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嫁妆穿六零   作者: 西凉喵   简介:   穆清上辈子一直被家族当成准皇后培养,肩负着家族兴旺的使命,却在出嫁当天意外丧命,穿成了六零年代偏远山村的一个奶娃娃。   看着摇摇欲坠的茅草房,自幼锦衣玉食长大的穆清欲哭无泪。   但这辈子的爹娘恩爱,爹爹虽然有些爱玩闹,却也踏实肯干,娘虽然性子软,但也是个有主意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把她这个女儿视如珍宝,   行吧,至少她这辈子身上不再背负着沉重的枷锁,轻轻松松生活也很好。   不过,缺衣少粮的年代,各家各户都吃不饱,谁家想轻松都很难,更别提家徒四壁的穆清家了。   好在上辈子的嫁妆都跟着她穿了过来。   这一朝皇后的十里红妆可不是虚的,大到金银玉器,小到吃食药材,一概吃穿用度应有尽有,样样齐全。   不过,那些绫罗绸缎等先放到一边,得先把嫁妆单子上的粮食拿出来救命才行……   温馨日常向年代文。   内容标签: 古穿今 种田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清、霍容时 ┃ 配角:预收《七零美人攀高枝儿》 ┃ 其它:预收《我靠旅行系统暴富了》   一句话简介:高贵嫡女vs阴险男人   立意:幸福生活就在前方,冲呀! 第1章   六零年八月七号,立秋!   秋水降,禾谷熟。从去年开始,干旱在全国蔓延,穆家村靠着后头的高山勉强把粮食种到地里,精心伺候着终于熬到了秋收,减产难以避免。   大中午炙热的太阳烤着大地,树上的夏蝉都热的叫不出声儿,树下的小河沟里河水也快干涸了,河边的水田里,老农们被晒的一脸油汗也不肯去树下躲凉快,几个种田的老把式凑一起数手里的稻谷。   “穆水牛,你手里稻穗数着多少?”   “稻穗结的不少,空壳儿的多,估计收成只有往年的一半。”穆水牛是村里的老会计,五十多岁的年纪,有小学文凭,这堆老家伙里面,他数数最厉害。   穆贵捏了一颗稻谷,塞嘴里咬了咬,呸的一声吐出黄绿的稻壳,咀嚼着新鲜的稻米,有一丝淡淡的甜味儿。   大队长穆解放愁眉苦脸地叹气,“稻谷上浆那会儿河里的水没我腿深,灌浆哪里够?长成这样也是没法子。”   穆水牛倒是看得开,“咱们这里已经算不错了,靠着芒山流下来的水今年还有收成,好些地方去年田地就干裂了。”   “行了,别在这儿杵着,回去吧!”   去河里洗掉脚上的稀泥,几个人望了眼蓝涔涔的天,今天立秋,连一滴雨都没下。再这样晒下去,山上流下来的那点水,只怕要断流了。   一群半大孩子光着脚嘻嘻哈哈跑下来,惹来穆解放一顿骂,他瞪圆了眼睛,“小兔崽子欠揍是不是?这么晒的天不在家猫着,晒病了等死?都给老子滚回去!”   “解放叔你别凶嘛!”   “就是就是,王婆婆叫我们过来的,林婶婶要生啦!”   哦,是这个好事!穆解放扭头对穆贵道喜,“叔,这下你彻底放下担子了,继军、继兵生了两个儿子,现在最小的继东也结婚生子了,好事儿啊!”   旁边几人也连忙道喜,还说一会儿给送鸡蛋,给孩子妈多补补。   穆贵当了爷爷后有些注重自己的形象,这些年都不爱笑了,今天倒是高兴得咧开嘴,“你们先忙着,我回去看看。”   穆贵回到家,他家的小院子里聚满了人,一个女人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不得了了,林玉难产,快去叫赤脚大夫来!”   众人心头一沉,一想到林玉瘦瘦弱弱的样子,屁股小生娃本就难,今天只怕要出事儿。   几个年轻人跑得快,撒丫子跑出去,赤脚大夫没在,说是去公社了。穆解放赶紧把家里自行车借出来,“骑车去,快点把大夫带回来!”   “哎!”   林玉只觉得身上疼的要裂了,穆继东一个大男人跪在床边哭的跟死了娘一样。   王彩霞担忧到心都悬起来了,看到三儿子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老娘还没死呢,用不着你在这儿哭坟,给我滚出去。”   “我不出去,我要陪着我媳妇儿。”穆继东哭兮兮地紧紧拽着他媳妇儿的手不放。   刚才里头说情况不好,他急的冲进屋里,赶也赶不走。   穆继东抹了把眼泪,好好的,怎么就难产了?老天爷,你快显灵救救我的媳妇儿孩子。   妇女主任洗了手,沉着脸进来,掀开盖在林玉下身的毯子,小心地摸上去,那圆乎乎的形状,像是小孩的屁股。   “变了变了!”   “你们快看!”   众人的注视之下,那圆鼓鼓的屁股慢悠悠地掉了方向,屁股朝上,脑袋朝下,几个接生的妇女眼睛都不敢眨,这是孩子自己换了个位置?   几个人觉得有机会了,王彩霞狠狠给了儿子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叫你媳妇儿努努力,孩子马上出来了。”   穆继东摸了把眼泪,“真的?”   这个紧要关头,王彩霞一脚踹他身上,怒吼一声,“快点!”   林玉浑身大汗,她憋着一口气努力使劲儿,脸都挣红了,肚子里那个小崽儿似乎也歇够了,十分配合往外面窜。   为什么会这样说,因为林玉太瘦,肚皮上薄薄一层肉,小崽儿用力蹬脚的时候,那小脚印都看的清楚。   林玉只觉得身下疼的没知觉了,就biu~的一下,小崽儿滑溜出来,屋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是个姑娘!”   “哟,这姑娘可真是白嫩,感情肉都长她身上去了!”   这年月日子难过,大人肚子都填不饱,生出来的孩子有四五斤就算养的好了。这闺女估摸着有六七斤吧,胖成这样,怪不得这么难生。   王彩霞猛地一巴掌拍孙女屁股上,小丫头哇地一声大哭。   穆继东肯定,他妈肯定是打他闺女发气,小屁股都给拍红了,可把他心疼坏了。妇女主任刚把孩子囫囵裹好,他麻溜抱过来,不给他妈沾手。   王彩霞又被这孽子气着呢,真当她如此恶毒,拿刚出生的小丫头撒气?   屋里的孩子哭声震天响,外面的人都笑了,都说孩子哭的这么大声,肯定没被憋着,身子骨好。   就跟一唱一和似的,屋里的小崽子哭声一停,天上响起一声旱雷,小崽儿又哭,天上瞬间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伴着雷声下来。   “我的天,下雨了!”   “哈哈哈哈,旱灾要过去了!”   “贵叔,你这孙女有福气呀!”害怕真出事儿,穆解放跑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孩子就落地了,孩子一哭天上就下雨。   乡下人看天吃饭,对这些解释不清楚的东西心有敬畏,什么都不说了,就冲这点雨,一会儿给继东媳妇儿送两颗鸡蛋来。   外面下雨的动静屋里人都听到了,忍不住跑出去看,这可是他们从去年盼到今年的好事儿啊,老天爷总算听到他们许愿了。   “贵叔,王婶,你家这孙女生的好,一哭就下雨,干脆取名儿叫穆红雨吧。”   旁边人跟着起哄,“天上下红雨了哦!”   “哎,大队长这个名字取得好,你们家几个孙子名字里都有一个红字,孙女顺着取,一听就是一家人。”   林玉急得掐身边的傻男人,“快说话呀!”   穆继东是个耙耳朵,妻管严,马上反应过来,放下孩子跑出去大声反对,“不行,我闺女有名字,她叫穆清,清水的清,不叫那什么穆红雨破名儿。”   “什么破名?明明是个好名字。”   “好名字留着给你家闺女用去,我家闺女就叫穆清,回头我就去公社给我闺女上户口。”穆继东是个混不吝的,他都这么说了,也没人再提。   穆贵和王彩霞都觉得有些可惜,穆红雨,多好听的名儿。   也是奇怪的很,穆继东刚嫌弃了红雨这个破名字,哗啦啦的雨就这么停了,穆继东惹来一顿骂。   挨骂就挨骂吧,穆继东得胜归来,得意洋洋地进屋,林玉冲他露出个虚弱的笑。   穆继东赶忙过去,“你先别睡,稍等等,大嫂给你煮糖水鸡蛋去了,马上就好。”   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俩,这会儿才有空闲好好看闺女,穆贵发现不对劲儿,闺女攥紧的拳头里,怎么有东西。   “媳妇儿,你给的?”穆东哄着闺女张开手,看到一个雨滴狀的玉,绿莹莹的,即使在屋里,就着没关严实窗户洒进来那一点光线,也能轻易看到玉石表面温润的质感。   穆家往上几代都是泥腿子,哪里有这些好东西。穆继东只在他媳妇儿那里见过。   林玉摇摇头,这不是她给的。   不是媳妇儿给的,难道是闺女自己带来的不成?   “乖乖,媳妇儿,你生了个贾宝玉啊!”   “别胡说。”   门外传来脚步声,“继东、弟妹,我进来了。”   “大嫂来了,我给你开门。”   王春玲端着一碗糖水鸡蛋过来,碗里放着四个鸡蛋,可让人羡慕了。   这几年别说鸡蛋,山上的野菜都要计划着吃,生孩子能有四个糖水鸡蛋,说出去都要让人羡慕,听的人都要夸一句这家婆婆是个厚道人。   林玉能有这个待遇,主要是穆清这个小丫头会选时候出生,刚才好几家给送了鸡蛋,关系一般的送一个,关系好的送两个,厨房里都放着十几个鸡蛋了。   以王春玲对她婆婆的了解,这些鸡蛋大部分都要进弟媳的肚子。到时候二弟妹怕是又要闹了。   “都吃完,连糖水一起喝了。”   “多谢大嫂。”   “都是妯娌,客气啥。”王春玲凑过去看小侄女,“这小丫头真白净,脸一点都不皱巴,不像我生红卫和红旗他们兄弟俩,两个都跟小老头儿似的。”   “哈哈哈,我闺女肯定跟臭小子不一样。”   林玉不好意思地笑,“大嫂别往心里去,继东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   “我才不跟他生气了,要跟他生气早就气死了。”王春玲是大嫂,她嫁进来的时候穆继东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儿,小叔子是什么性子她清楚得很。   穆继东不答话,眼睛落在闺女脸上挪不开,他心里想着大嫂赶紧走,千万别发现了他闺女的好东西。   林玉吃完糖水鸡蛋,王春玲接过空碗要出去,赤脚大夫来了。   赤脚大夫来都来了,孩子虽然都生了,还是给把个脉,“你身体本来就弱,生了孩子就更弱了。咱们乡下干的都是体力活儿,你以后自己注意着点,别伤了根本。这两年也别生孩子了,养好了再说。”   穆继东脸色沉了下来,“都听您的,以后我肯定让我媳妇儿好好养着。”   他们村的赤脚大夫原来跟着县里回春堂的老大夫学中医,后头才当上赤脚大夫,村里人对他的医术很信得过。   看完诊,王春玲笑着送大夫出去,转身去厨房做午饭,脸色淡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开年代文啦,欢迎大家收藏打卡呀!   好几本完结年代文都在专栏里,喜欢种田风年代文的都去看呀~ 第2章   穆家三兄弟,王春玲嫁的是老大穆继军,她爹娘答应她嫁过来,一是穆继军脾气好,长得又高又壮能干活,也不是那些隔三差五打老婆的人。另外一个就是她婆婆王彩霞是她隔房姑姑,指定不能对下面两个弟妹好掉头欺负她。   她确实没嫁错,公婆男人对她都不错,嫁到穆家来一连生了两个儿子,日子比她预想中过的还好。   公婆待她好,男人也能干,但是这不够,她不得不为两个儿子考虑。   老大穆红卫今年十岁,老二穆红旗六岁,都在读书。按照公婆一碗水端平的性子,二弟家两个儿子肯定也要读书,家里现在负担两个孩子读书压力本来就大,再来两个日子还过不过?   二弟惯常偷奸耍滑,她男人挣十个公分,他挣八个顶天了。天长日久的,王春玲就是劝自己做大嫂的要大度,心里也真大度不起来。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   三弟穆继东干活儿倒是不偷奸耍滑,三弟妹身子弱干活儿不行,现在还要分心思照顾孩子,刚才听三弟的意思,还要她少干活儿养身子,这么一算,他们当大哥大嫂的,真是家里的老黄牛,尽干活儿吃亏去了。   穆继军刚从山上回来,端着水盆进屋,笑着说,“好好的,怎么就叹气了?你别不是因为三弟妹生了闺女叹气吧?你可千万别,咱们家一堆小子,生个闺女也挺好。”   王春玲瞪了男人一眼,你个没心眼的,我是因为这个叹气吗?   田里的谷子要再晒一两日才收割,今天特地放了一天假让大家伙儿歇一天,明天好鼓起劲儿干活儿。   真歇下来的人不多,不上工,也得干自家自留地里的活儿,就算自己家没活儿,也要去山上找些吃的回来。   “今天这雨下的真是没劲儿,几分钟就没了,跟没下一样。”   “那你得怪继东,小丫头一哭天上就下雨,大队长说给取名叫红雨,继东嫌弃名字不好听,雨就停了。”   穆继军笑着说,“碰巧罢了。”   王春玲也这样觉得,哪里有那么多神神怪怪的事儿。   吃午饭的时间,一家人都聚在堂屋里,张兰花搅着锅里清汤寡水的稀饭,这哪里是稀饭,明明就是一锅水里撒了两把高粱米,又倒了半盆野菜下去。   穆继兵稀里呼噜喝下去一碗,“这一碗饭下去我肚子里的水直晃荡,吃这一碗还抵不上我从山上弄回来那两捆柴火的消耗,亏了,亏了!”   张兰花瞥了眼男人,冲三房屋里抬了下下巴,“你儿子说的,三弟妹吃了好大一碗糖水鸡蛋,足足四个鸡蛋,家里孩子连一口汤都没捞着。”   穆继东刚从屋里出来就听到他二嫂这句话,冷笑一声,“二哥二嫂想吃鸡蛋,容易得很,赶紧生个娃,最好选下雨那天生,看看村里人会不会给你们送鸡蛋。”   穆继兵嬉皮笑脸地吃了口咸菜,“瞧三弟说的是什么话,说笑一句罢了,你还气上了。有你这么对二哥二嫂说话的吗?”   穆继军皱眉,拿出当大哥的派头,“好好地吃午饭,闹什么闹?等娘出来揍你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为一口吃的吵嘴,还要不要脸?”   穆继东懒得搭理,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稀粥,心里想着,媳妇儿还要喂奶,天天这样吃饭,这样下去可不行。   下午没事儿,穆继东背上背篼上山去,在山脚下碰到穆国柱,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大中午不在家睡午觉,你上山干什么?”   穆国柱嘿嘿直笑,“你干嘛我就干嘛。就你心疼媳妇儿,不兴我心疼?”   “那咱们一起上山去,说好了,我要进深山。”   “我也这么打算的,芒山外面都被踩遍了,别说野兔子,这一两年我连毛都没见过。”   两人大步往深山去,路过猛虎岭那块一人高的大石头,里头就是深山了。哪家小孩儿敢往这里跑,回去小心腿给打断。   猛虎岭离穆家村不近,即使他们跑得快,从穆家村到猛虎岭也用了将近三个小时。留出下山的时间,他们最多能在这里逗留一两个小时。   野鸡会飞,轻易抓不着,不过野鸡蛋掏了几窝,两人还合作堵了一个兔子窝,抓了四只肥硕的野兔子,几只小的没管。   紧赶慢赶下山,路上两人把兔子分了,一人两只。   “野鸡蛋我就不要了,留着给小侄女吃。”   穆继东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穆继东回家还算早,他到家时,只有他娘带着二嫂家的两个小崽子在。他把手里两只兔子给他娘,“一只咱们家吃,一只留着给林玉炖汤。”   说完穆继东回屋,小心地从背篼里拿出那一大堆野鸡蛋。   林玉正靠着枕头喂奶,惊讶道,“你掏了多少野鸡窝?怎么弄回来这么多野鸡蛋?”   “嘿嘿,好几窝呢,国柱也去了,野鸡蛋他没要,都给我了。”   林玉心头感动,“等我好了,回头谢谢他和桂花。”   林玉是外省来的,本想去芒山县投奔表舅,没想到表舅一家都没了。唯一一个表妹也远嫁东北。她一个人在芒山县住着,没少受欺负,还是和穆继东处对象后日子才好过起来。她嫁到穆家村后,最好的朋友就是穆国柱的老婆徐桂花。   穆继东拿着鸡蛋逗闺女,“快瞧瞧,爸爸给你找的野鸡蛋,鸡蛋给妈妈吃,以后等你能吃了,爸爸每天上山给你找野鸡蛋。”   林玉笑道,“你快别哄她。”   正吃奶呢,穆清被惹得烦了,小胖手一捏,塞她手里的野鸡蛋不见了。   “去哪儿了,滚被窝里去了?”   穆继东掀开铺盖到处翻都没找到,夏天搭身上的被子又能有多厚,野鸡蛋滚床上根本藏不住。穆继东不信邪,又拿了一个塞闺女手里。   然后,夫妻俩眼睁睁地看着野鸡蛋消失了。