,盖上一层布就能冻上,进来就听到周喜的话。   “你可别结婚,我就怕你把人家给折腾散了。”   周喜噘着嘴继续嗑瓜子,“娘,您这就小巧我了,之前在我们学校对我示好的男同志可多了,但我觉得不好好学习,一天到晚就知道谈对象,都对不起他们以后的职业。”   外交官的使命是神圣的。   田耽瞥她一眼,压根就不想说话,这丫头说话能噎死人。   外面有人敲门,周喜揣着手出去,“谁啊?”   “我,周晓。”   周喜哦了一声过去把门打开,“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啊?多冷。”   周晓跟辛萍每人提着一大袋子东西,“我们这不是来给二叔二婶拜年吗?都在家里呢吧。”   周喜点头,“在呢,正在教育我。”   周晓跟辛萍掀开门帘进来,田耽转头看到,也站了起来,“你们咋现在过来?外面这会多冷啊。”   辛萍是真的很敬佩田耽,当初相亲能看上周晓也是因为觉得二婶是真的好。   “不冷,也没多远,我跟周晓回来带的,我想着咱家里不是都爱看书吗?我们回收站最近不知道咋回事送来的东西都不是垃圾,有家具,还有书,不过都撕毁了好多。”   她说着就把一摞书放在桌子上,用绳子给套的牢牢的。   田耽跟周洪山对视一眼,大概多少能猜到。   周将倒是先端着煤油灯凑近看了一下书名,但很多都撕烂了,封面都没,他只有先放下灯,把绳子打开,又翻过来看了一下。   “这是好书,真的好书。”   周晓看到周将大哥能说是好书,就知道自己这次是办了个好事。   周喜也凑过来拿起来就看,不过她看起来就松不了手,习惯看书。   辛萍觉得这送书比啥都强,二婶一家都是喜欢看书的。   周晓紧接着就把另外一个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二婶这是我们在回收站里整理的时候找出来的,您看看。”   田耽接过来,打开上面的布,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很不错的玉。   “是他们送到你们回收站的吗?”   周晓点头,“最近送来的东西都很多,我天天都忙着登记分类,到时候来拉垃圾的大货车再清理出去。”   旁边还有一对耳坠,还有一个手镯。   田耽又重新包好,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真的,是能换钱的,只是没想到那些人这么不识货,什么东西都扔。”   周晓跟辛萍听见都很意外,这还能换钱呢?   周洪山也背着手,他听说了,城里的好些解放之前家里富裕的都被抄了,然后各自下放,估计跟土匪进村一样,各自搂了一些好东西,但也有些东西不识货就被送到了回收站。   余秀敏在旁边听着只觉得造孽,这么好的东西说扔就给扔了。   辛萍看看田耽,“婶子,那我们自己能收起来吗?”   周喜在旁边捧着个书,头都没抬的接了一句,“当然可以,就自己收着吧,不然扔了打碎不是更可惜。”说完之后她又举起来书,“不过要是还有书,可以再拿过来。”她是没想到这些家里还能放着这么多的书啊。   田耽也是这个意思。   “没事,你们俩就放心的收着,本身也没人要了。”   辛萍哎了一声答应下来。   田耽又多嘱咐一句。   “不过千万别跟别人说,你爹娘也不行,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周晓很听话,比听他爹娘的还要听。   年过的也快,周喜初七就返回了首都,还给陆屿清带了特产,他们俩算是一起携手并肩作战的朋友,又同出一个学校。   陆屿清家里住的是个很大的院子,周喜没进去,站在门口让人进去传话。   陆屿清小跑着出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   “怎么不进去啊?”   周喜摇摇头,把手提到他面前,“我家里的特产,特意给你带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陆屿清歪着头嘴角上扬,伸手接了过来,他就很好奇,周喜啥时候能开窍。   “是,够意思,说吧,有啥事找我帮忙。”   周喜一下子被猜中,抿了抿嘴,“走,到一边说。”她就直接拉着陆屿清的袖子站到一旁,然后伸手捂着嘴示意陆屿清低下头。   陆屿清没办法的侧了一下身子。   周喜悄咪咪的说完,陆屿清真是觉得她胆子太大。   “许友仁已经不是当年的许友仁了,他现在是医院的院长,前段时间刚刚升的职,你就凭一个能生孩子的借口骗他,能行吗?”   周喜抿嘴笃定的点了下头,她之前那段时间并没有闲着,收集了很多许友仁的事情,这个人自视甚高,但其实骨子里就透露着那种自卑,而且思想很古板,他一定很想要个儿子,据说他用钱找了不少女人,但都没生出来。   “你就说帮不帮吧。”   陆屿清赶紧点头,“帮,你放心吧。”   一直到元宵节,许友仁就上钩了。   但周喜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也被人盯上了,回家的路上总觉得后面有人,不过这次回附属楼的时候她没上去,就坐在外交部附属小区里的长椅上,这个人肯定不是伤害自己的,不然早就动手。   万勋看她是已经发现自己,才走了出去站在周喜的面前,他穿着一件风衣,戴着帽子压低了帽檐,双手插兜。   “你是周繁的妹妹吧。”   周喜看着他一点印象都没。   “你怎么认识我姐?”   万勋这些年也都在安安稳稳的上班,一直也没结婚,直到去年程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跟程其右也失去联系,他想帮忙都不知道从哪里插手。   “我跟程其右是好朋友,你想把许友仁送进去?”   周喜不意外他能知道,“所以你跟踪我?”   万勋摇头,“不是跟踪,是保护,你这么做太危险了,我怕许友仁警醒过来会伤害你。”   周喜不是很信任他,“你跟我姐夫是什么样的好朋友?”   “当年你姐生孩子的时候出意外,程其右发现是许友仁干的,我们俩合作就把许友仁的独生子给引诱到一条道路上,后面的事情就是他自己做的。”   万勋是真的很感谢程其右,如果不是他当初的伸手帮自己一把,很有可能现在的万勋也不过是个地痞流氓。   周喜略皱了皱眉头,当年她问不是说是早产吗?怎么中间有这么多事情,不过这样的话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来算。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不用管,我自己会办事,你也不要再跟着我。”她说完就转身上楼回了自己的宿舍。   万勋摘下帽子看着周喜走的方向,这小丫头脾气还挺暴躁。   许友仁是被堵在了女人的床上,一群带头的小兵过去的。   周喜站在远处看着只穿着裤衩就被绑着出去的许友仁心里那口气也没散了,即使许友仁千刀万剐都不解气,很想带着他到程家挨个给磕头赔罪,他对不起程家。   许友仁下面就是因为乱搞男女关系,院长的位置就给捋了下来,还要每天写检查,挨□□,剃阴阳头,挑大粪。   周喜每次路过要是碰到他在街边扫大街都会停留下来看上一看。   许友仁算计半辈子,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空落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野心太大。   陆屿清在外交部门口等着她,一看见人骑着车子过来就迎了过去,俩人一起去了车棚。   “这么简单怎么能把许友仁弄下来啊?”   周喜看着车棚里也没人,把自行车停好。   “利用现在的疯狂啊,你看谁敢说一句话啊,更何况这是被真正的跟有妇之夫堵在床上的,按照古代都要浸猪笼的。”   陆屿清知道周喜说的是实话,确实现在的人都疯了。   “但你准备的也很充分。”   周喜想起了那天晚上说保护自己的人,也没问名字,中间这么顺利,不免得有他的帮忙。   “这才是开始啊,许友仁年过半百,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这么扛着不死。”先折磨他,从医院院长变成一个阶下囚,然后最好他自己能得病死了。   周喜一直都在成长,她已经在这样的时势里搅弄风云。   陆屿清看着她的背影追了上去,“上次你跟我说的跟老师们悄悄寄的东西估计还是没送到他们手里。”   层层把关,寄的东西都会被拆开看了一遍又一遍,当然还有人会拿走。   周喜沉思了一下,“没事,我找个人悄悄送过去。”   河山沟县城,不管外面变成啥样,县城里虽然疯了一段时间,但也逐渐恢复平静。   重要的是国棉厂要分房子了,而在厂子里十年的周将也能分到,差不多是个两居室。   周将让人捎信跟家里说了一声,田耽正在家里翻院子里的菜园子,春天来了,这菜都要种上。   “秀敏,你带着俩孩子进城,这么多年一直在家里待着,一家四口都没好好的团聚过。”   周源正在院子里帮忙干活,他立刻就垮起了小脸,什么一家四口啊?他不是,他爹回来的时候不是团聚过吗?谁家一家人天天团聚在一起啊,他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奶奶,我喜欢河山沟,我想一直住在家里,不想进城。”   田耽不用猜都知道他是为啥,一点没理他。   “秀敏你说呢?”   余秀敏拿着耙子在清理上面的枯草,“娘,我其实也不太想进城,我也没工作,就在城里带着俩孩子也没啥意思,咱们家里现在忙起来了,爹整天都是在弄厂,向阳还要管着账单,咱们的鸡蛋鸭蛋两天一出的,也少不了她,这家里还有那么多家务活,还要照顾几个孩子,您太累,我想在家里帮忙。”   周源觉得他娘说的对。   “我也可以带着弟弟妹妹啊,而且我跟周温一会不见到周实跟宁期都会觉得难过。”什么城里啊,谁愿意去谁去。   其实周将只是让人回来说一下,他也不支持余秀敏带着孩子进城,城里还是比较乱的,在河山沟跟着爹娘,他也能放心。   田耽只是觉得委屈了大儿媳妇,这么多年她在家里任劳任怨的。   “那也要等房子分到手去看看,也是你们的家。”   周源赶紧举手,声音也不小,势必让大家都听见。“奶奶,我觉得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婚事(修改了时间点,还有重大事件,请大家重新看这章哦)   田耽看他一眼, 继续低头干活,存心逗他开口。   “这可是周温的家。”   周源吸吸鼻子,“那没事,我可以当周温的弟弟, 反正我就要跟她是一家人。”   周温在旁边叹气, 她突然间觉得有人就是容易恃宠而骄, 然后上房揭瓦。   国棉厂这次距离上次分房有十年这么久,城里房子是真的紧张, 这次分的是新盖起来的, 国棉厂几千人,缺房住的太多,很多家都是好几个孩子, 结婚了还要挤在一起,上下铺这么住着, 一家人转个身都转不动。   周将是不在乎房子,但不在乎不等于可以把自己的房子送人。   国棉厂中层领导开会。   一面红旗挂在正对着会议桌的墙上。   厂长坐在中间位置,看了看大家,才开口。   “这次房子大概就这么多, 虽然大家看着不少, 但咱们厂里人更多, 上次分房还遗留了一些在咱们厂干了十几年的职工, 当然这些是符合分房指标的, 但也有些来厂子里两三年的,家里情况也紧张着呢, 咱们都是兄弟姐妹, 在座的各位如果觉得可以放弃让出来, 我肯定会再厂里出大字报表扬的。”   朱副厂长没说话, 他早就有了房子,这次他也不会被分房,所以放不放弃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周将也没说话。   厂长眼神一一扫过去,“大家看来是都不想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说完之后又看着周将。   “周主任,你也来咱们厂有十年了,你对这个是怎么看的?”   周将双手放在桌子上,略略沉思,“厂长,我觉得这次分房就按照大家的情况一个个的登记核实,按照规矩分房,这样大家伙是最容易没意见的,如果我们有人把房子让出去,那让给谁呢?让给任何一个人,其他人都会不愿意,这对等了十几年才分到房的同志不公平,我知道厂长是好心,但恐怕会掀起波澜,现在也正是多事之秋。”   朱副厂长抬头看了一眼周将,好嘛,真会说话,知道厂长怕啥说啥,这个阶段谁不怕厂里那些搞事的。   厂长意外的看了一眼周将,他是朱副厂长直接提起来的,说实在的并不信任他,今天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这个人倒是可以考虑用的。   “嗯,周主任说的对,之前我也考虑不周,以后这样的会,咱们还是要多开,可见一个人的想法是有局限的,那就先散会吧,就按照咱们厂子里原先定的分,公事公办。”   其他的车间主任都在心里暗暗感谢周将,不然高低不得要让出来一些房子。   厂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就叫助理去调周将的档案出来,等拿过来看了一下,之前只听说他的一个妹妹考上了大学,也是回家的时候媳妇看到学校的宣传语唠叨了两句,没想到进的是外交部,不错不错,培养一下,朱光前如果不是有周将在后面出主意干活,就凭他那个脑子也干不出来什么好事。   周将很顺利的就分到了一套两居室,拿到钥匙的那天余秀敏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的,他直接把钥匙就给了余秀敏。   “我也不住,以后还在宿舍,你啥时候想来就来。”   余秀敏看着确实很不错,“就是空荡荡的,到时候弄点家具放着,咱们要是想住也能随时就来。”   周将对这些事情也不上心,“你随时安排就行,我们家都听你的。”   周源左看看右看看,他不喜欢,而且很不喜欢,不过不住在这里就行。   一家四口,周将带着他们一起在城里吃的饭。   周源吃的很饱。   周将跟媳妇说完话关心完闺女,就看着周源。   “我最近还很忙,等我下次回家,我说的你要是没学完,周源你知道的,我脾气可不好。”   周源也不知道是吃的太饱还是被吓了一跳,打了一个嗝。   “我知道,爹。”   余秀敏跟周温在这里是不会替他说话的。   吃过饭,余秀敏又带着俩孩子回家,到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田耽在忙着监工,厂子就建在了村里的一块空地上,盖起来拿的也是上面拨的钱,不支持建厂的人几乎没有。   一家人几乎都在忙。   余秀敏一回来就赶紧着手做饭,家里这段辛苦,所以几乎顿顿都要做些好吃的,一只鸡还是上午宰好的,她干脆就开始着手炖。   下午六点多,田耽才回来,春天的还是有些凉的,她到压井旁边洗洗手,然后就站到了厨房门口。   “你们回来了?今个看房子看的咋样。”   余秀敏这边是才做好,炖鸡肉时间长。   “挺好的,娘,就是新房,里面也没家具,我寻思到时候弄点家具放进去,起码要是想住,随时都能住。”   周源在院子里正在刻苦读书,听见这话回头大声开口,“奶奶,那个地方不好,没有咱们家这么大的院子,我不想去的。”   田耽看这孩子居然在主动学习,就知道去城里这一趟肯定又被教育了。   “没让你去,你快点学习吧。”一开口就是老嫌弃了。   周源哦了一声,继续刻苦起来。   田耽到厨房里边洗碗边跟余秀敏说话。   “不用,辛萍跟我说,她们回收站里来了一批家具,质量应该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余秀敏本来也不着急,但东西在回收站是不能放太久的,都是有规矩的。   “那行,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去看看。”   田耽想想时间安排是有空的。   建厂是个慢活,反正到点开工,到点下工,也不着急。   周洪山回来问过周将分房子的事情,知道不错就行。   第二天,田耽让周源在家里看着弟弟妹妹们,她跟余秀敏去了城里。   周源对于不去城里丝毫没任何期待,只要不让他去。   辛萍看到余秀敏跟田耽过来,很是热情,赶紧就迎了上来。   这会才中午十点多。   “二婶,嫂子咋这会来,都没提前说,我让周晓去买菜。”   余秀敏不打算在这里吃饭,家里太忙。   “不用,我们来看看你说的家具,你周将哥分了房子,里面都没布置。”   辛萍带着她俩往里面走,她早就让周晓弄块油布给盖上了。   “在这里呢,我瞧着这家具挺不错的,摸着手感都不一样。”先到后面掀开让田耽跟余秀敏看一下。   田耽一打开就皱起了眉头,围着看了好一会才开口。   “这黄花梨的。”就是上面有一些划痕。   余秀敏跟辛萍也不知道什么是黄花梨的,也没能接上话。   田耽看着只是摇摇头,这是要糟践多少好东西啊,真是作孽。   “就这个吧,给留着,你让周晓去厂子里找周将,把这些家具都拉回去,一个板凳都不要漏下来。”   东西太多,她跟余秀敏也只能看过,还是要用车来拉,只能找周将。   辛萍觉得能帮上二婶家就是高兴的,“行,等下午周晓回来,我就让他去找周将哥。”   田耽这下就没着急走,“你们这边又送来什么东西没?我过去瞅瞅。”   辛萍点头,在旁边带路,“有的。”她们这边自从开始之后,就没少往这边倒腾,什么东西都有。   “二婶,您看看。”   田耽蹲在地上一点点的扒拉开,有书也有画,还有很多瓷器。   辛萍看着二婶好大一会都没起来,看的入了迷,赶紧到屋子里去拿个马扎出来,“二婶坐着瞧。”   田耽哎了一声,她已经挑出来一堆东西,一件上好的元青花就已经碎的只有个底,还有名画也都扯破了,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辛萍跟余秀敏也不打扰田耽,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周晓一会也回来了,他是去汇报的,“二婶来了。”   田耽头都没抬的嗯了下,也没说话。   辛萍看着自家男人一个没眼色劲的,过去把他拉到一边,掏出来兜里的钱跟票,爹娘也不要他们的钱票,周雨现在在劳动,家里也用不到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他们手头很宽裕。   “你去菜市场买上一条鱼,然后再去馒头铺子,买一些油饼,今个留二婶跟嫂子在家里吃饭。”   周晓接过来点头。“行,我这就去。”   田耽挑了很多完好无损的一些古董,只是这很多画都毁了,大多数都已经破烂,还有上面沾染的垃圾。   辛萍做饭很有一手,鱼买回来处理干净,改上花刀,在锅里开始反复油炸定型,再另外起锅开始调糖醋汁。   余秀敏在旁边打下手,看着她麻利的动作。   “你可真会做饭。”   辛萍笑着有些不好意思,“这也没啥,就自己瞎琢磨。”   周晓在外面帮田耽收拾挑出来的物件。   “二婶,这些东西都那么金贵,为啥他们都不要啊?”   田耽叹了一声气,“要是知道金贵自然要了。”   周晓想着也是,要不是二婶在这里,他也不会要,一律都拉走扔了。   田耽本还打算着早点回去呢,没想到在这里被绊住了脚。   辛萍烧了米汤,都给端上桌。   “二婶,都是家常便饭,也没好好的招待您。”   田耽洗了手坐下来,“你这孩子,这么好的饭菜,我要是还不知足,那可比恶婆婆还厉害。”   辛萍笑了起来,几个人落座。   “二婶,这些东西怎么处理?”他们也不知道能咋办。   田耽自然也不会带着这些东西回家,“下午周将来的时候,你跟他说,我让全部拉到那个房子里放着。”   周晓赶紧利落的答应下来。   吃着饭还聊起了周雨,去年因为这些事情,学生们也都是人心惶惶,不过周雨写回来的信里倒是言辞凿凿,她还经常跟周喜联系,两个人谈论一些事情。   吃过饭,田耽跟余秀敏才赶紧回家。   周将是第二天才借到车过来把东西都运回家里,锁上了门。   一九六七年十月份,周将再次跟车去了西北,照旧去看了程其右跟周繁,不过两个人比去年要好很多,虽然住宿条件没什么改进,但精神状态是好的。   程其右的医术是关键,这里人都热情好客,有个啥病灾的都是来找他看,久而久之的,跟大家也处的像是朋友一样,更别说为难,都还会接济他们。   周将对这个是放心很多。   一九六八年春节,河山沟的罐头加工厂开始进行第一次集体调薪。   向阳现在是河山沟罐头厂的正式会计,大家也都是工人,上班领钱领票。   不过周洪山在控制规模,不用太大,就村里这么多人够用,不是水果季节的时候还是以地里为主,他的本意就是让大家手里宽裕一些,能上得起学,可现在学校也开不下去,不过他还是相信周将的话,不会永远这样的。   河山沟的日子过得好,十里八乡有姑娘家的,说媒相亲的,河山沟都是大家的第一选择。   何雷长是元宵节来的,顺便给周家送元宵节礼物,然后在厂子里溜达了好大一圈。   “伙计,你这厉害啊,我看没人能跟你比。”   周洪山笑着指了指他,“你少给我带高帽子,我可不接,不用说让你们大队的人过来,那是不可能的,我有意在控制规模,不然地里的庄稼怎么办,我没想那么多,只想让大家伙日子好过起来,起码能吃的饱饭,有钱看病。”   何雷长就知道不会有啥希望的。   “哎,我想起来一个事,余庆刚有病去医院了,说是今个早上吃汤圆的时候被呛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周洪山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当初是已经断亲了的。   只是快落黑的时候余家余大春过来。   今天到底是元宵节,早上煮的玉米馅的汤圆,晚上都想吃黏糊糊的手擀面,田耽擀的。   里面撒上葱花,在锅里熬的黏糊糊的,放上春天晒的黑菜,最后滴上香油,每人都盛上一大碗。   周源吃的还快,已经是第二碗了,这个年过的十分的不轻松,因为他爹又给他送来了一大摞书,大概比周实还要高。   程宁期在周家过的很不错,他吃的也挺多的。   田耽去到厨房里准备再盛半碗,就看到门口的人影,她警惕的问了下。   “谁?”   余大春搓搓手,“婶子,是我,余大春,我爹快不行了,想让秀敏回家看看。”   他也没办法。   田耽想着这事也不可能开玩笑,还是大过年的,她冲着堂屋里喊了一声。   “秀敏,秀敏,你出来一下。”   余秀敏掀开后厚厚的门帘从堂屋里出来,“娘,咋的了?”   田耽看她也没穿外套,“去穿个衣服,你爹不行了,你回去看一下吧,虽然你爹做人不咋的,但到底还是你爹,这都临了了,看看说说话。”   余秀敏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有些不相信的,年前不是还听说身体好着的吗?她转过头看向余大春。   “你不是诓我的吧?”   余大春这还真不是,“你快点吧,秀玉我已经让你嫂子去通知了。”   再大的仇,人都快死了,也得过去看看吧。   余秀敏脸色一变,回到屋里就急匆匆的穿上外套。   几个孩子都抬头看着她进来又出去。   周洪山也把碗放下出来,余秀敏都已经走了。   “这是咋了?”   田耽盛了半碗面条出来,“说是余庆刚不行了。”   周洪山想起来今天上午何雷长说的,“不是说吃汤圆卡主差点断气吗?”   田耽觉得估计只是以为,真正的病发都是突发的,要是早上就送去医院,这下午给送回来,就是医院没得救,只能回家等着。   余秀敏到的时候余秀玉已经在了。   余庆刚面色有些发灰的躺在床上,整个人透露着时日不多的样子。   余秀玉看到她姐,过去站在一起。   这么多年余家的两个闺女从来没回来过,   王爱华站在一旁也没啥感觉,公爹死远不及她对大姑子的好奇度,早就知道河山沟的厂子发展的好,身为大队长的周家就更不用说了,有钱,有本事,净出能人。   跟余秀敏也好几年没见过,这么灯光下瞅着,好像比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身段也养的好,身上穿着的棉袄应该是新做的吧,看着里面放的肯定是新棉花,蓬蓬的。   王素心坐在床边掉眼泪,抬头看着俩闺女跟陌生人一样,也不哭不说话的。   “我真是白养你们了,你们亲爹都这样了,还一个个的摆出来这副臭脸。”   余秀玉可不是当初的余秀玉,这些年家里上上下下都被她把持着,婆婆看着她有个有能耐的亲姐姐夫一家,在家里一声都不敢吭,就是从周喜考上大学的那年开始的。   “娘,叫我们来干什么的?”她不想说废话,大过年的给她们找不完的晦气。   王素心听见这话气的都手抖的指着余秀玉,“你不孝顺,要天打雷劈的。”   余秀玉完全没理会,老天爷可是长了心的,也不知要雷劈谁?   余庆刚抬起来胳膊示意自己要坐起来。   余大春赶紧就扶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王素心也站起来去给倒上一碗热水。   余庆刚大喘气,“秀敏,秀敏,你来。”   余秀敏自从来就一句话都没说,脑子里跟过电影一般都是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听到话也只是往前稍微站了一点。   “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半点伤心都没。   余庆刚又咳了起来,一直不停。   余大春担心的拍着他的后背,“秀敏,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话吗?爹都已经这样了。”他是真的孝顺。   余秀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听话,“他要是对我跟对你一样好,我现在有一箩筐的好听话在等着,我还能给他风光大葬,可惜他没有,大哥,你有什么立场过来指责我啊。”   余大春不理解她们姐妹为啥都不孝顺,家家户户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哪有嫁出去的闺女不补贴娘家的。   余秀敏也没打算能跟余大春说明白,他就是既得利益者,也只会站在道德的高点上指指点点。   余庆刚这会才不咳,只是脸色更加难看,面如死灰。   “秀,秀敏,爹知道错了,爹对不起你,现在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想求你能原谅我,我都要死了。”   余秀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死跟原谅不原谅也不挂钩。   “我猜你后面还有话吧。”   余庆刚确实,要是他死了,家里也不会过好,对自己的儿子他知道,没啥大本事,不过要是能到河山沟的罐头厂上班,那也算是有个铁饭碗。   “你能不能看在我死了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情。”   余秀敏只觉得现在她脑瓜子特别清楚,“让我大哥去罐头厂上班是吧?不可能,你想也不想,死也没用。”   王素心气的忽的从床边站起来到余秀敏的面前,“这是当闺女说的话吗?”   余秀玉立刻挡在余秀敏的前面,看着她娘,“怎么?我还有更难听的等着呢。”   余庆刚到死心愿也没达成,算是死不瞑目。   余大春疯了一样的把余秀敏姐妹俩赶了出去。   余秀敏也没什么感觉,什么家人不家人的,不就那么一回事,你对我好我对你好,那血缘只是辅助,要是你对不我不好,我也对你不好,那血缘就是狗屁不是。   天已经晚了,余秀玉跟余秀敏一起回了周家。   田耽一直在等着她回来,想着要是再不回来就去余家要人,听到外面大门的动静,她披着衣服从里屋出来。   “秀敏,咋样了?”   余秀敏跟余秀玉把大门关好,进了堂屋里。   田耽这才看到余秀玉也在,“快,冷不冷,秀玉吃饭没?没吃我再给你下碗面条。”   余秀玉摆摆手,“婶子不用客气,我吃过了。”   这几个人才坐下来。   余秀敏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估计明天埋,我跟秀玉就不去了。”   田耽看着余秀敏,就知道她虽然到那说了一顿,但心情肯定不好。   “快回去歇着吧,也别觉得自己有啥错,没错,亲人之间的缘分也有浅的,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第二天草庙大队余家办丧事,去看礼的人发现余家俩闺女一个都没来,还有一个嫁到了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周家。   三月份,周喜在首都收到家里的信的时候看到里面提了一句,大嫂的爹死了,还有些唏嘘,回想起来当初他来家里耍心眼要钱,现在没想到吧唧一下命就没了,不过许友仁怎么还没死?她很好奇,还能这么扛的住,厉害。   许友仁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干活,他到了也没想到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他还特意去找了之前的同学,但都被赶了出来,漫步目的在大街上走,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贴着封条的程家老宅,没过多久就站在门口又哭又笑的。   “程延怀,这局我还没输,程其右不也去了大西北的荒漠,我许友仁还会东山再起,只有你,只有你是个死人了。”   许友仁说完之后还是要回去扫大街的,扫完还要写报告。   一九七三年三月份,政策松动,距离“延迟高考”已经过去七年。   周喜今天下班到点就准备走,陆屿清在后面叫住她,两个人并排出了外交部。   “你今天开会可真是思路清晰,把那些人怼的硬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周喜哼了一声,“怼他们还不简单,还想苛待我老师,真行,我能骂的他们狗血淋头。”   沈老师是在外交部任职,之前也在外交部做教授,当年去江西,因为他还有外交部的职务,所以也就没事,但他有留学经验,一直被抓着不放。   陆屿清伸手摸了一把周喜的头顶。   “说起来你啥时候答应跟我谈对象啊?”今年春节的时候陆屿清先告白,周喜没直接答应但也没否认,只是说想再考虑考虑。   周喜事情太忙,她想说她给忘记了。   “直接结婚吧,咱们别谈恋爱了,好麻烦。”她今年已经二十五,眼瞅着事情现在如火如荼,估计着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她也不能一直等着,人要识时务。   陆屿清听见这话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喜看他没跟上,又笑着回去,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   “我说外交官预备人才,你结巴能行吗?到时候怎么怼人啊。”   陆屿清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不是,我这不是以为你骗我吗?”   周喜看看天,“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工作又在一起,不就跟谈恋爱一样吗?直接结婚吧。”   她是认真思考过的。   陆屿清点头,“行,你说啥时候,我先登门拜访。”他说起来还挺紧张的。   周喜想着当年程其右来家的时候被她老爹折磨的,“陆同志,任重而道远,娶我可不容易,我爹那个人可会折磨人了,我姐夫当年来家的时候,一到啥都没吃,就直接下地干活了,大夏天的,人都累的不行。”   陆屿清倒是不怕干活,小时候他在部队里待过训练。   “没问题,你说什么时候回去就成,我随时准备着。”   周喜突然间正经的看着他,“我的规矩你知道的,我想好好的完成自己的梦想,所以以后形势要是变好,你不能因为什么原因就让我在家里待着,洗衣做饭,我首先说明我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   陆屿清当然知道,“巧了,这些我都会。”   周喜觉得她这不是找到了吗?   “好,那就等劳动节吧,我们正好放假,就一起回去。”   陆屿清答应的很快,把周喜送到宿舍楼下,他心情不错的转身回家。   陆老爷子这两年已经过上了养老的日子,警卫员照顾着,他就喝喝茶在院子里种菜,也没啥事,顶多再应付一下所谓的检查。   陆屿清回来得时候,他刚刚锄完地,他休息这两年,身体倒是调养的越来越好,看着孙子回来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朵上了。   “你乐啥呢?”   陆屿清走到他面前,“爷爷,我要结婚了,您要有孙媳妇了。”   陆老爷子扶着锄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不喜欢那个叫周喜的丫头了?换的谁啊?”   陆屿清啧了一声,“爷爷,还是周喜,没换人。”   陆老爷子这会倒是反应过来,“你不会耍流氓,强迫人家答应你的吧,怎么还直接结婚?我记得你一直都没追上人家。”   陆屿清赶紧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不然他实在不知道一会还能听见啥话。   陆老爷子没见过周喜,不过吃到了周喜每年带过来的特产,还知道她做过的几件事情,这样的孙媳妇虽然没见过,就已经很喜欢了,奈何孙子没本事,眼瞅着自己都要三十,太没用。   “行,你赶紧给我把孙媳妇娶进门,我就谢天谢地。”说完又想了一下,“咱们家也没个女同志,我也不知道,这孙媳妇第一次上门,得准备些啥啊?”   陆屿清伸手赶紧制止,“我得先去见她父母,取得她父母的同意,我才能带她来见您。”   陆老爷子也觉得没毛病,“那正好我去找老成问问,这孙媳妇进门都需要啥提前准备。”   陆屿清也没拦着,成爷爷家就住在军区大院的隔壁。   周喜回去也没闲着,直接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信,把自己要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并且通知他们劳动节会带女婿上门。   周洪山是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收到的,这会已经是四月份,他在忙着果园的事情,大队里的西瓜现在种的都是新品种,这两年周将从西北带回来的,还带了很多别的水果种子,只是气候差异化,导致效果不如那边。   中午周源不知道想什么点子,想吃凉皮。   田耽今天也不忙,在家里就开始给折腾起来,先把面筋洗出来,面团子在水里不停的洗,洗到最后的面团子变的十分劲道,这就是面筋,再上锅蒸熟。   余秀敏把薄铁片子给收拾出来,到时候好倒上面糊水,一张张的蒸出来。   周洪山下工从果园回来,路上碰见邮递员就干脆取了信,他到家里洗了手站在厨房门口才打开。   田耽才蒸出来十几张凉皮。   向阳还在果园厂子里上班呢,没在家。   周洪山看到信前面还正常,到中间眉头越皱越深。   “完蛋了,田耽。”   田耽这手里刚刚把凉皮给放到开水上面蒸,听见这话差点没拿住。   “啥啊?”   周洪山已经看到信的第二页,这不就是再过一个月吗?   “你闺女,要结婚了,劳动节带人回来给咱们看。”   这话一出,全家人都在震惊,从小到大无一例外,周温没想到周喜姑姑居然都要结婚了。   周源在烧火听见十分高兴,“姑姑终于要嫁出去了。”   田耽一个箭步过来从周洪山手里要走了信,一目十行很快地把内容看完。   “这对方是谁啊?她都没说过。”   周洪山早就知道,“她上学的时候就不喜欢把事情跟咱们说,更何况她现在长大了,肯定也不愿意。”   田耽不耐烦的翻个白眼,“现在跟上学时候能一样吗?结婚,这是结婚,你知道吗?”她后半句说的就是咬牙切齿,她边说又边看了一遍。   “这说的是啥话,人家太喜欢她,非她不娶,人长的好看,她也喜欢,干脆就不谈恋爱,直接结婚。”   余秀敏在厨房里听着都能想象到她提笔写信的时候说这话的表情,抿嘴笑了起来。   “娘,其实不用太担心周喜,她从小到大,有主见,主意大,而且她肯定不是胡闹,对方应该很不错。”   周喜的眼光也高着呢。   田耽把信拍在案板上,“我倒是不担心她,我担心男方。”她继续蒸凉皮。   周洪山哈哈笑了起来,就周喜,如果周繁的事情放在她的身上,她绝对不会这么处理。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发愁是没用的。”   五月劳动节放假,周喜带着陆屿清从首都东站出发。   陆屿清带的都是陆老爷子打听回来之后弄来的,都是贵重的,临走之前还给了两千块钱,嘱咐给的聘礼。   这是陆老爷子这些年全部的积蓄,他之前还会看哪些孩子上不起学,给人家,现在也就没了。   两个人折腾了一天一夜才到县城,虽然现在也不是很冷,但两个人也都有些狼狈。   周喜没直接回家,带着陆屿清去了国棉厂,跟人说找周将的。   周将没过五分钟就从里面穿着工服小跑着出来,看到周喜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你咋回来了?跟爹娘说了没?”   周喜点头,然后就是疑惑,“你居然不知道我回来干啥的?爹娘没跟你说吗?我的信应该一个月前就收到了。”   周将看到旁边站着有些拘谨的男人,看着倒是一表人才,“这是?”   陆屿清伸手自我介绍。   “大哥好,我是陆屿清。”   周喜没想到大哥居然不知道,她这是没突击成功。   “嗯,我准备结婚,这次带人回来见见咱爹娘,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们就走了。”说走就走。   周将赶紧回到厂里请假回河山沟。   周喜陆屿清俩人到河山沟的时候,正巧赶上中午饭点,外面都是端着碗在吃饭的乡亲们,看到周喜带着人过来,也没人敢问,一是周喜在河山沟的名声实在是厉害,二是这么多年了,人家是在首都的外交部工作,他们也不敢跟周喜打招呼。   全程静悄悄的都屏气凝神,一直到他们走,才开始悄咪咪的低声议论起来。   “那应该是周喜对象,我前几天在果园的时候听秀敏说了一嘴,周喜要准备结婚。”   “苍天啊,周喜可算是要嫁出去了,我自从她拿铁锹拍人的时候,我就不敢跟她说话,这丫头太厉害。”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周喜的对象长的真好,城里人不一样。”   “改天我就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来头,能娶周喜,不是一般人。”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怀孕生娃干架   陆屿清本来还想跟这些婶子大娘们打个招呼, 但看人家都好像对自己避之不及,忙三两步跟上周喜,   “周喜,我看好像有些问题?”   周喜丝毫没觉得问题, 她今天编的侧麻花辫, 穿着一条绿色碎花的长裙到脚踝, 外面穿着一个大褂外套,差不多也到脚踝, 不会热也不会冷, 十分漂亮,但眉眼间的英气让人只敢远远瞧着。   “她们怕我多正常啊。”她一向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看万婶子都不怕自己, 只能证明她们这些都爱背后嚼人舌根罢了,所以才会怕她这个正义使者。   陆屿清抿抿嘴, 没再敢说话。   这几年果园发展的不错,大家伙的日子过得是真的好,原先大队里还有几个不赞同的也都全部没有意见,公社现在还是张主任当家, 但在周洪山的帮助下, 吴主任多少也是拿了一点权力回来。   周温今年已经十三, 个子不低, 差不多都已经一米六二左右, 皮肤白嫩,她自己照镜子发现眉眼间有些像上辈子的自己。   周源十六岁, 除了喜欢吃好吃的, 性格倒是也很沉稳, 用他的话来说, 不沉稳他老爹会逼的他沉稳起来。   周实跟程宁期基本算是同岁,两个人的性格有些相似,话都不多,但要是一张嘴就能说到点子上。   周将这几年抓住了风向,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在这样乱七八糟的环境里,保持初心的情况下,已经升到副厂长,跟朱光前一样,只是他主管厂子生产方面的。   周场在一九六九年参加了一场大规模战争,战争结束后休养三个月恢复才跟家里说,向阳没过去照顾他,毕竟家里也忙的离不开她,在这次战争中周场是一级战斗英雄,也升了职。   去年家里买了收音机,前些日子听着这好像又要打仗。   向阳这些年的心态已经锻炼出来,随时有做烈士家属的准备,这本就是她自己选的路。   周源现在在果园里也是重要力量,出货,进账,到外面谈事,他是都要盯着,早上六点多就去自家后面菜园子里摘了一个西瓜放在了桶里,这是家里种的早西瓜,比晚的中间差好几个月呢,现在吃正好,从井里刚刚弄出来的水特别冰凉,想着中午正好切开吃,他特别怕热,火气大。   周洪山鼓励大家可以在自家院子里种西瓜,这样想吃都能吃,现在日子没从前那么紧巴,只要不懒,愿意干活,都有饭吃。   周洪山刚刚从刘叔家里回来,他年纪大了,身体原先就不好,这一到天气稍微热一些也干不了那么多活,尽可能的在家里休息着。   陆屿清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就大步迈了进去。   周喜到院子里就直接喊人。   “人呢?都没人在家吗?”   余秀敏在家里呢,她正在厨房里做凉面条呢,从菜园子里摘的豆角跟番茄,听到声音手都没擦干净就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先看到了后面的男人,立刻就有些惊讶,这孩子长的,长得也太端正了吧,剑眉星目的,看着就是好孩子。   周喜看她嫂子眼神里藏不住的满意啧了一声,走过去扯着余秀敏的衣服袖子,“大嫂,你看谁呢,看我,我才是你最疼爱的小姑子。”   余秀敏被她逗笑,“你啊,这回来路上都顺利吧,快进屋,我这赶紧去咱们村鱼塘里去弄条鱼,这你给嫂子说说叫啥?”   河山沟本就是以沟多出名,周洪山也不是个会浪费资源的人,前年就特意弄了一个河,里面给养了不少的鱼,也是对外售卖的,供给一些食堂,老规矩,村里人想自己买,给钱就行。   陆屿清忙跟着上前,“大嫂好,我叫陆屿清,叫我小陆就行。”   周温带着两个弟弟在家里看书,这是周将去别的地方出差的时候带的,每次都带各种方面的杂书,他们几个都喜静,所以没事的时候就在家里自己琢磨着看书,听到外面的声音,就都出来了。   余秀敏看着这几个孩子。   “快,过来,这是你周喜姑姑的对象,你们叫陆叔叔就行。”   周喜哎呀一声,“不用,咱们一步到位,直接叫姑父,不行,宁期你叫姨夫。”   余秀敏看这孩子,哪能这么办呢,都没领证呢。   陆屿清倒是觉得很好,直接叫姑父还是姨夫都行,他还包的有红包,周喜都不知道呢。   “别胡说八道,都叫叔叔。”   周温看着她小姑,“陆叔叔好。”其他两个弟弟当然是听姐姐的,姐姐让叫什么就叫什么。   陆屿清虽然失望,但还是把红包拿了出来,“这是见面礼,你们都拿着花吧。”   周温看看她娘,才伸手把红包接过来,“谢谢陆叔叔。”   陆屿清看着这小侄女,要是以后他跟周喜有个闺女,肯定也长这么好看,最好跟周喜的脾气一模一样,他就喜欢周喜这样的性格。   周场如果知道有人跟他当初的心愿是一样的,他肯定特别高兴。   余秀敏赶紧就要去鱼塘。   周喜拦了一下,“都不是外边的人,不用那么麻烦,不是说做凉面条吗?”   余秀敏觉得周喜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客人第一次来,家里又不是吃不起。   “你这丫头,你们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来。”   周喜看她大嫂的高兴劲,也没去管,干脆也进了屋里。   陆屿清其实刚刚一到的时候就很喜欢这里,院子里干干净净,洗好的衣服晾晒在绳子上,还有满院子的绿色,都是种的蔬菜,还有围起来养的鸡鸭,这是真的在过日子,所以周喜才会成长的这么好。   周喜一进来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几本书,随手拿起来翻看了两页。   “这是地理杂谈,周温,你看的啊?”   周温坐在一旁点头,“嗯。”   周喜看着小姑娘,她这几年忙着工作,最长的时间大概有两年都没回来过,跟周源可能感情还会更好,虽然周源可能不这么认为,但这几个小的都不太熟。   “好,你爹肯定特高兴有这么好的闺女,不过你哥要遭殃。”   周温没说话,小姑姑这个人心思缜密,年纪小的时候还不藏事,现在这几年工作上的历练,越来越沉稳。   陆屿清有些不解。“为什么啊?”   周喜看他一眼懒得理他,“你以后会知道的。”她转了一圈就看到门口桶里放着的西瓜,“这是家里种的早西瓜啊?”   周温走过去看了一眼,“是的,不过这是大哥冰的,他中午要吃的。”   周喜本来还没心思,听到周温说完就有了坏主意,编起来袖子弯腰就把西瓜给抱了出来,“周温去拿刀,姑姑想吃西瓜了。”   周温叹了一声气,家庭战争是一个西瓜引起来的,她到厨房里把刀拿回来。   余秀敏回来的时候西瓜就剩下小半个。   陆屿清在首都吃的西瓜都是供销社卖的,还真没吃到过这么新鲜的。   “真不错。”   余秀敏用一根草绳提着鱼回来,还在活蹦乱跳。   陆屿清忙过去帮忙宰杀,手起刀落十分干脆利落。   余秀敏在旁边看着就跟看女婿一样,越看越满意。   “好,小陆家里是做什么啊?这宰鱼做的挺不错的。”   陆屿清拿着刀刮鱼鳞,“大嫂,我爷爷是当兵的,我爹娘都是烈士,所以我从小家里的什么活都是自己干的。”   余秀敏听完就心疼的不得了,都是苦命人。   “没事,来了咱们家里就有爹娘,咱们这可是一大家子人呢。”   周喜觉得陆屿清比自己会哄人多了,一会就能让人心疼他。   田耽去果园办事,回来路上正巧碰到周洪山,俩人正在说高考的事情,拐弯就碰见几个乡亲。   “周大队长,快回家去看看吧,你家周喜带对象回来了。”   “是啊,那男娃长的可这真不赖,个也高,看着是个文化人。”   说完人家也就走了。   周洪山跟田耽对视一眼,莫名的心里就踏实很多,周喜愿意结婚这件事情居然不是骗他们的。   “一会回家我绝对不会为难人的,万一为难跑了,下一个就更难了。”   周洪山相信周喜的眼光,也相信她的判断,只要人品没问题,就没事。   田耽也是这么想的,好好过日子就成,她没啥别的要求,最好平平稳稳的。   俩人一进来就看到人已经蹲在压井旁边在宰鱼。   陆屿清一看到人就忙站了起来,手上还带着一些鱼鳞。   “叔叔,婶子好。”他是有些紧张的,周喜跟他说过姐夫遇到的事情,他准备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下地干活。   周洪山看着这男同志笑了起来,闺女眼光是真的好啊。   “你好,不用紧张,这一来家里就干活啊,快去歇着吧。”慈父模样立刻就显了出来。   周喜在旁边听着又看看她爹,她不会是走错家门了吧。   田耽见过太多人了,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心地坦荡荡的,“快进屋坐吧,咱们后院的西瓜有几个熟的,周实去摘一个。”   陆屿清赶紧接话,“婶子不用忙,我们已经吃过了。”   周源也是听到消息就往家里赶,一进院子就听到这话,但因为是客人在,他没问出口,只是简单的打了招呼。   周将也是紧赶慢赶的回来了。   然后就是一家人都坐在了堂屋里。   周源就在周温旁边,兄妹俩说悄悄话。   “是我的西瓜吧。”   周温看了一眼倒霉哥哥点头,“是,不过还有一小块,大哥还可以吃的。”   周源咽下这口气,权当做是给姑父吃的,反正她都要结婚了,以后再也不能欺负自己。   “算了,不跟她一般计较。”   周温抿嘴笑笑,准备再添一把火,“我觉得姑姑是故意的,原来她还没打算吃,听到是你的,就直接抱了出来。”   周源是气到心梗的程度,脸上不知道是笑还是气,笑的很不好看,“没事,不就一个西瓜吗?”   周温没再说话。   陆屿清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   周洪山跟田耽没什么不满意的,有正经工作,俩人互相喜欢比什么都强。   周喜不满意的看着周洪山,“爹,为啥我要带对象回来的事情,都没跟我大哥说。”   周洪山瞪她一眼,“谁知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我敢信吗?”   周喜哦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陆屿清其实很少看周喜吃瘪的样子,平时在单位都是她怼别人,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这样就放心很多,以后要是两口子吵架,他就能回来告状。   周家要多了一个女婿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山沟,但没有任何人敢上门打听,甚至遇到余秀敏想多问两句都十分有分寸感。   不过万婶子倒是上门来了,手里还提了礼物,饼干跟糖,一进来就打量着陆屿清,然后才满意的拉着周喜的手。   “不错,婶子看过了,能配的上咱们喜。”   周喜点头,那是,她多优秀啊。   王大锤是从厂子里请假回来的,七月下旬要开始高考,他报名了。   周将回来也是准备在家里多待两天的。   陆屿清来的第二天就几乎把河山沟转了个遍,他可太喜欢这里了,啥都有,而且大家伙都乐呵呵的,脸上的笑很真诚,也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在堂屋里坐着说话。   王大锤也过来了,他回来之后听说周喜姑要结婚,他娘准备的东西让送过来。   “周喜姑,恭喜你啊。”   周喜也是很久没见过王大锤,笑着点头,“听说你报名参加这次的高考了。”   王大锤提到这件事情就很高兴,是啊,他等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课本他一点都没扔,而且他这次可以去好好上学的,这几年家里也攒下来一笔不小的钱,够娘跟爷爷花的。   这消息周喜是最先知道的,今年其实外交部有些振奋,那位回来了,还又要主持高考。   周将并没有让周源报名这次的高考,因为他总觉得还不到时候,很多问题还没解决,他给王大锤在国棉厂的时候就分析过,让他或许可以再等等。   但他不想再等,万一再出变化。   周源倒是无所谓,他其实很多课程都学的差不多了,不过他倒是有个梦想,想做飞行器,这个是他在他爹带回来的一本书上看到的,但他爹没让他考,也可以再等等,毕竟他年纪还小。   “是,我想试试,毕竟我上了这么多年学,就算这几年也没放弃过学习。”   周喜很是看好他,“好,我知道你肯定能考上的。”   王大锤能有周喜姑鼓励,信心大增,他也没待多久,就要回去继续看书。   周喜看着她二嫂,“嫂子,向燃有消息吗?”   向阳摇摇头,“跟你二哥一样,消息还是去年来了一封信,不能说那么多,我也没问。”一家两个让人操心的玩意,她本就不太好的脾气,现在变的更不好了。   陆屿清在河山沟的待遇很不错,没干啥活。   周喜十分不理解,非常不理解,但她凭借自己聪明的小脑瓜也猜了个大概。   要走的前一天,陆屿清把带过来的钱全部都拿了出来,还给周洪山和田耽实实在在的磕了头。   周洪山把他扶起来,看着他们两个。   “好好的组成一个家,万事要多磨合,即使吵架的时候也不要口不择言,伤人的话能不说就别说,说再多,日子也要你们小两口自己过。”   陆屿清笑着嗯了一声,“叔叔,婶子,你们放心,以后我要是受欺负,我一定会回来的找你们做主的。”   余秀敏跟向阳站在一旁听着都笑了起来。   周喜转头看他一眼,“你怎么回事,现在还没结婚就想着告我状。”   田耽看着周喜欢喜的脸,小闺女也要结婚了,她这辈子活的值。   晚上田耽把周喜叫到她们屋里,周洪山也在。   田耽把柜子打开,“这一套首饰是给你留着的,算是我跟你爹给你的嫁妆。”   周喜看着这柜子里珠宝金子都吓了一跳,然后就指了指旁边的,“这是给谁的?”   田耽伸手戳戳她的脑袋,“那是你姐的,还有你两个嫂子的,怎么都给你啊?”   周喜倒也没这么想,她又不缺钱,但也很震惊,“爹,你娶我娘真是娶到了。”   周洪山笑呵呵的不说话,直接点头承认。   “娘,您帮我留着吧,等到时候再给我。”   周喜可不敢带去首都。   第二天一大早,周喜跟陆屿清启程回首都,她到了首都之后先去看了齐绢花,她毕业之后就分配了工作,现在住的还是单位的宿舍,等到分到房子就准备把爹娘都接到身边来。   齐绢花知道周喜要结婚倒是好好打趣,这些年她自信大方了许多,再也没有被钱逼出来的窘迫,她住的现在是个一居室,本来是要两个人一起住的,但单位里暂时没其他女同志,要不有女同志人家也结婚了,她的这个专业男同志比较多,给周喜倒上一杯茶才坐下来。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能成,这些年咱们俩聚会,你十句里有八句都提到他的。”   周喜没避着。   “我们没打算办婚礼,打报告,等组织批准就行。”   齐绢花看着周喜的眼睛,她们两个是永远的好朋友,她帮自己太多,这份情永远也还不清,充满真挚的开口。   “你得好好幸福。”   两个人抱了一下。   回到首都的第五天,周喜特意起早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鸡跟一条鱼,还有一些点心去了陆屿清家里。   陆老爷子昨天晚上可是在儿子儿媳照片面前念叨了好久,陆屿清终于要结婚了,孙媳妇明天上门。   他让警卫员早早的准备好明天要穿的衣服,就是家里没厨师了,因为他的问题,厨师给撤掉了,不过没关系,陆屿清会做饭,幸好培养他这方面的能力了。   大院门口的守卫早就被打过招呼说今个有贵客到,叫周喜,人一到就打电话到家里。   周喜提着鸡鱼,她其实不太知道买些什么,在单位里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都说要买些好看的精致的礼物,提着有面子,但她觉得不太实在,听陆屿清说他爷爷年轻的时候苦日子过的多,现在就爱吃肉。   一大早,老成就隔着院子跟陆老爷子喊话。   “你孙媳妇来了没啊?”   陆老爷子哼哼两声,他们都是多少年的战友,还能不知道他是啥意思,他就羡慕自己的孙媳妇厉害,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比他那个不争气的孙子娶的好一百倍。   “你管我。”   老成哎嘿两声,“你个老货,不是你到我家里说带啥东西的时候了,过了桥你要把桥拆了。”   陆屿清穿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昨天也是他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听见俩人又开始吵架。   “爷爷,快来给我尝尝这道菜咋样。”   陆老爷子转身赶紧就去。   成老爷子在家里越想越生气,他穿戴好就要来陆家瞧瞧。   周喜到了看着守卫的要打电话赶紧说不用,“麻烦同志告诉我怎么走就行,我自己过去,不用太麻烦。”   “哦,就是这条路直走,然后左拐,第二家就是陆家。”   周喜道谢,自己登记完径直走了进去,正巧到门口的时候跟成老爷子撞个正着。   “您是?”   成老爷子看着周喜打量。   周喜今天是特意打量了一下,戴的发箍,穿的长袖青色长裙,今天尤为的热,她也就没穿外套,衬她的脸十分的明媚。   “我是隔壁的,你就是陆家那个没过门的孙媳妇?”   周喜大方认下,“成爷爷好。”   成老爷子一听她知道自己,就知道陆屿清那小子没少说自己,“快去吧,老陆头怎么说也念叨好几个月,说要有孙媳妇了。”看着她手里提的东西,是个踏实的同志,就是心酸,不是自己的孙媳妇,长的好,学历好,出身好,还有本事,他不想去看热闹了,准备回家。   周喜哎了一声,“您慢走。”她提着东西就直接进去。   陆家大门是开着的。   陆老爷子正在厨房里大声说话。   “你一大早起来去买菜,就买这些,鸡鸭鱼肉,八大盘怎么都没有准备,你这是干的什么事?咱家又不是没钱。”   他边说就要动脚踹他。   陆屿清是跟周喜商量好的,她买了正好来做,不然这么热的天就浪费了。   “周喜带了。”   陆老爷子听见这话更想揍他,“你现在去买。”   周喜循着声音就站在厨房门口。   “爷爷好。”   陆老爷子还被吓了一跳,一看到人脸上就先带了笑,十分的温和。   “周喜,快,快进屋坐。”他热情的就把周喜往屋里带,又不耐烦的转头看陆屿清,“你还不赶紧接着,累着周喜怎么办?”   陆屿清过去伸手把东西给接过来,然后跟周喜小声说话。   “你没来我地位都不保。”   周喜这才好好的看了一眼陆家,院子很大,中间还有一个小亭子,里面放的茶具,屋里也有好几个房间,打扫的十分干净。   陆屿清做饭的手艺不错,带来的鱼跟鸡都做了。   陆老爷子甚至还拿了一直都没开封的酒出来,跟陆屿清喝了两杯。   周喜在陆家待到下午,才走的,陆屿清送到门口。   “我看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周喜无所谓哪天,反正哪天结婚哪天就是好日子。   “你选吧,选好通知我就行,”   陆屿清就喜欢周喜的性格。   “对了,高考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多嘴,虽然那位回来了,但其他人看他都十分的不顺眼,我担心还会有下一次。”   周喜知道他的意思,“放心,我要是管,肯定是悄悄的,不会让他们察觉到,不过我看这形势也要快过去,我姐姐跟姐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算是许友仁死了她都觉得无法弥补这七年,他们最好年龄的七年,这样的七年又能有多少。   陆屿清这几年一直在想办法救他们出来,但也都于事无补,大环境都这样。   “别担心,你不是常说,好人有好报吗?”   周喜是这么说的,但还是会担心。   一九七三年的七月下旬,高考正式拉开帷幕。   这场高考让很多人都看到了希望,虽然报名名额是受到各方面筛查的,个人报名,还要群众评选,后面还有好几个流程,才能去参加考试。   周洪山不会卡王大锤,河山沟的人都希望他能考上。   王大锤也信心满满的,考完他觉得肯定是可以的,不过一周时间,就通知他考过了,然后就是政治审查,最后是体检,报考的学校自己不能决定,要同意分配,统一安排。   但没过多久,由于有人交了白卷,并且一篇文章被报社刊登在了报纸上,名字叫《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差点让这场高考直接毁掉。   王大锤看到分配的院校,又听到广播说那位交了白卷的考生也有大学念的时候,他放弃了去上学,继续返回工厂上班,他认为那个人的言论是不对的,他不想跟这样的人是同学,也不想去上这样没有自主的大学,他不相信以后只会有这样的一场高考。   首都更是暗潮汹涌。   周喜跟陆屿清已经领了证,两个人在单位加班。   周喜把那份报纸放在他的面前,“这说的是什么屁话,狗屁不通,谁不上班,谁不是在工厂里勤勤恳恳,我觉得那些人眼睛都是瞎的,到处胡说八道。”   陆屿清挑了挑眉,“自然,这个人的影响太大,我听上面说,可能他又要下去了。”   周喜气的一巴掌就拍在了桌子上,“呸,气死我了。”她以为能看到希望,看到姐姐能回来的希望。   陆屿清看她这样,“别生气,我觉得那一天不会太远。”   周喜深吸一口气,“算了,不说。”她抬手看看时间,还要去开会跟人吵架,转身就进了会议室。   一九七三的九月份,周喜身体不太舒服,去医院检查拿到结果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了一会化验单,也不知道这孩子影不影响自己跟人吵架。   陆屿清下班回来就看到周喜已经在家里坐着,爷爷出去遛弯,他换上鞋子之后就准备去厨房做饭。   周喜把手里的报纸放下,“陆同志,你过来。”   陆屿清迅速回想了一下今天好像也没得罪她,这周也没什么事情,然后才放心的走过去,“咋了?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恭喜你,你要当爹了。”   陆屿清一下还有些没听清,然后就看着她,“真的假的?”   周喜啧了一声,“那医院的化验单还有错啊,你要是不想要,也可以不要。”   陆屿清赶紧摆摆手,“没有,我这不是还没反应过来吗?”他赶紧就到厨房里看看有啥菜,然后又跑过来,“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做,你吐吗?我听说都会吐。”   周喜摇头,她没感觉,除了困,其他没任何反应。   陆屿清做好晚饭,陆老爷子也遛弯回来。   饭桌上陆屿清给周喜盛好汤才坐下来,“爷爷,周喜有喜了。”   陆老爷子激动的哎呦一声,“那,那我明天一早起来就去买菜。”他想了一会还是不成,得去问问隔壁的战友,看看他们家孙媳妇怀孕都准备的是啥菜,他听说现在不是都吃肉是好的,要搭配的好,干脆饭也没吃就急匆匆的去了成家。   周喜想叫住吃过饭再去也不着急,而且她也没啥,跟平常一样就行,她也是下午才给家里拍了电报。   因为周喜的原因,今年过年也没回河山沟,只是陆屿清捧着一本书研究半天,也觉得周喜的肚子有些大。   “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看着周喜每天也没吃多少,怎么孩子长的这么快。   周喜心里多少也有些担心,去医院看看也心安,过了元宵节,俩人一块去了医院,检查做了一些。   医生才跟他们说情况,“不用担心,应该是双胞胎,就是还不知道都是女孩,还是男孩,说不定也是龙凤胎,以后肚子会更大,你身为丈夫要多注意,多照顾孕妇。”   陆屿清在旁边拿着本本记上,周喜太辛苦了。   四月份,周喜上班,在会议室里,她扶着腰站起来。   “这个回答我可不愿意去谈,还嫌不够丢人吗?怎么就非要逮着人家不放呢,人都被你们调任到越南了,滚蛋吧。”   会议桌上坐着的二十几个人,只有两位女性。   其中一位看着周喜口不择言,“周喜你要注意你的态度。”   周喜一把就把文件扬了,“也请你注意你的态度,我们外交部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我告诉你,我根正苗红一点不怕,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不然咱们今个谁也别想走出去,大不了咱们碰命,我这可是三条命。”   刚刚开口的男同志简直没见过这么泼的女同志,就这还是外交学院毕业的大学生,真是跟泼妇骂街有什么区别。   “我告诉你周喜,你不要得寸进尺,这是上面的意见。”   周喜呸了一声,“你也不要得寸进尺,这是我的意见,如果你不服气,最好把我也弄走,你不是有能耐吗?”她说完也不动,就这么紧紧的看着他。   男同志旁边的一位戴眼镜同志先是打起了圆场,“大家都是同志,别闹的这么僵硬。”他冲着自己的同事眨眼,周喜不能得罪,陆家孙媳妇,陆老爷子虽然没实权,但影响力还在,要是到上面告他们的状也不值当,再说现在军区新出头的周场是她亲哥,当兵的那些人跟他们说话根本就说不通,一个个的都脾气硬,是真的动手。   男同志几乎每次开会都要跟周喜吵架,每次都要忍,没办法,谁让人家有靠山,根本没人敢动,也没人敢惹。   “行,这份报告我会向上面领导申请暂压。”   周喜瞥他一眼,“不是暂压,是取消,没什么事就散会吧。”她说完就先自己扶着腰慢慢的走出去,也没人敢吭声,没人敢拦着她。   陆屿清知道她要开会就在门口等着呢,听见里面高一声低一声的吓人。   “没事吧。”   周喜摆手,“没事。”还是她的孩子够乖,她没什么孕期反应,而且吵架生气也没动过胎气,顺利的不可思议。   一直到六月中旬,周喜刚刚吃了一口西瓜,就感受到肚子有些疼,她略皱了皱眉头。   “陆屿清。”   陆屿清正在外面洗衣服,听见就跑着进去,看到周喜疼的没说话,幸好东西都提前准备好,把她抱到三轮车上,东西也放上去,顺利的就把人送到了医院。   医院也提前都是知道的,陆屿清站在手术室外面,坐立难安,恨不得人也进去。   陆老爷子在外面跟人下棋,回家的路上还是人告诉自己说孙媳妇要生了,他是赶紧就往医院跑,警卫员也着急的在后面跟着。   周喜很疼,她才知道生孩子这么疼,那娘是怎么把他们都生下来的啊,她在手术室里边疼边喊娘。   医生看着她都发愁,身体素质好,宫口开的也快,要是一个早就生出来了,两个就受的罪要大。   陆老爷子被警卫员搀扶着爬到二楼问了人才到手术室外面的。   “怎么样啊?医生咋说的。”   陆屿清也不知道,只能紧张的摇摇头,他知道就不要孩子了,心疼周喜。   两个小时孩子才生出来,病房里都把孩子哭出声。   周喜好累,觉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死亡。   护士抱着裹好的孩子给周喜看,“是龙凤胎,男孩是哥哥,跟妹妹差了一分钟呢。”   周喜歪头觉得自己意识也不是很清楚,眼睛也很迷糊,但努力瞪大双眼看了一眼,就有些嫌弃,“好丑啊。”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有些内容不能直接写,我在这里简单的说一下。   一九七三年,是邓爷爷复出,高考也是他负责的,后面说的白卷考生是张铁生,其实不是白卷,就是考的成绩不好,语文三十八分,数学六十一,理化六分,这个人的影响很大,差点使这次高考彻底失败,但他还是被录取到一所大学里,然后就成为了历史舞台上的一个重要人物。   后面还有一个周喜吵架的时候说被弄到越南,是外交部当时的部长,符浩,他很厉害,是参加过很多战争的英雄人物,很耿直,所以也得罪了很多人,在一九七四年被调任到越南。 第64章 不留余地周将   手术室里负责周喜接生的医生都是老熟人, 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还真是她的脾气。   “放心吧,孩子都是越长越好看,你跟陆同志长的都好看, 孩子自然不会丑到哪里去。”   周喜听完这话就昏睡过去, 只要长的不丑就行, 要是丑她就给周场家,让他养着吧。   陆屿清跟陆老爷子在旁边等着, 两个护士抱着孩子出来, 给他们看看。   “这个是哥哥,这边是妹妹,哥哥四斤四两, 妹妹四斤整。”   陆老爷子没想到这一下子孙子孙女都有了,高兴的都要掉眼泪, 幸好祖宗都积德,跟死去的儿子儿媳也能有个交代。   陆屿清探着头想往里面看,“我家属怎么样?”   医生也出来了,“没事, 太累已经睡着了, 一会就转到病房里。”   陆屿清赶紧跟人道谢。   周喜转到病房之后, 陆屿清才抽空给河山沟去了一封电报。   在医院里待了一星期, 周喜才出院。   在外交部的某些人知道周喜坐月子最低一个月来不了, 那可真的是松了一大口气,起码每天上班不用战战兢兢, 冷不丁的她就走路带风的过来, 啪一下就把文件扔到桌子上, 吓死人。   田耽本来想来照顾周喜的, 她一口回绝了,一点不用,陆屿清把她照顾的非常好,还说等到过年就带着孩子们回去。   田耽在公社接完电话就笑的皱着眉头,这孩子,还真是的,不过她过的幸福就行,这有啥。   周雨知道周喜生了两个孩子,还特意来信恭喜她,只是信中提到她们的校长因为一封信被人害死了,她心里有太多不甘又无处发泄,又觉得前路迷茫而意志消退。   周喜身体十分健康,月子期间也都休息的很好,看到周雨的来信,又提笔回了一封,告诉她胜利肯定就在不远处,再坚持坚持。   万勋倒是提着礼物上门了。   陆屿清没见过他,也没听说过他,但警卫员说是来看望周喜的时候他十分警惕。   “外面有个叫万勋的,你认识不?”   周喜点头,后来他们还见过面。   “让人家进来啊?”   陆屿清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万勋已经三十五六,供职于建设某局,他本就长的好看,现在经历了岁月的磨砺,又更加成熟稳重内敛,也很吸引人。   周喜已经出月子了,但陆屿清说是双胞胎所以要再多休息一周。   “万同志,快坐。”   万勋没想到当年的小丫头现在都已经是为人母,“恭喜你啊,这个是给两个孩子准备的红包。”   周喜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谢谢啊,说起来你也要赶紧结婚要孩子了。”   万勋抿嘴笑笑,“我觉得结婚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意思的事,也不打算结婚了。”   陆屿清过来倒上一杯茶,听见这话瞥他一眼,“万同志这种思想很是超前。”   万勋抬头看他,“谢谢,思想我觉得不存在超前不超前的,单看是不是自己想做的,只要自己想就没问题。”   他说完又看着周喜,“跟你说个好消息,许友仁病重。”   周喜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真的?那什么时候死。”   万勋就是觉得周喜的性格实在是太适合外交部了,她就应该做每次记者会上的发言人,肯定能把那些外国人怼的都一愣一愣的。   “这个夏天我估计是熬不过去了。”   周喜恨他入骨,这样的人偏又没有办法直接弄死,“那就好,等他死了,我一定去谢伯母的墓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万勋提到程家人心里就有一万分的愧疚,他现在就算是帮再多,就没办法让程家的人都活过来。   “好了,看到你好好的,我也放心,等程其右回来,咱们再一起聚聚吧。”说完也就站了起来。   周喜也是,披上衣服送他出去。   天是不冷,但她毕竟还是在月子中。   陆屿清看万勋终于走了,看了一眼周喜,阴阳怪气的哼了下。   周喜看他一眼,“你干嘛?”   陆屿清过去牵上她的手,“他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周喜笑着叹气,“你吃醋?想什么呢,他是我姐夫的朋友,在我准备陷害许友仁的时候认识的,他当时还跟踪保护过我。”   陆屿清生气,幸好自己下手早,他才不要告诉周喜,这个人喜欢她。   周喜坐完月子就彻底回去上班,家里又准备请了一个阿姨照顾,但陆老爷子恢复职位,按照级别,家里又配上了阿姨跟厨师,她刚刚回去就是开会吵架。   他们满心欢喜的以为周喜好歹做了妈妈,到底能温柔一些,谁想更厉害了,简直这一个多月没见像是在家里好好补怎么骂人了。   一九七四年年底。   周喜跟陆屿清休了假就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回河山沟,陆老爷子对这个看的很开,那人家的闺女嫁过来也不能一直不回家,去年就在首都陪着他过的年,今年怎么说也要回家去了,而且他今年过年很忙,各种会议。   周洪山还没见过外孙跟外孙女,激动地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先去把鸡鱼准备好,在院子里宰好挂到外面的绳上。   今天是大年二十五,河山沟在小年给大家伙分了不少的钱,今年的收入不少呢,家家户户最多的有分到一百的,不算平常时候的工资,河山沟大队是这十里八乡最有钱的,很多家来年春天准备就要重新盖房,要盖瓦房,而不是用泥砖盖的。   向阳前几天收到了向燃的信件,说是都平安,领导还做媒给他介绍了一个在文工团跳舞的姑娘,两个人相处的很好,如果可能就准备来年国庆节结婚,她是高兴好几天了,当年爹娘给留下来的三千块钱,她等到他们结完婚就把弟弟的一半给他。   向阳起来先扫了院子的雪。   “爹,这平时说周喜的是您,我看这最挂念的也是你。”   余秀敏在厨房里烧热水,先把茶壶都弄满,一会几个孩子起来好洗脸。   周洪山哈哈笑了起来,“那咋办啊,儿女都是债,不过这债背的让人高兴,高兴。”   田耽从地窖里拿出来一颗大白菜,“你快点去弄吧,那你弄得这么多肉,外孙外孙女也都吃不了,你白弄。”   周洪山可是有意见的,“我让女婿吃,我看屿清是真的好,照顾周喜是真的体贴。”   程宁期先起来的,自己穿好衣服,他跟周实睡一块,周温现在住的是周繁的那屋。   每到过年的时候,周洪山其实最挂念的就是周繁,算算也有□□年没见过,这样的日子实在不知道是啥时候才能过到头。   程宁期都已经十岁,“姥姥,我来剥白菜吧。”   田耽摆摆手,“不用,你快点叫他们几个都起来。”说完又看看他身上穿的,“你咋不穿我昨天给你们做好的新衣服。”   程宁期笑笑,“我想等到过年的时候穿。”周实已经在穿衣服了,他干脆就去了周源房间门口敲门,“大哥,姥姥叫起床。”   周源最近得了一本是介绍航天方向的书,昨天晚上熬夜一口气看完了,今天倒是睡过头,听到声音才哦了一声。   “这就起。”   厨房屋檐上结的大冰琉璃,因为屋里烧火冒出来的热气,也化了不少,吧唧一下就掉了下来。   整个河山沟都被白雪掩盖,但家家户户都冒起了不少的烟,闻着还有很多都是肉香味。   田耽到厨房里去准备做饭,早上就热一下昨天包的菜团子,烧个小米粥,炒个白菜和冬瓜。   周洪山也从棚下面抱过来一大摞的柴火进来,“应该能够烧的,老太太那院子收拾好了吗?”   田耽往锅里把菜团子放着边点头,昨天带着俩儿媳妇一起去的,等到周喜一家四口回来就住在那院子,家里有些住不开。   周洪山想起来老太太心里就一阵难受,想着若是她还活着就好了,能见到周喜嫁人生子,她那么喜欢周喜,肯定看到俩孩子也能特别高兴,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每次想到他就难受。   “这周将也是今个回来吧,我看他们国棉厂小年就提前给工人们都发工资了。”   周将现在是副厂长更忙,各种活都压在头上,去西北也不能那么勤,两年才去一次,不过幸好周繁跟程其右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田耽突然间想起来一个事,“那知青分配的事情,你把张主任都拒绝了,他不是要气死。”这几年知青下乡远比六几年要多,光分配到他们公社的都有几十个。   周洪山一开始倒也接了知青,河山沟也需要人来干活,不过后面张主任那个孬种为了报复周洪山,一个劲的往他们大队塞知青,而且都是别的大队的三倍,他当场就又拍了桌子,张主任还用上面压他,周洪山压根不吃他那一套,后面每年干脆一个知青都不要。   张主任也是彻底没法子了,又不敢去告状,只能自己再想办法。   周洪山哼了一下,“还真当我不知道他的主意,那些知青都有好些是他安排的人,为了就是在咱们大队找什么错处,一心的就想拿捏咱们,我让他想屁吃。”   田耽也没管,底下的几个大队的大队长其实都对他很不满意,什么都不懂,还瞎指挥。   周将正坐在办公室里拆信,是程其右寄过来的,说夏天的时候周繁大病了一场,当时差点没撑过来,他们没敢告诉家里,怕都跟着着急上火,幸好后面好了。   他捏着信的手用力不少,心里难受,看政策的走向,他推测最多三年,高考就要恢复,现在明显人才供给跟不上,今年高考又恢复了跟之前一样,推荐工农兵大学生,质量参差不齐,高考恢复就要那位回来主持大局,那位不是一般人,他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到时候周繁跟程其右肯定可以回来的。   他把信放到抽屉里,想了想还是拿起来火柴给烧掉。   他也不想在待在厂子里,想做生意,就算是做到副厂长也没什么意思,收拾了一下公文包关上办公室的门,先回家过年。   周家早上吃过饭,就开始忙活,把春联也都先提前贴好,红彤彤的,一眼看过去都喜气洋洋的。   周喜跟陆屿清带着俩孩子大包小包的是下午才到家。   周洪山跟周将特意推着俩自行车去到公社门口接的。   周喜一见到大哥跟亲爹,就把孩子都递给他们,自己跟陆屿清推着车子。   “我们俩路上真累的够呛,也幸好这俩孩子还挺乖,没闹太多事,吃了睡睡了吃的。”   周洪山以为闺女当娘了总是会不一样的,没想到跟之前也没多大差别,天寒地冻的,还把穿着不薄的外孙女裹在自己的军大衣里。   “你这孩子,我看屿清倒是每日带着孩子累的够呛,你这气色很不错。”   几个人并排走着,小路上的雪很厚实,踩着咯吱咯吱的。   陆屿清任劳任怨的陪着,他倒是不觉得累,这多幸福啊,恐怕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   “爹,我不累,辛苦的还是周喜。”   周洪山哼了一声,看着外孙女脸小小的白嫩嫩软乎乎的,眼睛又大又圆,嘴巴也小小的,真是她爹娘的优点都长在她身上了。   “乖。”   几个人赶紧到家里,余秀敏中午吃过饭下午就要过油,就是过年要炸东西,之前都是家里穷,哪能倒上一大锅的油去炸鱼块,炸鸡块,还要炸一些丸子,这厨房里炸的东西刚刚出锅。   周源带着弟弟妹妹站在厨房里,向阳在烧火,他看着这锅鱼块出锅,赶紧就去拿了一小块,用手撕着吃,然后咂摸了一下味。   “娘,这有些咸了。”   余秀敏嫌弃的看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说话?”   周源还不知道为啥,啊了一下,“真的咸了。”   余秀敏又瞪他一眼,“出去,你给我出去。”   向阳在灶旁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炸东西不要说话。   周温拉了一下哥哥,“别说了,你就吃吧。”   余秀敏气不打一处来,又开始炸细粉丸子,用剁碎的细粉跟面糊掺在一起,再用手捏成一个个的团子,过油,这样炸出来的丸子又香又脆,很香。   田耽进来给他们都每种拿上一碗,“你们都回堂屋去吃,别在这里站着。”   周源只要有吃的,也没啥端着碗就招手带着弟弟妹妹进了堂屋。   周实话实在是少,自己吃东西也不吭声。   周源吃着一个丸子一口差不多就能吃完,“对了,宁期,你给姑姑写信了吗?”   程宁期点点头,“我爸爸还给我寄了书回来。”   周源叹了一声气,他都快不记得大姑姑长什么样子了,“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从那里回来啊。”   程宁期其实也快不记得了,不过他还有照片,是想爸妈的时候都会拿出来看看,可又觉得如果真的见面了,他都不知道怎么相处。   “我相信我爸妈都是没问题的,肯定会没事的。”   周源也这么认为,“说不定明年后年就回来了,这也说不准啊。”   路上周将特意跟周喜走在一起,陆屿清跟周洪山在前面。   周喜看了一眼她大哥,“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周将没把周繁的事情跟家里人说,但想着周喜是家里最接近国内信息的人,“周繁年中的时候病了,不过瞒着家里,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我总觉得最近的风声不对,那位又回来了,但听说总理病重。”   周喜听到周繁的消息,心里也是有火气的,“对,一月十三号到十七号,四大会开,估计很快就能改变,现在上面的形势很明朗,大哥,陆家老爷子已经恢复实权,姐姐跟姐夫的事情我也跟他讲过,我想尽快把人接回来,不过你先别跟咱爹娘说,我怕空欢喜一场。”   周将想说他猜的果然没错。   周喜看儿子在大哥的怀里听自己说话,像是特别认真。   “你这个臭小子。”然后她又看周将,“大哥,我发现你在这么的嗅觉很敏感,你才应该考上大学在首都工作。”搅动风云的一把好手,她是最接近中心的,但大哥只是凭借猜测,还有报纸上的信息就能猜的很准确。   周将笑了起来,知道有好消息心情也好了很多,“我不喜欢,我只想做生意,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才能真的放开。”   周喜倒是觉得一切皆有可能,现在时局变化的已经够快。   这是陆屿清第二次来河山沟,上次算是春夏,现在是深冬,村路口还是好几群人站在说话,大家都说说笑笑的,不过这次都打了招呼,虽然都是跟爹和大哥说话的,他也好歹觉得没上次那么尴尬。   周洪山在大队里的人缘永远是最好的。   “是,这不是周喜跟女婿带着俩孩子回来吗?路滑,我跟周将去接的。”   “对对,是龙凤胎,都长得好看呢。”   “行啊,到时候来家串门看看孩子。”   这一番说完就算是应付过去。   周喜乐了起来,“我觉得她们肯定不敢上门来。”她对自己还是很认知的,都怕她,更不用说来看自己的孩子。   陆屿清站在周喜的旁边,打趣她,“怎么,周同志还很自豪?”   周喜冷哼一下,眼睛向上看他,瞥了一下,“你能懂个啥。”这是她这些年好不容易立下的人设。   周家人走完之后,后面又是议论了起来。   “这周家四丫头可比周家二丫头有福气,嫁的人我听秀敏说是首都里的大领导的孙子。”   “是啊,重要还长的好,这么远,还愿意带着媳妇孩子回娘家,真不容易。”   “周喜也争气,一下子生了个龙凤胎,这是什么福气啊。”   这边说的热火朝天的,一个隔壁大队的过来这边妹妹家串门的小媳妇揣着手,眼神有些倨傲,她早就听说周家大队长的那四丫头脾气坏,今个见了除了长的好看也没啥好处,见到这么多长辈在也不主动说句话。   “我看这周喜也没觉得哪里好啊,要是嫁到我们家,我肯定要好好的训训她那个坏脾气的。”   旁边一人揣着手听到这话倒是乐了起来。   “笑死了,你还想娶人家周喜当儿媳妇,就你那个儿子插上凤尾也还是野鸡,你知道周喜本事多好,人家高考可是探花,咱们河山沟头一份,还在首都的外交部工作,你知道啥是外交部不,那是能见到主席的地方,真是跟你说话,我都觉得今年真晦气。”她突突的跟机关枪一样说完就走了。   其他人也不想跟她说话,自己一个大队的站在一起唠嗑。   虽然她们都不跟周喜说话,但不是讨厌她,是觉得她厉害,人家优秀,可不是真的嫌弃,再说了轮得到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指点点的,那可是周喜,她配说吗?   周喜他们一进院子。   田耽就慌着上前先把孩子接了过来,这龙凤胎多稀罕人啊,出生这大半年她还没见过呢。   “真好看,我们家孩子。”她说完才看到周喜,“名字叫啥啊,上次问就说了小名。”   陆屿清忙接上话,“娘,老大叫陆周,老二叫陆沁。”   田耽听着老大的名字明显是两个人的姓氏对在一起的,“谁取的?”   周喜把车子停好就闻到香气进了厨房,听到她娘问,从厨房大声回答,“我们俩分好的,每人取一个,老大是我取的。”她图省事,干脆就俩姓放在一起。   田耽一听就知道。   “来,让姥姥看看我们陆沁。”   陆沁也不哭不闹不认生,谁都让抱,还好奇的看着这一圈的人。   余秀敏看这周喜生完孩子一点变化都没,就知道是妹夫照顾的好,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趟,把锅里的麻叶子捞出来控了控油由衷的开口。   “周喜你有福气。”   周喜也不怕烫,捏着就吃,“嫂子你也很有福气,能有我这样的小姑子。”   余秀敏哭笑不得的忙点头,“是,是,你说得对。”   向阳在底下烧火,“大嫂,你还是别说周喜,咱们一家人没人能说得过周喜。”   周喜对此倒是不加辩驳。   好久没见,正好大队里也没啥事,一家人坐在堂屋里也暖和,一起坐着唠嗑,热热闹闹的。   一直到大年初二,闺女走娘家。   周槐花带着张嵘,张晋还有张全钢一家过来,看到周喜家的龙凤胎也掏了压岁钱。   周将预计的事情估计也就这几年,“一会大姑你走的时候多带一些书回去,一定要督促俩孩子抽空就看书,知道吗?”   周槐花就听大侄子的话,这些年孩子都长大了,都是读到高中的,那个什么工农兵的名额都在抢,她侄子说不担心,再等等她就一直按着等,一点都不着急。   “行,你放心,他们俩书本都没丢。”   张全钢更是相信大侄子,谁不知道人家是现在国营大厂的副厂长,侄子侄女那是更厉害,他在他们大队是脸上最有光的,看着周喜的对象他都不太敢说话,这样的人叫自己姑父他都不不知道咋应,就觉得打眼扫过去就不是一路人。   张晋比周源大一岁,张嵘比周源小一岁,俩人都有些内向,不太爱说话。   秦琴跟周良山今个也提着东西过来,周雨现在已经回到学校了,虽然还是没那么顺利,但也是好事。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堂屋里都坐不下。   余秀敏跟向阳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秦琴跟周槐花都在帮忙。   周喜在院子里指挥着陆屿清给孩子换尿布。   周源带着他们几个本来都在他们屋里嗑瓜子看书,听到院子里的声音,他还摇摇头。   “周喜姑姑欺负人这件事情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现在转移到新姑父身上。”   他觉得他跟姑父感同身受。   周温翻开新的一页,看他一眼,“有没有一种可能,姑父是甘之如饴,而且自己觉得非常幸福。”没看到嘴笑的都咧到耳朵上了吗?   周槐花听到也是从厨房里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啧啧摇头,她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家的老爷们这么疼媳妇的,她就来这么一会,新姑爷就没闲着。   “我们喜是个有福气的。”   向阳跟余秀敏都习惯了,回来这几天都这样。   “周喜就是这个性格,这不陆同志可就喜欢的不得了。”余秀敏也是觉得周喜就得找个这样的。   厨房里也是说说笑笑的。   张全钢也不敢跟姑爷大侄子说话,他就闷头在院子里劈柴。   门口一会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女娃娃。   张全钢先看到的,这不是周荷花吗?他朝着堂屋里看了一眼,又看看厨房里,周家的事情他都知道,这也不是他家,肯定不能迎人进来,把斧头放下来就到堂屋门口,他皱紧了眉头。   “二哥,荷花来了。”   周洪山其实跟周荷花大约有十年没见过了,他不让她回来,她也是真的没回来,听说也没跟王甲一离婚,他站起来直接出去。   周良山也跟在后面,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这他不能不去看一眼。   田耽在厨房里透过窗户看周洪山往门口走。   周喜这会才发现,就没什么热闹是她不爱看的,立刻就跟了上去。   周荷花远比十年前显老,头上也有了白发,牵着闺女的手,有些局促。   “二,二哥。”这十年她过的并不好,王甲一因为不会生在外面到处招惹女人,前些年跟寡妇被她抓在床上,本想着去告他干脆让他游街,又想到如果这样那工作就没了,她那会没收入,现在回过头看看,才知道二哥说的话都是对的,王甲一不是个好男人,她如果能找个正常男人生活下去,孩子也能有好几个。   周洪山看着她,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周荷花牵着闺女,这是她五年前的时候抱养的,有人丢在医院的弃婴,她就领养了回来,没想到前几天她发现王甲一居然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动脚的,她当时一股气到头顶,直接拿着棒槌把他头都给打流血了,现在人还在县人民医院躺着。   “二哥,我错了,我想离婚,你能帮帮我吗?”闺女是她一点点这么抱着养大的,她看不得闺女受一点委屈。   周洪山看着她又看看胆怯的女娃,背着手沉默了好大一会,才让人进来。   周荷花瞬间就掉了眼泪,她这十几年是白活了。   周喜转身到厨房里,一脸着急,“娘,你快来,我那个二姑回来了。”   田耽在切菜,她不去,周家的事情就让周洪山处理,更何况是周荷花的事情。   “你好好去看孩子吧。”   周喜瘪瘪嘴,好吧,那她去堂屋看,手里还不忘拿上一把瓜子,靠在堂屋的门框上,十足的八卦样。   周荷花把家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边说边哭,抱着闺女。   五岁的小女孩啥也不懂,但还是伸出来小手给周荷花擦眼泪,“娘别哭,我听话的。”   周喜手里的瓜子再也没磕下去,要不是看到这么多长辈在,她都要冲进去先骂这个姑姑,再骂那个人渣。   周洪山也是生气,“你想怎么离婚?”   周荷花现在是有工作的,公婆死了她现在接手的是婆婆的在供销社柜台上收账,听到二哥这么问,她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咋离婚啊?”   周洪山站起来伸出手指敲敲桌子,“房子要你住,工作不能丢,就这么分,他不会不同意的。”   王甲一这样的人就是看到周荷花没娘家依靠,又以为她跟自己过了十几年,捉奸在床都没事,怎么可能现在突然提离婚?再说他欺软怕硬,就周洪山往哪里一站,他就不敢说个不字。   周槐花也从厨房里过来,虽然二哥家跟荷花没来往,但她是姐姐也三五不时的去看过的。   “离婚,跟那个孬种离婚。”都是当娘的,听见这事都能气死。   五岁的孩子还不谙世事的看着他们这么多人,靠在娘的怀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槐花听完又到厨房里说了一遍。   田耽当下就把刀直接就砍在了案板上。   周喜还吓了一跳,她娘才是真的厉害。   周荷花带着孩子过了这么多年,带着孩子在娘家吃了第一顿饭,尽管她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拿,但这顿饭吃的比当年带再多礼物吃的都要心安,她真的知道错了。   “这孩子叫什么啊?”   田耽主动开口问,她不是个小心眼的人,而且大人的事情跟孩子没关系。   孩子仰着小脸,怯生生的,“我叫王夏夏。”   周荷花对二嫂再也没当年那种心情,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就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她是出生在夏天的,我当时就取了这个名字。”   田耽笑着给她夹了一只鸭腿,“吃吧,以后咱们就叫周夏夏。”   周源他们跟这个姑姑完全不熟悉,他胳膊肘碰了一下妹妹。   “你的鸭腿分给别人了。”小声嘟囔。   周温可不在意,“我看是哥哥你自己想吃吧。”   周源一个眼神过去,看破不说破啊,这个小丫头越来越难骗。   周将看他们兄妹俩在长辈都在的饭桌上说话就瞪了过来,丽嘉主要是瞪周源的。   周源立刻就老实了。   周夏夏啃着大鸭腿,她好喜欢这里,还可以吃到肉哎。   饭吃过,周洪山就没打算多耽误,“走,你把孩子放在这里,现在去城里说事,尽快把事情办了。”还把周大山也叫了过来。   这次是他们兄弟三个过去。   周大山知道她要离婚是真的替她高兴。   几个人到了城里直接找到人民医院。   王甲一还躺在床上,那一棍子下来,他过来看医生都说是脑震荡,这个娘们下手是真重,这住院也不管自己,等出院了看他不回家打死她们俩。   周荷花先进到病房的,王甲一看到人就准备要嚷嚷,但紧接着看到后面进来的三个人,就紧张的舔了舔嘴唇。   “大哥,二哥,四哥,这大过年的怎么过来了。”   他当然害怕,周将是国棉厂的副厂长,上次他看到周将来车站跟他们领导说话,看起来关系真不错,想着要是那老娘们跟娘家没闹歪,怎么着也能托关系给自己升职啊。   周洪山看着他,“离婚吧,你做的那些烂事我们都知道,现在立刻就去办离婚。”   王甲一又瞪向了周荷花,怎么什么事都往娘家说,关键是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又变好了,他咽了咽唾沫。   “二哥,这事是不是误会啊,我跟荷花都结婚十几年了。”   周洪山没时间听他胡说八道,“房子给荷花和孩子住,她的工作已经是她的了,你没权力要回去,你赶紧起来去办离婚,如果你要是觉得这么办不行,那咱们就公安局见,我看看你是不是要进去蹲着。”   他跟这种人多待一分钟就会忍不住想揍。   王甲一知道周洪山的底气在哪里,他确实也惹不起,当年不就是张家全家都进去,张家老大还枪毙了,周洪山从来不说空话。   “行,离婚就离婚,但房子是我的,不能给她。”   周洪山背着手瞪他,“不可能。”   王甲一头疼的厉害,“那行吧。”他穿着病号服一起去办了离婚,过年也有同志值班,这离婚手续办的很快。   周洪山看他一眼,“以后要是敢找事,我是不会饶了你的。”   周荷花拿着这张离婚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快,她又回到周家跟周洪山在屋里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着的,然后才带着孩子回家。   第二天周将找人,找到了王甲一的一些把柄,下午就把人给送了进去,他向来做事都比周洪山狠,也是这么多年经历的事情太多,毕竟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春风一吹,可不能再让杂草生。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ps:本章中提到的周喜的信件写的是发生在一九六六年的信息,当时的校长是李达,他向主席写了一封求救信,但被当时的党委书记庄果私自拆开告发,导致李达同年不治而亡,后面也就是周雨在校的抗争,以及不公,所以她在忍受了很多年后,依旧觉得郁郁,才没忍住给周喜写信宣泄。   庄果后来是正常任职,与2000年3月卒于武汉。 第65章 一九七八年   一九七五年的一月十三日到十七日, 是四大的召开。   周喜在首都接到这次会议的最新消息,要把重点放在经济建设上来,首先要恢复一些坏掉的铁路建设,还有大力发展钢铁。   她把文件放在领导面前。   “确定了新的领导班子, 那我们剩下的就是拭目以待, 看到底是谁输谁赢。”   领导戴着眼镜, 笑起来十分的温和,是外交部的老同志, 对于周喜他是真的喜欢, 年轻人身上应该有的闯劲跟拼劲。   “那你这次还压这位。”   周喜自信的挑眉点点头,“那是自然。”这次形势跟从前可不一样,相信不过一年功夫, 一定会有所改变的。   只是周喜又一次输了,到一九七六年四月初, 他的职位再次被撤。   周喜因为在外交部的活跃程度,终于被新上任的领导打压,暂停在外交部的一切工作,紧接着陆老爷子也是被迫在家休息, 名义上担心他的身体, 其实是被排挤。   周喜这次倒是没生气, 她始终坚信黎明前最黑暗, 家里两个孩子都已经满打满算差不多两岁。   因为在部队大院, 陆沁一般都是自己出去溜达着玩,大院里的人都知道陆家的那个龙凤胎妹妹是个小辣椒的爆脾气。   最近部队大院要修路, 刚刚运到了一堆沙子在路边, 好多小孩子都在这边玩耍。   陆沁叫哥哥跟自己一起, 但哥哥都不出来, 她就自己出来,大院里基本没什么外人,很安全。   不过没一会周喜看她回来身上脸上都弄的脏兮兮的,嫌弃的伸着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   “你干啥去了?”   陆沁仰着了脏乎乎的小脸在傻笑,握紧自己的小拳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打架,他们说妈妈坏话,我打他们。”   周喜啧啧一声,她压根就不用猜,人都是这样,看你过得好的时候就巴结两句,一旦失势,就另外一个态度,上赶着踩你一脚,她扯着闺女的衣服,“走,我给你洗洗去。”   陆沁哦了一声。   陆屿清还在上班,不过基本也是做一些整理文件的活。   周将给周喜写了信,简单的说了周繁跟程其右的情况,两个人目前也受到了一些牵连。   一直到一九七六年的十月份,全国有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各地的录音机都播报了关于那几个人被粉碎的事情。   一切就像周喜所说的那样,黎明前最黑暗。   外交部也快速的焕然一新,全国上下都进入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紧接着一九七七年七月的十届三中全会,这次会议正式迈入新的征程。   西北。   程其右接到通知,他正式摘了帽子,需要他携带家属立刻返回首都。   周繁正在院子里用石头搭建的锅上做饭。   程其右在劈柴,他这十年从一开始的不会,到现在手上磨出来的茧子,从拿手术刀的手变成劈柴洗衣服做家务的手。   两个人先是彼此对视了一眼,周繁眼眶里都充满了泪水。   来通知的同志看着他们俩激动地样子,笑了起来。   “程同志,快接着文件吧,收拾一下回首都,说是那边的房子什么都已经安排好,希望程同志跟周同志回去就能尽快进入工作,咱们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缺很多人才。”   程其右上前接过来给自己摘帽子的文件。   “我,一定要先回首都吗?”   同志还有些疑惑,“需要回首都先报道的,程同志恭喜啊。”他这边说完还敬了一个礼才转身出去。   周繁走到他的面前,一时都不知道哭还是笑,两个对视着,心酸,委屈,无奈到这一刻似乎也都随着这份文件埋葬在这大西北,到最后也就只说了一句话,“我们要回去了。”   程其右嗯了一声,他早就被这西北的沙子磨的心志更加坚定。   “走收拾东西吧,等在首都安定下来,就去河山沟看孩子。”他知道周繁几次从梦里惊醒都是叫着儿子的名字。   周繁看着锅里煮的面条,又笑了起来,“不能浪费粮食,把这顿饭吃了。”   程其右点头。   两个人吃完饭就收拾东西,连夜离开了西北,走到邮局的时候还给家里寄了一封信,说他们已经平冤,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首都。   周喜跟陆屿清也在首都忙的脚不沾地,陆老爷子也是,所以陆沁出去玩,陆周就在后面跟着,因为妹妹老爱跟人打架,按照陆老爷子的级别,国家给配的阿姨在家里做饭洗衣服。   河山沟,周将搬回来了一大摞书,这是他先下手去之前的学校找到的。   周源今年都已经是二十一,一直都在罐头厂里干活,负责监督生产,个子已经跟周将差不多高了。   周温十七岁,去年就长到了一米六五,今年也就没再长,她在家里就多照顾两个弟弟。   周将发现她格外的聪明,很多东西几乎都能举一反三,分析一些国外文学也说的头头是道,而且见解很独到,他就越发觉得周温的优秀,对此他的内心是十分欣慰的。   一大摞书放在桌子上,看家里也没个人。   周温他们几个都在果园里帮忙,今年又进了一批新的鸡崽跟鸭崽,这么多年,果园里也都换过了好几批。   周洪山还是按照之前的方法把这一批清理出去的当做福利给大家按照人数分了,想吃想养就看他们自己。   周温在旁边登记 ,周源维持秩序。   周实跟程宁期也帮忙抓鸡抓鸭,不过都穿戴了围裙跟手套。   周将正准备出门就被来家的王大锤给堵上。   王大锤喘着气,脸上还有些涨红,“周,周叔,是不是要恢复高考?”他总觉得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情,但也没确切的消息。   周将看他这么激动,脸上有一丝笑意,“是,好好准备吧,我相信你这次肯定没问题。”说完他就先迈着大步出去。   王大锤站在原地还在平复心情,终于要恢复高考了,他没白等,十年,他等了整整十年,笑着笑着就觉得鼻头发酸,大队里的人都说他想上大学想疯了,他也确实是快疯了,他就是想,做梦都想,这次终于是他去参加高考了。   周将远远的就看到果园那边热闹的不行,大步走了过去。   周温先看到她爹的,她在登记不能乱走,只是挥了挥手,“爹,在这呢。”   周将没几步就走了过去,低头看看闺女工整的字体。   “好,你爷爷呢?”   周温指了指果园里面,“干活呢,您今个怎么这会回来了?”   周将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你姑姑跟姑父来信,说是已经启程回首都了。”   周温听到这消息,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真的啊?那快告诉爷爷奶奶,还有宁期。”   周将笑着嗯了下,他也开始在果园里帮忙干活。   大家伙一直都对周将的印象很好,人家虽然当官,但回村里从来没有一点点架子,做事都是脚踏实地的。   一直到这一批给大家都分完,周家人才一起回去。   关于有可能恢复高考的事情,周将是到家里才跟大家说的。   周将说完就看着周源跟周温,“今年可以参加,但这都是我的预估,等到正式消息出来,你们可以选择报名,另外好好看书复习。”   周源觉得参加高考这是个新奇事,他只听说过很多年前可以考试,小时候他见过周喜姑参加高考,现在也能到他头上。   “爹,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好好复习的。”   周温也点点头,她没什么想法,还是上辈子的专业,武器科研,依旧是她的母校,现在应该叫北京工业学院,也是她导师当初的学校,导师是七九届的,这么算来无论是今年还是明年入学,她都变成了导师的学姐。   周洪山自始至终都是支持孩子们读书的,要不这些年也不会让他们没事就看书,他自己上半辈子就吃了没文化的苦,当然也是家里条件穷,上学是有钱人家的事情。   周实刚刚一直在看着大家,想了一会才举手,“爷爷,我也想参加高考。”他想快点去学校里念书,他觉得自己会的东西已经很多了。   周温其实是知道周实的能力,他在数字方面特别有天赋,其实数学才是一切的基础。   田耽看了一眼向阳,“跟你娘说吧,你娘说了算。”   周实严肃的皱着眉头看着向阳,“娘,我想去,而且我要去。”   周实比周温小了将近两岁,即使到明年才十六,“你真的想去?”   周实笃定的点头,“当然。”   向阳叹了一声气,“好,那就去吧。”   程宁期有些失落,他的出身不好,能考大学吗?需要筛查资质。   周将这次才伸手拍拍程宁期的肩膀,“爹娘,还有个好消息,周繁跟其右回首都了,说是尽快报道,首都很缺人才,预计回去的医院是301,还有要过段时间就接宁期回北京。”   周洪山跟田耽其实昨天晚上还在说这件事情,眼瞅着全国都是一种新风气,也有听说下放到隔壁大队的一些教授也有好些人都摘了帽子,知道这个消息也不是很惊讶,就是看着程宁期,当初送过来才四岁。   “好,等你爸妈安排好,你就回首都,到时候在那边参加高考。”田耽看着外孙是不舍得。   程宁期也有些没反应过来,虽然是很高兴,但他对于爸妈的思念随着在河山沟的时间越来越久,也越来越浅,冷不丁的听到他们可以回来还要接他走,心理说不出来的滋味。   十四岁的少年站在一旁,低着头,手指掐着自己的手心,“姥姥,我不想走。”他不是对爸妈有气,只是不舍得这里。   周家这都是好事。   周洪山干脆把今天自己家也分到的鸡直接宰杀了,因为之前养着都是下蛋鸡,所以其实也没多少肉。   周家大人都在外面院子里或者厨房里。   周源带着弟弟妹妹把所有书都搬回自己房间,带着几个人看书。   程宁期随手拿起来一本书,他刚刚想过,等等看再参加高考,舅舅说的对他年纪还小。他看着周源哥在写写算算,又看到周温姐是在拿着一本杂谈。   周温姐的聪明像是不动声色,很有力量,每次宽慰人的时候都能说到心坎里。   周实在于数学上专注的聪明,十岁的时候就像个老学究,一整天可以不动就趴在那里解题。   “周源哥,你为什么要学飞行器制造方向啊?”   周源转身一条胳膊搭在椅子靠背上,另外一只手转着笔,十分的少年意气,“你知道七五年咱们国家发射了第一颗返回式遥感人造地球卫星吗?当时报纸上说我们是第三个掌握这项技术的国家,我们国家在这方面一直都很努力,而且你没觉得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吗?飞上浩瀚无穷的宇宙,想起来就会热血沸腾。”   其他三个人都看着他专注的讲着自己的梦想,整个人像是在闪闪发光。   程宁期很是羡慕,他好像还没自己的梦想。   他低着头有些失落。   周温看到程宁期自从知道要被接回首都之后,情绪其实有些不对的,现在估计是有些迫切的想成长,周源跟周实其实都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人,跟他们在一起多少会被影响,也会觉得自己很差。   “你还小,如果不能确定也不用这么沮丧,大哥不也是这几年才知道的,那要是往回数上几年,他最大的梦想还是吃呢。”后面说着的时候语气就变的有些打趣。   周源伸手敲了一下周温的额头,“你呢,你都从来没告诉过你想干什么?”   周温把手里的书合上,“做武器,做很多很先进的武器,让我们的国家越来越强大,希望我们的阅兵上也能有很多先进的武器。”她还在上辈子看到的一句话,那是周总理说的,飞机不够就多飞几遍。   她当时的触动太大,可后来的国家确实很强大,不需要飞两遍,在这耽误的十年里,付出的代价太大,可新成立的国家就像是刚刚长大的孩子,孩子不犯错怎么会前进,所幸现在熬了过来。   周实倒是被吸引的抬头看着周温,一本正经的开口,“周温姐这话要是让我爹听到,他肯定特别高兴。”当兵的最喜欢的就是先进武器。   这话说完,几个人在屋里都笑了起来。   西北某边境军区。   三十五岁的周场周旅长接到电话,把帽子摘下来,有些不太高兴,这在边境待的好好的,非要调任首都某部队旅长。   他其实不太想动的,在首都哪里有在这里舒服,想了半天还是去找了自己的老领导,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卫勇是早就得知消息的,毕竟要动自己手下的人,肯定是先通过他的,上次去首都开会他就被暗示过,听到外面打报告他就让人进来。   “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周场略皱着眉头也没敬礼,“老领导,要调我回首都任什么部队旅长,我不是在这里好好的吗?”   卫勇端着茶杯砰的一声放在他的面前,“坐下说。”   周场就知道他肯定什么都知道,也就坐了下来。   卫勇也坐在他的对面,“这算是升迁,周场你算上军校四年,已经参军快十七年了,你儿子都十六岁了吧。”   周场提到家里人总是愧疚的,确实如此,这十七年他在外面风风雨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受多大的伤都没对家里吐过半分,当然也同样,向阳在家里操劳这十几年也从未对自己抱怨过半个字,他们自从结婚以来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可能都不到一年。   “是。”   卫勇双手握在一起放在桌子上,笑了起来,“现在国内形势一片大好,首都需要你,咱们部队里难找到大学生,你算一个,文化水平高,实战经验足,首都需要你这样的人回去,上面给我透过口风,大概你回去先待上俩月,就会破格调师长,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参加过的大小战役,而且首都的需要整顿,你回去就会发现,都乱七八糟。”他也不舍得让周场走,但没办法,上面直接开口问他要的。   周场听到这里就知道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再开口就颇有些无奈,“我在这里习惯了。”上面安排的是过了年二月一定要报道。   卫勇抬起胳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到了首都就能把家里人都接到身边,一家人也要好好团聚团聚。”说完语气又变的严肃起来,“团聚归团聚,任务不能忘,知道吗?”   周场站起来敬了一个礼,“是。”不过他也暂时没往家里说,只是象征性的寄了一封报平安的信。   向燃现在已经结婚,在部队里办的,组织牵线,向阳没说什么,只是把应该给他的一千五寄了过去,当年去首都要钱的时候他才十岁左右,时间过得可真快,结婚第二年向燃媳妇就生了一个女儿,向阳还打电话过来,让他拿钱找人照顾,毕竟她是姐姐,不能再照顾他太多,不过也是随了孩子的份子钱。   向阳跟那姑娘也没见过面,电话都没通过。   一九七七年八月份,教育的有关部门跟大领导开会,武汉大学副教授提出恢复高考,在场的三十多位教育工作者都纷纷附议,并且要越快越好。   十月二十一日,各大媒体都报道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一瞬间全国各地都沸腾起来,是真的高考,跟一九六六年以前一样,可以自主的选择自己要上的大学,专业,最先报名最多的就是知青。   河山沟也是。   周家一大早饭桌上。   周源喝了一口米糊糊就给周温使眼色,眼睛眨了又眨。   周洪山咬了一口油饼,看他们兄妹俩,“干啥呢,大早上的,有话直说。”   周温把筷子放下,“是这样的,爷爷,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咱们家不是复习资料最多吗?现在外面都在抢,很多人都没书看,我想干脆把咱们大队原来的教室收拾出来,大家一起学习,我跟大哥都可以给大家讲题。”   周源也跟着点头。   周洪山似笑非笑的跟田耽对视一眼又看向孙女,“怎么,我可听说今年报名高考的有几百万人,但录取的可是特别少,如果别人学的多,你们不是吃亏了吗?”   周温就知道爷爷故意逗他们,马上反问,“那我们这不是跟爷爷学习的吗?爷爷把河山沟做的这么好,家家户户都能吃的起饭,看得起病,往后还能上学,爷爷不怕人家的日子比咱们家过的吗?”   余秀敏抿嘴笑笑,继续吃饭,不管他们。   周洪山只是被孙女说的一时有些感动,他做的事情是切切实实的影响到孩子们的,那就好,他不是说追求孩子们要舍己为人,但希望他们能成为一个有宽大胸怀的人。   “好,去吧,一会我把广播室的钥匙给你,你可以去广播通知大家。”   周源他们四个听完笑了起来,高考日期是定在十二月二十号跟二十一号两天,满打满算不过才两个月,下次高考是在一九七九年的七月,其实两次才相差半年时间。   吃过饭,周源就去广播室简单的说了一下,周温带着弟弟们在家里把书分类。   其实他们给大家讲一遍的过程也是帮助自己巩固的过程,是个相互帮助的事情。   不过周源低估了大家想上大学心态,就连隔壁大队的人都有过来,教室里都拥挤。   草苗大队。   余大春从地里扛着锄头回来,迎面正巧碰见隔壁家邻居。   “大春,你家儿子的媒定了没啊?我听说跟你儿子相亲的姑娘好像定了城里的,你要不要找媒婆打听一下。”   余大春一听就急了,不是说好的吗?这边要的彩礼给到就定亲的,他虎着一张脸立刻就加快了脚步。   邻居看着他走的那么快也没跟上,只是路过旁边村里有人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说了两句。   “我听说秀敏的俩孩子在大队里给他们想上大学的人上课,这都是表兄弟妹的差距可真是大啊。”一个在定亲都定不上,另外的在热火朝天的帮助别人考大学。   “谁说不是呢,但凡当初余庆刚脑子放聪明点,对自己闺女好一些,周家稍微拉扯他们一把,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旁边的一个裹着头巾的婶子眯着眼睛可劲的同意点头。   “谁说不是呢,但咱们大队现在几乎就没敢对闺女特别差的,谁能保证不出第二个余秀敏。”   其余人都频频点头,唯恐步了余家的后路。   周家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好,红红火火的。   十二月底考试天气都特别冷。   周家除了程宁期没考试,他们三个都去了,周将特意在县里都定了招待所,每人一间房,考试两天吃住都在,他跟余秀敏向阳考完都在考场外面站等着他们,只是考试第一天就下了大雪。   田耽跟周洪山看着家里就只有程宁期在身边陪着,今天也没啥活,三个人围在煤火炉旁边烤火。   “这各自的父母为自己的孩子操心,咱们可算是轻松了很多。”   周洪山边说边惬意的吃着烤的红薯,别看大儿子自己做的不错,也不还是要站在考场外面迎着风雪等孩子,他就不一样了,可以烤火不受冻。   田耽听见这话就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胡说八道什么呢?宁期来吃块红薯。”   程宁期接了过来,“谢谢姥姥。”   周洪山这才反应过来,周繁跟程其右也不知道在干啥,这都过去好几个月,除了一开始的那封信后来就是打了个电话,也没信了,就算是再忙也不能不考虑孩子的心情,这俩人办事越来越不靠谱。   程宁期低头剥着红薯,又笑着抬头。   “姥姥,可以讲讲我们家的事情吗?就我太爷爷,我奶奶,还有我们家。”他其实从前一直不敢问,在河山沟有些人就说过他出身不好,他知道也一直都没跟家里说过,不想让已经很操心的姥姥姥爷再担心自己,可现在他是可以问的。   田耽也闲着没事,“你想听姥姥就给你讲讲。”   外面洋洋洒洒的下着雪,屋里烤着火吃红薯,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田耽讲到谢雅慧的自杀,她还是忍不住会红了眼眶,然后又叹了一声气,“我跟你奶奶还没见过面,不过我有照片,等着啊。”   这些年她把照片都锁在了柜子里,一直没敢拿出来过,因为外面太乱,她很谨慎,她也会害怕,从里屋拿出来递给程宁期。   “看,这个是你周喜姨,当年在外交学院门口照的,你奶奶她是个很骄傲的女人,也活的很灿烂。”   程宁期仔细的看了看,他奶奶好洒脱,而且看起来很有智慧,只是他已经记不得太多小时候的事情,她还抱过自己的吗?可当年是有多难过啊,才能自杀。   田耽又记着继续跟他说,“你妈妈当年一路狼狈的带着你赶回来,给我跟你姥爷都磕了头,说把你托付给我,我记得当时你才这么高,她一心为你打算,早就料到以后的日子肯定很苦,所以才先把你送来,我当时跟你妈说让她离婚,她不愿意,后来我也没劝过,再后来她跟你爷爷和大舅都吵过架,也就是你小姨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没赶上,就这也在院子里也骂了你妈妈好久。”   程宁期本来眼泪都要掉出来,但又想到小姨生龙活虎的在院子里骂人,肯定特别好玩,又笑了起来。   “姥姥,其实我不怪我爸妈,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他理解父母这十年的艰辛,也体谅,不怨恨。   田耽伸手摸摸程宁期的头顶,“是,我知道我们宁期是好孩子,所以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在咱们河山沟待着,咱们都是一家人。”   程宁期鼻子酸的厉害,忙低着头,眼泪砸在了地上。   屋里倒是安静地很,过了好一会,少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田耽。   “姥姥,我也想学医,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田耽发现程宁期其实不全像程其右,骨子里更多的是像谢雅慧,只是孩子年纪小总是会被一些还想不通的时候困顿住。   “好,我们宁期学什么姥姥姥爷都支持。”   程宁期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他有全天下最好的姥姥姥爷。   周将是在招待所里待着,等孩子们考完才跟余秀敏一起过去,三个人还在不同的考场,但距离的不远。   余秀敏十分紧张,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周将对他们几个其实都很有信心的,不用太担心,而且即便出了意外没考上,还有明年,所以不着急。   连续考了两天。   三个大人也都没回家,幸好周将提前有准备,定了招待所的房间,不然抢都抢不上。   周源考完之后神清气爽。   余秀敏接到儿子闺女之后才敢开口问。   “考的怎么样啊?”   周源搓搓手,先倒吸了一口凉气,侧过身子,“娘,我想吃扁食,酸汤的,放芫荽的,您能给包不?猪肉芹菜的。”   余秀敏伸手拍了他肩膀一巴掌,“你这个臭小子,我问你考的怎么样?你就知道惦记着吃。”   周将也皱着眉头看他。   周源瞬间就有了正形。   “很好,很不错,我肯定能考上我想上的。”他们这边都没回家,先估分,然后就填报志愿,赶紧交上去,周将是让他们三个报名挂在了县一中的一个毕业班,直接到学校里交完志愿单就算完事。   周源报的西北工业的大学,周温就是北理工,周实年纪小,但他就喜欢研究数学,全国最好的数学系是在北大,他也就填了北大。   一中的毕业班老师看到周将交上来的志愿单,大致三张都看过。   “周副厂长,这孩子们每个人都只报一个啊?”他觉得这有些太骄傲了吧。   周将跟他也认识,“随孩子们吧,就算是没考上,也是让他们长个记性。”   老师一时有些语噎,这周副厂长到底是厂长,胸怀真不是一般家长能比的,不过也都收下来了。   田耽正在家里包扁食,下了两天的大雪,今天早上还是小雪,她特意去买了一块五花肉,剁了馅,到地窖里把种的水灵灵的芹菜被掰上两根切碎放进肉馅里。   周洪山刚刚从刘叔家回来,他前些日子去卫生院挂针,这不是去瞧瞧,也没买东西,就拿了钱过去的。   程宁期在厨房里等着烧火。   周洪山掀开厨房的门帘进来,带进来一阵冷气。   田耽已经开始擀皮。   “刘叔咋样啊?”   周洪山洗了手搬个板凳坐下来,准备开始包。   “还是老样子,刘婶送我出来的时候说,只能慢慢养着,医生给的建议是不要再操心那么多事了。”   他捏扁食也快,两个人配合着也不错。   田耽手下的擀面棍不停,叹了一声气,人吃五谷杂粮,而且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这阵子我会勤去一下刘叔家的。”   周洪山点头,心情很不好,“你还记得咱们俩刚刚结婚的时候,家里就只有一间用泥砖盖的房子,刘叔给咱们家送来了一两肉,还有后来我当上大队长,他处处帮扶着我,我自小就没了爹,也没娘,还带着弟弟妹妹们讨生活,跟刘叔相处这几十年里,说句他像我亲爹也不为过。”   田耽知道他的意思。   “我是把刘叔刘婶当做亲人的,这件事情我肯定跟你保持一致。”   周洪山是感谢田耽的,这一辈子都感谢她。   回来的几个人在路上又对了一下答案,几乎高度一致。   周将在旁边听着看着这三个人,很是满意,他们三个考上大学,一个家族要想改变,需要时势,机会,以及三代人每代人的努力。   “向阳,你给周场也打个电报吧,跟他说一下。”   向阳爽快的哎了一声。   周场正在收拾行李坐车回首都,自己的户口关系都已经随调随迁过去了,他还没跟家里说。   周源一进院子里鼻子就灵的不行,一头就扎进了厨房里。   田耽算着时间刚刚把扁食煮了三滚,肉扁食难熟。   “回来了。”   程宁期看到他们更是激动,“哥,考的怎么样?”几乎跟姥姥同时开口。   余秀敏看着这一双儿女特别骄傲,笑的先回答,“都好,仨孩子说考的都好。”   周洪山跟田耽都放下了心,孩子们好比啥都好。   周源一口气吃了三碗扁食,还都是大碗。   周温就吃了一碗,坐在他旁边都有些惊讶,“大哥,你不撑?”   周源翻个白眼站起来要去厨房里送碗,“不撑不撑,多香啊。”   周温先是叹了一声气,这但凡家里条件差一些,就养不活。   周喜在首都就等着高考结束,立刻就拍了电报回来问啥情况。   轰轰烈烈的高考结束,没过两天,收音机就播报这次全国参与高考的学生有五百多万人。   余秀敏在堂屋里纳着鞋底听到这五百多万人心里咯噔一下,那能录取多少啊,总共也没多少学校啊,她又愁起来。   周洪山也收到了周喜拍来的电报,他也没回复,这丫头就让她着急一回。   王大锤没来周家,他考完之后就去对了答案,估好分数直接就填报了志愿,他想当记者,为老百姓做事实,像周家爷爷一样。   首都里。   周喜跟陆屿清忙的几乎早出晚归,孩子醒的时候都没见过。   陆老爷子都一直在开会,不过他看到这次被抽调回首都的名单里,有周场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的,这批抽调回来的都不简单,其实是上面需要对这批人进行重点培养的,有学问,有能力,还有军功。   周场在火车上挺直的坐着,微微闭上眼睛,心里还很烦躁,他好好的在边上待着不挺好的吗?   不过到了首都之后,先交接了部分工作,到休息日的时候他就站在外交部大门口等人。   外交部门口的警卫看到这位穿着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旧人又相见   周场压根就没打算进去, 他今天也不是故意穿军装的,因为当兵十几年,就没便服,看了一眼门口的台阶, 也不嫌脏, 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两个警卫都有些疑惑, 这是来找事?看着职位并不低啊。   周场最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等人这不算什么, 之前炎热的夏天也在草丛里站过岗, 冬天更是迎着风雪,这等个人不是轻轻松松的,一坐就是一下午。   一直等到外交部下班, 人从里面接连不断的走回来。   周场站了起来,往里面看, 只是看了一圈也没见到周喜,难道周喜长变样了?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大学毕业后他在分配前夕回家,这一晃已经过去十年多了。   一直到人都走完,里面没人出来, 周场很是疑惑。   站在一旁的警卫终于没忍住, 大步过来向他先敬了礼。   “首长同志,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周场恍然的哦了一声, 他都忘记可以直接找人问了, “我找我妹,周喜, 她在吗?你认识不?”   警卫听到周喜就有些呆愣住, 谁还会不认识周喜啊, 全外交部就没人不认识她的。   “认, 认识,周同志最近都很忙,应该没下班,首长同志进去等吧。”   周场笑着道谢,原来还能进去等啊。   “好,走吧。”   周场被带到了外交部的会客厅。   周喜正在里面开会,要不说她最近都很少生气了,干活也利落,那些捣乱的一走,整个外交部都干干净净的。   一位拿着文件进来的男同志站在周喜的旁边,“周同志,我刚刚看外面请进来一个穿军装的,说是你哥。”边说还边指了指会客厅的方向。   周喜先是想这不是骗子吧,都骗到外交部了,然后又突然间想到自己是有个哥来着,她一直都叫周场名字的,浅意识里是没把他当哥,赶紧转身就大步往办公室外面走。   周场站着正在欣赏会客厅里的一幅字,落款是周总理的字。   周喜过去,周场听到脚步声就转身过来,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的大白牙。   “好久不见,周喜。”   周喜看他黑黝黝的,跟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不过身姿挺拔,也很健壮,这么多年没见,这样的形势下面,她即使是在外交部上班,都觉得指不定哪一天死了,看到周场这样健全的站在自己面前,眼眶都有些发酸,平安健康是她对周场最大的要求。   “你,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次来首都出差吗?”   周场笑了起来,“不是,我被调过来的,以后可能就会在这里了,前段时间回来的,交接了工作,又让警卫员把家里收拾好,就过来看看你。”   周喜很是惊喜,连忙问,“不回去了?”   周场哪里说得准,哪里需要他就去哪里。   “这个不确定,不过近几年肯定走不掉。”   周喜当然知道事情不能这么想,边境总要有人在守着,可周场待的太久了,之前陆爷爷还说当兵的哪个身上没伤的,更何况像周场这样有军功的,一般都是拿命换的,也应该让他安稳的过上一段日子了。   “那就好,等我,我去跟底下人交代清楚,咱们一起回家,你还没见过我们家的龙凤胎吧。”   周场羡慕,周家这么多人,就他没闺女,哦,还有周繁没闺女。   “二姐呢,她没跟你联系吗?我在边境的时候就听说她跟姐夫都平反了。”   周喜摇了摇头,“忙,我也是忙的不行,她跟程其右估计更忙,程其右好像还担了医科大学的教授。”   周场点了下头,自然是的,现在到处都缺人才,不然高考也不能这么着急,现在就是一切都百废待兴,各个岗位上都缺太多人,之前培养的那些所谓的工农兵大学生到底还是不行,听说大领导直接在跟教育工作者的会议上这么说的。   周喜回到办公室里简单迅速高效的交待完。   旁边的同志看着周喜今天不加班还有些奇怪,手里捏着钢笔打趣,“拼命的不拼命了。”   周喜边笑边收拾东西,“我哥调到首都,我今天早点回去陪着。”她说完又想起来,“一会要是陆屿清来找我,就告诉他让他早点回去。”   同志笑着点头,“放心吧。”   周喜提着包大步出去直接叫上周源。   周场看着风风火火的周喜,这么多年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性格是一点没变,就是或许这些事情让她变的是更加坚韧,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出了外交部的时候还跟两个警卫敬了礼。   周喜带着周场坐公交车,这短短两年时间,首都也是稍微有些发展的。   只是周场的军装太扎眼,很多人都看了过来,不过也只是出于好奇。   周喜抬起来胳膊肘碰他一下,“对了,周实参加高考了,我前几天拍电报回去问结果,到现在也没给我回。”   周场略皱了眉头,“他才十五,爹娘就让参加高考了?”   周喜笑着轻哼,“周实聪明,学什么都快,为啥不能参加?而且现在到处都需要人才,早点上大学也好。”   周场其实跟周实也不熟,对于周实他是最没资格说三道四的。   “唉,我老领导说让我接过来一家人好团聚,但我觉得爹娘离不开河山沟,向阳也是。”他看着公交车外面的街道,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是团团圆圆。   周喜倒是觉得他说的很对,爹娘年纪也大了,马上就六十岁,可河山沟也离不开他们,正如大哥所说的,政治变了,经济也立刻就被提到了前头,眼看着要变,大变特变,河山沟的罐头厂也会迎来蓬勃发展,这些年都是爹跟娘在有计划性的调控跟撑着。   “算了,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吧,要真的到爹娘面前劝他们别干了,咱爹娘能劈头盖脸的骂我们一顿。”   周场非常有体会,“不,我觉得我还是吸引的战火的主力,你不会。”   周喜看他一眼,正想说话,公交车就到了站,她带着周场下去,往面前走了不到十步拐弯就看到了部队大院的大门口,两个人走在满是树荫的路边。   “其实你离开家的那些年,后来还说暂时不能给家里来信的时候,当时爹娘估计好几天没合眼,心里有再多苦也不能说。”   周场走在外侧,背着手,老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他能明白。   “你家那俩呢?听话吗?”   陆周跟陆沁是七四年生人,今年才四岁多,陆沁早就送到部队大院的托儿班,每个月交上十块钱,人家管中午一顿饭,价格不算贵。   陆周完全不用,他不需要人看,在家里阿姨都不用管他太多,每天下午五点还能准时去接妹妹。   “老大还行,老二完全小霸王,娘来信说,像我小时候。”说着话就到了大门口,正巧就路过托儿班。   周喜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走吧,正好我们接人。”谁知道一到的时候就看到陆周的身影已经站在门口。   “陆周。”周喜叫了一声。   陆周回过头走了过去,奶声奶气的开口,“妈妈,您今天下班真早,我来接妹妹。”说完就看向了旁边的周场,这位叔叔他没见过。   “嗯,这是舅舅,你小舅舅,就是当兵那个。”周喜先给他介绍了一遍。   陆周记得,“小舅舅好。”很是懂礼貌。   周场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估计这个是像他们陆家人吧。”他也没见过陆屿清,但明显一看不是他们周家人的行事作风,结果他话音刚落,就从里面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头上还卡了发卡的小姑娘跟个小炮弹一样的冲了出来。   周喜嫌弃的伸手一把抢先按住她的脑袋。   小姑娘伸出两条圆滚滚白嫩嫩的胳膊在空中挥舞,“妈妈不为什么不让我抱你啊。”她一出来就先看到了妈妈,妈妈都没有来接过她的。   周喜只是单纯不想让她身上的污渍弄到自己身上。   “等回家洗了澡,我再抱你。”   陆沁也就不冲了,“那好吧。”她说完后退一步才扬起小脑袋看向旁边高大的人,然后就是直接脱口而出,“舅舅吗?”   周场一眼看着就喜欢这小丫头,半弯下腰,伸出来手示意抱她。   陆沁也不认生立刻就让抱。   周场把小人抱进怀里,周喜牵着陆周,跟一起来接孩子的邻居也都打过招呼才转身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是舅舅的?”   陆沁笑着露出小白牙,“妈妈说过,有个一直没见面的舅舅在当兵,舅舅今天就穿的军装啊,妈妈还说过有一个当医生的姑父,还有一个做护士的姑姑,还有还有在河山沟的姥姥姥爷,大舅妈二舅妈,我都有记得的。”妈妈说过亲人要一直记得,不能忘的,她小嘴叭叭的特别能说。   周场越听越稀罕,他也想要个闺女,但也不太可能,且不说生一定是闺女吗?万一再来一个儿子,而且现实问题更多。   “我们陆沁真聪明,真招人喜欢。”   陆沁一脸骄傲,“那是,今天托儿班的小朋友都不听话,我一吼她就不敢哭闹了。”   周喜觉得自己一脑门官司,不知道会不会又有家长找上门。   “你吼人家?没动手吧。”完全感受到小时候爹娘的无奈,自己也经常出去打架。   陆沁微低着头,她就知道,“妈妈不要担心,我跟她说好了,不许回家告状。”   周喜倒吸一口凉气,这小丫头以后还能成为霸王。   “你不可以欺负别的小朋友,知道吗?”   陆沁噘着嘴她知道,在家里都说过几百遍了。   周场看着周喜现在也是能遇到自己的克星,倒是觉得好玩。   几个人一起到家,在陆家照顾的阿姨是组织上派来的,姓杨,做事情干净利落,也很知道分寸。   “周同志回来了,锅里刚刚做上,擀的面条,还烧了条鱼。”早上出门的时候陆沁说的,想吃鱼还想吃面条,她特别喜欢这孩子,也就不自觉的宠着,有求必应。   周喜想着也没让她再麻烦去买菜再做,“杨婶,麻烦你去大院食堂看看有没有啥菜打一些回来,如果不够就去国营饭店买一些,这是我哥,今个家里想好好吃炖饭。”   杨婶笑着哎了一声,把围裙解下来,拿上钱票就赶紧出了门。   外交部的陆屿清刚刚开完会出去,过来找周喜,就听到这消息,赶紧就简单收拾一下回去。   周喜跟周场现在相处没小时候那么的互损,但偶尔一句还是会怼一下的。   陆屿清跟杨婶前后脚回来,陆老爷子最近晚上总是出去跟老战友吃饭,今天也是不回来。   “三哥,三哥,陆屿清。”   两个男人握手问好。   周场只是知道他,是个光风霁月的人,据说很优秀,但对周喜好是对他来说最大的优点。   几个人坐在饭桌上从小时候的事情讨论到那几年,又到现在的时势,倒是很投契。   周场今年过年是在部队里过,毕竟是刚刚调任过来,要陪着大家一起包扁食,也就是饺子,在大城市是这么叫,但他都习惯了家乡的叫法。   “你们今年回去吗?”   周喜跟陆屿清互看了一眼,一样回不去,过年期间恐怕还要应酬外国的来华代表,春节是国内最大的节日,他们俩忙死,据说还要跳舞,一起互相了解。   周喜还要教外交部人员的妻子们,大家其实都不太会跳,但外交部代表着脸面,不能有一点闪失。   “我们长大了倒是离家越来越远,想着二姐是不是更忙,都没来得及回老家一趟。”   陆屿清叹了声气,“确实,我听说姐夫还要参与高考改卷,还有录取的一系列工作,这些都是要在过年期间完成,确保这一批大学生在明年初能入校。”   周场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年前就来首都报道,要真的拖到明年二月份,都要挨批评。   吃过饭周场也没多待,“我得先回去,明天还有工作,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聚。”   周喜两口子把人送到大院门口,看着人走才回去。   陆屿清没见过周场,他们结婚的时候周场都已经参军多年。   “你二哥是个很不错的人,有一颗赤子之心,很热血。”他很喜欢周家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他们也都做的很好,总结来说,就是岳父岳母把这些孩子都教育的很好,想来当初周繁姐把孩子托付到河山沟应该是特别放心。   周喜也很感叹,两个人牵着走一起慢悠悠的走着,“我跟他有十几年没见,你说血缘感情真是奇怪的东西,完全不会陌生。”   陆屿清是独生子,父母又早逝,他真的很喜欢周家这热热闹闹充满朝气的一大家子。   河山沟是已经在准备过年了。   今年吴主任还特意带着礼物过来拜年,他现在已经恢复职位,不过经过这么多事情,再次验证周洪山是个很不错的人。   周家是一门心思的都在等三个孩子的高考结果,不仅仅是他们在等,整个河山沟也在看,早些年来河山沟下乡的知青也一起报考了,很多人即使就学了没几天也是去参加了考试。   周大山的孙子孙女也是,周卫的儿子本来也想参加的,但他年纪有些小,这次学的也没吃透,等着准备明年再战。   一九七八年元月上旬,周洪山去公社开会,又去了一趟学校,想看看有没有通知书。   学校老师也没看到,这次考试也不会直接公布分数,就看录取通知书到没到?   周洪山又骑着自行车回家。   周源他们三个是一点都不担心,在家里没事就翻看一些书。   一直到周大山家的两个孙子孙女先拿到录取通知书,都是本省的师范院校。   周大山看到孩子拿过来的通知书,在家里高兴的早早的就把去公社买好的鞭炮给放上,噼里啪啦的,这要是能上大学,那可是全是好处,首先要农转非,户口变了,而且国家给大学生补助,再来毕业包分配,都是铁饭碗,他也有今天,想着想着就要落泪。   “去,快,孩子们,去你二爷爷家,跟他们报喜,想着你周源哥他们几个的也快到了。”还是多亏了周源跟周温不遗余力的给这两个孩子补习。   周梅枝也高兴,眼看着自家也熬过来了,有大学生以后就都是城里人,本来看着老四家的周雨还眼红,现在他们也有了,真是周家祖宗保佑,她笑的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一时不知道要干啥。   周大山的两个儿子也是很激动,他们俩现在也是在果园里管着事,罐头厂上着班,本来有工资拿就觉得这日子是真的很不错了,这一下子孩子考上大学,以后能分配去当老师,还有寒暑假,多舒服啊,铁饭碗。   “你们都别在这里傻乐,快跟老二家报喜,我看周源他们三个指不定考的更好。”   周梅枝这些年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干活,跟妯娌们的关系也不近不远的。   与此同时国棉厂。   周将看着手里三份录取通知书,虽然早就对他们是抱有信心的,但这通知书真的实实在在的捏在手里的时候心里总是踏实的。   “谢谢厂长还专门给我送来。”   厂长是去县里跟领导班子开会,被县里领导在开会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奖完才给到自己的,说实在的这三个通知书看着都容易让人眼红,怎么这么好的孩子不是自家的。   “客气,周将,你们家以后还有大前途呢。”   周将一向是谨言慎行,“啥大前途,就想着孩子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厂长就喜欢周将的这个性格,就算是遇到天大的好事,他也不会耀武扬威,同理如果他自己落魄,也绝不会自怨自艾,这样的人迟早要成大事。   “好,你今天请假回去给孩子们报喜吧。”   周将这会的笑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好,谢谢厂长。”   周洪山也替大哥家高兴,整个周家这不就是起来了吗?他的愿望终于也实现了,现在就等着槐花家的俩孩子的消息,还有明年周卫参加高考的结果,大家都有好前途。   周家这会是真热闹,院子里都是差不多大的几个孩子在说话。   长辈大人在堂屋里坐着说话喝茶。   周洪山乐呵呵的,“对了,我跟吴主任商量了一下,准备在咱们大队办个正式的小学,是国家的那种,到时候请求批几个老师,咱们大队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的,教育也要跟上去。”   周大山也跟着点头,那是当然的。   周梅枝让俩儿媳妇去买肉买菜,今个在老二家吃饭,顺便把老三老四家也都叫上。   秦琴一进院子就是大嗓门,她现在日子过得舒坦着呢,啥事不操心。   “大嫂,真是恭喜啊。”   周梅枝这次是真的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   “也还好,比不上周雨。”   秦琴向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那是,我们周雨上的是武汉大学,她这不是上班,说是明年要调到北京去,她就觉得要向她周喜姐学习,咱也不能拦着人家进步。”   周梅枝瞬间就有些不知道咋接话,只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好事好事。”   周源在旁边听了全过程,冲着周温使眼色。   周温觉得他很无聊,不愿意搭理,直接进厨房里给她娘帮忙。   “娘,我来剥葱。”   余秀敏就只会做饭收拾家务,可看着家里人高兴,她是心甘情愿做饭的,“好,你可别伤到手。”   周温听见这话抿嘴笑笑,还有些无奈,“娘,我剥个葱怎么会伤到手。”   余秀敏带孩子一向都是很娇惯,也幸好这几个孩子没带到沟里去。   周梅枝的两个儿媳妇买菜回来也进了厨房里,一时还有些拥挤。   向阳把家里准备的一些过年的肉也都拿出来,等到周将回来,一桌子菜都已经做好,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很鹅毛一样。   周将掀开门帘进来,余秀敏先上去给他打打雪,又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架上。   “怎么这会回来了?”周洪山记得他还得几天才放假的啊。   周将还以为他们也都知道了,这才这么庆祝,“这不是送通知书,我就请假了。”他把通知书从怀里掏出来,一点都没湿,挨个给他们发下去,都是第一志愿录取的。   周实看到上面的北京大学也没什么反应,他知道他会考上,这并不难。   周洪山这会是真的震惊都没说话。   “咱们家孩子的学校专业都是自己选的,真不错,虽然不知道分数,但肯定考的相当不错,排名也是在前列。”周将也坐在余秀敏的身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周洪山站起来伸手拦了一下周将,“等会,你是说咱们孩子都考上了?周实报的北大也行?”   周将疑惑的看了一圈,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庆祝的吗?   “是啊,周源的西工大,周温的北理工。”他是没记错的。   就连田耽都欣慰的笑了起来,很好,都很不错,她愈发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的值。   饭桌上的人也都震惊了,那可是北京大学,都直勾勾的看着周实,才十六岁的孩子,就算是虚岁才十七。   还是秦琴先高兴的一拍大腿,“我们家孩子可真争气啊,现在就等槐花家的了。”这么想着今年过年初二回娘家,那不又是有的说,娘家俩嫂子肯定特别羡慕自己。   这顿饭吃的,周洪山都喝醉了。   饭桌上的菜倒是没吃多少。   田耽先让周将把他爹扶到床上去,她就端着盘子。   “秦琴,你把这些带回去吃吧,我们家这也吃不完,还有大嫂,这条鱼也没咋动筷子。”   这一大桌子菜,赶上去吃人家的席面了。   秦琴也没客气,她做饭不咋好吃,还是二嫂的好。   “那我就把这几盘端走了,等会再回来给你们家送盘子。”   周良山也喝的有些迷糊,勉强能走路,端菜是不行了。   秦琴一脸嫌弃的看着,“你快点走回家躺下吧。”她就知道这个周家还是要靠二哥。   周梅枝当然也没客气,本来她家也花钱买了肉的,把梅菜扣肉,炖的鸡都让儿媳妇端走,甚至余秀敏炸的花生米也给端走了,她俩儿媳妇呢,就算是周大山喝醉也有人拿。   周卫媳妇到底是小辈,不太好意思要,就端走一份。   自从周华的事情过后,周老三家一般这种大家吃饭的事情都是周卫两口子过来。   他们也就都各自回家,也就这会外面下着大雪,外面没人,要不就知道周家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余秀敏跟田耽收拾饭桌,洗刷盘子碗,其实这么一端走也没多少了。   几个孩子也都开始帮忙,扫地擦桌子。   田耽洗了一个热毛巾给周洪山到屋里擦擦脸,擦擦手。   “你说你喝那么多干啥?再高兴也不能喝这么多酒。”   周洪山虽然晕乎乎的,但还是有意识的。   “我高兴啊,你看看,咱家现在不一样了,我打心眼里高兴,要感谢咱们新国家,不然也不会这样。”   搁在过去别说上学,活着都难。   田耽把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我知道你高兴,但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体最重要。”   周洪山是个听劝的,“好,就这一次,你放心,我得好好的活着,看着咱俩的孩子们都过的好好的。”   田耽抿嘴嗯了下。   周洪山说完又叹了一声气,“我想你家人也肯定会回来的,今天周将不是说了吗?明年经济都会变化很快,我知道你也想他们,抽个时间,我把你的事情跟咱们家孩子们都说说,万一他们回来要找你别找不到。”   田耽自放弃跟他们一起出国,就做好打算永不见面,今天周将说的话确实让她又觉得有希望。   “我娘性子柔和,外公担心她撑不住家里的产业,才让我爹入赘,结果我爹事业做的是好,但一直风流债不断,自打知道我爹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的,我娘就很容易想不开,后来更是郁郁而终,结果更心寒的是我娘才死,我那个爹第二天就把人带了进来,更可笑的是那妹妹才比我小不到一岁,所以后来事变要出国,我坚持着没去,我大哥二哥还有姐都觉得我太犟,都觉得拿到手里的财产才是真的,他们又觉得国外生活好,可我只想在家里,守着我娘,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   她知道家里的几个孩子这个犟是都随了自己,当年她也不过才十六七,还是太年轻,容易想不开,被这些事情困顿住,换做现在的自己,当时直接就找人花钱要她的命,然后拿走更多属于自己的财产,继续过自己隐姓埋名跟周洪山的小日子。   周洪山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不甘愿,但那个女人说不定已经死了。”其实后来他也才知道她家在上海是有名号的。   田耽深吸一口气,“也是我娘不振作,就这么容易想不开,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真是不值,不过我真希望她能死了,不过我想家里的财产也不会落在那个女人身上。”她决定要留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平日里藏起来的都提前转移走了,再说她还有两个哥,一个姐姐。   “他们能回来我就欢迎,不回来咱们就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   周洪山嗯了下,周家的日子过的不差,主要是想着圆田耽的心愿,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毕竟是亲人,人越老就会越想念。   周喜没收到家里的电报,又连续拍了两封,田耽才去给她简单的回了一下,这丫头你要是不跟她说,估计觉都睡不好。   周场也给家里来了电报。   向阳拿到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咋又跑到首都了。   “娘,周场问我要不要带着周实过去。”她说完就把电报递给田耽,然后继续看账本,她没那么想回首都,她虽然在那里长大,但她更喜欢在河山沟,在罐头厂。   田耽觉得估计是升迁,“你要是不想去,这周实不是开学要去吗?让他跟周实一起过吧。”   只要周场没什么生命危险,周家人一般都不会太挂念他。   周实听到也很平静的说了一句,“奶奶,我是去上学的,不是去团聚的。”   向阳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周喜在第二天才收到家里的电报,看到上面的大学都好一会没缓过来,张晋张嵘也是考上了,虽然没那么好,但以后到底也是能被分配工作的,她赶紧就给周场住的地方拨了电话过去。   周场还真是意外,不过挂了电话就很骄傲,去巡查训练,还有开会都是笑着的,一直到他的老战友也是现在他的参谋长,姓卢,看不下去直接开口问他。   “老周,你乐一天了,乐啥呢,好事说出来跟兄弟也分享一下。”   周场想说我真的说出来,你可能就会想回家揍孩子。   “我儿子,这不是考上大学了吗?”   卢参谋长本想恭喜的,但想着也不对啊,“你儿子才十几岁吧,就参加高考了?”   周场骄傲的点点头,也不是他想说的,要不是老卢一直问,“对,就考上了北大的数学系,这不估计开春就要来报道了。”   卢参谋长本来就大的眼睛听完瞪得更大了,“什么玩意?北大,你儿子啊?”   周场挑眉啊了一声,“那可不,我说你可别太嫉妒,是你一直让我说的,我也不能不说。”   卢参谋长不嫉妒是假的,他比周场大了近十岁,孩子也二十多了,同样也参加高考,落榜,他想着这第一年,落榜的多了去了,也不着急都没准备好,这人家就能考北大,不想看到周场,他转身就从训练场大步走了。   周场一看就知道是咋回事,笑的就更开心了。   陆家吃着晚饭,陆老爷子也是通过周喜知道这个消息的,笑的更高兴,“好事啊,哎呦,等到年后孩子们都住在咱们家,咱家就房间多。”   周喜给他老人家盛了一碗粥放到面前。   “不用,爷爷,我们家孩子都是犟脾气,甭管,爱住学校就住学校,这不我二哥那里还空着那么多屋子呢。”   依照周场的级别配的院子,不过现在就他跟一个警卫员住,空着呢。   陆老爷子微微叹气,这还是家里兄弟姐妹人多了好,人多热闹,也都能相互帮衬着。   “行,到时候随便来家里玩,你爹娘过了年来送孩子不,我们也是亲家还没见过面呢。”   周喜给陆沁编编袖子,“难,我爹娘不喜欢出来,而且河山沟事情太多,他们俩缺一个行,缺俩肯定不成,上次就说刘爷爷的身体不太好。”   陆老爷子没事就跟周喜唠家里事,对河山沟的情况了解的也算清楚。   “也是,等到有机会吧,一定得见见。”什么样的夫妻能教育出来这么多优秀的孩子。   周家出了那么多大学生的事情瞬间都传遍了整个十里八乡,连同县里,更别说还有一个北大的。   周荷花带着孩子回来也提了礼物,她现在日子过得挺舒心的,闺女也听话,来沾沾喜气,等到以后也能考个大学,不求多好,能养活自己就行。   田耽看她是真的想开了,这样就好。   一转眼到二月份,河山沟要忙活着种西瓜了。   三个孩子也要启程去首都上学了。   “向阳,秀敏,你们俩去吧,正好也看看周喜,你也跟周场好好的住上一段时间,不着急回来,罐头厂现在也不忙。”   田耽跟周洪山商量过,孩子们自己去也能行,但现在都在首都呢,都那么多年没见,也好见一见。   “宁期,你跟你俩妗子要不要一起去?”   程宁期直接就摇摇头,“我不想去,我想在家里。”爸妈肯定也忙,他过去没啥意思。   田耽也不会强迫他去,“行,到时候让你妗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向阳还好,余秀敏是真的激动,她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那能去长城□□看看不?”   向阳笑着答应,“肯定可以,那还不简单,□□就在长安街。”   家里确定好之后就跟周场拍了电报,要住在他那边。   周场赶紧让警卫员还有卢参谋长都一起过来收拾家里,他一个男人住,家里要啥没啥。   警卫员开车带着周场又去百货大楼去买不少东西,周场提满了手,警卫员在后面跟着。   向月在跟柜台售货员吵架,觉得这瓜子肯定缺斤少两了,只是一转眼看到从自己身边过去穿着军装的人怎么那么像河山沟的周场?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向阳回来了   售货员看她实在胡搅蛮缠, 这都是公家的柜台,怎么可能短斤少两。   “我说你也经常在这里买东西,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找事,家里穷买不起不要买。”她可不怕这种人, 听说她跟婆家见天的折腾, 就算是男人是钢铁厂的主任也改不了这么抠抠搜搜的。   向月一点没听她在说什么, 东西也都不要了,当然钱也没付, 手里拿着自己的布袋子就追了出去, 只看到一辆车扬长而去。   她神情有些恍惚,向阳已经嫁到河山沟,还有了孩子, 以后都不可能再回来,也不会抢走她的一切, 她在心里安抚自己好大一会才慢吞吞的回家。   赵南平现在已经在厂里升到了车间主任的位置,他们两个有一个儿子跟一个女儿,外人看起来也是十分美满,她这么多年的幸福绝对不能让向阳搅合了。   她一路回家里, 看到赵南平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立刻就冲到他的面前, 双手抓着他的手腕。   “你说, 要是向阳回来, 你会不会变心?”语气十分的紧张。   赵南平看着自己手里的报纸都被扯烂了,皱着眉头十分烦, 看她像是个有神经病一样。   “你好不好的提她干啥?”   向月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心里还有向阳, 也是, 老话不是常说,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说要是她日子过得艰难求你,你难道不会心动。”男人都惯会偷腥。   赵南平觉得她在胡搅蛮缠,把报纸扔在地上,“你随便。”然后就拿上外套出去,门被带上,砰的一声。   向月大儿子跟周实差不多大,叫赵耀,女儿叫赵玉。   赵耀听到外面吵架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推开自己的房间的门,“吵什么啊,天天都吵架,烦都要烦死了。”发了一通火,又把门关上。   向月没心情去哄儿子,她总觉得自己一辈子活在向月的阴影下面,即使她没重蹈覆辙,没去当知青插队,没死,还抢了向阳上辈子的生活,依旧觉得过的很不心安,那个人肯定不是周场,他这辈子就是在一个小山沟里种地的命,心里这么想完就好受很多,肯定是这样的,她又站起来到儿子房间门口敲门。   “你别一天到晚的看哪些闲书,多学习,这都恢复高考了,你也给妈考个大学。”她站在门口又开始絮絮叨叨。   余秀敏跟向阳带着周实跟周温到首都,周源自己去陕西,他也不需要人送,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在火车站跟他们分开。   周场这边带着警卫员把家里的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就连隔壁的卢参谋长看了都觉得瞠目。   卢参谋长的媳妇是组织介绍的,是个很热心肠的嫂子,叫郑蕙,还是这边街道办的主任,街坊邻居的都很喜欢她,哪家有个啥事都叫她去忙,这次周家收拾,她也没少帮忙。   两口子在周家屋里坐在喝茶,周场也没吭声。   卢参谋长一直给媳妇使眼色。   周场看着他们夫妻俩打哑谜。   “说吧,这跟我还有什么隐瞒的?”   郑蕙这才抿嘴笑了起来,“周实不是考的北大吗?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落榜了,我想周实来能不能给我们补补课,放心不让孩子白忙活,老卢不好意思开口。”说着还看了一眼卢参谋长。   周场还以为是啥大事呢,但儿子跟他也不熟悉,“这我也不好一口替孩子答应下来,等他明天到,我问问他。”   郑蕙当然知道是这个理,也知道周场的情况,确实要充分尊重孩子的意思。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   卢参谋长出身也是劳苦大众,会打仗有主意,但不代表他有文化,过去那些年国家不让也就不提了,现在这不是要文化人吗?他是做梦都想让儿子也变成文化人的。   “兄弟,谢了,等你侄子要是明年能考上,我肯定给你备上一大份的厚礼。”   周场笑着无奈的摇摇头。   郑蕙也没多待,她这边街道里还一大堆的事情呢,“那我先去忙,等明个弟妹到,一定来告诉我。”   周场站起来送人,“嫂子慢走啊。”   郑蕙是风风火火的,“好嘞,甭送,忙着吧。”   卢参谋长看妻子走了才跟周场又坐下来。   “你嫂子知道你家孩子考上北大,这几天在家里羡慕的哦,别说是我们家,整个部队大院就没一个不羡慕的。”那可是真的金凤凰,关键是人家还这么小,只能说一句,前途无量。   “还有个事,那个卫家,还想给你家结亲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不过也是有些打趣。   周场皱着眉头,“你说什么呢,我家周实才多大啊,不可能,再说。卫家我高攀不起。”卫家开玩笑的吗?他从来没打算靠孩子亲家来怎么样。   卢参谋长知道他,对职位什么的都不看重,只要能保家卫国他咋的都行。   “除非你家儿子长的很丑,不然我觉得这对方很有可能。”   周场也不当家,他本身就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所以关于儿子的所有事情他都不插嘴,不做主。   “算了,不说这个,说说钢铁厂的事情吧,说是要给他们的一些中层干部大家一起见了面,主要把钢铁厂的民兵组织更好的优化,过去那些年,特殊情况,导致全民皆兵的口号喊得很响,钢铁厂里的民兵大约有两三万,这是个问题。”   卢参谋长听到这个也是觉得既然要做好优化,那就尽快把外面的枪支弹药应收尽收,当然也是为了社会治安的方面上来说。   “行,你定个时间吧,我去办,让大家伙都见个面,得让他们内部主动上交。”   周场皱着眉头,“行,就等到下周一,就在钢铁厂的食堂,各自都带上家眷,总不能我这一上去就来硬的,先礼后兵,不行再说不行的办法。”   卢参谋长也是这么想的,本来被调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没啥事可干,没想到这么多事,都是一些需要极大的耐心,还要不停的周旋谈事情的,可比打仗麻烦多了,跟人打交道最愁人。   “歇着吧,明个还要接老婆孩子。”   周场提到孩子心里才觉得好受很多。   余秀敏向阳他们几个还在火车上。   向阳看着火车外面的风景心里也没什么感慨,她走了又回来,临走的时候婆婆还说让自己干脆就回来,跟周场过日子。   可是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在首都顶多到时候组织给安排个工作,然后照顾好周场还有孩子,可她更喜欢在罐头厂里忙忙碌碌的,能研发一些农用工具,改善工具,会有成就感,她想女人这一辈子就只能围着男人跟孩子过吗?她是更渴望跟周场一家团圆,可也觉得自己现在才三十多岁,想再多干几年,而且公公婆婆年纪也大了起来,公公也不可能丢掉河山沟不管,她也想多帮忙,所以她很矛盾。   周温看二婶不说话,也隐约能猜到,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有舍有得的。   “婶婶,你给我们讲讲首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吧。”   向阳看她还会主动问玩的吃的,“这话你哥问还差不多,其实玩的也就那些特色,好吃的倒是挺多的,正宗的驴打滚,还有涮羊肉,是纯粹老北京火锅,羊肉是鲜切的,沾上麻酱我能吃上好多。”   那会她父母还没去世,家里条件也还不错,经常被带着出去吃好吃的。   余秀敏听着就觉得香,“这周源要是在,肯定也想去吃。”   周源去陕西比他们时间短,他把宿舍里的行李简单收拾一下,已经跟新认识的室友出去吃羊肉泡馍了,还额外吃了俩肉夹馍,早就乐不思蜀了。   周实本来是在看书,他对于吃啥穿啥都没什么要求,只是这会看着大伯娘。   “大伯娘想吃,等我拿了补贴就带您去吃。”   余秀敏听着这话心里就舒坦,“还是我们周实孝顺。”   周温抿嘴笑笑,有个坏问题,“周实,姐问你,你跟婶婶比较亲,还是我娘亲啊。”   周实压根就没思考,“肯定是大伯娘。”   向阳看这儿子诚实的脸,一点都不意外,其实家里所有的孩子都跟大嫂更亲近一些,家里的很多活都是她在干,孩子们穿的鞋子,衣服,都是她做的,自己又忙着给村里干活,小时候也是大嫂天天抱着周实,带他长大的。   余秀敏啧了一声,“不行,要跟你娘亲,你娘生你十月怀胎,辛苦着呢。”   向阳不在意,“没事,大嫂,就是应该的,你从小带着他长大,喂他吃喝,我都知道,这谁跟谁啊。”说明周实是个好孩子,知道感恩,她很高兴。   周温搂着她娘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她也觉得她娘是最好的人。   “还不知道我哥在干啥?”   周实把自己的书合上,喝了一口茶,一本正经的开口,“他比我们的时间短,以我的了解,应该是在吃饭。”   几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到北京东站,是下午三点十几分,这会虽然是二月份,但北京丝毫没有变暖和起来,依旧很冷。   警卫员站在车旁边,周场就探着头看来看去,没一会就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几个人。   周场跑着过去就伸手赶紧把向阳手里的东西接过来,看着她好像这么多年都没变过,然后低声问了一句。   “冷不冷?”   向阳抿嘴摇摇头,这么多年中间她也去看过周场,但也就那么一次,实在太远了,就在路上都走了七八天,周场觉得实在辛苦让她以后别再来看他。   余秀敏看他们两口子感情是真的好,旁边的警卫员一下子就分清楚哪个是嫂子了,哪里见过首长跟人这么好好说过话,也跟着忙接过来行李。   周场这才看到儿子侄女嫂子,脸上笑的十分开心,“快,走,到车里去,家里都收拾好了。”   车子大,稍微挤一挤也坐得下。   余秀敏看到车子也是哎呦一声,“周场,我们坐车没事吧。”   警卫员坐在驾驶座,“嫂子放心吧,这车就是配给我们旅长让他用的。”   余秀敏哎了一声。   几个人坐上车,周场先问了家里是不是都好。   余秀敏哎了一声,“是呢,都好的,爹娘年纪慢慢大了起来,但身体都还健康。”   说笑着就到了大院,警卫员出示证明,然后直接开了进去。   卢参谋长家就住在隔壁,听到车响赶紧就要出来。   郑蕙伸手拦着他,“人家一家团聚,咱们等人家都说过话,休息一下,再过去打招呼也不晚,你现在跑那么快干啥。”   卢参谋长嘿嘿笑了下,“我就是想看看周实长啥样,那卫家还盯着呢。”   郑蕙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那么八卦,“你是不是傻啊,周场长的多好,他儿子能差。”   卢参谋长倒是不认同,摆手带摇头的,“老话说,子像母,万一呢。”   郑蕙好不吝啬的翻他一个大白眼,伸手就揪住他的耳朵,“你给我回家吧,少丢人现眼。”   卢参谋长哎呦一声,没办法就被抓着回了屋里。   周场把屋里都给安排好了,“来,周温,这是你的那屋,小叔特意给收拾的,朝南,还有大窗户,你以后上学来这里住。”   周温笑着点头,“谢谢小叔。”   周场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跟小叔客气啥。”   周实一路上也就叫了一声爹,没再开口,他不是对周场陌生也不是客气,他是对谁都这么话少。   向阳看着这院子是真不错,就是没怎么好打理,最好这路两边都给种上菜。   “你这屋里东西都是新添置的吧。”   周场点头,“我这在外面都习惯了,基本上都是宿舍,突然组织给我一个家,还真不好弄,这不是等你回来吗?”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向阳也没打算瞒着周场,她也想了一路,他们结婚近二十年了。   “我跟你说,我在路上仔细想过,爹娘年纪大了,河山沟的厂子他们也不能就直接撒手不管,光凭大嫂一个人太忙,几个孩子也都不在,我还是想多照顾照顾,但也不是不过来,我就在家里农忙的时候就回去帮忙,厂子里忙着出罐头的时候也得回去,反正你在首都也不是在边境,我路上也方便,不用走那么久,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罐头厂跟果园都是我看着弄起来的,像是自己的事业一样,突然舍弃来这边,我肯定做不到。”   周场其实有想到向阳压根就不愿意过来,她在河山沟过的很好,把自己跟家都照顾的很有,又很孝顺,不舍得家里。   “我知道,你跟我不用解释,我都懂,我们是夫妻,可共患难当然也要有福同享,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怎么开心怎么来。”   向阳看着他笑笑,然后伸手抱着他,满心的踏实,“这些年我都提心吊胆的,你现在能到北京来,我真的很开心,非常开心。”   周场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也要感谢你,向阳同志,你把孩子跟爹娘都照顾的很好,我郑重的感谢你。”   向阳从他怀里出来,“不用感谢。”   余秀敏站在客厅门口也不敢叫他们,只是问问警卫员这厨房有啥菜,大家肯定都饿了。   警卫员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嫂子,家里没菜。”什么锅碗瓢盆的都没有。   周场跟向阳听到声音过来,“嫂子,家里没来得及,不过我定了一桌饭菜,咱们出去吃。”   余秀敏觉得这很破费,“一家人在家里吃就行。”   向阳看他一眼,“嫂子甭管他,咱们就吃就行。”   周场带他们就直接去了老北京去吃涮羊肉。   这是国营饭店,周场要的各种羊肉。   “吃吧,就是可惜周源不在。”   一直被念叨的周源已经吃好喝好回宿舍休息了。   一家人吃饭边吃边唠嗑,周场还把去见了周喜的事情说了一下,说起来陆沁话里话外的喜欢,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闺女了,没那个命。   余秀敏吃着羊肉沾麻酱,只觉得香,吃的差不多才开始说话。   “周场,你见到周繁两口子了吗?这俩人就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也没什么动静。”   周场捏着筷子停顿了一下,“我打听了。”从周喜家出来没过两天他就问了一下,因为具体也不知道程其右被分配到哪里。   “大嫂,程其右回来之后就参与了出高考试卷的题目,后来又参加改卷录取工作,不夸张的说忙的脚沾地的时间都没,再加上他刚刚回来那段时间还在医院主治一位大领导,都住在医院里,周繁的话也是医院里待着,后来又旧病复发,好像也住了院。”他原本打算去看的,但上面又派了任务,他要接手钢铁厂自有的民兵团,早些年因为国内国外的原因,民兵太多,所以也是忙的不行。   “然后我想着那就干脆等你们都来了,咱们再一起去看看。”   余秀敏几个人听到周繁的旧病犯了都担心的不得了,“她咋有旧病的?才三十多岁,怎么回事啊?”   周场对这个也知道不是很详细,“咱们到时候见了一块问。”   向阳深吸一口气,给周温又夹了一筷子肉,然后放下筷子,“就是可怜宁期,要不是孩子心胸宽广,不会多想,可会伤了孩子。”   周温低着头看着盘子上的肉,“那也不能因为宁期比别的小孩省事,想得开,就一直这样说话不算话吧。”   这话说完几个人都看向周温。   向阳更是惊讶,周温是家里最最省心听话的,比周实还要好带,这会说的话倒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   一时间饭桌上有些安静。   还是周场脑袋转得快,“是,我们周温说的对,大人总是这样,总觉得孩子一定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但大人都忘记去体谅孩子,下次咱们去看二姐的时候一定好好的说她。”   周实也点点头,认真思考了会开口,“姑姑只觉得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宁期已经在尽量体谅了。”他赞同周温姐说的。   饭吃完,周场站起来去结账。   向月也刚刚从另外一个饭桌上起来过来结账,看着这个背影就是昨天他在百货大楼看到的,她快步走到一边,装着像是在包里找东西,悄悄的抬头看了过去,像真的很像,但又没办法确定究竟是不是?   这会正巧有一群人从旁边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等到再看的时候人就找不到了。   她回家坐在客厅上,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两天怎么会一直碰到一个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向阳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也不可能会突然回来,嫁的那个男人怎么也不会穿上军装,出现在这里。   赵南平今天是在厂子里加班,才回来,开会讨论下周要办大聚会,听说是新领导上台要整编厂里的民兵,来的人背景挺厉害的,是大学生,还在边境作战过很多年,厂长的意思是让大家都尽量配合,不要作妖,但人都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什么动静,他在想是不是厂长过于夸张。   “你今天去带着爸妈吃饭,怎么样?”他进来把外套脱掉,站在门口换鞋。   向月抬头看着赵南平,才有些真实感,不管怎么样,向阳再回来夺赵南平也没用,因为赵南平已经是她的丈夫,她两个孩子的父亲。   “挺不错的,爸妈都喜欢吃那家的涮羊肉。”   赵南平看她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问,“你下周二收拾一下,我们厂里换了大领导,说是当兵的,要整顿厂里的民兵组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向月喜欢参加这种场合,毕竟赵南平这些年走的够快,也是趁着过去几年的东风,托人走关系送个礼,就能得到提拔,她也是主任夫人,到哪里少不得听人的吹捧,这原本应该是向阳过的日子,被她抢过来了,那就是她的。   第二天上午,卢参谋长跟郑蕙才提着礼物上门。   周场刚刚吃过饭,这会正准备送周实跟周温去报道。   向阳看他们似乎在打量自己。   周场赶紧给他们互相介绍,“这是我爱人,向阳,这是卢参谋长跟嫂子,就住在咱们家隔壁。”   郑蕙一看向阳还真是有些惊讶,不是说入伍当兵之前娶的吗?她的刻板印象还以为都是乡下女人那样呢。   向阳今天也就是把头发挽了起来,前面额头上的头发也是斜分的,干净利落。   “嫂子好。”   郑蕙也跟她握手,“我叫郑蕙,蕙质兰心的蕙。”   向阳笑着点头。   卢参谋长只是觉得老周有福气,这福气真不是普通人能碰见的。   “这一大早没打扰到你们吧。”   周场哈哈笑了起来,“这不是正准备送孩子去报道呢。”说着话,余秀敏跟周温也从屋里出来。   又重新都介绍了一遍。   卢参谋长刚刚看到周实的相貌就有些羡慕,长的确实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个聪明相,这下子卫家不得抢啊,这会又知道周温是去上的北理工已经笑的很勉强了,不是嫉妒,就是羡慕,知道他也把儿子送到乡下让老娘养着了,说不定今天也能考上大学。   “北理工好,北理工好,以后就要靠你们研发了。”   周温笑着叫人,“叔叔好,我会努力的,争取研发出更多更好的武器。”   卢参谋长真想把自己儿子叫过来,看看人家再看看他自己,都是有为青年,怎么他就不是呢,还一点边都不沾。   “好,那你们快去吧,孩子报道重要。”   周场倒是没跟着过去,他没便装,穿着军装过去也不太好,就在学校门口,余秀敏陪着周喜去的北理工,向阳带着周实去的北大。   两所大学也就距离三四公里,报道也很顺利,当天分配宿舍,收拾好,还发了课程表,尽快让大家开始上学。   周温跟周实是都选择了住宿的,如果是北京本地的考生,都是不给分配宿舍的,因为学校宿舍很紧张,都不够用的。   余秀敏陪着周温到宿舍里。   “这个宿舍暂时就你一个人住。”送周温上来的阿姨打开门之后就把钥匙给她了。   余秀敏还有些疑惑,“为啥啊,不是刚刚说宿舍不够用吗?”   那同志笑笑,“每个专业都分配了一定量的宿舍,周同学的专业女学生就她一个,学校也就分配了这一个宿舍。”   周温知道,因为即使过了很多年以后,这样的理工科类的专业女学生也很少,记得当时她也是唯一一个。   宿舍阿姨简单交待完以后也就下去了。   余秀敏说着话就帮周温收拾床铺,“闺女,不怕啊,虽然没有女同学,但娘相信你肯定能在这个全是男学生的专业里也学的特别好。”   她边铺边安慰周温,她是觉得闺女脾气好,又与人为善,在家里就又要照顾哥哥还要照顾弟弟的。   周温把包里的被子也都掏出来,一起收拾,“娘,我肯定会学好的,您放心。”母女俩边说边边干活,一会宿舍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余秀敏不舍得闺女自己在这里,闺女自出生就没离开过自己半步,总怕她在外面受委屈被人欺负。   周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那只是她在家人面前会这样,大概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得过她。   “娘,咱们走吧,看看周实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她把宿舍门也给锁上。   宿舍楼里也都到处都是高兴的声音,考上大学怎么可能不高兴不激动呢。   余秀敏看着也替这些孩子们高兴,都是好孩子。   这边学校安顿好,周实跟周温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   周场向阳余秀敏一起去医院找周繁程其右,他们先去了别的医院,后来又去了301,打听了一圈才知道程其右又被借调走,不过周繁在,但她最近都在家里休养,又在医院里问了家里的地址,才又折腾过去。   余秀敏真是没想到程其右这是真的那么忙,人都见不着。   他们住的地方是医院的附属家属楼,按照门牌号找到,还是个不小的院子,这所房子还是两层楼的。   周繁听到敲门声咳嗽着过去,打开看到人都木在了原地。   只是余秀敏看着周繁有些惊讶,她变化有些大,也就比周场大了两三岁,还不到四十啊,怎么白头发那么多。   “大嫂,周场,向阳快进来,快进来。”她抓着余秀敏的手都有些喜极而泣,很多很多年没见到了。   余秀敏摸着她的手也是冰凉,进到屋里才发现也是有些乱。   周场还闻到一股中药味,“姐,你什么病啊,严重吗?”   周繁还是那年在西北的时候病的,当时的条件也不好,也没好利索,现在就经常犯老毛病。   “没事,不严重,就是需要好好休息。”她拿着杯子给他们倒水,“我病着家里也没收拾。”   余秀敏坐在她身边,这要是让爹娘看见不定怎么心疼呢,怪不得没回家。   “妹夫呢,我们去医院打听说是被借调出去。”   周繁轻点了下头,“是,应该也快回来了,他走之前我们就商量好等到回来就回老家一趟,把宁期接回来,好让他明年在北京参加高考。”   周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习惯性挺直背,向阳坐在另外一边。   余秀敏看着她叹气,“别着急,宁期想在河山沟参加高考,孩子长的可好了,学习也好,你大哥说这孩子一点就通。”   周繁知道自己对不起孩子,低着头就掉了眼泪,带着哭腔,“他怪我吗?”   向阳拍拍她的手,让她别想那么多,“孩子说不怪你,这不是他看哥哥姐姐都是在家里考的,所以也想在家里试试,而且孩子说了也学医,你放宽心。”   周繁抿着嘴,“我对不起爹娘也对不起孩子。”   余秀敏伸手抱着她,“没事,这事又不怪你,都怪那些坏人。”   周繁哭了好一会,才松开余秀敏,“我就是想着这么多年心里难受。”   余秀敏赶紧就提一些高兴的事情,“周源周温周实都考上大学了,周场也调到了北京,周喜那丫头的龙凤胎可稀罕人了,她自己在外交部可算是能说上话,每天也是忙的不行,还有那个许友仁死了,到时候你跟妹夫说一声,咱们现在以后的日子都要往前看,你也养好身体,等到宁期长大结婚,你不得还要带孙子孙女的吗?”   周繁好受很多,她吸吸鼻子哎了一声。   一家子血脉至亲,坐在一起说说话,心里憋着的再多不如意都能疏散了,人活在世上本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虽然人生之事不能事事如意,但总得为了那一两件如意的事情高兴,好好活着。   一直在周繁家里坐到下午,他们才走。   第二天周繁就觉得自己身体大好,她把家里都收拾干净,衣服也晾晒了一院子,又好好的写了一封长信寄回家。   余秀敏又见过周喜跟龙凤胎之后才买票回的老家,家里就剩下公婆,她也是不放心,向阳跟周场把她送到火车站。   向阳是要在首都待上几个月等到家里忙起来再回去,这样两边跑着,等到河山沟的事情有人接手就好了。   三月一号,周场带着向阳到钢铁厂,这次特意让大家都带上家属,算是都见了面,开个会,这些人的家属大多数也都是钢铁厂的职工,大家拉近关系,这工作也好开展,武力这会也解决不了问题。   老卢两口子,加上周场跟向阳,也总共不过三十个人,其余的都是钢铁厂的一些骨干力量。   其实周场手里还拿了这里面不少人的一些烂事的证据,上面也是这个意思,让他在事情没开始之前先保密,把人都换掉,钢铁是国家发展经济的开始,不能有一丝丝瑕疵。   那些人还没完全清理掉,指不定钢铁厂里就有内奸通风报信,所以也只能迂回着来。   赵南平带着向月进来,跟平时的同志们打招呼,又低着头听他们说话。   “我瞧着这新上任的也不怎么样,一点都不像是当兵的,还不是要依靠我们,这会还要讨好我们。”   “谁说不是呢,本来我还害怕,现在看来也是背景传的太厉害,不足为惧啊。”   “所以说,咱们就不用搭理,让他赶紧收回去枪支,别影响你我的利益就行。”   赵南平听着也笑了笑,他这几天也想的很明白,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一个当兵打仗的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厂长带着爱人陪着周场跟向阳一起过来。   “周旅来请坐,夫人也是。”   周场推辞一番也就坐了下来,今天晚上是来唱戏的。   向阳是不会过问他们的政事,她今天晚上的任务就是做个工具,只是漫不经心的扫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老熟人,她这么多年其实把向家的人都忘的差不多了,能想得到,赵南平跟向月这样的人肯定会过的不错,毕竟没什么底线。   向月还在笑着跟旁边的人说话,时不时的捂着嘴,只是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猛地一转头就对上了向阳的视线,她一时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还是不太相信,太过紧张的伸手拉了一下赵南平。   赵南平还没注意到,“你怎么了?”   向月深吸了一口气,“向阳回来了,她回来了。”   赵南平有些莫名其妙,但又顺着她的视线往上面看,果不其然,就是向阳,那她旁边坐着的新来的大领导就是那个泥腿子?河山沟的泥腿子吗?周场?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周温导师往事(捉虫)   周场正在侧目笑着跟厂长说话, 他虚与委蛇,应酬的很是得当,不禁自己心里感慨,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除了打仗的兵法, 揣摩人心也很有能力, 一点也不比周喜差啊,改天见她一定要当面再夸一夸自己。   向阳没错过向月跟赵南平满脸的惊讶, 脸上倒是似笑非笑, 她从未想过要跟这对夫妻见面,但冥冥之中,好像一切都自有定数。   厂长这会看大家都到齐了, 站了起来。   “大家静一静啊,咱们欢迎周旅长对我们进行重要讲话, 以后带着我们钢铁厂的产量能够更进一步。”说完就是一阵鼓掌。   周场站了起来,示意大家安静,他扫过这些人,资料其实都放在自己桌子上了。   “大家好, 我呢, 是个粗人, 之前就一直在边境带兵, 这次呢也是主要对咱们钢铁厂的民兵组织进行优化, 所以这个工作也需要在座的大家伙一起努力。”   底下的人甭管心里怎么想的,也都笑着鼓掌附和。   周场坐下来之后, 向阳看他一眼, 这人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不重要的人也不值当的去记着。   一直到后半程, 向阳不是组织内的人, 也不是这里的职工,就是别人过来找她说话,她礼貌笑笑,再来打听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   向月自从发现那是向阳之后,就一直战战兢兢,还有更多的是不理解,向阳明明被自己赶到乡下了,明明嫁的也是个泥腿子,怎么就一下子变成旅长夫人了?她震惊,惶恐。   旁边来了一个女同志,脖子里系着一条丝巾,平日里跟她就经常在一起玩的,她伸手拍拍向月。   “发什么呆啊?咱们一去去跟旅长夫人说说话,套个近乎,我听说她是乡下来的,这么多年跟旅长也没在一块过,我看啊,要不是长的好看,肯定也不能出现在这里。”   她边说边叹气,怎么她就没这么好的命呢?   向月看了一眼被众星捧月般的向阳,心里跟用刀剜一样。   “我身体不舒服,你自己去吧。”   女同志看着向月脸色真的有些惨白,“你这没事吧,实在不行就早点回去吧。”   向月手心里出的都是汗,她怎么能早走,越早走越是让向阳看笑话。   向阳这会都有些无聊得困了,在河山沟这个点都已经洗洗睡着,毕竟一大早起还要去果园,罐头厂,都要检查看一遍的,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   向月指甲狠狠的掐在了手心。   “走,我跟你一起去。”她说完倒是自己先走了。   女同志哎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向阳看着旁边餐盘里的水果,倒是自己拿来剥开。   向月站在向阳的面前,强装所有的镇定,“好久不见,向阳。”   跟在后面的女同志都有些惊讶,向阳?向月?这俩名字,难不成还是亲戚。   向阳站都没站,头也没抬,她没什么想说的,也没什么想法,当年她报恩还大伯家两年照顾的情意,自愿下乡,后来要钱撕破脸在河山沟嫁给周场,日子倒是过的比在首都更舒心。   “有事?”   向月没想到她连脸都不肯抬。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堂姐,你走这将近二十年,爸妈都很挂念你,特别是我爸,现在有时间还念叨呢。”   向阳知道她没撒谎,在自己刚刚跟他们闹掰的时候,大伯父应该是惦记自己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   “别套近乎,我们都二十年没见过面,你觉得套近乎有用吗?还有请叫我向同志。”   向月咬着牙脸上的笑实在难看,比皮笑肉不笑还难看,看吧,等到明天厂子里就会传遍自己套近乎被人打脸。   “向阳,你不要太过分。”   向阳略皱着眉头。   “我说过,别惹我。”她本来脾气就不好,“不过你这么多年过去,脾气还是没变,大概是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吧。”也是赵南平父母的帮忙,让他一下子爬到几万人大厂的主任,向月怎么会不得意,只是这中间恐怕手上没少沾事。   她想到这里突然抬眼看了一下周场,调他过来仅仅是什么所谓的优化民兵吗?她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   向月没想到向阳怎么自己说话还能跑神。   “向阳,你这次回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向阳觉得跟这种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沟通实在是累的。   “北京是你家开的吗?还是说周场的工作是你安排的,向月,我觉得你应该想清楚一些。”她说完就大步走到周场身边。   “我先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   周场身边的几个人都笑着看他,这老婆说话还能管用。   “好,我让警卫员先送你,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也早点回去。”周场说完眼神就扫过了那边站着的向月,他早就知道,就赵南平做的事情都够他判上十几年了。   向阳点了点头,到门口拿上自己的外套直接走了。   厂长跟几个心腹都对视一样,这大领导怎么也怕老婆。   周场也没多待多久,这本就是走个过场,跟大家说完也就准备走了。   赵南平一直躲着周场,也没围着凑上来说话。   向阳回来煮了两碗面条,看到院子里车的动静,披上衣服出去。   堂屋门前装的有灯,照在院子里不是十分明亮,但也能隐约看到人影,初春的晚上空气还是透着丝丝凉意。   周场一下车眼睛就亮亮的看着他,“我都闻见香味了,是煮面条放了香油?”   向阳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自然厨房里的东西都要准备齐全的。   警卫员看着他们自己也开车回去。   周场跟着向阳往屋里走,然后就牵上了她的手。   向阳回头看他笑了起来。   周场进屋里把帽子摘下来挂在衣架上,然后就坐在饭桌旁。   “真香,这是算着时间才做好。”   向阳又不是蠢人,她回来的时候细细想过,就知道周场今天的用意是什么。   “你也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我故意那么说给你台阶下,你肯定会回来的。”说完之后又叹了一声气,“可惜,我这名声可就不一样了,人家肯定以后就要说你怕老婆。”   周场笑呵呵的看着她,“我爱人就是聪明。”   两个人开着屋里的一盏小灯,各自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向阳还煎了两个荷包蛋,面条也是她手擀的,这些年跟婆婆学的,也就这个手擀面做的稍微好一些。   “厂里的事情我不能跟你说。”   向阳喝了一口汤,眯着眼睛看他,“你早就知道赵南平也在吧。”   周场点点头,“我想让你过去出气的,谁知道是我狭隘了,我这夫人心胸开阔,对以前的事情是一点都不在意。”   向阳对他无奈的轻哼一下,“我一点都不大度,要是我日子过得十分不好,落魄不堪,我肯定这辈子都恨死向月,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天天诅咒她,现在我能这么轻飘飘的,不过是因为我日子过得好,周场,谢谢你,也谢谢咱爹娘,咱这一大家子,我丈夫上进,儿子出息,公婆体贴,妯娌好相处,两个姑子又十分拎得清,你说我恨她还有什么用?”   周场握着她的手,“我第一次听到你这么说话,很开心,这么多年,你自己在家里要照顾孩子还要顾着地里,我是愧疚的,我没照顾到家里也没照顾到你。”   向阳笑笑,“我嫁给你的时候就知道,所以也没什么,我们俩都互不亏欠,也互相亏欠。”   周场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突然间就想起来他那会跟向阳回来到向月家里吵架生气,那会是很年轻气盛的。   两个人今天在家里说了好久好久的知心话。   而向月跟赵南平回家就开始吵架,她掐腰站在一旁,有些气急败坏,指着赵南平骂了起来。   “赵南平你今天也看到了吧,向阳回来了,周场那个泥腿子都变成旅长了,你呢,你还是个小小的车间主任,我真是瞎了眼,这辈子嫁给你。”   向月没办法忍受向阳比自己过的好,一点点都没办法忍受,她明明在梦里看到的是赵南平很成功,很有钱,现在一点都没看出来他有这方面的本事。   赵南平早就接到消息,周场还会升到师长,也没多长时间的事情,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个没什么礼貌,还泥腿子的周场摇身一变,上了大学,还是战斗英雄,他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又听到向月在这里鬼哭狼嚎的,突然站起来,面容狰狞,怒吼一声。   “闭嘴,滚。”   向月没想到他居然还敢让自己滚,一下子就扑了上去,伸手就抓赵南平的脸。   没一会夫妻俩都打了起来。   赵耀今天就没在家,跟自己的朋友出去玩,七岁的赵玉站在房间门口看到爸妈打架大声哭了起来。   向月自然打不过赵南平,从地上起来,一把拉过闺女,“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就没那么个好命,走,回你姥姥家。”   赵玉还是控制不住的抽泣,打嗝。   向月拉着闺女就往外面走,赵南平气的在客厅里砸了起来。   向大伯跟向伯娘还没退休,现在日子过得也不差,毕竟女婿是钢铁厂的大主任,整个四合院的人对他们都很羡慕。   向月拉着闺女回来,一进到后院就开始叫人。   隔壁住着的邻居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掀开家里的小帘往外面看了一眼。   “这八成又是跟赵南平吵架回娘家了。”   “肯定是,都这么晚了,这么多年她都生俩孩子,也不消停。”   向大伯跟向伯娘这会都睡了,听到声音又赶紧慌忙的披上衣服出来。   向月坐在堂屋里哭。   向伯娘心疼外孙女穿的这么薄到这里都冻得小手冰凉的,抱着她一直给她搓手。   “你说你回来也记得给孩子穿件衣服啊,这要是冻着不是也要受罪。”   向大伯略皱着眉头,“你说你又闹的是哪一出啊,大半夜的,邻居们多看笑话啊。”   向月才不管那么多,站起来到门口大声喊了起来,“他们看热闹就让他们去看,打量着我脾气好是吧,谁要是敢在背后说三道四的,让我听见,我非要撕烂他们的嘴。”她叭叭的骂了一通。   外面还贴着墙想看热闹的邻居也就把自家的帘子放下。   向大伯看着她,“你啊,赶紧给我回来,还不嫌丢人是吧。”   向月哼了一声,又走回来,还怕事情不够乱,“爸,丢人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向阳回北京了,当年把向阳向燃姐弟赶走,这街坊邻居的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的事情还少吗?现在好了,都会来看咱们家的热闹,你那个好女婿,到现在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呢。”   向大伯跟向伯娘听见闺女的话都愣住了,还是向伯娘先转了脑筋。   “她不是在乡下嫁人孩子都有了吗?回来干什么?钱花完了,回来求我们的,还是求到女婿面前了?”   她说完想着一定不能让向阳那个丫头如意,当年的事情堵得她胸口疼了好几年,现在落魄又想回来,门都没有。   向大伯看着媳妇这么说,有些踟蹰,“是过来求你们,你们日子过得好,也帮一把,毕竟当年是你硬抢了赵南平的。”   向伯娘听完这话就要发彪,凭什么接济她啊,死丫头,就该死在乡下,还敢回来。   向月冷笑起来。   “想什么呢,向阳可真是出息了,她嫁的那个男人,现在变成了钢铁厂最大的领导,人家叫他周旅长,还求我们呢?我们要求着人家过日子还差不多。”   向大伯跟向伯娘都是厂子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新来的大领导。   “这,这怎么可能呢?”   向伯娘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女婿。   向月想到今天向阳的嘴脸就恨的牙痒痒。   “有什么不可能的,周场当年去当兵,又考了大学,这可不就是本事吗?”她说着都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年嫁给周场的人是她自己,她没办法容忍被自己踩在脚底下二十年的向阳突然翻身。   向伯娘忙看着自家男人,“这,这那么大的领导要是想把女婿弄下去,那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你说这咋办啊?”   向大伯也是有些六神无主,“没事,我当年对她也不差,等明个我去找她说说,让周场手下留情。”   当年那个跟在向阳后面的年轻人居然能做到这么高的职位,他想着要是跟向阳的关系一直都挺不错的,这四合院的前院中院后院不都得羡慕死自家,那可是旅长姑爷。   向月翻个白眼,说话都是带着咬牙切齿,冷嘲热讽,“爸,你可高估了自己在向阳心里的位置了,她压根都不认我,怎么还会认你。”   不管怎么说,向家是闹了一通。   向月晚上躺在床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向阳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她怎么能做到即使没有赵南平,还有更厉害的。   第二天一大早,向大伯跟向伯娘就去了菜市场,买了一块特别好的五花肉,向阳其实最喜欢吃向大伯做的红烧肉,他们准备做上一份给送过去。   河山沟,周洪山田耽他们正在吃早饭,田耽也回来两天了。   田耽的信,来个人签字。”   余秀敏放下筷子转身就出去了,家里还给写信的?好像也没人了啊?这几个人现在都是见过的。   田耽签过字给人道谢,看着信封上的字,走到堂屋饭桌旁坐下来。   “娘,是周繁来的。”   程宁期抬头看了一眼。   田耽接过来也没耽误就给拆开。   余秀敏回来之后也没家里说周繁的情况,主要还是怕爹娘担心。   周洪山在旁边也凑过去看了一下。   信里主要写了他们特别的忙,程其右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回来了,她这边也忙的脚不沾地,所以想问问宁期的意见,是想回北京参加高考,还是在老家,最后就是道歉,对于爸妈没尽到父母的责任这件事情也很是愧疚,另外不奢求宁期能原谅自己,只求他能顺心如意的活在这世界上。   周洪山跟田耽越看越沉默,最后就把信递给了程宁期。   “你看看吧,你妈写给你的。”   程宁期抿抿唇也没说话,只是从头到尾静静的看完。   “奶奶,我没怪爸妈,她不用这么难过。”他说完就把信纸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田耽看着他把信纸放下,说实在的她看完信之后也心软,可没人能强迫程宁期做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宁期,她的难过是觉得对不起你,你没怪他们,他们反而会更难过。”她说到这里竟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再开口。“算了,咱们顺其自然。”总归是亲生的,时间也能解决很多问题。   首都北理工。   