夫妻俩对视一眼,惊得张大了嘴巴。   “闺,闺女,把野鸡,鸡蛋放哪儿了?快拿出来给爸爸。”穆继东吓得说话都结巴。   小婴儿真听得懂话,只见她小手攥着脖子上挂着的玉坠,野鸡蛋奇迹般出现在她手里。   不得了了!   坐在床边的穆继东身子一歪,嘭的一声摔倒在地。   林玉着急,“摔疼没有?”   “没有!”穆继东扶着床爬起来,捏着闺女的玉坠翻来覆去地看,啥也没看出来。   “媳妇儿,咱们家闺女真是老天爷的亲闺女呀,这样的好东西都给她!”   穆清的小嫩手努力想把玉坠抢回来,不是老天爷给的,是我娘亲给我的。   上辈子她是穆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从小当皇后培养,身负联姻重责,她出嫁前一天晚上娘亲把玉坠给她,这是她娘亲当年出嫁的时候外祖母给的嫁妆之一。   她出嫁当天,从小嫉妒她的庶姐刺杀她,娘亲帮她挡了一刀死在她面前,她怒不可遏,当场帮母亲报仇,连同庶姐那个姨娘一起给杀了。她那宠妾灭妻的好父亲救她爱妾的时候,失手杀了她。   二换二,公平!正好,娘死了她也没想活。   穆清成了鬼之后才知道,她从小被选为皇后,是因为她的命数和国运有牵连,她即使死了也以国礼下葬,国师给她选了个生吉之气旺盛的墓地,皇室的聘礼和她的嫁妆都送进墓地给她陪葬。   一同给她陪葬的还有他爹爱妾的娘家,诛九族,一个不留。她死后,穆国公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她就此毫无牵挂地走了。   一睁开眼,以为是阴曹地府,没想到她带着记忆投胎,一来就碰上难产,难为她小人家自己求生。她天生耳聪目明,发现这辈子的娘亲和她上辈子的娘亲长得一模一样时,她彻底释然了。   上辈子的爹位高权重,冷漠自私,宠妾灭妻。这辈子的爹看着似乎没那些毛病,就是好像有些傻。   “闺女,再试试,把野鸡蛋收起来。”   “哟,真厉害,再试试这个。”   “也装进去了呀,这么小的玉坠子能装几个鸡蛋呢?”   穆清喝饱了奶,扭头趴娘亲怀里,不想理人。穆继东还有些意犹未尽,还剩下三颗野鸡蛋呢。   虚掩的房门被猛地推开,门撞到后面的墙发出声巨响,吓的刚有点睡意的穆清一激灵,哇哇地哭起来。   穆红杰伸长脖子看,“三爹,你藏什么了,怎么只有三个野鸡蛋,以前你都拿回家十几个。”   穆继东怒火冲天,“给我滚,想吃蛋找你爸妈去,少来我这儿偷鸡摸狗。”   穆红杰被吓哭,哭着跑去厨房告状,张兰花一边哄儿子一边抱怨,“三弟真是的,以前拿回家的野鸡蛋哪次不是分给几个小的,这次倒是吝啬起来了,村里送的鸡蛋还不够林玉吃的?”   王彩霞冷笑,“我看今天这个兔子肉你们也别吃了,送了那么些好东西给你吃,还吃出仇来了,不如拿去喂狗,狗还知道摇尾巴。”   张兰花语塞,“娘,您这话说的……”   “老娘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吃自己上山找去,少来我跟前找骂!”   见二弟妹牵着孩子灰溜溜走了,王春玲小声说,“娘您别生气,犯不着。”   王彩霞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王春玲再想说点什么,看婆婆那个脸色也不好开口,只守在灶台边给婆婆打下手。   穆红卫提着洗干净的土豆进来,“婆婆,土豆洗干净了。”   “放着吧。”   王彩霞亲自动手,烧了一锅兔子肉烧土豆,吃的几个小孩儿直哼哼,连挨了骂的张兰花也默默往嘴里塞肉,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吃了饭洗碗的时候,张兰花发现土炉子上坐着一口砂锅,肉香从砂锅的气孔里不停地飘出来,就算肚子已经吃饱了,她还是馋的慌。   王春玲端着水盆进来,“别动那个砂锅,那是林玉的。”   张兰花冷哼一声,洗碗的动作又快又急,碗和锅撞得直响,发气呢。   “张兰花你要把碗摔了,你明天你别吃饭!”王彩霞一看她就来气。   这头挨了骂,转头张兰花就把这笔账记在老三夫妻俩头上。   王春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虽说一家人一个锅里吃饭不可能没个磕碰,这样一直过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晚上睡觉,男人穆继军问她怎么了,王春玲只说没事儿。 第3章   第二天一早,穆继东比上工的时间早起了半个小时,昨天熬的兔子汤还剩了半锅,他打了三个野鸡蛋进去,叫王彩霞看见了。   “就这一次,多的没有了。”王彩霞板着脸塞给他一小把面条。   “嘿嘿,谢谢娘。”穆继东怕招来二嫂说嘴,赶紧把面条丢进去煮好,送回屋里。   肉汤煮的鸡蛋面条,再怎么藏着后头去厨房的人也闻的到香味儿。王春玲本想打开厨房的窗户透透气,不知道想着什么,今儿没开窗,叫去厨房倒水的张兰花闻个正着。   “呵呵,生个丫头片子真是金贵!老娘给穆家生了两个儿子也没吃着一碗肉汤面。”   张兰花不敢说大声了,怕招婆婆骂,只敢凑到三房窗边小声发牢骚。房子就那么大,屋里的穆继东和林玉听的清清楚楚。   穆继东哄媳妇儿快点吃,“看什么看?搞快点,赶紧吃饱,一会儿还要给闺女喂奶。你有个能干的男人,天天喝肉汤吃鸡蛋都是应该的,叫那些人羡慕去。”   张兰花好险没被气个好歹出来,去保管室拿农具的路上,看她男人特别不顺眼。   穆继兵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你这个婆娘是有病吗?瞪我干什么?”   张兰花冷哼一声,几步超过他,跑前头去了。   穆清睡醒了,躺在那儿没闹,等林玉吃完早饭才发现闺女醒了,她笑起来,“醒了怎么不出声?”   穆清打了个哈欠,盯着屋顶上那块光亮的地方,砖瓦里面有一片玻璃。以前高门望族才能在房顶镶嵌琉璃瓦,现如今乡下土房子也能用得起琉璃瓦了?   她出生一日不到,几次醒着的时候都听见家里人为一口吃的争来争去,这样的人家怎么用得起琉璃瓦?   “清清呀,饿不饿?”   饿呀!穆清扭头向娘亲那边,伸手抓挠,小嘴儿不停地嘬空气。   林玉温柔地抱着闺女喂奶,“快吃,多吃点,趁着这几日吃得好营养足,再过几日怕是没这样的好日子了。”   家里最小的侄子是二嫂家的穆红强,今年三岁了,她嫁进来才一年多,没见过两位嫂子坐月子,只听说过,一般休息四五天就要下地干活儿。   林玉真是舍不得,闺女才出生,正是需要精心照顾的时候,她下地了孩子只能留在家里让大孩子看着,她怎么放心得下?   林玉愁的直叹气。   穆清见不得娘亲忧愁,从嫁妆里拿了镂空玲珑玉球出来,她小手儿没力气,玉球滚落在床上,挂在玉球络子上的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林玉吓得心头一颤,赶紧把玉球捡回来,仔细看过之后,惊叹道,“这手艺真是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精美的玲珑玉。”   穆清嘴角翘起,露出个笑。   林玉欣赏够了,“乖乖,快放回去,以后不要再拿出来,家里人多眼杂,叫人看见了不好。”   穆清听话把东西收起来,吃饱喝足,伸伸胳膊伸伸小腿儿,玩累了,打了个哈欠又睡了。   今天收割稻谷,能下地的大人小孩儿都去了,割稻谷的、运送稻谷的,还有在后头捡稻穗的孩子,大家都不轻松,不过最累的还是打谷子和挑谷子的。   穆继东今天被分配到的活儿是挑谷子,刚打下来的稻谷还新鲜着,挑稻谷的竹筐被田里的泥水浸透,一挑满满的稻谷压弯了结实的扁担,社员们的肩膀上压出一条条红痕。   忙了一上午,穆继东倒下最后一筐稻谷,穆水牛招呼他过去喝口水。   “多谢水牛叔。”穆继东端起土碗,咕噜几下干掉一碗,连喝了三碗才觉得解渴。   “你小子做事儿舍得下死力气,跟你爹和你大哥一样。”   穆继东露出个笑,“拿满工分嘛,应该的。”   穆水牛十分看得上族里这个后生,感叹一句,“你小子会读书,当年考上了初中,要是读下来,只怕现在都进城吃公家饭了。”   “叔,都过去,不说这些。”   “唉,家家有本难念经,不说了不说了,你好歹有个小学文凭,以后也别偷懒,等我年底统账的时候,你来给我打个下手。”   “好,有需要您随时叫我。”   水牛叔是村里的老会计,说不准什么时候要退下来,既然肯培养他,穆继东当然要积极点。   两人又说了几句,村里各家的厨房冒青烟了,这才准备回家。他们没注意到,他们走后,张兰花从稻草堆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个挖野菜的小锄头。   中午吃了午饭,穆继东伺候完媳妇儿,顾不得休息,扭头上山去。下午还要干活儿,中午休息的时间短,他没时间去深山,虽然没抓到野物,运气好,从石缝里挖出来两截野山药。   穆继东匆忙下山赶去干活儿,没想到他二嫂比他到的还晚,看她来的那个方向,中午回娘家了?   “穆继东。”   “到。”他连忙应了一声。   穆解放拿着本子一边写一边说,“你们这二十个壮劳力,换一换,下午你们负责打谷子。”   天上的太阳还是那么晒,晒了一上午的田里热气蒸腾,滑落的汗水咸的刺眼睛。一声声沉闷的打谷声中,秋收进入到高潮。   晚上轮到张兰花做饭,她提前半个小时收工回去,看到背篼里两截儿野山药,想到她娘给她支的招,果断捡起山药洗干净去皮,丢进饭锅里煮了。   穆继东忙完农活回来,发现山药被煮了,张兰花惊讶,“挖回来的山药不就是给人吃的么,哦,三弟专门给三弟妹挖的呀,早说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穆继东黑脸,院子里的几个大人都没说话,张兰花明显就是故意的。   王彩霞站出来,“煮了就煮了,老娘养你这么大,吃你挖的两根山药还吃不得?”   穆继东捏紧了拳头,“林玉晚上吃什么?”   王彩霞冷着脸,“我赔你半碗小米够不够?”   穆继东露出个笑脸,“那肯定够了。”   张兰花不高兴了,这算怎么回事,老太婆偏心啊!   穆继东宝贝似的端着半碗小米,又去屋里找闺女拿了三个野鸡蛋,给媳妇儿熬了半锅鸡蛋小米粥,香的呀,二房两个娃闹着要吃,穆继东都不搭理。   穆清听的直皱眉,太没规矩了。   林玉小口喝着鸡蛋小米粥,喝到八九分饱就不肯吃了,剩下一碗,叫穆继东大口喝了。换以前他肯定要分给侄子们,现在谁都别想从他嘴里扣吃的。   林玉小声说,“你别为了吃的跟二嫂吵,说出去不好听。”   “你别管,我心里有数。”穆继东回味了一下鸡蛋小米粥的味道,“坐月子还是小米粥好,你吃的有营养,对闺女也好。”   “家里这点小黄米都是从别处换来的,不好找。”   穆清划拉着她的嫁妆单子,嫁妆里其他东西不能动,陪嫁的粮食还是可以动的,给她娘吃也是给她自己吃,不心疼。   突然一下,一口半米高的箱子出现在屋里,吓的穆继东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林玉连忙叫他关门关窗,上午那个玲珑玉球让她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倒是还稳得住。   穆继东利索关上门窗,这才小声问,“这是啥?”   林玉把上午的事说了,“我猜测闺女的玉坠子里不仅能把外面的东西放进去,里面原来肯定还有其他东西。”   “中午你怎么不跟我讲?”   “你急吼吼的吃了饭就上山,我没来得及。”   夫妻俩好奇箱子里装的什么,打开一看,一箱黄澄澄的小黄米,“我的亲娘哎,这米,比娘给我的还要好。”   金灿灿的小黄米从他粗糙的指缝中滑落,有这么一箱小黄米,媳妇儿坐月子紧够了。   穆继东下定决心,“媳妇儿,我们分家。”   分家?当儿媳的谁不想分家?林玉当然想分家过清静日子,但是,爹娘答应吗?村里哪家不是三代同堂甚至四代同堂,父母在就分家,能行?   “不行也得行。我还不知道么,二嫂今天就是故意找事儿,说不定就是想闹矛盾分家。大哥家,大哥肯定没想过分家,大嫂就不一定了。”   穆继东不傻,家里什么人什么性子他都知道,平时吃点小亏也罢了,看在一家人份上没必要闹出来。   现在不行了,他媳妇儿性子软,还带着闺女,不分家肯定受欺负。他闺女身上藏着天大的秘密,更不能让人知道。   这个傻爹不是愚孝的人,肯为了娘亲提出分家,穆清满意了。   睡觉前,她把箱子收起来。她的傻爹来劲了,“闺女,老天爷还给了你啥,拿出来给爸瞧瞧呗。”   穆清嫌弃他吵,扭头不搭理他。她小人家要睡觉觉了。 第4章   秋收不是一天能忙完的,翌日天色还未大亮,大家伙赶着太阳还没出来这短短的空档下田干活,忙到太阳出来才回家做早饭。   林玉今天能下地了,裹着头巾抱着闺女在屋里转悠。穆继东送早饭进来,和家里人吃一样的红薯粥,另外多了两个鸡蛋。   林玉心疼男人,自己吃了一个鸡蛋,另外一个塞他嘴里。穆继东不吃,“你自己吃,多吃点,别饿着我闺女。”   “我们娘俩饿不着,你自己不知道?”   穆继东傻笑,压低声音说,“屋里人太多,等晚上我上山偷偷给你熬小米粥带回来。”   穆清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瞟了傻爹一眼,还没想到分家的法子呢?   早饭王春玲做,中午饭轮到张兰花做,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看到屋檐下放着小半桶泥鳅。   “你们去河沟里掏的?”   穆红卫摇摇头,“石头家送来的,桂花婶说,送来给三娘和小妹妹吃的。”   张兰花眼睛一转,笑呵呵地问两个侄子,“红卫、红旗呀,你们两个是不是想吃肉?二娘做给你们吃。”   穆红卫十岁了,已经知事了,他摇摇头,“我和弟弟不吃,给三娘吃。”   张兰花大儿子穆红杰吵嚷起来,“堂哥不吃我们吃,妈,给我做。”   “行,给你们吃。到时候你婆婆爷爷回来了,记得跟他们说是你们四个想吃的,不关我的事儿。”   穆红卫拉着木桶不松手,“二娘,石头说……”   张兰花不耐烦,“管他谁说,送到屋里来就是给全家的,你撒开手。”   今年将将三岁的穆红强拽着根棍子,踉踉跄跄地赶母鸡玩儿,不懂他妈和哥哥们在吵什么。   屋里林玉母女俩听见了,林玉小声说,“让她煮去,等你爹回来闹呢。”   穆红卫阻止不了二娘,跑去敲三娘的门,林玉叫他别管,“等你三爹回来再说。”   穆红卫看了眼白白嫩嫩的小堂妹,丧气低着头走了。   看着小孩儿的背影,穆清眨了眨眼,除了二房家的那个熊孩子外,大房的儿子还可以。   果然,穆继东回来看到那一锅泥鳅烧土豆就炸了,“二嫂你欺人太甚了,我拿回家的东西你塞肚子里,别人送给我媳妇儿闺女补身体的东西也塞你肚子里,你还要脸不要?”   “二哥,你说,你们两口子什么意思,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不过就分家!”   穆继东撒泼,院子里盆子板凳摔了一地,气的眼睛都红了,要不是老大穆继军拦住,少不得要打一架。   三兄弟中穆继东长得最高,从小就打不过,穆继兵害怕跑去屋里关上门,站在窗边骂人,“张兰花你个傻婆娘,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你不知道啊,三天两头挑事儿,老子给你脸了!”   张兰花不干了,一屁股坐地上哇哇地哭,“这能怪我吗?红卫他们四个闹着要吃,我当长辈的能忍得下心?家里有几个鸡蛋都进三房的肚子里了,我给几个孩子吃点好的怎么了?”   “张兰花你少血口喷人,林玉吃的鸡蛋都是人家送的,家里的鸡蛋一口没沾全拿去换盐了!”穆继东扭头问爹娘,“你们怎么说?”   王彩霞冷着脸把四个孙子叫过来,“是你们说要吃泥鳅?”   穆红杰吓得不敢说话,穆红卫摇摇头,“我跟二娘说了,泥鳅是石头家给三娘的。”   穆红旗连忙说,“二娘不听大哥的,还凶我们,说东西送到家里的就是全家的。”   王彩霞指着张兰花,“你怎么说?”   张兰花什么都不说,只顾一个劲儿地哭啊,说自己命苦。   穆继东有些难过,“爹,娘,分家吧。”   空气凝固,连张兰花都不哭了,擤了把鼻涕,眼睛冒光。   