周温上第一节 课这方面的课本都是崭新的,是由国内几位目前这方面的泰斗编制的,估计也是加急印出来的,只是没想到第一节课就遇到了一个熟人,她上辈子导师的师兄,孙墒,她入校的时候,这位就已经是国内这方面备受推崇的专家,据说他早些年学习很是刻苦,即使是工农兵大学生,一开始的文化水平不够,但态度很好,导师是七九级的,当时一入校就被国内知名的科研泰斗也就是关禹收了弟子,八零年的时候他们师兄弟一时间在北理工都是名人。   “这位同学,这里有人吗?”   周温上辈子喊了他很久的师伯。   “哦,没人。”   孙墒现在还很年轻,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身上穿的衣服都打了很多补丁,就这么单凭外貌接触下来就觉得肯定是个谦虚踏实谨慎的人。   可周温不知道为什么,她上辈子就很警惕这个人,这次再遇到还是同样的感受。   周温没听讲台上的课,她只是一页页的把课本翻着,外人看着她像是在读故事书一样,完全不像是在翻看十分重要的教材。   她一节大课下来就对目前的一些科研研究掌握了不少,还是太薄弱,国内现在奋起直追,也难。   下课。   孙墒整理起来自己的课本,看了一眼周温,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开了口。   “这位同学,我觉得咱们大家既然能得到在这里学习的机会,你上课的时候还是要专心一些的。”   声音不高不低,但恰好让周围的铜须都能听见,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前后两排都正在讨论问题的同学也都看了过来。   周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的长相不说话的时候就会让别人觉得很难接触,更别说这会还带着一丝怒意。   跟孙墒对比起来大家都会先入为主的偏向孙墒,更何况周温看起来家境很好,她身上没有一块补丁,甚至在身上都看不出来劳动人民朴素的气质。   但这个班里只有周温一个女同学。   “你想说什么?”   孙墒清清嗓子,驻足看他们的人这么多,“我虽然是去年的工农兵大学生,文化受限,但我珍惜每次能让我学习的机会,这位同学上课都没听讲,只是低头一味地翻课本,还是了了翻过,我觉得这一不尊重老师的劳动成果,二不尊重这么好的机会。”   他说的义正言辞,首先感动了自己。   周围的学生也被这番话都打动了。   现在国家都是急缺资源的,怎么还有人浪费时间跟别人的劳动成果呢?这是非常令人不齿的。   周温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首先你文化受限就去学习,其次我上课在干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你上课也没听,只是在一味的观察我,你这样做倒是像个流氓。”   她说话语气都淡淡的,又很慢条斯理。   孙墒顿时脸都涨红了。   “你,你血口喷人。”   周温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她上学的时候被人校园暴力,一开始她也只会忍受,后来就会成倍的报复回去,在河山沟周家过了十八年被庇佑的生活,让她都差点以为这个世界上都是好人。   “我劝同学还是不要动一些歪脑筋,还有我们这个班现在是七七级别的,据我所知,我们都是通过正规的高考考进来的,那你是工农兵大学生,自己先承认文化水平不高,怎么来这么蹭课,你能听懂吗?哦,对不起,我不是在说你没文化,只是觉得人不能一步登天,总要循序渐进比较好。”   她说的句句属实,又像是真诚发问。   孙墒到底还不是几十年后的孙墒,他被牙尖嘴利的周温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十分紧张,以至于耳朵脖子都开始发红。   周温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   “如果这位同学对我说的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反驳,我一定可以跟你平等愉快的交流。”   其他的学生听着周温的话也觉得十分的对,都善意的提醒。   “是啊,这位同学,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来找我们,我们共同进步。”   “我们欢迎愿意进步的同学。”   孙墒一时竟然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周温歪着头看着他笑了下,这里除了她不安好心,很多同学都是好心的,可她看出来了这位往日的师伯,大约内心自卑又不安,别人善意的提醒,他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吧。   孙墒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这么难搞,他无往不利的说法居然不管用。   “好,各位同学说的我都知道,我也希望我们经常有这样的交流。”说完笑着跟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也都回了一躬。   孙墒大步往外面走。   周温慢慢的收起来自己的书,她在想上辈子是真的为师母报了仇吗?那个人真的是凶手吗?这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上午的课后交流,很快就传遍了学校。   关禹是下午的课,办公室里都在讨论这个学生。   “我倒是觉得女同学倒也不一定会比男同学做的差,这跟智商有很大的关系。”一位老师笑着开口。   “是,我也这么认为,但女同学会经历结婚,生育,也就占有她们大量的精力,所以这也是个问题。”   他们都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遍。   “关老,您觉得呢?”   关禹上午是在第三科研所,这会才来上课,之所以这样,这是国家十年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大领导希望他们都是人才,能够快速补充国内缺失的科研力量。   “都一样。”   他说完站起来拿着课本就出去上课,周温的名字他知道,考试成绩几乎都接近满分,但她报考这个专业,也确实没想到。   周温上午看过教材,她就在想怎么样才能够尽快的成为关老师的弟子,这样才有机会拿到进实验室的机会,不然以她大一新生的身份,起码还要等很多年,可搞研究的等不起。   关禹上课只把教材扔到了一边,本就是他写的,他上课十分的有趣,穿插着讲的内容听起来又简单易懂,只是课堂上也免不了提问。   “周温,你来回答吧。”   下面坐着的本专业还有蹭课的学生都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周温,她还挺可怜的,而且这个问题好像有些超纲。   周温却是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站起来干净利落准确的回答出来,还顺便引申来反问出问题。   关禹倒是欣慰的看着周温,有些人就是有天赋,是别人努力一辈子可能都很难追上的。   “看来你上午上课翻看的书没白看。”   周温不是傻子,她反问的问题都在上午教材允许之内的,如果她现在就展示出来自己的能力,那很多问题都解释不清楚,被怀疑再无辜牵连到家人就是太过自傲。   “谢谢老师夸奖。”   关禹伸手示意她坐下,然后站在三尺讲台上。   “同学们,我想各位都知道我们专业是做什么的,我们背负的又是什么,邓同志这么努力地恢复高考的意义在哪里,我们应当拿出北理工人的气节来,刻苦上进,一心为国。”   他说完底下的学生都鼓起了掌,也都正好下课。   关禹走出教师的时候还叫了周温过去。   一下午周温在课堂上的精彩发言就又传遍了。   周温是专业的唯一的女同学,还这么优秀,长的也好看,这很难让人不关注。   孙墒听到这个消息很是着急,他发现恢复高考以后再到第一批大学生来报道,他们这些工农兵大学生的地位就变的异常尴尬,所有人只重视真正的大学生。   所以他悄悄打听到,自己想去的专业只有一个女生,他只要把她挤走,就能找人托关系顺利补位进去。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的能说会道,要是放在过去的那几年,早就利用家庭把她给打倒,不过现在也可以,他要先去把这丫头片子的背景调查清楚,最好她是干干净净的没半分污点。   周温还在高兴于能跟关老师可以当面谈话,她上辈子做导师的学生时,关老师已经去世了。   周场今天就正式着手钢铁厂的日常工作,他平时也没做些什么,只是交待人暗中观察,一旦抓到证据,就一击即中,还要把内奸所有人都统统抓出来。   向阳眼看着开春,拿了钱去百货大楼买了蔬菜种子,是要把家院子里的空地都给种上,她还是习惯过农村的生活,这种想吃什么就去摘的日子,还买了一些日用品,周场自己一个人过确实有些糙。   周场住着的部队大院,是原先的一些家里比较有钱的家庭住的地方改建的,位置很好,沿着林荫大道直走就是大院的正门,有警卫在站岗,进出的人员都是要经过跟里面人进行确认,然后登记再放行。   她远远地就看到两个好像是老人,在跟警卫说些什么。   警卫很是为难,按照规定是要拒绝的,而且即使想问,周家也没人啊,只是正无奈的时候就看到了向阳。   “向同志,您可回来了,这二位说是您的亲戚,您看这?”   向阳一眼就认了出来,然后先看着警卫,“谢谢啊,麻烦你们了,这不是我亲戚,下次来也都拦着吧。”   本来她就没打算认。   向大伯跟向伯娘没想到向阳会这么狠心,什么大仇大怨都过去一二十年了,怎么就不能忘了呢。   向伯娘猛地过去拉着向阳的胳膊,开口就是恶狠狠的指责,“你怎么这么狠心呢,这是你亲大伯,跟你爸可是亲兄弟,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警卫本是想上去拉开的。   向阳把手里篮子放在地上,反手使劲拉着她的胳膊就给扯到了旁边的树下面,干了这么多年的力气活,又加上她年轻,拽动她很正常。   向大伯忙也跟在后面,“向阳,你慢点,你伯母现在老了,身体不好。”   向阳眼神冷冽的看着他,又慢慢扫过向伯娘,“直说今天来是做什么的?我还有事。”   向伯娘是被向阳弄怕了,她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小丫头片子了。   向大伯把自己提着的饭盒打开,瞬间一股香气就冒了出来,红烧肉讲究的是个浓油赤酱,这个色泽跟味道都是最好的。   “你从小来家里都爱吃这个,想着这么多年你也没吃到,向月说你回来了,我特意给你做的。”   向阳只是扫过那一份红烧肉,可惜他不知道,在河山沟婆婆做的更好吃的,她早就不稀罕了。   “向月说的不仅仅是我回来了吧,是不是还说周场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大领导。”   向大伯被咄咄逼人的向阳弄的有些语塞。   “向阳,你这么说话,是不是不太好。”   向阳早就知道人心会变,所以她也没期待没奢望过什么。   “红烧肉你就拿回去吧,周场是大领导也不会胡来,赵南平跟向月好好工作,自然什么都不会发生,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不过这会倒是没人拦着了,他们本来的意思就是怕周场跟向阳翻身会狠狠报复他们。   向阳自顾自的走到门口,提起来自己的菜篮子,又抬头跟警卫道谢。   郑蕙这会正跟他们部队大院的一个嫂子一起买菜回来,边走边议论。   “哎呦,我就说了,周场家的那儿子周实长的真好看啊,更别说人家还是北大的,以后肯定前途无量。”说完又像是想起来自己家的混蛋儿子,“我也不求他清华北大的,只要能上个专科我就谢天谢地了。”   旁边的嫂子也是发愁的哎了一下,“谁说不是呢。”   向大伯跟向伯娘听见还有些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周场的儿子上了北大?   他们俩硬生生的等到他们走了,才又回到大门口。   “这位小同志,我问一下,那周场的儿子是考上北大了吗?”   刚刚的警卫更是一脸迷惑,“您不是跟向同志是亲戚吗?怎么连她的儿子上北大都不知道。”   向伯娘直接后退了一大步,伸手扶着自家的老头子。   四合院。   向月听见这个消息,直接惊的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那孩子顶多才十六,怎么可能去年就考上了北大?厂子里的人都知道,向阳一直带着孩子在乡下跟公公婆婆一起生活的,怎么会呢?”她说着又喃喃自语,说完之后又想起来。   “我说呢,向阳自己就是大学生啊,她本来就能教孩子的。”但即使找到了借口,她还是恨铁不成钢,抓起来包就要回家,向阳的儿子可以,她的儿子自然也是可以的。   向大伯看着自己女儿是疯了,什么事情都要跟向阳比,有什么好比的?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证据确凿(捉虫)   北工业学院办公室里。   关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温, 沉思了片刻。   “咱们本学期的教材你都看完了?”   周温规矩的站着,没什么隐瞒的,想要让国内大佬看到自己,她也有些让人能看的到的优点。   “是, 教授。”   关禹留学国外, 曾经在国外想回到国内都经历了重重阻碍, 这些年在科研工作上一直在研究所里,也是在那几年里少有的没有遭受过迫害的专家。   关禹喜欢这样的天才, 国内现在, 想到这里也只是叹了一声气。   “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我还没收过,我在国外一般是到研究生阶段才会收学生的,但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周温大喜过望,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容易。   “真的吗?我可以吗?可我才大一。”   关禹推了推眼镜,点了头, “我有自己的研究团队,人并不多,但他们都还算不错,你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就想让你早点入手。”国内在科研方面的形势并算不上好, 而且经费, 最重要的是经费有限, 穷。   他说完从抽屉拿出来几本笔记, “这里面是编好的你们后面几年的教材, 还没来得及打印,你拿着回去看吧, 看完还给我就行。”   周温忙接过来, “好, 谢谢老师。”她回宿舍的路上简单的翻开看了一下, 上面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手写的,就连一些器械的构造图都是自己着手画的,现在的国家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也很慢,这些东西可能她也就随便翻一翻,但是老师们熬夜伏案很久才写出来的,既要能让学生看懂理解,又要教会他们东西。   周温回去不到一天时间全部都看完了,上辈子她已经能独立带一个研发团队,并且做出来的战斗机在阅兵的时候都被选中了。   她要对现在国内的研发阶段有了解,才能帮助大家走下去,并且走的很顺,不过看完这几本她心里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在宿舍里待了一整天,就连课程也都请假没去。   孙墒依旧每天都去旁听,他早就看出来了,一定要摆脱自己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加入到这样正规的大学生中去,不然如果只是依靠高考他是考不进来的,更别说这样的王牌专业,只是他今天到了之后发现周温居然没来。   这样的学习氛围没有人敢缺课,每次都会坐的很满。   他下课之后就跟旁边的男同学打听了起来。   “周同学呢,今天怎么没看到她,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她呢,听说关老师对她很看好。”   那男同学也很骄傲,“是的,前两天她上课都能回答出老师的问题,其实她回答的我都听不懂,她真的很厉害,我们这些同学都准备向她学习呢。”他说着的时候还有些激动,只要脑子好,学习好,他们都是敬重的。   孙墒没想到他不过几节课没来,周温还有这样的影响力。   “可是她不来上课也不好吧,也不能就因为自己聪明,连课都不听了。”他说着还有些惋惜,“天才总是容易骄傲。”   男同学看他一眼,“我倒不是这么认为的,关老师已经破例收她进科研团队了,按理说只有考上研究生才会收的,但关老师既然收了,那周同学肯定有过人之处。”他说完又怕拍孙墒的肩膀。   “像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就踏踏实实的上课吧。”   他说完收拾自己的课本,拎着就出去了。   周温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写了一天一夜,才把自己看完之后做的总结,以及理解,还有未来可发展方向,足足写了有三万字,因为钢笔写完一整张纸会有些难干,所以她都是写完一张就放到一旁晾晒着,一会宿舍里哪里扔的都是,她在自己的生活条理上确实不是很好,家务活总是做不好,索性她自己能看得下去。   第二天一早,她简单的洗漱好,就抱着自己写的一沓纸出去。   关禹今天上午有课,早早地就骑着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到了学校里,顺便去锅炉房给接上一瓶热茶,早上他吃了俩包子,抱着自己的玻璃杯子还能暖暖手,刚刚进办公室坐下来。   周温就到了,这会早上还是很凉的,北理工校园里的道路上都是落叶,平时也都是学生们自我组织进行打扫。   “老师早,您现在有时间吗?”   关禹刚刚喝了一口水,戴上眼镜看着她,“你都看完了?”   周温点点头,“老师,我看完之后还连夜写了这些,是我的一些个人的感受,以及微不足道的小建议。”   她说完把这一沓纸放在他的面前。   关禹略皱了皱眉头,“行,我看看,你先去上课。”他说完又看到周温眼下的乌青,“你还是别去上课,回去好好睡一觉,熬夜的时候还在后面,越是年轻越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周温忙点头,“那老师您先看看。”   关禹看她是半点都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怎么这小姑娘这做研究比实验室的那些人还要疯狂,有些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行,你着急,我也要慢慢看,先回去吧。”   周温也没再说什么,她看了一下时间,下午没课,她准备去图书馆多找一些资料,现在国外的进程她大概有些了解,但依旧拿的并不是很准确。   关禹本来是有课的,只是看着看着周温写的东西,就越看越入迷。   “关老师,你还不走吗?不是有一堂大课。”是两个小时左右的。   旁边的曾老师叫他。   关禹哦了一声,但眼神还是没从稿件上移走。   “曾老师,能麻烦你去上这一节不,我给你换一下课,我明天上午再去。”   曾老师从自己的办公桌前面起来走到他身边,去上课倒也没啥,他本来也闲着没事。   “你这个是看什么呢?”他收拾起来自己的教案。   关禹没时间跟他说话,只是摆摆手。“回来再跟你说。”   曾老师看他最近收了一个天才学生都变得有些不正常了,也就转身出了办公室。   关禹中午饭都没去吃,看完之后就直接去了校长办公室。   苏谦益刚刚开完会议,这第一届高考生已经入校,紧接着就要准备下一届的,他也就刚刚回来。   关禹门都没来得及敲,进来就是报大喜。   “老苏同志,我们有望,北工业的武器有望。”他甚至都有些感动的落泪,曾经多少次为国家的发展晚上辗转难眠。   他不忍心看自己的国家如此落魄,可奈何国内刚刚经历过内乱,再着急上火也只能慢慢来,但这个女同学不一样,她在这些武器制造上面有很大的见解。   北工业苏谦益是老党员,从一九三二年就加入了党,是个老同志,这什么事情还能让老关这么激动。   他伸着手面带着笑让坐下。   “再好的事情也要一点点说,你这么激动,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呢?”   关禹把一沓稿纸放在他的面前。   “虽然你看不懂专业的内容,但你也可以看看,今年高考招收的学生写的,她是天才。”   苏谦益听到他说的话伸手翻开先看了一眼。   “老关,这方面的一向都是让你自己做主的,我都听你的,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就上报工业部。”   关禹摆摆手,“暂时不能上报,工业部的那群老家伙要是看到这些东西,我的学生就保不住了,我准备再等等,我已经收她做我的学生了。”   北工业是准备今年改名叫北理工的,上面在年初的时候通知就下来了,只是大家叫老名字的比较多。   而北理工早就在很就之前就直接隶属了第五工业部。   苏谦益看着这漂亮的字体,就知道这位同学是不错的。   “你需要什么就告诉我,你写申请文件,我批条子,咱们共同尽心尽力完成。”   关禹听完他的话就一拍大腿,“国内形势很焦急,阅兵的时候你我都在场,总理生前也对咱们都给予了厚望,我们得拿出来些样子给他看看。”   苏谦益提到这里也面色沉重,“邓总理身体不大好,你有空也去多看看。”   关禹叹了一大声气。   周温从图书馆找了好久,资料也只有一小部分,借到就准备回宿舍,结果路上又碰到了孙墒,她想到上辈子师母莫名其妙出的车祸,后来导师因为太过思念师母,身体也慢慢的不好起来,当时她从未怀疑过孙墒,因为他到底是有真才实学的,很多期刊上文章自己也看过,害师母也对他没什么好处。   可现在她突然又怀疑了起来,师母对导师十分重要,师母出事之后导师也一直郁郁,她自觉自己的猜测很合理,当年孙墒就在今年就成了关老师的徒弟,可目前来看他学术平平,文化水平很低,怎么可能能让关老师看入眼呢,一切都很不对劲。   孙墒主动上来打招呼,他把周温的背景都查的很清楚,这两年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学校里也有不少人脉。   “周同学,好久不见,我这两天去上课,都没见到你呢。”看起来很是热情,仿佛前两天的争吵没发生过一样。   周温就这么看着他。   孙墒有些被看的发毛,她的眼神有些吓人。   “周同学,是我今天穿的有什么不对吗?”   周温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孙同学很努力。”   孙墒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周同学夸奖,但还是抵不上周同学天赋高。”周温的背景太厉害了,他不打算再拿周温开刀,只能另辟蹊径,最好能直接让关老师把自己收为徒弟,但跟周温打好关系,如果以后能成为同门,做很多事情也就很方面,特别是周温这样的家庭。   周温是个诚实的人,听到她这么说,也只是轻声嗯了下,然后就准备越过他直接回去。   孙墒不知道为什么,周温好像从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在警惕着自己。   “周同学,等一下。”他伸出来胳膊虚拦了一下。   周温后退一步,她不喜欢跟除家人以外的任何有接触,这样不妥的行为已经让她觉得很冒犯了。   “有事?”她再开口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孙墒很会察言观色,“抱歉,我只是看到你拿着的资料,觉得很好奇。”   周温并不想跟他多说话,“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就是资料吗?图书馆全是资料。”她说完就略皱着眉头直接转身走了。   孙墒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默默念着她的名字,她有个当军人的小叔,外交部的姑姑,出色的医生姑父,还有她自己,如果能娶到她也能少走三十年的弯路,只是现在迫在眉睫的是赶紧转到他们专业。   周温回去就没闲着,总结整理了国外的一些资料,手写的稿纸装订成册,而且还结合了她上辈子的经验,推测出目前国内可能参考的国外的武器,然后给个引子,她觉得关老师那么聪明,肯定能顺其自然的猜到。   这次她用了一周的时间,毕竟她对这段时间国外的了解的并不透彻,资料找的不少,她把总结出来的所有东西拿到了办公室里,只是意外的看到了孙墒。   关老师看到请了一周假的周温,笑着招手让她赶紧进来。   “周温快来,我昨天收的,以后就是你师弟,看看这是他的报告,我最近真是太高兴了,你们就是未来。”他说着还有些感慨,又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周温面前。   周温接过来随便翻开看了一眼,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这篇真的很专业,已经超出孙墒自己本身的能力,他目前才是工农兵大学入学一年,怎么可能呢?   关老师看着周温的表情就知道她跟自己是一样的,暗暗满意,周温或许还能带出来更大的惊喜给到自己。   孙墒看着周温,笑着伸出来手,“周同学,以后我们就是师姐弟了,以后还请你多多照顾。”   周温笑都没笑,也没伸手过去,转身把自己准备好的资料放到桌子上,“老师,您看看,这是您上次给我的教材,我之前看完忘记给您送来,这是我去图书馆找到的所有资料,然后又查了一些别的,简单写了一下可发展方向,以及我感兴趣的方向。”这样或许能尽快的着手工作。   关老师听到周温的话有些惊喜,忙不迭的就打开了。   周温眼神飘到办公桌上的说是孙墒写的文章,她怀疑这是花钱找人写的,或者他从哪里弄来的,总之不会是他写的,即使后面他的能力再强,可现在他依旧什么都不会。   “老师,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关老师一看她就知道肯定是没少熬夜,“快点回去休息,这个我看完会找你的。”   周温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关老师看她走了之后又看孙墒,笑着安抚了一下,“你师姐的性子冷,但人心地很善良的,是个天才,不过天才都这样,不太会说话,不擅交际,你以后多让着她点。”   孙墒好声好气的哎了一下,一脸的老实像。   “老师您放心,我不会的,周师姐年纪还小。”   关老师放心的颔首,“一会去办一下你转专业的资料吧。”   孙墒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把自己的身份做好铺垫。   301医院。   程其右才出差回来,他照顾病人也是好久没休息过,国内确实缺医生,很多有名望的都没熬过那些年,被至亲举报,被发妻举报,被子女登报断绝关系,这样的事情太多,很多人的心理都抗不过去,特别是读书人,他们认死理。   周繁现在已经是整个医院的护士长,她在这方面的专业一直都很好。   程其右跟她一起下班,两个人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沉默了好大一会,才开口问。   “怎么样,收到家里的信了吗?”   周繁低着头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   “收到了,娘给打的电话,说孩子一切都好,但还是要在河山沟参加高考,还说哥哥姐姐都是在这里出去的,他也可以,而且娘说让我们不要愧疚,因为其右从来都没怨恨过我们。”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鼻子发酸,眼眶里又带着泪,仰着头看程其右十分难受,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去怪谁,如果当初她选择离婚,那孩子就不会这样,可如果离婚,她还会见到活着的程其右了吗?他大概也会熬不下去,死在满是荒漠的西北。   她依旧还记得在会议室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程其右,真的放不下。   程其右知道,他紧紧的握着周繁的手,“对不起,都怪我。”   周繁瘪瘪嘴,“不怪你,只怪我们命不好。”   程其右还是想亲自回一趟河山沟。   “我现在有半个月的假,我请假回去河山沟,学校的招生也差不多进入下一个阶段,我再回来就是要参与出今年的高考试卷,到时候也不能回家住,我总要跟他谈一次话。”   周繁嗯了一声,“我也回去,跟你一起。”   程其右摇摇头,“不用,你身体再也担不起这来回的颠簸了,我们从西北回来,你都养了好几个月才好,等宁期考完来首都吧,咱们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个月。”   周繁想起来当初生他的时候,生死一线,现在母子情分居然这么浅薄。   “好,你去吧。”   程其右知道周繁很累,那十年,不是一句话,不是一眨眼,是切切实实的十年。   他们还准备去祭拜,但谢雅慧的骨灰被撒到了河里,程家的祖坟被人捣毁了,所以两个人都立了牌位,在家里磕了头。   他把医院的事情交待清楚,接着就买了回省城的火车票,也没事先跟爹娘说。   河山沟这会正是忙着要种西瓜苗的时候,不过现在大家都很熟练,所以周洪山就闲了很多,他监督到位就行。   今年高考的时间已经定下来了,是七月下旬,而且今年很多大学才正式恢复招生,但据说报考的人数比去年多了一百万。   程宁期是有压力的,但他还好,基本上不偏科,而且每一块都学的很到位。   余秀敏是个习惯照顾孩子的人,之前家里那么多孩子,她都能照顾的来,现在只剩下程宁期,满腔的好全都在程宁期身上,甚至去个公社看到摆着的糖都能想到宁期喜不喜欢吃。   程宁期对待大妗妗是真的喜欢,她总是喜欢把什么好的都塞给自己。   “我知道你喜欢我做的韭菜盒子,今天中午咱们就做韭菜盒子。”开春就在家菜园子里给撒上了韭菜种子,韭菜长的本来就快,一茬又一茬的。   程宁期也过来蹲下来准备帮忙摘菜。   余秀敏赶紧拦下来他,“你去看书,要是不想看书就去休息,这活不用你干。”   程宁期今年已经十六,其实什么都会干的。   “妗妗,我会的。”还是很坚持。   余秀敏看实在拦不住,也就随他去的,只是看到他摘得韭菜笑了起来,“我们宁期真能干,什么都会。”   程宁期不好意思的抿嘴。   “不就是摘个韭菜吗?”   余秀敏就是觉得他们家的孩子什么都好。   程其右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穿的是中山装,赶了好几天的路,又倒了火车,此时有些风尘仆仆,只是站在门口的时候,脚似千斤重。   周家的大门基本上也就天黑人都回来睡觉才会关上,现在都是大开着,程其右看到坐在院子里摘韭菜的两个人。   程宁期最先发现的,抬头看了过去,他四岁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父母,但他依旧有模糊的记忆,父亲应该是长久的西装,背永远挺直。   余秀敏没过三秒也发现了,然后就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   “其右,真是其右,快,快进家来,怎么回来不提前说一声啊,让你大哥好去接你。”她说着话就往屋里迎人。   程其右脸上的笑也不是很自然,“大嫂,好久不见,真是感谢你。”   余秀敏哎呦一声,“一家人说啥谢不谢的,快屋里坐,爹娘都在地里忙着呢,我这就去叫。”她说完又突然发现,“周繁呢,她没一起回来吗?”   程其右嗯了下,“她身体不太好,就没让她回来。”   余秀敏瞬间就有些担心,“还是老毛病吗?你让她干脆别工作了,在家里好好休息。”   程其右哎了下,算是答应。   余秀敏把摘好的韭菜放到木筐里,随手放在压井旁边,然后就往外面跑。   堂屋里就只有他们父子俩。   “你还好吗?”   “我不想回去。”   两个人面对面,中间隔着成年人的一大步,同时开口。   程其右还算平静,只是抬起来胳膊虚比了一下,“你跟我差不多高了,当年送你走的时候,你才这么高。”他稍微比了一下桌子的高度。   程宁期看着他又熟悉又陌生,现在他大概已经知道不是来接自己的,心里莫名的有些愧疚,为刚刚自己不太礼貌的开口,他好像比同样四十多岁的人要老一些,沉默了好大一会才开口。   “她身体怎么样?”   程其右点头,“她身体是老毛病,不能太劳累,也不能太颠簸,所以没办法跟我一起来看你,真是很对不起。”   程宁期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听着这声对不起,也不自在,“不用说对不起,我没怪你们,只是,只是我不舍得离开姥姥姥爷,舅舅妗子。”   他已经习惯在这里了。   程其右看他的眉眼,“你长的有些像你奶奶,她很好看,性子也很好。”   程宁期看着他,“我不记得她了,但我看过她的照片,姥姥给我看的。”   程其右哦了一声,慢慢的坐在旁边的一个椅子上,“那还给你说过什么?”想尽可能的多了解一些他的事情,这么多年,该错过多少他的事情。   “跟我讲了太爷爷,奶奶,你,还有妈妈,讲她带着我一路从省城回来,讲你们是被冤枉的,讲你是个好医生,也讲你们的不得已。”   他其实都知道,看过那么多书,学过那么多道理,他怎么可能会不明事理呢,其实完全不用担心。   程其右在此时此刻觉得即使是他们教育,也未必能把程宁期教育的这么好。   “确实有不得已,但还是连累到你了。”   程宁期低着头,“没关系,我真的不怪你们。”   程其右从包里拿出来一只钢笔,“这个送给你,是我这次做了很好的事情,一个很伟大的人送给我的。”   程宁期看着那只钢笔,迟疑了好一会才上前接了过来,“谢谢。”   程其右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有想报考的大学吗?”   程宁期看着他,“有,第四军医大学。”   程其右点点头。   “很不错,我觉得你肯定可以考上的。”   程宁期看他能肯定自己,是开心的。   “我会的。”   余秀敏跑了河堤上没看到人,问了一圈才知道又去了果园,那边的鸡好像生病了,请的畜牧站的同志来打针。   她走的很快,到了也是大喘气。   周洪山看她这样,“家里啥事啊?”   田耽也看着她。   余秀敏才平复了一下心情,“其右回来了。”   周洪山跟田耽对视一眼,略略沉思。   “那走吧,回去看看。”   到家里的时候,程宁期已经在问程其右关于专业上的问题。   程其右看到爹娘回来也赶紧就站了起来。   “爹,娘。”   他们有十几年没见了。   周洪山跟田耽看着他,都老了,“好,人好好的就行。”多少人都丢了性命,他们家起码还能团圆就好。   程其右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他就准备回去,主要是周繁自己在家里他不放心,这一星期他跟宁期相处得很好,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田耽把他叫到里屋,打开柜子,把里面当年周繁带过来的东西拿出来。   周洪山也站在一旁。   田耽把盒子递给他,“这是当初周繁带着程宁期来家里的时候拿的,本来说是你爷爷奶奶的定情之物,算是传家宝,但当时我们发现这块布上写满了字,周繁说是配方,我存放了十几年,现在可以还给你了。”   程其右接过来还有些不可置信,这配方怎么就,原来早就在自己手里,爷爷他一直都是最看重自己的吧,所以才早早的就把这后面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周繁从未自己面前提过。   他低着头手捏紧这个盒子,然后就跪了下来。   “爹,娘,我对不起周繁也对不起孩子,更对不起二老。”   田耽看着他这么跪下,只是叹了一声气,“你也不算对不起我们,只是苦了我女儿,一心一意的都扑在你身上,当时我劝过她跟你离婚,划清界限,这样还能在河山沟照顾宁期,她不愿意,我就再也没劝,这是我的闺女,她就这样,所以后面的多少罪她都得受着,起来吧。”   周洪山背对着他站着,“你往后好好对周繁,也多照顾好宁期,再也找不到跟宁期这么好的孩子。”   田耽把人扶了起来。   “以后就好好的过你们的日子就行,人这一辈子总得受点罪才知道自己到底值不值得,周繁是我闺女,我知道她,就算你现在问她后不后悔,她也是当初一样的选择。”   程其右也知道。   第二天一早程其右离开河山沟。   程宁期推着车子把他送到公社门口的站点,   程其右坐上车还来开玻璃车窗。   程宁期笑着冲他挥手,还开口喊着,“我一定会考上的。”   程其右点点头。   程宁期站在原地看了好久才回去的。   程其右到省城买火车票的时候,买的是当天下午的,他还要去一趟医院,看一下陈姨,当年多亏了她帮自己。   只是陈丽萍已经退休了,在家里每天也就闲着。   程其右在医院里打听到她现在住的地方,又买了一些礼物提着过去,筒子楼,他们家住在二楼。   陈丽萍打开门看到程其右的时候还有些不敢认,这么多年的变化真大,之前就想着周繁跟程其右应该也会回来吧,她还特意去医院领导那里打听了一下,一般都是要返回原岗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直接就回了首都,还去了几乎全国最好的医院,应该的,程其右那么优秀。   “快,进屋里坐。”她说着就找了杯子过来给倒上茶。   程其右进来把礼物放在桌子上,“陈姨,不用忙,我坐会就走,买了车票要快点赶回首都。”   陈丽萍笑着把茶递过去,“再着急也要在姨这里喝口茶的。”   程其右笑笑,“这么多年陈姨你看起来还好。”他说完就看了看这房子,“陈叔不在吗?”   陈丽萍脸色瞬间就变的不太好看,甚至有些结巴,“他忙,你呢,当年你跟周繁走了之后,我想着跟你们联系的,但也没联系上。”   “都挺好的,就是太忙。”程其右没想说那么多。   陈丽萍看着程其右耳鬓处有一簇白发,想必这些年他肯定很不好过,心中愈发愧疚。   程其右坐着说了一些话,就准备走了,他怕到火车站晚。   陈丽萍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走远,回到屋里看着桌子上的礼物,一时之间又愣住,陈健现在也是半退休的状态,他毕竟医术还不错,可程延怀呢?他的死难道就这么一直瞒着所有人吗?   程其右回到家里就把知道的程宁期所有的事情都跟周繁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周繁坐在客厅里听着一会笑一会又是难受,孩子越好她就越愧疚。   “孩子好,都是我们不好。”   程其右过去拉着她的手,“没事了,孩子今年要考大学呢,等到他考完就来北京看看咱们,第四军医大在陕西呢。”   周繁心里宽慰了不少。   程其右回来第二天就马不停蹄的把配方上交了,他对中医了解的太少,还是要交到有用的人手里。   程家的产业也被还回来一些,包括当初谢雅慧自杀的那栋别墅,只是自从拿到钥匙他们谁也没回去过。   钢铁厂。   周场翻看着手里的证据,这些日子没白忙活,他把账本递给参谋长看,一脸自信。   老卢边翻边看边惊讶,“我嘞个乖乖,这么多钱呢,他们是疯了吗?这都是工人的血汗钱,也都是国家的钱啊,现在到处都在缺钱,他们怎么敢的啊?”   周场双手环抱在胸口,冷笑一声,“你以为呢,上万人的钢铁厂,多少利益,过去那些年又那么乱,靠着关系收礼送礼上位的也不少。”   老卢听到这话就乐了起来,像是看热闹一样,“是啊,你的连襟,赵南平,我刚刚看他可不少啊?”   周场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嫌弃的翻个白眼,“老卢同志,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家跟他们家二十年没见,早就没啥关系了,再说,我可是大义灭亲。”   老卢看他那个样子,“得了吧,周场,咱们俩自从六八年就认识,你啥样我还不知道,你可看人家不顺眼吧,不过这个赵南平也是,这个贪污的金额,再多一些都要这样了。”他比了一个死的动作。   周场知道过去的那几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多少人自从那会开始发家致富的,当然是发别人的家。   “你抓紧写个报告,汇报上去,看看大领导满意不,满意就收网,赶紧把我调走,我真是对钢铁厂一点都不感兴趣。”   老卢指着他,“我写啊?行,回回都让我写,就我这点文化,也比不上你这金贵的大学生,你说当初把你调过来就调过来呗,你非要我干啥。”   当初周场自知自己躲不过去,一定得回首都,就向组织积极申请让自己的老搭档也调回来,没成想组织还真的同意了。   老卢没办法只得认命过去写自己的报告。   周场继续翻看着账本,目光停留在赵南平的那一页,越看越触目惊心。   赵南平这会在自己家里找了钢铁厂的同级过来。   “我始终觉得不对劲,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到钢铁厂就为了那些民兵吗?他那么大的官。”   另外一个倒不这么认为。   “上次厂长去找他批文件,他啥也不懂,我觉得指不定是上面看他功劳特别多,特意让人家享福的。”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周场是香饽饽,被看重。   一旁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看着赵南平。   “赵主任,你跟那个周场是连襟,能不能去打听打听?”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现在厂里谁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啊。   赵南平想起来周场就有一口气在堵着。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定罪   其他人看到赵南平这个脸色, 又想到厂子里的传闻,有些老同志是知道的,向阳父母是为了保护钢铁厂的财产才去世的,而赵南平曾经还追求过人家。   可向月一家把人姐弟俩都赶走, 当时向阳可还是考上了大学, 后来他赵南平娶了向月步步高升, 可向阳在乡下嫁人生子,原以为堂姐妹的这一生的走向也就清清楚楚了, 但没想到现在直接就反过来了。   赵南平掐着腰站在客厅里, 面容阴鸷的出了一口气。   “我们是连襟,但也很久没见了,所以咱们还是多多藏好各自的尾巴, 管他想干什么。”   他们这个会也就散了。   老卢写汇报材料是一把好手,把账本情况写的也很清楚, 证据全在,这份交上去不过一天时间,上面领导召集大家开会,已经是震怒, 指责这是蛀虫, 是国家跟人民的蛀虫, 这样的人也是罪人, 要彻底清空扫净。   周场面色一如既往, 开完会他就被单独叫到了大领导的办公室里。   “首长好。”他敬了一个礼。   首长看着他,精神面貌好, 做事情也很利落干脆, 不愧是带兵的一把好手。   “这次的事情办的很好, 这边还有个调令, 到时候会发通告,另外还是需要你把专业的东西用在应该用的地方上的。”   周场听到这话瞬间就笑了,“好,我肯定会接着好好干的。”   首长背着手看他这喜于言表的样子,伸手无奈的指了指他,“怎么,让你这次查钢铁厂的事情就这么难啊?”   周场忙摇头,“查事情不难,打交道难啊。”   首长还是知道他的性格的。   “得,不难为你了,这不是实在找不到可用的人吗?”他说完也很是感慨,现在到处都着急用人。   周场从首长那边回来,下午三点,就直接带兵去了钢铁厂,拿着手续,到一切涉事的领导办公室里把人拿下,动作迅速又很猝不及防。   厂长站在一旁都没敢动,舔了舔嘴唇。   “周旅长,这是?”   周场看着他,脸上还是往日的笑容,“公事公办,厂长不必害怕。”   赵南平看到这些人出现,就瞪大了眼睛,果不其然,周场果然不是为了什么优化的事情来的,他被带了出去。   周场穿着一身军装,背着手站在原地,下巴微微上扬,看着这些人。   赵南平看到周场还咽了咽唾沫,但还嘴硬,“周场,假公济私,你故意搞我,我要上告,告你诬陷。”   周场一步步的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整理了一下手套,他嘴角上扬,剑眉星目,这会的样子跟二十年前也没什么变化,十分痞气,心情良好,怎么说呢,他其实跟向阳是一个态度,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些人已经不会再影响到自己。   “赵南平,你有什么值得我冒险去诬陷你的,你以为这还是二十年前,嘶,不过二十年前我就看不上你,二十年后依旧如此。”   他说完抬起胳膊示意让人带走。   赵南平本以为周场没证据,可这么看来,不仅有证据,他应该全部都查清楚了。   钢铁厂把人抓完之后,他还要带人去封家,查抄不法获得的财产。   向月这几天都没回家里去住,把儿子也带回了娘家,只是钢铁厂的很多人被抓这件事情瞬间就传遍了。   她工服都没来得及脱下来就直奔家里,只是刚刚到家,就发现已经贴上了条子,甚至还有人把守。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看到向月回来,还叫住了她。   “你家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看见来了好多当兵的。”   向月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你个死老太婆,巴不得看我们家的热闹是吧。”   邻居也急了,“向月你怎么说话呢,你们这两口子都是狼心狗肺的,呸。”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钢铁厂贪污受贿,还有一些是残害性命的,总共牵连二十八人,分别都已经移交到有关部门进行审查定罪。   周场的升迁任命调致三十八军,为师长,主要负责北京的一些军事部署。   老卢随迁。   向月又赶紧跑回家里。   赵耀还在家里发脾气,他根本就不是学习的料,考上屁大学,还非要被拘着。   向大伯跟向伯娘在前院跟邻居们唠嗑。   向月一路跑着回来,喘着粗气,一向特别注重自己外表的人,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爸,妈,出事了。”   向大伯跟向伯娘都是要面子的人,赶紧就拉着闺女回家,关上门。   “啥事?”   向月看着他们,她可能心里确实一点都不爱赵南平,不然他被抓进去,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赵南平被抓了,家也被封了。”她说的时候很是平静,那下一步呢,她该怎么办,跟赵南平离婚,可床底下还藏着十几捆的钱,这会估计也被搜查走了吧,对,还有院子里花盆里埋着的金条,那金条一定要拿到,但现在院子也进不去。   向大伯跟向伯娘听见这个消息像是天塌了一样,他们老两口没有儿子,这个女婿就当做儿子来使的,百年之后还等着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呢,这他进去了怎么办?   向大伯手都在发抖,“那,那个向月,快点去找向阳,那个周场多大的官,肯定能把他救回来。”   向月坐下来细细盘算,她能得到什么,只是听见自己亲爹这话笑了起来。   “爸,你在痴心妄想什么呢,就是周场带人抓的,求他有用吗?我早就说过他回来就是来报仇的,你们还不信,还叭叭的过去给向阳送红烧肉,向阳现在就是个白眼狼,当时对她那么好也没用。”   向伯娘听见这话倒是没吭声,一脸囧像,倒也没对她多好。   “你说说,知道那会就应该你下乡,这会嫁给周场的就是你,那旅长夫人也是你的,也不至于会弄成这样。”   向月竟然觉得她娘说的对,当初她如果不被那个梦耽误,现在肯定会不一样的。   向大伯听她们俩在这里越说越离谱。   “好了,现在要把南平救回来,他到底犯得是什么事啊,怎么就这么厉害?”   向月都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情,“贪污受贿行贿,钱数不少。”   向大伯听着就觉的头皮发麻,捂着胸口站都站不稳。   向伯娘忙伸手扶着他,“老头子可别着急,这么大的事情,咱们也救不回来,让向月跟他离婚,划清界限,还过咱们自己的日子。”   向大伯闭上眼睛缓了好大一会,叹了一声气。   “好,向月那些事情你都参与了吗?”   向月有些底气不足,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犯事,“钱我花了,事情也知道。”   向月现在还没办法见到赵南平,只是没过两天,她也被抓了进去,涉嫌销赃,知情不报。   向大伯跟向伯娘才是真的慌了。   老两口这次倒是什么都没拿,堵在了大院门口。   周场坐车回来,远远地就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只是向阳昨天就已经坐火车回去了,他让向阳回去的,事情到这一步,向家肯定会有人来求向阳,他不想让向阳为难。   警卫看到车过来,让他们到一边站着。   周场从车上下来,让警卫员先开车进去。   向家老两口看着周场都有些不敢认,二十年过去,那个当初从乡下来的少年现在摇身一变已经这么优秀了。   周场笑的十分温和,“大伯,大伯娘,好久不见,我是周场呢,还记得我吗?”   向大伯连连点头,“记得记得,这向阳在吗?”他不想直接跟周场说,因为他肯定不会答应,但只要说通向阳,吹枕边风远比他们这样会更有用。   周场把手套摘下来,和煦耐心像是跟他们唠家常,“向阳回河山沟了,地里忙,她回去帮忙。”   向伯娘看起来十分的憔悴,跟当初那个满是算计市侩的女人似乎一点都不一样。   向大伯一听就知道是躲他们。   “那,那你知道向月也被抓进去的事不,我们老两口可就她这一个闺女。”   周场虽然现在负责了别的,但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开口就是宽慰他们,“如果她没参与到赵南平的犯罪中,应该也就拘留几个月就会出来。”即使出来之后她养尊处优的这么多年,日子也不会好过,没那么多钱让她去挥霍,也没人时时刻刻捧着她,像向月那样的人,肯定受不了这样的落差,这才是最好看的。   向大伯觉得周场真是个心胸宽大的人,有些哽咽,“那年的事情是我跟你伯娘对不住你们,等到向阳回来之后,带着孩子一起回家吃顿饭,咱们说到底也是一家人。”要是周场能认下他们这门亲戚,那往后的好处都很大。   周场又不是小孩,这话说的真好听。   “大伯,要是向月死了,我跟向阳肯定会回去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说人生死就像是说今天吃什么饭一样随便。   向大娘顿时立刻就指着周场,“你怎么说话呢,你在咒我们向月。”   周场十分好脾气的再开口,“大伯娘,当初向月也是要往死了逼向阳的,我这不过是说说,你就这么激动啊,真是不知道我的岳父岳母在泉下有知该怎么想。”   向伯娘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向大伯伸手拦住。   “那就先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   周场看着他们,漫不经心的,“好,不送。”他自己慢慢走回去。   老卢从后面跟上来,“伙计,真行啊,刚刚是把人损了一顿吧。”   周场看见他,背着手走过去,微微叹了一声气,“你不知道,向阳当年过的十分艰难。”   老卢也多少知道一些她家的事情,“确实过分,人家俩孤儿,不过我今个听到一个消息,向燃的老丈人好像让退了,那十年手上也不咋干净,但念在他曾经也劳苦功高,算是功过相抵,不过职级降了两级。”他说着还比划着俩手指头,连降两级什么概念,军人都是考军功跟时间的。   周场听到这事倒是挑了下眉,向燃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也没告诉过向阳。   当年向燃娶的是文工团的跳舞的女同志,叫钟竹,她父亲职位并不低,但只有这一个闺女,平时比较宠爱,看上向燃的优点在于他无父无母,说到底是想招个上门女婿,可想上门女婿什么都好,学问高,长的也好,那就难挑了。   钟竹第一次见到向燃就喜欢上了。   “那近期就会回北京了吧。”北京这边有干休所。   老卢点头,“估计五月份左右,你要叫弟妹回来一趟不,这总得见见亲弟弟,还有弟媳妇,侄女。”   周场点头,“到时候再说,她这次回去还要帮着忙家里的事情。”   老卢看他哼了一下,“做你家的媳妇可真是不容易,向阳还要跑回去忙家里的活。”   周场听着他的嘲讽,啧啧两声还带着摇头,“向阳不是一般人,她是个有思想的人,她想做自己的事业,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她。”   老卢听见这话觉得浑身不自在,“我可比不了你们这些文化人,一天到晚的酸书袋子。”他说完就先大摇大摆的回家。   周场觉得他根本就不懂自己,也不懂什么叫做爱情。   程其右跟周繁又继续忙起来,不过周繁在书店看到什么书都寄到河山沟,还有各种衣服,想着他的身高体重,合适的都买,她现在是不缺钱的。   四月初,程其右跟周繁都在家里休息,周繁正准备去西单菜市场买菜,他们俩的身体都不太好,准备做些药膳。   程其右听到外面门响,他出去开门,是邮递员来送信,他收到之后边走边拆,只是一打开里面就掉落出来一小袋白色的粉末,再看下去就是一张泛黄的检测报告,随后是一封信。   程其右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他都没回到屋里,穿着拖鞋直奔了公安局,他要报案,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也要报警。   只是事情过去的太久,若是十年前拿出来还好,但现在已经过去大概三四十年,这瓶白色的粉末也早已失效,任何检测都做不出来。   公安也很难办。   周繁回家里做好饭,程其右才回来,她看着程其右鞋子好像也丢了一只,眼神也十分暗淡。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其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他这辈子都是失败的,父亲被人害死,母亲被人逼死。   “周繁,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可证据到的太晚,凶手都没办法抓捕归案。”   周繁皱着眉头,拉着他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其右坐下来极其平静的把事情经过都讲了一遍。   周繁满是震惊,“可,可当年你的事情他在中间帮了不少忙,他居然隐瞒的这么深。”   程其右低垂着眼睛,像是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既然现在找不到证据,那就只能用别的名义把他送进去了。”只是可惜不能真正的绳之以法。   周繁支持他做的一切。   “好。”   程其右在省城认识的人很多,回来之后又重新联系上,他托人先去查刘健,这样的人他不相信底子很干净,只是过去一周,那边回过来的消息就是陈健不贪污不受贿,所有人都对他评价很好,甚至现在还经常帮助一些贫困学子。   程其右在书房看到寄过来的信,笑了起来,这样的人就连杀人都做了,偏偏把自己伪装的像个善良到极致的人,那就只能让他犯错。   一直到四月底,周场给家里去了电报,让向阳回到北京,向燃带着一家人已经回来,算是正常调任。   向阳也有七八年跟向燃没见过,上次见面还是他参军头两年,受伤,向阳跋山涉水的过去看他。   田耽跟周洪山知道她要去首都,在家里摘了一些水果。   “也别带那么多,太沉,到了叫周场来接你,你自己可别硬提。”   田耽边给她收拾边啰嗦。   向阳笑着连声答应,“娘,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吧,也看看周繁,这么多年您也挺挂念她的。”   田耽看了一眼周洪山,“我不去,等宁期高考完,我跟他一起去,不过这次你见了向燃,最好也要准备个红包,给孩子的,毕竟你是孩子的亲姑姑。”   向阳还没见过弟妹,之前打电话也只是跟向燃说上两句话。   “我知道的,娘,这些年也都是钟家照顾向燃的。”她肯定不能让弟妹对自己不满意,这样难受的就是向燃。   田耽看她明白就行。   五月一号,周场在火车站接到向燃,提起来旁边的袋子就觉得沉。   “爹娘这是让带了多少啊?”   向阳笑了一下,“周师长,你这是应该多锻炼,怎么,这点东西都觉得沉了?”   周场单手拎着就放在了车上,站在一旁的警卫员本来想接一下的,但看着首长的脸色又觉得好像不能接,他干脆就接过来后面的行李。   两个人坐在后座上。   周场握着她的手,“我跟你说啊,向燃跟弟妹昨天到的首都,钟老退下来了,而且其实都知道不太光荣的离退,不然他这个年纪还能再干五年。”   向阳略略沉思,“那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吧。”   周场听见这话,专注的看着他,还笑了起来。   向阳看他这么看着自己,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开口,“怎么了?”   周场笑的很满意,“没什么,就是你第一时间是关心我,让我很高兴。”   前面的警卫员听见这话没忍住,嘴角悄悄上扬。   向阳伸手轻轻掐了一下他的手心,“不然呢,你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是跟我共度一生的人,我当然要先关心你,向燃是我弟弟不假,但他已经成家立业,有了更重要的身份,我不愧对父母,把他养的很好,是不?”   周场听着很是舒坦,伸手拍拍前面警卫员小陈的肩膀,“听到没,以后找媳妇要找个有文化的,这样有些话才能说的头头是道。”   小陈大声应了下来。   周场也哈哈大笑起来。   向阳怎么觉得周场这么多年压根就没变过,还这么贫。   向燃这次也是被调到了首都,已经做到团长的位置,其实这次是准备提拔他的,但多少还有家庭方面的影响。   分配的军区大院,也跟周场的差着级别。   两个住的距离的其实有些远,大概就是通州到石景山的距离。   他们的闺女叫向悦,才五六岁。   钟竹是个圆脸,身材很不错,手长腿长的,跳舞十分好看,编了一个侧麻花辫,刚刚从她父亲那边过来,天气也越来越热,她回来的时候心情也不太好,额头上沁出汗珠,把提着的菜篮子放到桌子上。   “你说说现在的人真是捧高踩低,知道我爸降级,我刚刚去他那边,之前的老朋友都没来。”   她性子比较娇气,平时也都是被人捧着,在文工团一般也都是她跳中间位置的。   向燃刚刚把闺女哄睡着,让她去午休。   “都是人之常情,为这个生气不值得。”说着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   钟竹的工作也是随调的,目前到了北京这边的剧团,她接过来水一口气喝完,又看着向燃。   “你姐姐是明天来咱家吗?”   她听人说大姑子都很难相处的,他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一面,平日里也都是能躲都躲的。   向燃今年也已经三十左右,这些年也越发沉稳,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想什么,钟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在想什么脸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姐不难相处,她人很好,而且自从没了我爸妈,都是她一直在照顾我,嫁人也把我带在身边的。”   钟竹比向燃小了四岁,听见这话抿着嘴,“我都知道,你说的你姐对你好,可我就是害怕啊。”   向燃握上她的手,“不用的,她人真的很好。”   钟竹其实还有一些担忧,“向燃,她在乡下生活这么多年,我担心我跟她相处不来,一些习惯啊,你知道的。”   向燃听出来她的意思,收回自己的手,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钟竹,你的意思是,你在嫌弃我姐吗?”   钟竹知道他有些生气,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害怕。”   向燃猛地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   “钟竹,即使我姐来,不过也就是吃一顿饭,她也不会跟我们住在一起。”   钟竹抬起胳膊伸拉着他的手,“那她住在哪里?”   “我姐夫早就调了过来,前段时间升了师长,自然住在他们家。”   钟竹一向不关心向燃家里的事情,当初结婚的时候也就知道姐夫好像是团长,一时有些震惊,“他怎么升这么快?”   向燃知道她的性格,娇气了一些,也不太关注自家的事情,所以他也几乎没提过,但她是个没有什么坏心眼的人。   “我姐夫本来就有军功,而且他是正儿八经的六二级军事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比我厉害多了。”   钟竹低着头,“要不是因为我爸,你现在也往上升了。”   向燃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他自始至终要的都是一家人都好好的。   “没事的,这事情我看的并不重。”   钟竹伸手抱着向燃,她真的很爱他。   第二天一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周场就开车带着向阳过去。   向阳也没带什么礼物,把从河山沟带来的水果提了一袋。   向燃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一些菜。   钟竹从小就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对于部队什么级别的坐什么样的车都了解的很清楚,她看到周场跟向阳从车上下来,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向燃走过去。   向阳一看到向燃就忍不住鼻子发酸,拉着向燃的胳膊上下看了一遍,“嗯,果然是为人夫为人父了,是个大男子汉了。”   向燃也是弯下腰抱着她,“姐,我很想你。”在很多次自己撑不下去的日子里都很想她,但每次都告诉自己,他是个大人,不能有事就找姐姐,这些年他也都扛了下来,回家的信里总是报喜不报忧。   周场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就上前一把拉过向燃,自己狠狠的抱了一下,   “好了,跟我抱抱。”   向阳眼泪还没干就又笑了起来,“你干嘛?”   周场笑笑,“这也不能一直抱着啊。”   钟竹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她想象中的周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还会有络腮胡子,向阳应该是农村妇女的样子,膀大腰圆的,很胖,开口就是满满的地方方言,或者看起来就邋里邋遢的。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她长的很是娟秀,而且很有气质,周场更不用说,两个人十分的登对。   “姐,姐夫好。”   周场只是点了下头。向阳笑的十分和煦,上前亲切的拉着她的手,“等很久了吧,这边距离的有点远。”   钟竹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没,没等多久。”   向燃这边招呼着让大家都进到里面去坐。   周场在后面提着水果到了他们家里院子里,随手放在桌上。   “这是我昨天从老家来的,我婆婆让带的,都是我们那边的乡亲们自己种的,你们尝尝,夏天也别放太久。”向阳简单介绍了一下。   钟竹看着这水果种类倒是很多的,“姐,乡下也种的水果的吗?”   像向阳点头,“是啊,我们大队有自己的水果罐头加工厂,水果也是自己种的,自产自销。”   向悦从外面跑进来,她扎的小辫比较复杂,是钟竹花了心思的,一下子就抱着向燃的腿,然后仰着小脸看着周场跟向阳。   向燃一把把闺女抱进怀里,“这个是你姑姑,这是姑父。”   向悦也不认生,脆生生的开口。   周场是自己没闺女,看到别人的闺女都稀罕,“哎呦,真好,这孩子。”   向阳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从兜里拿出来,放到向悦的面前,“这个是姑姑给我们向悦的见面礼,拿着让你妈妈给过你买好看的衣服穿,好不好?”   向悦点点头,小手拿着红包,又伸手递给钟竹,“给妈妈,买新衣服。”   钟竹收了红包还有些不好意思,“姐,我们不要。”   向阳推了过去,“这不是要不要得,是我们应该给孩子的见面礼。”   钟竹这才收下。   夏天的菜也好做,向燃结婚这么多年,本来他也不太会做菜,但慢慢的也学会了,钟竹是学跳舞的,不想进厨房,因为厨房里都是油烟气。   向阳看着弟弟在厨房里忙前忙后,额头上一会热的都是汗,是忍不住的心疼,但又觉得算了,周场站在她旁边,一眼就看的出来她在想什么,握了一下她的手。   钟竹本来是在客厅里收拾桌子,一出来就看到他们站在厨房门口,想着就知道向阳是在心疼她弟弟,捏了捏手指。   向燃做了四个热菜,两个凉菜。   向阳还是第一次吃他做的菜,“真不错。”   向燃笑笑,“对了姐,什么时候把周实也叫来吧。”   周场提到儿子就摇头。   “还是闺女好,我跟你说周实自从上了学,家一次没回来过,我去学校看他,他每次见我都说,让我长话短说,我问他钱够不够花,他都嫌我浪费时间,一头都是扎进实验室。”   他边说边嫌弃,看着旁边的向悦,“来,姑父给夹个大排骨,慢慢啃。”   向悦可喜欢这个姑父了,“谢谢姑父。”   向燃听完就笑了起来,“小时候虽然不爱说话,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不过在咱们家,也就周温跟他说话他不嫌弃烦。”   周场啧啧两声,像是很难过。   “那怎么办呢,儿子就这样,还是闺女比较好。”   向燃看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钟竹,怕她觉得被冷落,“周实,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姐的儿子,今年十七岁,考到北大了,那小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性子比较倔,就只听周温的。”   钟竹笑着点了两下头,她其实不想让向燃现在跟自己说,不然姐跟姐夫一下子就猜到她对向家的事情漠不关心。   这顿饭吃的对于向燃来说很开心,他终于见到姐姐了,一直到下午五点周场跟向阳才准备走。   向燃跟着一路送到大门口。   “姐,我们以后要经常见面。”   向阳笑笑,“好,你也照顾好钟竹跟向悦,有时间去我们那边去。”   向燃哎了声。   等到晚上都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   钟竹手里拿着扇子给孩子扇风。   “你跟我说说你们家的事情呗,周温又是谁啊?”   向燃靠在床上看报纸,听到她这么问,倒是把报纸放下。   “你怎么突然间想问了?”   钟竹抿抿嘴,“就是觉得之前我有些刻板印象,你给我讲讲呗。”   向燃倒是挺开心的,念叨了很多。   钟竹听着还觉得很神奇,“那姐夫家很厉害啊,能出这么多的大学生。”   向燃点头,“当然。”   钟竹又突然间起身看旁边的挂历,拿起来床头柜抽屉里的笔,“你看,下个周六日,咱们去姐姐家吧,她来给小悦包了那么大的红包,我这么多年周实都不认识,说不过去,我也包个红包去看看。”   向燃看她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你怎么突然间?”   钟竹拉着他的胳膊,“向燃,我跟你说,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知道被人看不起是什么滋味,你不知道今个姐跟姐夫走了之后,那个隔壁的宋家还拐弯打听这是谁,本来因为我爸的事情,都不愿意搭理我,我想维护好我们的关系。”   向燃听明白了,知道她的意思,“我们的日子就是过给自己看的,也不必讲那么多的。”   钟竹有些撒娇的噘着嘴,“不行,你听我的吧,而且又不是利用姐姐家,我们本来也跟姐姐家走的近一些,是不是,我是感谢姐姐跟姐夫的。”   向燃也没再硬辩解,“那你多去吧,带着向悦去,我看向悦特别喜欢姐姐跟姐夫。”   钟竹这才高兴起来。   周场倒是看向阳一回来就不太高兴,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床头柜上。   “你在想钟竹?”   向阳略皱了眉头,“是,那孩子不太稳重,总是有些不够大方。”   周场坐下来没说话。   向阳没听到他的回复,看他一眼。   “你怎么不吭声?”   周场笑笑,“那是你弟妹,你可以说,我不能说。”   向阳无奈的叹了一声气,“就事论事,但向燃喜欢,我刚刚不应该这么说的,不礼貌。”   周场握着她的手,“关心则乱,你心里最关心的是弟弟,所以才会觉得向燃辛苦,但换个角度来看,或许钟家也觉得向燃千万般不好,配不上钟竹呢。”   向阳闷声嗯了下,“是,所以我道歉,我不应该这么说。”   周场伸手戳戳她的脑袋,“你平时是个拎得清的人,这次是太关心向燃才会这样。”   向阳没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的坐着。   周场也就这么陪着她。   沉默了好大一会,向阳才开口。   “总归我过好我自己的日子就成,不管他们,睡觉吧,不过有件事情跟你说,知道当初趁着年轻再要个闺女了,看到别人的闺女我是真眼馋。”   周场伸手搂紧她的腰,“现在别动这个心思了,你年龄怀孕会很危险,我不要什么闺女我只要你平安。”   向阳这一刻是永远满足的,她当初选的这个男人没错,这一辈子都不会有错。   程其右这边在接连半个月内的所有试探都失败,但他的朋友传过来的信息是,他经常资助的一位贫困孩子的母亲跟他来往很秘切,还特意去拍了照片,他看到照片的时候恨不得把陈健千刀万剐,照片上的人一双眼睛十分像母亲。   他把照片烧掉,然后就托人秘密举报陈健乱搞男女关系,还利用职务之便,违背妇女意愿发生关系。   五月底,陈健终于被抓,程其右趁机添了一把火,给陈丽萍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的希望她能主动到公安局把事情说清楚,再没有什么证据比枕边人更有利。   六月中旬,陈健的事情才定下来,判了十五年。   程其右给父母上了香,没办法定陈健以杀人的罪名让他入狱很是可惜。   与此同时,一九七八年的高考也拉开了帷幕。   七七级的学生也已经开始放暑假,不过周温没有,她终于能进到科研室里,与此同时,孙墒也跟着进来。   周温也想看看他的真实能力,不过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学术造假才能进来,那上辈子呢,他也是吗?跟导师交好的原因,也是为了共享导师成功的果实还是为了方便盗窃?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贺京   周温第一次进到科研室内, 只是跟她上辈子见到的差别确实很大,毕竟那会的科研室都是足够智能化,现在科研室应该有的一些基本的标准都可能达不到。   关禹带着他们两个一步步的参观,然后又给简单的挨个介绍, 最后走到一个穿戴防护不算特别好的男同志面前。   “这是林天, 早些年在国外留学, 现在也是你们的大师兄,你们俩有什么不懂得可以多问他。”   林天口罩跟手套也都没摘, 毕竟不方便, 但透过戴着的眼镜依稀能看出他还带着笑。   “我早就听关老师说过,这是第一次在国内收的学生,而且都不是研究生, 周温师妹,孙墒师弟。”   周温跟孙墒也都开口叫了人。   关禹很是满意, “你看过他们两位的报告,特别是你师妹的,写的很有前瞻性,你多带带, 我希望她能尽快的有自己的团队。”   不是他太着急, 也不是步子迈的太大, 是没那么多时间, 如果武器足够好, 那对我们的战士来说就是保命的,人已经牺牲的太多了。   林天明白, 所以他们这些人就差住在科研室里。   “正好下午我要去军区一趟, 他们那边在测咱们上周新改良的武器, 你们俩谁跟我去看看?”他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 “都跟我去吧,现场跟咱们的战士交流,才有最直接的感受。”   周温也是这么想的,她虽然技术是有的,但现在无法提供精密的仪器,就像是从一分到一百分,中间的九十八分总不能靠想象,每一步要走的又快又扎实,她需要学习的地方也特别的多。   关禹看着自己的这些学生的都很努力,很是欣慰。   中午林天带着他们俩一起在食堂吃饭,不过刚刚出了实验室的时候,周温摘下口罩就觉得真的跟北理工同学们说的一样,那个天才女同志长的也很好看,说不出来的气质,这会坐下来面对面仔细瞧着就更明显了,而且笑跟不笑的区别也有些大。   “周师妹,你的文章我都看过,特别是关于我们国家跟国外的对比这个,语言足够犀利,痛点也说的很足。”   周温说到专业上的事情的时候,话就很多。   “林师兄的我也去看过,在武器的改进中,说的也很中肯,而且我觉得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师兄提出来的那些猜想也肯定会成功的,将来的战争可能是全新的。”   这位林师兄的见解也很是独到,能够清晰的预见未来,很不一般,国内早期的每一位科学家,她都非常佩服,在艰苦的条件下,一直坚持,甚至付出生命,他们对国家的爱是无法比拟的,她很敬重林师兄。   孙墒看他们说的这么热闹,也笑着开口。   “师兄师姐都很厉害,我的起点太低,还要继续努力。”   周温夹了一筷子菜没接话。   林天也很喜欢他的那种精神,“你别谦虚,你的起点虽然差,但关老师说过,你能写出那么厉害的见解,未来可期。”看起来师弟是很需要鼓励的。   周温在防备他,一直都在,孙墒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如果自己的猜想全部是对的,那他就是踩着导师的肩膀,盗窃成果这么几十年,用自己的皮毛让别人对他十分推崇,那是对科研这么多前辈的侮辱。   三个人快速吃过饭,林天就带着他们去了郊区的训练场,这里驻扎的部队是第三十八军,守备北京。   部队用车把他们接过来的,路上走了三个多小时,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   警卫员把他们带到会议室里,还每个人用瓷杯子给倒上了水。   没一会就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同志进来,他没戴帽子,头发乱糟糟的,领口的扣子还解了两颗,露着锁骨,额头上的汗流了下来,桃花眼带着笑意。   “你个林天,怎么突然说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人未到,声先到,只是进来一瞬间就看到了还有女同志,赶紧伸手就把扣子给扣上了,但眼神一直往周温身上喵。   “你们搞科研的啥时候还有女同志了。”他扣上扣子敬了一个礼。   林天跟他认识差不多五六年,也知道他什么德行。   “这又是队内比赛,还是负重训练?”   “负重训练,刚刚跑了二十公里。”说完他又看着旁边站着的两位,“要不你先介绍一下?”   林天这会才反应过来,“这两位是关老新收的学生,周温,跟孙墒。”然后再介绍,“贺京,目前职位是团长,二十二岁。”   贺京笑着跟他们一一握手。   “走吧,是来看那个武器的试用,昨天刚刚全部测完,我想着亲自跑一趟北理工呢。”   林天摆摆手,“你少来,你啥时候来北理工,每次不都是我自己来取,你是回回都忙。”他说完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贺京看着周温秀气的侧脸,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整个大院都是男孩,要有个女孩还都是假小子,打架比男孩都厉害。   “周同学应该看着还没多大吧,我记得老关收学生要求很高的啊。”   林天冷哼一声,十分骄傲,“周温是七七级的个高考生,已经入学半年,对这方面很有天赋,已经交上两份手稿都十分言之有物,我老师说是天才。”   周温也只是抿嘴谦虚的笑笑,“林学长过奖了。”   孙墒觉得周温十分的伪善,上次自己夸她天赋好的时候,她看起来十分的骄矜,只是嗯了下。   贺京看着周温这么浅笑更好看,白白嫩嫩脸颊,穿的长袖长裤,但脖颈柔软且白。   “那我们以后的武器也有很大的希望了。”他直接的看着周温的眼睛,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欣赏。   说着话就到了试炼场,贺京的袖子都编到了肘腕处,抬起胳膊招手就有测试员过来。   “贺团长,这里是数据。”   贺京接过来直接塞给林天,说起来工作就十分的严肃,“你看,其实很不理想,我不懂这个东西,但准确度,射程都没调整到足够好,我觉得你们可以再研究一下。”   林天看的时候皱着眉头,然后也递给他们俩看看。   孙墒其实看不太明白,他在等周温开口。   周温看到上面的型号,“贺团长,可以把枪给我拿过来看一下吗?”   贺京忙点头,转身就招手让人过去拿,没一会就拿了过来。   周温接到手里,利落的打开弹夹,又检查了一下前端口径,又把弹夹合上,里面只有一枚子弹,她走了两步站在靶前,肩膀手头脚站的姿势很是准确,然后直接开枪打靶。   林天很是惊讶,着急的喊她,“周温,你没事吧。”他刚刚以为她只是过去比划一下,因为自己也经常这么做,但毕竟不是专业的,他也从来没试过开枪,他喊完就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周温看着远处的靶,她虽然很多年没摸过,准头有些把控的不是很好,但刚刚的感觉是对的,所以现在偏离靶心的距离就差不多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林学长,我应该知道了,回去就可以直接进行修改,大概后天就能送过来没问题的版本。”   林天接过来枪赶紧塞给贺京,“你别说这个,我说刚刚是不是太危险了,你要是受伤,我怎么跟关老师交待。”   贺京倒是在旁边看着周温,这小丫头,刚刚的姿势他一眼就看的出来,受过专业的训练,林天操心的过了。   “林学长没事的,我小叔叔就是当兵的,我之前来北京在他家住过,他教过我的。”   林学长还是十分的不赞同,一个看起来纤细柔弱的姑娘,上来就是一枪,利落干脆,这说出去关老师都不信。   贺京对周温很是刮目相看,他就喜欢这样的。   孙墒脸色十分不好看,他要是能有周温的家世,必定也应该很出色的,只是输了她这一点罢了。   林天也没再耽误,赶紧带着师妹师弟走,临走的时候还拉着贺京到一旁念叨。   “你说你,拿过来的时候为啥不检查一遍,这要是伤到我老师的宝贝学生,你就等着关老师到你家去跟你爷爷告状。”   贺京乐了起来,双手掐腰,“你这么紧张,看人家小姑娘一点事都没。”   林天咬牙切齿的伸手无奈的指了指他,然后生气的自己坐上车。   贺京这次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看着车的背影站了好久,这二十几年没白活,他可算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了。   周温在车上给林天道歉,她就是职业病,一到这种场景,就自然而然的按照自己上辈子的习惯来做事。   林天看着师妹担心的样子,“没事,不怪你,我已经说过贺京了,那小子就不靠谱,你以后离他远点。”   贺京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打小就混不吝,去年贺老爷子逼着他参加高考,他答应下来,也考上了,但就不去,性子说到底有些倨傲,本来在部队里就有军功,也没少受伤,医院手术室没少进,本来应该升的更快,一是贺老爷子压着要磨他的性子,二是贺京年龄还小。   周温点点头没再关心这件事情,她拿出来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就低头在车上写写画画,一个小时之后就把要怎么修改的方案写了出来。   “林学长,你看看。”   林天看了五分钟,就觉得这个方案十分的好,“学妹,我都怀疑你不用上大学,你真的很专业。”   “我看过曾老师给我的这四年的教材,也有很多资料,所以就学的比较快。”周温解释起来也算是合情合理。   林天听完只能感叹,天才的世界跟他们的不一样。   周温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墒,从开始到现在,他对于专业上的事情一句话都没说,“孙墒师弟也是这样学习的。”她说完还笑着看向孙墒。   孙墒看到周温这样的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就那次他们针锋相对一样,其实他始终不太理解周温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针对他?   “我没师姐聪明,都是笨方法。”   林天对他们都是喜欢的,看到师妹师弟都这么好,心里很是欣慰。   一直回到北理工。   林天刚到学校就被叫走。   周温准备回实验室按照自己的计划去重新做改进。   孙墒跟上拦住了人。   “周同学,我有事情想找你。”   周温看着他,“孙同学,请说?”   孙墒看着周温,“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周同学,似乎你对我很是不满意。”   周温笑的更加明媚,“孙同学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什么意见,大概我想是孙同学对我有意见,不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会上来就指责我,让那么多人听见。”她说完都不等孙墒解释,收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孙墒不知道周温为什么像是认识自己很久一样。   周温说完转身就走。   孙墒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周温。   第二天周温就做好了改装,这种需要自己动手去进行机器的操作,把组装做到最好,其实在她那会,北理工是把机械跟自制分了两个专业的,现在因为人才稀缺,一个人就是会很多东西,基本全能。   下午林天就带着东西自己过去训练场。   贺京早就在办公室里接到了电话,然后就站在门口等着,只是看到林天自己下来的时候,还又往车里看了又看。   “就我自己,你找谁啊?”   林天对他倒是见怪不怪,眼里只有新改良的武器,“快点,试试,我们师妹熬了一个通宵改好的。”   贺京看他一眼,这些搞科研的莫非脑袋都缺了一根筋,然后没办法立刻就去试炼场开始。   这次试炼很成功。   林天没想到都不用再整改,“没问题的话,就赶紧着手跟别的部门沟通,你们也早日能用上改良后的。”   贺京掐着腰,“你说你怎么回事,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过来试过一次,我觉得你也得学会用枪。”   林天从前可能没这么想过,但这次也觉得说的很对。   “没问题,好。”他说完又抓紧时间准备回去,“我们这边还要跑个别的部队,以后有空咱们再说话。”   贺京有意想要多问两句,他倒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七月初,向月被释放出来。   向家老两口站在外面等着,看到她出来,都眼泪汪汪的,向伯娘走过去拉着闺女的手。   “走,咱们回家。”   向月不想回家,回去怎么样,就是被那群人看自己的笑话,然后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   “妈,向阳呢,这件事情她肯定一早就知道。”   向大伯看着闺女到现在还要找别人的事情,痛心疾首,“向阳在你被抓进去之前就回河山沟了,你清醒一点吧,这种事情也要怪向阳吗?你自己想想,从二十年前开始,你就不正常,我跟你妈求爷爷告奶奶才把你再钢铁厂的工作保住,你不要再闹了。”   他语气里满是失望,孩子走到这一步是他在后面一直纵容,当年就不该让向阳下乡。   向月甩开向伯娘的手,自己一个人就小跑着出去。   周实也放假了,他本来还要在实验室里不回来,但是学校要关,都要准备今年的高考。   老卢拉着人到自家,让给自己的大儿子多补补,虽然也没几天了,但能得到这么厉害的老师补课也是可以的了。   老卢儿子叫卢望,二十二岁,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是内向。   卢望听着周实给自己讲题目,其实是有些晕的。   老卢盼望着自家里能有个读书人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这几天没事就给他死去很多年的爹娘烧香,让他们保佑保佑。   “周实,你能再重新讲一遍吗?或者你可以给我写下来。”   周实听见这话有一瞬间的没理解,这么简单的题目还要写下来吗?不是在脑海中就直接完成了验算的整个过程?   “好,不过我太建议你写下来,自己想的话,可以锻炼到你的大脑。”   卢望哦了一声。   周实上午给他讲完,下午就给他出了几道拔高的题目,让他明天给自己就行。   卢家一家三口把周实送出去。   郑蕙看着周实也是实在喜欢,这孩子长的要个有个,要长相有长相,学习还好,父母都得力,前途无量,难怪卫家会动心。   老卢看着儿子蔫头巴脑的,一点都不像人家那么有精神,“你说周实我都请来给你补习,你要还是学不会,那我跟你妈就要丢死人了。”   卢望长叹一声气,“您还是别让他来了,他讲的我根本就跟不上,他的脑子跟别人的不一样。”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语言去形容周实。   老卢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自家儿子,“那上北大的脑子能跟普通人的脑子是一样的吗?你少给我找借口。”   卢望解释不清楚,但他这一年也没少学习,他觉得自己是能考上的。   向阳前段时间回来看过弟弟之后就又回去了,毕竟河山沟现在正是农忙的季节,估计一直到八月十五都回不来,她得摘果子。   周场最近一下班就先回家,哪里都不去,毕竟跟儿子相处就指望这几天呢,警卫员开车他在大院门口下来,刚刚挥手让人走,明天一早来接他就行,就从外面冲出来一个女人。   “向月?”   周场皱着眉头看她,脸颊都瘦的凹陷了进去,看来这几个月在里面待的也很折磨。   向月看着周场,跟疯了一样的,“周场,我告诉你,向阳根本就不应该嫁给你,她本应该嫁给赵南平的,然后赵南平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他赚了很多很钱,根本就不是你。”   她边说边吼,双手抓着周场的衣服下摆,边上的警卫本想上来帮忙的,但周场伸手示意拦住了。   向月看着周场,“就是因为你,我的好日子全毁了,你就不该娶她。”她眼睛通红,后面也没什么力气就蹲坐在地上,嘴里只是还在喃喃自语,“这不是我的日子,不是我的。”   周场招手让他们过来,“弄个担架,抬着送到医院里去。”幸好向阳回河山沟了,不然就烦到她那边了。   向家老两口是下午才知道自家闺女被送到了医院,俩人又带着医药费跑到医院。   四合院的老少没去上班的都在院子里站着唠嗑,说话,看着他们俩又出去一趟。   “向月今天不是出来吗?”   “是啊,怎么不会没接到人吧。”   “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这一家人。”   邻里街坊就觉得他们家的日子每天就跟唱戏一样。   周场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让人通知到向家父母,这后面的日子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周实正在自己房间里看书。   周场小心的站在门口,听了好大一会,才伸手去敲敲门。   “请进。”周实头都没回。   周场推开门站在门口,“周实,到点了,该吃晚饭,你饿了不?”   周实不饿,他下午自己在家里煮了面条吃,“我吃过了。”   周场知道他吃过了,厨房里的锅还有些温热呢,“是吗?我们周实真厉害,还会自己做饭,那个你热不,我去给你削个苹果。”   周实的思路频繁被打断,他放下笔,从椅子上转过去身子。   “爸,我不饿,不渴,不热,也不想说话,麻烦您出去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周场满脸尴尬,他默默出去把门带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他走到客厅门口看到是周温,立刻就笑了起来。   “你怎么今天过来了?不忙?”   周温手里还提着一兜苹果,“小叔,我最近还好,有点事情想找周实问问。”   周场就手接了过来,有心想解释一句,周实现在估计正在忙,谁知道他话还没张嘴,就看到周实从屋里出来。   周实笑着过来,“姐,你怎么过来了?天气热不,先喝点水吧,有事你给家里打电话,我去你们学校也行。”   周温专业的特殊性,所以也有特殊对待,跟周实不一样,还能继续在学校里搞实验。   “我没事,你帮我看看这个数据做基础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但我的结论总是不对。”她说着就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   周实接过来两个人就一起进了屋。   周场自己空落落的站在外面,以及桌子上的一兜水果,刚刚那是他儿子吗?果然向阳说的是真的,周实也就对周温不一样,不过没事,堂姐弟的感情就应该这么好。   两个人在屋里讨论没五分钟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周温也明白过来,怪不得一直推算得不出结论。   “我们周实也太聪明了,我现在得回去,跟那边对接还有好些工作细节要对呢。”   周实眼巴巴的看着姐姐刚刚来就走,“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周温笑着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周场在外面坐着边大口嘎嘣嘎嘣的咬苹果边看报纸,反正每一个人是需要他的,不过看到周温这么快就出来,他把报纸放下。   “没事了?”   “是的,小叔,我得走了,忙着呢。”周温说着就往外面走。   周场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也站起来正好送她,“我听说你们北理工出了一个什么女同学,在做机械上面很有见地,上来一枪把第三十八军的贺京都给镇住了,你跟小叔说是谁啊?”贺京那个臭小子骄傲的可不得了。   周温听完略皱了皱眉头,这个好像是自己,但看着小叔八卦的眼神,她警觉,这不是个好事。   “小叔,我每天都忙着狠,都在实验室里,没听说你说的事情。”   周场还有些遗憾,都怪老卢打听事情名字都没打听到。   “你慢点啊,有空过来吃饭。”   周温大声哎了一下,头也没回的就走了,她满心满眼就是目前的科研,对于周场说的八卦又给抛诸到脑后。   河山沟,七月下旬高考结束。   程宁期对自己考的很满意,在县里高中对了答案,估了分就信心满满的填了军医大,他终于也要跟上哥哥姐姐的步伐了。   周洪山最近很忙,地里全是活,刚刚把地里的小麦给收了,现在都在晒场等着脱粒。   余秀敏在家里手擀面,做凉面条吃,还买了一小块五花肉,准备跟蒜苗一起炒着吃,另外还有摘的马英菜,洗干净调好,打上两个鸡蛋,准备卷菜馍吃。   程宁期在家里帮着干活,他还真的很喜欢干农活,觉得累的出了一身汗特别舒服。   余秀敏把面条切好放到锅排上,准备揉面卷菜馍。   程宁期站在一旁盯着看。   余秀敏看他这么专注,抿嘴笑笑。   “饿了吗?”   程宁期点点头,“要去上大学,吃不到家里的饭菜,会很想。”   余秀敏手下把面擀成圆圆的薄片,然后一层层的把菜铺在上面,再卷起来。   “你奶奶昨天晚上还说,等明天就带你去首都,你娘,不对,你妈非常想你。”   程宁期嗯了声,“大妗妗我也会想你的。”   余秀敏把第一个卷的菜馍放到篦子上,还放了一层洗湿的布,这样蒸出来的菜馍不会粘锅。   “我们宁期真听话。”   程宁期是真的很喜欢大妗妗,好像自己记事来,都是大妗妗带着他们,还给做衣服,做鞋子,做饭,而且她总是在他们做的每一件小事上不吝啬的夸奖。   晚上周家院子里还有凉风,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吃饭。   周洪山大口咬着菜馍,刚刚都已经吃过两碗凉面条。   “明个你们一早就走吧,我下午就跟其右打电话,让他过去到车站等你们。”   田耽有些放不下家里这一摊子,“那地里的活,还有罐头厂,家里的这么多鸡鸭。”   周洪山听着她念叨,“要这么说,家里一直都忙,你也走不掉,没事,这不俩儿媳妇都在家,而且果园罐头厂都很正规,我就是不去,大家也都是一样好好干活。”   余秀敏也跟着劝,她知道婆婆很想见周繁。   “娘,没事的,家里有我们,再不成还有四婶,咱们老周家那么多人,还能忙不过来。”   吃过晚饭,田耽在屋里收拾了几身衣服,程宁期自己收拾自己的,第二天凌晨三点多就出门。   程其右家里是装了电话的,周繁接到的。   “爹,咋了?”这半年虽然没见面,但也会通电话。   周洪山这边有些听得不太清楚,扯着嗓子跟闺女说话,“你跟其右说,你娘跟宁期是今天一早走的,看看啥时间,记得去车站接着他们。”   周繁连声应下,再想叮嘱几句,那边电话就给挂掉了,她也就习惯,每次都是这样。   程其右下班知道也就给其他的几个人打了电话,周喜周场都通知了一下,要是只有宁期自己来倒是没啥,但娘也在,他们也想见见娘,特别是周喜,上次打电话过来还问过。   不过周喜一直很忙,没抽空来过。   周喜跟陆屿清最近也有事情在犹豫。   周喜需要外驻一年,但还没下正式通知。   陆屿清倒是没什么意见,当初结婚的时候,他就答应以周喜的工作梦想为先,自己会做好她所有的后盾。   周喜坐在书房里叹了一声又一声,书桌上还放着两个孩子的照片,她就是因为孩子而犹豫。   陆屿清刚刚把两个孩子哄睡,端了一杯水敲门进来。   “我隔着门都要听到你的叹气声了?”   