张兰花来劲儿了,“三弟说要分家,那就分吧,你家一个人干活儿,三个人吃饭,我们家好歹还有我和你二哥两个人干活,明明是我家吃亏,说出去外人还当我们两口子欺负你家,我冤不冤?”   穆继东冷笑,不想说话。   穆继军抿嘴,“三弟,别说气话。”   “我没说气话,反正你们都觉得林玉干活儿不行,她挣的工分少好像多吃了你们家粮食一样。分吧,免得你们心里不平衡。”   “够了!”穆贵冷声呵斥,“老子还活着,轮得到你们说分家?不想在屋里住都给老子滚出去!”   当家的发怒,王彩霞不敢说话,儿孙们更是不敢掠其锋芒,这一场闹剧强行被摁下去。   真的摁下去了吗?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土豆烧泥鳅,张兰花奢侈地放了半勺油,炝锅后下了姜蒜和豆瓣酱炒香,再倒入泥鳅煸炒干,最后下入土豆焖烧。这婆娘舍得放豆瓣酱,一锅土豆烧泥鳅红艳艳的,一看就是诚心不给林玉吃。   既然她说是给四个娃吃的,她今天就别吃。一家人吃的香,连不能吃辣的林玉也在屋里吃鸡蛋粥,只有她,只能吃稀粥配咸菜。   张兰花自己给自己打气,她娘说的没错,这才两回,老三就提分家了,再来几回还怕搅不散这个家?   张兰花恨恨地瞪了眼穆继兵,这个男人真是个软蛋!穆继兵只顾自己的肚子,管他呢。   吃完饭,穆继东丢下碗筷上山找吃的。屋里一家人睡觉的睡觉,收拾厨房的收拾厨房,没有说话的心思。   王春玲进屋关上门,看了眼两个儿子,都睡着了。她凑到男人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穆继军睁开眼,“你当大嫂的还盼着咱们家散了?”   “人心散了,强行捏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天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何必呢?还不如趁着没闹出大事儿分了,就算心里有点小疙瘩,不住在一起没有摩擦,说不定疙瘩就解开了,那不还是一家人?”   “二弟妹的话我瞧着也没说错,谁为家里付出多,谁付出少,大家心里都有杆秤。有些人不乐意了,不能忍了,怎么办?我们是大哥大嫂不好说长短,二弟妹心里不平衡,三天两头挑事儿,你看三弟那个性子,能忍她几回?非要打的头破血流才分家吗?”   见男人不说话,王春玲继续说,“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你们三兄弟都结婚生娃了,家里五间房子现在勉强住得下。再过几年了?咱们家红卫今年都十岁了,还跟咱们一个屋,你看像话吗?”   穆继军瞥她一眼,“又不是咱们家这样,村里哪家不是这样?”   王春玲靠在他怀里,温柔道,“分家了也还是兄弟,你是大哥,总不会看着他们饿死。再说了,二弟家两个儿子,以后不缺劳力,日子肯定过得去。三弟家看着全家靠他一个人吃饭,三弟脑子灵活呀,肯定不会过的比咱们家差。”   穆继军叹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看来,不只二弟妹和三弟想分家,他家媳妇儿也想分。   隔壁屋里,穆贵和王彩霞睡不着,两个人劳累大半生,给三个儿子娶上媳妇儿,又有了孙子孙女,好日子还没过几天,这就要闹分家了。   穆贵望着老妻,“树大分枝,儿大分家,早晚有这么一天。”   王彩霞有些茫然,“这也太早了些。”   她以为,分家也要等到他们两个老的死了再分。   穆贵看的明白,“老二家的小心眼,老三心疼媳妇儿看不得他媳妇儿吃亏,整天这么闹着不像话。”   再等等吧,等干旱过去了,日子好过了,想分家就分吧。   今天穆继东运气不好,上山转悠了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捞着,连嫩点的野菜都被人薅光了。   下午上工,大人们顶着大太阳埋头苦干,几岁的孩子跟在屁股后头捡掉落的稻穗。   原来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吵起来了,石头跑去找他娘,大声说,“穆红杰说,咱们家送给林婶婶和小妹妹的泥鳅被他妈煮了吃了,还说放了好多豆瓣酱,特别好吃。”   徐桂花脸色一沉,冲张兰花大骂,“张兰花你个馋嘴婆娘,我送给林玉补身体的泥鳅你也敢吃,怎么不烂了你的嘴!”   地里的都直起腰,看向张兰花,这种事儿也做得出来?   辛苦做的菜,她自己一口没吃着,心头正火起,被徐桂花这么一骂,张兰花直接爆炸了,“我吃了,我就吃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叫林玉她娘家人来打我呀,我张兰花等着!动一下我是孙子!”   这话说的过分了,谁不知道林玉逃难投奔亲戚过来的,哪里还有娘家人,说这话就戳人脊梁骨了。   张兰花把徐桂花气的说不出话来,得意地挑眉,“生了个小丫头片子,真当自己做多大贡献了,老娘生了两个儿子还没说话呢!”   妇女主任板着脸,“张兰花同志,你说的话破坏了男女平等你知不知道?生丫头怎么了,你不是丫头片子?说话注意些。”   “就是,你作践自己把咱们带上干什么?”   “你这种就不配生女儿!”   田里的女人们都指责张兰花,张兰花不以为意,“我张兰花真不稀罕,我有儿子就成了!”   徐桂花冷笑,“老话说三岁看老,我看你那个大儿子跟你男人一样,一看就是个不成器的软脚虾,靠不靠得住还两说。”   “徐桂花你放屁!”   这又吵起来了,声音大的周围几亩田里的人都听的见。   穆继东把手里扁担一扔,冲他爹说,“分家吧,跟张兰花那样的女人住一个屋檐下,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田地到处是人,穆贵有些老态的脸迎着太阳,说不出话。   穆解放劝他,“继东啊,你懂事些,别跟女人计较,伤了一家子和气。”   “叔,你不知道,这不是第一回 了。”   穆解放现在不想给他们断家务事儿,不耐烦道,“有事儿等下工了你们自己回家掰扯,现在都给老子干活儿去!”   穆继东捡起扁担,转身走了。穆解放拍拍穆贵的肩膀,“别往心里去。”   八卦藏不住,还没下工呢,穆家闹分家的闲话就传遍了整个村儿,有些好事儿的人问到王春玲面前,王春玲只说听爹娘的,就算分了家以后也是一家人。   听话听音儿,瞧穆家大媳妇的意思,她也想分呐。   传来传去,王春玲的话传到老两口耳朵里,王彩霞心口顶着一口气出不来,咬着牙埋头干活儿,死命往前赶,远远把其他人甩在后头。   一行稻谷割到头,她站起身往后看,她身后光秃秃的田地看着有些突兀。 第5章   下工回家,穆继东什么都不管,回去头一件事儿就是端水把身上擦擦干净,扭头进屋看媳妇儿闺女。   可惜,他心尖尖儿上的闺女正睡着,穆继东跟媳妇儿说,“我没猜错,二嫂和大嫂都想分家。”   他摊开手掌捂住脸,声音闷闷的,“爹娘心头肯定很难受。”   林玉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那等我们以后做好吃的,都给爹娘送一份。”   穆继东脸上露出个笑,“我肯定好好干活儿养活你们娘俩。”   林玉心里高兴,脸色越发温柔,“只要我们夫妻俩一条心,跟着你,什么日子我都能过。”   晚饭王彩霞自己动手做的,难得大方一会儿,煮的饭不再是清到能照出人影儿的红薯粥,而是正儿八经的米粥。吃的菜也不是咸菜,而是去屋里切了块手掌宽的腊肉下来,炒了一锅土豆片。没放辣椒,林玉也能吃。   吃完饭,媳妇儿被打发去厨房洗碗,穆继东嘴巴一抹站起身要走,穆贵叫他坐下。   “爹,您有事儿?”穆继军看着他爹的脸色小心问了句。   “有事儿。”穆贵看向三个脸色各异的儿子,“你们三个,都想分家?”   “听爹的。”   “分呗。”   “分!”   穆贵也不再犹豫,点点头道,“既然都想分,那就分吧,我看你们分了家能过的多好。”   穆继军心里难受,“爹,不分……”   穆贵打断他,“你先问你媳妇儿,她听不听你的。”   外头擦桌子的王春玲动作停顿了一下,后又默默擦完桌子去厨房,还把厨房的门关上。   “娘,您歇着,我来洗锅。”   