周喜看他一眼,又转过头看照片,“我本来陪他们的时间就少,这下要是真的去一年,两个孩子还能记得我不?”   陆屿清笑了起来,“怎么会不记得你呢,我会天天在他们面前说的。”他边说边拨弄着周喜的头发。   周喜仰头看着陆屿清,伸手抱着他的腰,“那我真的走了,家里就要辛苦你。”   陆屿清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都是应该的,你生孩子的辛苦是我一辈子都不会承受的,这点就更算不得什么,你放心去,为了实现你的梦想。”   周喜松开胳膊,“那你的梦想呢?”   陆屿清伸手捏捏她的脸蛋,“我的梦想正在逐步实现,世界和平,家庭和谐。”   周喜噘着嘴,“每次娘打电话过来,都是说我,这次来首都,要是知道我要走一年,不定又要怎么念叨我。”   陆屿清就是喜欢周喜,认识加上结婚这么多年,他还是喜欢这样的周喜,他喜欢她永远都不要改变。   “没事,娘那边的事情我替你扛着,保证娘不会说你。”   田耽跟程宁期是第二天晚上出的火车站。   程其右跟周场一块来的,周场先看到的俩人,抬起来胳膊挥挥手。   程宁期就提着行李跟姥姥指了指。   田耽出了口,行李就被程其右给接走。   周场让他们赶紧上车,他是开车的。   程宁期都叫了人。   程其右看着他,虽然才几个月没见,看着他好像又长高了。   “房间昨天就给你收拾好了,你小姑跟小姑父也都在,还有周实,周源,周温都在呢。”   程宁期半年没见到几个哥哥姐姐特别想念,之前在河山沟,干什么事情都是他们一起的。   田耽没想到周源也在,“周源啥时候来的?周场,这咋回事?”   周场开着车笑了起来,“周源不是也放假了,他从陕西过来看看弟弟妹妹,因为他们三个其实也通着信,说是他们俩都不能回去过暑假,他干脆就直接过来。”   田耽看他就是想玩,这河山沟他还真不一定要回去。   周源在家里正在帮忙剥蒜,这冷不丁打了一个大喷嚏。   “这是谁在背后想我呢。”   周温就站在他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   “放心吧,肯定是奶奶,不过不是想你,是在说你。”   周源冷哼一下,继续剥蒜。   周繁今天特别高兴,一下子这么多家人都在,马上也能见到儿子,当时给送到河山沟的时候小人才到自己腰,现在都可以自己参加高考,也不用任何人照顾。   周喜跟她姐站在一起剥葱,准备一起包扁食。   “姐就靠你的事情缓冲了,不然我这外驻一年,娘不得念叨死我,孩子小还有啥的,然后再顺便夸一下她的好女婿。”   周繁揶揄的看她一眼,然后又瞅瞅在厨房里忙着和面的陆屿清。   “就陆屿清,咱娘不夸我也要夸一下,对你是真没的说,结婚前说的事情基本也都给你说到做到,孩子也都照顾着,现在你要出去工作,你都在犹豫,可他一直在支持你。”   她真为周喜高兴,能遇到这么好的人相伴一生。   周喜正想说什么,陆屿清就从厨房里出来。   “说什么呢?”   周喜抿嘴,“没说什么,说我工作。”   周源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小姑父,我大姑夸你人好,说到做到,说我小姑修了八辈子福气。”   周喜嫌弃的瞪他一眼,“你一会最好多吃点扁食,少在这里叭叭。”   周源一点都不怕她,“姑姑,你从小就欺负我,现在还欺负我,真是没天理。”他说完还摇摇头。   周温在旁边都已经习惯了,你说这么多年,小姑姑都结婚生孩子,周源也上大学,俩人还是这样,见面就互怼,她赶紧转移话题。   “哥,你这真的看完我们就回河山沟吗?据我所知,你们学校的航天方向的研究也一直抓的很严格,你不是要很忙?”情况一样,作为一直在研究的方面,西工大就没停过。   周源觉得要不就妹妹最聪明,一猜就对,他就是请了几天假过来看看,然后回到学校就是整个闭关的状态,他一向是懂劳逸结合的。   这边屋里热热闹闹的。   周场直接开车停在周繁家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遇险   田耽先下了车。   周喜先听到动静, 探头往外面看过去,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遭了遭了。   周场咚的一声关上车门,手上拎着行李。   程宁期站在门口看着透过窗户出来的光, 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田耽一把拉上他的手, 没说话, 直接走进去。   周源跑过去开门,看见他奶奶就是一个大大的笑脸, “奶奶。”   田耽看着他, 略微有些嫌弃,“学校里不忙,怎么来这里了?也不知道回去看看你爹娘。”   周场从旁边侧着身子过去, 亲娘教育侄子,不要波及无辜, 让他先进去。   周温看着哥哥又要挨怼,赶紧凑了上去,“奶奶,半年没见, 我可想您了。”   田耽看见孙女歇了一口气, 边说边进来, 有些担心, “我瞅着你怎么瘦了?”   周温笑笑, “可能是比较忙,奶奶一路过来辛苦了。”   田耽这会脸上才又带着笑模样, “不辛苦。”   周源在后面让姑父进来, 自己把门关上, 关键时刻还得看亲妹妹啊。   周场跟周喜挤眉弄眼, 两个人都对自己有清晰认知,到底还是周温最有面子,谁也不行。   其他几个人也都开始叫娘。   周繁这会眼睛已经红的像个兔子,走到田耽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屋子里这会瞬间就安静些下来。   田耽心里是有气的,自从答应让她去西北的那个晚上就是有的,她气周繁眼里只有程其右,可以把父母兄弟姐妹孩子都抛在脑后。   周繁跪在地上,背挺的很直。   “娘,我,我不孝。”   程宁期看着地上跪着的人,他记忆力的妈妈很温柔,还总是很乐观。   田耽看着她头上已经有了根根白发,再多的气这一刻也差不多全部都散了去。   “宁期,把你妈扶起来。”   程宁期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妈。”   周繁吸吸鼻子,抬起头看着儿子,他已经长这么高了,长的眉眼间像去世的婆婆,伸手紧紧的抱着儿子,彻底放声大哭,当年把他送过去。本以为不过几个月,再久也就一两年,谁知道一转眼竟然十二年,她拼尽性命生下来孩子。   周喜看了一眼陆屿清,眼眶里也发红,抿着嘴。   陆屿清拉着她的手,安抚的眼神看着她。   程宁期任由她抱着,然后伸手慢慢的拍了拍她的背,“妈,没事了,都过去了。”   程其右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格外严肃。   一直到周繁松开,眼睛都有些肿了起来。   周场上前笑嘻嘻的,“娘,扁食都包好了,我们几个一起干的。”   田耽没理他,看着周繁,“万事朝前看,现在日子好起来了,那就养好自己的身子,宁期我跟你爹养了前面十几年,你后面还要好好养着,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是什么事情都让我跟你爹操心。”   周繁点点头,她知道兄弟姐妹中就属她最让爹娘操心。   “娘。”   陆屿清看着锅里烧的水也开了,也么吭声就把扁食端过去开始煮。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扁食。   周源也不敢吭声,这个时候乱说话是要引火烧身的。   周实是完全没这个概念,他一向是最安稳的。   周场坐在周喜旁边,看着氛围有些安静,突然开口,“娘,您知道吗?周喜要驻外一年。”   正在吃扁食的周喜差点呛到,桌子底下立刻就踩在了周场的脚上。   陆屿清赶紧拿纸递给周喜,“慢点,没事吧。”   周场看着他们夫妻俩,这个陆屿清也真是的,就这么惯着周喜吧,没底线的惯着人家。   田耽略略皱着眉头,“咋回事?”   周场咬着牙忍着脚上的痛意,还不忘继续添油加醋,“就是周喜要去外面工作一年,这一年不回家,也不能看孩子。”   田耽看着周喜正准备开口说两句。   陆屿清把筷子放下,笑着先开口,“娘,我跟周喜都商量好了,她这是为了国家,我们就是吃这口饭的,驻外也比较常见,我觉得咱们得支持周喜的工作,她为了这份工作多努力啊。”   周场有些傻眼,陆屿清,陆屿清,你真是可以的。   田耽听见这话反而没什么好说的,夫妻俩的事情自己商量好做好就没任何问题,她不插手也不插嘴。   “好,那就是要辛苦你自己在家里照顾着俩孩子。”   陆屿清看了看周喜,“没事的,娘,这不辛苦,周喜十月怀胎比我辛苦。”   田耽满意的看着他们俩。   周温揶揄的看着小叔叔,看吧,想坑别人没坑到,还被迫看人家两口子相亲相爱。   周场干脆再也不吭声,扁食倒是吃了两大碗。   一直到吃过饭,桌子都收拾干净。   田耽跟周繁在里屋说话。   周场他们几个在客厅里坐下说话。   周喜狠狠地瞪着周场,“你最好以后别有什么把柄在我手上,我跟你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场一脸无奈,“这不是在缓和一下氛围吗?你干嘛这么在意。”   周喜剥着瓜子,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的,“你少来,不就是一直没看过我的什么热闹了吗?你就是故意的。”   兄妹俩是一如既往的,见面就要怼上两句。   房间里。   田耽心疼的拉着她的手,“你看看你这么多年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一身病,跟二十年前那个小姑娘一点都不一样。   周繁抿着嘴,“娘,没事的,现在不都是熬过来了吗?”   田耽叹了一声气,“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娘现在什么都不求,下半辈子好好地就行。”   周源跟周实在外面下棋,只是都被周实单方面虐杀。   周源都已经习惯了,“来来,妹妹,你给他下。”   周温坐在一旁放下手里的书,探头看了一下,“周实总会让着我,我输赢都不真实。”   周源看着对面的周实,真是信了邪,“你还会让人啊?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大哥,你要我让你吗?”周实问的发自肺腑。   周源简直想揍他。“不用,好弟弟。”   周温在旁边笑的前俯后仰的,程宁期也是,嘴角浅笑。   周场他们几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他们几个的笑声,打眼看过去。   “周实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现在性格远远没有我小时候讨喜。”   周喜这会倒是哼了下,“我们家陆沁讨喜,你带着去玩吧。”   周场挑眉,“我说,那小丫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这个意思就是你小时候不讨喜呗。”   周喜抬起来胳膊,半起身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场一点都不怕这点子力气,他是皮糙肉厚的。   周喜气的没办法,小时候跟他吵架还能赢上两把,现在年纪越来越大,倒是跟不上了。   陆屿清看到自家媳妇受委屈,一把扶着腰,又握着手,“手疼吗?”   周喜抿嘴重重冷哼一下。   陆屿清好整以暇的看着周场。   “二哥,我听说卫家老爷子好像去北大讲话的时候见过咱们家周实,说很是满意呢。”   周场听见陆屿清的话下巴微抬,啧了一声,“你啊,就见不得周喜吃一点亏是吧。”   陆屿清坦荡的嗯了下,“不过说真的,我听说卫家的孙女今年参加高考,可以试试的。”   周喜才知道这事情,她怎么没听说啊,“周实还太小,我不太赞成现在就考虑这个事情。”   陆屿清双腿交叠,“还有件事情,我们家周温,她什么时候学会用枪的?有传言说三十八军的贺京亲口说喜欢周温,还回去告诉了贺老爷子,贺老爷子跟我们家老爷子还问过。”   周喜什么都不知道,猛地一转头看向陆屿清。   “什么情况?还有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   周场脸色也变的极其严肃,这其他人都没关系,周温可不行,这家里打小宠到大的,她才十八,就贺京那个小混混,他不同意,百分之二百的不同意。   “我没教过周温用枪,或许她自己一看就会了,也未可知,毕竟咱们都不在场,听到的都是传言。”他向来都是只相信自家孩子,别人再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情,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等着,改天在演练时候见到他,我就揍他,想都不要想,他也不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   周喜也不同意,不仅她不同意,想到远在老家的大哥,别看大哥没什么话,但全家人都知道,他只是时运不济,他才是全家最厉害的。   陆屿清看他们兄妹俩着急的样子,“不用着急,这事还要看周温怎么想,不过我怎么看她都没开窍,早着呢。”   这边周源下棋又输了一把,招手让程宁期坐下。   “你来,跟他下。”   程宁期也是好久没跟哥哥姐姐见面,笑着就坐下来了,“周实哥,你可要对我手下留情。”   周源站在他身后,双手支撑扶着椅子,语气笃定,“放心,哥帮你,不用怕。”   周温看他,一脸认真的开口,“哥,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帮忙,所以才会输。”   周源嘶的一声,“你可以安静一下。”   田耽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   程宁期自然更不用说。   晚上八点,周场开车带着周实跟周温周源回去。   周喜跟陆屿清开了车回部队大院。   程家距离大院还是有些距离的,到家已经九点左右。   陆屿清开着车灯,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人,他停好车跟周喜一起下来,走进才发现是贺京。   贺京穿着一身军装,人倒是很精神,自从今天晚上起知道这是周温同志的姑姑跟姑父,他就来这里等着。   “陆叔,周姨。”   周喜还真是第一次知道他,没想到这会就给碰见了。   贺京的父亲比陆屿清的父亲要年纪小一些,现在也是在军中,不过人在西北,不在京。   贺京跟他老子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平时也就听老爷子的话,但也不怎么全听。   陆屿清笑着看他,“怎么这么晚不回家,来这里干什么?”他说完还冲着周喜眨了一下眼睛。   贺京也没喜欢过人,这还是第一次,少年是有些惶恐还有些害羞。   “我没事啊,我闲逛的,这不正巧就到陆叔你家门口了?”   陆屿清挑眉跟周喜对视一眼,又笑着转过头看他。   “行,那你接着溜达,我们你周姨就先回去了。”   贺京哦了一声。   陆屿清牵着周喜的手直接就进了自家院子里,周喜还回头看了一眼贺京,这孩子倒是长的还不错,但也不行。   贺京其实是在家里听老爷子说的,说陆家一家人去走亲戚,还以为周温也会一起回来呢。   周喜到了客厅里在茶几上倒上两杯凉白开,自己顿顿的喝了一大杯,家里孩子老人都已经睡了,她轻轻的放下来杯子,又压低了声音。   “这孩子没什么耐心,不行。”   陆屿清笑笑,“小孩子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别管那么多。”   周场开车带着他们几个人回去的时候,他还一直从镜子里看坐在后座的周温,合着老卢说的北理工的那女同学是自己侄女,那她还说不知道,这个小丫头糊弄人啊。   八月初,田耽临走之前来了一趟陆家,之前两个孩子结婚,双方家长也没见过面。   陆老爷子跟田耽坐在客厅里说话。   陆屿清跟阿姨在厨房里忙活,周喜手里啃着苹果站在厨房门口陪着。   “我们家闺女打小就这样,就是学不会做饭,不然就是厨房要着火。”田耽有心替自家闺女解释一句。   陆老爷子对这个孙媳妇满意的不得了,没结婚的时候就满意,现在生下孙子孙女那更不用说了。   “她不用会做饭,陆屿清会,让他做,这小两口咋的都行。”   田耽这次来了陆家之后对周喜是彻底放心,她这日子过的好着呢,在程家也给谢雅慧上了香。   八月四号她带着程宁期又赶回河山沟,程宁期要回去等自己通知书,然后还要准备一下去上大学。   周源早就回陕西了,他那边也忙的不行。   八月下旬,程宁期收到通知书,这下子全家的心才安稳下来。   余秀敏跟向阳都给孩子包了红包,祝贺他,八月底,程宁期自己出发去学校,军医大也在陕西,已经跟周源拍了电报,让他到时候在车站接一下。   周家暂时也没学生再等着参加高考。   十月份,周喜的调任正式下来,她要进行为期一年的驻外。   陆屿清带着两个孩子去火车站送她。   陆周还眼泪汪汪的不舍得妈妈,陆沁仰着小脑袋,“妈妈出差回来记得给我带糖,我会在家里乖乖。”   周喜伸手捏捏她的脸蛋,“你就记着糖了,你就舍得妈妈了吗?”   陆沁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抱了一下,“这样妈妈满意了吗?”   周喜看着这孩子,糟心,才看着陆屿清,“陆屿清同志,我们一年后再见。”   陆屿清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注意安全,我们都等你回来。”   周喜抿嘴嗯了下。   北理工,周温这两个月独立研发出一个新的改良方法,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变原有的射程,以及爆破力。   林天火速送到了第三十八团还是交给了贺京。   贺京这两个月一直在执行秘密任务,就近期才结束,看到改良版的说明的时候,他还挺骄傲的。   “看来你们的新同志很厉害啊,这才多久就把新的都给折腾出来了。”   林天觉得他既然夸奖就好好夸,这骄傲的语气好像是他家的人一样。   “那跟你也没关系,赶紧测。”   贺京无奈的连连点头。   “得,那数据也要明天给你,你明天再来拿吧。”   林天想想也是,“那我就先回去了。”他说完又看到贺京胳膊处透出丝丝血迹,“你不会执行任务又受伤了吧?”   贺京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没事,这不是家常便饭吗?对了,别跟你师妹说。”   林天唉了一声,“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又不是铁打的,还有我跟我师妹说啥,她都不认识你。”   贺京顾不得自己的伤直接拉住他,“你说什么?她不认识我?”   林天嗯了下,“对啊,她一门心思就在实验上,平常一个班的同学都记得不太清楚,跟你才见过一面吧,凭啥要记得你。”   贺京咬了咬牙,脸上很是不耐烦,“行吧,你回去吧,赶紧走。”   林天看他变脸太快,但也没管。   过了国庆节的北京,早上已经开始逐渐凉了起来。   周温早上五点起来洗漱好随便绑了一个低马尾抱着资料就准备先去实验室,这会的北理工还没完全亮起来,有些灰蒙蒙的,总觉得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只是她到实验室的时候发现自己昨天晚上忘记问林师兄拿钥匙了。   林师兄没住在学校,是跟学校隔了一条马路的教职工宿舍,她干脆到食堂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一会也就省了吃早饭的时间,只是刚刚进胡同,她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她下意识的就加快了步子,但后面的步子也是追的紧紧的,她转角就进了一个胡同里,只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在后面捂住了口鼻,她手里的资料以及包子全部都掉了地上。   周温再醒过来的就是一件貌似放杂物的房间里,她手跟脚都被绑住了,不是孙墒,她被捂住口鼻的时候还怀疑过他,但看现在的情况不是,孙墒只是想要做学术造假,享受一生,他更爱惜自己的生命。   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大脑在飞速的运转,如果对方是想要自己的命,那她都不会醒来,起码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所以还是要先见到人,看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现在大概有十点左右,一般这个点,自己已经在实验室里,希望林师兄能去自己宿舍找一下,如果找不到就看他的反应能力。   没过一会就进来一个看起来很是憨厚的大爷,手上端着一碗面条。   “我给你解开,你吃饭,别跑,他们都在外面呢。”   周温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观察他。   大爷走路的右脚还有些跛,边给周温解开绳子边叹气,“快点吃吧,一会他们让你答应什么你就答应,不然他们会动手的。”   周温也还是没说话,站起来揉揉手腕,坐在这个房间里唯一的老式长凳上,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她并不饿,也没动筷子。   大爷看她似乎有些倔强,跛着脚看她似乎是有些可怜的,然后叹气。   周温看着他,突然冷不丁的开口。   “大爷的脚没事吧。”   大爷穿着老式的对襟褂,下面穿着是束脚的黑色长裤。   大爷笑的十分慈祥,“我没事年轻的时候受的伤,真是个好心的姑娘。”   周温目光从他腿上移开,然后也就没再说话。   大爷本想再多说两句,但看到姑娘没什么心思,似乎很遗憾一样推开老旧的门吱呀一声又给关上。   周温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应该是特务,其实在新国家刚刚成立的时候,社会上三教九流更多,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距离国家成立三十年左右,当初敌人留下来的依旧还有,过去的那些年他们也都在浑水摸鱼,猜到对方的身份心下就安定了许多。   她耐心的等着对方进来,无非就是想要自己手里的东西。   只是北理工林天的反应远比周温快了很多,他是早上六点半来的实验室,但一推开门就很奇怪,往常学妹这会早就在了,他边进去边换衣服,想着师妹也会偷懒吗?但又觉得不对,师妹从来不会偷懒,他又把还没完全穿上的大褂又给脱下来,出了科研室就碰到了正巧过来的孙墒,然后把钥匙直接塞给他,“你在实验室里待着。”说完飞快的就跑远了。   孙墒想多问一句都没来得及。   林天差不多七点一刻跑到老师家里,但关老师今天在东城有个会,一早六点就坐公交车走了,他是真的觉得出事,但又不相信,想起来师妹之前提到过她的小叔叔在顺宁路的部队大院住,他赶紧又坐公交车去部队大院,这个时候再上报就晚了。   周场昨天晚上没在家里住,最近在准备新的演练,他在做之前的工作,人住在了宿舍。   “你确定是姓周,然后是有个侄女在北理工上学是吗?”警卫又再多问了一句。   林天头发都已经湿透了,忙点头。   “对,就是这个周家。”   警卫想了一下,“这两天都没见到周师长,好像是听说有演习,你找他有什么急事吗?”   林天刚想说,但这事只是自己的猜测,无凭无据的也不好说。   从大院里出来一辆吉普车。   警卫敬了礼。   副驾驶上的人剑眉星目,眼神十分凌厉,只是抬眼扫过林天,就带着独特的压迫感,他抬起来手腕示意人警卫员停下车。   “林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林天咽了咽唾沫,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认识的自己,但看这也是当兵的,那就行。   “我,我想找周首长,周温是我师妹,她好像失踪了,我怀疑是被人绑架,但我找不到什么人能帮忙,听说她叔叔在这里,所以你认识他叔叔不,我得找他。”   他有些紧张,推了推快掉下来的眼镜,但眼镜片上全是雾气,已经啥也看不清楚了。   “周师长不在这里,你带我一起回北理工,我来找人。”   林天连声哎了一下,他打开车门一屁股就坐了进去。   副驾驶的人转过身伸手,“霍谨,你可以跟我介绍一下情况。”   林天现在大脑也逐渐清晰下来,“周温平常都是五点多就到科研室了,但今天一直都没影,她自今年三月初入学从来都没偷过懒,这次肯定是出事了。”他的师妹啊,要是出事了,他们怎么办?   霍谨看了一眼旁边的警卫员,“你一会到队里找他们来北理工,穿便衣。”   警卫员嗯了下,他把人送到北理工,开着车就走了。   霍谨跟着他一路到了实验室,又去了女生宿舍,总是要看一下,是不是在寝室,万一人在,这就是很大的乌龙。   宿舍阿姨上去敲门,也没人,又拿着备用钥匙把门打开确定没人才下去跟他们说的。   “我隐约记得小周今天五点多就下去了。”   林天这下子觉得自己猜测的就更准确了,脸色刷的惨白,关老师要是开会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可怎么办?   “霍同志,你可一定要找到我们周温,她是个天才,在武器方面。”   霍谨听说过北理工的一个新同学很厉害,但没想到就是今天这位,“嗯,你先回去,我们这边会查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眉目,去年交手的以星为代号的特务,还没抓到最高负责人,如果周温是个天才,那很容易就会成为目标。   霍谨跑步到北理工大门,他们队里的人都已经到了。   “大家先在这四周找一下,我刚刚问过守门的大爷,那会因为天太早,出来的学生并不多,已经确定周温出了学校门,先在这里附近搜索。”   大家都四处散开,十点左右,在一个小胡同的角落里发现了滚落在地上的包子,通过外包装的油纸袋子确定是北理工的。   周温等了十分钟才进来一个穿着西服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极为儒雅的男人。   男人看到周温就坐在她的对面。   “你好,周同学。”   周温没说话,只是观察他。   男人看着周温笑意更大,“周同学,这里已经到郊区了,你们的人不会这么快找到你的。”   周温捏紧了手心,“你们是特务,想要我手里的一些绝密文件,或者让我为你们所用,是吗?”她现在只是庆幸今天出门走的时候抱的资料只是一些普通的,没什么秘密,不然那损失就大了。   男人从西装兜里拿出来一张布,摘下来眼镜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的笑意逐渐放大。   “我就喜欢跟周同学这样的爽快人说话,真是一点都不麻烦。”   周温看着他,“我不同意,是不是更爽快。”   男人轻轻摇头,“周同学,凡事不要那么绝对,据我所知,你每个月的补贴加在一起不过才二十块钱,如果你能为我们办事,将来反攻大陆成功,你就是头号功臣,想要什么都有,数不胜数。”   周温看着他,其实在上辈子也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过,只是那会是要绝密资料,甚至出手就是一个亿。   “抱歉,我不缺钱花。”   男人啧啧两声看起来很是遗憾,“那我们就什么可谈的,只能送周同学上路。”   周温想活,她还没见到导师,孙墒还没解决了,把阻碍导师的障碍都清除了,还有没孝顺父母长辈。   “你说话又不算话,让你的领导过来,我跟他谈。”   男人听到这话脸上瞬间都是杀意,迅速拿出来□□就抵在了周温的额头上。   “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温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   “是你们自己暴露了。”   男人正准备动手,门外先是咳嗽一声,“别这么没礼貌,把枪收起来。”   周温看到是刚刚那位大爷拄着拐杖进来,“丫头,真是好眼力啊。”   男人才不情不愿的把□□收了起来,又一脸着急的扶着这位大爷,“不能留着她,她见过您。”   大爷伸手阻止一下,“哎,没事的。”谈不拢就杀了呗,关系也不怎么大。   男人扶着他坐在凳子上,还看周温一眼,“她的身份不简单,不仅仅是学生,家里那么多政府人员,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就决不能留着她。”   大爷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让我跟小姑娘聊聊天,你外面待着吧。”   男人这才像是没办法一样出去,并且带上门。   大爷慈祥的看着周温,“我孙女要是活着,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大了。”   周温自己的目的达成,把他逼了出来,下面就是要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时间,要聊天就陪他聊天,“那她为什么死了?”   大爷叹了一声气,“都是命不好,时运不济,替我挡了子弹,是我对不住她爹娘。”   周温没说话,她只想说这都是因果。   大爷又抬头看着周温。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看起来真幸福,你们家人居然是从一个小山村里起家的,果然应了那句话,英雄不问出处。”   周温知道他们盯上自己应该已经很久,“抓我是因为我的表现吓到你们了?怕我们发展太快?”   大爷还是一如既往地和顺的笑笑。   “那是自然,你确实很优秀,我在想你如果能为我们办事,最好把你一家人都能吸引到来,那我们以后胜利的几率可是很大的提高的。”   周温听了这话,带着浅笑,“那你们能给什么呢?钱?还是权力,地位,可是这些我们都有了,我努力做到今天,不过是为了这个国家,我希望它繁荣昌盛,无比强大,让再无人来犯,所以很抱歉,你给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也打动不了我。”   大爷看着周温赤诚的双眼,她没撒谎。   “那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周温摇头,十分的淡定,“我不信,我不会死在这里。”   大爷拿出来一把枪放在桌子上,“你放心,他们不会这么快找过来的。”   不过一瞬间外面一声人痛苦的喊叫声。   大爷还没反应过来,周温就猛地站起来,眼疾手快的把枪拿到手里,只是也被大爷转过身死死的抓住周温的手腕。   周温只会一些防身的普通招数,两个人僵持不下,她看着对方的眼睛。   “你那个孙女替你挡了一枪,死前跟你说的话应该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吧。”   大爷眼神中全是震惊,手下自然也松了不少。   周温趁机获得自由,枪到手,外面的人也有人攻了进来。   刚刚那个男人过来拉着大爷。   “我们撤退。”   大爷还执念的看着周温,“你说,为什么,你会知道?”   周温只是瞎猜的,毕竟人弥留之际能说的不过也就这么几句话,她没说出来话,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就冲了进来,看到周温就一把手拽着人躲在破旧的木板后面,语气极为严厉。   “你还站在那里,他手里有枪,不要命。”   周温看着自己手里的枪,她也会用的。   男人带着大爷要从密道里逃出去,只是最后还是没逃掉。   霍谨带着人在院子里收拾残局,他也受伤了,胳膊的手腕处挨了一刀,还在流血。   周温手里握着枪站在原地。   “老大,星也在,我们抓到了。”一位同志兴高采烈的过来汇报,毕竟都交锋这么久了,从一开始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一直到确定性别,还有今天抓到。   霍谨大步走过去。   “老大,就是他。”   周温也看了过去,被指着的是刚刚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   霍谨神情严肃的仔细审查着对方。   周温慢慢走过来,轻声开口,“不是他,是这位。”   霍谨这才回头仔细看到这位受害者,额头跟脸颊上都有些红肿,显然是自己来之前是打斗过。   “你怎么知道?”   周温看着大爷,“他腿上的伤,还有手,他是他们的头。”当时见第一面的时候就不对劲,穿着像是拉黄包车的,但端过来饭的手却一点都不粗糙,她在乡下长大怎么会看不出来。   霍谨示意让旁边的人抓起来他的手看了起来,果真是这样,想到前几天跟贺京一起执行任务他还念叨的好像就是面前这位。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局促,开窍(已捉虫)   霍谨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看着她手里还拿着那把枪,大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脸上受伤了?”   周温伸手碰了一下,可能吧,她也没在意, “你也受伤了?胳膊上。”   霍谨低头看一下, 他都没发现, “没事。”   周温哦了一声,她越过霍谨, 走到这些特务面前, 沉默好一会才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开口。   “我相信在很久很久之后,这个国家会很强大,远比你们想象的强大。”她笃定又坚持, 似乎亲眼见过一样。   霍谨也被她这么坚定的眼神跟语气吸引住。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林天从外面小跑着进来。   “师妹, 师妹。”高声喊了起来,还有些鬼哭狼嚎。   周温今天随便穿的白色衬衣,下面是长裤,稍微编起来了裤腿, 露出一小节的细白的脚踝, 她身材纤细, 这么一会裤子跟衬衣上都沾染了不少的灰尘, 绑着的头发也有些松散, 不过她脸小十分白嫩,额头上的发丝散落在脸颊处。   “师兄, 我没事, 幸好这位来到了。”   林天是标准的科研工作者, 直肠子, 也是除了科研之外的事情很少关心的,他看到漂亮的师妹脸上都肿了一块,心疼的不得了,但人没事这才是最重要的,然后就利落的走到霍谨面前,标准的一个大大的鞠躬。   “谢谢这位同志了。”   霍谨长年成长于军中,他自幼丧父丧母,被卫家老爷子收为养子,姓还是随的早逝的父亲,生性淡薄,不爱说话,不勾于笑,虽然才二十五岁,但军事才能出众,手段也极其狠厉,执行的都是一些秘密任务。   能认出来林天,也是之前去过北理工找关老见过他,他记忆力很不错。   “霍谨。”   林天好一会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自我介绍,然后哦哦两声,又鞠一躬,“谢谢霍同志。”他说完就又过去紧张的拉着周温胳膊,“谢天谢地,你没事,不然我可真是不知道咋跟老师交待,咱们回去吧。”   正巧旁边一个兵从外面进来拿的绷带跑过去。   “老大,包扎一下吧。”   霍谨本是摇摇头,“解决完事情再说。”   周温看他一眼,径直的走到他身边,然后把他的衣袖撕开,又接过来绷带,认真的给他一圈圈的包扎起来。   “铁打的身子受伤也得及时看,不然会留下病根。”她说完系了一个结。   霍谨低头看着她松散的头发扫过自己的胳膊,“周温。”   周温嗯了下,抬头看着他,“没什么事情我要先回去了。”她说完又反应过来,把自己的枪塞到他的手里。   霍谨摸着的□□还带着一丝温度。   林天看师妹终于要跟自己一块走了,跟她一起并排边走边唠叨。   霍谨看着下属,“你去开车护送他们回到学校。”   林天看着还有人送他们,又笑着感谢了一回。   周温这才发现他们并没有在郊外,这应该是某个胡同里,也是,可能他们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等到林天跟周温都安全的回到北理工,关老师都已经着急的等了好大一会,在会议室里坐都坐不住。   关老看到周温能平安的站在自己面前,差点掉眼泪,他的天才学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好,没事就好,我真是。”他说着就抬手擦擦眼睛,又看向林天,“是霍谨去的吧。”   林天忙点头。   关老知道他,卫老爷子的那个养子。   “好,我会向上面给他打报告的,救了我们最好的学生。”他简直不能多想,这么一会就觉得心脏不舒服,又看着周温,“你以后尽量不要出学校,即使出去也要找个人一起,或者我跟学校申请派人保护你。”   周温觉得这次的事情以后应该不会发生了,她记得在八十年代初,国内的特务其实几乎都很少,更何况未来是信息化战争,像这种比较纯粹的抢人的发生的会越来越少。   “老师,不用这么夸张,我以后会小心一些,而且现在我们的兵力资源也并不太多,还是别这么麻烦。”   关老也是关心则乱,略略思考了一会,“那也行,照你说的来。”   虽然这件事情算是结束,但上面很多领导很是重视,需要加强院校的警力。   郊外。   周场这次的实习演练赢了,他在帐篷里看着地图,然后又整理了一下沙盘。   “就贺京那个臭小子,还跟我玩心眼子,到底还是年轻,这次好好的给他上一课。”   老卢背着手站在一旁,啧啧两声,“我说你这是公报私仇,不过就是人家喜欢咱们家周温,你是往死里按啊,往常不都是说人家年轻,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怎么现在这么说话啊。”   周场冷哼把卷起来的地图交给警卫员,“这你就不懂了,我可跟你说,这个臭小子太狂妄,不好好的给个下马威,他到时候万一把我们周温骗到手里,那他欺负我们怎么办。”   老卢伸手没好气的指了指他,“你啊你。”然后他又咳咳两声,“伙计,跟你说个事,你可千万别着急,我也是今个上午去开会才意外听说的。”   周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说。”   老卢看他一眼,似乎有些为难,这事情还真是不好说。   “上午听说,北理工的周温被特务绑架。”   周场听见这话就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老卢没想到他这么存不住气,“别着急,人已经救回来了,下面才是重点,林天到大院来找你,结果正巧碰见卫家那个养子出来,他就带了人去查的,总共没几个小时就把人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你改天要提着礼物去一趟卫家的门,给人家登门道谢。”   周场即使知道周温现在没事,还是觉得后背一身的冷汗,那特务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万一周温的运气不好出了事,他们这些人都别回河山沟,也不用见爹娘,更是愧对大哥大嫂。   “是应该道谢。”   老卢叹了一声气,“卫家的闺女去了清华,现在是咱们大院里同年龄段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周场知道他的意思,但现在实在没这个心情。   “我先回去见过我侄女之后再说吧。”   与此同时打了败仗的贺京也知道了这个事情,他在帐篷里骂了一遍霍谨又一遍,抓特务就是他的活,怎么不早点把特务们都抓干净,就那么点人都已经一年多也没弄好,这幸好是没出事,不然他是不会愿意的。   晚上。   部队大院的灯火通明。   卫家。   卫家老爷子是开国功臣,自己的二子二女都死在了战争中,小孙女是他小儿子的闺女,也是他唯一的血脉,再有就是霍谨,是在霍谨十六岁的时候收养来的。   卫老爷子开会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霍谨站在他的身边。   “你这次做的还算机警,周温是不能出事的,她的能力很强,咱们现在需要这样的人才。”   霍谨嗯了一声。   卫老爷子看见他这跟个闷葫芦一样,说再多到他这里就一个字,转头就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我让你去相亲,你为啥不去啊?”   霍谨皱着眉头,“我现在还不打算准备结婚。”   卫老爷子叹了一声气,“你也不能不结婚吧,你父亲母亲都是烈士,他们的血脉是要得到延续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跟我说,我尽全力帮你找,咱们相处相处,喜欢合适就赶紧结婚,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嘎嘣没了,哪天到了地下也能跟你爹娘有个交待。”   霍谨依旧一声都没说。   卫老爷子看见就不耐烦的,“你去忙你的吧,我整天看见你们俩就烦,一个比一个的不听话。”   这边话音刚落。   周场就提着礼物自己进来,他看大门口也没关,直接走到了客厅门口,这个院子是部队大院最好的。   “卫老,我是周场,真是打扰您了。”   卫老对周场是很满意的,这么多年见过的兵不少,能这么聪明,有想法也有能力的少见,当初周实一来,他就拐弯的打听过,自家人丁不兴旺,平日里也就冷冷清清的,他年纪大了,喜欢热热闹闹的,周家人就多啊,孩子也多。   “周场来了,快进来。”   霍谨看着周场也只是颔首叫了人,“周师长。”   周场也示意的点了下头,“还是要谢谢霍谨,救了我侄女,她从小到大,我爹娘我们全家都看的十分重,也是宠着长大的,这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我是没办法跟家里人交待。”   “职责所在。”霍谨不会跟人客气。   周场看着他,还真是跟传言中一样,脾气性格都比较执拗。   卫老爷子突然间灵光一闪。“周场快进来坐,你那个侄女今年多大啊?”   “十八了。”周场把水果放在桌子上,看卫老坐下他才敢做。   卫老满意的点点头,“十八了也不小了,有对象没?”   周场略皱了皱眉头,怎么还要给人说媒?   “这还是小的,没对象,她才上大学,还是要以学习研究为主的。”   卫老看看站在旁边的霍谨,觉得这不正相配。   “霍谨也是,这么大的年纪到现在也不娶,要是能行让他们年轻人也自己接触接触。”   霍谨眉心跳了两下,但面上也只是平视着前方。   周场觉得卫老不讲道理,这是准备要把他们卫家俩都栽到周家门里啊。   也只是谦虚的笑笑,“年轻人的事情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也不当家。”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话里话外的点到为止就行。   霍谨送周场出去。   周场并排跟他走在一起,一时本想找个话题聊一下,但看他这张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霍同志,还是要谢谢你。”   霍谨身形挺拔站在原地,“周师长,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周场完全失去跟他聊天的想法,就这锯嘴葫芦一般还想娶周温,他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没啥可能。   “行,你别去送了,我前面两步就到家。”   霍谨嗯了一下。   周场背着手直接大步回家,能过两天向阳过来,他可要好好说说。   在这场绑架事件中,周温是忘记最快的,她心思从来没放在这方面过,毕竟多大的事情都经历过。   倒是关老跟林师兄切切实实的担心受惊了好几天。   河山沟,周家一家人都在刘叔家里。   周洪山眼眶通红,站在一旁。   刘婶跟两个儿子也都趴在床前。   刘叔看着眼前的人,叹上一声气。   “洪山,你来。”   周洪山忙哎了一声,才上跟前去。   “刘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刘叔已经是最后的时间,脸颊凹陷,手如枯槁。   “叔不担心你了,咱们河山沟,我放心,放心。”   周洪山趴在床边这会再也忍不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叔,您别走,咱们河山沟还得需要您。”   刘婶在旁边哭的抬不起来头。   田耽也没忍住,只是背过身擦擦泪。   刘叔又看看两个儿子,“都跟着你洪山哥好好干,千万别学什么没出息的事,洪山啊,我这俩不成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以后还要多麻烦你。”   周洪山心里明白,握着他的手,“叔,好,我都知道。”   刘叔这才算是安心的闭上眼睛。   刘婶站起来趴在他的身上是放声大哭,她宁愿他这么一直病着,能让她伺候着也是好的,有个人在这里活着啊。   余秀敏跟向阳也都跪了下来。   刘叔的丧事是周洪山从一旁协助办的,因为刘叔有儿子,他也不可能从中越过,直接来办,不过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向阳也跟周场去了电话,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周场一时有些沉默,老家的人他最喜欢的两位长辈,临去之前自己都没在身边。   “你照顾好爹娘。”   向阳知道,娘还好,特别是爹这次打击不小,都知道,他视刘叔是为父的。   办完丧事的晚上,周家人吃过饭都洗洗睡了。   周洪山坐在床上靠着床头。   “田耽,刘叔操心了一辈子,他是个真正的好人。”   田耽握着他的手,“是啊,我还记得我们俩结婚的时候,他来做证婚人,家里穷的喝水都找不到一个不豁口的碗。”   周洪山觉得自己大约是真的老了,喜欢开始想过去的日子。   “老太太走了,刘叔也走了,可这日子却是越来越好了。”他语气里带着无限遗憾。   田耽叹了一声气,“等有一天,我们俩也会死的,人嘛,生老病死都是常态,不过到时候咱们这些个孩子我是都放心的。”   周洪山看着田耽,“放心,要是你先走,我随后就跟着,绝对不让你黄泉路上孤单。”   田耽略皱着眉头,呸了好几声,“你胡说什么呢,什么走不走得,即使我先走了,你也得跟孩子们好好的生活着,你舍得咱们这些孩子吗?”   周洪山笑了起来,“我舍不得,但没你,我也觉的活着没啥意思。”   向阳是十一月初到的首都,周场还带着外套去火车站接的人,北京的天气就是不太好,冷的早,最明显的特点就是风,不讲道理的风总是乱吹。   周场开车让她上来。   “家里怎么样?”   向阳点头,“还好,刘爷爷去世那几天,爹的情绪不太高,后来慢慢的也不说了,要说一下子能好也不太现实,但也没办法。”   周场知道。   “我跟你说件事情,你别担心,周温没事。”   向阳一下子就惊讶住,转头看他,“什么事啊?你别吓我。”   周场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反正就是这样。”   向阳吓得后背都出了汗,他们这一家人这辈子没干过缺德事,总不能有啥报应吧。   郊外某训练场的办公室里。   周温最近觉得有些奇怪,有个人几乎天天都能见到。   “贺同志,你离我太近了,我在写数据。”   周温现在算是独立负责北理工跟三十八军的一些武器试验。   贺京哦了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同志,你上次遇到危险,我当时在演习,没能第一时间去救你。”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低着头。   周温这边皱着眉头,这个数据其实不太对,还是哪里是她做错了。   贺京没听见周温的声音,抬头看了过去,“周同志,你有听见我说什么吗?”   周温啊了一声,“抱歉啊,贺同志,这个有些问题,我得先回实验室。”她刚刚没听太清楚。   贺京赶紧帮她收拾东西,“我开车送你回去。”   周温也点头,把记录的数据跟笔也都收好,“好,谢谢贺同志,我这正着急呢。”   贺京桃花眼笑起来更加好看,看向周温的时候可开心了。   周温先出去,谁知道在出去转弯的时候一下子撞到一个人的怀里,顿时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撞的她胸口疼。   霍谨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忙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周同志。”他说这话的时候耳边有些发红。   周温红着鼻子抬头看他一眼,“嗯。”   贺京跟在后面看周温眼泪旺旺的,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周温摆摆手,幸好穿的还算是厚,“没事,我们先走吧。”   霍谨伸手就拦下来贺京,“你跟我来一下,这次任务需要你这边辅助。”   贺京看了一眼周温,实在没办法,“那我让人送你回去。”   周温也没关系,冲着他们俩点了下头也就赶紧走开了。   贺京看着人走远,冲着霍谨翻了个白眼。   “说吧,打扰小爷跟周同学相处。”他编起来袖子抬脚往办公室里走过去。   霍谨想到刚刚她红着鼻子眼泪旺旺的样子,捏了捏手心,遂抬脚跟了过去。   “你喜欢她?”   贺京没好气的看着好兄弟。   “很久之前我不就跟你说过,最近见到一个姑娘,我特别喜欢。”   霍谨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贺京是个刺头,痞里痞气的,啧了下,“发什么呆啊,跟我说一下是什么任务。”   霍谨这才把事情跟他讲了一遍,“你协助在周围布控就可以,我自己进去,人少,动静也小,不会有问题的。”   贺京舔了舔上颚,“得,行。”   周温坐在车上还在想刚刚那个人,她从见他第一面就记得他的名字,只是不知道脸颊有些发热。   向阳今天在家里包的扁食要去学校看侄女,这孩子小姑娘家家的,遇到这事情愣是一点都没说,她担心死了。   正巧周温在学校门口下车,向阳也到门口。   北理工学校门口经常出现军用车,毕竟学校的性质特殊,所以也没多少学生奇怪,这种事情也都是见怪不怪的。   向阳直接喊住了周温。   周温抱着资料回过身,立刻就笑了起来,“二婶,你怎么过来了?”   向阳看着这孩子的第一眼就心疼的不得了,一看就没好好照顾自己,眼下的乌青,还有些肉肉的脸也没了,身形也消瘦了很多,握着胳膊也没肉。   “你这肯定没好好吃饭,我就回去这才几个月。”她说话就皱着眉头叹气,“快点进去,我包的你最爱吃的芹菜猪肉馅的扁食,刚刚出锅就赶紧送来了。”   周温笑笑,“还是二婶婶对我最好,千万别告诉我娘跟奶奶,不然又要念叨。”   向阳伸手戳戳她的脑袋,“你也知道啊,不省心的孩子。”   周温在食堂里吃了扁食,才被放走回实验室里,她这边专注的计算着这次数据究竟偏差是什么?   孙墒走了过来,“周师姐,我这边有个数据不太准确,你能帮我看看吗?”   周温转头看他一眼,明年高考,导师就要来了,她要在此之前把孙墒解决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是这次关老要求的论文数据吗?”   孙墒这大半年的时间是很努力的,但还是跟不上周温的节奏,特别是跟周温对比下来,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这是在实验室内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但在北理工已经有人在叫他们是双天才。   周温想都没想,这肯定是孙墒谣传出去的。   孙墒点了下头,“是,周师姐这份也是吗?”   周温嗯了下,一个想法就直接上来,她故意拿起来旁边的本子在手稿上盖了一下。   孙墒只是瞄了一眼,也没说话。   周温给他讲解了一下他目前所写的论文,其实怎么说呢,这份的水平跟目前大一的学生相比算是不错的,但配不上关老弟子的名声,她也很奇怪,这都是何必呢,冒着被发现学术造假的危险也要往上爬。   周温跟他态度很好的把内容讲完,她就把自己的东西收好抱着出了实验室。   孙墒想到她写的内容,如果能稍微摘抄一些,再提前交到关老那里,这一切就会没问题,   第二天周温故意把自己的论文落在了实验室一会,又返回去着急忙慌的去拿,她的这篇论文早就给关老看过,如果他真的想偷,那就别怪别人了。   两天后,周温终于闲下来,她这次的试验测试很合格,能尽快的进入大批量生产使用。   周繁还给她打电话,让她去一下医院,程其右给准备的一些滋补的药膳,都已经写好了怎么用,让她寄回家,周场这两天又忙了起来,向阳也跟着一起过去照顾他。   周温答应好,她今天穿的比较厚实,又因为洗好的头发还有些半干半湿,她也没扎起来,只是随便披着,大红色的围脖还是之前买的,她随便围着,但趁着脸更加白嫩,外套穿戴的也十分厚实,只露两只眼睛,倒了好几趟的公交才到301。   程其右早就打好招呼,让周温直接到护士站去问,东西都放在了这里。   周温拿到东西问了一下程其右,知道他今天两台大手术,也就没打扰,自己提着药包就往外面走,只是刚刚出医院就看到了霍谨,他又受伤了,不过这次是刚刚包扎好出来,身上穿着的军装也都有好几处都破出了大的口子,一只手打着吊带挂在脖子里,另外一只手拿着帽子,脸颊上也被上了药。   霍谨准备下台阶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周温,他走了过去,看着她黑色的发丝披在肩膀上,又想到那天她低头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喉结动了动。   “周同学。”   周温不自觉的后退半步,他有些高,还看起来有些壮,也很结实,比自己要高很多。   “你,你受伤了?”   霍谨只是闷声嗯了下,“是,军人这都是家常便饭。”然后又看到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必担心。”   周温手指捏着油纸包着的药包绳点了下头,她担心了吗?“那我要回去,你要去哪里?”   霍谨也点头,“跟你一样。”   这会两个人面前停了一辆吉普车,“老大,上车。”   霍谨单手打开车门,“上来吧,顺路。”   周温抿抿唇,“谢谢。”   霍谨坐在了前面的副驾驶上。   开车是霍谨的警卫员,叫许重,看了看后排的姑娘,这不是上次他们去救的那个吗?   “老大,咱们回人民大学的住处吗?”他记得这姑娘不是住在部队大院吗?   霍谨略皱了皱眉头,“今天回部队大院。”   许重从镜子里看向后面,“好嘞。”   周温有些拘谨的坐在后面,她好像不太应该上车,但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下车。   许重看着后面坐着的姑娘,想起来上次卫老找自己过去的时候说的话,说什么自己跟着霍谨的时间比较久,有时候要是看到机会需要多推一推,说老大应该是喜欢这姑娘的,但很奇怪,卫老见过周同学吗?怎么会知道?   “老大,你,你那个,跟这周同学,是不是在谈朋友?”   霍谨转头看着他,眉头紧皱的不行,“闭嘴。”   周温吓了一跳,觉得瞬间就精神了不少,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手指甲掐紧了自己的手心。   许重看到老大眼里的警告,他哪里说错话了吗?那还是好好开车吧。   霍谨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的周温,又偏过头看向外面的风景。   一路上车里的氛围都透露着一丝丝尴尬。   车一直开到部队大院。   周温从车上下来,霍谨也从车里出来。   “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周温抬头看他一眼,“你不回来吗?”   霍谨抬了抬胳膊,“我部队还有事情。”   周温哦了下,“那你注意伤口,别沾水,另外好好休息。”   霍谨颔首,周温转身挥挥手才进了大院。   许重打开窗户趴在车窗口,还是很不明白,“老大,你这不还是要回人民大学的住处吗?这我们可是绕远了。”   霍谨拉开后车门,坐了上来,“闭嘴,走。”   许重觉得老大脾气越来越不好,好像只会说闭嘴两个字。   霍谨伸手摸了一下车座,闭目养神。   周温到家正巧碰到周场正在开门,看到在后面的周温。   “你回来了?二姐不是说,你今天一大早去301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周场还伸头看了一眼后面。   周温其实不太会撒谎,“我碰见了熟人,顺路,顺路送我的。”   周场觉得侄女今天不太正常,她平时多机灵,哪里还见过说话结巴的,一看就心虚。   “你撒谎?说是谁送的你?”   周温深吸一口气,“是霍同志,他受伤在医院包扎,我正巧碰见他。”果然实话实说完心里舒服很多。   周场觉得好奇怪,非常奇怪。   “周温同学,我可警告你,不许谈恋爱,要是谈恋爱之前把对方的名字告诉我,我去查一下,没事才可以。”   周温觉得小叔叔很无理取闹,再说她又问心无愧,“小叔叔,你让开,我把药放进去。”她说着就从旁边的门里进去。   周场唠叨了没停的跟在后面。   “周温,你要是不听话,我可告诉你奶奶,我亲娘了,看到时候能不能管着你。”   周温把药放到桌子上,“小叔叔,你把这药拿到邮局给寄回家,姑父说是调理身体的,另外呢,我拿本书就走,这个周六日在学校里过,不用找我,也不用担心我。”她说着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火速赶紧出去。   周场气的站在门口,管不住侄女,就开始埋怨老卫家,真是狡猾,他们家辛辛苦苦养大的花一般的姑娘,那个霍谨多大了?二十五了,大我们七岁,怎么想的啊,这个老牛。   周温回到学校里就把这件事情放到脑后,她现在没什么事情,但林师兄的还需要她简单的辅助一下。   孙墒也过来,他还在修改自己的论文,暂时没交,只是情绪有些低落。   周温站在一旁,胳膊肘碰了一下林师兄。   “这是怎么了?”   林师兄看着她,“正常,被老师骂了,习惯就好。”关老的脾气其实也不太好,学生做的不好,是直接开骂的,不过周温是例外,他本来就这一个女学生,还没做过什么错事,可不就是哄着。   周温看着他,心情不错,如果孙墒想尽快挽回自己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一定会交上一篇优质的论文。   孙墒看到周温还过来实验室,本来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师姐,你的论文交了吗?”   周温摇头,“后天交吧。”   孙墒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林天听他们的对话,揶揄的开口,“要不要让我给你们俩看看,避免你俩被骂。”   周温笑的可爱,“不用了,师兄,临近过年,我想老师不会忍心骂我们的。”   林天冷哼一声,“得了吧。”   孙墒听着他们俩在这里说话,脸上连笑都维持不住,“我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   林天看他脸色确实不太好,“好,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周温正在实验室里写报告,是辅助林师兄的,毕竟这马上就要交上去。   这会就进来一个同门,“不好了,关老师在办公室里发了好大的火,还找周温你过去呢。”   周温大概猜到了,“好,我现在就去。”她把衣服换下来。   办公室外面的学生都被赶走了,里面也只有孙墒跟关老。   周温过去敲了敲门。   关老十分生气,“进。”   周温进去先看到脸涨红的孙墒,然后就是地上的手稿纸。   “老师找我来什么事情?”   关老气的手都在颤抖,指了指孙墒,作为科研人,都知道剽窃别人的论文成果是多无耻的一件事情,这是毕生的黑点。   “你师弟的论文涉嫌抄袭你的,你看看吧。”   周温从地上随便捡起来几张,大致扫过一眼,还真是,都快全抄袭了,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她导师的死跟他有莫大的关系。   “师弟,这,这简直是一模一样,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她说出的语气似乎是遗憾万分。   孙墒看到周温才知道他上当了,想来也是一向谨慎的周温,怎么可能会把论文遗忘在实验室,犯这种错误呢,他这一局已经败了。   关老痛心疾首,他教书育人也有半辈子,做学问是要先做人的,可他太让自己失望了。   孙墒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师,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鬼迷心窍,我太羡慕师姐的天赋,我们俩几乎是同时被老师收到门下,但我眼睁睁的看着师姐一步步有自己的成果,而我什么却像是停滞了一样,所以才会这么糊涂,学生不敢求得老师宽宥,但希望老师能够给我一次机会,重新改过的机会。”他说的声泪俱下,言辞恳切。   周温冷眼看着他,确实足够可怜,关老是真心爱护也是真心帮助,这件事情到底是狠狠的伤了他这颗为国为民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棋差一招   办公室里气氛很是压抑, 这会曾老师从办公室外面进来,看了看跪在地下的孙墒,走到关老旁边,叹了一声气。   “老关, 看在孩子这么诚心诚意悔错的份上, 饶了他这次吧, 孩子是好孩子。”   周温不觉得关老师会放过孙墒,他一向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 更何况这次是涉及到最重要的道德品质。   关老没说话, 很是痛心疾首,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曾老师又走到孙墒身边,推了推眼镜, 转头看向周温,“小周, 你觉得呢?也要严肃处理你师弟吗?他的品行你是了解的啊。”   周温看向关老,冷声冷气的直接开口,“我不这么觉得,做人比做学问是更重要的事情。”   曾老师哎了一声, 语重心长, “你怎么也这么犟。”他说完又看向关老, “我可跟你说, 孙墒你收回来的时候他是有天赋的, 这你我都是知道的,没有人不会犯错, 更何况他还年轻, 给孩子一个机会。”   关老听到这句话脸上有些松动, 是啊, 国内太缺人才了,如果换到任何一个不缺人才的时代,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人存在。   曾老师看他有些松动,“咱们没人,没人啊。”   关老像是下定了极大地决心。   “那,这次就给你一个机会,记住以后再犯,我会直接申请开除你,把你的户口关系也直接转回到农村。”   孙墒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他使劲连续磕了好几个,才被曾老师给拦住。   “你不要再辜负你老师了。”   周温略略皱了个眉头,真是棋差一步。   孙墒额头都被磕的肿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眼睛红的吓人。   “对不起周温师姐。”   周温知道他们是已经撕破脸了,“以后别再犯错,好好沉下心思做科研就好。”   孙墒脸上有些悲戚,但也没再说话。   关老虽然违背心愿的原谅了他,但这会心里也并不太想看到他。   “你出去吧。”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十分的累。   周温跟孙墒一同出了办公室。   因为外面早就明令禁止不能凑近,所以两个人出来,也十分的安静。   周温这次没把他赶走,只能提防下次一定要解决掉他,大步正准备超前走。   孙墒语气恹恹的叫住她,“周温。”并没有使用敬语。   周温站定在原地,转头看向他,“怎么?”   孙墒没说话,只是走到周温的面前,“你是故意设局吧。”   周温勾起嘴角,“师弟真是多想了,我怎么会呢?毕竟我也不知道师弟会做出学术抄袭的事情啊?”   孙墒冷哼一声,“我实在不明白,师姐为什么处处都要跟我作对,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我说过,我没故意做局,当然也没有故意跟你处处作对,师弟以后还是好好的做科研,不要再让关老师伤心的好。”   周温说完也就转身大步离开,只是她又突然停住脚,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太对,但又很模糊。   一九七九年的新年。   周家除了周喜,周场一家没回来,也就都回来了。   周喜是驻外,陆屿清带着俩孩子不太方便来回,另外还要在家里陪着老爷子,周场今年是需要值班在部队里,向阳也就一直没回来。   周实跟周温要一起回河山沟。   周场去买的八大件也都给收拾妥当,向阳给俩孩子收拾一下去百货大楼给爹娘买的新衣服,还有给余秀敏买的一些擦脸擦手的。   周实一般是书不离手的,站在一旁跟周温说话。   “姐,到时候开学,我们一起回来。”   周温嗯了下。   周场从里屋提着好几袋子的东西出来,“你说你非要回家过年,我跟你娘都在这里,就不能陪你爹在这里过个年吗?”   周实无奈的听着这话,从他决定要回家过年的时候就被一直念叨。   “我要回去陪着爷爷奶奶,跟周温姐,你跟娘在北京过。”   周场其实很少跟周实一起过春节,这个儿子心里还是他姐姐跟爹娘比较多一些,但也是应该的,这样好,知道跟养育自己的人亲,证明他人品是没问题的。   “行,回去正好替我跟你娘孝顺。”   向阳也收拾好一包行李,给周温提着一直走到外面放在车上。   两个人准备开车送他们到车站。   四个人刚刚到车站就正巧看到卫老刚刚在家门口。   周场把东西都先放到车座,忙上前走到车边,“卫老,您怎么来了?”   卫老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温,“我这不是听说俩孩子要回去过年,特意备点礼物,让孩子带回去吧。”他说完警卫员就提着两盒糕点递过来。   周场接到手里,“这俩小辈,还真是谢谢卫老了。”他说完又看向俩人,“还不快点给你们卫爷爷道谢。”   周实跟卫老在北大的时候见过一面,当时还说了两句话。   “卫爷爷好。”   周温也跟着上前叫了一声,“谢谢卫爷爷。”   卫老看走进了的周温,这姑娘不错,气质好,听说也是个很聪明的,在武器上面是个天才,他很看好,希望以后不用喊爷爷。   “不用客气,你们以后都是国家的未来,八九点钟的太阳,都要好好的为国家做贡献,知道不?”   周温跟周实都乖巧的应声。   卫老又看看周场,语气很是不舍,“霍谨这孩子又接了任务,去了外地,年都不能在家里过,唉,可怜人,这孩子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也没个家。”   周场跟向阳站在一旁也都是笑笑,没接话茬。   卫老还想再说两句,那边又有人开着车直接停在了周场家门口。   贺京从车上下来,看到这么多人,先是规矩的叫了人。   “卫爷爷,周叔,向姨。”他跟卫爷爷也熟,跟周场是更早些时候都认识的。   卫老看着贺京这冷不丁的在这里出现,“你是今天过来看谁?”看他手里还提着礼物。   贺京哦了一声,“卫爷爷,我是过来给周同学送礼物的,我们经常跟他们学校沟通交接,都是周同学负责的。”   卫老这会才发现,贺京这孩子有些殷勤。   周场也给接了过来,“贺京有心了,不过我们这会就要去火车站,怕赶不上时间。”   周温知道贺京平时就是个很负责很积极的人,真是没想到他还会特意来送礼物,“谢谢你贺同志。”   贺京看着周温眼睛里亮亮的,“不用客气,等到你回来,咱们还要接着配合的。”   周温也笑着嗯了下。   卫老到底是经历过的事多,一眼就看出来贺家小子这是很喜欢周温,看着这小年轻真是般配,贺京是非常聪明,脑袋瓜子转得快,很有能力,也爱说话,长的也好看,还知道主动上门来,倒是霍谨那个臭小子,还要让老子替他上门主动卖惨,这么想着就十分泄气。   周场突然间觉得贺京来的还真是时候。   “那我们就先走了。”   卫老跟贺京都站到一旁,跟他们挥手,等到周家一家人走了。   卫老才准备回家,贺京也没啥事,来都来了,过去就跟在卫老身边,“我爷爷最近说想找您喝酒,您看您啥时候有时间,我过来接您?”   卫老冷哼一声,“跟你爷爷说,没时间,啥时间都没。”   贺京一脸疑惑,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可真是老小孩。   “卫爷爷,真的,我这边可刚得了一瓶好酒,茅台,特意去找人买的,真不喝点?”   卫老快要气死了,眼瞅着儿媳妇都要飞走了,他还有哪个心情去喝酒啊。   “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贺京是晚辈,他平时就算是再刺头,跟长辈说话永远都是十分尊敬的。   “得,那我就先回去了。”   卫老听见他的声音就走的更快了,身边的警卫员看着卫老这样只能忍着笑意。   卫老回到家里还在客厅里转了又转,“你,你问问霍谨到底是啥时候能回来?他现在还能联系上不?”   警卫员先是敬礼,然后有些为难,“首长,霍同志一般执行任务的都是机密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啊。”   卫老也是知道的,叹了一声气,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卫姝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她才刚刚起床,熬到了凌晨四点才把自己喜欢看的外国小说看完,打着哈欠。   卫老本来就生气,看到孙女这个不成器的样子是更生气了,“你一天到晚的,这是什么样子,也不洗脸,早上还睡懒觉,要是在部队里,早操都跑过多少圈了,负重训练都要开始了。”   卫姝双手合十,一脸恳求,“爷爷少念叨吧,我求你,我就是看书看的太晚。”   卫老直接哼了一下,也不再理她。   卫姝随手把自己的头发绑了起来,“郭叔叔,我爷爷又怎么了?”   警卫员抿嘴笑笑,“是霍谨的事情,这不是给他看了个媳妇,老爷子才知道还有人惦记着呢。”   卫姝立刻就来了兴趣,满脸八卦,“爷爷,这是真的啊?谁啊,我认识吗?谁还惦记着呢,这是我小婶婶,告诉我,谁惦记我揍谁。”   卫老嫌弃的看她一眼,“你一边去吧,长辈的事情你少管。”   卫姝的性格就是很风风火火,她看老爷子不愿意说,也没缠着,“不愿意说算了,我还不乐意听呢。”她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卫老又叫住她,“等到人家周实过年回来之后,你也好歹去见一面,爷爷的眼光你也不相信吗?”   卫姝一看他又提起来这件事情,就要溜的快点,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鼓励自由恋爱,怎么还有人要按头相亲。   “爷爷,我今天还约了同学出去滑冰,就不跟你说了。”她说完就小跑着去洗漱。   卫老觉得这一个个的都不听话,他要操心死了。   这边周场跟向阳坐在车上默契的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现在都门清,改天还是要跟大哥大嫂好好沟通一下这件事情,总不能孩子在这里,到时候再万一真的谈恋爱了,人家不声不响的再给带回来,怎么跟大哥大嫂爹娘交待。   向阳扭头看了一眼俩孩子,着重看了一眼周温。   “周温,你跟贺京认识的时间长吗?”   周温正在看窗户外面,听到二婶婶的问话回过头。   “有大半年,我跟他对接这边新兵器的研发测试,怎么了?”   向阳摇摇头,看起来孩子还没想到那一层,也是他们家孩子都一门心思的只在学习上。   “没事,我就是觉得贺京这孩子挺懂事的。”她问完转过身跟周场看了一眼。   两个人都放心不少,就贺京这样跟她年纪相仿,又经常见面的都没培养出来感情,霍谨那个锯嘴葫芦就更不可能。   周繁跟程其右是要晚上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他们医院也是忙的不行,时间都很难确定。   但程宁期跟周源已经从陕西到家了。   周实跟周温自己坐火车,周场跟向阳送到站台上。   “那你们到了省城,记得在招待所给往公社里打个电话,好让爷爷奶奶去接你们。”向阳嘱咐他们,又伸手把周温的头发往耳朵后面掖一下。   周温伸手抱了一下向阳,“二婶婶,新年快乐。”   向阳笑着点头,闺女好啊,可惜不是她的。   周场看着儿子完全没要抱一下的样子,只能伸手抱抱侄女。   两个人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了省城,又赶紧倒的大巴车,一直坐到县城里,再坐大巴车晃晃悠悠的坐到公社。   天气很冷,没下雪,但今天的风有些大,看着是大太阳。   周源跟程宁期站在一旁揣着手,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放在路边等着,这大巴车本来就少,甚至两个小时可能经过一辆,一大早接到消息俩人就在这里等着了。   一直到周实跟周温从车上下来,周温怕冷,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捂的就只剩下一双眼睛。   周源一看到俩人下来,带着程宁期就小跑着过去。   周实见到哥哥弟弟还是更高兴一些,比见到亲爹还高兴。   周源上来就接过来手里的东西,都给挂在自行车上。   “终于到了,我们俩今个啥也没干就专门在这里等着你们。”   周温虽然脸上看不到表情,但眼睛里全是笑意。   “走吧,回家,奶奶今天做的手擀面,说上车扁食下车面。”   几个人在路上走了一半就下起了小雪,到家里雪就变成了鹅毛的。   余秀敏在院子门口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然后回到厨房里顺手摘上两根葱。   “这咋还没回来啊?”   田耽在踏实的煮面条,看她这一趟一趟的。   “孩子总会到家的,你着急那回家的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吧。”   余秀敏有些不好意思,“娘,那这葱我一会就切碎一点调一调?”   田耽嗯了下。   周洪山拿着油纸要把院子里弄好的劈柴都给盖上。   “这雪都下大了,我上去到果园里看一眼。”   余秀敏忙在厨房里把葱放下,到门口递上一把伞。   周洪山不太想带伞,这是下雪又不是下雨。   “没事的,我溜达一下就回来。”   余秀敏哎呀一声,“爹,您就拿着吧,雪落在衣服上化了也是湿的,带着吧。”   周洪山也就撑开打上大步去了果园,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下雨下雪的都要去看看,这毕竟是整个大队的财产,不能有半点损失。   田耽做的手擀面,里面下的黑菜,就是春天的时候摘的野菜,然后挖好洗好晾晒好,一直存着,到冬天里煮地锅黑菜面条吃,放点香油,再调点葱花腌制一下配着面条吃。   “你爹自从刘叔走了之后,对村里的事情更上心,有些信不过别人,总是要自己看一眼才行。”   她是理解的,但也担心他,这河山沟的一切早晚要交给下一任的人,他估计到时候也不放心,更别说要离开河山沟,那是不可能的。   余秀敏这边刚刚回到厨房里,就听到门口有说笑的声音。   周源还冲着院子里大喊。   “奶奶,娘,你们的孙女孙子回来了。”   余秀敏大喜,赶紧就小跑着出去,先是看到了闺女,“快,周温,周实进屋,看看这身上的雪。”她说着就掀开堂屋门口厚实的窗帘拿到里面的鸡毛掸子,给他们都打了打,因为穿的厚,这么打一两下的也不疼。   打完几个人才进屋。   田耽也没着急过去见他们,拿起来香油瓶子倒了不少。   周温到屋里才把自己的围脖摘下来。   余秀敏看着闺女就要掉眼泪,瘦了,怎么瘦这么多,她在家里养的好好的一个闺女,又看看周实,也是瘦的不少,但看着像是又长高了。   “你们俩在北京上大学怎么还瘦了,你看看周源跟宁期都没啥变化。”   周温看着她大哥笑了起来,“我哥怎么能瘦呢,他顿顿都吃的那么多。”   周源伸手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妹妹这么久没见,就不能跟哥哥说两句好听话。”   田耽从厨房里过来就听到这话,掀开门帘进来,“你还想听好听话,我给你说行不行?”   周源赶紧闭嘴,他惹不起。   周温看到奶奶赶紧伸手抱抱,“奶奶。”   田耽先是看看孙女,又看看周实,这俩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要瘦的多,这个周场在首都也照顾不了俩孩子,等他哪天回来才要好好的说说他。   “快点,我锅里煮的面条已经好了,先吃饭吧。”   周洪山回来的时候,他们面条才吃了一半,照例又是先心疼了半天孩子,“过年这些天好好在家里休息,得多补补。”   周源捧着面条,他又捞出来了一小盘的绿蒜,他喜欢吃面条配绿蒜,冬天的绿蒜水灵灵的。   “我回来两天也没说要给我补补。”他边说边给程宁期使眼色,“怎么我们俩的待遇就不如他们俩啊?”   田耽都懒得理他,“明个就杀个鸡,咱们炖鸡吃。”   周源觉得从小到大他的地位没有丝毫改变,还是这样。   小年下,周将也从厂子里放假回来,他从去年开始不再跟着车跑,一是刘师傅也要退休了,他都五十多了,一般都在厂子里带徒弟,不再到处去跑,二是周将身份也不一样了,厂里要开始进行新的厂长任命,目前他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把厂里发的福利都给拿了过来,都是交代的底下的人去办的,田耽接过来先看看里面的东西,然后分门别类的放好,再按照往年的习惯,都分上几份,给他们三家都分一分。   周将看家里几个弟弟妹妹都没回来,心里一直有个猜想,他准备去找上门说自动放弃厂长的位置,他这大半年来的观察就是对黑市的管理不如从前,这就是有可能允许做生意,那既然能做生意他还在这里耽误啥啊,就要到处去跑,去做自己一直想做且喜欢的事情,这么多年他从放弃高考进厂工作养家之后,再没有什么事情是这样舒心的。   程其右跟周繁是大年二十五才到家的,这么一来要在家里过年的人都已经齐了。   晚上一家人都凑在堂屋里一起说话,围着煤火炉子。   “我猜想这距离全面放开做生意也不早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通知。”   程其右跟周繁都没这么方面的研究。   这大半年的时间周繁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她在首都对周将说的东西也都不太了解。   “大哥,这个做生意再放开,那当年?”周繁把围着煤火炉子烤的花生拿在手里剥开,心里是有些不太理解的。   周将也没有多说,毕竟这事情谁也说不准。   周温在旁边看着她爹,他所说的一切都很准确,看的很清楚未来的走势。   三十下午,秦琴提着两封甜果子,还有一袋子糖过来,一进门就看到了周繁在院子里晾晒被子,她一向是个大嗓门也直接,看到周繁还惊讶的不得了。   “哎呦,你回来了?这也一晃眼差不多十二三年没见过了?你啊,这个丫头不听劝,你爹娘在家里多想你啊。”   这些天一直下雪也冷,她也没出过门,还真不知道周繁回来了。   周繁舔舔嘴唇,抿嘴嗯了下。   田耽听见声音从堂屋里出来,“你咋过来了?没在家里忙着贴对联吗?”   秦琴这才想起来今天来的事,忙走到妯娌身边,“这不是周雨今个上午才到家,结果她也没吭声,就带回来个对象,说是差不多准备就要结婚。”她到这里有些为难,“我想让你跟二哥一起过去看看,你也知道,我看人办事也没啥准头。”   周雨比周繁小几岁,也该结婚了。   田耽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你二哥到果园去了,我过去吧,周雨现在在上海咋样?”当初被调了上海,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秦琴也不知道她工作上的事情,她也不喜欢跟自己说,“应该还挺好的吧,我也不知道,走吧走吧。”   两个人说着话就出了院子。   周繁没想到这个四婶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周雨带回来的对象跟她自己是大学同学,这么多年其实都在谈对象,今年工作上有空,才带回来的。   田耽过去待着说了会话看着这不是挺好的,周雨向来是个有主心骨的,也有本事,不用人操心。   秦琴这才放心。   过了初一就是一九七九年。   程其右跟周繁也没几天假期,初四就要上班,他们走的也早。   周实跟周温是准备差不多过了元宵节的。   周场在部队里一直到过了年才算是有两天休息的假期,初四他开车带着向阳回家。   门口警卫看到是周场的车回来,先是做好登记,然后又弯腰看着车里的人。   “周同志,那个一对老夫妻这两天日日在这里等着你们,估摸着今天到十点多又要来了。”   周场还真没再管过他们家的事情,只是听说向月在钢铁厂的工作也丢了,被开除,精神好像不太好,他扭头看了一眼向阳。“那一会人来了,给家里打个电话。”   警卫忙应了下来。   到家里下了车。   周场看着向阳,“我先提前跟你说一下,向月被抓进去了几个月,估计已经开始有些疯癫,她那样得失心重的人,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你知道的。”   向阳对他们已经没什么感受了,只想别耽误过自己家的日子,“所以现在他们来找我们是做什么?”   周场看着家里警卫员先过来收拾了一遍,茶壶里还有烧的热水,给她倒上了一杯递过去。   “既然来了就看看是啥意思,我总是要知道的。”   十点半就收到了警卫的电话,他自己去的,只是他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俩人老的实在有些快,瘦又黑,满头白发。   向大伯搀扶着向大娘看到周场过来,忙不迭的过去。   周场带着他们到旁边站着。   “向大伯,我前段时间没在,你有什么事情吗?”   向伯娘看着周场,伸手就要过来打他,“你知不知道,向月疯了,她成了疯子,你跟向阳都满意了吧,你们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把我们好好的一家都折腾散了,老天爷啊,你可睁开眼看看吧。”   周场往后退了一步,这可真是笑死人,滑天下之大稽。   “可别再埋怨老天爷了,老天爷没逼着你家闺女去赶人家结婚,也没逼你们去做坏事,正是老天爷睁开眼了,所以才算是恶有恶报。”他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一些无奈,看吧,总有一些人会把自己做错的事情怪到别人的身上。   向大娘没想到周场居然敢这么说话。   向大伯还是拦着她,突然间就拔高了声音,“你能不能闭嘴,还嫌不够乱吗?”   向大娘这才算是没再说话,但脸上依旧还是不忿。   向大伯这会叹了一声气,“周场侄女婿,我今天,是有事来求你的,这你看,能不能把向月的工作给我们安排回来,赵耀也到年龄了,可以接他妈的班。”   周场对他们家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是因为向月回到厂子里也不好好干活,还跟人打架损坏了厂里的共同财产。   “这个我帮不了,我现在也不管钢铁厂,而且你们二老不是有工作吗?也可以给赵耀啊。”他说完又是一停顿,“别不是你们的工作也要拿出来卖吧,所以不愿意给你们的外孙。”   向大伯一时语塞,也没再说话。   周场觉得自己还真是猜对了。   向大伯深吸一口气,“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我们俩要给自己存点棺材本,眼看着我们向月我们是指望不了。”   周场经历过无数的生死,心早就硬的跟石头一样,这世上他能为之心软的只有家人。   “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他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向大伯现在是完全死心了,周场不会帮他们,当年的事情也真的走错了,他知道向阳悄悄换了下乡的名额,但没拦着,也不想拦着,他替弟弟养个儿子已经是仁至义尽,再帮个闺女,实在没有那么大的能力,那会谁家都不好过,饭都吃不起。   周场进了大院门的时候正巧看到向阳站在那里,眼睛看着那互相搀扶满头白发的老两口。   “怎么了?心软?”   向阳点了下头,“嗯,其实你知道吗?我爸跟我大伯长的很像,我有时候在想我爸年老之后也会长成这样吧。”   周场牵着她的手,“我知道了,我去帮忙,但不会给向月安排工作,给老两口一笔钱。”   向阳低着头,“算了,就当做我们积德行善,为了咱们家那么多孩子着想,保佑他们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周场笑着嗯了下,“是,为了咱们的孩子。”   周实跟周温回北京是过了元宵节的,他们俩都是要提前回来,好开始工作。   周场去了海淀区开会,向阳提前在站台等他们的,看到俩孩子招招手。   “累了不?”   周温摇摇头,“还好,都是周实在操心,跑前跑后的。”   向阳一脸欣慰,“那不是应该的吗?他是弟弟要照顾姐姐,不然白长这么大的个子。”   周实看起来也不像周温的弟弟。   许重看到周温他们也在的时候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他们在执行任务,抓捕一名罪犯,老大也在。   霍谨也看到了周温,她在人群里总是很容易出众。   周温是个警觉性很高的人,她走在周实后面,就回头看了一圈,但也没看到任何人。   只是他们刚刚走出火车站就听到有人从里面出来议论纷纷。   “吓死我了,里面在抓人,有人受伤了。”   “真的,真的,哎呦,快走吧。”   周温紧蹙着眉头,是霍谨吗?   向阳看她站在车前发呆,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你碰见熟人?”   周温没说话,摇摇头,上了车。   警卫员启动车子就驶出了火车站。   许重看着自家老大的肩膀上的伤口,那个人就是故意偷袭,匕首直接就砍了上来,要不是为了救自己,老大也不会受伤的,他眼眶发红。   “老大,都是我不好,我刚刚不应该分神的。”   霍谨紧抿着唇,因为流血过多,他额头上冒出了点点细汗,然后就轰的倒在了地上。   许重手忙脚乱的赶紧叫人,“快,快,送医院。”   向阳这边刚刚带着周温下了车,贺京就在自家门口。   向阳看到人略略皱了皱眉头,他不忙吗?   “贺同志,新年快乐。”   贺京看着周温从车里下来,也笑了起来,他穿着一身军装,但年轻人身体好,穿的并不是冬天的厚一些的,相反还有些薄。   “向姨,新年快乐,这是我爷爷让自家厨师做的,叫花鸡,我趁热赶紧送来。”   向阳觉得这孩子也太热心了,就自家周温心思这么单纯,很难不被这少年人满心的热情给打动。   “真是谢谢贺老爷子,今天你周叔不在家。”   周实没吭声,忙着从车里提行李,这还有奶奶让给爹娘带的,周温也接了一把手。   贺京一边提着自己的东西,一边又伸手帮周实的忙,这样周温就不用干了。   “真羡慕你们家这么热闹,我爸过节也没能回来,家里就我跟爷爷。”他边说边看向周温,这样卖卖惨应该是有用的吧,其实是他不太想让亲爹回来,不然俩人非要在家里干架不成。   一行人往家里去。   贺京也跟着往里面进,之前来都没进过家门,这次怎么着也能进来看看,下一步还会远吗?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向阳到屋里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表,也要十二点了,“贺同志留家里一起吃个饭吧。”   贺京忙点头,“好。”   向阳只是客气一下,看了一眼毫无感觉的周温,一时有些无奈,这么个人在跟前天天晃悠,还挺优秀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不过也只能顺其自然。   周场开完会回来家里的饭刚刚做好,他刚刚进来把帽子摘下来放在门口的衣架上就看到贺京坐在饭桌旁。   贺京站了起来,“周叔,忙完了?”   周场看了一眼向阳。   向阳也只是使个眼色,没说话。   周场态度不太好,自己不在家一上午,就有人登堂入室了,他去洗了手坐下来。   “我刚刚回来的时候接到的消息,霍谨在执行任务又受伤了,还直接在火车站失血过多晕倒了。”   他倒是挺欣赏霍谨的,当然仅仅在工作上,是能豁得出去的,要不是他运气不错,这条命要他说早就没了。   周温听到这话的时候吃了一口米,“那现在在哪个医院?”   周场突然听到这话,立刻就皱紧了眉头,“你问他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幕后人,落网   向阳也突然间紧张了起来, 周温的性格是有些冷的,很少关心除了家人以外的人,除非这个人她很看重。   周温抿抿唇。   “他之前不是救过我吗?”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内但又说得过去,但周场很怀疑, 他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周温的。   贺京也是, 到底是他的战友, 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是,上次还多亏了他能提前赶到。”   周温听到贺京提起上次绑架的事情, 她突然间好像明白过来挡住她觉得那种很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抬眼看着周场。   “叔叔, 抓特务在北京都是霍同志负责的吗?”   周场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又突然间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跟我们直属的不是一个部门。”霍谨隶属是挂了机密的级别的。   周温把碗筷放下,她有些紧张, 想起来上辈子导师曾经在他们面前说过关老,说他是突发性脑溢血,在此之前身体都很健康,甚至都是半退休状态, 也再也没熬夜做科研, 那一定有人在背后害人, 可孙墒敢吗?   她看着这一桌子人, 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没办法去多说,但她上次可能误导了霍谨, 那个所谓的大爷还不是最大的领导, 幕后还有别人。   “哦哦, 那还挺特别的。”   贺京也点头同意 , “霍谨从小到大都是最不要命的那个,他执行任务每次都像是奔着死去的。”他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一些羡慕,其实当初他也想进去,但爷爷硬拦着。   周温这顿饭吃的并不踏实,吃过饭就找了借口说要回学校,贺京主动提出来开车去送她。   “那就麻烦你了,贺同志。”   贺京半点都不觉得麻烦,“快上车吧。”   周温下了车就想一股脑的往北理工里面跑,结果就在学校门口迎面碰上了孙墒,他似乎心情很不错。   “周师姐,这么早就回北京了?”   周温站定审视地看着他,“师弟这么高兴,看来是有好事发生了。”   孙墒举了一下手里的文件袋,嘴角带着笑意,“过年都没回家,快速写了一本论文,关老很满意,说我恢复了状态。”   周温更加确定了他背后有人,那人还躲在暗处,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真是恭喜师弟了,不过我希望师弟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初心,不然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孙墒顿时就笑不出来了,“哼。”然后就大步走了过去。   周温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身影,然后就小跑着到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暖气很足,关老刚刚起身从茶壶里倒了一杯热水出来,心情还算不错,看到周温突然出现,有些惊喜。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不着急吗?”   周温看着他,想起来上辈子导师怀念的时候微微泛红的眼眶,“关老师,您要不要这几天先回去休息,别在学校。”她实在不知道一时之间怎么解释这个事情,无凭无据,过去的那些年过度的栽赃陷害,让大家都如履薄冰,办事情总要讲究个证据。   关老看着她这孩子怎么过了一个年还突然间不一样了。   “不行,不能休息,最近咱们要交付的新的型号零件已经临近日期了,我得努力抓一下,每年上面给咱们定的目标要保质保量的提前完成。”   周温看着他才不过五十,已经是满头白发,日常生活简朴,每天除了工作就还是工作,一心一意为国为民,她突然间觉得人生的意义绝不是让自己这一辈子过的开心快乐就好,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关老跟爷爷一样,只是他们做的事情不一样,影响方面跟影响程度也不一样,可教会给自己的道理都是同样的。   “嗯,我知道了,那老师您先忙,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关老看周温平时最稳重,也不知道这一次两次的怎么了。   “去吧,去吧。”到底还是年轻。   周温出来就一路小跑从学校门口坐上公交车倒几次到了301,上次就是在这里遇到的霍谨,虽然他受伤了,但这件事情也只能找他。   周温跑到大厅的护士台。   “请问,霍谨是住在哪个病房啊?”   护士本来还在低头在本子上登记,听到霍谨的名字抬头看了一眼,“你要是探视他需要有探视手续,不然不能探视的。”   周温捏了捏手心,“那我找程其右医生,他在吗?我是他侄女。”   护士还是很热心的,给周温指了路,然后就去忙别的。   周温记性很好,一路就找到程其右的办公室,幸好今天运气不错,他没大手术,敲了两下门。   程其右头都没抬,“进。”   门本来就是虚掩着的,她轻轻一推就直接进来。   “姑父。”周温先叫了一声。   程其右抬头看到周温把手里的钢笔合上。   “你怎么这会过来了?”说着就看到他鼻子上冻的通红,赶紧倒上一杯热水,递了过去,“快坐下,喝口水暖暖。”   周温接过来捧在手心里,“姑父,我想探视一个人,但护士说需要探视手续。”   “谁啊?”程其右还挺好奇的,对于周温他还是知道的,平时脾气就好,比较内向一些。   “霍谨,应该是今天上午送来的。”周温其实想过这件事情直接找小叔叔,可一是小叔叔不负责这个,最后可能还是要交给霍谨,二这件事情中间还有很多细节,只有经历过上次事情的霍谨跟她自己最清楚。三她不想牵连到小叔叔,给他带来麻烦,毕竟这都是猜测,还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去办。   程其右知道他,301医院的常客,自己上次还调侃说要不就在医院定个专属病房算了。   “他失血过多,再加上疲劳过度,上午包扎了伤口,又打了点滴,睡了一上午,估计现在也醒了。”说完他推了推眼镜看着周温,“你怎么认识他的啊?”   周温上次被绑架的事情怕家里人担心,也就周场跟向阳知道。   “工作需要。”   程其右也没多问,毕竟是年轻人的事情,而且他相信周温这么聪明一定会自己处理好的。   “行,你一会跟我一起去就行,霍谨主要是上面领导看的比较重,他长期的工作性质比较危险,还有另外一点是,他父亲母亲也都是孤儿,结果还死在了边境的战争中,尸骨无存,他被找到的时候,十几岁的少年好几天没吃没喝的,所以各方面领导们都比较心疼他。”   周温不知道他的身世,她以为跟贺京是差不多的。   程其右站起来带着周温一起去了二楼的病房。   霍谨正在随手拿着一本书看,许重再给他削苹果,本来老大就是为了照顾自己才受的伤。   “霍同志,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其右先看看他的伤口,又看看脸色好了不少,这人就是身体素质好,受了伤恢复的也快。   霍谨看到后面跟着的周温眼神里只是一闪即逝的惊讶。   “还好。”   许重也站了起来,手里刚刚削好的苹果,“程医生,我们老大确定没事了吗?”   程其右点点头,“是,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身体是自己的,再这么糟蹋下去,可有一天终究会撑不住的。”   许重听见这话更是担心的不得了,“那我回家就跟卫老说。”   霍谨眉头紧蹙的看他一样,“别多嘴。”   许重不太理解,这种活有什么好干的,本来老大就是在部队里有军功,起码那是在明处,以后也好升职,结果现在辛苦没日没夜的,还都是极其危险的行动。   程其右不管他们之间的事情,转头看看侄女,“周温是我的亲侄女,说是有事情找你。”   周温点了点头。   程其右想他们说的话肯定也不太合适自己听到,也就转身出去。   许重也是很有眼神的忙跟着小跑出去。   周温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你这伤的没事吧?”   霍谨点点头,“还好。”   周温也猜不出来他的心情怎么样,赶紧就直奔话题,“我来是有个猜测,想跟你说一下,有关上次你们抓的那一批特务。”   霍谨听见这话先是打量她一下,没受伤那就是她没遇到危险,“你说。”   周温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然后停顿了一下解释,“目前唯一的证据就是我知道孙墒没有能力写出来那样的论文,我本来以为跟他没关系的,不过或许是有关系,但这背后一定有人,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个怀疑对象,可我没证据,也没办法去监视,或者搜查,我问了我小叔叔,你是负责这些的?”   霍谨其实也有疑惑,上次按道理来说,星这个代号的负责任已经抓到了,但很多信息还是对不上,他们还在查,可信息全部都断了。   “好,我一会就出院,立刻着手调查,我也会派人保护你跟关老的。”他说着又是一停顿,“暗中保护。”   “你相信我说的?”周温知道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来源于上辈子的一些细枝末节,唯一的证据不过是孙墒抄袭。   霍谨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相信你?你那么聪明。”   周温跟他对视一眼,忙转过头,“那,那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其实是希望我的猜测是假的,又或者只有孙墒这个人有问题。”   霍谨知道她的意思,毕竟是她朝夕相处的人,但他不太会安慰人,“我有一个队友去年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敌人杀害了,但我后来给他报了仇,更何况你们本就不是一个立场的人,更不必伤心难过。”   周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安慰自己,她其实并不是伤心难过,只是怕损失人才,还是跟关老的时间太久。   “好,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可以随时找我。”   霍谨轻点了下头。   周温出去之后就看到程其右跟许重都站在门口没动。   “姑父,我这边都说完了。”   程其右看到侄女安全出来,也放下心,“走吧,我带你去补个探视手续。”以她在北理工工作的名义就行。   许重赶紧推门进去,“老大,老大,是不是周同学过来关心你的啊?听说你受伤,特意来看你。”他总觉得自家老大估计要有人要了,这卫老不得开心死,卫老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他能有个自己的家,有个喜欢的人,不然干什么事情都没软肋,一股脑的不要命的豁出去,这样不是要把自己的命白白送出去吗?   霍谨压根没理他,从病床上下来穿上靴子,“走,有紧急任务。”   许重跟在后面还没反应过来就拿上了外套小跑着,“老大,啥任务啊?”   程其右在护士站给周温补手续,看着在填写单子的周温,乖乖巧巧的,想到霍谨还是忍不住的想多问一句,“霍谨人不错,我从回到301就认识了他,也有好几年了,他性格不太好,人很执着,虽然长的不错,办事能力也强,我觉得如果你喜欢可以尝试接触,了解的清晰透彻了再决定是不是能够相伴一生。”   周温捏着笔的手停顿了一下。   “姑父,我还小,暂时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程其右无奈的笑笑,“你个小丫头。”   周温乖巧的把单子递回到护士台,“姑父,你话说的太直白,在这一点上,我叔叔跟婶婶就比较委婉。”   程其右听见她的话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温其实刚刚说的是真的,她年纪还小,而且感情的事情需要的是顺其自然,缘分安排,她是很信命的,有些人有些事情不必强求,是你的就是你的。   周温回来的第二天就正式回到学校继续学习研究生的部分,从一九七七年就恢复了研究生的考试,国家也很重视。   霍谨派人盯了孙墒一个月,才有了动静。   胡同拐角处,许重站在霍谨身旁小声汇报,“老大,据我们手里的资料显示,孙墒家庭比较贫困,平常也都是节衣缩食的,这样的茶楼根本不会来,目前为止进去有半个小时。”   霍谨抬起眼皮往上面看了一眼,“盯紧人,看跟他接触的人是不是咱们之前确定的,如果是就差不多到他家里去搜查。”   许重哎了一声,到旁边就派人跟着上去,又让盯着前后门,一点都不放过,大爷的,这个星他们可是交手了很久了。   茶楼二层拐角的隐秘包间里。   孙墒看着桌子上的文件袋,里面是新的论文,如果能源源不断的提供,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到毕业,然后分配留校当个老师,课本上的东西他还是能教一教的,只要不搞实际的,他就能过上好日子,想着就伸手去拿文件。   对面的人戴着帽子压低了帽檐,看不到眼睛,伸手按在了文件袋上。   “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就是按照我给你的数据,把关禹最近在推进的秘密任务的数据给改一下。”   孙墒有些犯了难,“可你也知道的,我根本碰不到机密的东西,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他就好像很难信任我。”而且他不太敢篡改数据,毕竟他再不懂,也知道,那是大事,要是改了数据出现什么问题,可是要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的。   他看着对面的人。   “你上次问我要了周温的休息时间,还有一些日常的事情之后,周温就被绑架了,不会跟我有关吧。”可不是听说那是特务吗?   对面的人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不该你问的别问,我就问你要不要毕业,想不想留下来。”   孙墒当然想留下来,不然他这么努力是干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关禹的研究进程超过我,跟你问的什么完全都没关系,你这次就还照旧。”   对面的人这才把文件给到孙墒,从第一次发现他跟周温在课堂里争吵之后,到后面关禹收了周温,又查到孙墒就是想进来,索性瞌睡就把枕头送上,直接帮助孙墒进去,这样安插了人,还能帮助到自己的任务,只是上次没能杀了周温,实在可惜。   “老规矩,你先走。”   孙墒点头拿上自己的文件袋就高高兴兴的出去,他才不管别的事情呢,虽然对方的身份确实有些问题,那些解释在他看来也差强人意,但谁让自己需要呢,毕竟他没钱又不会写,只能这样,只要不是什么害人性命的事情他随手做一些也没什么大的问题。   霍谨看着孙墒出来,又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看到要等的大鱼,站在二楼的人冲着霍谨比了手势,确定。   他召集人开始收网。   四月上旬,孙墒,曾庆伟低调被抓,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有学校领导以及更高一层的领导。   周温听到他们被抓那一刻消息的瞬间,心下才真的算是尘埃落定的感觉。   北理工校长紧急开会,通知了大家这个事情。   关老跟曾庆伟曾经一起国外留学,两个人也一同经历过很多磨难,最后说要一起报效祖国的,怎么他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特务,他实在不理解,如果不是现在不能见,真的是想问一问的,难道曾经一起的信仰还会变吗?   霍谨审讯曾庆伟。   “你就是星?”   曾庆伟卸下长久以来的面具,“是,霍谨,我们真是应该早早就认识的。”   霍谨一直在追查他的下落,但他藏得太过严实,而且谨慎,如果不是孙墒的事情暴露,也很难抓到他。   “交待你的上面的联络人,以及你的下属。”   曾庆伟冷声笑了下,“我已经没有上线了,不是都被你前年一锅端了嘛?至于下属你也抓了,我只是暗恨没杀了周温,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要她为我们效忠,她居然还不肯,这次还是她举报的我们吧,到底是我上次太着急,那个蠢货被周温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还能跳坑里,但我没人可用,又不得不出面保住他。”他说起来都是咬牙切齿,没完成自己的潜伏任务,真是失败。   霍谨见他还提起来周温,“你这些年隐藏的确实很好,说说你的计划吧。”   曾庆伟已经是将死之人,当初没能撤离,只能留在这里配合他们反攻大陆,当年朝鲜战争的时候还以为美国人是帮他们的,万万没想到就这么失败了,他在这里孤苦努力了几十年,眼看着留下来的人一点点被瓦解,又实在没办法。   “计划就是要把你们的有用的人都杀了,杀光杀净,神不知鬼不觉。”   霍谨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你这么迫切的选了孙墒,也是没人可用,我猜猜,你还没告诉他你的身份,不过这也不重要,足够定罪了。”像这样的人大多数都是死罪。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剩下的也不是他该做的。   孙墒被抓进来的时候都快要疯了,他看到霍谨也是一直重复他什么都不知道。   霍谨例行询问,完事之后就移交有关部门。   周温在宿舍里还在思考上辈子关于孙墒的事情,恐怕上辈子的就是他害了师母,只是她跟导师都被蒙蔽了,这样感情如一家人的亲人,谁也不知道居然会藏得的这么深。   而曾庆伟居然上辈子是真的寿终正寝,还顶着北理工教授的名衔。   关老因为这件事情只沉寂了半天就恢复过来,绝口不提曾庆伟的事情,毕竟伤心难过也不值得,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周温也继续忙自己的工作,霍谨结束那件事情之后又被调到了西北查案子,他开着车停在北理工大门的东边也没下车,只是静静待了一会就驱车离开,一直到七月份高考也没回京。   夏天的北京多雨,早上还艳阳高照,中午要去吃饭的时候就下的跟瓢泼大雨一般。   周温跟林师兄撑伞一起去学校食堂。   林师兄眼瞅着要高考叹了一声气,“但愿今年能多招收一些好学生,咱们实验室好久没进过新人了,都怪孙墒,让关老再也不想收徒弟,没想到他所有的东西都是假,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人。”   周温觉得这夏天下雨不仅雨水多,还冷,北理工的下水道系统也不太好用,毕竟年久失修,地面上都积了不少的水。   “是啊,老师其实心里很难受,不过我觉得今年高考肯定会出来一个特别优秀的人。”   林师兄只当周温说的是愿望,哪有那么多跟她一样的天才。   两个人在食堂都喝了一碗面条,然后各自回到宿舍里休息,下午还要跟着关老师去海淀开会。   北大。   有个女同学提着饭盒站在男生宿舍楼下。   “同学,能帮我叫一下周实吗?”她长的很漂亮,头发烫的大卷,身高将近一米七,腿长,皮肤白。   被叫到的男生还有些紧张,听到名字哦哦两声就小跑着上去。   方柚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她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去追求男孩子,她太喜欢周实了。   只是跑着上楼的男同学敲了敲周实的宿舍门,“周神,下面有女同学找你,看还提着饭盒。”   周实昨天回家了,他娘说过要给自己送扁食的,怎么还是女同学啊?他以为是周温姐,他谢过对方之后直接下楼。   方柚看着人出来。高高瘦瘦,穿着白色的衬衣,额头前的碎发就随意的耷拉在额头前,好看的眉眼即使不笑也很吸引人。   “周实,这是我们家中午包的扁食,送你的。”   周实略皱着眉头看她,像是在想什么时候见过她,“不用了,谢谢。”之前也有人主动给他带东西,他都尽量还给别人的,现在拒绝也都是熟门熟路,说完他转身就直接回去了。   方柚本想叫住他的,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他上去,她无精打采的回到宿舍,想着周实的眉眼干脆就拿起来画笔,一点点的他的形象就跃然纸上,她会的东西很多,画画是自学的,还有弹琴,这么一想跟周实也没什么共同点,听说他很喜欢数学,老天啊,她最讨厌的就是数学,这下子任何想接近的办法都没了。   她是北大文学系的,父母都是北大的教授,过去的那十年,因为家里有海外关系,她父母都被下放,她跟着外婆长大,外婆在解放前是上过学的,会画画所以也教了她很多。   七月下旬,开始高考。   周温去了郊区的驻扎地,听取大家对武器的一些意见,跟大家面对面交流比较更直接一些。   贺京一直背着手站在周温身边。   周温收集了一整天,有很多都是有用的,这次是没白来。   贺京带着她去食堂吃饭,“我们这边食堂的饭是真的不错,你一会可以多吃点 。”   周温也确实饿了,“行,谢谢。”然后她吃了两碗米饭,还有几勺菜。   贺京看着她大口大口的吃饭,就觉得今天的饭都很香,看着她好像娇娇弱弱的,但其实很厉害,好像也不需要人保护一样。   周温看他好像一直盯着自己看,“你不饿吗?”   周场也不觉得自己饿,“还行,你多吃点,不够吃我再给你盛。”   周温笑着点头,“不过你们食堂的饭菜确实很好吃,比我们学校食堂要好一些。”   “你下次再来,还可以再吃,我保证比这次的还要好吃。”贺京说出来的话很是笃定。   周温抬头看着他笑了起来,“好,那我相信你。”   贺京看着她的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吃过饭派人开车把她送回去。   学校里现在都在忙着修改试卷,招生的事情。   周温也没去学校,直接拿着意见本回了部队大院,学校里的都在忙,她今天干脆在家里住一晚上。   向阳在家呢,看到周温回来忙站起来。   “外面热不热啊?我这晾的有白开水。”她说着就倒了一大杯。   周温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婶婶,周实没在家吗?我昨天去他们学校他不是说今天回来吗?”   向阳指了指房间门,“在屋里说解题的,让不要打扰他。”   周温哦了一下,也先到卫生间里洗洗脸手,外面确实热。   周实刚刚解完题目,他还接了一个老师另外安排的活,有些忙,但听到周温的声音,站起来打开门。   “娘,我姐呢?”他扫过沙发上的人也没说话。   周温在卫生间里出来,“这呢,找我啊?”   周实点头,“我这边有个关于构造的问题想问问你,来,进来。”   向阳看着他们俩这一见面就是讨论问题,也只好到厨房里去拿点水果出来洗洗。   周温跟周实刚刚讨论完题目就看到他书里好像被夹着一封信,她伸手抽了出来,内容倒是没看,不过一猜就知道。   “哎,周实,这是你们学校女生送的?”   周实只是看了一眼,“不知道,我一般发现的都是直接还给她们的。”   周温看着他,“你下次把自己打扮的邋遢一些就会好很多。”说着把信又还给他,“你一会看看内容吧,然后还给人家,人家是正式的表白,你想谈恋爱就接受,不想也就可以正式清楚的拒绝就好。”   周实点点头,周温姐跟自己说过很多遍,尊重别人。   周温出去直接坐在向阳身边说起来这件事情。   “应该是吧,不过这事情我跟你叔叔都说过,不管,看他们自己,而且周实还小,你看他的心思都在数学上,我觉得他能跟数学过一辈子,这也挺好的。”她十分看的开。   周温想想周实性格,确实很有可能。   “婶婶,我今天在家里住,明天回学校。”   向阳就喜欢周温,打小就喜欢,“对了,我听说周喜大概过两天回来,本来说是驻外一年的,但事情做的比较好,这边又突然缺人,就把她给调回来了。”   周温想到大哥前两天给打的电话,“那可真是太巧,我哥说过两天来一趟北京,跟宁期一起,说虽然别人放暑假,他们不放,就几天假。”   俩人见面现在还会互怼。   但是都没想到两个人是同一天到北京东站。   周场开车过去接周源,陆屿清带着俩孩子接周喜。   周温也过来了。   陆周是长的越来越像陆屿清,陆沁简直是翻版周喜。   陆沁看到周温就跑过来抱着她的腿,“姐姐,姐姐,你怎么又变漂亮了啊。”她小嘴特别甜。   周温伸手戳戳她的小脸蛋,“谢谢陆沁小朋友的夸奖。”   陆沁又松开手蹬蹬跑到她爸爸面前,手里拿着一颗小兔子形状的软糖。   这边没一会周源跟程宁期就提着行李下来,他也就收拾了两件衣服,啥也没有。   “叔叔,姑父,周温,好久不见啊。”   程宁期也跟着都叫了一遍。   周场看着他现在真的是大小伙子一个,时间过的快着呢,看这身边的孩子一个个的成才。   周温本来要伸手接过来他的行李的,但他避开了,“不用,没东西,你别提了。”   周温也没再要提行李。   周源看这么多人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姑父谢谢您来接我啊。”   陆屿清笑着正想解释,谁知道闺女先开口了。   陆沁仰着小脸,“不是的,我们是来接妈妈的,妈妈一会就到了。”   周源略皱了皱眉头,“姑姑也回来啊?”   大家都知道他们俩时不时的都要吵一架的,都笑了起来。   周源翻了白眼暗叹自己是有福气的,伸手就要抱起来陆沁。   陆沁小手捏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另外一只手一直推开他,“大哥哥臭,啊,不要抱我。”   周源无奈的把他放下来,现在天气热,火车上又是各种味道都有,时间又长,可不就是有味吗?   “哼,你个臭丫头,跟你妈妈一样,是准备从小就跟我开始怼人是吧。”   陆沁躲在陆屿清身后,“本来就臭臭,我才不是臭丫头呢,我是香丫头。”   这边正说着话周喜也从新进站的列车上下来。   周喜的行李在后面有人帮着拿下来,她自己包都没提,穿着一件青色棉布长裙,头发都挽了起来,毕竟天气也热。   这么多年周喜也不是小时候那个横冲直撞的人,经历了那么多事,起码她表面看起来修炼的极其温柔,但仅限于不开口说话的时候。   她直接径直先走到陆屿清面前,笑意在脸上不断扩大,“我回来了。”   陆屿清满眼满心的都是她,“嗯,我等着呢。”   陆沁也伸手抱着周喜腰,“妈妈,我也等着呢,哥哥都在等着呢。”   周喜看到俩孩子一人在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看向这么多人。   “都在呢?”   周源心情不太美丽。   “陆沁,你不是说我臭吗?你妈妈也臭,也是从火车上下来的。”   陆沁可不允许有人说妈妈,立刻就撅着小嘴,“妈妈不臭,是哥哥臭臭。”   周喜看着周源,正想开口。   周源一看就知道她这会对自己肯定没啥好话,“打住,别说。”   周喜可不是不让说就不说的主,“我是工作外派,回来当然是公务专门的车厢,弄些热水还是很容易的。”   周源哼了一声,“我可跟你说莫欺少年穷,等着吧。”他说完就自己骄傲的往前走。   大家也都提着东西往外面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   周场看着他们俩,“去家里吧,你嫂子特意去国营饭店买了好多菜,说一家人都聚聚,周实也都在家里等着呢,除了二姐跟姐夫来不了。”   周喜当然没问题,她其实更想回老家一趟,见见大哥,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大哥的梦想,七八年说要经济改革的时候其实形势还不太明朗,但从现在来看,已经可以了,大量回城的无工作知青,拥挤的住房,这些都是问题。   但国人可能对做生意并没什么好感,毕竟过去那些年的思想就是这样,做生意就是投机倒把,可永远走在浪潮前端的人才会真的起风。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火车站,保护   向阳在家里都给收拾妥当了, 但想着家人都来,也是很激动,在大门口这边来来回回的好几趟。   周实把碗筷都摆放好,站在一旁看着他娘。   “您不用这么一趟一趟的, 一会就到了。”   向阳嫌弃的看他一眼, 这儿子是个子高, 也挺好看的,但就是嘴不行, 半句好听话都没。   “你管我。”   周实好脾气的点点头, 自己拉开一把椅子,直接坐了下来,他有一米八五, 胳膊长腿长的,坐下来随便拿起来旁边的一本书看, 这本是最近他娘看的,一般都看完看完放在了客厅,讲的是国家各个地区的风土人情。   向阳看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反正闲着没事, 也过去坐在他旁边。   “我听说有女同学主动追求你的, 有喜欢的吗?”   周实摇头, “没有, 我只喜欢数学, 谈恋爱浪费时间。”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书转过身看着他娘, “我有件事情需要正式的跟您说一下。”   向阳看他倒是难得的愿意跟自己说话, 其实当初在河山沟的时候, 生下来他自己就忙着家里的事情, 还有帮助大队,带他最多的是大嫂跟周温,不过幸好家里的大氛围好,他自小虽然爹不陪着,这个娘做的也不好,但他并不缺关心跟爱,所以人除了不爱说话之外,也没什么怪脾气。   “说吧。”   周实看着她,“娘,我以后不会结婚,也不会谈恋爱,更不会生孩子,因为这都是浪费时间,我只想把我这辈子的时间奉献给数学。”   向阳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算啥?   “行,好,娘全部同意,你就按照你说的过吧。”她觉得挺不错的,就这个脾气,不爱说话的性子,还是不要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了。   周实听到他娘的回应也觉得很好,他爹娘都是通情开明的父母。   “谢谢娘。”   向阳只觉得还有这好事,以后就不用操心他结婚之后的事情,也不用带孩子,正好,想必公公婆婆也会愿意,反正家里孩子也多,他爱结不结。   此时此刻,母子俩都觉得对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跟父母。   俩人这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外面车的动静。   向阳笑着赶紧就站起来小跑着去门口。   周实也跟在后面,慢悠悠的走过去。   周源跟程宁期先下车的。   陆屿清一家人在后面的车里。   向阳赶紧过去把俩孩子都抱了一下,“我们家宁期这又长高不少,快跟你大哥一样高了。”   周源现在倒是不长了,差不多也一米八多,他眉眼间还是像周将的比较多,但性格就恰恰相反。   周实看到大哥跟弟弟也带着一丝丝笑意,然后兄弟之间伸手抱了一下。   周源看着周实这是真的又长高了不少,算着他今年就十八了,“好。”   程宁期也过来叫了哥跟姑姑。   向阳在旁边看着自家的这几个孩子,长的好,有出息,满心的高兴跟自豪。   周喜在后面的车里下来把俩孩子也抱出来。   向阳过去接了下。   陆沁立刻就先开口,“小舅妈真好看,小舅妈越来越好看了。”   向阳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有个闺女,她实在不理解当初为啥就生出来个儿子,那些梦都白做了?还是说梦都反的。   “我们家陆沁才是越来越好看,以后没事就经常来舅妈家住,舅妈给你买好多好多小裙子。”   陆沁哇了一声,“谢谢舅妈,我就知道舅妈比妈妈还疼我。”   周喜对自己这个闺女简直是头疼,但一想到自己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瞬间坦然了,证明人都是要还的。   陆屿清很宠这个闺女,因为他觉得很像周喜小时候,他太爱周喜了,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小时候他不认识周喜,又觉得人这一辈子好短暂,他都没多少时间去好好的跟周喜在一起。   周场招呼着这么多人一起进去。   卫老坐在车上正出部队大院,他从窗户里看到周家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想到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霍谨,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太心疼霍谨,这孩子不把命当命。   301医院。   程其右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两处受伤的弹片都已经取了出来,他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这么多的领导都在,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霍同志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不过这次需要多养一段时间,建议先把工作停下来,他有些过渡疲劳。”   他这边交待完也赶紧去收拾自己,手术服脱掉,口罩也都摘掉,洗了洗手,出去到办公室里就看到周繁。   “找我啊?”   周繁嗯了下,“把饭吃了吧,你上午都没来得及吃早饭。”又早就过了饭点,她昨天值得夜班,早上八点才换班,这会还困得睁不开眼呢。   程其右深吸一口气,转转脖子才坐下,“没办法,这不都是为了救人。”   周繁拉过来一个板凳坐在他旁边,“人怎么样了?我刚刚听说来了很多领导。”   这个医院里几乎每天都会来领导,但还是第一次在手术室外面见到那么多。   程其右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扁食,觉得肚子里才没那么饿的难受,“活过来了,人你应该之前听说过,霍谨,医院常客。”   周繁也不认识他,倒也没太多关心,“活着就行,这些人啊,都不要命。”   程其右站起来自己拿着茶杯倒上一杯热水,有坐下来,“咱们家周温认识他,看起来跟他关系还不错。”   周繁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你讲清楚。”   程其右看她刚刚还轻松的态度,这会立刻就变了,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下,“这事情咱们就你知我知,别跟家里人说,周温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清楚选什么的人,别乱插手,她也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情。”   周繁还是很担心,“就那个霍谨,他人怎么样啊?”   程其右看她这就打听起来了,“打住,不要问,咱们要充分的尊重孩子。”   周繁只好叹了一声气,“那听你的,我也不管了,回去睡觉,晚上还要来交接班。”   程其右笑着嗯了下,“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回去的时候去菜市场买些菜,回去做。”   周繁想了一会,“炖个排骨吧,儿子今天回来,估计就住在周场那了,明个再多买点菜。”   程其右也都全部应了下来。   卫老到的时候霍谨已经转到了病房里。   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看到卫老先敬了一个礼,然后就面带愧色。   “这,医生说霍谨没什么危险了。”   卫老脸色并不太好看,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人还在昏迷中,就站到一旁。   “这次结束之后就把他调走吧,哪怕到边境去带兵,跟江勋说,这就是我说的,调也要调,不调也要调,我可怕哪天你们给我还回来一具尸体。”他已经压下怒火,不然话比这个难听。   “好,我会做霍谨的工作,您放心。”   卫老交待完就挥手让他先走。   部队大院。   周喜看着满桌子的菜,几乎有很多都是她最爱吃的,冲着向阳眨眨眼。   “嫂子真好,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向阳还拿出来一瓶特供的茅台,“你们要不喝点?”   周喜也会喝酒,但很少喝,周场看看陆屿清,“你们两口子有一个要喝的不?”   陆屿清摆摆手,“我得开车,今个别喝了。”   周场看着没人陪着喝,又让向阳把酒给收了起来。   一家人坐在一起边说边吃。   周源是不说,只吃,因为他实在太饿了,火车上味道难闻,待都待不住,更别说还吃东西了。   周实自己吃,还会给周温夹菜,几个小辈话倒是少。   “在外面我几乎就没吃到过正宗的家乡菜,不过最想念的还是咱娘做的面条,什么蒸面条,还有捞面条。”周喜说着就打算今年过年一定要回家,“周场同志,你们今年回去吗?”   向阳点头,“我回去,不过看他的工作安排,我去年就是在这里陪他过的。”   周场啧了一声,“行,你们都回去,我在这里陪着战士们过年。”   周喜看着向阳笑了起来,“主要我想见一下大哥,现在国内的经济其实发展的如火如荼,大哥一直想做生意,其实我建议他可以辞掉现在的工作。”   周场略皱了下眉头,有些不赞同,“可大哥目前做到的位置并不低,国棉厂那么大得厂子,我听说今年要提厂长,现在如果去做生意,从头来,会不会太过冒险,而且步子迈的实在大。”他说完又看向陆屿清。   “你觉得呢?”   陆屿清笑的十分温和,“其实周喜说的对,看国家目前的经济政策,以及现在的领导人,可以从他三次复出做出来的事情就能知道他心里是知道国家未来要怎么发展的,虽然冒险,但成功的几率会很高。”   周温一直其实都很佩服小姑父,他是真的腹有诗书,别看好像在婚姻中一直让着姑姑,但他什么都知道,国际形势,国内环境,他一直都掌握的很清楚,好像今年年初又升职了,说话也一向都是讲道理摆事实,也没看到过他发脾气。   向阳也听着频频点头,“是,不过大哥已经四十多了,我怕他太累。”   其实家里并不缺钱,早些年都是靠着大哥来养家,现在肯定是不用了,大家也都记着大哥的好,还是觉得他现在安稳上班,别太累就行。   周喜哎了一声,“二嫂,这就是你不了解大哥,大哥心中自有沟壑,我倒是觉得现在正是他能大展拳脚的时候,从前他支持我们,现在我们做他的后盾,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陆屿清听着周喜说话还给她夹菜过去。   周温这么看着就觉得姑姑很幸福。   陆屿清发现她这么看着自己,疑惑的看她一眼,但没说话。   周温也只是抿嘴笑笑。   周喜说完话不耽误自己夹碗里的菜吃。   周场也点点头,“既然这样,我是充分尊重大哥的想法的,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过饭,向阳跟周场一起收拾饭桌。   周喜坐在一旁喝茶。   周场看她一眼,“这可真是,你有功啊,一点都不知道搭把手。”   周喜因为也要主持一些对外的发布的会议,她会特意注意自己的仪态,毕竟她不是代表自己,坐在沙发上背挺直。   周温觉得小姑姑比年轻时候更好看,现在大方又温柔。   “你管我。”周喜开口就怼他。   周温听见这话笑了起来,转身往周实房间走,看来别指望小姑姑能在非工作场合温柔起来,都是骗人的。   周源在周实房间里看到他堆积起来构造的模型,还是有些惊讶的。   “你怎么还会做建筑这方面?”   周实屋里有些乱,他在生活方面的自理能力比较差,跟周温一样,他伸手随便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我闲着没事看了几本这方面的书,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然后就自己动手做了一下。”   程宁期也很是佩服,坐在桌子旁边都不敢碰,只能近看,“那周实哥,你打算修个双学位吗?”   周实长嗯一下,“我想想吧。”   周温站在门口,“数学底子好,学这些就会稍微容易一些。”   周源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洗干净的苹果,然后靠在门框边上唉声叹气的,“宁期,你明天回家吗?”   程宁期转过身嗯了下。   “我爸妈很忙。”   几个小辈在屋里说话。   他们几个在客厅里坐着说话,在聊目前的国内跟国际形势。   卫老一直坐在霍谨病床旁边,才几个月不见,他又瘦了,等到晚上五六点的时候。   霍谨才醒过来,他只觉得嗓子干哑,等到慢慢的反应过来,忍过身上的疼,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卫老。”   许重忙倒上一杯水喂了过去。   卫老神色严肃,“还能醒过来就好,我已经交待了,你养好伤就调到边境去,我想让你在北京做个每天训练演习的你也待不住,既然这样就滚到边境去,爱咋折腾咋折腾,但有一条,保重性命,然后成家,你不喜欢周家的那姑娘也算了,人家一家人也挺好的,那你就找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好好地过日子,你也不小了,别让我这把老骨头还跟着你操心。”   他说完也只是沉重的叹了一声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原先逼他逼的太紧。   霍谨也沉默没吭声。   许重在旁边待着,也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好。”   卫老听到他能答应,心里也好受很多。   “行,等你伤养好就这么定下来吧。”他也没再多待,看到人好好的就行。   许重把人送到病房外面又进来。   “老大,你真的不喜欢周同学吗?我觉得周同学挺不错的,她人好还会东西多。”   霍谨依旧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病房窗户外面开着正鲜艳的花朵。   周喜回到北京之后就迅速的进入工作中,她驻外回来之后,跟之前的工作有所调动,目前可以作为新闻发言人跟大家见面,其实这次外派也是希望能磨磨她的性格,接受记者们的提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外国记者的有些问题大多数都有些挑衅且无理,既要体现出我们的大国风范,还要不卑不亢。   周喜现在拿捏的就刚刚好。   周源在北京待了一周就火速回到了陕西,程宁期倒是踏实的在北京过暑假,他顺便还能直接的学习更多的医学上的知识。   八月上旬,北理工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全部都发了出去。   周温特意跑到了关老的办公室里。   关老还在整理这次本专业录取的名单。   “你来的正好,等到九月二十号,你,林天,我们三个出个差,你先提前做准备吧。”   周温站在旁边,“出差?去哪里啊?”   “南京,跟那边的学校有个交流会,总共三天。”关老压力也不小,看着这次的录取名单,希望能有出类拔萃的人。   北理工是军工嫡系,上面所有人都盯着看呢,不出成果就是不行。   周温看了一眼关老手里的名单,“能给我瞅瞅不?”   关老抬头看着她,虽然疑惑但还是递给她,“你对这个还好奇啊?”   周温看着上面的名单,视线一个人名一个人名扫下去,任有方,找到了,确定人在,她就笑着把名单又给递回去。   “我就是看看,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关老看她一天到晚的也是忙,“去吧,对了,小贺上午来学校没碰见你,直接跟我说的,你上周给改进的很不错,我已经报了上去,按照这个型号进行大规模生产。”   周温上午在宿舍,没在实验室,还真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   九月一号,各大高校开学,恢复高考的第三个年头,现在来看,这个决策无比正确。   林天进了实验室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到周温,还拉着一个同学问。   “她好像就六点多来了一下,然后说什么今天开学,她过去凑个热闹。”   林天觉得很稀奇,周温会喜欢凑热闹吗?她才对热闹没兴趣呢。   周温这会在本专业报道的桌子后面,既然看到这边的牌子导一定会过来的,她守在这里一直等到了十点多,才看到人,他背着捆起来的被子手里还提着一系列的学习用品,身上穿的衣服只打了一个补丁,但裤子也洗的已经掉色,脚上的鞋子也不太合脚,是新的绿色胶鞋,很结实,看的出来,这大概是他最好的一身衣服了。   她记得导师说过那会他家庭条件不太好,为了考上大学,家里把能供得起的一切都拿了出来,他考上的时候全村各家各户都去给他家随了上学礼,有一家是两个鸡蛋,还有是一碗白面的,总之日子过得艰难,他从来没想到过以后会过的这么好,会顿顿能吃得起白面肉馅的饺子。   所以导师对待家庭贫困的学生,永远都会帮一把,还每年资助大山里上学困难的孩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导师对她很好很好,师母更是,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个可怜孩子。   她脚下像是被按在了地上,动也动不了,鼻子发酸,原来年轻稚嫩的导师是这样的,带着所有的朝气。   “你好,往这边走就是了。”旁边的同学在给他指路。   周温只觉得眼睛有些花,看着他慢慢的一步步往宿舍走过去,这样就很好了,这辈子不会再有孙墒,曾老师那种人,他一定会过的很好。   身边的女同学转过身看着周学姐,“学姐,你没事吧。”   周温嗯了一声,“没事,你先忙吧,我回去了。”她能见到导师好好的就很好。   林天看她又回来,停下手里记录数据的笔,揶揄她,“你不是去凑热闹了吗?”   周温心情不错,“凑完就回来了啊,林学长,你的这个数据写错了。”   林天低头一看,又重复开始测试,然后过了大半个小时证明自己是真的错了,他无奈的歇了一口气。   “我说周温,你到底是怎么长的脑子,我怎么没一眼看出来。”   周温抿嘴笑笑,“林学长别着急。”   关导是每年都带大一的课,因为他希望能从大一的学生中就能选出来有天赋的学生,上了几天的课,又看看交上来的作业,任有方的倒是不错,字写得也漂亮,作业虽然青涩但几处想法比较大胆,可以再观察,有了孙墒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怎么着急。   九月十五号,学校召开学校老师的集体会议,在北理工最大的会议室里,关导进去随便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在下面听着校长念经,昏昏欲睡,等到会议结束他也跟大家一起迷迷糊糊的站起来准备出去。   “关老师,等一下。”校长叫住了他。   关老师扶了扶眼镜。   “你还有话没说完吗?刚刚念叨的我都快去找周公。”   校长早就看到了,随便拉着会议室里的一个椅子,“你们二十号不是要去南京吗?上面领导的意思要派人保护你们,听听你的意见。”   关老本想拒绝的,但想到两个学生,“行,我也是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呢。”国内现在也并不是很安全,就是怕有人盯着他们。   校长这会说完也没啥事,“那成,那等到时候人过来的时候你们见一下。”   关老哎了一声,回去也没跟周温他们提起过。   周温最近这些日子还有在悄悄关注导师,知道一切顺利心里也是高兴的,她不会去打扰的,一切都顺其自然,以后也只像同学相处一样,让导师好好体验他自己的人生。   十八号,关老师在办公室里看到眼前的人还有些眼熟。   “霍谨,是吗?我记得之前开交流会就是你来负责的。”   霍谨颔首点头,“是,这位是许重,这次会一起到南京。”   关老也伸手握了一下,“好,我们一共三个人,还有我的两个学生,林天跟周温,你还记得吗?上次救的那个。”   霍谨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在北京执行任务,回来之后就会到边境任职,重新回到部队。   “是。”   关老对这次行程很是放心,“好,等到二十号早上,我们学校门口见吧。”   霍谨也答应下来,全部都听他们安排,这件事情说好之后他带着许重回去。   许重看着这人来人往的大学,还挺羡慕的,“老大,你之前的军校也是这样吗?”   霍谨没什么感受,他就是日常训练。   “回去吧。”   二十号上午十点半,关老带着他们两个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霍谨。   周温昨天下午才知道会派人保护他们,但没想到会是霍同志。   他站在军用吉普车旁边,身形挺拔,穿着便服,抬头扫过来的时候依旧带着压人的气势。   霍谨跟许重开了一辆车,学校安排了另外一辆车,载着关老他们三个。   霍谨只是跟关老简单的碰了一下安排流程,就让他们都上了车。   周温在后面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只是脚下一不小心身子不自主的往后倒。   霍谨背着手本来站在前面车的旁边,眼疾手快过去一把扶住,大手抓住她的手腕。   “小心。”   周温嗯了下,感受到他发烫的手心。   霍谨这才把手松开,伸手护在车顶,免得她被碰到。   林天看她上来还问,“没事吧。”   周温点头,然后转身看到霍谨,“谢谢霍同志。”   霍谨只嗯了下就关上了车门,然后径直走到前面的车里坐下,等到后面的车先出发,他们在后面跟上。   一直到火车站上车,出差做的是公务车厢,总共也就六个人,霍谨回去又安排了一个人。   在车厢里关老还拿出来资料跟他们两个讨论。   霍谨坐在一旁的角落里,一般在车厢里是最安全的时间。从这里到南京还算是近的,不过五个小时。   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关老才把图纸跟资料都收了起来。   “你们俩也去休息一下,别一直熬着。”   周温收拾了一下包就出去上了卫生间,出来就看到霍谨等在外面,她径直走过去,“霍同志,我听说你又受伤了?还有上次能把他们抓走,辛苦了。”她站在霍谨旁边也就到肩膀的位置。   霍谨看着身侧的周温,有些不自在,“都是职责所在。”   周温跟他慢慢的往回走,低声念叨了一下,“那以后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尽量不要受伤。”   这会外面正是小雨,以至于车厢内比较昏暗。   “我知道了。”霍谨轻声的回了一句,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一直到达南京,一路上都很安全,火车站内已经有相关安排人员过来接他们。   为期三天的交流会就在华东工程学院进行的,周温想到它后面发展应该就是南京理工。   这三天霍谨带着两个人几乎是跟关老都是同步的,一切也都没有任何问题,二十四号中午是一点的返回北京的火车票,只是今天的火车站看起来很是拥挤。   在候车的时候关老周温林天三个人也都站在最里面。   车站的相关人员也是接到护送任务的,大约也有四五个人站在旁边呈现保护的姿态。   周温本来是面对着站台的方向站的,只是转眼发现一道闪光,是太阳到刀片上折射出来的光,她下意识地抓了一下霍谨的袖子,低声交待。   “有人拿刀,大概三点钟方向。”   霍谨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确实发现那人仗着人多,手里拿着那把匕首,但看起来倒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就怕这个人是来故意谋财害命的,他这边示意许重过来,然后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火车站里的人瞬间就下意识的到处乱跑。   火车站需要护送他们的人员虽然惊讶,但也丝毫没有离开他们三个人身边。   不一会就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小孩的哭声,还有大家的喊叫声,明明炸弹都不知道是在哪里炸的。   霍谨今天的职责就是保护他们,外面发生任何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   周温注意到刚刚自己发现的那个拿着匕首的人,抬起胳膊就要捅旁边带孩子的女人。   “小心。”她大喊一声,这里距离那边起码最低五米的距离。   霍谨也回过头看了过去,快速地跑过去,然后一脚就把那个人给踢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也掉了出去。   旁边的女人似乎是吓得在地上抱紧自己的孩子。   霍谨快速地把男人也给双手压在了背后。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火车站里才恢复了秩序,霍谨也把刚刚的持刀凶手交给了火车站里的警察。   刚刚外面的巨响是有人故意放的,检查发现是一个型号几年前的炸弹,幸好只是有几个人是轻伤。   刚刚差点被杀的女人带着孩子也被一并带走到车站的休息室内。   至此这趟列车也都晚点。   火车站方让关老他们到休息室里先休息,等到这边彻查之后再启动,不然真的是很危险,毕竟这一切都很诡异。   霍谨也敏锐的察觉出哪里不对。   周温他们是在隔壁的休息室,她门口看到刚刚的那个女人身边的孩子在外面玩,孩子也回头看到了她,她本想冲着孩子笑笑的,但眼神扫到孩子似乎觉得腰间绑着的东西玩的时候有些碍事,还用手往后面挪了一下,她立刻转头看向了霍谨。   霍谨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周温怕关老跟林师兄紧张,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个孩子,她,她肚子一圈可能绑的有东西,我有些怀疑是炸弹?”她要让大家赶紧转移。   霍谨对周温说的话没有丝毫怀疑,伸手拉过车站这边护送团队的人的负责人,“你过来一下。”他压低了声音尽量交待清楚,“快点安排这附近所有人都转移,另外查清楚,审问刚刚的那个女人跟男人。”要先搞清楚炸弹是定时还是被他们控制的,这么看来,估计并不是冲着关老他们来的。。   车站方面的负责人也是吓了一跳,如果人在这里出事,他们谁也逃不脱,可现在大家都有危险。   负责人赶紧让大家从休息室里出来,看着远处正在玩的小姑娘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谁知道小姑娘往这边跑了几下,看到周温,还大声叫了人,“姐姐。”   霍谨立刻就先挡在了周温的前面,大手抓起她的手腕,“快走。”这话一出,炸弹瞬间就爆了。   霍谨下意识的周温护在自己的怀里,而关老他们是在更远一点的位置,因为是让他们先走的。   周温不是没感受过死亡,可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没了。   炸弹是土方法制作的,索性威力不是很大,霍谨只是背部被一些细碎的弹片伤到。   霍谨抱着她,大手捂住她的眼睛,感受到她有些发抖。   “别看,不要多想。”他语气十分坚定。   周温很少哭,上次哭还是太奶奶去世,可这次她在霍谨的怀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她死了。”带着颤音,她从来不怕加在自己身上任何的苦难跟危险,可那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   霍谨紧紧地抱着她,“别怕,别怕。”他一遍遍的跟周温说着话。   后来公安来到这里,把现场封锁起来。   关老跟林天都被接回到招待所里,有人守着。   霍谨本来是要去处理这次的事情,但周温也想尽快的知道真相,她也跟着一起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这次案件的组长姓乔。   乔公安看到周温也过来,正好还有问题想问。   “我想问一下,当时你是看到那个男人要用匕首下手的吗?”   周温点头,那会的太阳光反射到了刀上。   “是。”   乔公安这边是已经都询问清楚了。   “那大概就没问题了,其实当时那把刀不是要捅女人的,是孩子,然后再把炸弹引爆,在人最多的时候让很多人一起陪葬,而孩子也不是他们的,他们两口子生不出来孩子在村子里经常被人议论,所以故意报复大家的,但当时霍同志出手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幸好,这样也救了不少的人。”   周温听到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现在对子弹跟炸药的管控虽然严格,但很难防备乡下有人私藏,文化水平不高就会导致人胆子会大,就是不知者无畏,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敢这么做。   “乔公安,我建议你们可以查一下这两个人家住在哪里,孩子很有可能是同村大队的,而且估计是大队里过的最好的那家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乔公安很认可周温说的话, 他也隐隐猜到了,而且那孩子能轻而易举的被带出来,很有可能这两口子跟那家人也认识,并且关系很好, 可这也恰恰是最让人伤心的。   霍谨跟周温一同出了公安局, 已经是将近下午四点多, 太阳在逐渐落山,两个人并排走在回去招待所的路上。   周温才想起来今天霍谨护着自己的那一瞬间, 伸手直接拉着他的胳膊, 往他背上看。   “去医院吧,我看有些小伤口,还是要上了药才安全。”毕竟那些碎片都是很久之前的, 会产生很多细菌。   霍谨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不用, 我自己带的有药,回去之后我自己上一下就行。”   周温慢慢的把手松开。   “那就回去吧。”   霍谨看着她柔顺的头发披在肩膀上,又想起来那次她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   “你很勇敢。”   周温转头看了他一下,意外他会主动这么跟自己说话, “对啊, 因为勇敢是最可贵的品质, 我原来也不太理解, 后来才懂的。”是因为在周家生活的这十几年懂得的, 在任何困难面前都不会害怕。   霍谨听见她说的话浅笑了一下。   周温倒是没见过他笑,还挺好看的, “你应该多笑笑, 因为也没那么糟糕。”她说完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冲着霍谨大大的笑了起来。   霍谨撞进她的眼神中, 她怎么会像个小太阳一样呢,这么温暖,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又有些慌不择路的看向了别处。   “回去吧。”   周温回到招待所先跟大家说明了一下情况。   林天在房间里简直要气炸了,这些人是觉得日子太好过了,非要作死,没孩子生不了,可以领养,为什么非要报复社会,那个小孩子多可爱,也是别人家的心肝宝贝。   “一定要判死刑,要不是当时霍同志及时在火车站制服,无辜受伤害的人肯定更多。”   霍谨跟车站的保护人员对接了下面的措施,安排明天早上九点的火车再走。   “关老,您先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几个人会轮流值班。”   关老折腾一天也是累了,“好,辛苦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   霍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把衣服脱下来,看着后背上的伤口,其实不算严重,都是皮外伤,他随身都带的有药,只是上药有些费劲。   周温本来是出去吃了饭,回来看到许重站在关老房门口,“你没去给他上药吗?”   许重不知道为啥这么问,摇了摇头,“啊,上什么药?老大受伤了吗?”   周温想到今天看到的伤口在背部,估计他自己也不太方便,她摇摇头,“没事。”然后径直走到霍谨的房间门口,抬手直接敲了敲门。   霍谨门本来就没锁,他以为是许重,低着头在倒药水,“进。”   周温进来看着他裸着的上半身,一眼看过去,伤疤很多。   霍谨抬头才发现是周温,有些慌张的伸手拿起来刚刚脱掉的衣服正准备穿上。   周温直接走过去,“也不用,我给你上药。”她语气是坦荡的,毕竟这也不是什么事情,他们问心无愧就好。   霍谨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不用,我让许重来。”语气说不上来的紧张。   周温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你坐下来,或许咱们还会快点。”   霍谨呼吸起伏有些大,然后背对着她坐下来。   周温拿起来旁边放好的药水,先用棉签一点点的给清理好,然后再把药铺在上面。   霍谨耳朵有些发烫,“好了吗?”   周温把用过的棉签收拾一下,然后扔掉,“好了。”   霍谨拿起来旁边的衣服利落穿上。   “谢谢。”   周温没谈过恋爱,上辈子也没喜欢过人,她不太清楚喜欢一个人需要做什么,也不太了解为什么去喜欢一个人,谈恋爱,结婚,生子在她看来是极为浪费时间的,也是没意义的,但两次危机,他抓着自己手腕时发烫的手心温度是亲身感受过的。   她的世界里想要想做就直接去开口,在这个世界里她接受了很多爱跟温暖,她也为师母的死找到了真正的凶手,想必导师以后的一辈子都会是幸福平安的,看到小姑姑跟小姑父,又看到父母,还有周家的每一对夫妻,她都觉得很美好,她想她是有爱人的能力的。   招待所的灯不是很亮,有些昏暗,都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   周温抬头看着他,满眼的真诚。   “霍同志,你有喜欢的人吗?比如说我,还有我喜欢你。”   霍谨没想到他会听到这样的话,觉得头脑是发昏的,心脏的跳动声都要跳了出来,紧张的咬着牙,他从来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也会有人喜欢他吗?大家不是都很讨厌自己的吗?   可越看着周温他就越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胆怯且自卑,他跟周温这么温暖的人是两个轨道,她那么好,跟自己不应该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很有心机的人,也很有手段,从来不曾生活在阳光下,而贺京就跟她很相配。   “对不起。”他说完先低下了头。   周温是有些失落的,但也没人规定先表白就要被接受的。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听说你以后要去边境,那就祝你往后的日子里别再受伤,平安健康。”   霍谨看着她只是嗯了下。   周温转身从他的房间里出去,带上了门。   霍谨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一下。   许重敲了敲门,没听到声音,就直接推开门进来,只是看到老大冷着一张脸。   “老,老大,你怎么了?”他刚刚看到周同学出去好像也不太高兴,难不成吵架了?   霍谨看他一眼,没说话。   许重识趣的又关上门自己出去。   周温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好躺在床上看着灯泡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八点,车站的人送过来早饭在招待所的餐厅。   周温跟关老林天坐在一个饭桌。   霍谨一夜无眠,他守了一整夜在门外面。   许重看他老大才下来,叫了一声,“这边都准备好了,我们俩都吃过了。”   周温听到声音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就自顾自的吃自己的饭。   关老正在跟他们说七九级的一个学生。   “任有方,这个孩子不简单,我觉得先简单的培养个一年吧,看看明年会怎么样?”   周温听见关老的话很是骄傲,“那就先恭喜老师,又要有个好的学生。”她是真心为导高兴的。   关老也哈哈笑了起来,“不如你,不如你,再多的学生也没你优秀。”   周温听见只是抿嘴笑笑。   林天倒是在旁边吃醋的哼了下,“老师现在是完全不避讳了是吧,从来没这么夸过我。”   关老无奈的看着他,“你这个臭小子,还要我怎么夸你。”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   许重觉得老大的心情不是很好,自从昨天周同学去过之后就很不好。   一直到上火车,霍谨跟周温都没说过一句话。   周温一向是个把事情都分的很清楚的人,她动心且失败,但工作就是工作,也不会有什么左右为难。   霍谨在火车上站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五个小时后抵达北京东站,由其他人在车站把他们接走。   霍谨跟对方做完护送的交接仪式之后,看着周温上了对方的车,祝愿她生活顺利,无灾无害。   周温坐在车里随着车子越走越远,后视镜里,霍谨慢慢的变成了一个点,他们大概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吧。   十月一号,霍谨拿到正式的调令,在第三十一军某师,担任师长。   周场也知道这个消息,都是一个圈子的,他开完会回家里。   向阳正在院子里收拾秋天的菜,马上都要淘汰了,要种些过冬的大白菜跟萝卜。   毕竟冬吃萝卜夏吃姜,对身体有好处的。   周场一进院子里就喜气洋洋的,看到向阳在翻地,干脆也拿起来另外一个锄头开始干活。   “今天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向阳看他这一脸得意样,觉得这个好消息可能有些损人。   “你说吧,我且听着。”   周场笑笑,“霍谨被调到了西南边境,今天就走,这一去最低两三年肯定回不来。”   向阳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啧啧两声,“你不就是怕咱们周温会跟他在一起,其实我见过那孩子,长的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身上的气势也很压人,缺点就是不爱说话,但无父无母,可以入赘到咱们家啊,这也是好处。”   周场觉得是因为向阳不太了解对方,霍谨的工作性质远比他们想的更不纯粹,他办的事情都属于机密,而且几乎每件事情都办的很好,那就证明这个人心思绝不会很简单,当然他们家的女婿除了程其右算是个纯粹的人,陆屿清就不用提,那人才是真的笑面虎,别看平时见人三分笑,其实他对什么都了解的很清楚,就上次贺京和周温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他能先讲出来,他跟霍谨是一路人,除了一个会笑着办事,一个冷着脸办事罢了。   本质无差别,可陆屿清足够爱周喜,所以他会放心,但霍谨谁能保证,再说了,周温就是个小傻子,没心机没手段的,跟周喜的性格也不一样,他可太担心了。   “想也没用,走了就干净了。”   因为是国庆节,各大学校也都在放假。   周实本来是不打算回来的,但发现有本书落在家里,一回来就听到这话。   “谁走了干净?”   周场手里拿着锄头,抬头看着儿子,“没说谁,你怎么回来了?”   周实径直往屋里走,头也没回,“有本书忘记拿了。”   周场皱着眉头看他的背影,想起来上次向阳跟自己说过的话,“这小子要是不结婚也挺好,就这破脾气,没人能受得了。”   向阳有些不赞同的摇摇头。   “你走着瞧吧,我就担心是小孩子心性,万一哪天还真的遇到喜欢的,他非要结,咱们俩偷懒的想法就落空了。”   周实进去拿完书,又顺手看到桌子上洗好的梨,直接拿走一个,边走边吃,到院子里看到他们。   “爹,娘,我先回学校了。”   周场敷衍的嗯了下。   北理工。   周温今天跟贺京约好开会,是对新武器的测试结果进行讨论的。   “这个会议室,一会关老还有林学长都会过来。”她带着贺京一路走过去。   贺京今天心情很不错,是有件好事发生。   “周同学,下次就不是咱们一起交流了,我调职了。”他拉开椅子自己坐下。   周温听林天跟自己说过了,“那你不在北京了吗?”   贺京摇头,“霍谨调到了边境,我接他的位置,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想了,但我爷爷认为我太年轻气盛,怕我一不小心小命就交待上去,这次是我毛遂自荐的,上面也都同意了。”   周温也坐了下来,看着贺京,她是能在他身上感受到满满的朝气,“那你也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贺京点头,“我肯定会的。”他本来是想跟周温说他很喜欢她的,但自己现在被调职,自己的安全都没办法确定,还是先别招惹她,再等等吧。   周温看着他笑笑,然后把手里目前的待测数据递过去。   “你先看看,有觉得不对的,可以跟我再说。”   没一会,关老跟林天也都到了,还有一些是学校的领导。   周温来做的汇报,她条理清楚,落落大方。   贺京翘着二郎腿坐在下面,是由衷的骄傲。   十月上旬,贺京做好交接之后,就顺利的接手了新的职位,因为这件事情据说贺老爷子生气的半个月没见贺京。   冬至前后,各大高校放假。   周温跟周实收拾东西要回家过年,只有周场不能回去,他是没有办法随意出京的。   向阳思考再三,还是陪他在首都过年,毕竟一家人都团圆了,留他自己也挺可怜的。   周场觉得还是媳妇跟自己最亲。   周实跟周温是准备腊月十五回家。   向阳提前几天就买好了北京的特产。   “这个一袋子,还有这边的糕点,你们都记得别压着了,周喜跟陆屿清要晚几天才能回去。”他们的工作比较忙。   周温在一旁边帮忙边记下。   “知道了,婶婶。”   今年周繁跟程其右也不能回去,医院的病人可不会因为过节而减少。   向阳又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她前几天去百货大楼看到现在时兴的棉袄,给周温买了两件,还有围脖,看别人家的小姑娘就会自己买新衣服穿,自家孩子一心一意都在科研上,恐怕百货大楼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赶紧跑到里屋也给拿出来。   “你试试,这件是青色的,这还有个绿色的,你皮肤白,穿什么都能衬得起。”其实从去年开始商场里的颜色就变的稍微多了一些。   周温被按着穿上一件件试试。   向阳往后面退上两步瞅着,“嗯,好看,这还是我们周温长的好看,所以才穿啥都好看。”   这屋里有暖气,穿了一会就有些热,暖气还是今年秋天统一新修建的。   向阳也没给家里买什么东西,也不能在公婆身边伺候孝顺,拿出来一笔钱给周温。   “你回去给奶奶,告诉爷爷奶奶我们在首都一切都好,让他们喜欢吃啥就买啥,钱不够再跟我们说。”   周温没拒绝,收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   向阳没闺女,就只能把一颗心都扑在周温身上,至于周实,到现在还在屋里弄他那个什么模型,除了吃饭出来,也不出屋,懒得理他。   他们俩是下午的火车。   向阳又到厨房里开始做午饭,吃了好让周场去送他们,北京又下起了细碎的雪,不大。   周温到周实房间叫他去吃饭,一进去就看到他正在看一张画像。   “这是谁画的啊?”   周实也有些疑惑呢,他在课本里发现的。   “不知道。”   周温伸手接了过来,这很传神,看起来也很用心。   “是喜欢你的女同学吧。”   周实点头不太感兴趣,他其实有些不解,关于感情,因为他自觉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   “姐,你会谈恋爱吗?”   周温手里把画像折叠好,放在桌子上,“怎么说呢?我之前不会,但现在会。”   周实这会眉头皱的更紧了,“姐,你有喜欢的人。”他不是问句,很肯定。   周温也没打算隐瞒,摊开手,“可以这么说,不过现在我们在讨论你问我的问题,是不是要谈恋爱?”   周实穿着灰色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戴着黑框眼镜,这会也不看书,倒是把眼镜摘了下来,他鼻子高挺,眼睛是单眼皮,但很好看。   “那我们不要偏离主题,我个人觉得谈恋爱是对时间的不尊重。”   周温挑眉,“周实同志,你这么想是因为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不太懂感情,不过也正常,你今年才十八岁。”   周实认为智商这件事情跟他的年纪关系不是很大,但姐姐说的一般都是对的,所以他不加以辩驳。   向阳做的打卤面,她虽然是老北京人,但这个面也是来了这段时间闲着没事的时候跟隔壁的嫂子学的。   “你们俩说起来话不要没完没了,快点吃饭,一会还要去火车站呢。”   周温应了一声。   周场洗完手在帮忙干活,看见俩孩子从屋里出来。   “讨论什么呢?”   周温指了指周实,“在探讨关于恋爱的问题。”   周场倒是稀罕了。   “你们俩?”能探讨出来个啥。   向阳也以为是听错了呢?   “那请问有结论了吗?”   周实去洗手回来拉开椅子坐下,“并没有。”他觉得还是眼前的打卤面更好吃一些。   周温笑笑也过去洗手。   周场坐下来搅拌着手里的面条,“如果你们想知道这个可以找我们来讨论,有喜欢的人也记得告诉我们,毕竟我们经历的多,能帮你们多做参考。”   周实的面已经吃了一半,“我表示拒绝,爹,这件事情您可以不用管。”   周温在旁边边吃面边笑。   周场看着儿子一时也没啥办法。   “行,我不管。”   吃过饭,雪的更大了。   周场抓紧时间开车把他们俩还有东西都送到车站,又等到人上了车才回家。   周源跟程宁期还是跟去年一样,直接从陕西回的老家。   一直到大年二十,周喜跟陆屿清带着俩孩子才从北京回到老家。   周洪山知道今年最小的闺女回来,早早地就把鸡鸭鱼肉都全部备齐,都在外面冻着呢。   陆周陆沁过了年都已经七岁了。   下了大巴车就看到一片白色,因为这放眼望去全都是种的冬小麦。   陆沁虽然好久没来过,但她知道这里有姥姥姥爷,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比在北京好玩。   周洪山跟周将过来接他们,家里现在有两辆自行车。   因为地上雪太多,周洪山让外孙女侧坐在前面的二八大杠上,然后两只小手扶着前面的车头。   陆沁可新奇了,“姥爷,姥爷,这个好玩。”   陆屿清在前面走着,陪着岳父说话。   周洪山对这个女婿是很满意的,这么多年,照顾家里家外的。   陆沁叽叽喳喳的,看到什么都好奇的要问一句,“姥爷,姥爷,哪个河里结冰了,里面还能抓鱼吗?”   周洪山一点都不觉得烦,之前家里孩子多,这突然间都长大去上学,半年或者一年才回来一次的,都会觉得家里太清净。   “也可以,把冰砸开,也能钓鱼,不过咱们这里有养鱼的地方,姥爷已经给你们准备好吃的。”   陆沁双手举起来鼓掌。   周喜跟周将走在后面,让陆周也坐在车上,他也不愿意坐,坚持要走路,也就没逼他。   “大哥,你们国棉厂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将推着车子慢慢走着,“还是老样子,今年年中选厂长,我退出了,让他们去竞争,最后是朱厂长上任的,我准备这两年看看形势,如果确认可以,就准备折腾起来。”   周喜特别佩服她大哥,很难有人能这么的拿得起放得下,毕竟在厂里二十多年,也是管着那么多人的副厂长,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从头开始。   “大哥,我支持你,我觉得你干什么都能干成。”   周将看着她抿嘴笑笑,“你呢?驻外一年倒是看着表面变化还不小,但这个性格怕是一直难改。”   周喜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陆周走在旁边,听着他妈妈的语气好像还挺骄傲来着。   路上的雪是没人扫的,这会踩上去也是咯吱咯吱的,到了化雪的时候就会都是泥,比较麻烦。   “咱爹等到开春了,准备把村里到公社的路修一下,到时候起码咱们大队的人走遇到下雨下雪天也不用踩的满脚泥。”   周喜看着她爹,日子一年一年的过起来也是快着呢,眼看着他一天天的就老了。   “爹这一辈子都奉献给了河山沟,我觉得他都能被评上劳动模范。”   陆周抓着周喜的衣服下摆,仰着头接了一句,“姥爷是个伟大的人。”   周将听见这话低头看看他,又跟周喜说话,“你看,大人才是最好的例子,言传身教。”   周喜伸手揉揉儿子的脑袋,“这个不假,我一点都不否认。”   爹娘这一辈子是教会她很多道理的。   几口人走进河山沟大队。   这正巧过几天就是小年,大家伙现在日子可是比城里的一些工人家庭过的还要好,家家户户基本都翻新了家里,孩子新年也都有新衣服穿,能吃饱饭,上得起学,河山沟现在有自己的小学,就是老师资源还是很缺乏。   村里的大爷大娘三五一群的有揣着手的,也有手插兜的,更甚至还有兜里装了一把瓜子,边唠边嗑瓜子的,看到周洪山接闺女女婿回来,也都笑着打招呼,不过几乎也都是跟周洪山说话。   “大队长,这是接周喜回来了。”   “这是那对龙凤胎吧,长的可真招人喜欢。”   “还是周喜有本事,生孩子都是龙凤胎。”   “那是,打小就瞅着周喜最有本事。”   周喜一般都是不吭声的。   陆沁坐在车子的前面,听到都夸她妈妈可高兴了。   “谢谢爷爷奶奶婶婶叔叔夸我妈妈。”她大声喊了一句。   这会倒是大家都笑了起来。   周喜在后面恨不得上前捂住闺女的嘴,这个小丫头,啥话都敢接,她这么多年在大队里的形象那可是没了。   陆沁看大家笑,她也咧着小嘴笑。   陆屿清也没忍住,揶揄的回头看着周喜。   周喜冲着他翻个白眼,等会回去关起来门再跟他算账。   周洪山跟大家也都好声好气的回了几句,也就带着他们都回去。   “还是周队长家有福气啊,现在在全县都出名,谁家孩子能有他家孩子出息啊。”   “谁说不是呢,看着这周家的几个大学生都喜人。”   “这要是我家的,我都得供起来。”   周喜走到家里也想明白了,她只要但凡回来都要引起一阵轰动的,毕竟她打小就是个话题中心人物,习惯就好了。   田耽本来在厨房里,听到声音就直接出来,先看到陆沁,伸手把孩子抱了下来。   “哎呦,姥姥的外孙女,还认得我不?”   陆沁还是有些重量的,毕竟也都这么大的了,自己下来,“我记得姥姥,姥姥做的面条最好吃,我天天都想吃。”   田耽看着这孩子,还真是长的是跟周喜很像,这比周喜小时候讨喜多了,小嘴甜会哄人。   周源他们几个也从屋里出来,都叫过人,也帮着把东西都拿出来。   赶紧都到堂屋里暖和一些,这次他们回来倒是有地方住,家里的床都是新做的,还大,被子也是春天里她跟余秀敏一起套的,棉花都是新弹的,可暖和了。   周喜不管去到哪里,最想待的地方都是河山沟,最想盖的被子也都是棉花被子。   余秀敏给他们都倒上热水。   田耽看着陆屿清,“你爷爷怎么样?身体还好?”   陆屿清点头,“我爷爷现在在家里的时间多,就喜欢带他们玩,身体没什么问题,今年过年跟他的老战友一起过的。”   田耽看着周喜这会就随便拿起来炸好的丸子吃了起来,想着他们几口回来,反正过年早晚都要过油,肉啥的都收拾好,索性也就都给炸了。   “你们没回来的时候,周喜给打电话我就跟她说,在首都陪着老爷子过年就好,她非要回来。”   陆屿清看周喜也只有回家里才这么高兴,“我爷爷也让我们回来,说去年我就在家里过的,说你们也想孩子们。”   周喜捏着红薯丸子过来,一个塞到了陆屿清的嘴里。   “娘的意思我都知道,明年我就不回来了,咱们一替一年过啊。”   田耽看她这个样子,也就是陆屿清事事都惯着她,瞧着跟二十多岁是一模一样。   “锅里今天煮的羊杂汤,放了一把细粉,就等着你们到家开饭呢。”   她说着话站起来到厨房里去盛饭。   余秀敏也跟着过去,她就喜欢过年,过年好,一大家子都热热闹闹的。   田耽站在锅里开始盛饭,从今个起,这大地锅里的汤都要煮上满满一大锅,不然这么多人,也不够吃,而且还都是能吃的。   周源自己就要能喝两碗,还要再吃个饼或者馒头。   幸好堂屋的大长桌子够大,不过周洪山就喜欢自己端着碗随便蹲在哪里,一只手端着汤,一只手拿着馒头,这么吃饭舒服。   周喜周将陆屿清几个人坐的稍微近一点,周源她们几个自然凑在一起。   陆沁想着玩,没心思吃饭,但为了等会能玩的更好,这会也得乖乖的吃饭。   周喜跟周将说话,“大哥,你要是辞职,但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到时候去哪里?”   目前的话其实就是做一些小生意,还要去南方。   周将也想过,“你有什么建议吗?”   陆屿清略皱着眉头,“大哥,其实国家现在是鼓励个体户的,不过据我了解,这个需要规范化,估计明年能出正式的文件来说明。”   周将是知道这个的。“我前期是想先积累资金,然后后面再学像是国外那种开公司,你们觉得行吗?”现在的信息没有几年前那么的闭塞,国外的东西还是能查得到的。   陆屿清放下筷子,“开公司的话,需要相应的人才,可大哥,目前的话你觉得国内最缺的是什么?”   周将明白他说的意思,“是,恢复高考不过才三年时间,最早一批的大学生还没毕业,毕业是包分配进入补充到各个部门,我其实深入的想过这个问题,我先积累资金,把前面这极度缺乏人才的几年熬过去,剩下的就好办,因为我觉得国家的岗位也就那么多,再多的学生后面应该不会全部分配工作。”   陆屿清是第一次跟大哥这么深入的探讨问题,听到他这么说是有些惊讶的,当下的人具有前瞻性的并不多,大多数也只是随波逐流,因为大家都处在一个还没有填饱肚子的时候,想的也只有这一件事情,但周将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大哥,你想的是对的。”他也才分析到这一步而已。   周喜也看到他刚刚的惊讶,是吧,她就说全家人的脑子没人比得过大哥,只是他时机不对,也志不在政治。   “大哥,就按照你想的办,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陆屿清也觉得像周将这样的人,大概只会成功吧,之前听周喜说过,他每年都会尽力的跑国家的各种地方,行万里路他也是做到的。   “不过,大哥,你可要跟家里的长辈说好,我担心他们会接受不了。”毕竟这是一份铁饭碗,还是能传给家里人的铁饭碗,就这么轻易的辞了,还是去做投机倒把。   周将其实早就提过,爹娘是没任何意见的,“他们都同意了。”   陆屿清想着爹娘的性格,也是,如果不同意,这个家里也不会发展到现在。   吃过中午饭,陆沁就往外面跑。   周喜都给她叮嘱好,哪里不许去,什么不许做,如果回来发现,就要面壁思过,而且起码两个月不能吃糖。   陆沁全部都保证好,才跑了出去,她在这里是有小伙伴的。   这边大锤娘在村里听说周喜回来了,赶紧就回家。   王大锤已经结婚了,是考上的大学的第二年结的婚,他媳妇也才刚刚出月子,生了个闺女。   大锤娘是很心满意足的,儿子眼瞅着毕业就能分到省里的报社,以后吃的是国家的饭,还拿的笔杆子,比他们这一辈人是好太多,知道儿子最崇拜的就是周喜,这不要叫他过去看看,其实一早就问过田婶,知道周喜回来,礼物都备下来了,这几年每年过年她都让大锤提着礼物去拜年,做人是不能忘根的。   王大锤刚刚给媳妇把吃过饭的碗给洗好。   大锤爷爷已经很老了,现在在家里也就只吃过饭就坐着晒太阳,也是觉得这日子已经很好了。   “大锤,这是给你田奶奶家准备的,你提着去吧,正好周喜也回来,多坐坐说会话。”   王大锤哎了一声,这么几年他过的好,家里过的也好,整个河山沟都得过周家的惠。   “那我过去,娘,您帮着看看孩子。”   大锤娘都知道,让他快去。   这会陆沁正在别人家听自己亲妈过去的历史。   “反正这是我娘跟我说的,周姑姑可厉害了,还拿着铁锹拍人,还会骂人。”   陆沁惊讶的用自己的白胖的小手捂着嘴巴,她觉得可以用这个要挟妈妈给她糖吃。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你别哭   “那你再给我讲讲呗。”陆沁第一次觉得她还没妈妈小时候凶, 她在大院里跟人家打架的时候妈妈说她自己从小都不打架的,妈妈在撒谎呀,不是个诚实的大人。   讲故事的女孩看了看陆沁兜里的糖,眼睛眨了眨。   “那你要再给我一个。”   陆沁的糖是从北京带来的, 爷爷特意给她买的, 很好吃的, 但为了得到更多的糖,她在这一刻觉得妈妈说的话是对的, 有得有失。   “那好吧, 就一个。”她从自己的小兜里拿出来一块放到她的手里。   女孩拿到了糖,觉得城里小孩真好骗,“没故事了, 我骗你的。”她说完就蹬蹬的跑走了。   陆沁站在原地好久没反应过来,瘪瘪嘴, 马上就要哭,可是这墙根下也没人,哭别人也看不到,她又给硬生生忍住了, 哭才是最没出息的事情, 握着拳头就跑着追了过去, 她要打架。   这个小女孩家还是刘叔的重孙女, 叫刘书, 孩子是刘铁锹的,他小时候还跟周源周温打过架的, 就是说周温是小傻子, 周源跟周温一起动手那次。   刘铁锹的媳妇是外面大队的, 能掐会算的, 是个很利落的人,队里很多人都挺喜欢她的。   刘家小孩比陆沁要大两岁,个子也比她高,蹬蹬的跑回家里,边跑还边回头看陆沁追回来没?结果一个没注意就正巧摔倒在自家门口。   陆沁经常跟人打架的,跑的可快了,立刻就追了上来,看她被绊倒,一屁股干脆就坐在了人家的身上,然后小手就扣她的手。   “你把我的糖还给我,骗子。”   刘书被陆沁坐的压在地上起不来,连手里的糖又被陆沁给夺走了,哇哇的大哭起来,她妈在家呢。   “哇哇,妈,妈。”   陆沁觉得她好没意思,打架就打架呗,还喊大人,而且还是她先骗人的啊。   刘家媳妇在屋里纳鞋底呢,家里人干活费鞋,她在屋里就听到外面闺女哭的声音,手下的鞋底都没放下,随手拿着就出去了,结果一看就是自家闺女被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压在底下。   她倒是不着急,小孩打架不是常有的事吗?走到面前,也没拉架。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为啥打架。”   陆沁仰头看着她,不认识,“我是周喜家的,她先骗我糖的,我也没打她,她自己摔倒在地上的,我只是为了拿回我自己的糖。”她说完还伸出来小手让她看看。   刘家媳妇哪能不知道周喜啊,虽然她基本没咋见过周喜,但听也是听说过的,这想着应该是过年了,人家一家带着孩子回来过年的,周家一家子好人,不能这么欺负人家。   陆沁看人家妈妈都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坐人家身上,自己起来乖乖的站在一边。   刘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站了起来,赶紧告状。   “妈呀,她坐在我身上不起来。”   刘家媳妇知道自家孩子啥样,“你好了,干嘛骗人家的糖啊。”   刘书吸吸鼻子,她就是觉得陆沁太好骗了,而且那糖真的很好吃。   陆沁俩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们,没说她哎,往日里来她们家告状的那些大人都会说她不懂事,但明明是对方先犯错的,不然她是不会动手的。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多要一个糖。”   刘家媳妇叹了一声气,这说是小孩打架不怨一个,但到底那是周爷爷家的外孙女,还是她们家孩子故意的,只能等到晚上去人家家里道个歉。   “你啊,就为了一个糖,没出息。”   陆沁看着刘书妈妈,觉得她是个好人,“阿姨,你能跟我说说我妈都干过啥事吗?我想知道她咋打架的。”   正在教育自家孩子的刘家媳妇有些不太理解,这都是哪跟哪啊,再说她一个大人也不好在孩子面前说人家妈妈,况且她跟周喜还差着辈分的,虽然年龄没差几岁,但也要叫声姑姑的。   “没有,你妈妈就是特别聪明,没啥事,乖,你快回家吧,瞅着这袖子上都沾着雪,一会湿了该冻着了。”   陆沁没问到,但有之前说过的也能够,“那阿姨再见。”   刘家媳妇看着这孩子真听话,还讲礼貌,到底是在首都长大的,读书家庭里养大的,   “可不敢叫我阿姨,叫我嫂子就行,咱们俩是同辈的。”   陆沁略略皱了皱眉头,她不太懂,“那好吧,嫂子。”她说完就蹬蹬的要跑回家里了。   刘家媳妇看着陆沁这孩子真不错,打架也没哭啊,不是挺好的。   陆沁跑回家里的时候,大锤这会正在家里堂屋坐着说话呢,她看到有客人就站在姥爷的怀里听人说话,也不吭声。   “那你这以后毕业就是分配到省报里。”周喜手里剥着炉子上烤的花生。   王大锤点了点头,“我娘跟我爷爷都挺满意的。”   周喜也是很看好他的,能一直坚持这么久,心里是有沟壑的。   “好好做,以后会更好的。”   这边王大锤说完话也就赶紧回家了,毕竟还有孩子呢。   周喜跟陆屿清把人送到家门口,看着他回家。   陆屿清牵着周喜的手,揶揄的看着她。   “原来我们周喜从前也是别人的榜样。”   周喜伸手捏捏他的手心,“怎么小瞧人是吧。”   陆屿清笑了起来,眉眼间满是爱意。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每次来的时候,你都会给我惊喜。”   周喜觉得这话不像好听话,抬脚就踩在了他的脚上。   “陆屿清同志,你看,这可是我的地盘,我劝你还是好好说话吧。”   陆屿清眼里带笑,“但我觉得爹娘肯定都向着我说话,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你的评价可没我在你家的评价好。”   周喜没结婚之前觉得这个人很踏实稳重,结完婚之后觉得心眼子很多。   “你威胁我是吧。”   陆屿清把她拉近自己怀里,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低声嗯了下,“我不敢的。”   周喜看看周围天寒地冻的,就他们俩在,“你松手吧,在我们家也不怕你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毁了。”   陆屿清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对面来了一个女同志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孩,他脸上表情变得很是正经。   “有人来家里了。”   周喜转头看了过去,她不太认识。   刘家媳妇也揣着手看着这面前的俩人,只是见第一面就觉得长的真俊,这就是那个周家的女婿,这身上的气质也是顶好的,怪不得教出来的孩子这么好。   “周喜姑是吧,我是铁锹家的媳妇。”   周喜一听到她提铁锹就知道了,刘爷爷家的孙子,他都结婚有孩子了?也是,他比周源还大上几岁呢。   “哦哦,我是的,这是来找我爹娘的吗?”   刘家媳妇想着就不进去见长辈了,都是小孩子的事情。   “是这样的,也不知道陆沁回来说过没?刚刚我家这丫头骗她糖来着,然后俩人就打了一架,也不算是打架,就是我们家这个丫头绊倒趴在地上,陆沁就坐在她身上,把糖拿回来了,我想着过来说一声,都是小孩子不懂事。”   周喜想着那丫头回来也没说啊,“没事,就一颗糖。”然后又瞅瞅站在旁边的小姑娘,“她没事吧?”她都习惯了,在大院都是人家上门来告状,这还是很少见到能不怪陆沁的。   这铁锹媳妇看着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看来刘爷爷有个好孙媳妇,挺不错的。   铁锹媳妇摇摇头,“没事,本来就是她的错,快点,给你周姑奶奶道歉。”   刘书站到前面,“对不起。”家乡话音比较重。   周喜伸手摸了一下兜里,她带的有糖,陆沁的,上前递了过去,她正发愁不让陆沁吃太多糖的,吃太多糖只能有虫牙。   “拿着吃吧,没关系。”   刘书怯生生先看看她妈妈,然后才拿到手里。   “谢谢周姑奶奶,我以后保证不会再骗陆沁的糖了,不对,别人的也不骗了。”   这个姑奶奶真好,她没骂自己。   铁锹媳妇看着那糖就知道肯定不便宜,这在供销社里见都没见过。   “这也太客气了。”   周喜笑笑,“没事,快带着孩子回去吧,这多冷啊。”   铁锹媳妇连声应了下来。   周喜看她走了,自己也赶紧转身就大步回屋。   陆屿清在后面跟上,是真的有些着急了,“你可别冲动啊,孩子也没打架啊,不就是两颗糖吗?”   周喜站定看着他,“我就知道一说闺女的事情你就会急,这不是没打架吗?而且也不怪她,我又不会咋的。”   陆沁正在跟周洪山说话。   “我妈妈小时候真凶,是不是?”她一脸神秘,趴在周洪山的耳朵旁边小声的讲。   周洪山哈哈笑了起来,“是的,你妈妈可是没少让我操心。”   陆沁瞬间就瞪大了眼睛,这都不用到外面给人糖让讲给自己听,直接问问姥爷不就行了吗?   “那姥爷给我讲讲,我想听。”她这边刚刚说完,就看到她爸妈从外面进来,瞬间就闭上了嘴。   周喜一看就知道这小屁孩又憋着什么坏的,也没理她。   周源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讨论事情。   周场跟周将扎堆说话,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各忙各的。   周源叹了一声气,转眼过了年就是一九八零年,这日子是过的很快,也过的也越来越好。   周喜听到他叹气皱着眉头看他,“你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啊?”   周源坐在椅子上,大长腿随意耷拉着,“我感叹时光如梭,光阴飞逝,而我等青年还没做出一番事业。”   周喜嫌弃的看着他,“你还是先老老实实的读完最基本的四年大学吧。”   周温跟周实在旁边对视抿嘴笑了起来。   一直到晚饭时间,打听了一下午小道消息的陆沁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今天的糖已经吃完了。   周喜在厨房里烧火,她今天下午点的菜,想吃家里烙的油馍,想着里面放上葱花,再多折上几层,然后外面的一面被油炕的焦香焦香的,是在外面永远也吃不上的。   余秀敏在案板上做好几个,锅热放油,就开始烙。   周喜探着头往里面看,这会厨房里就他们俩,外面的雪下的又渐渐大了起来,现在家里条件好了,都接上了电,也不用怕煤油灯忽闪忽闪的。   余秀敏看她馋的样,拿着锅铲在锅里顺着饼子开始炕,“你啊,都三十多的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性子。”   周喜笑着点头,用烧火棍往里面捅了捅,能让下面的气进来,火也烧的稍微好一些。   “大嫂你不知道,驻外这一年,我瘦了七斤,都是因为外面的饭菜不对口味。”她说完又仔细看看大嫂,这么多年大嫂在家里守着孩子,守着爹娘,就说程宁期,周实没有一个不是她带大的,家里的孩子们也都是最跟她亲近的。   “我大哥要辞职去做投机倒把的事情,大嫂你咋想的?”   余秀敏围着围裙,站在锅边,一会要翻一下锅里的油馍。   “那不是投机倒把,是做生意,你大哥跟我说过,我都懂。”   周喜叹了一声气,“大嫂,我真的怕我大哥有一天存心骗你,你肯定要被骗的很惨。”   余秀敏对这个还真是不担心,“你不理解,我跟你大哥的感情,他不会骗我。”   周喜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还真是,虽然现在大嫂年纪大了起来,但那句话是真的,岁月从来不败美人,这么多年大嫂干的活也不少,但现在年纪越大竟然觉得比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标准的鹅蛋脸,珠圆玉润。   “好吧,我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不过大嫂,你放心,大哥可以不是我大哥,但大嫂你永远是我大嫂。”她无条件站在大嫂这边。   陆沁在堂屋里拉着哥哥的衣服,把他叫到一边,然后开始双手掏陆周的口袋。   “哥哥,你的糖呢?”   陆周很是无奈,小大人一样的叹了一声气,“妈妈就是怕你吃的糖太多,所以就把我的糖也给收走了。”   陆沁有些失望,噘着嘴,“那好吧,我现在去找妈妈要。”她哼了下。   陆周觉得妹妹今天的胆子格外的大,是觉得在这里护着她的人比较多,不会挨揍吗?   “陆沁,你别去啊,在这里妈妈要是想揍你,是真的揍你。”   陆沁可不这么认为,掀开堂屋的门帘就要出去。   田耽在摘菜,晚上大家都想喝焦丸子汤,正好今天炸的丸子,她摘点韭黄,煮好的汤里一会要放一些,然后还要弄点细粉,放点牛肉丝,也就差不多了,眼瞅着陆沁自己一个人出去。   “陆沁,你出去干什么?”   陆沁压根头都不会,被叫住还跑的更快一点,一下子就看不到人影。   陆周很是懂事,“姥姥不用担心,她去找妈妈挨揍。”因为这种去找妈妈要糖吃的行为就是属于故意要挨揍,这里可没有爷爷护着。   陆屿清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拦着她?”质问陆周。   “我拦过的,爸爸,你觉得我能拦住吗?”陆周有理有据,外加反问。   陆屿清也没说话,这个小妮子的脾气撞上她妈妈的脾气,火山爆发的程度,他放下手里的象棋,“我去看看。”   周将看着他站起来身,这个跟自己宠女儿的程度差不多。   陆沁这会已经在厨房里开始掐腰威胁人了?   “妈妈,我知道你很多很多事情?”   周喜一脸疑惑,今个闺女是咋了?   “你直说吧,你想做什么?”   陆沁微微抬着下巴,“妈妈,你五岁的时候就把男孩子的鼻子给打破了,还有八岁的时候把人推在地上,骑在人家身上打。”   她可是缠着姥爷讲了好久。   余秀敏在旁边被逗的都直不起腰。   周喜也是很无奈,“想吃糖是吗?”   陆沁眼珠子都瞪大了,妈妈怎么会猜到的,真吓人,“是的,如果妈妈不给沁沁吃糖,那我就要学着妈妈的样子回去打架了哦?”   余秀敏这会直接就笑出了眼泪,这是什么意思?在摸老虎的胡须啊?都敢这么跟周喜说话了,这小丫头不简单。   周喜也是觉得有些许的丢人,“你再说一遍,陆沁。”   陆沁知道妈妈叫大名就要完蛋,这个时候应该赶快主动承认错误的,但没事,有姥姥姥爷,还有舅舅妗子,表姐表哥们在,她不怕。   “我就是要学着妈妈的样子打人,不然妈妈就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沁沁点灯。”   周喜是听着这歪理一套又一套的,一天到晚不学好,就会这么几句还让她都给用上,她本来就在烧火,这旁边的木棍可多着呢,立刻就站了起来。   “陆沁,你再跟我犟,我就要动手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余秀敏看着周喜是要真的动手,赶紧上前把陆沁拉到身后,“咱们家可没打孩子的传统啊,你小时候多皮,爹娘也没动你一下,可不能动手。”   陆沁躲在余秀敏的后面,她大概知道这个糖是吃不到嘴里,但绝对也不会挨揍了。   紧接着陆屿清就到了,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估计是自己来晚一步,没拦着闺女胡说八道,上前接过周喜手里的小棍,“跟孩子置什么气,她就是想吃糖,跟她好好说。”   周喜冲着陆屿清翻个白眼,“都是你惯出来的。”   陆屿清手在后面,赶紧使手势,让陆沁赶紧溜走。   陆沁当然知道,立刻转身就跑回堂屋,堂屋里人多,就没事的。   余秀敏看孩子走了,也是歇了一口气,“周喜,你等着吧,爹娘肯定要说你。”   周喜还真是给忘记在自己娘家,这一顿说是逃不了。   周家从来没打过孩子,即使小时候她闯再大的祸。   陆屿清看周喜还是真的担心,又心疼她,“没事的,我在呢,爹娘就说说你。”   余秀敏觉得这个陆屿清比周将还护闺女,还是个护完闺女护媳妇的。   田耽一会就端着一筐在堂屋里收拾好的菜,还有一大盆的丸子过来,这么多人,就算是做丸子汤,也要一大锅。   余秀敏把炕好的油馍盛出来,都切好,放到木筐里。   周喜实在是想吃,自己洗了手拿起来就开始吃。   陆屿清坐下来烧火。   田耽把汤给做上,一会等汤滚开,就把丸子再放进去,最后倒上醋,再调味放上香油,又香又热乎的,差不多大人都得两碗,她把锅给盖上。   看着周喜在旁边吃油馍。   陆屿清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周喜,我问问你,你小时候闯过那么多祸,我打过你吗?你爹打过你吗?”   周喜差点被嘴里的油馍给噎住。   “娘,咋了?这是谁惹您生气了,是不是周源?我一会就去教育她。”   田耽冷哼一声,“还教育人家呢,我先问问你,我跟你爹动过你一手指头没?你今天倒是好了,开始要动手打孩子了,陆沁那么小的孩子,能这么打吗?我听说你在北京也这么打孩子啊?”   周喜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这孩子告状了,不然北京的事情娘怎么知道的。   “娘,我都没打着她,每次不是陆屿清拦着,就是爷爷拦着,您放心。”   田耽可是一点都不信,那就没有都不在家的时候。   “我可告诉你,再这么打孩子,我就不愿意,孩子要教的,不是打的,咱们陆沁又不是什么不听话的小孩,你跟她说她能听得懂,你就耐心好好说,今天吃糖的事情是她不对,你教育她不就行了吗?”   周喜干脆也不解释了,回北京再说,现在不就是她多挨几句吗?到时候就是某人多挨点揍。   陆沁跟陆周趴在厨房门口偷听。   陆周看着妹妹还在偷笑,她是一点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妈妈在这里被姥姥管住了,那回了北京可没人能管得住妈妈。   “我跟你说,你一会吃过饭去给妈妈道歉,不然等我们回了北京,爷爷跟爸爸哪天不在家,妈妈要揍你,我拦不住的。”   陆沁本来还笑的特开心,这会就笑不出来了,哥哥说的对,哥哥好聪明。   田耽对着闺女说了一顿,又看到旁边站着的陆屿清,“还有你,你也太惯周喜了,我小时候都没这么惯着她过,自从跟你结了婚,那不好的习惯就都有了。”   陆屿清最会识时务。   周喜低着头还抿嘴乐,看吧,谁也逃不过。   “娘,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监督周喜。”   田耽说完才算是顺了气,这会锅也开了,把丸子下进去。   余秀敏刚刚就把碗都给洗干净了,在锅边都摆上碗。   田耽把汤也都盛出来。   一直到吃完饭,周喜跟陆屿清到房间里去收拾床。   陆沁悄悄的溜了过去,小人站在门口。   周喜看见她过来,自己坐在床边。   “错了没?”   陆沁立刻点头,“我错了。”   周喜看这认错态度还可以,“以后还威胁妈妈不?”   陆沁又摇头,“不会了,我是跟妈妈开玩笑呢。”她就是想试试看这招管用不,谁知道一点都不管用,不仅没要到糖,差点要一顿揍,看来还是找别的方法了。   周喜是拿闺女没办法,脑袋疼。   一群人在家里也算是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本来孩子们都长大了,家里也没那么乱,自从陆沁来了,每天都是鸡飞狗跳的,不过日子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才算是真的热闹。   过了初五,周喜跟陆屿清就要带着俩孩子回去。   周将跟周洪山把他们一家四口送到大巴车上,因为过年这去火车站的人不多,大巴车上也冷冷清清的。   陆沁格外的伤心,哭的都岔气,她在这里过的可开心了,一点都不想回北京。   周洪山看着外孙女这么哭心里也可难受,但又没办法,“下次过暑假,要不你把孩子送回来,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   周喜赶紧答应,然后等跟家里人分开就跟陆屿清摇头,“陆周可以来河山沟待着,怎么待都没事,但陆沁不行,必须要在咱们身边,在河山沟她能玩疯了。”   陆沁眼圈还红红的,眼泪都没擦干,憋着嘴听到她亲妈说的话。   “妈妈,我还在听呢。”   周喜看着闺女这个可怜劲,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啊,真是让人没办法。”   陆屿清在旁边也笑了起来,沉下了声音,“你没觉得,爹娘其实透过陆沁有看到你小时候吗?昨天晚上你陪着陆沁回屋里换衣服的时候,娘跟我说,她小时候跟你可像了,陆沁在这里总觉得好像你还没长大,谁知道这一眨眼又是一年见不着面。”   周喜听着就很难受,她鼻子陡然发酸,是啊,自从考上的大学,离开河山沟以后,她忙着自己所有的事情,工作,结婚,生子,可爹娘在一点点的老去,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我们把爹娘接到身边来吧。”   陆屿清看她这一眼眶里含着泪,跟闺女哭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叹了一声气,“我昨天跟大哥说过了,让大哥有空劝劝爹娘,把河山沟的一切交给可靠的人,选出来下个队长,让爹娘跟咱们去北京,这样周场,周繁,我们都能经常见到他们了。”   周喜看着他,带着哭腔,“你怎么这么好啊,都替我想到了。”   陆屿清捏捏她的手心,“因为我很珍爱你。”   周喜伸手紧紧的抱着他,头埋进他的脖颈处,“我也是。”   陆周赶紧伸手捂住妹妹的耳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眼睛顾不上了。   陆沁被捂住耳朵,虽然不理解,但也没办法。   周源他们几个今年是在家里过了元宵节才走的。   一瞬间家里就只有周洪山田耽,还有余秀敏周将,也冷清了特别多,锅里的饭做的也不多了。   周将是准备今年年初就提辞职。   一家人坐在堂屋里。   周将把事情还是想仔细的说说,“爹娘,往后我推测会飞速发展,这是个时机,我想试一试。”他想过,国家现在一旦开始发展经济,那必将是很快的,只有能抓住这阵风的人才能起来。   田耽知道他的意思,只要他想好,“我跟你爹没任何意见,你想做就做,我们也都相信你的选择。”   余秀敏也是笑笑,“爹娘没意见,我就更没意见了,我相信你的。”她就是觉得周将什么都好,即使现在四十多,但还是能干出来一番事业,他应该成功的。   “那我还有个规划,就是以后我忙起来,秀敏也要跟我一起出去,爹娘,屿清其实跟我谈过,想让你们放掉家里的这一摊子,到北京去,给你们置办一套院子,咱们这些家人都在北京,孩子们想你们都能去看看,不然这样你们自己在家里忙活着,我们都不放心,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希望能时常见到你们。”   周将其实跟他们想的是一样的,家里没必要再待着了,毕竟大队里现在的人过的都挺好的,现在可以自主投票选大队长,选个年轻一些的,人品办事没问题的,爹娘不能在河山沟一辈子吧。   周洪山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我跟你娘还没这个打算,再等几年吧,等我们干不动再走。”故土难离,这里就算是再破再不好,也是他们最想在的地方,农民的脚不想离开土地,每天吃过饭不下地转上一圈,都是难受的,他在这里几十年了,是走不掉的。   周将也没再开口,既然爹是这么说的,再劝也不会走的。   一九八零年三月份,周将向朱厂长提出了辞职,瞬间这件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国棉厂。   很多人都觉得周将是疯了,看人家去投机倒把他也要去干,那能有铁饭碗香吗?吃着公家饭,还不能到处跑,多安稳啊。   朱厂长也是这么认为的,压着周将的辞职报告。   “你还是再想想吧,周将,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初说实在的,要不是你主动退出,厂长的位置也不一定能轮到我,我是知道你的能力的,这个厂子也是离不开你的。”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人对自己只会有更清晰的认知的。   周将坐在一边,他想没人能体会到他的心情,他只是觉得自己骨子里就应该是做生意的。   “朱厂长,这就是抬举我了,我自己什么水平还是知道的,其实是我自己想出去多看看,毕竟我也四十多了,家里没什么负担,闺女儿子都考上顶好的大学,弟弟妹妹也都在北京过好日子。”   朱厂长听明白他的意思,人家这出去就不是为了钱,毕竟也不缺钱。   “行,既然你决心要这样,我也就不再挽留你,我会向上面打报告,不过这也要一个月左右的。”   周将都知道这个流程。   “是,多谢朱厂长这么多年的栽培。”   朱厂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不用谢,咱们两个都是互帮互助的。”   三月底,周将的手续算是全部办完,他以后就不再属于国棉厂的人员,也是彻底自由。   周将收拾了东西,抱着纸箱里的东西,从国棉厂办公室里一步步的走出去,这个位置也是他一步步的往上爬来的。   厂里好些人其实都得过周将的帮助,大家都觉得他是个真正的好人,一时也有好些人来送他。   周将站在国棉厂的门口,抬头看着上面的牌子,清晰的写着安平县第一国棉厂,他给大家鞠了一躬。   “大家伙不用送,咱们以后有缘分还会再见的。”   周将成为了安平县第一个主动提出辞职的工人,还是个副厂长,这件事情在安平县讨论了很久。   河山沟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河山沟也没人去问周洪山两口子,因为没必要,既然周将不想在厂里上班,那肯定去投机倒把是好的,他们甚至还想上门问问能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去呢,钱赚到手里才是真的,而且国家都鼓励了。   周将五月份就直接南下,带上了这些年他交给余秀敏存着的所有钱,不到一万块。   余秀敏送他到大巴车的时候,一直哭的不停。   “你自己这一路上照顾好自己,赚不赚钱的不重要,你安全就行。”又想起来那次周将第一次带车队北边收东西的时候,那种心情,她是真的难受。   周将看她哭着的样子,这些年他们也是聚少离多。   “别哭,等到我以后稳定下来,咱们就一直住在一起,不分开了,好好的过咱们的下半辈子。”   余秀敏嗯了一声,赶紧擦擦自己的眼泪,“我不哭,你别担心我,别操心家里,我肯定帮着爹娘都干好,你在外面就顾好自己就行。”她不想给周将添麻烦,眼看着大巴车从那边晃晃悠悠的驶了过来。   周将轻轻叹了一声气,他这辈子娶余秀敏是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好,我相信你,你在家等我回来。”他说完就大步登上了刚刚打开车门的大巴车,然后直接走到车的后面靠窗的位置,给余秀敏挥手。   车门又吱呀一声的合上。   余秀敏再也没忍住,大哭了起来,又怕周将看到,背过身去,她不想让周将担心。   周将在车上低着头,一颗泪也掉了下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擦掉,给他时间,不用几年,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   余秀敏回去的时候眼睛还是肿着的。   田耽没去送他,看着余秀敏哭的样子,洗湿了毛巾递过去,“擦擦脸,周将是最让人放心的,他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余秀敏接过来毛巾,还是想哭,“我知道,但我就是舍不得他。”   田耽拉着她的手,“他想去,我们都知道,这是他很多年的梦想,让他去吧,现在苦上几年,以后你们就能好好团聚。”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赚大钱   周家人被时代的风吹散在祖国大地的各个角落里。   周温跟周实回到学校都已经很快的进入到工作实验中, 为了祖国的飞速发展的各个方面添砖加瓦。   周实在数学计算室的老师是国内知名数学家高路庆,也是国内计算数学奠基人徐老的学生,今年刚刚被评为中科院院士,自己调侃自己是及其幽默的中年人, 五三年考入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   他站在计算数学室门口冲着里面招手, “周实, 你来一下。”   周实戴着眼镜睡眼惺忪,他昨天晚上忘记回宿舍了, 直接就在这里睡得, 有暖气也不冷,随便拿一件军大衣披了一下,他戴上眼镜,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早上六点半, 揉了一下眼睛,又揉揉自己的头发。   “高老师,怎么了?”   高路庆上下打量着周实,鸡窝一样的脑袋, 稍微有些嫌弃, “你又没回去?”   周实嗯了一声, “我昨天太晚就随便睡了一会。”   高路庆背着手, “你去收拾一下, 我带你去跟科学院的开个会,还记得我之前给你提到过的未来智能领域的巨型机系统吗?”   周实瞬间就来了精神, 忙不迭的点头, “我记得呢, 那我现在就回去洗漱。”他说完就一路小跑着没了人影。   高路庆就这么看着他, 也不知道方家那个闺女是看上他什么了,除了一张脸长的好看,脑子聪明些,还有什么优点,不过眼里心里就只有数学也算是个优点吧。   周实一路小跑着,他脑子里都是老师跟他说过的智能领域,那是个全新的世界,老师在七八年提出来的克服美国巨能机的内存不足的问题,是得到了美国人的高度赞同,还被收录记载过。   他今年也希望能够出国去看看的。   方柚抱着画本刚刚准备去美术室,猝不及防的跟人撞了一下,她的颜料全部都洒在了地上,还有自己的衣服上,一瞬间乱七八糟的。   周实也摔倒在了地上,只是看了一下对面的人,顾不的手腕上的疼,先把对方扶了起来。   “对不起,我刚刚跑的太快了。”他看着地上因为自己洒掉的颜料。“多少钱,我赔你,同学?”   方柚站起来才发现这个头发乱七八糟的人是谁,“不,不用,你不用赔,你是不是现在赶时间啊?”   周实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颜料洒在衣服上,一般都洗不掉的,“还好,你这身上的衣服也不能穿了,一共多少钱,你告诉我。”他没自己买过衣服,也不懂颜料。   方柚抬头看他一眼,觉得他这样真可爱,原来传闻中数学系的天才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她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了,因为不像是飘在空中一样。   “没事,真的不用,没多少钱。”   周实总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但始终想不起来,他还是要坚持赔偿的,但把自己身上的兜都掏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一毛钱,他身上压根就没钱。   “同学,你跟我说一下你的名字跟系,我一会有个着急的会,开完就去找你。”   方柚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我叫方柚,中文系二年级。”   周实点头表示记下了,“我是周实,数学系三年级,那我先回去了。”他说完又小跑着回去了。   方柚看着他跑远,转过身还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春日阳光下的他的背影都那么好看,然后乐滋滋的蹲下来收拾自己的画本,还有颜料,他记得自己的名字,还认识自己,这些颜料掉的不冤,只是他真的很可爱,也让她心动的更加具体。   她抱着画本直接回了北大的教职工宿舍。   方柚的父亲是教授物理的,当年考入的是清华大学,叫方旬,母亲是歌舞剧团的,很漂亮,现在也是在歌舞剧团叫徐如香,两个人就只有方柚一个女儿。   徐如香今天没有排练,所以回来的时间比较早,听到开门的声音,转头就看她似乎身上都脏脏的。   “哎呦,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方柚把鞋子换上,“妈妈,我高兴。”   徐如香被下放□□年,虽然看着显老不少,但回来这几年调整的还不错,对女儿很宠爱。   “你是傻了吧,都弄成这样还高兴,这裤子是我给你按照南边流行的样式做的,还有这围巾,都是羊毛的,你知道多贵不?花了妈妈一个月的工资。”她数叨着闺女,又觉得十分的无奈。   方柚跟妈妈之间的感情很好,她心疼爸妈下放经历的磨难,所以平时都是格外的贴心。   “对啊,妈妈,我刚刚不是准备去上课吗?然后就被人撞了。”   徐如香单手提着闺女的脱下来的外套,“这估计洗不掉了。”然后看到闺女胳膊肘上似乎还撞的青了一块,心疼的不得了。   “是周实,周实撞得我,他跑太快,然后他就要赔我钱,结果身上又没带,问了我姓名,他终于记得我了。”   徐如香知道闺女喜欢周实,爸爸也知道,她跟老方两个人都是十分的开明,女儿喜欢就让她喜欢,她年轻十八九岁就像花一样,喜欢别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周实确实出色,很多人也都喜欢他。   “那肯定让他赔,我给你算算多少钱。”这要是能做成女婿也就算了,做不成女婿,还是要算算账的。   方柚看着妈妈在认真的算着数字,笑的跟朵花一样,她都悄悄喜欢周实两年了,从七八年九月份入校开始,他终于能记得自己是谁。   周实回到宿舍里换了衣服,洗了把脸,就又跑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里。   在中科院开完会之后,都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他们也都是在会议室里吃的午饭,回来的公交车上。   周实还在提出意见。   “那按照这个想法的话,未来的应用数学会全面发展,基建,构造,以及武器制作,我们都将用最智能的方式来进行,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高老师也忍不住频频点头,“今年年底,我会去国外开会,你跟我一起去。”   周实点了下头。   高老师紧接着就叹了一声气,科研经费不够,如果够的话,他们就要研究自己的电脑,但现在还只是模拟电路,编程和软件开发更是不敢想象,要花费多少钱。   周将自己一个人背着包第一站就去了珠海,他要先看看目前发展到什么情况,到了哪一步?根据他宏观来看整个国家的发展形势,现在在高速发展重工业,但电子产业还是堵在中高端,就是高端的东西还在外国人的手里,我们就只能做一些小零件配置,有的也只是廉价的劳动力,跟还未开发的场地罢了。   那他目前能做些什么呢?能做的东西太少,比如说一开始就知道的人才缺乏,高端人才还在大学里呢,过上几年添补了国家的急需,才能更新换代的到社会上,他要做的就是以小博大,先做到资金积累,后续就要慢慢转型。   北京大学。   周实下午三点多回到宿舍里,从自己的书桌抽屉里拿出来一把钱,他的钱都是家里人给的,每次都给,但学校给每个学生都有补贴,他补贴的钱都花不完,而且也找不到要花的地方,他拿着钱去到文学院大楼,进去找了学生打听。   “方柚,对就是这个名字。”   被拦住的同学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谁,周实,谁不认识,学校的风雨人物,主要是长的好看,学习更好。   “方柚应该在上课吧,中文系下午有一节课。”   周实谢过之后就看到墙边公告栏里贴的有课程表,以及在哪个教室上课,他看看时间,差不多还有十分钟,干脆就站在外面等着,脑子里还在想今天在中科院开会的内容。   十分钟后,方柚跟朋友一起抱着课本从教室里出来,不过就有一个同学拦着她。   方柚长的其实本来就好看,在文学院十分出名,刚刚被周实拦住的同学早就把消息传了出去,十分钟大概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数学系的周实来找她。   “周实刚刚来找你。”   方柚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她今天特意换了一身衣服,还是妈妈帮着搭配的,上面是浅绿色的毛衣,下面穿的牛仔喇叭裤,但妈妈把喇叭做了改良,没有那么夸张,显得腿型很好看,再加上她个子高,很是亮眼,她抱着课本就小跑着出到文学院的大楼。   周实看了一下表,已经到时间,抬头就看到她。   “方柚?”   方柚点了下头,“周实,你好。”   “你好,我来还你钱的,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他一把手就把兜里的钱都拿了出来,十块的都有好几张,剩下的还有五元的,两元的,甚至还有几分的。   方柚连忙摆摆手,“不用这么多的。”   周实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有些红,“那要不你给我说个数字。”   方柚站在暗恋的人面前,心都是砰砰的,甚至都有些听不清楚他说的话,“五十就行了。”   周实从自己手里一堆乱七八糟的钱里抽出来好几张,“六十吧,我看那些颜料应该很不便宜的,你别不好意思报钱。”   方柚胡乱的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又结结巴巴的,“不用这么多的。”只有妈妈给买的羊毛的比较贵,而且根本没花妈妈一个月的工资,她骗人,而且他把钱都给自己,万一到时候吃饭没钱怎么办?   徐如香要是知道自己闺女跟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惦记着人家吃饭没钱,她都是要气死,这样怎么能追得上人家。   周实是还有事情要忙,干脆抬手拉过来她的手,直接把钱放在她的手里。   “方同学,不用觉得麻烦,这些就赔给你,今天早上真是抱歉。”他说完又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方柚耳朵有些发红,她刚刚感受到他手的温度了,他人也这么好,一定要告诉妈妈他真的很好很好。   珠海。   周将在招待所住了两三天,把这边的情况摸个大概清楚,然后就去了俞家村,这个村子是个小渔村,里面都是靠捕鱼为生的,还是他七一年的时候来过这里,当时在这里认识了俞缸,是俞家村的大队长,跟他极为的对脾气,现在这些年也都有些来往,但毕竟交通不便,外加生活所迫,也很久没来过,都是通信。   俞缸跟自己一样是家里的老大,他父亲在一次出海之后再也没回来过,那会他十四岁,也就把家里的全都扛了起来,下面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现在各自也都成家立业,他倒是一直都没娶上媳妇,年轻的时候别人嫌弃他家太穷,嫁给他当老大媳妇累,后面慢慢的年纪大起来他也就歇了心思,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现在家里也就他跟寡母。   周将之前联系过的人地址都详细的记录在自己的一个小本子上,他提着行李转了好几趟车才到了俞家村,南方现在天气本来就有些热了,这会又正到大中午的,他已经出了好多汗。   俞家村守着这片海,能自给自足,不是很富裕但也不能吃不起饭。   周将顺着路,又打听问了一下渔民,才知道俞家搬去了村东头,说是那边晒网更方便,地方也大,他又一路走过去,这到处都是晒的渔网,还有咸鱼。   俞缸在家里晾晒柴火,院子里还坐着一位大概三十多岁的女同志在织网。   周将站在门口,这门口的门屋檐是有些低矮的,他站在旁边,都还要弓着背。   “俞缸家是在这里吗?”   俞缸听见声音抬头看过去,好一会还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就是惊讶,“这,这是周兄弟吧。”他走到周将旁边,热情的握着手。   周将点头,“是,这突然到来。”   俞缸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院子里走,“啥突然不突然的,快家里坐。”然后又看着愣在院子里的人,“媳妇,快点给周兄弟倒茶喝,或者拿些水果过来。”   他们这边就是水果多,天气热,水果好长。   周将看这个院子确实是大了不少,“你这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听你在信里说过?”   俞缸这些年又晒的更黑,但也更结实,“前两年,她男人出海死了,媒人就过来说合一下,然后她就愿意了,这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呗。”   没一会俞缸媳妇就端着一个大海碗过来,“喝茶,喝茶。”   周将看她有些拘谨,“弟妹好,之前没听说俞兄弟结婚了,真是恭喜恭喜。”   俞缸媳妇笑笑,“谢谢啊,那你们忙着说话,我去厨房做饭。”   俞缸哎了一声。   周将看她出去,“看着很利落,你有福气。”   俞缸脸上笑的也是很满意,“是,家里有个等着,我出海的时候就万分小心。”   周将看着他这房屋还是最老式的,跟原来那些也没啥区别,院子围起来的墙头就是粗略的用石头什么简单的堆了一下。   “我记得咱们刚刚认识那年,你还说过想到处跑跑,看看别的地方咋样,而且你识字,懂得也不少。”因为当初要拉扯弟弟妹妹,养活老娘,他是什么都会一些,识字算数也不差。   俞缸脸上有些不自在,当初那都是多少年前了,“总觉得没那个劲,那会不服输啊,总想着自己能咋的咋的,现在再回头看,还是没那个精神头。”   周将倒是不这么认为,“我记得从七八年开始,这边就开始要搞活经济,我还以为你早就开始动手,没想到还是这样。”   “是啊,我这不是不敢吗?家里好不容易才存点钱,我不敢折腾,你不知道,我娘大前年得病,我用板车拉她去医院,我们家里都花干净了,让弟弟妹妹家也都拿一些,都说自己没钱,我心寒啊,最后老娘死的时候都在骂他们俩。”他说着就要掉眼泪,这一辈子活的才是不值呢,当初为了他们自己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结果现在他们长大变的不是人。   周将看他自己的信里从来没说过,记得有一封信里是提到想借二十块钱,结果他这边刚刚收到信,第二天又收到一封信,说不借了,家里事情办完,他当时还很疑惑,现在想来应该是老人家已经去世。   “那你给我说句真心话,是真的就想这么一直下去?不想赚钱给弟妹好的生活,你以后还会有孩子,你想过吗?”   俞缸一个大男人低着头沉默了起来,过了好大一会才抬起来头,眼眶都红了,“这他娘的谁想啊,我也不想。”   周将就知道,当初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俞缸说起来想做生意跟他一拍即合,虽然读过的书不多,但在做生意这件事情上是很有见识的,如果他们俩能一起干,绝对会走的很快,再加上当地人的身份,对这边了解的门清。   “那就别扭捏,我把国棉厂的职位辞了,下海来,咱们干这个。”   俞缸听见这话才是真的惊讶呢,俩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   “不是,你这风险太大了,那可是铁饭碗,还是厂子里的二把手,你太糊涂,嫂子居然没管你。”   周将笑笑没解释,“那咱们说说咋干?”   俞缸猛地点头。   周将准备先用最笨的方法,批发,在这里做自己的批发场,给到来这里进货的外地人,或者他们自己上阵,倒腾上大半年就能积累到一笔钱,最低十万,这样就可以开自己的厂子,开始做最原始的加工,然后搞大型批发,积累资金,买地,扩大规模,再来就是还买地,再来卖出,这个时候等到人才过来,就要开自己的公司,开药品公司,自己的科研室,药品就能跟国家合作,说句不好听的话,医院里永远都有病人,那药就永远不会短缺,他要做龙头,做大,做强,现在国外还有未来智能,虽然他还没彻底了解,但如果等到国内兴起,自己手里有足够的资金,他愿意去投,这样的日子才算是过的有劲,即使过程可能会很胆战心惊,起起伏伏,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而不是一成不变的。   他把前期的发展的路子先简单的讲了一下。   “你觉得呢?”   俞缸当然觉得可行,“但我这边没多少钱,家里前两年还欠的有外债的,刚刚还清。”   “我这里有,但也不多,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赚钱,时间就是金钱。”   周将想到未来要折腾,就全是干劲。   俞缸相信周将,当年相信,现在也相信。   很快,一九八零年七月份,周将跟俞缸通过小商品以及价格差异化,成功赚到了第一桶金,除去成本,赚了五万,都是现金,没放在银行,其实在一九七九年国内就有了第一个万元户。   这些日子俩人平均每人瘦了五斤。   俩人在租的房子里,关上了门。   周将直接拿出来五千给到俞缸,很厚很厚的一摞摆在他的面前,“你家里的日子急,这给弟妹,她现在不是怀孕了吗?多买点好吃的,尽量到城里来住,租上房子,等到咱们再稳定下来,就可以买房子。”   俞缸看着这么多钱,都有些手抖,他相信周将,所以他只管干活,钱压根都没问过,也没管过。   “拿着啊。”周将又把钱往他身边推了推。   俞缸还是有些没敢动,“周将,咱们没犯法吧。”   周将笑笑,“往后还会有更多,你相信我。”   俞缸这才敢上前抓钱,是,以后还会有更多。   周将这几个月是在城里租的一套房子,不大,但他住绰绰有余。   俞家媳妇叫李枝芽,跟俞缸结婚的时候,父母也都没了,兄弟姐妹也是觉得她太穷,倒是没咋联系。   “你今天回去看看弟妹,明天带着弟妹到城里租个房子,然后咱们就继续接着干,这些钱还不够。”   俞缸哎了一声,把钱都装到了袋子里,提着就回了俞家村。   李枝芽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半月,她自己在家里倒也安稳,平时也不爱说话,听到外面敲门声,站起来先问了一句。   “谁呀?”   “你男人。”俞缸大声应了一句。   李枝芽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模样,“来了来了。”恨不得小跑着过去,但还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俩年纪都不小了,才有了这个孩子,都看的很重。   俞缸一进来就看到媳妇,高兴的就把人给抱了起来。   李枝芽吓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轻点,孩子还不稳呢。”   俞缸这才把人给放下来,“孩子乖不?”   李枝芽嗯了声,“听话,你倒是比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又瘦了,两头跑累不?”   俞缸转身把院子里的门给关上,“不累,走,进屋,我给你说个好消息。”   李枝芽身形偏瘦,长期在海边吹着,人也黑。   俞缸进了堂屋里,又把门也给关上,李枝芽看这举动,都以为他犯事了。   俞缸把自己提着的不显眼的小破包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摞钱,“这是五千,周大哥给咱们的,让我带你去城里租个房子住,这样我也能照顾到你,你自己在这里我也不放心,而且咱们有钱了,他让我赶紧把你安顿好,我们还要接着干呢。”   李枝芽这辈子总共手里拿过最多的钱是有十个大团结,一百块钱,但那是还借了几十,给婆婆看病来着。   “这,这么多钱,咋花啊?”她都结巴了。   俞缸看媳妇愣住的样子,笑了起来,跟自己昨个一样,“咱们好好花,周大哥说的对,以后孩子出生,咱们得让他过的好,比咱们过的好,等到年底,差不多我能分到一套房子钱,看看城里谁家卖房子,咱们也买一套,你就安心住着。”   李枝芽一点点的捏着这些钱,都不真实的掉了眼泪,因为是想起来过去的那些苦日子,“好,好,我跟你进城,咱们得快点走,万一让你弟弟妹妹知道,指不定还来家里找你,还有我的兄弟姐妹,到城里咱们谁都不告诉我们在哪里,不联系了。”   她边说边擦着自己眼泪,又要把钱收起来。   俞缸干劲就更大了。   周将正在城里到处逛,这边的衣服,还有各种小家电批发市场也都逐渐完善成熟起来,但其实相对的,内地很缺,什么电视电冰箱电风扇,家家户户备齐的少,既然这样那就不倒腾小的,倒腾这些大件,利润也高,不过相应的去一趟成本也大,等俞缸回来让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大货车,拉一些这些电器,顺带捎一些小物件,就没卖不出去的。   俞缸第二天回来就给李枝芽准备租一套带院子的,是房东自己家的地盖的,还想卖,连地皮带院子一共卖一千块钱。   搁在往常,俞缸总觉得是穷疯了要一千块钱,但觉得价格能接受,毕竟现在这边很多人都是万元户,他眼睛都没带眨的直接买了下来,虽然位置不是城市最里面,但也行,里面都是一些家属院,也没院子,都是筒子楼,他们在乡下住惯了带院子的,住在那样的地方不习惯。   李枝芽知道男人买了房子,心疼的不得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管钱。   “一千呢,你知道咱们要打多少鱼吗?”   三年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俞缸站在院子里,看看这个新家,“媳妇,放心吧,我会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会跟着周大哥好好干的,他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李枝芽嗯了一声,她也相信,现在国家支持,他们一定要抓紧时间。   九月份,周将因为生意去了一趟北京,但只去了北理工看了闺女,因为他太忙,也没时间。   周温是被从学校里叫出来的,一路小跑到学校门口远远的就看到她老爹,然后站到面前还以为是认错人了,她爹黑了,但好像变的更有气势了,往常在厂子里上班总是很温和,现在有些意气风发。   “您咋来了?吃过饭没?我带您去吃饭。”   周将低头看看手表,“爹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就是过来看看你,你叔叔姑姑就都不见了。”他看着闺女好好的,就是黑眼圈有些重,“别熬夜,早睡觉,知道吗?”他说完又叹了一声气,从兜里掏出来一沓钱,“这是给你的零花钱,喜欢什么就买,你还有哪里缺钱告诉我,我努力给你赚。”   周温看着手里的钱,还有些懵,开始揶揄他,“那我可说了,爹,您可别被吓到。”   周将最疼的就是这个闺女,从生下来那么小一点,当年自己第一次跑车回来晚了好几天,他回到家里去大伯家吃饭,就是小小的闺女先过来抱着自己的。   “我们实验室缺钱,周实那边也是,都缺钱,爹您要是想给我们赚钱,那可是要很多很多。”   周将对国家的形势发展一直都很关注,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好,爹记下了。”   周温抓着周将的衣袖,看他还好像当真了,忙解释,“爹,我开玩笑呢,您别当真,我不要那么多钱,您好好地,别太辛苦,我就很开心了。”   周将原来还觉得自己想做生意就是做生意,赚钱不过是给家里人过更好的生活,但现在抬头看着这学校的名字,也算是找到赚钱新方向。   “我知道,爹心里有数,快回去吧,我一会还要赶火车呢。”   周温伸手紧紧抱了一下她爹,很不舍的,“好,爹注意安全。”   周将边走边回头给周温挥手,“回去吧。”   周温看着她爹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手里被塞的钱,这恐怕不少,但又觉得爹这样虽然辛苦他开心了不少,毕竟这么多年他在厂子里一直坚持上班,努力工作,都是为了一家人。   八零年年底,周将跟俞缸买下了他们的第一块地皮,不过是在广州,而国家的第一个营业执照也在温州发了下来,至此证明做生意是合法合规的,不再是被人抓到就要跑的。   周将站在这块地皮上,他想在这里建一栋大楼,以后的医药企业就建立在这里。   买完地皮,周将手里的钱也几乎没了,不过还是留了一些给俞缸,让他带着回家过年,毕竟他媳妇的肚子也越来越大,本来还想着俩人都不过年,接着干,有机会还要到国外去看看,但也不着急,明年去。   周温明年就是大四,马上毕业。   周实也是。   一九八一年开始,周将开始开办属于自己的工厂,一部分做小商品组装,另外一部分是做家用电器电板安装,这个是需要一些技术工的,所以选的都是一些会的,工资也相应的给会多一些。   这样周将就可以把厂子里的东西分发到批发摊位上,然后再由个体户们进行拿货去售卖。   俞缸正坐在办公室给周将出主意,建议把厂子上目前占的地皮也买下来,这样起码不受制于人。   周将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不过看着俞缸这一年的变化还是很高兴地,这些东西到最后都是要交给他打理的,因为他只需要积累足够多的资金,来做药品研发,赚来钱都给闺女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这样觉得才没白忙活一场。   “行,那就交给你去谈。”   俞缸心里有谱,这一年多他也没少谈生意。   “对了,大哥,那个东湖新村的商品房你有听说过没?”   周将点头,点了点桌子上今天的报纸。   “我知道,引进的资方是香港的,每平方米港币是两千八,人民币大概是八百多。”   俞缸想买上一套,他当初买的第一套现在价格都涨了起来,看来说到底多买上几套是没错的,更何况那个小区建的是真的好,每天自家扔的垃圾,都有人负责运走,这是啥生活啊?据说还解决了通水通电的问题,现在多少人都看着呢?还都不一定能抢得上。   周将一看就知道他咋想的,“去买两套,我们一人一套。”他过年回家的时候跟余秀敏说过,让她过来跟自己一起上班,他希望余秀敏能来看看外面的世界,让她也开始工作,这样她也会有变化的,但她坚持要等爹娘都答应去首都,不过先把房子买下来吧。   俞缸哎了一声,“得,我尽快办。”他说完又迟疑了一下,“大哥,你觉得我们要不要也分一杯羹。”   周将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想做,不安全,做商品房这个事情其实现在是最大的红利期,因为缺房子住的人太多了,但地皮是有限的,人的紧急需求也是会缓和的,当刚需变少,都说不定,而且无法避免做房地产就会把摊子铺的很大,他不太考虑,在计划里,他的每一步都要走的又快又稳,不要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更重要的是不要被别人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这样会坏事。   “我给你推荐的那几本书,你都看完了吗?”   俞缸是有些头疼的,“看了一半。”   周将逐渐发现了俞缸的局限性,到底还是见的世面太少,看的书太少,思想不够,他做一些这种小生意可以,但再大就不行了,可眼下也没可用的人才,只能再等等。   “那回去先把书看完,然后写一篇感受给我,房地产我们不参与,按照我们自己的步子走。”   俞缸有一个巨大的优点,就是周将不让做的事情他一点都不会做,即使他有想法,只要被否定,就不会再提。   “得,那我先出去了。”   周将看他出去之后,拿出来本子,把最近自己的想法还有计划写下来,他想年中的时候去一趟国外,要长长见识。   作者有话说:   提示,这章里高老师是有原型的,是国内很厉害的数学家,他们说的方向就是实用数学,在数学的基础上构造,根据我查到的资料,在一九八三年国外才把电脑的一些信息公开,国内想买零件,但国外的价格特别高,要到一千多美金,所以国家就自主研发,后来就成功了,也就是周实要做的事情。目前文里的时间线还在一九八一年,所以也是举步维艰,更重要的是没钱,真的没钱,很穷。搞实验又很烧钱。   再说周将跟俞缸说的商品房,也是国内第一个商品房,是引进的港资来做的,一开始是为了解决公务员的住房问题,后面才慢慢延续的,也出现了物业,就是俞缸说的有人收垃圾。 第80章 周洪山晕倒   没过两天, 俞缸就把事情办妥了。   周将给河山沟打了电话,周家安装了十里八乡第一台电话,每个月要交不少钱呢。   余秀敏现在能常常接到周将的电话心里就踏实多了,她什么都不担心, 只担心周将的安全问题。   “买房子?你当家做主, 我都没问题呢。”   周将又问问家里的情况的, 余秀敏也都一一回应,然后说了又一会才把电话挂掉。   周将看着挂掉的电话, 其实心里有些着急, 他觉得自己能跟余秀敏聊得东西越来越少,这种情况是很不对的,之前他在国棉厂, 多少事情也能跟她说说,她也了解, 可现在说什么呢?他是爱余秀敏的,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余秀敏跟上这个时代的变化,这样对他们是好的, 可还是要等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河山沟目前发展的很好, 周洪山最看好的是周卫, 现在四十岁左右, 人也灵活, 而且很稳重,厂子里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在管, 管的很不错。   三月份, 周洪山正在村头指挥着大家弄大棚, 这样里面的温度够, 西瓜苗能生长的更好。   周卫站在周洪山身边,喜笑颜开的。   “二叔,这边的都全部都给装上,虽然这次的咱们的成本是大了一些,但明年还可以接着用。”不过产量大了起来,只会更赚钱。   周洪山背着手欣慰的点点头,“是,这事还是你想到的,我老了,很多想法都跟不上,办的不错。”   周卫当不起二叔这么夸自己,但还是很高兴,他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二叔,把家里的孩子一个个的都培养的这么好,周将哥都有魄力不干国棉厂的厂长,那简直是他的榜样,所以他现在的俩儿子一个闺女都在好好上学,上学是出路,也是乡下人最好的出路。   “那我就还这么干,二叔您放心,果园也都开始扩建,还有养殖场的鸡鸭,前段时间说的鸡糟都已经换了新的。”   周洪山听着觉得都不错,他眯着眼睛看着大棚,然后就突然间觉得眼睛看不清楚前面的东西,“我,我先回去休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上没咋吃早饭。”   周卫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那二叔 您回去的时候慢点。”   周洪山点头,转身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卫瞬间就瞪大了眼睛,然后三两步的单腿跪在地上,把人抱起来,“二叔,二叔,你怎么了?”他着急的叫了好几遍,然后就冲着大棚里叫人,最后在别人的帮助下,他背起来周洪山,一口气不带歇的,直接送进了卫生院。   村里的人去通知在家里的余秀敏跟田耽。   “田婶,周叔晕倒了,周卫哥去送人到卫生院,你们也快点过去吧。”虽然现在是一月份来报信的人额头上都冒的全是汗,周大队长可不能出事,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河山沟就真的没办法了。   田耽平时遇见事情是个极为稳重的人,但这会还是被吓得差点倒在地上,余秀敏站在旁边赶紧扶着。   “娘,没事的,我们去医院看看,爹早上可能早上没吃饭,是低血糖晕倒的,咱们先别自己吓唬自己。”余秀敏说着话都是强撑着的,到底是先要宽慰婆婆。   田耽没耽误,但也没说话。   余秀敏把报信的人送出去,自己把自行车从棚下面推出来,“娘,我带着您去。”   田耽坐在余秀敏的自行车后面,两个人不过十五分钟就到了,这条路去年才修好的,柏油路,下雨下雪天就再也不怕有泥有水不好走,还记得开始修路的时候,周洪山特别操心,恨不得在路边搭个帐篷住在旁边,他还是老毛病一干活就顾不上吃饭。   田耽看着路两边,接踵而过的两排树,这几十年过去发生的一件件一幕幕,没想到他们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养育了二子二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已经承欢膝下,也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这几十年也是一起熬到两鬓斑白。   余秀敏心里更是难受,但她知道婆婆比自己要伤心的多,所以她得撑起来。   “娘,别太担心,爹的身体一向都好,肯定没事的。”   田耽没吭声。   余秀敏带着她到卫生院里,车子刚刚停下,婆婆就从后座上下来,一路往医生办公室里跑,乡下的卫生院不大,也不正规,一般都是直接到医生办公室里找医生看病,然后医生开药,再去缴费拿药,要打点滴的去输液室输液。   余秀敏看婆婆小跑着过去,她也慌忙的把自行车停好,然后着急的跟上去。   田耽先问了护士,知道人已经转到了病房里,又往住院区域跑,挨个找的病房,好一会才看到周卫。   病床上周洪山还闭着眼睛,打点滴。   周卫看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田耽,“二婶。”看她脸色都发白,赶紧宽慰,“别担心,医生说是低血糖,然后抽了血,还去化验,等二叔醒过来,再好好的做个全身的检查。”   余秀敏正巧也都听到,这下是放心了,其实公公跟婆婆不适合再在乡下待着了,应该按照周将说的,去住到北京,起码儿女们都在身边,程其右又是大医院的医生,身体都好调理的。   田耽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只觉得一阵后怕,她来的路上想过很多可能性,最坏的结果就是周洪山没了她怎么办,可想来想去竟然觉得如果他没了,这世界也没啥意思,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也不需要他们,跟着他走也行。   余秀敏看婆婆不说话,想着就是心里难过,还没反应过来,过去伸手把周卫拉到病房外面,轻轻带上了门。   “周卫,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她说着就从兜里掏钱。   周卫赶紧推开,“大嫂,不用给我钱,我不要钱,二叔对我们家处处照顾,我花点钱应该的,要是能让我给二叔养老,我更高兴。”   余秀敏还要把钱给他,但两个人推搡的太厉害,最后也没给上。   “大嫂,我先回去,村里还有一摊子事,等中午饭,我让我媳妇做了送过来。”周卫也不耽误时间了,二叔没事。   余秀敏也不想麻烦他,周卫家的大儿子今年上高中,周卫媳妇见天的忙着照顾孩子,家里的。   “不用,我到饭店里弄点就行,你快去忙吧,等事情过去,再说。”   周卫想想也是,“那成,有啥事大嫂你随时吱声。”   余秀敏点点头,把他送走,又道谢的。   田耽坐在周洪山病床旁边,握着他的手,没说话,也没哭,只是就这么安静地陪着他,这么多年,他们俩也是一直在忙,要不就是在发愁,周家的吃穿花钱,还有河山沟的一切,她决定等周洪山好了,就搬到北京去,她想跟周洪山过几年安生日子,这一辈子为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可也很少为自己打算过。   余秀敏没推门进来,默默的坐在医院走廊里,她想给周将打个电话,但又怕他担心。   周洪山是中午十二点左右醒过来的,一睁开眼入目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就看到了田耽。   “我是不是晕倒了?”   田耽脸色这会才好一些,“嗯,你晕倒了,低血糖,等你一会好了,我带你在医院里做个全身检查。”   周洪山听她的语气是很镇定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笑了起来,“你刚刚是不是很害怕?”   田耽把他的手给甩开,突然就发起了脾气,“你还笑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周洪山,我发现你这个人很不好,非常不好,你真自私。”她声音忽高忽低的。   余秀敏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吵架声,也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婆婆就是这样的性格,一通火发出来才算是好,她赶紧去到饭店里买点饭。   周洪山赶紧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真是老了,身体不如年轻的时候能折腾,田耽,我们听孩子们的,去北京吧。”河山沟现在离了他是能转的,那他就没必要再坚持了,周卫也能接上班。   田耽听见他这话心里才叹了一声气。   “嗯,我回头就打电话去周场,让他安排住的地方。”   周洪山重新握上她的手,“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样子,也没想到我们会这么过一辈子,田耽,辛苦你了。”   田耽看着他,“说这些有啥用啊,不还是跟你过了一辈子吗?你少给我来这套,以后给我好好的吃饭,调理身体,不然我就让周喜来说你。”   周洪山最怕小闺女那张嘴,俩儿子倒还是不敢这么说自己,周繁那孩子有分寸,说话也都是轻声细语的,周喜可不一样,夹枪带棒的,这一上来可不管谁是谁爹了。   “我肯定听话,你放心,等我把河山沟的事情都交代好,给咱们乡亲们安排好。”   田耽也是答应下来。   余秀敏去饭店里买了三大碗烩面,汤是纯羊肉炖的,她走到门外面仔细听听里面也不吵架,才推开门进来。   一月份外面的冷风还吹得不停。   “爹醒了,我去买的羊汤烩面,您多吃点。”余秀敏拿的还是饭店的碗,等吃完再送回去。   周洪山哎了一声,半靠在病床上,他也觉得自己是没啥病的。   吃过饭,下午医生又过来简单的检查的一遍就让他回家了。   余秀敏自己骑车回去,周洪山跟田耽想一起走路。   周洪山踩在这条路上也满是踏实,当年在河山沟跟现在的河山沟是十八变,完全不一样。   “你说咱们俩要是去了北京,咱们大队的人还能记得咱不?”   田耽一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管记不记得,这条路不会忘记咱们,再说了,你做这些事情的事情难道想让人家记得啊?”   周洪山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舍得,我们不都讲究个落叶归根,等到哪天我死了,就让孩子们把我埋在咱们河山沟。”   余秀敏比他们俩早到家里一步,只是有些惊讶,她推着车到门口。   “大家伙这是怎么了?都在这里站着。”   周卫是站在最里面的,听到外面的声音,赶紧挤开人出来,“大嫂,这不是大家都知道二叔晕倒,特意都来看看。”   周大山跟周良山也是等着呢,“秀敏,你可回来了,你爹咋样?”   余秀敏看着这一圈人,村里好像几乎家家户户都来了,“我爹没事了,就是低血糖,需要好好休息,补补,就好了,现在在后面走着呢,跟我娘一起走着回来的,说是溜达溜达。”   周大山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爹也是,这么大的人,吃饭还需要人说着啊,一会回来我就再说说他。”   余秀敏看着这么多人围在自家门口,“大家伙也都散了吧,我爹没事。”   其中一个婶子看着余秀敏,“秀敏,咱们也特意来的,好歹也要见见大队长再说。”河山沟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周洪山是大功臣,大家也都不是忘恩负义的,是要问问的,怎么样也是要见到人的,不然也都不安心。   周洪山跟田耽也是大老远的都看见自家门口围着的人,两个人都加快了步子。   大家伙看到他们俩回来,也都赶紧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周洪山站在自家门口,还特意踩在板凳上。   “谢谢大家伙的好意,我这身体,是老毛病,年纪大了,可不就是要得病,我这也没多大事,大家快回吧。”   余秀敏跟田耽都在下面劝个不停的,差不多大半个小时之后,人才都走完。周大山跟周良山倒是没走。   余秀敏把大门关上,都进屋说话。   周洪山把要去北京的事情跟他们俩也都说了一下。   “我跟田耽也都商量好了,至于大队的大队长,周卫这些年帮衬着干的不错,改天就让大家伙自主投票选,”   周大山比周洪山还要大上几岁,他们家的孙子孙女当初也是一起考上的大学,今年这年末就要毕业,分配的单位都定下来了,也都是在城里上班的人,他这辈子也是没啥要求了。   “行,你也该去北京了,孩子们都孝顺,让你去正好周繁家不是医院的吗?你也好好的查查身体,咱们兄弟几个要好好的活着,有病早看。”   周良山看着大哥二哥,心里也是不好受,往日里照顾着家里人的大哥二哥也一转眼都老了,他被哥哥们照顾了大半辈子。   “家里都放心,你们去北京,我让秦琴都来这院看着点,勤打扫着点。”   这边说完话天也都要黑了,周洪山站起来把他们送出去,只是打开大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欧放了好多东西,有一篮子鸡蛋,还有一整只鸡的,鱼,送钱的,还有一大块猪肉的,摆的满满当当的。   周洪山看着就知道是谁送的,村里的这些人,不是都说自己没事吗?他心里是感动的,甚至鼻子都发酸。   田耽看着这些东西也是愣住的,又跟周洪山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是暖和的。   “洪山,你去广播一下,谁家的东西让谁家拿走,咱们家里都有,虽然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但拿出来这些东西也不容易,都有家有孩子的。”   周洪山也是这么想的,又特意到了广播室,说了一圈,回到家里看门口还是那么多,也没管,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乡里乡亲的,都知道他的脾气,既然是这么说的,肯定就是希望大家这么做。   第二天一早起来果然门口的东西也都没了。   周洪山这才放下心,他早上吃过早饭,骑着自行车就去了公社,还是吴主任,他也没往上升。   不过吴主任现在比二十年前要好说话的多,看到周洪山敲门进来,还站起来给他倒茶。   “咋这会来了?大队里有事?”   周洪山简单的把自己想法说了一下,“我这一把年纪也该休息,到北京去享享福,孩子们都在,真怕哪一天来了个急病,你说孩子们都这么远,见不上一面,怎么办?”   吴主任跟他年纪也差不了几岁,理解他的意思,看着桌上的文件嗯了下,然后又抬头看着他,“这么多年,咱们也经历了好多事,说到底我的眼光没错,这样吧,我今天就打报告,也快,你跟队里也交待好,还要自己投票选新的大队长,你们选好,把资料给我,我往上面一交就算完事。”   周洪山笑着喝了一口水,“日子过得快啊,想起来那会我们悄悄的去换红薯吃,一吃都能吃上大半年,就这还吃不饱呢,现在的日子比那会要强到那里了,以后咱们的日子都会越来约好的。”   吴主任也要退了,在家里带带孙子孙女,也是能高高兴兴的。   “是,日子过得快,你看这太阳,从八九点钟,到下午一两点,再到五六点,总是有各自的用处。”   周洪山也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样,说的是啊。   这事情定下来也是走的很流程很快,就是河山沟这边不行。   周洪山坐在广播室里跟大家伙说话说了很久,就是希望他虽然人没在河山沟,但这里永远都是他的家,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希望大家伙也都能好好的。   可就算大家伙再不舍的,也要投票选新的大队长,不负众望是周卫。   周洪山这边家里处理的还算顺利。   田耽往北京给周场家里去了个电话。   这会也已经是二月份,北京的天气还是除了大风就是大风,也是冷的厉害。   向阳在家里做面条,周实这边准备接着读,反正还是在北大,周场跟向阳也不管他读书这件事情,反正他有自己的安排,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周场听到电话响过去接了起来。   “喂,娘啊,正做着呢,你们吃了吗?”   田耽跟他先寒暄两句,“嗯,我跟你说件事情,你给我们买个房子,我跟你爹准备去北京住,家里的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估摸着三月份能走掉。”   周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娘,您说真的吗?”   田耽不想跟他说那么多话,“你就办吧,不过要有院子,我们喜欢种菜,养个鸡鸭啥的。”要是没个地方种菜,他们俩都会很不舒服。   周场站在客厅里看看自家的这房子,还有院子,“娘,你们俩就跟我们住吧,平时也就我跟向阳,要是我去了部队里,很久都不回来,我们这有院子呢。”   田耽可不想跟他一起住,“你就按照我说的买个新院子,钱我跟你爹出,别说废话了,挂了,电话费那么贵。”   她说完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周场看着挂掉的电话,得,他想跟爹娘住,还被嫌弃了,他拿着刚刚还在剥的葱直接去了厨房里,靠在门框上。   “刚刚娘来的电话,说要来北京,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好,让我们找个有院子的地方住,还说买房子的钱他们自己出。”   向阳在打鸡蛋的手一顿,“不会是爹娘出了什么事吧,之前商量着,不还是不愿意吗?你没问?”她皱着眉头,这会怎么这么突然。   周场刚刚还真没想到那么多,按照爹娘的做法,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那我再打个电话问问?”   “你就算是打电话问也问不出来,赶紧按照老两口的需要找房子,这可难找着呢,你也知道现在最难的就是住房问题,还要有带院子的。”   向阳太了解爹娘,不想说就别问,也问不出来个啥,她过去把周场手里的葱拿过来,“你去打电话问问二姐跟周喜,咱们这认识的人不一定有他们多。”   周场想着也是,爹娘来之前一定得办好,不然他们这就等着挨老两口骂吧。   周喜跟周繁分别接到电话都挺惊喜的,想明白就行,不过周喜到底比周繁要有一份警惕心,还多问了一句,是不是家里有啥事?   周场也不知道所以也就没说。   周喜挂了电话思来想去的觉得不太对劲,又赶紧打了电话回河山沟。   这会就余秀敏在家里,她正在洗衣服呢,听到屋里的电话声响站起来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跑着过去。   “喂,周喜啊?咋这会打电话回来?”   周喜倒也没别的,直接开始问,“大嫂,爹娘是不是有啥事?我知道要买房子的事情,年跟前我在家里好说歹说不还是不愿意的吗?”   余秀敏捂着电话看了看外面,也没人,“周喜,我跟你说,你别去找爹娘,爹前段时间突然间晕倒了,医生说是低血糖,但爹娘都觉得这人老了,会容易得病,想着还是离孩子们近一些,还能多相处一些,所以这才这样的。”   周喜这边听到消息就炸了,“什么?还晕倒了?这个小老头,我年前咋说的,好,大嫂,你放心,我不跟爹娘说,房子也尽快找到。”   这要是找房子倒也快。   周喜跟家里人都打听了一圈。   周实跟周温今年年底也都毕业,现在都已经是有工作的,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差别也不大。   俩人周末回家吃饭,也知道爷爷奶奶要搬来的事情。   周实吃了一大口面,“那我大伯娘来吗?”   “不来,你大伯娘要去广东找你大伯。”向阳给周温倒了一杯梨汤,“我听着你嗓子都有些哑,特意煮的,多喝点。”   周温最近在带课,大一的一部分内容她上完全没什么问题,虽然她年纪不大。   “谢谢婶婶。”   周实听到大伯娘不来是失望的,倒也不说话了。   周场看着自己这儿子,越看越不喜欢,听说卫家的卫姝结婚了,这也好,当初老卢一天到晚的造谣,都让他给吓到了。   “现在是在给爷爷奶奶找个院子住,我让他们住家里,又不愿意,所以干脆就买上一套。”   周温想着房子,现在最难买,很少有,除非一些下放回来的那些人家的院子,还给人家,人家不想住的,这样想着,他们学校里应该会有机会,毕竟很多教授都是下放回来的。   “我回头到学校里也问问。”   周场看着周温这多贴心,再看看吃饭好像还在算数的儿子更不喜欢。   “好,周实,你学校里也问问。”   周实在学校里认识的人都有限,主要是一个宿舍里的,一个实验班的,还有各种老师。   “我尽力。”   周将在广东也知道这件事情,对爹娘这个决定很是赞同,等送走爹娘,就让余秀敏过来,她识字会算数就够用,其他的就慢慢再学,时代在不断的发展,他更希望的是秀敏可以跟自己肩并肩一起往前走。   三月中旬,没想到房子还是周实问到的,他们学校其实有好多老师都是下放回来的,当初自家的房子被收回,有的被改成了好多户住的大杂院,也有分给别人住的,现在原来主人回来,那院子也被腾了出来,只是比较乱,也被人折腾的没多少北京风貌。   其实是周实问的他同学,方柚听说的,她就积极的找了好多人,还真的问到了,有两套可以选。   方柚到计算数学室去找周实。   “这是两个地址,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要给爷爷奶奶住哪套?”   周实接过来地址看了一下,“我其实不太知道,下午我让我娘来一趟吧,麻烦你带着她去看看。”   方柚连连点头,“好啊,那我等着阿姨,不过你知道我是谁吗?让阿姨怎么找到我?”   周实自觉自己的记忆力是好的,“方柚,中文系的。”   方柚见他没忘记自己,心里是高兴地。   “嗯,那下午一点半,我在学校门口等着。”   周实也点下头,“谢谢你这么热心。”   方柚连忙摆手,“不用这么客气的。”   周实又转身进去,他还有实验没完成,中午抽空往家里打了电话。   向阳也是在到处跑着找,她就只能到居委会找,居委会主任最熟悉街道的情况,但这边的房子是真的紧缺,好些人都是一家三口挤在十几平,下脚的地方都难找到。   “好,一点半是吧。”   周实确定好也挂了电话。   中午方柚还赶紧回家里准备再换套衣服。   方旬在客厅里看报纸,看自家闺女跟捡了钱一样高兴,看她一会。   “你这又是怎么了?”   方柚笑的十分好看,“我一点半要带周实妈妈去看房子,这算是见家长不,我得给他妈妈一个好印象。”   方旬倒是对周实的家里情况稍微了解一些,不过也都是听老高说的。   “我听说他妈妈还很好相处的,有学问,你去吧。”   徐如香炒了一个菜,剩下的都是从食堂里打回来的,听见这话只是觉得泄劲,自家闺女都喜欢人家多少年了,人也就记得了她的名字。   “你说这么好的亲家,这么好的女婿,也不知道能不能是咱们家的?”   方旬是很喜欢周实那孩子的,难得有做实验不浮躁的,写的报告也是言之有物,现在就能看出来前途不可限量,这家里条件也好,爸爸是当兵的,妈妈有学问,他把报纸放下。   “看你闺女着迷的,听见人家啥事就往上面冲。”他丝毫不介意闺女这么主动地喜欢一个男人,首先这个男人非常好,人品没错,再一个他足够开明,孩子喜欢比什么都强。   方柚可是完全没听到外面说的话,她从衣柜里拿出来两套衣服,“妈妈,你说我穿哪套好啊?”   徐如香看着这一桌子饭菜,“你要不吃了饭再选,我帮你选。”   方柚这才把衣服都放下,吃完饭就缠着徐如香去搭配衣服。   一点半,方柚编了一个侧马尾,上面穿着一件白衬衣扎在长喇叭裤里,一个大的毛呢大褂作为外套,大方又稳妥。   向阳到门口也没看到周实,还皱着眉头看了又看。   方柚看到向阳,又看了一遍,总觉得跟周实眉眼间神韵很像,她慢慢走过去,“请问您还是向阿姨吗?”   向阳看着这姑娘点点头。   方柚这会确认了也赶紧自我介绍,“房子目前两套,但可能破坏的比较严重一些,我们可以去看看,就在北大附近。”   向阳虽然是看房子的,但这会被这姑娘给吸引住了,周实这是什么情况啊?交的女朋友,不然怎么能让人家带自己看房子?   “这两套房子的主人都是我们北大的老师,他们都只剩下一个人,都是住在北大分的房子里,也不回去,所以干脆都想卖了。”   向阳看了看地址,“好,那就辛苦你了。”   方柚想着周实这么好看,果然是遗传的是妈妈,“阿姨这边,拐过去就是了。”她拿出来随身的钥匙,直接打开大门上的锁。   向阳推门进去看,只是有些惊讶,这些荒草是也能清理掉,但这屋檐,还有窗户恐怕全部都要换掉,都是被砸烂了。   方柚走进去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这个比较大,是个三进的院子,爷爷奶奶来住的话,我建议别买这么大的。”   向阳想的跟这个想法完全相反,昨天跟周场商量过,这个房子买的话就写周温的名字,等到最后都是他的,反正都是需要一个北京户口的,而且大嫂是这个家里最辛苦的人,才是真的无怨无悔,没一句怨言,这房子给到周温都没什么意见。   “我们家里人多,万一大家过年都来这里过,恐怕能够住的,那我们再去看看另外一个。”   方柚点点头就把这个门给锁上。   向阳看着这姑娘,她猜到估计是喜欢周实吧,所以这次很热心的来帮忙。   “你是在北大哪个系啊?”   方柚站在左边,还有些不好意思,“阿姨,我是中文系的,我爸在北大清华两边跑,教物理的,我妈妈是跳舞的,剧团跟学校的剧团。”   向阳听着这一通介绍,就更加确定这姑娘喜欢周实了,这孩子多好看啊,而且还懂事,但周实不开窍啊,不过也不确定他是没开窍,还是说真的要抱着数学过一辈子?   “还是姑娘好,我当初怀着周实的时候,老做梦是闺女,但生下来是个儿子还挺失望的,他爹当年入伍当兵,两年了都以为孩子是闺女,这后来一回来还有些不敢认。”   方柚在旁边听得很是认真,关于周实的一切她都很喜欢知道。   “那后来呢?”   向阳仔细想想,“也没啥,是不是闺女不都要养着,他从小就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一点没变,不爱说话,小时候是喜欢玩鲁班锁,自己琢磨。”   方柚听着周实的事情,就到了第二家,这个比较小一些,是个二进的,不过倒也应该够住的。   “阿姨您看看,二进的院子,保存的比较好。”   向阳看着确实是的,又前面后面的都瞧瞧,重点是种菜的地方要给留出来。   “好,没问题,我回去商量一下,看我们要哪个,另外你说这俩分别多少钱?”   “阿姨第一个三千,这个两千。”   向阳心里是觉得不贵的,还是要问问周场,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们。   “真是麻烦你来陪着我跑一趟,改天来家里吃饭。”   两个人出了胡同又回到北大门口。   方柚今天是真的高兴,“好,谢谢阿姨。”   向阳冲着她招手,让她回学校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向阳把这个事情跟周场说了一遍。   周场一脸的不相信,就周实,还能有人喜欢他,这不是开玩笑吗?   向阳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不相信。   “是喜欢周实,我还能看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谢雅慧嘱托   周场夹了一筷子菜, 有些突发奇想,“我们可以让周实嫁出去。”   向阳一听这话就知道没谱,头都没抬,“我也同意, 你去跟他说, 看他会理你吗?”   周场一时被噎住, 对这个儿子是一点办法都没,再次后悔不是个闺女, 但凡是个闺女他都愿意养一辈子, 但儿子他不想养,算了,不说这个, 说这个就不舒服,心情不好。   “说说房子吧, 要那个大的吧,咱们到时候都能住。”   向阳点点头,“那就跟我们说的一样,办在周温的名下, 不过周场同志, 钱呢, 三千?”   周场工作这么多年, 其实工资都没存下来, 买下一个院子,差不多需要他一两年的工资。   “咱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之前向阳在家里的时候周场寄回来的工资给了公婆一半, 她留一半, 平时给家里买些东西, 还有孩子们需要的, 反正是不缺嘴的,基本上想吃啥就买啥,自然也没钱。   “一千吧,估计有这些,我之前我爸妈分给我的一千五,也还有不到一千,凑一下差不多两千左右,还差一千。”   周场其实很少为钱发过愁,“那我去借老卢的钱,以后每个月还他一些,不能问周繁跟周喜拿钱,要是借了,她们肯定不让咱们还。”   向阳点头,“行,那先这么说,你一会去问问。”   周场又看看她,“你的钱也别用,那是你的,总不能花你的钱。”他自己去想办法。   向阳转头看他一下,“怎么,还真的不用?”   周场特别肯定的点点头,“那是你爸妈留给你的钱,不应该花在我们家身上。”   向阳放下筷子,“什么你们家我家,我们都是一家人,其实这也算是给周温买的房子,这么多年,你没发现周实对大嫂跟周温会更在意吗?那就证明在他的成长里,是她们付出的更多。”她在河山沟的时候也是各种忙,忽略到了孩子。   周场自己做的也不到位,“我知道,那这还是要花你的钱了。”   “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既然这样就尽快,我去跟人家把房子买下来,然后再慢慢收拾着,让爹娘到了直接来住,另外我看那个房子可没暖气,得把那个给装上。”   周场嗯了一声,“老卢家有多少钱我都给借来。”   两口子就把这件事情暂时也就说定了。   第二天,向阳心里记着这个事情,直接去学校找了周实。   周实从宿舍里下来。   向阳拉着他到一边,“我跟你说个事情,房子人家方同学已经带我们去看过,也基本定下来了。”   周实点了点头,“那挺好的。”   向阳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还有件事情,你知道方柚喜欢你吗?”   周实第一反应不是不相信,而是在思考,然后才开口,“喜欢我什么?我有什么优点是让她喜欢的吗?”   他不太会说话,也不会收拾家务,很多事情也都不关心,而且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跟结婚生子没什么兴趣,甚至他的世界里很久以来都只有数学。   向阳听见这话也是无奈,“大概这张脸吧。”   周实不相信有人会这么肤浅,而且方同学看着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   向阳只是觉得人家姑娘这么好,表现的这么明显,你要是喜欢就说,不喜欢就干脆拒绝,别平白耽误了人家,但现在看着周实,他估计都没想明白感情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她不想管,年轻人的事情都是气人的。   周实哦了一声,“娘,那你买房子的钱够吗?”   向阳摇了摇头,“还差一千左右,你爹去借了。”   “那您等我一下,我这边还有一些钱,不知道有多少?”周实说完就转身回了宿舍,他平日里的补贴,加上家里时不时给的,还有做出来成绩学校奖的,总之都在呢,他拿着一大把钱出来。   “娘,您看看有多少?”   向阳还数了数,“五百多,你还有钱没?”   周实还有一些吃饭的,“有的,您拿走用吧,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   向阳觉得儿子还是有用的,起码让他老子少背点债,周场偷着乐吧。   周场在老卢家借了一千五百块钱,看家里也就差五百,干脆又把钱还了回去。   老卢知道周实给了五百多,心里是真的羡慕。   “你儿子除了不会结婚,全是优点。”他是由衷这么说的。   周场微抬着下巴,谨慎的看着他,这个人没憋什么好话。   “我不跟你胡扯,先走了。”   老卢笑着把人送到门口,转身回去还叹了一声气,这真是儿子比儿子,能气死老子。   向阳把院子从一位教授手里买下来,他没家人,就自己,妻子孩子都没了,那个院子也不想留着,正巧有学生家里困难,他手里也没多少钱,干脆把房子买了,还能凑点钱,资助学生。   房子到手之后,向阳就真的开始忙活了起来,这个四合院大,自己每天都慢慢的收拾,先把 院子都整理出来,然后杂草什么的都除掉,然后再来就是找人把窗户屋顶都修缮一遍,里面还要加上新的暖气管道。   前前后后收拾了不到俩月。   河山沟,周洪山也把家里跟大队交待清楚,各种账单,都要清楚明细。   周卫第一次扛这么大的担子,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晚上都睡不着。   七月初,周洪山跟田耽就准备去到首都。   一大早天灰蒙蒙的,余秀敏给煮了好几个鸡蛋,送他们,谁知道一开门,外面就站满了人,都是河山沟的老少乡亲。   周洪山看着他们都齐刷刷的这么站着,一时间感慨万千,他这辈子活的也是值得了。   “大家伙这是干什么?我就是去北京,说不定过几年就回来了。”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喉咙有些紧。   田耽低着头长出了一声气。   周卫站在最前面,也没说话。   王大锤爷爷已经八十多了,耳不聋眼不花的,他这辈子最感谢的就是周家,不然铁锤不可能能上学,也不可能考上大学,他上前紧紧攥拉着周洪山的胳膊。   “洪山,这些年你为咱们河山沟做的一起,我们都记得呢,你这去了首都,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有时间也回来看看咱们这些乡亲。”一想到可能这就是最后一面,都很不舍的。   他说着就有些哽咽,“到时候咱们河山沟肯定还会更好的。”   周洪山也是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低着头,“哎,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你言重了,再说我肯定会回来的,将来也要埋进咱们这片土地上。”   大锤爷爷连声应哎。   余秀敏在旁边低声跟田耽说话,“娘,时间快来不及了。”   田耽也知道,还要赶火车,看着大家伙大声喊了起来,“乡亲们,我们这要走了,不然火车就赶不上了,以后我们回来,咱们再好好说说话。”   “对,我们这边也没时间了,大家也赶紧都回家休息,这都要忙着呢。”周洪山也跟大家伙都挥挥手。   俩人从人群里出来。   “周队长,常回来看看啊。”   “要保重身体。”   “记得逢年过节能回来就回来看看。”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都是十分的不舍,也跟着多送上两步。   余秀敏是把二老送到公社来的大巴车上,“爹娘,到了给家里来个电话。”   田耽坐在靠窗户的地方,还趴着跟她说话,“你也赶紧到广东去,周将前几天都说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不用挂念我们。”   余秀敏这才哎了一声。   “知道了。”   大巴车照旧吱呀吱呀的往前面走。   余秀敏站在路边看着车走远,她在这里送走了家里所有人,改天自己也会走。   这辆破旧的大巴车带着所有的周家人离开,去到更远的地方。   余秀敏是在两天后走的,把家里的东西都安置好,又把钥匙给了周卫媳妇。   周将早早的就把家给收拾了出来,他这半年时间连续拿到了两块位置非常不错的地皮,上面也盖了厂房,他需要这些基础的东西来完成资金积累。   周洪山跟田耽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周场特意开车过来接的。   周洪山来过北京,但那会是十几岁的时候,来找活干,但活没找到,人差点死在这里。   田耽是背了一个大的木盒子,里面放着的是这次来北京要分给他们的东西。   周场在站台看到他们出来,连忙就挥手。   周洪山跟周场也很多年没见,他职位的关系,也不能擅自离开北京。   “爹,娘,路上辛苦了。”周场伸手把东西接了过去。“来这边走,向阳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本来周实跟周温都过来接你们的,但俩人又同时学校里开会,所以也没来成,这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回家吃饭呢。”   周洪山跟田耽也都不看重这个。   “他们忙,让他们忙吧,向阳别做那么多,天气热也吃的不多。”   周场看着他爹娘的身影,这么多年,爹娘是真的老了,跟自己记忆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爹,娘,上车吧,咱们今天是一家人团圆,我也没让警卫员过来。”   周洪山跟田耽坐在车上,两个人是经常干活的,坐火车倒也是没咋累到。   “房子是都买好了吗?”   周场发动车子,“嗯,是,三进的大院子,向阳收拾了好几个月,还把里面的通暖气的管道都装好,这样你们冬天在屋里都不用弄煤火炉子,也热热乎乎的,院子特别大,你们能养鸡鸭。”   周洪山看着这北京城到底是北京城,大街上都这么热闹,还有到处摆摊的,特别是火车站附件,卖冰棍的,夏天热,还有摆摊卖衣服的,各种叫卖声。   “今天问问周喜跟周繁啥时候有空,到新家里去一趟,一起过去,你也去,我跟你娘有事情要说。”   周场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啥事啊?”   田耽也在看外面,没吭声。   “你问也不告诉你,等着吧。”周洪山就不打算跟他说。   周场也不多嘴。   向阳一会一到外面看一趟,一会一趟的,倒是把周实跟周温给看回来了。   周温今天穿的一件大红色碎花的长裙,是向阳给她在百货大楼买的,料子摸着也舒服,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衬周温,她皮肤白,个子也不低,穿上就让人十分惊喜。   周温跟周实是在公交车上碰到的。   “婶婶,我叔叔去接爷爷奶奶了?”   向阳看她跑的额头上都是汗,头发也有些乱,伸手给她把碎发放到耳朵后面。   “去了,不着急,这会估计都回来的路上。”   周温抿嘴嗯了下,“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三个人站在树下面边遮阳边等着。   周实去年十一月份跟高院士一起出了国,参加了一些会议,对国外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但外面的精密性配件要是买需要一大笔钱,所以他们就准备自己研究,但困难很多。   没一会,就看到周场的车出现。   周洪山远远地就看到了孙子跟孙女,着急的招手。   周场一路把车开到院子里,周温跟向阳也忙过去打开车门。   “爹娘,这一路上辛苦了。”向阳笑着忙把行李给拿了出来,天气热,这火车上不是受罪吗?   周洪山下来也笑的很是高兴,“还好,乡下人,再热的地方都挨过,还行。”   田耽撇了嘴看看他,她不行,“向阳,家里能洗澡不,我们先洗洗,不然实在吃不下饭。”   向阳忙点头,并排跟婆婆一直走,“家里都装的有洗澡的,可以洗,娘,您要先洗澡吗?”   田耽是没办法忍受自己身上这么脏的,哪怕冲一下都比这样好。   周洪山也是。   俩人先后到洗澡间里冲洗一边。   田耽就这么觉得身上都舒服了不少。   向阳幸好调的都是一些好吃的凉菜,还有一条鱼在锅里焖着,赶紧也盛了出来。   “爹,娘,鱼,菜市场里早上从平谷水库里捞出来的,部队大院旁边的菜市场买的,可新鲜了。”   周温坐在田耽旁边,“爷爷,您身体现在怎么样?等过两天让大姑父给您和奶奶都安排一个全身检查吧。”   田耽本来想拒绝的,但也是,万一有啥病,早查还能早治疗呢,“行,到时候再说。”   周温这也才放心,家里的老人听劝,就很好。   周洪山刚刚进来就看到这个院子了,幸好当时拒绝不跟周场住,这是部队大院,门口还有扛枪的守卫,他住着有些不自在。   “我们的那套房子是买在了哪里啊?”   向阳把碗筷给大家都分好,“在周实学校附近,可好了,也大。”   周洪山觉得也还不错,在学校附近,“多少钱,让你娘给你。”他们老两口存下来的钱不少,就这一年周将过年给家里拿的就很多。   向阳站起来到里屋从抽屉里把房产本拿出来,“娘,这是买的房子,但需要是北京户口,所以就放在了周温的名下,以后这房子也就算是给周温,您看行不?”   田耽知道向阳的意思,“行,不过钱不用你们出,我跟你爹有钱,这房子多少钱买的?”   周温看着这房产本都有些惊讶,那次婶婶找自己拿身份证还有学生证明是办这个事情啊?   “婶婶,这我不能要,太贵重。”   田耽按着周温的手,“没事,你就拿着吧,这么多年,你娘在家里照顾咱们家所有的孩子,洗衣服做饭,收拾家务,伺候我跟你爷爷,这房子与其说是给你的,还不如说是给你娘的。”   周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家都能看到娘的付出,这些年她最心疼娘,带孩子,洗衣做饭,家务活,地里活,其实比什么都辛苦的。   周实在旁边也很赞同的点头,大伯娘是家里付出最多的人了。   周场给倒上凉白开,“娘,这钱您也不用给,作为儿子这么多年没在您跟前尽孝,出钱是应该的。”   他这说的都是真心话。   周洪山跟田耽对视一眼,也没再说这件事情,“下午吃过饭就给我们送过去吧,火车上没睡好,得赶紧睡觉。”   周场也都一一应下来。   周温跟周实在旁边都陪着说话。   下午周场开车把老两口送到新家,这里是真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焕然一新。   院子里是整齐干净,里面的房屋都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就是时间原因,还有一些房间里的床柜子没弄好,后面再慢慢补上就成。   周洪山看着这大院子,挺不错的,后面这一大片都是菜地,可以种点啥。   周温之前也来过,是帮忙干活,只是弄好后的样子没看过。   “婶婶真是辛苦了,这得费多大的劲啊。”   向阳笑笑,“这可不算什么,好多东西都是我自己动手干的,在北京闲的发慌,就得给我找点事情做。”   这里房间大概有二十二个,更多的是空出来的地原本应该是可以种上一些花的,现在也没什么安排。   田耽觉得还是地方大住着敞亮。   “行。”   这边安排好,周场周温周实三个是有工作的,不能再待。   “那我们就先走了。”   田耽跟向阳到屋里去收拾了。   周洪山把他们送到门口,“别忘记我在车上说的,通知一下他们几个。”   周场都记得,“好,我跟他们说。”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向阳也回去了。   新家这边就只有周洪山跟田耽。   田耽看着这屋里,现在能用买到的家用电器,向阳都给安排上了,冰箱,电风扇,电视机,电视机,她看那边部队大院里都没呢。   “孩子孝顺。”   周洪山看着这些东西也点头,叹了一声气的坐下来,“我们到这里来,孩子们也都安心不少。”   周场是下午下了班回家里才挨个给他们打电话的,白天打家里也没人接。   周喜正在辅导陆沁写作业,陆沁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学习成绩还挺不错的,就是不太爱写作业。   “爹娘今天到的,怎么没听你说啊,我们也没过去接?”她打着电话看陆屿清又拿了画画本过去让她玩,干脆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留的作业不写,带着孩子玩。   “知道你们都忙,肯定没时间,我就过去接来,你看你这周六有时间没?娘让回来一趟,我刚刚问姐了,她说周六休息,不值班。”   周喜嗯了声,“有时间,我跟陆屿清这周六都不值班,回新买的四合院是吧,不过买四合院你怎么没说一声,我们也没出钱呢,多少钱,我们出了。”她知道是写在周温的名下,其实就给一套房子一点都不多,大哥在厂子里上班赚的钱他们这些兄弟姐妹都花了不少,还有大嫂一直照顾他们,照顾完他们也照顾了不少的孩子。   周场冷哼一声,“这房子是我们送给大哥大嫂的,你要是想送,自己掏钱再买一处。”   周喜听着周场这欠揍的声音,吧唧把电话给挂了,反正重要的话也说完了。   周场再喂两声也没人应,“这个周喜,脾气还是这么厉害,立刻就给我挂了。”   向阳哈哈笑了起来,“你刚刚跟人家说话的态度,不挂才怪。”   周喜站在电话机旁还翻个白眼,送房子就送房子,然后转身坐在闺女旁边,看着陆屿清。   “这周六咱们一起去趟爹娘那块,说让大家都回去一趟。”   陆屿清点了下头,“行。”   陆沁在长期跟妈妈的斗争中,学会了很多种方法,抿着嘴开始撒娇,“妈妈,我也想去看看姥爷姥姥。”   周喜看她这几天临近放暑假,回来都不写作业,非要大人盯着才坐下来写,提起来条件,“后面这几天你保证放学回来主动写作业,我就带着你过去。”   陆沁点头,答应的特别爽快,“好的,妈妈。”说完就埋头拿着笔开始写了起来,也不需要任何人辅导,写的可快了。   周喜就知道她会,她就是不想写。   程其右周六得医院值班,不能去,不过他今天下班的时候,路过外面的信箱,之前好久没打开过,今天发现有信,打开看了看,还真的是给自己信,不过里面的内容都有些看不太懂,让他跟周繁去一个地方,这封信很奇怪,而拆下来接下来的几封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周繁看他回来就站在客厅里拿着手里的信发呆,上前问了两句,“怎么了?”   程其右把信递给周繁,“你看。”   周繁接过来也皱紧了眉头,“这是谁寄过来的啊?”   程其右摇摇头,这个地方是距离中心比较远,在通县。   “那我们要去吗?”周繁只是觉得很奇怪,给他们两个寄信去这里干什么?这个人又是谁?   程其右把信都拿过来,“等等看,看还会不会再寄过来啊,如果是这样,那就去看看。”   周繁点了下头,“好。”   程其右捏着信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七月十号,周六。   周繁一大早就坐公交车往这边赶。   陆屿清开车带着一家人。   陆周跟陆沁两个人都跟着。   周温这周六也是住在这里了,她也是想多陪陪爷爷奶奶,而且这里距离学校也近,周实也是这么想的,他都不用回学校住了。   周场知道俩孩子都不回家,也都随他们去了,爹娘都在这里,他没有说话的权利。   周洪山跟田耽在这里也适应的挺快,毕竟有孙子孙女陪着,心情好像比在河山沟还要好一些,就是容易无聊。   周洪山早上出去买菜,都能在胡同里认识俩棋友,现在被棋友带着都能到公园里去玩上半天的。   周繁跟周喜是前后脚到的。   陆沁跟陆周都经常跟家里通着电话,所以对姥姥姥爷都不陌生,一下车就蹬蹬的都跑到院子里来了。   陆屿清在后面提着买的一些水果。   周喜还是头一回来,一进来就被这院子给惊讶住了,“这不小啊,收拾的也干净,陆屿清,你看着墙面应该都是重新弄的。”   陆屿清也有注意到,“估计都是嫂子忙的,肯定费了不少功夫。”这是他们都比不上的。   田耽跟周洪山听到外面的动静才站了起来出来,周繁都到说了好一会话了。   “你们可算是来了。”   周喜笑着上前,“这不是带着孩子,出门比较慢,爹,娘,你们可算是愿意过来了。”   周洪山看着小闺女心虚,就怕让她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   周场在后面锄地,向阳从厨房里出来端着水果。   “周喜也过来了,快坐下来歇歇,热吧?”她说着就把风扇又给打开了。   陆屿清是不怕热,周喜怕。   陆沁上来拿了一个草莓,“谢谢小妗子洗的水果,我爱吃这个。”   向阳可喜欢她了,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不客气,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陆沁喜欢姥姥家,想永远住下来。   中午向阳到饭店里弄了几个菜,厨房里特意炖的一只鸡,很香。   中午一顿饭一大家子围在一起,算是简单的吃完了。   陆沁跟陆周都要睡午觉,吃过饭没一会就睡着了,毕竟夏天天长了。   田耽把东西都拿到客厅的桌子上。   人也都坐下来。   她先把周繁当年的彩礼给拿出来,“这是你们俩当年来家的时候留下来的,程其右没来,周繁你今天给带走。”   周繁看着这两套首饰,站了起来,“娘,这是干什么,您给我们留着吧。”   田耽看着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她的孩子,孙子孙女,“原先给你们保存着,是情况特殊,现在呢,国家的政策不一样了,东西你们也能自己保管,我也就不替你们操心,我跟你爹年纪也都大了起来。”   周繁到也没再说话,只是觉得有些困惑。   田耽接着把下面的大盒子全部打开,里面有很多套首饰,有金子的,还有玉的。   “周喜,你来,这个是当年我答应给你的陪嫁,这一副是周繁的,你们俩今天把这些也都带走。”   周喜看着这套首饰,当年确实是这么说的。   “娘,现在就分啊?”   田耽还是肯定的点下头,“另外呢,这还有两套全面的首饰,向阳这是给你留的。”她说完又指了指另外一套赤金带着玉的,“周温,这套是给你娘的,你就替你娘保管着,到时候再交给她。”   周温没动,因为她总觉得奶奶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   其他的几个人也是,虽然东西多,也值钱,但没人是笑着的。   周喜是有啥说啥的,先开口拒绝,“娘,这不吉利,分东西不吉利。”   田耽都知道她也不是迷信的人,“我这些年为了守着这些东西,在家里也活的胆战心惊的,过去那会子你们也都看到了,万一人家到咱家里搜,谁也保不住,现在东西分给你们,我就不操心,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周洪山坐在一旁,“这是你们娘千方百计才留下来的东西,你们都好好放着,以后呢,是传给你们的孩子也好,还是怎么样都是你们的自由。”   田耽看着这里面还有一些金首饰还有银元。   “这些呢,也就给你们分了四份,你们各自拿上各自的,这件事情办完我也就安心了。”   真的怕有一天她躺在病床上来不及,反正早晚都是要留给他们的。   她的儿女她知道,看这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这很好,她希望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们,能一直这么相处下去。   通县。   程其右没有去值班,他跟人换班,这个人一直写信让过来,他不可能带着周繁一起冒险的,过去程家遇到过太多事情,让他现在做什么都很谨慎,干脆就瞒着她今天过来,到达指定地点,国营饭店的左侧胡同的第一家。   通县距离城里比较远,还有人可以坐船,顺着通惠河上的船回城里也快。   他站在旁边警惕的看了一眼,这么多年程家有很多仇人,这个人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如果自己一直不来,恐怕被报复呢,他得先保护周繁。   只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年人慢慢的走过来,然后停在程其右的面前。   “程小先生,您总算是来了,我等候您很久了。”他拘着身子,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一双手都是老年斑。   程其右看着他想了很久很久,“您是哪位?”   “我是老许。”许伯说完就不停的咳嗽。   程其右这才猛然间记起来,还有些不敢相信,“许伯,您,您这些年去哪里了啊?”   许伯是他记事起就在程家,据说是父亲救了他,所以他就一直在程家做事,只是当年太乱,母亲自杀自己被关起来,什么都顾不上,还以为许伯早就去世了。   许伯拄着拐杖,“走,回去,你到家里一看就会什么都明白的。”   程其右扶着他,一步步慢慢的走过去。   一直到一所看起来还不错的院子里停下来。   “这里就是。”   程其右接过他手里的钥匙打开锁。   许伯让他先进来,主仆的一些礼节是不能够忘的,程家救他一命,他是要回报程家的。   “程小先生,这是夫人让我守着的,这是一套,还有另外一套,也是在这里附近,是给你跟周小姐准备的新房。”   程其右这才想起来,当初他只是没心思在房子上,母亲准备的两套房子,“什么时候的事情?”   许伯低头看着地,似乎在回忆,“很多年前,夫人提前做了安排,给了我一笔钱让我顾着生活,然后就低调的住在这里,房子里放满了夫人要留给您的东西。”   程其右推开一扇门,发现里面放的就是当初在程家别墅的所有东西。   “她居然早就想到了。”所以看似决绝的自杀,但其实给程家留了一些后路。   许伯点头,“这里距离城里太远,几乎都是一些村里的人,但大家都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城里的运动也没人会来这么穷的地方,每天尽量不出门,所以也就坚持到了现在,而且我的身份就是个孤寡老头子,说实在的,能躲过去,多少有些运气的成分,其实我身体不太好了,所以就想早点把这些都给你,但之前形势不明朗,我知道你回来了,但也没敢,但我害怕你会遭殃,这几年情况也逐渐好起来。”他才敢主动联系。   程其右很想念她,人到中年,会觉得自己什么依靠退路都没了,看着这满屋子的东西,他才发现自己心境的变化,这一辈子起起伏伏。   程其右看着他的腿也好像一瘸一拐的,“许伯,跟我一起回城里住院,你得先做个全身的检查,不然怎么对症下药。”   许伯赶紧摆手,他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更别说是程先生救了他的性命呢,夫人又给了他一笔不少的钱来作为日常开销,这二十多年守着这个地方,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就不去折腾,一大把骨头,程小先生,你到那边的墙角下有个小柜子,里面是房产证,两套房的,是周小姐的名字,主要也是怕被查到你。”   程其右大概体会到了母亲的心情,她是个很聪慧的人,除此之外更是佩服许伯,他也有很多人都不具备的品质。   毕竟自己不知道,他完全可以自己留下。   “当年我妈走了之后,我也被下放。”   许伯都知道,他一直在打听着呢,“可怜你了,幸好周小姐跟你一起去,夫人算是没看错人。”   程其右看着这屋子里的东西,完全是新房的装修,还有首饰柜。   “许伯,这些暂时不着急,您的身体需要回去好好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贺京的变化   许伯坚持的摇头, “程小先生,我已经到时间了,如果不是为了坚持完成夫人的嘱托,我是早早的就想死去的。”他说着这些话就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 “我腿脚不好, 也不知道怎么坐什么车子, 所以只能一封封的写信给你,就这些字都是我找小孩子给我写的。”   他不愿再动了, 就想安静地死去。   程其右站在原地, 沉默良久,才再开口。   “许伯,我妈如果知道我没照顾好您, 恐怕也会很难过的。”   许伯想了好一会,似乎有些妥协, “好,那你明天来接我吧。”   程其右答应下来,又在这两所院子里转了又转,保护的很好, 而许伯就一直住在一个屋子里, 其他的地方看起来几乎都没动过, 除了日常的打扫卫生。   四合院。   田耽把东西都给分完, 也是一身轻松, 坐在正堂屋中间。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总是有那么一天, 我跟你们爹都不在了。”   