王彩霞把抹布往王春玲手里一扔,“如你的意,分了家后各家做各家的饭,以后是该你洗。”   张兰花不敢惹气头上的婆婆缩到一边去,王春玲默默地干活儿。   堂屋里父子四人商量好了,明日请族里德高望重的人来当个见证,分家!   穆继东回屋,他香香嫩嫩的小闺女醒了,他不禁露出个傻笑,“醒了呀,今天睡的好不好?”   小丫头嗯嗯了一声,扭头扯娘亲衣襟。   林玉换了个姿势,抱起闺女喂奶,“刚才爹找你们说什么?”   “分家定了。”   林玉见他脸色沮丧,没再多问。   穆继东哄着闺女要了一捧小黄米,装到一个超大的搪瓷杯里,藏掖着出门。刚出门就碰上在他家附近转悠的穆国柱和周凯。   三人从小就一起玩儿,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意思,周凯攀在他肩膀上,三人熟门熟路地上山,去他们仨小时后常去的山洞。   分工合作,穆继东去溪边洗米打水,穆国柱和周凯一个搭灶台,一个去找干柴火,一会工夫,搪瓷杯坐在搭建灶台上煮起来,穆继东慢慢悠悠搅拌着小米粥。   “村里人都在说你们家闹分家,真的假的?”   “真的。”   “你爹娘怎么说?”   “明天找村里人当个见证,分!”   穆继东和周凯对视一眼,“分家不分房?”   “分房,我想带着林玉和闺女搬出来。”   “那你们住哪儿?”   周凯想到一个地方,“村头穆三叔家,他家两套房子,听说他想卖一套凑钱给他儿子在城边买块地修房子。”   “三叔家一套旧的一套新的,新的那个小三间泥瓦房,修起来才四五年,当时说给他儿子结婚用,没想到他儿子能干,搭上了同学的关系进城当了药材公司的临时工。”   穆三叔原来就是采药人,会认药材,他儿子跟着学了不少,要不然就算有关系也进不去。   “穆三叔想卖多少钱?”   “他那套房子不大,不过毕竟是三间泥瓦房,至少两三百块钱要吧。”   穆国柱拍拍他肩膀,“你要想要那套房子,等分了家,看你缺多少钱,我们哥俩给你凑凑。”   周凯也说,“别跟我们客气,你知道的,我家日子过得好。”   “多谢!”   穆继东手里有些私房钱,当初为了娶媳妇儿体面些,他跟着采药人去深山转了半个月,搞回来的药材卖了,给家里交了十块钱,娶了媳妇儿后手里还剩下六十多块钱。   他知道媳妇儿手里有钱,他从来没问过,以后也不会问。   天色不早了,三人下山回家,穆继东端着小米粥回屋,小闺女已经睡熟了。   这一晚上,穆贵王彩霞老两口辗转难眠,三个儿媳倒是心情好,张兰花就不说了,王彩玲也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她软声哄着男人,“你别闷不吭声,分了家以后咱们还是一样过日子。我们也不占便宜,爹娘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没提之前,王彩玲猜想公婆不会轻易同意分家,没想到张兰花故意挑事儿,闹了两场,公婆就利索同意分家。今晚上她能睡个好觉了。   隔壁二房,穆继兵和张兰花商量家里有多少东西,他们能分到些什么。房子一家一间,厨房肯定要共用,粮食和钱也要分,家里养的鸡鸭等等。   掰手指头算了半天,张兰花有些不满意,“不能单独住出去自个儿当家作主,这家分的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你不是说穆水牛想让老三接他的班吗?明天分家我们就把事情挑明了,叫老三把他那间大房子换给我们,要不然我就把这事儿说出去,看他怎么办。”   张兰花激动地拍他肩膀,“他们那间屋大,那间屋子后头就是咱们家自留地,我们可以在后头再搭两间房子出来,一间当灶房,一间给儿子们住。”   穆继兵翘起嘴角,“等着吧,那么多人盯着穆水牛的位置,老三肯定不想把事情捅出去。再说了,我小时候家里还是住茅草屋,要不是有个贵人感谢咱们家送了厚礼,咱们家也没钱修瓦房。”   张兰花眼睛亮了,“还有这事儿,你跟我说说。”   穆继兵不耐烦地扭头,“睡觉!”   大房和三房都想利索分家过痛快日子,有老二家在,这分家注定痛快不了。   第二天下午下工后,王彩霞下厨做饭请穆家几个有头有脸的来家里当个见证,辈分高的穆水牛,村里的大队长穆解放都来了。   吃完饭开始谈正事儿,家里房子、钱、家禽和各种物什平分,家里的粮食不多,粗粮各家分了三十斤,还有三四斤小米、大米、面粉这样的细粮,不好分就不分了,他们老两口留着。再等半个月秋粮下来,各家按自己的工分去领粮食,后头都不管了。   “要分的东西都在单子上了,你们兄弟没意见,就来签字吧,”   穆继东站起身,穆继兵叫他慢着。   “二哥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分的不公平吧。”   “怎么不公平?”   “咱们家五间房子,除了堂屋,四间睡屋就我家的房间最小,三弟是不是跟二哥我换换?你家就两个人并一个小丫头,那么大一间屋子你也用不着不是?”   穆继东笑了,“二哥,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是你嫌弃我这间屋子光线不好,冬天的时候屋里阴森,这会儿又要找我换,脸够大的呀。”   穆继兵也笑了,“我也不占你便宜,你把房子换给我,水牛叔想把会计岗位给你的事儿我给你保密。”   众人愣住了,穆解放扭头看穆水牛,“叔,您说过?”   “没说过,我只说我年纪大忙不过来,继东算数好,我叫他过年算总账的时候给我打个下手。”   穆继兵摆明了不信,“这么好的事儿,怎么不叫我,偏偏叫老三?我难道不姓穆?水牛叔,你也是有儿子的人,把岗位给穆继东,你儿子知道吗?”   “你想说就说去,我穆水牛问心无愧。”穆水牛笑着跟穆贵说,“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穆贵黑脸,“老二,你还有什么不满,一起说了吧。”   “还真有。爹娘还能干好多年的活儿,你们跟着大哥,那不是大哥更占便宜?平分对我们下面两个弟弟不公平吧?”   王彩霞猛地站起来,“你要干什么,把我和你爹论斤称卖了给你分钱吗?”   “嘿嘿,爹娘说这话真是打我脸了,我就是说说,娘你们真要偏心大哥,我也没办法不是。”   穆继东原本就不想要那间屋,难得跟他掰扯,“行了,不是说你亏了么,我那间屋不要了,分给你两间,你自己住去吧。”   “那感情好。”   穆继军连忙阻止,“不要房子你住哪儿?”   “穆三叔准备卖房子,我想买过来。”   “你哪儿来的钱?”   “国柱和周凯他们帮我凑。”   穆继兵反悔了,“我要那套房子,爹娘,你们把那套房子买过来分给我,家里其他东西我都不要。”   穆贵怒了,“穆继兵你好大的口气,全家存了这么多些年,拢共都没两百块钱,你想都拿去,做梦!”   “我不管,今天要不答应,这家我就不分了。都闹呗,我反正无所谓。”   穆继兵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气的一干长辈吹鼻子瞪眼,穆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孽障。   王彩霞向来刚强的一个人,侧身偷偷抹眼泪,叫人看了心酸。   穆继军气的咬牙,“老二,你这是要逼死全家呀!”   “瞧大哥说的,分家就你最占便宜,现在倒是说起我来了。新社会讲究的就是平等,不能便宜都叫你占了吧。”   穆解放几人看向老夫妻俩,有些不忍心。   都说到这里了,穆继兵索性说个痛快,“你们别觉得我过分,这都是你们欠我的。爹娘总说大哥稳重,老三聪明,什么时候把我看在眼里过?家里三个儿子,就我不受重视。那年我生病高烧,人都烧糊涂了,我求着你们才送我去医院,我穆继兵的命就那么不值钱?我是你们的亲儿子吗?”   “还有,三个儿媳,娘难道不是最讨厌我媳妇儿吗?是,她小心眼儿了些,这个时候大家都填不饱肚子,她争些吃的又怎么了?还不是日子不好闹的吗?”   王彩霞眼泪直流,“老二,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没良心话的话,那时候是我不肯送你去医院吗?