陆屿清上前牵着周喜的手, 给她安慰。   周喜读过很多书, 也知道很多道理,但一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很难过。   下午六点多。   陆屿清跟周喜才准备走,顺便开车把周繁也送回家里,只是到门口的时候,正巧程其右开车到。   程其右下车走到周繁身边,“我今天回去的早,看你一直没在,我就来了。”幸好昨天留的有地址。   陆屿清跟他伸手握了一下。   “忙完了?”   程其右点了下头,“我进去跟爹娘说说话。”都来了,怎么样也是要进去跟长辈说话的。   陆屿清跟周喜两个人站在胡同门口。   周喜手里抱着箱子,“我想娘是被爹的这次晕倒给警醒了。”   陆屿清摸摸她的头顶,“别担心,爹娘都在北京了,咱们以后经常过来看看,总比回老家要方便的多。”   周喜嗯了下,她仰头看着陆屿清,这么多年相伴,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是因为有他。   “等他们出来,我们一起走吧。”   陆屿清点头。   程其右到了里面,跟周洪山田耽都见了面,也说了一会话,但眼看着天要黑了,所以也没多待。   周实跟周温也是要回学校,他们明天一早都有会。   七点,就都走完了,各回各家。   陆沁还要暑假继续在这里过呢,田耽反正闲着也没事,就答应让她过来。   程其右开着车看了一眼旁边的周繁。   “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周繁嗯了下,“怎么了?你说?”   程其右略皱着眉头,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繁从震惊到沉默,有时候她会在想,要是婆婆还在就好了,她那么热烈的人,像朵花一样,应该永远绽放的,还有从未谋面过的公公,到底是多好的人,才能让婆婆这么爱他。   “我这边没有问题,咱们得把老人家接过来养老的,身体也要好好的查一查。”   程其右握了一下她的手,又继续开车。   “谢谢。”   周繁笑看着车外面的景色,“我们是夫妻,不说谢字。”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请了假,开车一起去通县接许伯,只是刚刚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围着一群人。   程其右下意识里就知道出了事,三两步大跑过去。   “让让,麻烦让一让。”   周繁跟在后面也挤了进去,许伯被人放在担架上,旁边还站着办事的同志在跟围着的邻居走访。   “确认,这位老人没有任何亲属吗?”   “是啊,我们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都只是他一个人,没见过别人来。”一位大娘肯定的回答,她确实没见过。   程其右着急,立刻上前,拦了一下,“我,我是他的亲人。”   登记的同志上下打量着程其右,穿着得体干净,还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个文化人。   “你是他的什么亲人?”   程其右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没有任何证明彼此身份的东西。   周繁赶紧过去,拉了一把程其右,让他站在自己身后,“这位同志,您好,我们是许伯的远方表侄跟表侄媳,这位是咱们301的医生,程其右,我是周繁,我们俩都在医院上班,昨天他说好今天接他走,给他养老的,我们俩请假,一大早就过来,没想到会这样。”   同志是有些相信的,看着周繁的样子也不像骗人,不过还是需要查过证件之后才能作进一步的确认。   “这么多年没联系,突然间冒出来的亲戚,怕不是来要这两套房子的吧。”   这会阴阳怪气是说话的就是刚刚大娘,她之前从来没进来过,刚刚趁机溜达了一圈,哎呦,这屋子里的东西可都不错。   周繁从兜里拿出来她跟程其右的工作证,递给同志。   “另外这两所房子的房产证的所有人是我,都是我的名字,我可以把房屋所有权证明给大家拿出来看看。”   那大娘没想到这怎么的就连证明都有,想着确实之前没见过有什么亲戚来往的。   程其右听着周繁的话按照之前许伯跟自己说的,打开抽屉就直接拿了出来,上面确实是周繁的姓名。   政府的同志确认过,也没啥疑惑了,说不定人家也回来看过,只是邻居们没见到,也不能说不是亲戚,这人家也愿意善后,其实也没啥好说的了。   “行,这边那你们签下字,老人的后事就交给你们了。”   要是孤寡老人,他们政府是要管的。   程其右跟周繁签了下字,然后也就把人都请了出去,一时间院子里也只有他们自己。   周繁看着程其右眼眶泛红,就知道他的心情,昨天许伯怕是故意支走他的。   “许伯他不想麻烦我们。”   因为在许伯这一代人的眼里,他是程家的仆人,一辈子为程家奉献,最后让他视为下一任主人的程其右接走赡养,对他来说是没办法接受的,正因为他是一个这样固执不会变通的人,所以才会在这里守二十多年,这也是婆婆为什么让他守着的原因,人生到底还是残忍的。   程其右低着头摘掉眼镜,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他不该的,不该这么晚才来的,信也应该早些日子看到的,这样漫长的没希望的日子,不知道许伯自己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   周繁也默不作声的掉着眼泪,她有时候无法接受上代人的老旧的思想,但又会感动到说不清楚情绪。   两个人跪下来给许伯磕了头,然后就按照办后事的流程,丧事都办妥,至于房子里的东西,程其右找了人都拉回到政府还回来的别墅里,程家似乎又被一点点的恢复了。   程其右在别墅里面走了一圈,这个地方用了两个人的性命保全下来的,可意义呢?他一时都有些找不到,程家真的那么重要吗?   周繁站在一旁,婆婆大概是在替公公守着程家,这是爱情吗?应该是的,真挚的强烈的固执己见的。   程其右把别墅大门锁上,他们准备回他们的小家,301医院的附属家属楼。   广东。   周将在火车站接到余秀敏。   余秀敏没带什么东西,也是周将嘱咐的,这边什么都有。   周将在这边弄了一辆车,谈生意比较方便,“快上车。”   余秀敏有些拘谨,她还是第一次从河山沟走出来,这里真的是哪里都新鲜,车站旁边挤满了摆着摊的,还有各种叫卖声,这是在河山沟都是没有的。   周将把车门关上之后,直接转身走到一个自行车旁边,泡沫箱子里放着的是冰棍。   “给我来一个。”   老板把冰棍拿了出来,“给你,五分钱。”   周将给了一毛钱,没让找,拿着坐在车上就递给了余秀敏。   “吃吧。”   余秀敏从火车上刚刚下来,也确实渴,看着这冰棍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周将启动车子,“因为我们是夫妻。”   余秀敏看着周将笑了起来。   周将也很心满意足,“对了,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余秀敏吃着冰棍甜滋滋的,“没事,也检查了一下,就是年纪大,早上不吃饭,有些低血糖。”   周将现在住的地方是买下来的小院子,不大,跟老家的差不多。   “下来吧,到家了。”   余秀敏从车上下来,站在门口,“这里还挺大的。”   周将点头,“平日里家里没人,我都住在工厂那边,也好管理。”   余秀敏一看就知道周将自己在外面也没个人照顾着,“你可瘦了不少。”   周将提着行李正想说话,就看到旁边那家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女人,大概三十多岁,打扮得很洋气,烫的大波浪,还戴着墨镜。   余秀敏也转过头看了一下。   女人看着周将还接过来一个人,顿时有些失望。   “我说周大哥平时怎么对我冷言冷语的,原来这外面养的是有人的。”她看着余秀敏,除了穿着打扮的土气,但长的还好,怪不得周将这么挑剔。   周将来南方做事这么久,其实遇到过很多,他有钱,长的也不错。   “这是我妻子,秀敏,这位是隔壁的邻居,以后尽量别跟她说话。”他说完就拿出来钥匙,把门打开。   女人被周将说话的语气气的跺了跺脚,现在是新时代,离婚也常见,原先看他自己搬家在这里住,还以为没结婚,或者离婚了,谁知道后来他说自己有妻子,但她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成想他很少回来。   余秀敏跟着周将进了院子里,把大门关上。   “她喜欢你。”   周将回头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你现在应该生气,非常生气。”   余秀敏又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男人被人喜欢,证明我眼光好,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周将进屋把行李放在桌子上,“你说的对,不过明天你跟我去厂子里看看,你先熟悉一下,然后你想做什么跟我说。”   余秀敏看着他,“我能做什么啊?我什么都不会。”   周将给她倒上一杯凉白开,“不会可以学,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喜欢做衣服吗?你可以看看这边的衣服,或者自己设计出来,在制作成成衣,也可以卖。”他说完又停顿一下,很是认真的看着她,“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余秀敏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我这次也是想看看的。”   周将伸手搂着她的腰,“我相信你。”   余秀敏红了脸,“好。”   第二天一早,周将开车带余秀敏去了工厂,他进去就开始给余秀敏介绍。   余秀敏是读过书识字的,听着周将跟自己讲的内容,越听越感兴趣,也跟俞缸见了面。   八月底,余秀敏自己在这边的批发市场看了很多衣服的款式,然后自己也尝试着画画样子,剪裁出来,这些在家里她都是经常做的,也不会手生。   周将在家里看她忙起来也是到半夜,不过他没劝过,因为他也想让余秀敏感受到为自己努力的感觉是多高兴,多幸福。   九月初,余秀敏也就做出来了十几件,而且都是裙子,颜色款式都各只有一件,她做衣服考虑到穿在身上的舒适度。   南方这边的天气温度是正合适的。   周将没去厂里,陪着余秀敏到街上去摆摊,还拿了几个衣架都给挂了起来。   余秀敏很是激动。   “你说我卖多少钱合适?”   周将在前面骑着三轮车,回头看了一眼这衣服,“每一件都是独一份的,也不会撞衫,而且布料都很不错,定五十左右可以。”   余秀敏坐在三轮车上,“会不会有些夸张,国棉厂工人的工资一个月才多少钱啊?”   周将笑笑,“可现在不是在国棉厂,是在南方,这边的人你也看到了他们赚钱有多快,赚钱赚的快,那花的也就会更快。”   余秀敏赶紧摇摇头,像是要把自己脑子里旧的想法都摇掉,“你说得对,我要打开眼界。”   周将骑着三轮车倒是更快了,两个人选的位置就是批发市场旁边,这里人流量多。   只是他们的三轮车还没停好,有人就喜欢上用衣架支起来的一套裙子,袖子是用了花朵边,裁了松紧带的,长摆上还特意弄了几朵大花,布料就是棉的,摸着也舒服。   余秀敏有些紧张,不太敢开口。   周将赶紧上前,“这件是五十,做的都是一样尺寸的,大概就跟我妻子一样。”   “这款式看起来还挺不错的,还有多少套啊?”来的人是进货的,觉得这样的运到内地肯定好卖。   周将给余秀敏使眼色,鼓励她,让她自己来讲。   余秀敏这才上去,“是,是我做的,就这几套,没有很多货。”她很紧张,但用手在使劲掐着手心来控制自己。   来人倒是哦了一下,有些可惜,没大批量的货,就不太想进,但这确实好看,就是摆在店里也是能一口气卖完的,标价七十不还价都行。   “那这些都给我拿走吧,全部都是五十是吧。”   余秀敏看了一眼周将,“都,都要走啊?”   “是啊,都包起来吧。”那人把夹着的包拿出来,就开始掏钱。   周将替余秀敏高兴,也是他没想到的顺利,开始动手把衣服拿下来打包。   余秀敏总共做了十二条,一条五十,总共六百块钱,除去成本,大概赚了五百多。   她靠在三轮车上看着自己手里的钱时候,数了一遍又一遍。   “我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她第一次觉得赚钱会这么容易,而且她从来没出来赚过钱。   周将看她笑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你想不想有一个自己的服装厂?”他站在余秀敏的身边。   余秀敏眼睛直接就亮了起来,“服装厂?我在这里也看到过,但大批量的生产的衣服其实也没那么好看,主要是设计衣服的,我自己设计的话还是会比较慢,而且我的眼光也是狭窄的。”   周将听着她的话,就知道虽然这才短短一个月进步就很大,但她想的都是实在问题,“外国的服装是有服装公司的,也有你说的专业设计衣服的,另外交给下面的厂子去生产出来,再摆放到店里去卖,你不想拥有自己一整套的生产工序,到时候也开上自己的厂子。”   余秀敏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长的事情,“我能行吗?”   周将看着她,“你之前也这么问过的,现在不是做的也很好,我觉得行。”没说的是这条路很难,得一直思考,不停的努力,但他还是鼓励余秀敏,他希望余秀敏能活出来自己的价值,她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家里的各种琐事。   余秀敏点点头,“好,你说行,我就可以试试,不过先开个小的,比如说我设计出来衣服,然后就几个人,再弄一些缝纫机,裁剪师傅的话跟做衣服的其实可以都一起,可以借用你们厂子里的场地不?”   这样还能省了租赁的钱。   周将听完余秀敏的话更是欣慰,她是有天赋的。   周将两口子在南方不停的努力,还忙里偷闲的给周洪山和田耽打了电话,知道大家都好就行。   周洪山今天出去遛弯下棋,结果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回来吃,等到下完一盘,都已经一点多,他吓得赶紧往家里跑,自从自己晕倒之后,可是不敢再耽误吃饭。   田耽闲着没事,把院子里要种菜的地都翻了一下。   周洪山小心的背着手进到院子里,一直走到后院,才看到她在收拾菜地,象征性的咳了一下。   “那个,我是不是回来晚了?还有饭没?”   田耽继续收拾地,头也不回,“你也可以不回来,之前都是怎么答应我的。”   周洪山看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就证明这个气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下棋一时忘记嗯了时间,没有下次,我保证。”   “饭在锅里,下的面条。”田耽倒也不是想跟他吵架,不都是为了他好。   周洪山哎了一声,忙到厨房里自己盛上一碗面条,又剥了一瓣蒜老实的蹲在一旁,靠着墙开始吃了起来。   周实最近研究方向有些卡,翻了很多资料都没解决问题,他干脆就把东西放在实验室里,啥也不管的就回家了,一进院子里就听到爷爷奶奶在吵架,他站在原地多听了一会,然后等到熄火才进来。   “爷爷,奶奶。”   周洪山看他这会回来,“吃过饭没?”   周实摇头,“没。”他吃饭更不规律,想起来饿了就吃一顿,想不起来就算了,有时候饿不饿的也不重要。   田耽听见这话回头就瞪他一眼,“你也赶紧去盛完面条。”   周实其实很听话,赶紧也进了厨房。   田耽长叹一声,把手里的锅铲插在地里,“我真是欠你们周家的。”就周实这样的,周场两口子心大,认为不结婚也没啥,可有没有想过,日常生活没人管着,就不按时吃饭这一条会出事,这研究没做好,人就得早晚没了。   周实端着碗也从厨房里出来,跟他爷爷并排蹲在墙边。   田耽站起来到水盆旁边洗了洗手,“周实,奶奶也很久没跟你说过话了,咱们也聊聊天。”   周实点了下头,“奶奶,您说。”他还不忘记喝面条,这好像是芝麻叶的,他最爱喝这样的。   田耽搬过来一个小马扎坐在他的旁边,“我听你娘说,你不想结婚,他们也都答应了?”   周实点头,“是,奶奶您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田耽慎重的想了一下用词,才开口,“我觉得你说的也没啥对不对的,想不想结婚,都是每个人的自由,但是奶奶想跟你说的是,你觉得咱们家结婚的人过的幸福吗?”   周实是很认真的想了一遍的,“是,幸福的。”不管是姑姑姑父,还是爹娘。   “那你是觉得这种幸福你很不喜欢?”田耽是想让他结婚的,不是为了生育孩子,更不是什么传宗接代,是想让他有个人陪着,不会说除了数学,就只有孤身一人,当然她的前提是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如果没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一直这么单着,毕竟他还小。   周实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没有,我反而是觉得这种幸福是难得的,并不是任何人都会有的,而且我认为谈恋爱是一种浪费时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值得我们去做的。”   田耽知道他的意思,周实智商很高,但情商可能一般,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坚持。   “好,只要你不是讨厌这样的幸福就行,奶奶的意思是遇到喜欢的人,就跟人家诚恳的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喜欢我吗?如果别人不愿意,那我们也要跟人家道歉,说打扰到了。”她原本怕周实会因为向阳跟周场长时间的两地分居而弄出来的问题,这样就没事了,只要他开窍,遇到喜欢的人,那说什么谈恋爱是浪费时间的话,就会自动收回。   周实懂奶奶说的话。   田耽跟孙子聊完,又在心里把这两口子埋怨了一遍,没一个会教育孩子的,边这么想着还是觉得不行,又到屋里打了电话过去。   正巧是周场接的,然后就接收到了来自亲娘的一通劈头盖脸的骂。   周场挂了电话都怀疑人生。   向阳最近在帮着居委会的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居委会的登记簿,检查一下,有什么遗漏,还要承接上面发下来的通知,对于在这居住的一些胡同里摆摊造成的拥挤问题,都是需要谈的。   “怎么了?接电话就听见你第一句叫了娘,后面咋没声?”   周场年近四十,还被亲娘这么骂,他过去坐在向阳身边,简单的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说周实那小子跟娘说啥了?”   向阳看他一眼,把登记簿合上,“大概就是每代人的想法不一样,但目的都是相同的,希望周实过的好,然后是怪咱们不关心孩子。”   周场刚刚想反驳亲娘都找不到一点底气,毕竟孩子他看的是最少的。   “那就这样吧,随周实自己的想法,他要是能遇到,真倒插门我都可以。”他们老周家向来对这个没啥要求的。   一九八一年的年末,周家三个孩子完成了大学的课程,分配的单位都是确定的,但周实跟周温都还是在学校里为主的。   一九八二年春都拿到了毕业证,不过在一九八二年陆续毕业了两届大学生,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国家的人才紧张的问题。   同时,在南方,一九八零年确定的经济特区发展十分快速,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工业品能进行出口,收支也达到了平衡。   周将经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在南方已经小有名气,大家都觉得他的眼光长远,很会做生意。   余秀敏的服装工厂现在走的是质量好,但货量少,用周将的话来说就是精品。   并且还取了名字,叫秀色,也有些客人会在店里认准牌子上的秀色两个字。   周将赶紧给余秀敏申请了商标,如果后面有冒充的,就可以起诉他们假冒伪劣。   今年过年两个人还一起去了香港,余秀敏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各种知识,跟刚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现在她可以穿着打扮的十分好看,并且怡然自得的跟合作方进行谈话合作。   周将这边也还是按照自己的方法继续推进,他是要扩大厂子的规模,赚钱,然后买地,而且他观察到房地产现在发展的非常迅速,开放商买地皮是顺其自然的,他手里拿到地皮,后面变现也会很快,并不会砸在手里,做医药研发公司他一直都没放弃,特别是出去看了一圈更是这么想的。   周温在首都接到这一对勤奋的爹妈寄过来的钱是越来越多,她看着自己存款折上不断上涨的数字,在思考,他们俩是赚钱做生意上瘾吗?   周源过年也是来的北京,就住在四合院,看到周温的存折他都有些愣住,他还以为爹娘做生意赔本了呢?毕竟好久没都给自己寄钱了,合着可能把他给忘记了,他过了年就已经开始工作,被分配到了某重点研究所任职,也马虎不得,过了年就马不停蹄的又回陕西了。   程宁期倒还有几年要上呢,他学的医。   二月初,北京还是零下,周温穿的棉袄是她娘从南方寄过来的,还有围巾,五点多,天灰蒙蒙的,她在四合院里洗漱好,就自己步行去北理工,只是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停着。   周温走过去,伸手敲敲窗户。   贺京在里面把窗户降了下来,看到周温还打了个哈欠,“好久不见,我这次执行任务有半年没回北京,这不凌晨三点到的,我就把车停在这里了。”   周温知道贺京这两年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他们基本上都没见过面,他身上的某些气质越来越像霍谨,眉宇间也少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洒脱。   “新年好,虽然新年早就过去了。”   贺京哎了一声,“那也不晚,新年好,周同学,你不是都毕业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周温只露着一双眼睛,“我的主要实验方向还是要在学校里,不过下半年应该就转到研究所。”   贺京从兜里拿出来一袋糖,只是动的时候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温已经听到了,“你受伤了?”   贺京笑着打岔,“没多大事,这点伤,这是给你带的糖,你拿着吃吧。”   周温伸手接了过来,她也看到了贺京的手,粗糙,还被包扎着。   “疼吗?”   贺京嗯了声,“疼的,不过还好。”他又十分正经的看着周温,“周同学,我可能没办法娶你了,因为你不知道我做过什么。”   周温听着这话虽然有些无厘头,“怎么了?我都准备好要嫁给你了。”   贺京又笑了起来,“哎,你这话说的,我都要当真了,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你,就是说,你得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做你的实验,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科学家。”   周温看着他的眼睛,没再接话,“这里太冷了,要不要跟我去学校食堂里吃个早饭,这会食堂的吴师傅肯定起来了。”   贺京摇了摇头,“不了,一会六点半要去汇报任务结果,你快点进去吧。”   周温冲着他挥挥手,然后转身小跑着进了学校。   贺京看着周温的背影,眼睛酸涩的越来越模糊,他曾经以为人生是可以两全的,但很难,他的性命随时都有可能交待出去,没办法给周温安稳的一生,那就干脆不要招惹,可他还是没办法对着周温说一句我喜欢你。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没距离的这么远。   周温这两年每次贺京回来都会在北理工门口等自己,之前还没想到,后来师兄开了一句玩笑,她才恍然明白,贺京喜欢自己。   她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没了霍谨她也可以活的很好,她都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贺京了,可他也否认了,不过没关系,可能他们俩本来也就没缘分,但还是会难过的。   吴师傅给周温打了一大碗的豆腐脑,每次都是她的第一碗,不过今个看上来的豆腐脑,人一直没动,他站定坐在对面。   “闺女,这是怎么了?”   周温抿嘴苦笑,“没什么。”   吴师傅跟周温认识好几年,这小姑娘长的好看,在学校里学习也好,好像学校里说的还有个当兵的对象,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在门口找她,这会子眼圈还红了。   “因为学习还是对象啊?”   周温拿起来勺子吃了一口豆腐脑,“我没对象,学校乱传的,还是咸的好喝,您不忙吗?快点吧,一会同学们都要吃饭了。”   吴师傅就知道不能从这个丫头嘴里问出来什么话,“行,你不想说就不说,但别自己闷在心里。”他说完就站起来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又到后面开始摆饭。   周温把一碗豆腐脑全部喝完,再多的情绪也都压了下去,今天还带实验室里人要开会,把昨天准备好的资料还要再确认一遍。   周场今天早上去开会,刚刚出去办公室,就看到好久没见的贺京,这两年倒是磨练的不少,不过身上那股子流氓气质也没减少多少。   贺京看到周场也敬了礼,然后就擦肩过去。   一九八一年阳历六月 ,北京的天气已经是很闷热了,不动都能出一身汗。   余秀敏来北京看孩子跟公婆,都分开这么久了,也没实现打电话,她自己坐火车来的,然后下车直接去了四合院。   田耽种的菜都长了满院子,吃是吃不完的,她又摘下来好多,给街坊邻居们都尝尝。   周洪山被指挥着在扯了个管子浇后院的菜地。   俩人在家里没啥事干就抬杠吵架,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哎呀,周洪山,亏你还是一辈子的农民呢,现在才不干活几天啊,浇地都不会了?”   田耽站在旁边不停的念叨着。   周洪山也不敢吭声,“好好,我挪到这边来浇。”   田耽手里拿着蒲扇不停的扇着。   余秀敏自己没叫人就直接进来,然后站在后院看到他们老两口过的还挺乐的。   “娘,爹,我回来了。”   田耽转头看到余秀敏哎呦一声,“你咋过来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一下,好让周场去接你。”   余秀敏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可一直自己跑着去谈生意,这下了火车站打个三轮车就能到这里,也不远。   “不用,娘,我能找到地方。”   周洪山还穿着雨衣跟胶鞋呢,看到儿媳妇回来,也一时半会的在菜地里出不来。   “秀敏,你赶紧到屋里去喝茶,我把这块收拾好啊。”   田耽可不乐意,“你浇好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认错人(已捉虫)   周洪山连连点头。   “好, 好,我知道。”   田耽跟余秀敏一起进屋。   余秀敏看着公婆在这里过的也很惬意,气色也很好,也放心了不少。   “来的时候周将还特意嘱咐我说, 你们在这里要是住的不开心, 可以去广东。”   田耽摆摆手, 她是不想再跑了。   “挺好的,你看院子多大, 我们现在也挺轻松自在的。”   余秀敏说着话就把行李箱给打开, 里面都是从那边带来的东西。   “这些衣服您跟我爹留着穿,剩下的也都是给他们带的,哪天谁来, 就让选一选,我明天早上就要走。”她是真的忙。   田耽不用想, 听她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她现在是如鱼得水。   “好,你们两口子照顾好自己,钱是赚不完的,够花就行。”   余秀敏笑着点头, “我知道, 可您知道周将咋说的吗?他要给他闺女赚很多很多钱, 都给他闺女花, 想往哪里花就往哪里花。”   田耽也笑了起来, “周源过暑假回来,看到周温手上的钱, 脸都气绿了, 说你们把他忘记了。”   “这可不怪我, 是周将说, 周源已经二十多岁的大人,还花父母的钱没出息,他自己有工资,食堂吃饭,有分配的房子,他也没地方花钱。”   余秀敏其实是想说他们确实有些把周源忘记了。   周温在学校接到电话,简单收拾一下就回来了,她现在还是在带课。   晚上田耽做了不少的菜,周温到家的时候正好都端上桌,   菜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   周温看着她娘第一眼都有些不敢认,简直是天差地别。   “娘,真替您开心。”她是由衷的,说出来的语气还有些哽咽。   余秀敏伸手摸摸她的头,“高兴傻了。”   周温摇摇头,“没有傻。”   一家人坐下来吃了顿团圆饭。   第二天一早五点多,余秀敏就又走了。   十月初,国庆节各大高校都已经放假了。   周温也有三天假,林天约了实验室的同学们去爬山,还准备野炊。   “真的,周师妹,很好玩,你确定不来吗?”他凑在旁边。   周温摆手 ,“我准备去查一些资料,可能三天都在图书馆,还有据说外交学院的图书馆会更好。”   林天听完这话甘拜下风,大概就是天才比你还努力的感受。   “周师妹,你收到那么多的情书就没一个喜欢的吗?”   北理工别的不多,男的特别多,像周温这样学习好,长得好,情书收了一抽屉,还有老师们打听的,要介绍的,牵线搭桥的,也很多,但因为传闻周温有个男朋友,也有不少人就没再来过。   周温陡然想起来周实的那句话,正好拿来应付。   “学长,谈恋爱我觉得是对时间的极大浪费。”说完她就走了。   林天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现在的孩子啊,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沟通。   “我还是要谈恋爱的。”语气透露着中年人独特的倔强,收拾收拾,催领导去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   旁边的听到全过程的同学笑的前仰后合的。   周温回到四合院先给周喜姑姑打了电话,知道周温要去看书,她是很欢迎的。   周喜是去年开始在外交学院任职的。   “那你明天来家一趟,拿着我的卡去吧。”   周温这边答应好,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七点就出门了,她坐公交车倒了两三辆车到了部队大院。   周喜今天也是放假的,也不可能是完全休息的,她可以晚会去上班。   陆沁跟陆周都被陆老爷子早早地带出去玩了。   周温到之前,周喜就跟门口的守卫打过电话,所以也就签了名字就让她进去了。   周喜也刚刚换好衣服,准备等周温到,给她工卡,也直接去上班,陆屿清今天早上还有两个会,先走了。   “姑姑。”   周喜提着一个包,里面放的都是昨天晚上拿回来的文件,“这个就是,你去吧,也能在食堂吃饭。”   她说着话把教职工卡给周温。   周温接过来嗯了一下,“好,姑姑,我知道了。”   周喜看了一眼周温,“一块走吧。”   周温走在周喜的左边,始终脚下还落了半步。   周喜这几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会议,也跟外面的记者没少打交道,到底也是身上沉淀出了不一样的气质。   周温看着她利落干脆,从脸上表情是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的,也很难想象她经历了多少事情才到现在这一步。   周喜突然停住,叮嘱周温,“记得,今天去图书馆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男生坐在人家对面。”   周温是有些怯周喜的,毕竟一个长辈,吵架的功夫又很厉害,她也说不过去,不过听见这话还是愣住了一下。   “姑姑,我,这是相亲吗?我还没打算结婚呢。”   周喜想起来昨天陆屿清的话,小侄女跟贺家那小子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之前是以为能成的,谁知道没成,小侄女还难过了一段时间,不就是优秀的男孩子吗?她稍微一打听,就有一大堆,昨天挂了电话她就火速给安排上了。   “我知道,但你这么年轻,也不能把大把的时间都用在看书,实验室这些地方,放心,姑姑只是让你们彼此认识一下,没让你咋的,放轻松啊。”   周温正想一会开溜,“姑姑当年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说不结婚的吗?”   周喜压根就没接她这句话,又抬手给她整理一下头发,“记得别想悄悄跑,可是花了姑姑好大的人情才介绍来的,你要是跑了,我可没法跟人家交待,你准备让姑姑难堪吗?”   周温看着眼前的姑姑,就知道自己翻不出来她的五指山。   “好,我知道,姑姑。”   周喜看着侄女长的好看,工作好,家庭好,人又聪明,肯定是会找到一个非常优秀未来道路的结婚对象,什么贺京一边去。   周温跟周喜分开以后,慢吞吞的去了外交学院,问了几个同学顺利找到图书馆,其实外交学院是因为那十年,很多书都被有心人藏在了这里的图书馆里,这里是最危险也是最安全,毕竟那会可没人愿意跟知识分子沾上关系,更别说是去到图书馆里,压根没人愿意来。   周温在门口拿着卡给图书员看过做好了登记,就默默的走了进去。   陆屿清这边刚刚开完会,一出来就看到周喜也在,他到周喜旁边。   “怎么样?周温没生气吗?”   周喜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你就想着要生气是吧,还真没有,周温多乖啊,从小到大都乖,那不是听话去了。”   陆屿清笑着无奈的摇摇头,周温可不乖,那相亲就相亲呗,还安排到了图书馆里,到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图书馆里多安静啊。   周温进去转了两圈,找到自己要的书,伸手拿下来,本来想随意找个位置坐下的,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姑姑说的那个男生,她再不情愿也不能让姑姑丢面子,没说话的就坐在了对面。   男同学没说话,也没吭声,依旧专注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书。   周温抬眼看了一下人,真好,大家都这样安静下去,然后等彼此都看完书就走,这样都轻松,估计人家也是被迫来的,想明白之后,她就一门心思的就只有眼前的书。   图书馆里也只有翻书时发出来的声音。   周温拿出来笔跟笔记本,开始记录下来。   一转眼就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周温抬起来脖子伸手揉了揉,然后看到对方还没什么动静,把书给合上,准备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谁知道对方比她更快,这一会就站起来去还了书。   周温也站了起来,估计着对方应该是想出去跟自己有话说,她跟在后面把书还了,跟在人家后面出来。   周温看对方这会已经站在图书馆大门口旁边的树下面站着,还一边抬手看时间,她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这人长的倒是很好看,看起来十分的随和,身高腿长,头发随意的耷拉在额头前,   周温走到他面前站定,大概到他肩膀,看着他拿着书的手,纤长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的表也衬的十分的相得益彰。   “你好,我是周老师的侄女,我姑姑说让我过来跟你简单的认识一下,我叫周温。”她想的简单的交换个名字,然后走掉,算是应付过去。   男同学听着周温的话其实有些迷惑的,听完嘴角的笑意就大了起来。   “你好,段洲远。”   周温跟他浅浅握了一下手,然后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好,如果没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段洲远看着她很是拘谨,“请问,周老师是哪位周老师啊?”   周温听见他这么问是有些不理解的,又想着或许人家也是被家里人骗来的,当下立刻就把自己姑姑给交待了出来。   “周喜。”   她说笑笑转身才走。   段洲远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笑了起来。   一直到有一个男同学抱着篮球从远处满身是汗的跑了过来,“我来晚了晚了,真是对不起,这场打完用了不少的时间。”   段洲远好脾气的嗯了下,“没事,那就赶紧回去吧,下午还要去开会。”   男同学看着段洲远这么好说话,还以为面前的人被换了,三两步的走在他旁边,“我迟到了最少十分钟,段建筑师不想说些什么吗?”   段洲远心情良好的笑笑,“你们学院的周喜周老师是谁啊?”   男同学看他确实没事,又听见问这个老师的事情,“她啊,你都不知道吗?外交部这几年最厉害的发言人,妙语连珠,上课又有意思,每次她的课都是爆满,你问她干什么?你又不是我们这里的。”说完又暂停一下,“伯父应该认识她,都是在同一个部门工作。”   周喜这边正准备跟陆屿清去食堂吃饭,就有人喊自己过去听电话,她接到电话听了两句就想骂人。   “所以就是我侄女自己去了呗,你说说你办的是什么事情,我可是冒着得罪我侄女的风险把她骗过去的。”那边还想解释两句,“好了好了,挂了。”   陆屿清看周喜脸色不太好的回来,“怎么?”   周喜叹了一声气,双手无奈的摊开,“赵梨说她外甥没去,去做实验了。”   陆屿清牵着她的手,“我就说吧,强扭的瓜不甜。”   周喜只是心疼侄女,周温哪哪都好,就是觉得感情不太顺利,她也没再说什么,跟陆屿清一起去了食堂,看了看空位,也就只有段老师面前有。   “段老师,今天跟您凑在一起拼桌?”周喜说着坐下来。   段立方在外交部很受人尊敬,他驻外将近十年,也是去年才回国,精通五国语言,为人也十分随和。   “请坐请坐。”他十分喜欢现在的外交部,比他当年被迫离开的时候要好很多,特别是周喜跟陆屿清,都是大胆有想法的年轻人。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上有些低烧,下午六点之前还会有一章,明天还是中午十二点九千哦,感谢大家支持。 第84章 三号   三个人坐在一起探讨了一会工作上的事情安排。   陆屿清想起段老师的儿子, 段洲远,之前去清华开座谈会的时候跟着孩子交流过,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优秀且不自傲, 还是建筑系院士原老的嫡传弟子, 说在建筑方面很有天赋。   “段老师, 我记得洲远也是今年毕业是吗?”   段立方是在段洲远八岁的时候出的国,就留孩子跟妻子在国内, 他们夫妻俩三十五岁才有的段洲远。   “是, 已经分配单位了,不过我建议他还是继续读书,不用这么着急, 或者可以出国去历练一下。”   陆屿清也点点头,“周喜的外甥女今年也毕业, 北理工的,大一的时候就被关老收了弟子。”   段立方倒是知道关禹,那是个人物,但想到相关专业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男同志, 想必周喜的外甥女应该很优秀。   “怎么, 你想做媒?”他看着陆屿清笑了起来。   周喜还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一眼, 刚刚不还跟自己说强扭的瓜不甜吗?这会他倒是主动开始了?   陆屿清抿嘴笑笑, 伸手推了一下眼镜, “也不是做媒,觉得都是年轻优秀的孩子, 咱们又都知根知底的, 到底是放心不少。”   段立方听着也是很认同的, “你说的对, 我今天下班就问问洲远的意思。”   饭吃完,周喜跟陆屿清在外面院子里闲逛。   “段老师的儿子?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她相信陆屿清的眼光,他看人一向都很准的。   陆屿清想了一下,“对,还是前年我去清华大学那次开座谈会,他也在,是个很出众的人,他跟周温很合适,我跟你分析一下,周温性格其实偏内向的,做任何事情都慢吞吞的,当然除了工作,就没见她在哪些事情上积极过,但她跟你们周家人骨子里都一样,犟,段洲远是个温和豁达,很稳重而且成熟的人,其实周温在某些事情上还不成熟,她需要有人告诉她,陪伴着她,让她变的更好。”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的周温还没有完全打开自己,心里有很多事情,这话没跟周喜说,免得她担心。   段洲远的性格养成他分析一部分应该是受段老师的影响,另外一部分是那几年可能也是受尽白眼,毕竟段老师当初也是被排挤出去的,段伯母外柔内刚,在清华教书,也是很有风格的女性。   周喜知道陆屿清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就证明这个人比他说的还要好三分,不过她也没抱希望,“看缘分。”   段立方下了班骑着自行车回家,他们目前是住在外交部的家属院,其实他们在清华也有一套,那是分配给妻子的,另外还有一套四合院,是他们之前家里的财产,之前被没收了,也是前几年才还回来。   段立方的妻子叫钱煦媛,她今天没去学校,在家里看学生们交的作业,听到外面门响,她从书房里出来。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钱煦媛随手倒上一杯温水,放在桌上,“我还没做饭,看洲远今天回来不?”要是回来得去菜市场多买点菜,这边话音刚落,段洲远就拿着书从外面进来。   “爸,妈,我回来了。”   段立方看着儿子进来,想起来今天陆同志说的事情,“你,你是没谈恋爱的吧?”先问问儿子有没有恋爱,他们夫妻俩一向是开明,民主的,也不过多的干涉孩子自己的事情。   段洲远点头,“没有,怎么了?”   钱煦媛本来是想进书房的,听到这话也站在了原地。   “我们部的陆屿清,说是他侄女,是北理工的,今年刚刚毕业,想看看给俩孩子牵线搭桥。”   钱煦媛知道小陆,那些年也没少帮他们母子俩,是个很不错的人,十年时间让她看透很多人,有些人就是会拜高踩低,但陆屿清从来没有,还有他的妻子,周喜,也是个很好的人,这样的侄女人品应该错不了。   段洲远想起来今天在图书馆的事情抿嘴笑笑。   “爸,不用了,我最近有个想主动接触的人,等到有结果再告诉你们。”他没有直接说喜欢,因为那太浅薄了,但他是有好感的,所以想再多了解一些。   段立方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行,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钱煦媛倒是听到儿子的话凑过去笑的十分开心,“你想接触的是什么样的人?先跟妈简单稍微透露一些,我先提前准备准备。”   段洲远无奈的嗯了一声,他理解天底下父母对于孩子要成家立业的期盼,即使像他妈妈这样读过很多书的人也不能免于俗套。   段立方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明个去咱们家那个四合院看看,也该打扫打扫,重新装修一下,另外洲远,你自己想好要不要出国去看看,我是尊重你的决定。”   段洲远听到后面的话也点了下头,他确实还没想好。   周温第二天就没再去图书馆,她在四合院待着看书休息,打发时间,不是因为去图书馆再遇到会觉得尴尬,只是那边的资料也没自己想要的。   周实假期跟着老师去了武汉大学进行学术交流,也就没回来。   田耽跟周洪山早上习惯吃过饭出去遛弯,这会也没在家里。   周温的房间是在中院的右边,房间比较大,就是向阳单独给周温准备的。   段洲远自己带着钥匙步行过来,这个四合院就在北大附近,据说是妈妈的陪嫁,他看到上面的门牌号,有些迟疑,因为有些生锈,看到隔壁院子是开着门的,他站在隔壁伸手敲了敲门。   周温听到声音,拿着书就从自己屋里跑了出来,她在家里随手扎了一个丸子头,戴着眼镜,身上穿的是她妈妈从广东寄过来的,白色短款修身的短袖,下面是改良版的喇叭裤,衬的整个人身形修长,身材很好。   “找谁?”   段洲远看到周温嘴角慢慢上扬,“原来这是你家?”   周温抱着书本站在原地,有些愣住,难道姑姑把家里的地址都给出去了?点了点头。   “是,你是来?”   段洲远今天穿的是白衬衣,下面就是宽松的裤子,指了指隔壁,“我家也在这边,但因为很久没来过,上面的门牌号也生了锈,所以怕找错,想着到邻居家问问的。”   周温这会才缓了一口气,也跟着走到门口,热心的给人家指路,“应该就是我家隔壁,我们是三号院。”   段洲远没想到会这么的巧,“谢谢你。”   周温笑着摇头,“不客气。”   段洲远看她手里抱着的是红楼梦,“你最近也在看这本书吗?”   周温嗯了声,她读过红楼梦,这都说不清楚是第几遍了,但温故确实知新。   段洲远看她跟自己说话还是这么的不自在,估计还以为自己是她的相亲对象?   “对了,再正式介绍一遍,我是陆洲远,今年从清华建筑系毕业,昨天不是去图书馆相亲的。”   周温听完,都有些愣住,想着他昨天穿的衣服,没想到头来是个乌龙,“是,是吗?我以为你是的,真是抱歉。”   段洲远笑的十分和煦,“这会你跟我说话就不用再这么紧张或者拘谨,我们就当做认识了新朋友。”   周温确实笑的很是更自然,也落落大方的重新介绍自己,“嗯,周温,北理工的,也是今年毕业。”   段洲远拿着钥匙,“要不要去隔壁看看,我刚刚观察了一下,你们家就布置的很好,很温馨。”   周温提到这个话题是有的聊的,“这是我婶婶从头到尾跟下来的,费了很大的力气,你家隔壁应该跟我们这边的格局差不多,不过你是建筑系的,改造这个应该手到擒来。”   两个人一起去了隔壁的院子,讨论了好大一会,还聊了不少专业相关的知识。   一直到周洪山跟田耽从外面回来,看到隔壁的年久失修的大门终于打开,还听到孙女的声音也背着手站在了门口。   “周温。”   周温听到叫自己,跟段洲远一起从里面出来。   “爷爷,奶奶。”然后就看到两个人都站在门口背着手等着。   周洪山先是皱着眉头打量了一下段洲远,“这是?”   段洲远顺其自然的接过来话,“爷爷奶奶好,我叫段洲远,我们家在隔壁,我爸妈今天让我过来看看,正巧碰到周温,没想到会是邻居。”   周温也跟着点头。   田耽看了一眼自家孙女的表情,就知道应该没事,“好,那小段一起到家里喝杯茶吧。”   段洲远先看向周温,然后带着笑意又看向田耽,“好,谢谢奶奶。”   周洪山背着手走在最前面,心里说不上来的有些窝气,干脆一会就去把地再翻一遍,反正要种大白菜了。   段洲远进来一路走到后院,还看到了种的各种各样的菜,生活气息很浓,他很喜欢这种生活方式,从小父亲出国,他跟着妈妈就经常吃食堂,其实很少是跟亲人坐在一起吃饭的,不过也是,能养出来周温这样性格的家庭,肯定是很幸福很幸福的。   田耽给倒上茶。   段洲远双手接过来,“谢谢奶奶,真是打扰了。”   田耽倒是对这个孩子挺有好感的,眼神明净,“不客气,你是跟我们周温是同学吗?”   段洲远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不是的,我们是在图书馆认识的,我是清华建筑系的,今年刚刚毕业。”   田耽看着这孩子的接人待遇说话不卑不亢,就知道家里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能考到清华也间接的说明了这一点。   作者有话说:   男主还没定。   大家投个票吧,就按照出场顺序来。   1,贺京。   2,霍谨。   3,段洲远。   另外其实我有偏爱的男主,投票结果可能会左右我,但也不知道左右的多不多。 第85章 全员搞事业   段洲远也并没有待多久, 又聊了一会家常,也就告辞了。   田耽对于这个倒是乐见其成,周温早晚是要结婚的,那当然要找一个方方面面都好的, 她看人比较准, 这孩子应当是错不了, 就看小孙女喜不喜欢了。   周洪山刚刚去锄地,看着人走, 他才气呼呼的到屋里看, 心情不太好。   “怎么还请人家进来喝茶,你是不是想撮合他们俩?”他倒是觉得这地里的大白菜不种也罢,反正被摘走的时候也会心疼。   田耽看他这个反应, 除了陆屿清来家的时候他没事,也是, 人家陆屿清不一样,周喜也不是谁家都能养的出来的,有谁能做到跟陆屿清一样的。   “你闭嘴。”   周洪山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不好,“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咱们俩不是周温的爹娘, 不能替她做主, 得问问老大跟老大媳妇吧。”   田耽懒得理他, 一点风吹草动, 他都不高兴成这样,站起来身, 今个太阳好, 把柜子里的被子都拿出来晒晒。   “你快点, 给我干活去。”   周洪山没办法, 不敢吵架,只能干活。   “行,我这就去。”   周温把人送到门口,“你们隔壁准备什么时候动工。”   段洲远想了一下,“估计明年春天吧,我爸妈也不是很着急,到时候如果开始,我先把图纸拿过来给你看看,到时候别忘记给我提个参考意见。”   周温点了点头,“好,不过你在建筑方面可以跟我弟弟探讨一下,他在这方面很厉害,以数学为基础,是个天才。”   段洲远听她这么一说倒是很感兴趣,“那期待下次你介绍给我。”   周温跟他挥挥手。   段洲远也是,两个人分开走。   假期结束,周温去还姑姑的教职工卡,俩人约在了外交学院门口见的。   正巧周喜今天上午有一节大课,“这里。”   周温小跑着过去,她今天穿着一套绿色的运动装,利落有清爽,扎的高马尾,格外的阳光。   周喜接过来卡,看着侄女,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上次闹了一个乌龙,“我以后不会给你介绍相亲的对象,你也别难过,贺京不愿意咱们也看不上他。”   她的长发用抓夹在后面随便抓了一下,额头光洁饱满,不张嘴说话就是看起来温柔又有内涵。   周温知道小姑姑都是为了自己好,“也没有很难过。”她对贺京只是觉得遗憾,也是她自己不太好,对贺京远没到霍谨那样的心动,就算是结婚也对他不公平,之前是没察觉到他喜欢自己,后来是想接受,但现实条件太多。   她现在不需要一段恋爱,需要的是时间。   周喜是看着侄女长大的,知道她的性子,想起来段老师后来跟自己说的,他家那孩子也有喜欢的人,心里骂了几句陆屿清,还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呢,就先把人在自己面前夸了一通,现在倒是更失望。   “好,姑姑都知道,你最乖了,回去吧,我这会要去上课。”   周温嗯了下,又坐公交车回到学校。   关老也刚刚拿着图纸到实验室里,“咱们这几个月的目标就是这个,希望大家能再接再厉,另外明天实验室要搬到科研所,那边的场地更大,也更方便大家工作。”   周温低头看了一下图纸,其实这个也还好,难度不算大,但精密度仪器跟不上,就要考验耐心。   周实是假期结束从武汉回来的,学校给他放了两天假,他熬的黑眼圈比较重,但人还是很有精力,高老师硬是把他从实验室里赶出来的,他也是没办法,拿起来自己的外套只好回家,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坐车去了北理工。   周温今天在北理工上了一节课,收拾了课本就准备去科研所,科研所是在北大附近的,到这边还是有些距离的。   也是正巧,俩人正好在门口遇到的。   周温走进观察他的黑眼圈,然后不赞同的摇摇头揶揄他,“未来的周实科学家,你这也熬的太严重了吧。”   周实站在周温的左边,伸手揉揉眼睛,“我不太敢回家,怕被奶奶念叨。”他上次因为总是不按时吃饭,奶奶就说了一顿,后来还总来学校看自己。   周温抿嘴笑笑,“走吧,一起回去,我们科研所搬到了北大那边,正巧距离家也近。”   周实叹了一声气,“周温姐,我这次去交流深刻的认识到我们跟国外的差别。”他那么着急迫切,就是想追赶上去,可还是太难了,核心的东西没有,所以也只能自己来做,可也要购买进国外的昂贵仪器,越想越难受。   周温看他这年纪不大,但是越发的忧国忧民,“周实,我们个人的能力是很小的,想往前迈大步子,得大家一起努力,所以你着急也没用,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养好身体,做好工作,知道吗?”   周实每次觉得急躁的时候跟姐姐聊完,心里就会好很多。   “是,我记下了。”他知道这些道理,但听完姐姐说就还是不一样。   周温突然间想起来一件事情,“婶婶说有个特别好的姑娘喜欢你,你什么感受?喜欢人家吗?要是觉得有好感,要主动接触,你是男同志,不能总让女同志在后面追着你跑吧。”   周实知道姐姐说的是谁,方柚。   “我知道,奶奶跟我说完之后,我就有在认真考虑,只是别的事情太多,我老是忘记。”   两个人走在路边,初秋的风也不冷,不过地上已经开始落下了不少的梧桐叶。   周温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开口,“周实,我觉得在你的世界里,私人感情比起你的工作可能占比比较少,如果你喜欢对方,我建议你跟她聊聊,坦诚的聊,告诉她你的想法。”   周实对于姐姐的建议一直都是很慎重的,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周实并没有耽误下来,他第二天还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穿的还是之前大伯娘从广东给他寄过来的衣服,偏休闲一些的,毕业之后方柚就被分配进了央视,她还住在北大的教职工楼。他也没有联系方式,五点就站在楼下等着,这会天还灰蒙蒙的。   方家早上。   方旬起来的最早,他是习惯早上到外面跑步锻炼身体的。   徐如香也起来了,洗脸刷牙,看着老方,“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去食堂打饭。”   方旬年近五十,但丝毫看不出来,这就是徐如香当初一下子就看上他的原因,年轻的时候脸更好看,有时候她想闺女这么喜欢周实,可能遗传了自己看脸。   方旬怕吵醒闺女,轻手轻脚的,点点头。   方家是住在二楼,出了门就看到楼下似乎站着一个人,他一直走下来才看清楚是谁?   “周实?你在这里等老高吗?”   周实看到人问好,“方老师早上好,不是,我等方柚。”他丝毫没有任何隐瞒。   方旬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楼上,闺女喜欢周实他是知道的,当然也是鼓励的,女孩子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任何问题,只要自尊自爱把握好尺度,他觉得就好。   “你们俩啥时候在一起的?”按照闺女那个性格,怎么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周实摇头,“没有在一起,我今天来就是想跟方柚聊聊的。”   方旬看看这个时间,“五点多在这里等着,你得等三个小时。”   十月份的早上还是冷的,周实穿了个外套,抬头看了一下楼上,“我带了书,准备看一会。”   方旬作为一个老师,是真的喜欢这样的学生,可惜不是自己的,老高那个人见天的在自己面前炫耀,不过也好,希望能成为自己的女婿,这样不是甩老高一大截。   “我上去给你把人叫醒吧。”   周实拒绝了,他来这么早本来就是生物钟的原因,也不是想打扰方柚。   “不用,谢谢方老师。”   方旬也没再耽误,他这就准备去学校围着操场跑步。   “行,那你等着吧。”   周实看着他走之后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拿出来书翻看起来,看书的时间过的是最快的。   徐如香把客厅的窗帘拉开,打开门准备站在过道里拉伸一下,结果就看到了楼下坐着看书的人,那不是周实还能是谁?自家闺女天天念叨,这都念叨四年了,也还没成,她都担心闺女最后也没跟他在一起,再伤心到不愿意嫁人,她低头看了一会,转身就回了家里,敲开闺女的房门。   方柚在央视上班,要负责的方面太多,写稿子,对接,甚至还要承担一些出版发行的工作,这会睡的正香呢。   “妈妈,再让我睡会。”她抱着枕头不撒手。   徐如香伸手把闺女直接拉起来坐着,“楼下周实,是在等你吧,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就是主动追求的方旬,现在过的也是很幸福。   方柚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伸手揉揉眼睛,然后掀开被子就往外面跑,鞋子都没顾得上穿,站在楼道里往下面看,果然是周实。   徐如香在后面跟上还给她拿着拖鞋。   “穿鞋,凉不凉啊?”   方柚摇头,然后赶紧就开始回家里洗漱,嘴里刷着牙还含糊不清的,“妈妈,帮我找一套衣服,我要漂漂亮亮的下去见他。”   徐如香站在一旁,听见这话脑袋就大了,就啥时候也拿捏不住周实,“你就这么喜欢他啊?”   方柚看着镜子里总觉得自己最近忙的都不好看了,“是啊,妈妈,他真的特别特别好,你不知道的。”   之前学校让他给入校的大一新生讲话,她悄悄的溜到大会议室里,听到他满心满腔的爱国心,还有实验室里努力不止的背影,专注的态度,都让她着迷,如果结婚他也顾不上自己,那没关系啊,她可以很好很好的照顾自己,因为他是为了国家,那自己可以为了他。   徐如香叹了一声气,认命的回到她房间里,从衣柜里给找衣服,就周实那个榆木脑袋,打扮的再好看他也看不出来。   方柚收拾好自己,就蹬蹬的下楼。   周实没想到她会下来,合上书站了起来,“你怎么醒这么早?”   方柚不好意思的伸手掖了一下头发,“我平时就起的早。”   周实嗯了声,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那我们去吃早饭吧,学校门口的豆腐脑我听说还不错。”   方柚全程都低着头不太敢直视他,“好。”   这会实在是太早,豆腐脑的摊上都没多少人。   两个人要完早饭,就坐下来吃了起来,吃完又沿着未名湖散步。   周实很是坦诚,“在我的世界里感情占比可能会很少,所以我希望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这样对你不公平。”   方柚之前也被周实委婉的拒绝过,但第一次这么的直接,本来以为他这么早来等自己是好事呢,心情很是低落。   “可是我觉得,感情里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说的,我喜欢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公平。”   她执着的喜欢周实,就喜欢他所有的一切。   周实低着头看到她头上的发卡,“可如果我们在一起,我没办法一直陪伴你,我感情上很是迟钝,也没办法及时的回应你,但我能做的也很多,我会把工资奖金全部给你,只要你开口跟我说,我就会改掉自己的坏毛病,一般除了在实验室里,我也不去那里,回家里也会做家务,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到,这样的话,你还能接受跟我在一起吗?”   方柚听到这话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她是不是早上起来的太早有些幻听。   周实还真的以为她没听清,“我是说你还接受跟我在一起吗?我们如果谈恋爱的话,我是决定要结婚的,以后你可能会很辛苦,喜欢我这件事情是辛苦的。”   他认真且坦诚的说出来,其实还是觉得有些思虑不周。   方柚连连摇头,“不会,我不觉得辛苦,你,你要跟我结婚,那我们什么时候打报告领证啊,明天吗?”她都结巴了。   周实其实昨天就想了很多,他一旦决定要谈恋爱的话就是要结婚的,这是深思熟虑过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方柚早就想好了,她想了四年,“嗯,你要是可以,我今天就去单位向上面打报告。”   周实总觉得还是差了一些,“我还是想正式拜访一下方老师,徐老师的。”   方柚这么一想就觉得有些慢了,还要见她爸妈啊?   “其实我爸妈也可以不见的,他们都很喜欢你。”   周实还是觉得不太妥当,“那我先回去把结婚报告打了,然后我会告诉父母,还是安排一下见面。”   方柚点头,她也要去打报告,要结婚了,真开心,想到这里她又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周实。   “那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周实听到这话耳朵就有些发烫,“这,这有些快吧。”   方柚倒是觉得不快,她都在想好慢,怎么这么慢?主动伸手就握了上去,这样才有了踏实感。   方旬跑步回去买的早饭还多买了一份,想着人周实在这里,也不能不让吃,结果一进家门就看到妻子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还抱着胳膊,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闺女呢?刚刚周实在楼下?”他边说边看她的脸色,然后就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应该是出去了,饭是白买。   徐如香是知道方柚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是直爽的,那些年自己跟老方被下放,她跟着姥姥长大,小时候经常被人欺负,她都是自己解决的,也从来不抱怨,自己跟老方回来之后,她也很体贴,外人总觉得方柚看起来像是有些娇气,但其实不是的,她其实很有主见也很坚强。   “你说这俩人要是成了,这闺女不得对周实掏心掏肺啊?”   方旬不知道怎么说,嫁给搞科研的,都会这样,他们不着家,要是有什么保密工作,都不能问一句。   “那她喜欢啊,我们又能怎么办?”不是喜欢一两天,是四年,实实在在的四年。   徐如香也是因为这个大大的叹了一声气,“谁说不是呢。”之前支持现在真的要是成了又担心,为人父母总是这样的。   方柚跟周实分开之后,就直接去上班,然后火速的就把结婚报告给递了上去。   周实也是,高老师在办公桌上看到周实交上来的,他原本还以为是周实写的这次去武汉讨论的问题报告,打开看到是结婚的时候的都没反应过来,马上找人把周实就叫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情况?结婚?”   他活了几十年的头回这颗心脏都跳的快了好几次。   周实站在办公桌前面,“是,我跟方柚都聊过,准备结婚,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两个独立思考的成年人做出的决定。”   他自觉理智且客观。   高老师看看这报告,又摇摇头,“行,你出去吧,我一会就给你交上去。”   批结婚报告也要一周时间呢。   下午上课的时候,高老师遇到方旬还直叹气。   方旬都不知道这位老伙计是在干什么?   等到晚上,方柚下班回来,当着两位长辈的面把上午的事情都讲清楚,“爸妈,我已经把结婚报告交上去了,周实说想来家里拜访你们,但我觉得太慢,干脆就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方旬总算是明白今天那个老高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是那样的了?   “不是,怎么就结婚呢?你才多大,你结婚,怎么不跟我,我们提前商量,周实求婚的?”   方柚摇摇头,“没,是他说既然谈恋爱就是要结婚的,我就想反正也没差别,直接结婚吧。”她只是想抓紧时间,把周实跟自己绑在一张证明上。   徐如香全程都没说话,什么感觉呢?就是脑瓜子嗡嗡的。   “那我问你,你想清楚了吗?一定是周实吗?”   方柚再没这么坚定过,“对,就是他,这辈子就只有他。”   徐如香转头看看方旬,“既然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那就这样吧。”也管不着,国家提倡自由恋爱,尊重年轻人自己的选择。   不仅仅是方家。   周家也是跟地震差不多。   周实打电话把爹娘都叫来了四合院。   周场跟向阳没来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妙,到家里看爹娘都已经坐在堂屋椅子上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思考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   周实看着他们都已经到齐,“爹,娘,你们坐这边。”   周场跟向阳对视一眼,看来跟儿子有关,对于这个儿子他都已经习惯了,只要不是去炸碉堡,什么都行。   周实站在长辈们的面前,“爷爷,奶奶,爹,娘,我可能下周就要领证结婚了,结婚报告已经打了上去。”   周场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伸手摸了一下帽子,“不是,你跟谁结啊?谁会想嫁给你?”   向阳伸手赶紧拦了他一下,“听他说。”   相比较之下,田耽跟周洪山就比较稳重。   田耽看着孙子这张脸,略略皱眉,“你是因为喜欢她结婚的吗?”   周实觉得很难定义喜欢这个词,“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如果我这辈子一定要结婚,我想到的就是她。”   他也不理解这是不是喜欢。   周场听见这话更是怀疑,儿子被人掉包了吧,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都谁教他的啊。   田耽这就是很欣慰的点头,“好,奶奶没问题的,结婚的话就要对人家好。”她对于周实的品行是很相信的。   周洪山也没什么意见,只要孩子喜欢,对方人品好,拎得清,到家里不乱搅合。   “你们结婚的话,应该单位会分房子,看你们的,如果你们想住这里也行,或者是住在部队大院也行。”   向阳也是这么想的,“是那个方姑娘吗?”   周实嗯了下,“是她。”   向阳就知道最后会是她,“怎么突然间想明白的,都要结婚了?”   “周温姐跟我说的,我觉得她说的对。”周实是觉得周温姐说的很有道理,她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比普通人要豁达很多,自己就还不如普通人,所以在自己缺点方向还是要多听听的。   向阳点了下头。   周场是真的知道,周温说话比他们这所有人说话都管用,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是不是要跟对方父母见一下面,以后都是亲家。”   他也只有这些事情上能有发言权。   剩下的事情就是长辈再说。   周实跟方柚说定,是本周六中午十二点,北京饭店。   周实要结婚的消息一天时间就跟周家所有人都说了一遍。   周源是刚刚从实验室里出来到办公室里就接到了电话,一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谁要结婚也不可能是周实结婚,他不是标榜着谈恋爱是浪费时间吗?   “周温,你没跟哥开玩笑吧。”   周温听到他的语气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怎么能拿这件事情跟你开玩笑,大哥,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要考虑一下个人的问题,你老师还有领导就没给你介绍吗?”   周源摇头,没有,“我的领导都不爱做媒。”   周温也没追问,“行,记得给周实打个电话恭喜他。”   周源觉得好残忍,身为大哥还要恭喜弟弟,没天理,挂了电话就去外面面馆点了一碗臊子面,要多放点臊子。   广东。   周将跟余秀敏忙的脚不沾地,但两个人都觉得这日子是真的好,充实啊。   这又新出的两个楼盘,周将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写在了周温的名下,一套在余秀敏的名下。   余秀敏今天下班早,四点多就到家里,她是刚刚谈完一单生意就直接回来了,进门就听到电话响,顺手就接了过来。   “嫂子,周实结婚,这周六在饭店跟人家父母见面,周实是你辛苦抱着养大的,鞋子衣服也都是你给做的,我得跟你说一下。”   向阳是真的很感激大嫂,她们妯娌之间能相处的这么好,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大嫂做的太多,太好。   余秀敏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会这么突然,我记得他不是不想结婚的吗?不会是你们两口子逼人家了吧。”那她可是不愿意的,她是把周实当做亲儿子看的,不允许任何人逼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向阳真是哭笑不得,“大嫂,周实谁能逼得起啊,我跟周场谁敢?他自己愿意的。”   余秀敏这才嗯了一声,“他自己愿意就行,什么时候办婚礼,跟我说,我跟周将提前回去。”   向阳这边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才把电话挂了,大嫂现在也是雷厉风行的,挺不错的。   周喜跟周繁两家人也都通知到位。   “啧啧,说不结婚的人最先结婚,看起来可能最早结婚的,一直不顺。”周喜觉得这缘分有时候也是很奇妙的。   周六中午。   周家人先到的,而且穿的都是新衣服,当然除了周场还是一身军装。   方旬跟徐如香也是,都收拾的利落。   两家人在包厢里都先简单的介绍一下,就都坐下来。   向阳看着方柚抿嘴冲她笑笑。   方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徐如香之前对周家了解的并不清楚,也就听说周实妈妈是个文化人,但看着旁边穿着一身军装的周实爸爸还是挺好奇的,他们家没有当兵的亲戚。   两家人主要是互相认识一下,然后在商量办婚礼的流程。   周实举了手,“我跟方柚聊过不办婚礼,就领证。”   方柚也跟着点头,“我们俩现在工作都特别忙,没时间去办婚礼,等到后面再说吧,那不过是个形式。”   徐如香跟方旬也不太看重这个。   这顿饭吃的总体下来是很顺利的。   方家一家三口准备先步行走走聊聊天。   “周实父亲是当兵的,而且职位不低,你怎么没提过啊?”徐如香看着闺女,想到今天见到周实的爷爷奶奶跟父母。   方柚其实也不知道,周实很少讲家里的事情,父母也提的很少。   “我没问过,不过出现在他嘴里最多的是他堂姐,在北理工读书。”   徐如香拉着闺女的手,“我看他爸妈都是好相处的,而且你未来婆婆也是个开明的,日子不会难过,你也好好珍惜,周实也没什么坏心思。”她原本还担心闺女会委屈太多,现在看来也是白担心。   方柚都知道的。   周实跟方柚领证也很快,结婚报告批了之后,就抽空去领证,钢印砸下去,正式变成一家人。   高老师在北大给周实申请了一套房子,是个两居室,很温馨。   周实跟方柚也看过,就算是定下来,这就是他们以后的家。   事情也很顺利。   两个人结婚后,田耽是想等到今年过年的时候,周家人都住到四合院,好好的过上一个年。   周将跟余秀敏也提前把活都安排好。   段远洲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会到外地出差,每次回来都会给周温带一些当地的小东西,两个人慢慢熟悉起来。   一直到立冬。   段远洲申请出国留学的报告被批了下来,他会出国深造三年,然后再学成回国,他在申请之前曾经问过周温,要不要出国,周温是全力支持的。   她说当下青年人应当为祖国崛起而读书。   段远洲不知道三年会发生什么,但他还是决定跟周温说出来自己的心意,既然确定了就不会再扭捏。   北京的大雪要是下起来还是很大的,飘飘洒洒的羊毛一般。   段远洲约周温是在茶馆的二楼,他知道周温最近迷上了喝茶。   周温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袄,还戴着的手套,围着围巾,只有两只眼睛露出来,她一直都很怕冷,也注意保暖。   段远洲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站在茶馆门口等她,远远的看着她过来,还上前迎了两三步。   “冷不冷?”   周温点了点头,“是,没想到会下得这么大。”   段洲远推开门让她先进去,到楼上的包间,在窗户旁边,边看雪边品茶。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尝尝,特别正宗的大红袍。”   周温把外套手套围巾全部都摘下来,然后搓了搓手端起来,轻抿了一口。   “确实很正宗。”   段洲远就知道她会喜欢,然后从包里拿出来自己的留学批准报告,“批下来了,特意拿过来给你看看。”   周温看到是真的为他高兴,之前其实关导问自己要不要也出国见识一下,她拒绝了,说实话,对于她来说,出不出国都一样,端起来茶杯对他举了起来,“祝你一切顺利,学成回国。”   段洲远也端了起来跟她碰了一下,然后放下茶杯。   “我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周温挑了下眉,她还在回味大红袍的味道,“你说。”   “周温,我喜欢你,那天在外交学院图书馆的门口,我就对你很有好感,后来接触下来,我确定我是喜欢你的。”段洲远开口说的时候是有些不自信的,但他还是很坦诚的一字一句的当面告诉她自己的感情。   周温自觉自己经历过两段感情,虽然都草草收场,但现在起码别人喜欢自己,能感受得到,不像之前贺京对自己那么好,她都没发现,也算是成长了。   “我之前喜欢过一个人。”她低垂着眼睛。   陆洲远听到她这么说,捏了捏手指,然后安静地听她说话。   周温现在想起来霍谨依旧能清晰的想起动心的感受,第一次见面他抓着自己手腕时掌心的温度,还有火车站把自己掩在怀里的瞬间。   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霍谨会拒绝自己,还以为是不喜欢,后来她想可能是他顾虑太多,书上说喜欢一个人会变得胆怯,懦弱,勇敢并不是一个人人都有的品质。   “然后他拒绝了我,也调离开北京。”   陆洲远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的很快,“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周温又想到了贺京,他们是遗憾的。   她现在不太想开始一段恋爱,也不适合,什么事情太快都不好,“等你回来吧,这三年的时间里,我们都各自自由,这三年我们都会很忙,如果三年后,一切没变,那回来之后,我们就在一起吧。”   陆洲远抿抿唇,“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我走之前也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但也并不是想用这个来困住你,你是自由的,周温永远都是自由的。”   两个人看着彼此的眼睛,都笑了起来。   陆洲远不在家里过年,大概十二月初就离开。   周温提前请他吃饭给他践行,“漂洋过海,珍重。”   陆洲远希望三年后,一切都是好的。   周温在他走之后,一头就扎进了科研所里,之前定的任务早就超前完成,现在她又领了新的。   关导为有这样的学生觉得骄傲,但又觉得她太拼命,一心一意的都在事业上,之前不是听说也有个接触的男孩子吗?看着这又出国了?   林天还没对象,之前因为周温认识的新的对象还不平过,但现在看着这满屋子的单身,他一个唯物主义者都要觉得这科研所是不是风水只旺事业,不旺感情。   一直到腊月底,程宁期先从陕西回来,他还在上学,放假比所有人都早。   四合院的每个房间里现在都是装修好,暖气,还有床柜子。   程宁期回来没回家,就住在了这里。   周洪山到菜市场里先把过年要吃的鸡鸭鱼肉都买齐,今年人多,得多买点,弄好就挂在外面冻上。   田耽也把被子都拿出来晒了一遍,等着回家过年。   周将跟余秀敏今年一年赚了不少钱,除了给爹娘的,还有给周温的,别的都用在了扩大厂房跟买地上,又在广东买了不小的一块,位置很好。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过去的往事   小年, 陆屿清自己提着礼物过来四合院。   程宁期去了医院那边,说是要陪着去过个小年,周洪山跟田耽出去公园溜达一会。   周温自己在家里坐在院子里,今天太阳好, 手里拿着书, 本来是坐着看书的, 结果没一会就有些困,干脆把书就盖在了脸上, 半睡半醒的。   陆屿清进到院子里也没叫人, 一直到中院的时候就看到周温,笑着上前,伸手把书拿下来。   周温睁开眼睛, 因为他是逆着光站着的,所以不是很清楚, 她还是先挡了一下光。   “小姑父,您怎么这会过来了?”   陆屿清伸手让她看看手里提着的东西,“我同学在西北寄过来一只大火腿,你姑姑让我送来的, 咱们家过年的人比较多。”   周温低头看着这只大火腿应该会很香, 大哥肯定很喜欢。   “你们家留着陆爷爷一起吃啊。”   两个人说着话就往后院去, 陆屿清笑笑, “家里还有一个小一些的, 就你自己在家啊?”   周温嗯了下,她是刚刚完成自己的任务, 所以就提前放假了, 本来不愿意回来的, 关导非要让她回来。   “姑父, 我姑姑还忙着呢?”   陆屿清把火腿放在桌子上,“是,外交部年底也各种事情,你姑姑又身在其位,谋其政呗。”   周温嗯了下,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最近比较闲,没有上进心了?   陆屿清看她眼下的黑眼圈,“你也注意休息,别总是忙着工作,命都不要,我前几天还听到北理工的好几位院士都在夸你呢。”   周温听到这话摇摇头,伸手拿着桌子上的茶壶给倒茶。   “我还是做的不够,不多,其实在某些方面来说,我跟周实是一样的,我们俩都觉得太慢,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她把茶递过去,然后自己也坐在板凳旁边。   陆屿清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你呢,跟段洲远,怎么谈的?”   周温皱着眉头看着他,“姑父,我没跟家里说过这件事情,您是怎么知道的?”   陆屿清看她不解的样子,到底还是年纪小,笑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是听说的。”   周温是有些怯周喜的,不过也应该的,这个家里就没人不害怕小姑姑的。   “走了啊,我请他吃饭践行的。”   陆屿清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周温,其实之前我就想给你介绍段洲远的,他很适合你,无论是脾气秉性,或者是家庭条件,但后来我听他爸说他有喜欢的人,后来才发现是你,我就在想是缘分,不过他出国也是必然的,现在国内很多人都想出国,总觉得外面的月亮比国内的圆,段洲远是要出国留学,对他以后为国家做贡献是有好处的。”   周温不知道中间还有这一层事情,不过她赞同后面小姑父说的话,当下青年不应该把自己拘于个人的某些事情。   “姑父是有什么意见要给我吗?”   陆屿清就知道周温聪明,目光温和的看着她,“是也不是,你有喜欢的人,是吗?”   周温没打算隐瞒,“是,霍谨,我喜欢过他。”   陆屿清推了一下眼镜,仔细想了一下这个人,三年前被调离北京。   “不意外,我记得他救过你。”说完他又停了一下,“那现在呢?还喜欢?”   周温两辈子加在一起,第一次喜欢的人只有霍谨。   “小姑父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陆屿清轻轻摇头,“并不是,你知道霍谨为什么平时生人勿进吗?”   周温不是很了解,不过也听明白了,“小姑父今天是给我讲故事来了。”   “只是想跟你说说,周温,喜欢一个人想跟他共度一生,是要了解接受他的全部的,霍谨父母都是烈士,而且曾经参加过多次战役,军功显著,如果他父亲没牺牲,现在的位置大概跟我们家老爷子差不多,他在打仗方面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可能天妒英才。”   “那次就是个小规模战役,发生的时候在边境,距离我们营区并不远,他父母都去了,但中了敌人的圈套,当时整个营区太乱,传回来他们被包围的消息,霍谨才十六岁,自己拿了枪也混了过去,再找到他就是三天后了,是卫老爷子亲自找回来的,浑身都是血,伤的不轻,在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旁边的尸体就是他父亲。”   “在没发生这件事情之前,霍谨在边境长大,少年意气风发,他当时枪法就很好,比过了很多老兵,爱说爱笑,也爱捉弄人,但大家都很喜欢他,等到他被救回到医院里醒来,人就这样了,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周温坐直了身体没动,只是动了动手指。   陆屿清看着周温的表情,叹了一声气,“他人品没问题,这点我可以给你保证,但你要想清楚,他肯定很喜欢你,三年前我在外交部门口看到过他的车,我想应该是找我的,但他没下车,周温,我希望你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会很辛苦,段洲远不会,他性格好,也自信,会给你很好很好的生活,你对他不是也很有好感吗?感情也可以培养,再说霍谨也可能不会回来,咱们得从实际出发,别太犟,我发现你们周家人一个比一个犟。”   周温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看着他,“谢谢姑父跟我说这么多,我知道。”   陆屿清站了起来准备走,然后又回过头看她,“要是心里还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姑父可以免费替你作答。”   周温笑了起来,语气轻松,“姑父,你这么会哄人,怪不得我小姑姑被你哄的一点脾气都没。”   陆屿清无奈的摇摇头,“姑父好心来帮你,你还来揶揄我是吧,这年头好人不好做啊,我可是先回家了,陆沁还天天念叨着要跟你玩,我看你能把她教坏。”   周温跟着把人送到门口,“姑父再见,过年记得早点过来。”   陆屿清坐上车,“放心吧,我先把你陆沁表妹给你们送来。”   周温忙摇头,小表妹要是来,她就搬到科研所给她分配的房子里去住,这个家不得翻天。   “姑父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陆屿清驱车离开。   周温看着他车的背影,站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心跳正常,还好,接受能力逐步提高。   大年二十七,周将跟余秀敏才从广东回来,两个人带的东西并不多,从火车站出来,找了个车就一起回来了。   周场跟向阳也都搬了过来,周场在院子里带陆沁玩,他就是喜欢闺女。   周实跟方柚是住在前院的。   周源就住在周温隔壁,他手里拿着一把瓜子站在门口,一个劲的摇头。   “妹妹,你说周实这样的都能找到对象,不会最后只有我在打光棍吧。”   周温在看书,没吭声,家里人太多,干活都用不着他们俩,所以就成了闲人。   周源也没管她跟不跟自己说话,还在念叨,“真的,算算,我今年二十四,过了年二十五,没天理。”他说完看周温还是不跟自己说话,“妹妹你跟我讨论一下呗,我长的也不丑,工作也是正经工作。”   周温被他在身边吵的无奈的合起来书,“大哥,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周源依旧凑到周温身边,“爹娘怎么还没回来。”   周温拿起来旁边切好的水果,伸手就塞到他的嘴里,“大哥你找不到对象,就是因为这张嘴。”   她说完就站了起来,编起来袖子去厨房里。   今天家里还是老传统,过年一定要做的就是炸东西,过油,要炸的东西特别多。   向阳在厨房里帮着烧火。   周洪山跟周场在旁边打下手,包扁食。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周温到厨房里看了一下,她今天头发是全部扎的马尾,穿的棉袄。   向阳看她进来,“你别来,把你衣服弄脏了,而且到时候你身上都是油烟味很难闻的。”   小孩子家家的干啥活。   周温笑笑听话的站在厨房门口,“我闲着也没事干。”   田耽在往锅里炸鱼呢,听见这话就知道周源肯定又烦她了,要不她能拿着一本书坐在一旁看一天。   陆沁就坐在灶台旁,边炸东西她边吃,自从前几天被送过来,脸看着都吃大了一圈。   “表姐,吃烤的红薯不?”   周温摆摆手,“你吃吧,小猪。”她心情不错,故意逗陆沁。   陆沁现在七八岁,最是狗都闲的年龄,“我不是小猪,妗子,你看,表姐说我。”   向阳哈哈笑了起来,“你表姐跟你开玩笑呢,咱们不理她。”   周温抿嘴笑笑。   周实跟方柚去拿的对联,是方老师自己写的,他的字写的很不错。   周家这个院子大,房间也多,所以需要的更多,俩人是拿回来了一大堆。   方柚其实跟周温也不太熟,自从结婚之后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听说她挺忙的,但周温长的真好看,她会画画,看到好看的总想画出来。   “周温姐。”   周温冲着她点了下头,“嗯,辛苦方叔叔了。”   方柚笑了起来,“我爸那个人就喜欢写东西,但别人要的也不多,再说清华那么多老师其实都会自己写,说给咱们家写的这么多,他可是过足了瘾。”   向阳在里面笑了起来,“那就赶紧收起来吧,等到三十下午咱们把对联贴一下。”   周实接过来拿着去了堂屋里。   这边刚刚说完话,余秀敏跟周将就到了家门口。   还是周源在前院先发先的人,赶紧上前把行李接过来。   “爹,娘,你们可算是到家了。”   周将跟余秀敏笑笑,“家里人都在吧?”   周将还没来过这里,边走还在边看,“收拾真不错,这样的院子咱们也应该多买几套,即使不住,就这么留着也是给孩子们一个念想。”   余秀敏也是这么想的,“这套向阳跟周场都放在了周温的名下,那咱们给周实买一套吧,都是一家人。”   周源在旁边听着这话,迫不及待的开始提需求,“爹,我呢?给我也买一套吧,我也想自己住这么大的院子。”   周将看他一眼,继续往前面走,“你的户口关系都没再北京,买不了房子,这样吧,我给你妹妹多买几套,到时候让她给你一套。”   周源觉得这到底是亲爹啊,心里还是有他的。   “好,谢谢爹,娘。”   说着话就到了后院里。   周温站在厨房门口正巧看到两个人,小跑着过去,伸手就抱住了余秀敏。   “娘。”松开之后又抱了抱周将。“爹。”   周将也有好久没见到闺女,“哎,我看看,有没有瘦。”   周温站在他面前,“没瘦,放心,一天三顿饭,一顿没落。”   周将看着也还好,就是眼睛里有红血丝,“注意好好休息,别太熬夜看书。”闺女就是太让人心疼,他差不多等到过两年就腾出来手。   周温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周洪山跟田耽也是,看到老大,心里也是放心不少。   周家人这会才算是到齐了,都在北京。   方柚从堂屋里出来,她也只是听说大伯两口子在南方赚钱,现在都知道,南方做生意特别赚钱,但没想到大伯娘长的这么好看,像,像邓丽君。   “大伯,大伯娘。”   余秀敏看着这孩子,是不错,“方柚,你好,你跟周实结婚也没办婚礼,我跟你大伯也没回来上,明个给你包个大红包。”   方柚抿嘴笑笑,“不用的,大伯娘在外面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们俩都上班都有工资。”   余秀敏拉着她的手又说了好一会话,问问她家里人。   周源正凑在周温身边,“亲妹妹,爹刚刚可是说了要给你多买几套,你到时候能不能分我一套最大的,我就要一套。”   周温压根都不知道这是啥事,就来找自己要房子了。   “放心吧,大哥,都给你,我要那么多房子干啥?”   周源赶紧摇头,“我也不要那么多,就给我一套就行,我新鲜新鲜。”   都给他他也不敢要啊,爹第一个不愿意。   一九八二年的春节,周家过的很是热闹,全家人都住在了四合院,但也没住满。   周将跟余秀敏是在过了初五就回了广东。   周温是初七就去了科研所开始上班。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一九八三年年中,周将独立负责两个厂,余秀敏自己负责一个服装厂,四个门店,还有十几家供货渠道。   一九八四年初,周将开始承包镇供销社医药商店,开启第一步,并且在下半年开始国有医药公司开始联营,合作,彻底在医药行业打开大门。   并且给周温的科研实验室捐款二十万。   一九八四年七月份。   关导打开办公室的风扇,叫了周温过来。   周温进来坐在他的对面。   关老把单据推给她,“这个你看一下。”   周温看着上面的名字还有些惊讶的,“我爹?”   关导点头,“据说给你弟弟那边也是捐了二十万,你爹是个有胸怀的人,记得到时候见他替我问好。”   周温其实知道爹娘在广东一直在赚钱,而且涉猎的行业也很多,现在爹在做医药行业,她娘也在做珠宝相关,本来是从事的一些小商品涉及,成本不高,现在开始往高端线发展,也是这几年国家发展真的像是坐了飞机一样,嗖的,就连这边的内陆城市也都有很大影响,外加一些国有企业亏本的比较多,大家也都在找新的出路,看起来铁饭碗也有些不铁了。   “对了,这次你跟林天一起去一下哈工大,那边来了一些专家,你们也过去交流下,咱们不能闭门造车。”   周温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启程,我这边准备一下。”   关导看了一下办公桌旁放着的日历,“这个月二十一号,对了,这次护送你们的任务换了新的同志,等他们做完交接,我这边再跟你们说。”   这几年他们只要出差都会有专人进行保护。   周温拿了手续就出去找林天,哈工大今年再次被列为十五所重点高校之一,上面相当重视。   周将这边的医药合作运营的很是顺利,跟俞缸开会既要小商品市场也要高端客户,小商品市场稳住基本收益,高端系列来打开知名度跟品牌。   俞缸这边也都准备妥当,他这些年进步不是一点小点的,“对了,大哥,最近在珠海有个从外国回来祖国商人办的交流会,可以认识一些人脉,要去看看吗?”   周将其实是不太想去的,他这两年几乎都往外国跑去学习参观,外国人运行的那套模式他是都弄的很清楚了。   “行,你安排车送我吧。”但又想万一别错过什么最新的消息。   在一个大的宴会厅内,到了很多生意场上的人,其实这些做生意的基本都是大老粗,没几个文化人,毕竟文化人大学毕业之后都分配了工作,人家都是铁饭碗也不会来这里。   周将算是里面最有文化的,这几年每一步走的都十分稳,夫妻两口子在南方是很有名望的,还有传言说他们家里也很厉害。   周将都没回应过,让他们猜呗,也无伤大雅,刚刚进了宴会厅就有人迎了上来。   “周总,真是好久不见,哪里发财呢?”   “还是老地方折腾呗,比不得王总。”   “哎呦,周总谦虚了,改天带着兄弟一起啊。”   ……   周将一路往里面走,一直到他的那桌,然后没一会就有人上台讲话,这次来的很多都是归国的商人,他们手里有钱,现在国内需要钱也需要资源。   没一会,台上就去了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年纪大概跟周将差不多,梳着大背头,一口流利的中文,讲的就是机遇跟挑战。   周将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很是熟悉,他的长相跟神态跟家里的人很像。   “这是谁啊?”   旁边的一位老板笑笑,“冯家现在的当家人,那可是带了三百万美金回来的。”   周将略略皱紧了眉头,“冯家是哪家?”   老板哎呦一声,“我的周总,冯家你都不知道?他们家在解放前在上海很有名望,后来居家搬迁到国外,一家子生意精,在国外都混的风生水起的,这不是国内市场遍地是黄金,赶紧就又回来赚钱,不过他带回来的也多,先给咱们这个小商品市场组委会捐了两百万现金,这不就能上台讲话了。”   周将看着他讲话的一些动作习惯,心里有很大的疑惑,但这件事情是家里的秘密,爹娘从来不提,在过去紧迫的那些年,家里人更是捂得紧紧的。   台上的人说到最后,又特意放慢了语速。   “此次回国,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寻亲,几十年前我爸爸的妹妹没跟我们一起离开,我爸爸现在十分懊悔也很是想念,所以这次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找到我姑姑,让一家人团圆。”   他说的很是沉痛。   周将原本还有几分猜疑,现在几分也不剩了,但这门亲戚认或者不认,都要看爹娘怎么说,在他认为如果没什么意义也不用相认,周家也不需要这个亲戚。   台上讲完话,周将坐在下面也只是吃菜喝酒没多说什么,一直到司机把他接走送回家里。   他们在珠海有放在,一般过来出差都是住在自家里。   余秀敏这两天也在珠海,一进门就发现周将回来。   “你喝酒了?”   周将坐在沙发上喝了两杯热水,“没喝多少。”   余秀敏把换上拖鞋就准备先进去洗澡,天太热,在外面谈生意今天也是累的够呛,做生意的没一个是笨的。   “你以后能不喝就别喝,吐的会很难受的。”   周将点了下头,“你来,我跟你说件事情。”   余秀敏摘下耳朵上的耳钉,然后坐在他旁边,“怎么了?”   周将把今天在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余秀敏脸色也变的很不好看,“那你的意你怀疑?”   周将摇摇头,眼神里全是笃定,“不是怀疑,是确认,娘应该原来就是姓冯,她应该是隐姓埋名,借用了别人的,不然当初做户口,上面是做过调查的,娘不会逃掉的,而且太像了,一模一样。”   余秀敏长处了一口气,“娘从来没跟咱们提起来过,想来是想忘记了,或者也不想有任何牵连,咱们家现在过的也很顺。”   周将沉思了一会,“这样,明天我赶车回北京,问清楚这件事情,如果娘不想认,我尽力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干净,要是想认,咱们就先主动。”