你爹你大哥不在,老三在学校读书年纪还小,我一个人怎么搬的动你。再说了,最后不是送你去医院了么,你还想怎么样?”   穆继兵扭头不看他娘,眼睛有些红,“我不管,我就要那套房子。你们别忘了,家里现在这套房子我也有份,当年要不是那个贵人感谢我,哼……”   想到多年前的事情,穆解放几个一下紧张起来,怕老两口怒气上头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都连忙劝道。   “贵叔,别冲动,小孩子气话你还当真了。”   “就是,就是,老二,快跟你爹娘赔不是。”   张兰花冲进屋里,“赔什么不是,我家男人爹不疼娘不爱的,吃了大亏了。”   王彩霞放声痛哭,“老天爷啊!”   穆贵拍拍老妻的肩膀,对老二说,“你对我们有怨,以后我也不指望你养老,你要房子,好,我穆贵借钱也给你把房子买下来,就此以后咱们断绝关系,再不相干。”   “你们也都别劝了。”穆贵深吸一口气,那句到嘴边的话到底忍下来了。陈年旧事不想再提,穆贵叫人去把穆三叔叫来,穆三叔只说房子卖两百二十块钱,穆贵点头同意。   “老大、老二,这么分家你们有意见吗?”   两兄弟摇摇头。   不算零钱,家里一共一百八十块钱整,穆继东见不得他爹拉下脸求人,主动拿了四十块钱出来。   王彩霞也不哭了,一抹眼泪,“老三,这四十块钱就当我和你爹借你的,等到年底分钱后还给你。”   重新写分家书,还有断亲书,看起来满不在乎的穆继兵后悔了。张兰花碰了他胳膊一下,“等什么,快签字啊!”   名字落下,一式三份!   穆继兵一刻没等,就算天已经黑了,也要收拾东西搬去新房子。   穆贵强撑着送客人走,等到人走后,他身体摇晃,扶着门才站稳。   “老头子,没事儿吧。”   穆贵举起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儿。   王春玲也红了眼睛,这个家,怎么分成这样了。早知道还不如不分呢。   穆继军劝三弟,“老三,家里的钱都分给老二了,你留下来住吧,你大嫂你也知道,不会欺负林玉。”   “我要搬,大哥容我两天。”穆继东早已下定了决心。   穆清强撑着没睡,要妈妈抱着,外面闹的那样大声,她在窗边听了全程。她爹娘商量的泥瓦房给了二叔家,她爹还要坚持搬出去,他们一家三口住哪儿? 第6章   穆家分家,老大分得老宅大瓦房,老二把家里钱全都拿走,为了买穆三叔家的房子还跟爹娘断亲,呸,个不孝子。只有老三一家,没分到什么值钱的,还要搬出去住,亏了,太亏了!   村里人都同情穆继东夫妻俩,穆继东想在山坡上弄一间茅草房起来,家里人都劝他,就算想搬出去也不着急,等家里先凑一凑土,就算修茅草房也要有土墙才牢实。   穆继东不想等了,他就想现在马上搬出去,不过是暂时住一住罢了,等他凑够钱直接修砖瓦房不是更牢实?   穆继东找村里相熟的朋友打了声招呼,下午下工,大家都拿着镰刀上山帮他割茅草。专挑半人高的茅草割,十几个壮劳力动手,还没等到天黑,就在山坡的空地上堆了五六堆。   穆国柱举起手臂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汗水刺眼睛,他半眯着瞧了眼茅草堆,“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建房子,山坡上就你们一家,周围都没个邻居,万一碰到点啥都没人帮忙。”   “就是,后头就是芒山,万一有野物蹿出来怎么办?”   穆继东嗤笑,“蹿出来正好,刚好抓来下锅。”   这块地是他精心选的,山坡右边树林密,路不好走,一般捡柴的捡菌子的没人过去,相当于他们家右边以后没人来。大家伙儿上山都是从山坡的左边上去。他家位置离左边上山的路有三四十米,中间有高大的柏树隔着,不特意看也看不着这里。   小山坡不高,山坡下就是村子,从山脚上来,走路不过几分钟。别小看这几分钟,村里爱串门的婆娘肯定懒得来他家,以后日子就清净了。   总的来说,这个地方周围没有邻居,清净却也不算偏远。   周凯砸吧嘴,“我倒是看得上这里,坡上这块平地三四百平,修房子紧够了。位置好,后头林子里的风吹过来特别凉快。”   穆继军拿着镰刀走过来,“右边的小溪离这儿一两百米,等房子修起来了,弄些竹筒引水过来,用水问题就解决了。”   穆国柱跺跺脚,冲坡下面那块地抬了抬下巴,“那一溜三四分地,等收了地里的苞谷,你跟解放叔说,把这块地分给你家做自留地。”   “这个可以。”   今天时间不早了,大家伙儿先回去,等茅草晒上一天,明天傍晚过来再弄。   穆继东回家,林玉见他手臂上脸上都是被茅草刮的红痕,心疼的不行,忍不住说,“明天我也去帮忙。”   “不用你,你好好坐月子,搭座茅草房又不难,我很快弄好了。”   “村里人生了孩子也就休息四五天,我可以下地干活了。”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我不准。”说完穆继东拿起换洗衣裳出门洗澡,一副不用商量的表情。   林玉对着闺女说,“你爸有时候听话得很,有时候又犟的跟牛一样,你以后找对象要了解清楚,要不然气死你。”   穆清露出个无齿的笑。   林玉也笑了起来,“等咱们家建好了,你对你爹大方点,让他吃点好吃的。”   “昂~”   林玉亲亲闺女的小手,“妈就当你答应了哈。”   茅草准备好了,第二日傍晚,穆贵王彩霞还有穆继军夫妻俩也去帮忙,还从屋后砍了一捆竹子,把家里存下来的干木材抬上去。   十几个人分工合作,一半人把晒的半干的茅草扎好均匀地夹在竹竿里,一半人拿起锄头平地,还要搬石头修排水沟。条石是跟村里人借的,有石头做地基茅草屋能牢固些。   大家伙齐动手,很快把茅草屋搭建起来,左右三间,一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厨房,后头搭了个小偏房当厕所。穆继东转悠了一圈,很满意。   “还差三个门,明天把门装上就能住了。”   穆继东露出笑脸,“谢谢大家伙儿,等我闺女满月,请大家吃饭。”   “哈哈哈,请吃什么饭,见外了哈,以后我家有事儿你来帮把手就成。”   “就是,你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别见外。”   “好,听叔的。”   穆解放拍拍他肩膀,“下面那块地分给你们,好好侍弄,这都秋天了,种些白菜萝卜啥的,冬天也是个菜。”   “好嘞,谢谢叔。”   穆继东在坡上建茅草房,住着瓦房的穆继兵两口子都没去。一心贪嘴的张兰花,轮到自己做主了,反而舍不得了,煮一锅红薯稀饭,恨不得只放红薯不放米。   穆继兵皱眉,“老子辛苦一天,你就给我吃这玩意儿?”   “晚上少吃点,对身体好,明天早上给你们煮蛋花稀饭。”   穆继兵端起碗稀里呼噜喝了两碗才觉得肚子里有货。这两天他也累,分了家之后他就是一家之主,偷懒不得,这两天都挣的满工分。   原本勤快的人在农村很招人待见,穆继兵浪子回头应该很被人夸奖,事实正相反。在别人眼里,他明明可以挣满工分,以前却偷奸耍滑,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他大哥和三弟么。   穆继兵脸皮厚,才不管这些风言风语,这是穆家村,村里大半人都姓穆,就算不待见他,还能把他赶出去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兰花想到她娘家今年自留地里种了很多土豆,明天她回娘家要些回来。   自私小心眼的父母别指望培养出大方的闺女,张兰花她娘撺掇女儿闹分家,肯定没想过分家后闺女想的却是回娘家薅她的东西。   隔天中午,穆继东去村里一个木匠家买了三扇门,穆继军夫妻帮忙背到山上,拿着钉子锤子,叮叮当当把门框锤到支撑茅草屋的木头上,稳当的很。   “行了,下午再搬一些家具过来,就能住了。”   王春玲看了眼院子,“你这院子要拾掇一下,至少外头一圈用篱笆围一围,鸡圈也要准备着。等下午下工了再过来砌个灶台。”   “大嫂考虑的周到。”   三人下山,穆继东想起分家那天,二哥说的那半句话,“大哥,当年家里的房子怎么修起来的,二哥说有个贵人给了钱感谢他?”   