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冯家冯钰   周将不是一个被动的人, 既然已经确定,那就立刻出手,并且尽量把可能留着的蛛丝马迹给收拾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早,他就买了回北京的车票。   田耽跟周洪山最近在收拾菜园子, 家里种的菜多, 有时候打电话让他们都过来拿菜, 向阳也很忙,算是正式进入了居委会, 起码不闲着。   周将到家里的也没提前打招呼。   田耽正拿着蒲扇在院子里坐着乘凉, 院子里还种了一颗树,之前就有,本来想砍掉, 但看着长的还不错就留下来了。   周将直接进来,他也没拿行李, 两手空空。   “娘,我回来了。”   田耽看到他回来,就知道可能出什么事情了?   “进屋说。”她站起来先往屋里去。   周将点头往里面走。   田耽看着他,“说吧。”   周将坐在她的对面, “娘, 我想知道咱们家过去的事情, 关于您的那部分。”   田耽瞬间就明白过来, 联系到现在很多在国外的人回来,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其实姓冯, 本名是冯萱, 有两个哥哥, 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你姥姥,就是我娘,被我爹带回来的姨娘气死,又拿走了家里的财产,我气不过,也就没跟他们出国,其实不算是复杂,这个名字跟姓,是我身边下人的,她去世了,我想隐姓埋名,就用了她的名字。”   她说完倒也没觉得怎么样,就是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要见到的可能性?   周将点了下头,大概要找他们也是从家里那边打听起来。   “好,那娘想跟他们见面吗?其实我见到其中一个,应该是大舅舅的儿子,举止神态跟我们家人很像,冯家也很成功。”   田耽沉思了一下,“没必要做些什么,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行,相认不相认的也没什么意义。”半辈子过去,她才发现当初对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恨意依旧存在。   周将看着他娘的脸色,“行,那我就放心了,这边也没什么大问题。”他说完又伸出来手腕看了一下时间,“我下午就要走,那边也忙,这件事情交给我就行。”   田耽对周将一向都是最放心的,“行,你也别太忙,钱是赚不完的,秀敏也是,现在跟以前像是换了一个人。”   周将笑笑,“娘,秀敏是喜欢做这个的,我们俩其实不是对钱多在意,是因为这个风口,也是想为家里孩子们攒下来一份家业,钱多钱少的,一家人都平安健康就行。”   田耽看他想的明白,也不会再担心,都长大了,她要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周将中午在家里吃顿饭,也没来得及见别人,下午就又匆匆的走了。   周洪山也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等到大儿子走了,下午跟田耽坐在院子里喝茶。   “你说他们想找你是为了什么?”   田耽悠哉的在躺椅上,“为了血脉亲情吧,可当初我坚持为娘报仇,我那个大哥是不让的,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她说到这里也是觉得当初自己的性格本来就执拗,现在也并没有比当初好多少,家人也是有缘深缘浅的。   周洪山叹了一声,“可能人老了,总是会想落叶归根,也想找一下当初的亲人。”   田耽才不管那么多呢,她这一辈子过的是没那么的锦衣玉食,但也不苦,子女都孝顺有出息,孙子孙女也都听话前途无量,管那些个人干什么。   周将回到广东跟余秀敏商量了一下,近期暂时能不跟冯家人打交道就不打交道,毕竟万一从长相上发现是相似的,也不太好。   余秀敏也是这么觉得,既然娘这么说,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北京北理工。   关老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也认出来了。   “小霍同志,你这是又被调回来了?”   霍谨抿嘴嗯了一声。   许重在旁边赶紧又补上一句,“来执行护送任务,是我们老大特别争取来的,他现在是任三十六军的师长,这几年在边境立了很多功呢。”   他说完还骄傲的傻乐,但不是很理解,这其实不在他们的责任范围内,干嘛还要跑这一趟,不过肯定是老大的爱国之心。   关老倒是看着小霍同志比前几年人稳重很多,也变化不少。   “行,这次我就不去了,是周温跟林天两个人去哈工大,你也知道,这几年其实并不太平,我们每年都会去别的地方交流学习,遇险也有过两三次。”   霍谨对于北京的消息一个都没落下。   “是,所以这次我们会很小心的。”   关老相信他,“好,那你们这边做完交接,等明天我让周温跟林天过来,你们确定一下注意事项。”   霍谨答应下来,“好,麻烦关老师,那我们明天见。”   关老推推眼镜,虽然觉得小霍同志是有变化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也没多想。   “那你们去忙吧,刚刚回北京,肯定工作也很忙吧。”   许重疯狂点头,“可不是,我们那边一堆事呢,但我们老大非要亲自过来,还是最关心咱们科研同志的安全。”   霍谨看了一眼许重。   许重赶紧闭嘴,然后笑笑没说话。   周温跟林天今天去郊外的部队做对接,这会才回来,两个人在北理工的门口,从车上下来。   林天拉了一下周温的袖子,“你看,旁边那车是哪个部队的,自从贺京没来之后,咱们学校门口这样的军用吉普车还是少见的。”   周温看着那车,很熟悉,霍谨回来了?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林天说完发现周温很是沉默,想到自己提谁不好,非要提贺京。   “那个周温,我不是故意的。”   周温摇摇头,“走吧,赶紧回去把问题复述一遍,改好,在去哈工大之前做好。”   林天嗯了一声,两个人边走边低头在讨论问题。   霍谨跟许重也从里面往大门口走。   许重一眼就看到了周温,周同学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在人群里是最出众。   “老大,周同学。”   霍谨看到了,他手指动了动。   “嗯,明天就能见到了。”   许重没听到,老大的声音太小了,他又多嘴问了一句。   “什么啊?”   霍谨又大步朝着门口走过去。   许重没办法又只好跟上。   第二天。   周温跟林天早上吃过早饭从食堂出来就直接去了办公室里,关老昨天下午说明天来跟人对接,他们今天要跟人家见一面的。   “周温,你说咱们每次出远门,关老比我们俩还紧张。”他穿着一件格子衬衣,里面是白色背心,衬衣袖子编到手肘处,推了推眼镜。   周温转头看他,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林学长,为什么你会找不到对象啊?”她觉得学长长的也不差,工作也可以。   林天听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你看看咱们这个圈子,除了你一个女同志,还有谁啊?”   周温今天编的侧麻花辫,一条绿色的长裙,衬的肤色更白,走在校园里,像一阵风,很是清爽。   “那行吧,我上午还有一节课,不能跟你一起回被北大的科研室了,我下午再回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表,上午的还是大课,两个多小时。   林天哦了一声,“没事,我公交车就能回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办公室,门没关,林天走在前面,周温在后,只是抬头看到人的时候,脚下没注意,被台阶差点绊倒。   霍谨向前一大步,大手握着她的胳膊肘,低声嘱咐,“小心。”   周温只是嗯了下,“谢谢。”   霍谨今天穿的还是一身军装,极其规矩,领口的扣子系到了喉结处,只是袖子也编到了手肘。   “没事。”   周温没想到今天对接的居然是他?人比几年前看起来更稳重也成熟很多。   关导笑呵呵的,“你们原先也都是认识的,我也就不多说了,这次呢,去哈工大就由小霍同志来安排,我也放心,你们对一下行程跟时间吧。”   周温点了点头。   林天倒是很久没见到霍谨,对他的印象还很好,在火车站的时候,身手是真的不错。   “霍同志,真是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啊。”他十分热情的上前握着霍谨的手。   许重在旁边皱着眉头,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不吉利啊。   周温站在旁边大概知道为什么林学长找不到对象,因为这张嘴,他就没什么好听的话。   几个人在办公室里对好路线时间,以及到达哈尔滨火车站的时候对接人员。   周温看了看时间,“关老,我这边还有课先过去了。”   关老颔首让她快去上课。   周温拿起来办公室自己办公桌上的课本大步走远。   林天也要赶紧回去了。   “那就这么定下来吧,我这也得回去了。”说完他看了一眼霍谨,“霍同志刚刚不是也说才回北京,事情特别忙吗?要一起走吗?”   霍谨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周同志下课,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林天看着他,“什么事情啊?咱们刚刚没说完吗?”   霍谨没接过来话。   关老看着林天真是有些白长年龄,不长脑子,怪不得每次去相亲回来人都没看上他。   “你快点走吧,到那边安排妥当,这一去不得一周才能回来啊?”   林天想想也是,没再耽误就赶紧走了。   霍谨冲着关老颔首点头,然后又看向许重,“你先回去吧,我应该下午才能回部队。”   许重想说他们真的挺忙的,这老大不回去,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是。”他敬了礼就自己先走了。   关老看着他笑笑,他搞了一辈子的科研武器,就跟当兵的打交道最多,他妻子也是当兵的。   “小霍来坐。”   霍谨坐下来也是姿态挺拔。   关老觉得可能自己年纪大了,就喜欢这样有朝气的年轻人。   “我听说你年前受了一场很重的伤。”   霍谨点头,一场小战役,被敌人利用隐秘地形困住,肩膀跟腿都中了枪,被救回到营地的时候,失血过多昏迷了一段时间。   “还好,命大。”   关老知道他的事情。   “你喜欢我们周温。”他说的很是笃定,昨天还奇怪,今天就看的很清楚。   霍谨也坦然承认,“是。”这份喜欢没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愈发的浓烈。   关老叹了一声气,“你知道你走之后,周温差点跟贺家那小子在一起吗?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两个人也没了来往,再后来,就是段洲远,只是段洲远才刚刚毕业,申请去到国外学习了,我算了一下,今年回国,估计也快了。”   霍谨关于周温的事情全部都知道,听见这话捏了捏手指,他知道段洲远的。   关老看他低着头没说话,“小霍,你们还年轻,对爱情都不太理解,但我看的很真切,当年在火车站,当时真的很危险,你是能为了周温豁出去性命的,我这个人很实在,从来不听说了什么,只看做了什么,在这一点上,我是愿意让你跟周温走在一起的,她性情纯善,路边的小猫小狗都会照顾,我也担心她被人欺负,所以你得加把劲,段洲远也很优秀的。”   他的妻子当年因为受伤,这辈子没办法生育,他们之间也就没孩子,妻子想申请离婚,他是怎么也不肯答应,这么多学生,都是自己的孩子,没必要非要一个有血缘关系的,特别是周温,是他收的唯一一个女学生,这么多年跟家里也相处的很好,他跟妻子早就把她当做闺女了,盼着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霍谨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半天,“我知道了,谢谢您。”   关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这边也有课,也得过去,你在这里等着她吧。”他的课是从九点半到十点半。   周温是八点到十点,下了课她还留在金课堂上给同学们答疑解惑,又多待了大半个小时。   关老上完课就赶去开学校的大会。   周温从教室里出来边走边伸手揉脖子,进到办公室里看到他,居然还没走?   “霍同志,是在等关老啊?”   霍谨站了起来,“不是的,是等你。”   周温把教材放在办公桌上,“有什么事情吗?”她其实不太理解找自己做什么?她这边还有准备的一些试卷,都是她自己出的,得通知班长发下去。   霍谨站起来走到她办公桌旁边,平时姿态都十分端正,现下站在周温面前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   “我等着送你回北大的科研所。”   周温抬头看他一眼,面无表情,“不用。”   霍谨跟她对视上,良久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周温一时有些语塞,想起来当年招待所的那个晚上,“如果是为了当年我的表白的话,没必要的,也没规定你喜欢别人,别人就要喜欢你。”她说完抱着试卷又出了办公室。   霍谨看着周温的背影嘴角上扬,但又满眼落寞,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周温送完试卷就直接去食堂吃了午饭,中午要了一碗凉面,还加了一根卤的鸡腿,吃起来特别香,吃完饭本来是想直接回北大的科研所的,但她的东西还在办公室里。   霍谨一直没走,看她回来拿东西,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北理工。   周温抱着东西正准备走在站牌下面,就听到有人叫她,抬头看了过去,有些惊喜。   “段洲远?”   段洲远跟三年前有些不一样,身上穿着的西服,里面的白色衬衣扣子有两颗没扣,漏出喉结,戴着眼镜,笑的十分明朗。   周温笑着看他,“怎么回来不提前说一声?什么时候到的?”   段洲远站在她面前,“昨天晚上,我这不是休息一下,就赶紧过来找你。”   周温赶紧看看时间,“怎么办,不早点过来,我吃过饭了,要不就能请你吃饭,现在国内发展的很快,这边有很多家好吃的餐馆。”   段洲远在国外都有听说国内的一系列措施,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国看看呢。   “我知道,国内是日新月异。”他这边刚刚说完,就看到那边车旁边站着一个军人,抬头看过去,对视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势,很是压人,他冲着对方笑笑。   “那是你朋友?”   周温看了过去,“我过几天去哈工大交流学习,这是要保护我们去的人,今天来学校谈一下路径。”   段洲远哦了一声,“你这会是不是要回北大那边的科研所?”   周温点了下头,“是,你要一起吗?”   段洲远正巧回清华,“嗯,走吧。”公交车到站,两个人一起上车。   霍谨站在车旁边,看着公交车一点点的在自己面前开走,他驱动车子跟在后面,一直看着周温在北大门口下车,他才驱车回部队。   段洲远跟周温一起下来的,他看着那辆车开走。   “周温,你之前说过喜欢的人就是他吧。”   周温看他,并不意外,他一向很聪明,“你怎么知道?”   段洲远笑了起来,“周温同学,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只要是你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她太优秀了,他说的话都是由衷的。   周温看着他抿嘴,“是吗?我不太确定。”   段洲远挑眉,“周温,你还记得我们三年前说过什么吗?”他其实也不想这么迫切的要一个答案的,是这个人的威胁太大,毕竟是周温喜欢过的人,说完又很后悔,“不用,不用现在给我答案,你再想想吧,正好他也回来了,我不想你被束缚,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周温抿嘴笑着抬头看他,“段洲远,我觉得我会选你。”   段洲远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才答应下来,“好啊,随时跟你一起去领证。”他笑的特别开心,“不过还有件事情,这次去哈工大,我跟你们一起,因为哈工大是经过反复迁址的,现在的学校还不是很完善,我这刚刚回来就要工作。”   周温倒是没什么意见,“行,按照规定来就好。”   七月二十一日,一行人从北京东站出发。   林天也是今天才知道段洲远跟他们一起去的。   “真是三年时间,你这变化还挺大的。”   段洲远在国外三年是真的长了不少见识。   “林学长也是好久没见。”   火车是单独一个车厢是给他们的。   霍谨带了四个人。   等到晚上,周温是睡在下铺的。   霍谨是凌晨三点值班,段洲远还有些时差没倒回来,醒过来就推开门出去,正巧看到站在走廊上的霍谨。   霍谨听到门响,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点头算是示意过了。   段洲远过去站在他旁边,打量了他一下。   “霍师长,真是没想到这还是你主动要的任务。”那天回去之后他就打听了一下。   霍谨看他一眼,“这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段洲远笑了起来,“你知道三年前我出国的时候,周温答应过我什么吗?”   霍谨只是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她答应我,三年后没任何变化,就跟我在一起。”他说完特意注意了下霍谨的表情。   霍谨听见这话只是握紧了拳头,面上未动声色。   “段同志想让我说什么?”   段洲远挑眉耸耸肩。   “没想说什么,只是觉得霍师长实在出现的多余。”他说着话似乎漫不经心。   霍谨转头看他,眼神语气都极为平静,“段同志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没奢望能跟周温在一起,只要她好好的。”   段洲远脸上有些错愕,他没想到霍谨这么真诚。   “霍师长是战功卓著的人,当初周温喜欢上你,是因为你救了她两次,是吗?”   霍谨想起来过去的事情,神情倒是缓和很多,“不是我救她,是她自己很聪明,一直在自救,我相信不管我在不在,她都能脱离危险,可能我得作用就是没让她受伤罢了。”在他心目中,周温一直都聪明勇敢不需要任何人去保护她的人,不过他当然不舍得周温受一点伤。   段洲远听到这些沉默了好一会,因为他发现霍谨对周温的评价远比自己要正确,似乎也更尊重她,自己会因为霍谨的出现迫切的想要个答案,而他的这次哈工大之行并不是今天,是他跟周温说完之后回去找上面领导硬要求的,这么想着好像他的手段多见不得人一样,想他段洲远也多少算是个君子,转身就准备推开门进去。   霍谨看着他的背影,“段同志,不必因为我的话介怀。”   段洲远听着这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只是他可并不想欣赏这份真诚。   霍谨看着他进去,紧紧握住的手才松开。   在车上一切都很顺利,一直到哈工大。   周温跟林天参加学习交流,段洲远忙着做实地测量,尽量能这几天把图纸画出来,然后回去就提交,开会讨论。   霍谨每天跟在他们的身边。   五天后,就要返回到北京。   从哈尔滨到北京大概要三天两夜,路上时间比较久,中间还会有停靠站。   段洲远几乎没再跟霍谨说话,他觉得眼不见心不烦。   周温也是在做报告,她几乎都没出去,一直都在忙。   霍谨看她吃饭也不规律,特意又去厨房做了一份,走到她的小桌板旁边。   “把这份饭吃了,你早上就没吃,中午就吃了半个馒头。”他把饭盒放在她面前,然后把钢笔直接从她手里抽走。   周温有一瞬间的茫然的看着他,“我,我不饿。”   霍谨又半蹲下来,把她小桌板写的东西一张张的都收起来,这些年从军他是养成了好的习惯,所有的东西都整理的干干净净。   周温也发现了,她个人生活上面跟周实一样,不太会做家务。   霍谨收拾好之后,看她还呆愣的看着自己,“吃饭,看我干什么?”   周温哦了一声,然后就看着饭盒里的菜,好像跟中午的不一样。   “红烧肉?”   霍谨站在旁边点头,“我做的,你尝尝。”   周温看着色香味俱全,“你还会做饭啊?”   霍谨知道她写的东西很珍贵,一直拿在手里也不离开她的视线,所以也就站在她身边。   “对,我从小就会做饭。”那会在边境,父母要是出任务可能好几天不回来,他就在家里自己做饭吃,后来没了父母,还是自己做饭吃,这还是第一次做给别人吃。   周温拿起来馒头咬了一口,然后就开始吃菜,旁边还有一份青菜。   霍谨又打开军用的水壶,“别噎着。”   周温还真是差点噎到,又大口大口的喝起来了水。   段洲远进来就看到他们俩一个吃饭一个站在旁边看着,似乎很是默契,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霍谨看到他,“段同志,有什么事情吗?”   段洲远嗯了声,“马上就要到下一站了。”   霍谨每到一站都会检查的很仔细,因为站内上上下下的,虽然他们车厢没变,但敌人的手段是防不胜防的。   周温不知不觉的把饭盒里的饭菜都吃完了,馒头也是。   这会也到了下一站,外面广播响了起来,停靠站十五分钟。   霍谨把筷子饭盒都收了起来,然后把她的东西还给她,他也要下车去检查情况。   段洲远站在一旁自嘲的笑笑,爱情真的分先来后到吗?   霍谨带着许重到下面去检查,这里的车站工作人员也是提前接到通知的,调出来一队人来协助。   这列火车还特意减少了车厢,避免人员多让敌人浑水摸鱼。   一直到火车马上就要开动,就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包袱飞速一般的朝着这列车厢冲了过来。   许重正巧站在车厢门口。   霍谨情急之下上前扑倒了男人,“许重,关车厢门。”   许重担忧大喊了一声,“老大。”然后还是把这列车厢的门关上,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林天,周温还正在讨论这次新的武器研发的合理性,三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火车也顺利开动。   许重背靠在车厢上,眼眶发红,看着车厢里的人,刚刚应该是他扑下去的。   周温转身看了看许重,轻声开口,“怎么了?霍谨呢?”   车厢里只有她的声音。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圈泛红。   许重吸吸鼻子,“周同学,我老大,老大,刚刚也快要上车,他,他就扑了过去。”说完哭了起来。“周同学,你放心,我会执行好任务,把你们安全送回北京的。”他们不一样,是国家的珍宝,不能有一点闪失。   林天脑袋里一片空白,其实这几年他们出去交流,也是会遇到危险,但很多都是小打小闹,敌人也都被抓了起来,很少会是这样的。   周温皱着眉头沉默。   段洲远走到周温身边,想安慰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霍谨如果真的死了,周温这一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火车一旦开动也不会停下。   因为有前车之鉴,许重死也不让周温出去一步,在车厢里永远都是最安全的,而下面的经停站也因为上报的突发事故,一律不停,耽误的旅客,只能调节,加别的火车,或者改轨道。   广东,余秀敏早早的就坐在了茶馆里,今天是约一位客户谈生意,之前也只是电话沟通过,要的订单量很大,这样的,她反而没抱太高的希望,不过还是见一面。   一会包厢门打开,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   “你好,秀色的余总吧。”   余秀敏笑着伸手过去,“是我,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女人没握手,只是摘下了墨镜,“冯钰。”   余秀敏听到她的名字就把手放下了,笑着坐下来,也不用客气,人家来着不善,就是不知道这位冯钰是什么身份了?   冯钰看着坐在对面的余秀敏,根据她查到手的资料,余秀敏出身在农村,跟大多数没文化的农村妇女一样。   “想必余总知道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吧。”   余秀敏自己端起来茶杯轻抿一口,“不知道。”她长相本来就很大气,笑起来十分明媚。   “我姓冯,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冯钰看着她,很是自信。   余秀敏就知道人越是缺什么,就越要炫耀什么,比如说对面这位,可能她不应该姓冯?   “你奶奶或者你外婆应该是姓冯?但你肯定不姓冯。”她应该就是跟婆婆同父异母的那个妹妹的后代吧。   冯钰没想到她还挺聪明的,不是说秀色全靠周将撑起来的吗?   “别管我姓什么,我只是来警告你们,不要妄想要冯家的财产,是我的就是我的。”   余秀敏倒是觉得很搞笑,他们家都不打算认亲,到底要的是哪门子财产?   “原来是你分不到财产了,所以才跑过来警告我们。”   冯钰十分生气,眉头紧皱,要不是因为冯绍就是她大舅非要说她的继承权被削弱,只能分很小的一部分,她也不会这么着急,还说什么要是找到他姑姑,要把属于她的还给她,奶奶回到家里都气的不行,不过幸好是她先找到的人,还是那次的会议,她看到了周将,真是跟她舅舅长的十分的像,后来打听一下,就连做生意的精明劲都很像,干脆就把他们家都调查了一遍,倒是很意外,会在国内这么穷苦的地方过的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送给周温的礼物有没有收到。   她从小在国外长大,并不是很在乎人命,在国外经常发生枪击斗殴,她弄些东西还不简单,上学的时候也会经常欺负人,只要不弄出来人命就好。   周温的行程又不是绝密,就是有些费工夫罢了,她没想要周温的性命,毕竟她们也有些血缘关系,只是想给他们提个醒,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   “按理说我还应该叫你一声表姨的,我劝你最好回去跟你的宝贝闺女打个电话问问,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她说完还歪着头笑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的天真烂漫,在国外全家人都很宠爱她。   余秀敏听见这话猛地站了起来,伸手先给了她一巴掌。   “我告诉你,周温要是出了一点事,你就等着陪葬吧。”她转身就出了包厢。   冯钰摸着自己的脸,气的把包厢里的桌子全部掀翻。   余秀敏一路心跳的都十分厉害,要是周温出了什么事情,她要先把那个贱人弄死,她直接拦了一辆车回家,到家里就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田耽在外面正在跟向阳说话,听到电话响也进了堂屋里。   “喂?”   余秀敏浑身都在颤抖,清了清嗓子,“娘,周温呢?她最近在干什么?”   田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出差了,说是去了哈工大交流学习,再过两天就能回来,她上火车之前还往家里打了电话。”   余秀敏握着电话的手都全是虚汗,“那,那安全吗?”   “这有啥不安全的,有派人保护着呢。”田耽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声音陡然就变了,“你说,周温是不是出事了?”一直没听到余秀敏的声音,“你说啊,秀敏。”   余秀敏沉了沉心,“没事的,娘,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周温出了事,所以我才赶紧打电话回来问问。”   田耽并不相信,“真的?”   余秀敏嗯了声,“没事就好,周温回来之后记得让她给我回个电话,不然我心里还是会挂念的。”   田耽听着真假难辨的话,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好。”   余秀敏挂了电话,又往周将那边打了过去。   周将今天刚刚完成跟国有企业的联营签约,在请厂子里的骨干吃饭,不过他不喝酒也不想应酬,讲了一番话就回了办公室里,让俞缸在那边陪着。   “秀敏,怎么了?”   “周将,找冯家人,不管周温有事没事,我都要冯家人的一个交代。”谁也别想动她女儿。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含有霍感情戏,不喜欢的不要订阅,不要订阅,后面加了两句话,可重看)   周将听完整件事情, 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语气愈发的平静。   “秀敏,这件事情交给我。”他说完就把电话挂掉,坐在办公桌前面沉思了一会, 然后又拿起来电话。   “你好, 卫总, 是这样,冯邵的联系方式你有吗?我这边有些事情。”   “好的, 我这边拿笔记下了, 谢谢,下次请你吃饭,再见。”   周将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就没了, 看着本子上记下来的号码,他直接就打了过去。   “哪位?”冯邵推了推眼镜, 看着面前坐着的冯钰,让她安静一点。   周将现在极其的厌恶冯家人,可不得不联系。   “周将,我有事情要当面跟冯总谈,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冯邵听着这语气倒是意外, 还以为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这么狂妄, 他自从二十岁就在商界摸爬滚打, “你是哪位?有什么话就在电话里说吧。”   周将冷笑了笑, “好,我娘叫冯萱, 现在有机会跟你面谈了吧。”   冯邵瞬间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 你, 好,现在我们就见面,你在哪里?”   周将报了一个地址,“把冯钰带上。”说完他就把电话挂断。   冯邵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冯钰,眼神严厉的看着她,“你最近又干什么了?”   冯钰局促的愣在原地,她咽了咽口水,“舅舅,我,没干什么啊,自从回来之后,我一直都乖乖的在工作。”   冯邵一眼就看出来她在说谎,“跟我出去一躺。”他说完就先出了办公室。   冯钰跟在他的后面,她已经吓得腿软了,整个冯家都知道,大舅舅做事情十分狠厉,这次分财产也是他提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她奶奶赶出去,可她奶奶到底也是冯家的人啊,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情?   冯邵让司机送自己过去,冯钰坐在后面的车里。   周将比他们早到两三分钟,他站在包厢里,听到门响才转过身看过去。   冯邵看到周将就知道没错了,不用任何医学上的检测,这就是姑姑的孩子,他们长的太像了。   “你好,周将,是吗?我是冯邵,我父亲是冯简,你应该听姑姑说过吧。”   周将没吭声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在后面的冯钰。   冯钰不自在的舔了舔嘴唇,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一步。   冯邵发现周将的目光,一瞬间就明白过来,直接看向她,“冯钰。”   冯钰只看了一眼冯邵的眼神,立刻就吓得大哭了起来,“舅舅,对不起,我真的错了。”还记得在国外,表哥办了一件错事,差点被打废,当时所有冯家的孩子都在现场,只是为了警醒他们。   周将还以为是个多胆大的,“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自动去投案自首,这里不是国外,是律法严明的国内。”   冯钰跪在地上,神情绝望的看向冯邵,舅舅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可奶奶远在国外,没人能帮她。   “舅舅,我年纪还小,不小心才做了这样的事情,求您,饶过我这一次。”   冯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跟自己父亲很像的周将,“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将这会才看向他,“事情你可以问她,回去转告冯家人,我娘并不想跟冯家相认,她脾气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另外把这个送到监狱里去,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或许你也可以试试我的手段。”   冯邵听着周将的话倒是很欣慰,应该如此的,这些年父亲一直在后悔,当初不该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的亲妹妹分道扬镳,特别是打听到国内的日子艰苦,现在看到周将能成长的这么好,他更是开心,语气并没有因为周将僵硬的态度而变差,反而更有耐心。   “我父亲的身体不好,想跟姑姑见一面,不知道姑姑现在在哪里?”   周将不想跟冯家有一点关系,娘也是。   “不用了,我娘的身体很好,现在在北京养老,我们这几个子女也算的上孝顺,另外我希望你还是能尽快把她处理了,不然我就自己来动手。”   他语气冷淡,很是简洁的就把事情说完。   “我先走了,希望三天内能得到你的回复。”   冯邵看到周将出去,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冯钰,先处理内部问题。   “说。”   冯钰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舅舅,我只是糊涂,您相信我,我就是脑袋发昏,您放心,我不敢跟周温争什么的,您不要怪我。”   冯邵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手指,“好,我会跟父亲商量过,再来处理你。”   冯钰上前连滚带爬的抱着冯邵的腿,“舅舅,舅舅,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您看着从小长大的,您不能这样的,周温根本就没受伤,她一点事都没。”她花钱买凶,当然会找人在暗中盯着,周温连个面都没露。   冯邵低着头冷漠的看着她,“周温?是周将的孩子吗?”他说完又停顿了一下,“你算什么东西,你别忘记你依仗的奶奶跟我们可不是一个老祖宗,冯钰,这个姓我原本就不想让你姓的,我会把你送进去,给周将一个交待,国外那边我也会处理好,你不必担心。”   冯钰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这样翻脸无情。   “不,不会的,舅爷爷是不会答应的。”   冯邵一直都是个清醒的人,他跟父亲不一样,看重血缘关系,发生当年的事情的时候他年纪很小,长大之后就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能力,当然会分辨清楚。   “现在冯家掌权人是我,你们所有人我都有权处理。”说完他就大步走出了包厢。   周将深吸一口气,现在周温是否安全还没办法确认,这件事情只能寄希望于军方,希望他们能好好保护周温。   周温是出事一天一夜后到的北京东站。   关老早就得知了消息,周场也知道,这事情本来也瞒不住他。   几个人一早就守在了车站。   周温这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她有时候在想,她到底喜欢霍谨什么呢?这段时间她想明白了,她喜欢的是跟自己很像的霍谨,对待任何事情都孤注一掷的样子,拼命也要护住对于自己重要人的样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像上辈子的自己,全身笼罩在一片看不清的迷雾中,但自有一种执念在。   在他拒绝自己之后,曾经她就在想这辈子或许这么过也不错,她不讨厌贺京,所以在想跟他结婚也好,起码知根知底,她可以继续工作,为国家做贡献,她知道这种想法对贺京很不公平,所以当贺京突然放下的时候,她只有遗憾,遗憾的是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而后来认识了段洲远,他跟自己表白的时候,她是给了期限的,因为她发现自己之前对待贺京的想法是错误的,不能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跟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在爱情上她很迟钝,但经过这几段感情,她才反应过来,所以她想等三年后,等他回来,这样对彼此都公平。   可没想到霍谨也回来了。   她之前以为霍谨拒绝自己,是不喜欢自己的,可现在才发现,他大概很喜欢自己,至此她才算是明白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自卑的,怯弱的,却步不前的,担忧的,可唯独不是舍不得性命的。   段洲远站在周温身边,在帮她提着行李,“周温,一会就能得到霍同志的消息,他很优秀,肯定会没事的。”   周温转过身看着他,连续来的熬夜,眼睛有些发红,“段洲远,三年之约,抱歉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段洲远都知道,他抿嘴笑着看着周温,抬起来手摸一下她的头顶,“不用抱歉,我说过,周温,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他说完又似乎有些苦笑,“其实我跟霍同志在火车上聊过天,我在想我要是能比他早认识你就好了,我也在想如果今天是我去扑了炸弹你是不是会嫁给我,但是又觉得这样我不舍得委屈你,分开三年,我都想离你近一步再近一步,想早点到你身边保护你,但霍同志跟我说,你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需要的就只是陪伴。”他在霍谨回来以后就有些乱了,而现在沉下心去思考,才明白三年前周温的犹豫不决。   段洲远今年二十四岁,已经完成出国深造,前途无量,他只有小时候的日子受挫过,他会前途无量的,也会努力成为教材书上的人。   周温捏了捏手心,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段洲远,希望你平安健康,实现理想。”   周场着急的站在车站外面的车旁边,穿着军装,急切的随时抬手看看时间,不彻底看到周温没事,他是不会放心的。   关老也看到自己的俩学生安全无恙的从里面出来,激动地走上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可不能失去周温跟林天,国家也不能失去他们。   周场阴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拉着周温的手,上上下下的看她,“你要急死我,你婶子知道一天一夜没睡,把家里收起来的佛像都搬了出来,拜了又拜的。”他还准备想说换个职业,干啥不行,但看到旁边站着的关禹,到底没说出来。   “回家,跟叔叔回家。”   周温松开他的手,“小叔叔,我还不能回去,我这边还有报告要交上去,而且我要等霍谨的消息。”   周场本来不知道护送的人是霍谨,昨天收到消息的时候才知道,霍谨不是好好的在三十六军做师长吗?据说明年会升职,怎么跑过去护送周温?他简直是太奇怪了,看侄女还能挂念着工作,一时不知道是她心大还是心态好。   “我知道他的消息,被当地火车站已经送到了医院,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目前还在昏迷中,但没有生命危险。”这开玩笑要是霍谨没了,他怎么交待?还要他们家周温去登门道谢吗?   周温只觉得她现在脑子无比的清醒,理智且客观。   “小叔叔,我可以先回实验室,还有些问题要跟大家讨论,完事之后我会回家的。”   周场想多说两句,但看着她坚定的样子,就知道也是犟不过她的。   “好,那你回去吧,记得早点完事回家来。”   周温抿嘴点头嗯了下。   周场挥手让人护送他们回去。   段洲远看着周温坚定地背影,他再次明白为什么霍谨会说她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了,她比任何人都强大,喜欢上她不奇怪,他也要做一个很优秀的建筑师。   广东。   余秀敏终于接到了向阳打过来的电话,她一直没出家门就守在电话旁边。   “放心吧,周温是安全的,没事情,你不用太担心。”向阳也是跟着一起担心了很久,万一出一点事情,公公婆婆怕也是要大病一场。   周场回来就坐在向阳旁边,对于这件事情是谁干的,他们都已经知道,也一清二楚,伸手示意向阳把电话给他。   “喂,大嫂,大哥既然都处理好,那就把冯家人送进去,具体怎么处理,我会向上面汇报,这件事情不适合大肆宣扬。”毕竟他们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周家跟冯家有亲戚关系,但组织上一定是隐瞒不了的。   余秀敏点了点头,她跟周将也是这么想的。   “那行,这件事情就麻烦你处理。”   冯钰被送进去很快,毕竟是火车站爆炸案的主谋,这件事情因为本来就牵扯的比较广泛,有国家看重的武器研究领头人,还有战功卓著的烈士遗孤。   周场单独例外的向上面进行了汇报,但需要查冯钰购买运输炸药的渠道,回国的冯家也要被查一遍。   周将是在生意圈子里听到要查冯家这个消息的,倒是觉得冯家不愧能赚钱,跟这位自己的所谓的表亲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他做事果断且狠厉,断尾求生,痛但没什么隐患,这么想着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看着电话猜测肯定是冯邵。   “喂,冯先生。”   冯邵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家里的事情,就连远在国外的老人都已经知道,气的那位姑姑要回来揍自己,毕竟这是她唯一的血脉,可惜人老了,就再也动不了,话也不管用。   “周将,不必这么客气,你其实可以叫我一声表哥的。”   周将没接话,“冯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冯邵倒也没有强求,“事情我已经办完,冯钰送进去,想必你也听到了消息。”他说完又叹了一声气,语气很软,“我父亲身体不好,但还是启程要回来,他想落叶归根,二叔是去年去世的,很是遗憾。”正因为二叔的去世,让父亲很是担忧,怕心愿未了就离开。   周将听着电话里他的语气,“可是我娘已经说过,不想跟你们相认,我希望冯先生能知进退,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刚刚见面,你们家人就是对我们下死手的。”   冯邵自知理亏,倒也没再辩驳,“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他挂了电话,这件事情只有父亲亲自回来估计才能会处理好。   某地方人民医院,病房内。   卫老爷子坐在病床旁边,看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人,以为调回来就好了,谁知道还跑过去护送人家,这是他的工作吗?真是活够了。   霍谨被炸的并不轻,身上多处都有碎片,肩膀处最严重,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卫老看到他终于有了动静,忙看过去,又招手叫警卫员,“快点,叫大夫过来。”   霍谨脑子里有些不太清楚,但依旧记得许重把火车门是给关上的,那周温就不会有事,他觉得自己这次受的伤是最值得的。   医生过来给检查了好一会,“卫老,病人没什么大碍,剩下的就是需要好好的养着。”   卫老这才算是全放下心。   没一会,病房里也就只有他们两个。   卫老叹了一声气又一声气的,“你说你喜欢周家那个姑娘为什么不吭声呢?闷葫芦啊?喜欢人家就大方的告诉人家。”他实在不理解,小时候还爱说爱笑的,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霍谨的嘴唇太干,麻药劲过去之后,身上就只剩下疼,但也还好,“卫叔,我无父无母,她我不敢肖想。”   卫老略皱着眉头看他,“你在想什么?你堂堂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参加过那么多战斗,一等功的牌子都挂满墙,为了保卫祖国浴血奋战,命都随时可以丢掉,你的父母也都是烈士。”总而言之在自己眼里,霍谨就是英雄男儿,看着这一脸的倒霉样冷哼一声,“你都这样了,我来之前,听说那丫头还在做报告会呢。”   霍谨听到卫老故意挑拨离间的语气倒是笑了起来,“卫叔,她就应该是这样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就是她。”   卫老马上就要气死,都这会了,还觉得人家做啥都是好的,他是在军中养成的火爆脾气,可受不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说吧,伤好之后要干什么?”   霍谨抿着嘴,“按时回部队。”   卫老只点下头,“知道就好。”   时间过的很快,两个月后,周温在北京主持介绍最新研发的三零枪支,得到了极大的赞扬,关老让她拿着奖金回家休息,这两个月她一个姑娘家都睡在实验室,平时脸都很少洗,也就要吃饭才刷牙洗手。   周将在广东没再收到冯家人的消息,跟余秀敏继续忙着生意。   不过在陕西的周源倒是往四合院打了电话,宣布内容就是他要结婚了,新娘子是他的同学,但两个人在陕西打了结婚报告,已经领完证,婚礼就是简单的举办了一下,证婚人是他们实验室的领导,所以不需要家里操心,那边房子也都分配好了。   周将在广东知道的时候默默的把要给他买的一套商品房改成了周温的名字,结婚之前不通知,结婚之后通知一律按照不孝顺处理。   周源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莽撞痛失一套房子。   余秀敏抿嘴笑了起来,“我说,你这改了闺女的名字,儿媳妇咋办?”   周将自觉自己非常对得起周源,北京要的四合院也给他买了,从小不爱学习,那也尽到父亲的本分教育他了,大男人成家立业,难不成还要靠父母吗?看人家周温,给钱都说不要,给房子也说够住就行,心思都在工作上,这才是周家的好闺女。   “那就给儿媳妇买一套,写儿媳妇的名字,你改天把她的资料要过来。”   余秀敏这才满意,儿子可以亏待,儿媳妇不行。   田耽让他们俩过年早点回来,家里啥都会准备好的。   临近中秋,周温因为刚刚完成的三零任务,所以也比较闲,每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顺便晒晒太阳看看书,再给家里菜园子拔拔草。   周洪山跟田耽俩人有孙女陪着,心情那是更好,每顿饭都能多吃点。   周温跟段洲远一起约着吃了饭,跟周实还一起讨论建筑方面的相关知识,方柚因为在画画方便天赋极高,也在建筑的美方面提出了不少的建议。   周实虽然没出国特意深造过这方面,但他见解很独到。   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周温提着奶奶让她去买的红糖回来,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那辆眼熟的吉普车。   霍谨从车旁边走过来,他穿的还是军装,只是袖口处似乎被磨破了,有个洞,腰带在腰间系着,宽肩窄腰,“好久不见。”   周温看着他身上的伤应该是都好完了,但人似乎是瘦了一些,“你伤都好全了吧。”   霍谨点了下头,“也不严重。”   周温特意打电话去问过医院这次的手术,进去好几个小时,出来昏迷一天,这叫不严重?   “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她说完就要进去。   霍谨伸手直接拉着周温的手腕,“有,我有话要跟你说。”   霍谨的手太大,越发衬的她手小。   “周温,当年的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我当晚拒绝你,不是因为不喜欢你,只是我当时已经接到去边境的调令,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点,另外就是我不想耽误你,你前途太好,家庭美满,你像太阳一样,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以后会变的不快乐,你应该永远都这么幸福的。”   当年他被救出来之后,经常想自己待着就跑到角落里待着,听到那些平日里对自己很好的嫂子婶子,在背后议论说他身上沾满了鲜血,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干不净的,沾上肯定倒霉。   周温看着他,语气很是轻松,“难道你不应该使劲抓住我?”   人都是会下意识靠近的。   霍谨松开她的手腕,真诚的看着她,“那周温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周温提着手里的红糖,没什么情绪波动,“好。”只有一个字,她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珍惜身边的一切,亲情,友情,爱情。   作者有话说:   感情戏在这章结束,后面大概是走剧情,预计本周能正文完结,番外想看谁的,可以评论区打出来,尽量能满足大家   《六零土著盲婚哑嫁》   赵桂英十八岁那年就被黑心爹妈卖了换彩礼。   对方是隔壁大队程家村的小学校长,人长得好,有文化,不足的就是刚刚死了妻子,妻子死于难产,留下两个男娃,老大两岁,老二一个月。   赵桂英从小就有主见,为了给弟弟起房子,她被迫嫁了过去,村里人过日子哪里有什么感情,再说这个年头能吃得起饭就很不容易了,她打听过,这个小学校长不打老婆,有工资拿,这就挺好,不就是当后妈吗?她虽然识字不多,但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   现在五十年过去,她躺在病床上想着这一生,是过的苦,但不亏,儿子们都功成名就,没啥好说的,当初嫁对了人,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我与你携手五十载,从不觉得日子难熬。”   排雷:1,真实的故事,有原型,但我会艺术加工,真真假假的,别打听。   2,因为是土著,男女主没有上帝视角,所以会受苦,请大家嘴下留情。   3,男女主都不完美。   4,全家人努力上进,并且在苦难的日子里相互扶持。   5,不要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晋江好书千千万,希望能找到让你心满意足的文。 第89章 冯家到来   周家算是喜事连连。   周将跟国企的合作非常顺利, 已经开始扩大规模。   田耽跟周洪山并不知道周温火车爆炸事件,一直到一九八五年的小年。   周场给周将去了电话,商量要买房子的事情,周场手里没钱, 他也才把老卢家的债还完。   周将这连续年底的几天, 都在给厂子里各个管理层开会, 他跟余秀敏是要回家过年的,父母一年比一年年纪大, 他们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忙碌, 要珍惜每次能见面的机会,之前也跟媳妇商量过,要把爹娘接到广东这边来生活一阵子, 但爹娘都不愿意,也就没再说过。   “大哥。”   周将坐在办公室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   “四合院你都看过了吗?有几套都买下来, 给孩子们分一分。”   周场听见周将的话嘿嘿笑了起来,“大哥,我跟向阳没钱啊,买房子的钱还得花你的。”   向阳在旁边吃饭, 听见这话就瞪他, 然后赶紧从饭桌旁站起来过去, 把电话从周场手里接过来, “大哥, 周场跟你开玩笑呢,我们俩能存点钱, 到时候是要还的, 房子这么大的事情, 不能这样的, 你跟大嫂赚钱也不容易。”   周场是没在意的,因为从小就是大哥给家里钱,他们兄妹几个也一起花,长大之后虽然各自成家,但他依旧不觉得他跟大哥要分彼此,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是除了父母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应当最亲近的人。   周将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见外了,我跟你嫂子赚钱是干啥的,就是给咱们家花的,向阳别这么说,你嫂子要是听到也不会愿意的。”   向阳是真的不太好意思,周场就这样,刚刚结婚那会这样,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是这样,靠着大哥买房子,她都不好意思。   “大哥,这不太好,不应该这样的。”   周将也没再多说什么,“你要还钱,到时候就找你大嫂,看你大嫂要不要?再说了,当初周温去北京念大学,这几年不都是你跟周场在照顾吗?你们俩对周温周源不是当做亲闺女儿子待的吗?咱们周家永远都是一家人,不计较那么多。”   向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就有些见外了。   “那谢谢大哥。”   周将这边说定买几套四合院的钱,就把电话给挂了。   周场看着向阳一脸无奈,自顾自的坐着吃饭,抬头看着她,“看吧,我就知道大哥不会介意,大哥去厂子里上班,那会的工资就全部交给家里,我靠我大哥买房别人肯定特别羡慕。”   向阳转过身坐在饭桌旁,对于周场的胡说八道向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那是大哥嫂子有胸怀,都是好人,不介意这些。”村里那些俩儿子的,分配不公平的难道还少啊,“谁家能做的像大哥一样?”   周场脸皮比较厚,听了这话更来劲,“所以,有了好大哥也有好弟弟,咱们不就给下面的小辈起了一个好头吗?你看周温周实他们几个的关系,好不好?”   向阳说不过他,也懒得理他,“我看这几年你是做的报告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会说。”她夹了一筷子蒜苔炒肉,“另外那几个四合院的事情我都定下来了,咱们家的孩子每人一套,不过陆沁跟陆周都才十岁也买不了房子,嫂子之前的意思是把房子写到周喜的名下,也是两套。”   周场点头,他其实知道如何去维护关系,首先第一条,厚此薄彼是最要不得的,所以周喜的一定要有。   “行,就按照你们说的办。”   俩人说着话,周实跟方柚从外面进来。   两个人到了年底特别是方柚越来越忙,她们电视台的事情多,因为八三年办的第一届春晚比较成功,所以这两年一直都是有的,方柚也是跟着忙前忙后的。   俩人一起进屋。   向阳抬头看过去,“回来的正巧,周实去厨房拿筷子跟碗,一起坐下来吃饭。”   方柚摆摆手,“妈,不了,我是回来送礼物的,这是我托人从香港买回来的,特意送来一份,一会让周实给奶奶家也送过去,我电视台还忙着呢。”   周实就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旁的凳子上。   向阳看了一眼,“行,但是别忘记给你妈那里也准备一份,知道不?”   方柚点头,她都知道的,这两年在周家过的日子她都觉得自己那四年没白白坚持,有时候跟周实拌嘴,她都在想,周实只是她嫁到周家的一个跳板,她喜欢的是这一大家子啊。   向阳又想起来四合院的事情,“明天你大伯伯娘回来,都说定要给你们每一个人买一套四合院,你们俩把资料都准备好,到时候好去办房屋过户。”   她得嘱咐一下。   周实也没什么意见,在他心里大伯跟大伯娘也都是爹娘。   方柚还有些不习惯,她坐在向阳旁边有些忐忑,“妈,这不太好吧,大伯跟大伯娘赚钱也不容易,这买个院子好几千呢,这两年都涨价涨的离谱。”   向阳听着这话,想着这心态不就跟自己一样吗?   “你看周实有反应吗?不用担心。”   方柚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周实,也只好点了点头。   大年二十五,周将跟余秀敏才赶回来,周温跟周实过去火车站接的人。   夫妻俩看到闺女都是先眼眶一热,毕竟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们也都没来得及回来,做生意实在太忙了。   余秀敏先大步过来一把手就把孩子拦在了怀里。   “吓死娘了。”她说着想起来当初自己浑身发抖,手脚发凉的,恨不得把冯钰给弄死。   周温被抱着看向站在一旁的亲爹,小声的安慰着余秀敏,“娘,没事了,这不就过去了,我也好好的,她也得到了惩罚。”   余秀敏松开手看着她,“要不要换个工作?咱们不做这个了,你看看每次出门还要人保护着,要不跟我们去广东,爹娘赚的钱能养活你三辈子,咱们啥都不干了。”   周将在旁边把行李给到周实,没管媳妇说的话,周温是喜欢这个专业,又不是为了钱。   周温贴心的挽着她娘的胳膊,“其实还好,这次是个意外啊,国内的治安环境越来越好,我们也会慢慢的没危险的。”   余秀敏还是担心。   周温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实,冲着他使眼色,示意他帮忙。   周实知道周温当时的事情,他们这一代人是为了国家可以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的,但父母当然不会这么想,姐姐的忙他肯定要帮的,面无表情的开口。   “大伯娘,大哥还没带着嫂子回来,说是要明天呢。”   余秀敏果然瞬间就被周源的事情吸引过去,嘴里又开始念叨他,不省心,结婚都不告诉爹妈一声,跟周实又并排走到前面。   周将走在闺女身边,“你娘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很精明,就是遇到家里的事情会慌了神,你啊。”   周温抿抿嘴,悄悄的双手合十,“爹,放过我吧。”她可以哄娘,但爹这么聪明的人可不行。   周将无奈的摇摇头,“听说你有个对象,改天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个人问题。”   周温跟霍谨的事情没跟家里任何人说,爹远在广东怎么会知道的?   “小姑父是吧。”她想到说的语气十分的笃定。   周将看她,“你小姑父是关心你。”他说完又看着闺女,“不过我知道,你那么聪明,在这件事情肯定不会犯糊涂,还记得小时候你头几个月不会哭,你娘在人前不说,但心里很担心,我却一直都很笃定,我闺女肯定不会是傻子,那必定是聪明的,是个天才,毕竟天才要从小都跟别的小孩肯定不一样。”   周温眼眶泛红,她喜欢被人肯定,“谢谢爹,我知道的。”   周将知道的其实不仅仅是这些事情,陆屿清把有关她的都跟自己电话里讲过,其实说实在的周温有自己的判断力,别人也不可能一直帮她做决定,孩子总归会长大,再说她那么勇敢又厉害,自己是引以为傲的呢。   周将伸手摸摸她的头顶,“好好地。”   一行人一起回了四合院。   向阳跟田耽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周场跟周洪山也打下手,剥葱,烧火。   田耽最喜欢的还是吃这柴火烧的饭,有烟火味,吃着也踏实。   方柚没在家,她电视台的春晚这几天最忙,听说节目单还没定呢。   田耽戴着围裙炒菜,她身体很好,平时也注意锻炼,早睡早起的,程其右还会定期带着他们到医院里去做检查。   “向阳,你跟方柚说了没?”   向阳疑惑的啊了一声,“说什么?”她一点都没记得。   田耽拿过来已经洗干净的盘子,“就是怀孕的事情,你跟方柚说,她年纪现在还小,不要那么早要孩子,等到二十七八,三十要也不晚,这几年就好好的工作,两个人好好的相处。”她对抱不抱孙子孙女一点都不急,孩子们过的好才是最好的。   向阳还真是给忘记了,这一阵子一直忙着在找房子,幸好她在居委会工作,平时邻居们都认识,房子就好找,通过街坊们来介绍的。   “我明天找个时间就跟她说,还要跟周实说。”   田耽这才放下心,至于周源,她倒是觉得还算是可以要孩子了,不过他们刚刚结婚也并不着急,再晚上几年也行的。   周实开着车一路拐进胡同里,停在四合院门口。   只是这边刚刚停下来,站在车边要拿行李下来,就看到后面也跟着一辆小轿车,也一起停了下来。   周温跟周实都看了过去,没一会从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又拿出来轮椅,扶着出来一位老年人坐下来。   周将倒是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冯邵?”   余秀敏听到这个名字也皱起了眉头。   周温跟周实都不知道这件名字,但看到两位长辈的表情,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周将先走向前,他直直的看着冯邵。   “是我之前说的不够明白吗?冯同志违背我们家的意愿,硬要上门来。”   冯邵多少想先解释一句。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就先伸手示意阻止了一下。   “周将是吗?冯萱的大儿子,你看我们俩长的是不是很像,我知道你的事情,抓住机遇,从摆摊开始,到现在你做的真的不错,主要方向在医药上,是个踏实的选择。”他是高兴地,能有这样好的经商天赋。   周将并不是个不懂礼貌的人,“您好,我想冯总没跟您说明白,我娘不愿意见你们冯家人。”   冯简虽然没办法站起来行走,但身上穿着得体,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多年商场沉浮,喜怒不形于色。   “我知道,不怪冯邵,是我执意想见冯萱的,当年娘给她留的东西,还有一件我没给她,这次也是想特意给她的。”   周温跟周实都站在原地没动。   冯简看向后面站着的俩孩子,“那就是周温吧,冯钰在国外被家里惯坏了,品行已经有了问题,把她送进去也是给她一个教训,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错事买单,比如说冯钰,再比如说我。”他年纪大了,指不定明年就死了。   周将并不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一向软硬不吃,看他再卖惨可怜也没有动摇半分。   “我娘说过不想见。”意思很明确。   冯邵倒是有些着急,“周将,看在咱们都是亲戚的份上,何必呢?”   田耽在院子里正巧到前院过来拿东西,就看到大门口停着的车,还有周温跟周实的背影,围着围裙就出来了。   “站在这里不冷啊,怎么不进屋啊?”她这边说着到门口,话音刚落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人,他们有五十年没见还是四十年,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余秀敏赶紧上前拉着婆婆的胳膊,“娘,周将会把他们赶走的。”   田耽长舒了一口气,早就知道的,他肯定会找到家里来的,毕竟他那么聪明,很像当年在上海搅弄风云的外公。   “周将,别拦着了,大过年的,让客人进来吧。”   周将回头看看他娘,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好转身过去,“周实,周温,你们俩也进来。”   周温已经猜出来,这应该就是冯家的人了。   周实也是,他当然也是极其厌恶这家人,虽然不知道跟奶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就这一件事情就足够了。   冯邵赶紧推着冯简往里面走。   周场也是听到有声音,从后院大步走过来的,他看着娘先进来,后面跟着大哥跟嫂子,再后面就是俩孩子,以及后面的两个陌生人。   周家人的默契在这一刻是心领神会的。   冯邵一个人把冯简从门口抬进来,又推着过来。   冯简其实很激动,他进来就看着这温馨的小院子,种上的菜,竟然让他有一瞬间想落泪,弟弟去世,他似乎发现自己没了亲人。   一直到人都到后院的大客厅内。   周洪山坐在田耽身边。   “向阳,给倒上茶。”   向阳也都给倒上,这会屋里都很安静。   冯简看着这几个小辈,心里是非常的欣慰,如果二弟活着能看到妹妹过的这么好,肯定也不会死之前还惦记着。   “您喝茶。”向阳把茶杯端过去递到他手里,无论长辈之间有什么矛盾,都跟他们没关系,该有的礼貌是一定要有的。   冯简知道妹妹的情况,这几个月他也都了解的差不多,看着站在一旁的周洪山,这样的人原本是配不上妹妹的,但自己也对不起她,所以也没什么可置喙的地方。   “你现在叫田耽,我记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田耽嗯了一声,她不想跟他们认亲,这一次谈好之后,以后也不要再见面。   “我身边那个小丫鬟的。”   冯简听到才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这几个孩子都不错,你把他们都教得很好。”   田耽不想跟他闲扯,“有什么事情你还是直说吧,今天我们家也算是要吃个小团圆的饭,别耽误时间。”   冯邵站在父亲身边,听见这话总觉得是有些伤人的,但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有过去的,也都没再吭声。   “冯萱,你的性格跟小时候还是一模一样,我今天来是有几件事情跟你说的。”   周将跟周场听到这话抬眼对视一下,爹娘并不知道周温半年前出事,但现在也不妄动。   冯简冲着冯邵伸手。   冯邵才把一个小盒子从口袋里拿出来。   冯简打开这个盒子,“这里面是一块玉佩,当初娘给咱们三个每人打了一块,这是你的那块,当初你走的太着急,没带上,是你二哥去你房间的时候发现找到的。”   周将过去接了过来递给田耽。   田耽本来还以为这块玉佩被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呢,伸手摩挲着,感慨万千。   “谢谢。”   冯简又从冯邵手里接过来一副画,“这是送给周温的见面礼。”也是用来赔罪的,但看着妹妹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不知道周温跟冯钰的事情,所以当然他也不会提。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周温看了一下奶奶,她点头才走过去双手接过来。   “谢谢您。”   冯简知道周温,很优秀,是个聪明的孩子。   “你的长相,很像你外太祖母,不过你比她性格要坚韧,这样最好了。”他娘性格太软弱,才会出后面的事情。   周温没想到还有这一点。   田耽看他这次来就这两件事情,“说完了就请回吧,我过的很好,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追问,我只祈求我们一家人能平安团圆,外面的什么人都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她说的很直接,人跟人之间就没那么大的缘分,何必强求呢。   冯简漂洋过海拖着病躯过来,“我知道,我不会再来讨你的烦,只是想跟你说件事情,我身体一直不好,疾病缠身,医生说怕也熬不过去两年时间,我以后准备也定居在北京,如果有一天我快死了,我只求你能去看我一眼,这样我到了地下见了咱娘,有个交待。”   田耽手里捏着的玉佩,当初打出来的三枚,娘就说,让他们兄妹同心,相互扶持,可最后不也是离心离德。   “好,我会去的。”   冯简突然咳了起来。   冯邵紧张的弯腰低头给他顺着背。   “爸,没事吧。”   冯简低着头没说话,只是伸手摆了摆,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走,回去吧。”   冯邵嗯了一声,然后向田耽跟周洪山鞠了一躬,才推着人出去。   田耽给周将示意,让他跟出去送一下。   周将跟周场也都跟了上去。   堂屋里田耽跟周洪山对视了一眼,“真让你之前说准了,他还真的找上门。”她说着低头看手里的玉佩。   周洪山其实刚刚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如果当初田耽没跟家里闹掰,自己永远也娶不上她,更别说让冯简这样的人看得上自己。   “不过他要长久住在北京,说不定还会有打交道的机会。”   田耽了然的摇摇头,“并不会,你不了解他,我的这位大哥一向是说话算话,说死之前不见我,他绝对不会见我。”不过刚刚真是忘记问他,当年的决定是不是后悔了?这么想着自己心眼可真小,不过也无所谓,她就是个这样的人,护短心眼小。   周温跟周实都站在堂屋里也都没动,不过周实是想看看这幅画。   “奶奶,这幅画我们俩可以先看看,再给您吗?”   田耽看着周实老实的样子。   “既然是你姐姐的,我也不会要,周温你拿着吧。”   周温倒是没一口说要了,还是先打开看看吧,太贵重的话她也不太好拿。   只是两个人打开之后都有些愣住,这,这是一副大家的作品,前提不是赝品的话。   “奶奶,我还是不要了吧,您收着。”   田耽也上前看了一眼,“他还算是知道我最疼你,勉强拿的出手吧,你自己留着。”   周温只觉得奶奶对自己也太放心了。   “我还是让爹娘保管吧,我跟周实一样,生活方面不太擅长,万一哪天再给存放丢了。”   周实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最近因为方柚的原因对画还算有研究。   “等方柚回来,看到这真迹,肯定更高兴。。”   四合院门口。   周将跟周场看着人送到车上,目送车缓缓从胡同内驶出。   冯邵看着坐在旁边的父亲,“您不是说要把遗产部分给姑姑吗?为什么刚刚没提?”   冯简只是叹了一声气,“你觉得我刚刚给她会要吗?等我立了遗嘱,等到死了直接让律师给她就行。”   作者有话说:   周源的会写,大概番外会写几章,也会写上辈子的周温给大家看。   另外不喜欢看感情戏的真的不要买,真的不要买,不要买,不要买,不要买,剧情影响也不大,标题都提示了。   但也有读者们喜欢看,咱们放在番外哈,就要辛苦你们了,笔芯。   因为我写作状态真的很怕受评论区的影响,毕竟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如果有很影响很影响我的评论,可能会选择关闭评论区,先提前跟大家说一下,谢谢大家,鞠躬弯腰。   ps:新文求收藏,一个不识字且泼辣的小姑娘×温润如玉心理成熟强大的小学校长,彼此扶持,彼此理解。   《六零土著盲婚哑嫁》   赵桂英十八岁那年就被黑心爹妈卖了换彩礼。   对方是隔壁大队程家村的小学校长,人长得好,有文化,不足的就是刚刚死了妻子,妻子死于难产,留下两个男娃,老大两岁,老二一个月。   赵桂英从小就有主见,家里为了给十六岁的弟弟起房子,她被迫嫁了过去,村里人过日子哪里有什么感情,再说这个年头能吃得起饭就很不容易了,她打听过,这个小学校长不打老婆,有工资拿,这就挺好,不就是当后妈吗?她虽然识字不多,但家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   现在五十年过去,她躺在病床上看着站了一圈功成名就的儿子们,没啥好说的,当初就是嫁对了人,又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别哭,我与你携手五十载,从不觉得日子难熬。”   排雷:1,真实的故事,有原型,但我会艺术加工,真真假假的,别打听。   2,因为是土著,男女主们没有上帝视角,所以会受苦,请大家嘴下留情。   3,男女主都不完美。   4,全家人努力上进,并且在苦难的日子里相互扶持。   5,不要写作指导,弃文不必告知,晋江好书千千万,希望能找到让你心满意足的文。 第90章 完结章   冯简在车上闭上眼睛, 今日一见,倒是想起来不少那些年的日子。   冯萱在临上船的时候质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带走冯娴,当时他事情太多, 实在很忙, 再说那会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父亲这一辈子在外人面前都是只有母亲这一个女人就已经足够给母亲面子,他那个时候无法体会到冯萱的心情, 一气之下就把她自己扔在了国内, 只是在国外还是免不得担心,可这过去大半辈子,他才明白过来她的心情, 可已经晚了。   “冯邵,只给冯娴一套房子就行, 剩下的全部都收回来,给你姑姑。”   冯邵只答应下来,没半点反驳。   田耽也逐渐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她当然恨, 最恨的还是哥哥们觉得母亲最后郁郁而终是应该的, 他们都怪母亲性子不够强。   方柚是晚上回来的, 周实带着伞到电视台那边去接的她。   周家人都在堂屋里边看电视边包饺子, 屋里的暖气早就烧的热乎乎的, 外面下起了大雪。   周温在自己跟自己下棋,非常专注。   余秀敏在跟向阳对账单, 这次要买房子花的钱。   周场跟周将帮忙包饺子, 田耽擀皮, 周洪山把自家院子里养的鸭子宰杀了, 也用热水在屋里褪毛,外面实在太冷。   方柚掀开门帘进来,一股子暖气扑面而来,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爸妈,爷爷奶奶,大伯,伯娘。”她先挨个把长辈们都叫了一遍。   周实在外面把伞合上之后进来。   向阳看着她回来,“快点,周实给她倒杯热水。”然后又站起来,“吃饭没?你看这会都九点多了,你们单位怎么能这么熬人呢?”   周实倒上一杯水递给她,方柚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然后端在手里暖着,“就这几天了,这不是节目单还在排,还有时间都要算好的。”   向阳看着孩子这么忙,“那我去给你煮完饺子吧。”   方柚点头,“好,谢谢妈,我这晚六点是在食堂吃的,但是又忙活了好一阵子,也饿了。”   向阳不用到厨房里去烧火,这边煤火炉子把下面的盖打开,拿过来一个小锅,里面倒上水,在屋里就能煮。   田耽看着周洪山收拾的鸭子,“你爷爷弄的鸭子,明个给你爸妈送过去两只,让他们过年炖着吃,不然还得到市场去买。”   方柚哎了一声,“好。”   余秀敏让她跟周实过去,“这是几所四合院的地址,到时候呢就抽签,你们抽到哪里就要哪个,行不?”   方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送房子就送房子,“大伯娘,不用了,我跟周实都有房子,再买多浪费钱啊。”   周实倒是没什么意见,“行,都听大伯娘的。”   方柚看他直接就要了,还瞪他一眼,结果周实已经转身过去跟周温去下棋了。   向阳那边把热气腾腾刚刚煮好的饺子端上来,“快吃吧,猪肉芹菜的,你最爱吃的。”   方柚没一会就把一大碗饺子全部吃完了,她吃完饭就困,也是太累。   向阳想起来今天中午婆婆跟自己说的话,拉着儿媳妇到他们那屋里去。   余秀敏看她们俩走了打趣了起来,“这到底是自己的儿媳妇自己疼,向阳可操心了。”   田耽手下擀皮的动作不停,“没事,等明个你的儿媳妇也来了。”   余秀敏哈哈笑了起来,她都想好了,能相处的好就相处,实在不行,反正两边也不见面,她就负责给孩子钱花。   “那是,我们俩给周源买了一套房子,写的他的名字,剩下的都在周温的名下。”   周温半点没听到,她跟周实下棋哪里敢一心二用。   向阳跟方柚到他们屋里坐下。   方柚看她神神秘秘的,以为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妈,怎么了?”   向阳坐在椅子,方柚坐在床边。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下,先别要孩子,你跟周实都年轻,而且都在工作,以你的工作跟身体为主,知道吗?”   方柚说到这个事情十分的腼腆,“妈,我们最近一个多月都很忙,也没,不过我知道,我们也是准备再过几年。”   向阳知道他们这个想法也欣慰的点点头,“行,那就好,做妈妈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要先为自己着想,女人才是最不容易的,咱们家没那么多事。”   方柚听见这话心里很暖,她是真的很热爱这个家,“好,谢谢妈。”   向阳看她刚刚吃完饭就打了好哈欠,站了起来,“快点洗漱,困就睡觉,这两天我看你熬的,早上又那么早起来。”   方柚嗯了一声,她确实累,不过跟一场春晚下来,也是很高兴地,自己能成长很多。   第二天早上,周实去送方柚上班。   周温在家里扫了院子,昨天下雪今天太阳就出的很好,搬了把椅子坐着晒会,余秀敏他们几个大人一起出去买房子,昨天晚上让他们抓的签,没到的就是替抓的,算是基本定了下来。   田耽跟周洪山准备过油,过年前几天是要炸东西的,什么东西都能炸一些,过年的时候炖菜也都方便吃。   周源他们俩这会已经下了火车。   周源妻子是他的同事,叫夏周,扎着利落的辫子,标准的鹅蛋脸,眼睛十分圆,她从小是在西北部队长大的,风风火火的,单看长相实在看不出来性子是十分外向的,在当年考大学的时候差点去上军校,被她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爹给揪着改了志愿,去研究了航天来到陕西,说什么家里终于出了一个读书人,得干点跟读书有关的事情。   夏周撇撇嘴,但也只能答应,她老子可不会跟孩子谈心,只会暴力罢了,索性她心也大已经习惯,压根就不在乎。   两个人从站台里出来。   夏周看着这眼花缭乱的北京东站,“我还没来过北京呢,真是好热闹。”一出来就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冒着热气,还有糖炒栗子,冰糖葫芦,到处都是叫卖声。   周源看着她啥都很好奇,“你想吃啥?我给你买。”   夏周摇摇头,她来之前,爸妈嘱咐过,千万不要大大咧咧的,说公婆都喜欢温柔一些的,她得装一装,万一公婆不喜欢自己,爸妈怕公婆不认自己这个儿媳妇,用她文盲爹的话来说,到时候再灰溜溜的回娘家,“不行,今天不行,得去见公婆,咱们可不能晚了。”   周源疑惑的看她一眼,“咱爸妈走的时候把你叫到屋里都说啥了。”   夏周掐着腰,她骨架小,也就一米六,平时跟周源吵架都是要掐腰垫起来脚的,这会瞪着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你别打听,秘密。”   周源无奈的叹了声气,“你可别紧张,我爹娘都很好相处的。”他看着旁边是不是有三轮车,准备打车走。   夏周噘噘嘴,“周源同志,你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是丑媳妇见公婆,我能不紧张吗?”   周源伸手招过来一辆三轮板车,把行李放上去,俩人也坐上,周源给她握上手,暖暖。   “我家里人你都知道,真的很好相处,我妹妹是个天才,就是话不太多,不过人也很好。”从小就让着自己。   夏周还是很忐忑的,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害怕过什么,在大草原上骑马,还有爬雪山,什么事情都做过。   周源能感受到她的紧张,也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看她鼓起来的脸蛋,只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当初他们俩就是因为翻墙头出去吃饭被抓到的,因为当时住在科研所里,但半夜科研所都关了门,俩人分别都觉得饿了,想着也不要惊动别人,结果正巧被抓到。   周源当时真不知道居然有人会跟自己一样,不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着娇娇弱弱的,谁知道性格是个暴脾气,人送外号小辣椒。   三轮车把他们俩送到胡同,没到家门口。   周源提着包在前面走,看夏周在后面磨蹭,调笑道,“夏周同志,你不会是现在还害怕吧?”   夏周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哼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干脆大步就走了过去。   周源抿嘴笑笑,他提着东西到门口的时候先大声喊了一下。   “有人吗?我回来了。”   周温是拿着书盖在脸上的,昏昏欲睡的,突然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脸上的书都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随手放在了椅子上,就快步到了前院。   周源看到周温,咧着嘴笑开口打招呼,“妹妹过年好啊。”   周温看到后面跟着的人,直接略过去周源,“嫂子好,我是周温。”她先主动介绍,明显能感受到新嫂子有些紧张。   夏周没想到她就是周温,她真的好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十分的有朝气,跟周源长的并不像,比周源好看多了。   “你好,我叫夏周。”   周温点了点头,“是周源的周吗?”   夏周嗯了一声。   周温过去接过来她手上提着的一个小包,“那真是很有缘分啊,家里就爷爷奶奶在忙着过油呢,其他人都有事出去了。”   周源大步往前走,他知道妹妹是在帮他,就说吧妹妹从小就对他特别的好。   夏周紧张的感觉一点点消散。   周源先把行李都放在后院的桌子上,人就站在了厨房门口。   “爷爷,奶奶,我跟夏周回来了。”   田耽哎了一声,她正在炸丸子呢,手里还拿着筷子,都没来及放下,赶紧到外面去,第一眼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夏周。   “好孩子,一路上是不是很累,快点坐下来休息一下,我这炸东西呢,我听周源说你爱吃擀的面条,我面都和好了,炸完东西就擀,地锅面条做的可好吃了。”   夏周抿抿嘴,她这会觉得见公婆也没那么吓人,都怪她爹普及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好,谢谢奶奶,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我也会烧火的。”   周洪山从厨房里也出来,“不用,你别进厨房,你们女同志进去会沾上油烟味的。”   田耽也点头,方柚,周温都尽量不让她们进厨房,现在不是过去,过去的女人就容易被困在厨房里,现在她们都很有本事,那当然都要去工作,家里的事情就不让她们忙,就算是以后小两口过日子,也希望的是都下厨房,这辈子周洪山就是这样做的。   夏周悄悄冲着周源眨了眨眼睛。   “我可以干活的,我在家里也是什么都做的。”   周源听见这话都都有些绷不住,赶紧转移话题,“奶奶,我们睡哪屋啊,我先把行李放进去。”   田耽这会还要顾着锅里炸的东西呢。   “东边最大的那个,让周温领着你们过去。”她说完又赶紧回到厨房里开始干活。   周温这边带着他们俩往中院屋里走。   周洪山拿了一个刚刚出锅的丸子吃了起来,“孩子不错,跟周源很般配。”   田耽也放下来心,她跟周洪山深刻知道娶到一个好媳妇能有益三代人,周家能走到今天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再说谁家也不想娶到一个搅事精。   “是,眼神明净,心地善良,性格应该是外向的,但这孩子有些拘着。”   周洪山不以为然,“孩子第一次来,肯定拘谨。”   田耽有些不这么认为,但没说话,走着看呗。   周温把他们俩领过去之后也有眼色劲的没打扰他们,转身走了。   夏周看着周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刚刚干嘛打断我啊?我得好好表现一下,让奶奶知道我的好。”   周源都要笑晕过去,“我说夏周同学,你除了会烧火,还会干啥?你在家里啥也不会干,我是怕你露馅。”   他们俩中间回了一趟西北部队,是爹娘安排的,要先去见人家女方的父母,毕竟人家嫁闺女是最不放心的,结果那边的爸妈见到他就十分亲切,拉着手不撒开,确认他们已经办了结婚证才放心,闺女终于嫁出去了。   夏周看他乐的,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笑吧,笑吧,反正你笑一笑我也没被笑掉肉。”   周源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真的,我们家人都这样,你不用太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是还有我吗?我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夏周听见这话搂着他的脖子,眼睛亮亮的,吧唧一口就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谢谢你周源同志。”   田耽这边把炸的东西全部都盛出来,热油就盛到一个罐子里,先晾着,她得擀面条,家里人多,今天可是和了一大块面。   余秀敏他们几个办事倒是很顺利,跟几个院子里的卖家都见了面,顺利过户。   还是向阳找的人,让房管所加急走个流程。   回来的时候田耽这边刚刚把面条擀好。   夏周已经跟周温坐在外面一起剥葱了,俩人聊天还是很能聊到一起的。   周源在厨房里干活,听到门口的车的声音,立刻就出来跑到前院去接。   “爹,娘,小叔,婶子。”   向阳看见他就开始笑,开口揶揄,“呦,咱们家先结婚再通知家人的周源回来了,你娘可是说,你这样的一律按照不孝顺处理。”   周源不害怕他娘,但亲爹真是怵。   “爹,娘,夏周也来了呢。”   余秀敏懒得理他,大步穿过中院的门脸上就带着笑。   “这就是夏周吧,我看看。”   夏周看到余秀敏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好像港姐啊,也太好看了,一点都不像有两个孩子的样子,顶多也就是四十多一点。   “我是,妈妈好。”   余秀敏赶紧应了下来,“这是你爸,你小叔,你婶子。”   夏周也都叫了一遍。   向阳见过面说了两句话就赶紧进厨房里帮忙。周场也是。   余秀敏跟周将带着他们到堂屋里去,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个证明。   “这个呢,是给夏周的见面礼,在广东的一套房子,写的只有你的名字,以后呢,你跟周源要是离婚,也是只给你的。”   周源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他才不会离婚。   夏周只是隐约听到周源提过公婆是在南方做生意,但这第一次就给自己送了一套房子还是有些贵重的吧。   余秀敏看着既然都给了,把今天办的也拿了出来,从里面挑出来抽签抽到的,“这一套呢,就是你们俩的了,你们俩的名字,另外这个是给你的,周温,你们每个人一套的。”   周温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她对房子已经没概念了,不仅仅这几年存款折上一大笔钱,而自己名下都不知道多少套房了,娘给她房子的时候都是通知一声的。   “我就不要了,奶奶这套房子已经在我名下。”她怕自己哪天都忘记。   余秀敏没接,“你们兄弟姐妹都有,每人一套,你收着吧。”   周温也没再推辞。   周源名下其实还有一套四合院,那是之前给买的,他让妹妹分给自己的。   夏周已经不知道说啥了,她才来多少会啊,就给自己两套房子,这可不是房子,是真金白银,但想着做生意肯定也不容易。   “爸,妈,你们也都照顾好自己,多休息,我们都有工作也有工资,不缺钱花的。”她亲爹从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到现在成为一方部队的领导,中间都是拿血跟命换来的,她深刻的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你得到了什么必定是付出了百倍的努力换的,所以她知道公婆肯定很不容易。   周源在旁边接话,“我爹娘赚的钱是支援咱们国家的事业了,我记得之前刚给周温跟周实的实验室各捐了二十万。”说完又笑着看向他有钱的亲爹,“那个,我们科研所也缺钱,有时间也给我们捐点,我肯定让我们单位领导给弄个大锦旗。”   周将都不想理他,儿子没儿媳妇好,但作为父亲,还是要说两句的,“你们俩既然结婚了,就一定要相互扶持,相濡以沫,遇到什么事情商量着来,我们希望你们幸福,但如果有一天日子过不下去,那就可以选择分开。”现在离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在南方只会更开明。   夏周知道周源没骗自己,周家人都很好,她能感受的到,比她亲老子好多了。   周源也郑重的答应下来,“您二位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周家人今年聚的特别齐,年过的也热闹,每人一套房子作为压岁钱,也是希望他们自己能够独立于天地间,靠他们自己去为国家做事业。   年后,方柚单位特意给他们这些节前一直加班的人放了好几天假,她提着东西回娘家,工作一直忙到大年三十晚上,这两天在家里又休息,也才有时间回去。   徐如香剧团还没开工,她也在家里等着闺女回来,知道闺女忙,特意去弄了一只老母鸡炖汤,用广式的炖法,鸡汤最营养的部分也就只有一壶清汤。   方柚走到家门口就闻见香气了,门也没关,自己进来,把礼物放在桌子上。   “妈妈,你佚䅿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徐如香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人,她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你咋还胖了?我听说你工作特别忙,想着你回来我给你好好补补呢。”这脸蛋上的肉,还用补啊?   方柚笑嘻嘻的,“我那边妈一直都给我做好吃的,我当然胖了。”   徐如香看闺女就知道她是嫁对了人家,周家是真的难得的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没什么算计的,闺女是进了福窝,她可高兴了。   “那你快坐下,我去给你盛鸡汤。”   方柚回到娘家是更懒了,直接坐下来。   徐如香给她把鸡汤端过来放到她面前,“尝尝吧,我可是下了功夫炖的。”   方柚其实从家里来的时候刚刚吃过一个大苹果,这会就又饿了,“真香。”   徐如香看着闺女这样,坐在一旁,算算时间他们小两口都结婚好久了。   “你月经来了吗?”   方柚有些记不清楚,她上班都上迷糊,“好像没吧,我忘记了。”说完就又盛了一勺鸡汤。   徐如香给她记着呢,“这个月十号,有吗?”   方柚想了想,“好像没有,不过上个月十号也没啊,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单位开会来着。”   徐如香这么一听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是不是傻啊?你指不定就怀上了,快点吃,吃完我带着你去医院检查。”   方柚吓得手里的搪瓷勺都掉到碗里,当的一声,“妈妈,我婆婆过年前才跟我说,先别怀孕,让我们好好工作呢,这可咋办?”   徐如香听见这话无奈的笑笑,“你有福气,你婆婆明事理,她的意思是为你好,但这孩子来了,又不是不让你要,她肯定也高兴。”亲家是真的像疼闺女一样疼她,越想越觉得这门婚事对。   一九八五年正月,周家第四代的第一个孩子被查出来,差不多俩月了。   田耽知道的时候也是觉得这都是缘分,当初向阳跟周场结婚的时候,就跟她说千万别怀孩子,结果呢,现在也是,有一个劝过还是怀上的。   周源在西安知道的,他没想到自己作为家里的老大,居然自己的孩子不是老大了。   一九八五年九月份左右,周家第四代,周邃出生。   一九八六年周温结婚。   一九九零年,周将的医药公司已经成为国内私营企业内的第一,当年就分别给国家的不同方向各自捐了五百万,并且许诺以后每年都会无条件支持,希望企业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陆沁今年十六岁,上高二,学习成绩除了比她哥哥差一点,都很不错,,就是长了一张嘴,跟她妈妈年轻的时候一样。   周喜跟陆屿清工作忙,也顾不上他们兄妹俩,陆老爷子前年去世的,走的时候很安详。   陆沁喜欢跟姥姥相处,拉着她的胳膊。   “姥姥,您再给我讲讲周家的事情呗,我可喜欢听了。”   周洪山这会正从外面提着鱼桶回来,他最近迷上了钓鱼,但现在天气冷,也在河边待不了多久,他站在后院的水池旁,边把鱼倒进去边冲着屋里说话。   “周温昨天晚上打电话说今天想回来吃饭,想吃你做的手擀面啊。”   田耽觉得他耳朵聋,不耐烦的回了一句,“她没说手擀面,说的是饺子,说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你好好治一下你的耳朵吧,一天到晚的瞎吵吵。”   陆沁在旁边听着他们斗嘴笑了起来,不过表姐昨天晚上电话里说的肯定是饺子,因为她之前跟自己说过饺子是世界上最温暖人心的食物。   作者有话说:   番外暂定写,周温上辈子,周源番外,周家第四代第一个孩子周邃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