穆继军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早晚要问我,今天就告诉你吧,你以后别在爹娘面前提,伤了他们的心。”   “二弟和我差了五六岁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和二弟中间,还有个妹妹,你得叫姐姐。当年啊……”   二十年前还不太平,他们芒山这里是中药材产地,位置还偏僻,最适合给那些军人养伤,芒山县的火车站也是因为运送伤员从市里修过来的。   来的人多了,芒山县是个小县城住不了那么多人,有些伤的不重还能行动的人,就借住到农户家。穆家村离芒山县六七公里,不算远,村里经常有人来借住,他们家也来过一个干部。   县里觉得把伤员分送到周围农户家的办法不错,农闲的时候号召村里人都去修路,路修好了以后运送伤员去农户家更方便。大人们都去修路,村里只有伤员和小孩儿,那天妹妹和老二回家,发现家里多了个女人,妹妹在门口听到了句不得了的话,觉得他们是坏分子,赶紧偷跑去找大人。   可是他们很快被发现,小孩儿哪里跑得过大人,妹妹把刚五岁的二弟推到草丛里躲起来,她自己往山上跑。等二弟找到爹娘,大人们赶过去发现,妹妹摔到山崖下没了气息,家里那个伤员也不见了。后头县里为这个道歉,给家里拿了两笔钱,一笔是给妹妹办丧事,一笔是奖励二弟。   王春玲小声说,“那时候我才八九岁,是听说过你家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家,后头就没听人提了。”   “你们都当做不知道。”   穆继东沉默了,他突然理解,分家那天爹娘怎么那么伤心,连解放叔他们话都少了。   “钱给了就给了,反正以后还能挣,我不在意。二哥二嫂那边,二哥偷奸耍滑小心眼儿,不算大奸大恶的人,但是,以后我不会再叫他二哥了。”   “三弟。”   “大哥别提了,就这样吧。”一家兄弟,就算争来争去闹的分了家,还能杀了他不成?   穆继东动作很快,很快就把新家的布置好了,选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抱着闺女搬家,穆国柱、周凯他们帮忙搬运行李。   出生十多天了,第一次出门,穆清眨了眨眼适应外头的光线,发现他们一路往山上走,再上去一段路,就看到了新家,一座崭新的茅草房。   曾经尊贵的国公府穆大小姐,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第7章   田里的稻谷收完了,后头几日又开始收旱地里的苞谷。穆继东忙着挣工分,林玉就在家带孩子、做饭、收拾家里的院子。   搬到山上来三四天了,林玉心情畅快,一边揉面一边笑着逗睡在竹篮里的女儿,“清清呀,妈给你晒了一盆水,等下午水晒热了,给你洗个澡好不好?”   是哦,她小人家出生后还没正经洗过澡呢。行叭!   竹篮放在厨房的地上,她躺在里面,仰头只看得见屋顶,一排排茅草,想看一看娘亲在忙活什么都瞧不见。   上辈子她娘亲出身书香门第,是有名的才女。读书女红当数一绝,灶台上的事儿却是不沾手的,就算家里来了贵客需要招待,她去厨房里看着厨娘做菜,指点两句,就算亲自亲自洗手做羹汤了。   这辈子她娘挺会做饭,穆清嗯嗯地哼起来,等她长大就有口福了。   面团揉好,林玉洗了手,抱起闺女,“哼哼什么,想拉了吗?”   穆清扭头,把脸藏在娘亲怀里,我是姑娘家,娘亲说话怎么这么粗俗?说更衣也好。   林玉凭着照顾女儿的经验,自说自话,“时间差不多了,妈给你把尿。”   一个小崽崽能有什么羞耻心,算了,反正亲娘俩,不提了。这个时代,现在的生活,她还没完全适应过来。还有身体,她觉得自己成熟,有些时候做出些小儿姿态,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解决完三急,又吃完奶,穆清来劲儿了,睡在竹篮里使劲儿倒腾小手手小脚脚,嘴巴里啊啊呜呜,林玉听了直笑,穆清一本正经地继续加油,她在努力学说话呢。   穆继东下工回来就听到媳妇儿的笑声,他也不自觉地露出个笑,自从搬家到这里,媳妇儿笑容都多了。   “你们娘俩说什么呢?”   林玉笑着站起来,“你回来啦,快去洗手,今儿中午咱们家吃鸡蛋面片汤,面粉是清清给的。”   穆继东抱起女儿亲了口,“好闺女!”   穆清嫌弃地扭头,脏死了!   “快把帕子给她擦擦脸,一会儿又要哭了。”   “我闺女才不爱哭咧。”嘴巴上这么说,穆继东赶紧扭了张湿帕子给女儿擦脸,他也看出来了,这小丫头有些讲究,爱干净,但凡他不洗手摸了她的脸,她就要闹。   穆继东逗着闺女,林玉在厨房里忙活起来,锅里清水煮开,她把揉的硬实的面团搓成长条,又压扁成拇指厚一指头宽的面块,手起刀落,面片如雪花一般飞入沸腾的锅里,随着热水翻滚。   面片煮到□□分熟,打了两个鸡蛋搅散,倒进锅里推开,再撒一点盐和碧绿的葱花,午饭就做好了。   面片汤上桌,穆继东稀里呼噜一顿猛吃,热的汗水顺着脖子流,这顿饭吃的太舒坦了。   林玉眉眼带笑,“多吃点,不够我分点给你,我在家没怎么干活也不太饿。”   “你自己吃,我这里够了。”   没分家的时候吃的差多了,现在能有这么好的饭吃,还有什么不够的。   吃完饭,穆继东去屋后,打开堵住的竹管,放水出来冲了个澡,这才躺床上抱着闺女玩儿。   穆清这时候困了,没搭理她的傻爹。   林玉收拾完厨房进屋,“家里没有油,你干的重活累人,天天这么吃素也不行。”   “再等几天,等地里的苞谷收完了应该能歇两天,我和国柱他们商量好了,准备去山里转悠一圈。”他靠着枕头,双手垫在后脑勺下,舒服地躺着。   “你们多注意安全,没打到猎物也无所谓。”   “你别操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去。到时候我不在家,叫徐桂花带着娃陪你住两天。”   “好啊,我也好久没有跟桂花好好说过话了。”不过桂花来之前,要叫闺女把家里不该出现的东西收回去藏着。   比如,床上的这条薄薄的蚕丝被,床头的锦枕,墙角那一看就是精工打造的柜子,木材还是楠木的,这哪里是乡下人家用得起的?   林玉家里没败落之前也有些见识,这些物件,不是大富之家,一般都用不起,或者不舍得用。   穆继东撑起身,拉媳妇儿过来躺着,林玉随他的意躺过去,太阳晒成古铜色的手臂紧揽住白嫩的细腰,穆继东满足了,猛亲了口。   娇弱的身子贴着他,林玉脸红,“你别乱动,女儿在呢。”   “睡着了。”   “万一醒了怎么办,你闺女你不知道,精明着呢。”   穆继东得意,“我生的闺女能不精明吗?我想好了,等我闺女五六岁,我就送她去读书,以后考初中,考高中,考大学,过好日子去。”   林玉笑着推了他一下,“别吹牛了,先把粮食还给你女儿再说,我都给你记着账呢。”   穆继东气哼哼的,“你是谁媳妇儿?不知道少记一点?”   “别想我偏心你啊。”   夫妻俩笑着闹了几句,林玉往他怀里蹭了蹭,“睡吧,我陪你睡一会儿,下午还要上工。”   穆继东亲了亲媳妇儿的脸颊,满足地睡了。   下午三四点,被娘亲剥了衣裳,光溜溜的小穆清捂住身子,左看看右看看,眼睛乱转,可把林玉逗笑了。   “别看了,坡上就咱们娘俩,没人偷看你。小人家一个,这就会不好意思啦?”   被娘亲放进暖暖的水盆里,穆清感觉好了点,哎,就算有她脑子好使,这会儿也不自觉地被带走了,手脚扭动起来,真舒服呀!   撩起的水把娘亲身上都打湿了,穆清露出个笑,林玉一手扶着女儿的背,一手摸着她软乎乎的奶肚子,“好玩儿吧,过两天咱们再洗。”   “嗯嗯。”   林玉嘴角翘起,这闺女哦,真是生来报恩的。   秋收慢慢进入尾声,秋种要等着把地清出来,水田里种油菜,旱地里播种冬小麦。秋收和秋种间有几天空闲,穆继东和穆国柱、周凯商量好,明天去深山。   徐桂花也偷个闲,带着儿子小石头和女儿丫丫来找林玉玩儿,她还自己带了粮食。   林玉笑道,“你真当我家连稀饭都吃不上了吗?”   “哈哈,我家两个你别看小,可能吃了。我也没带什么,红苕、高粱米,还有几把青菜,你看着做吧。”   小石头今年四岁,丫丫小姑娘两岁,被徐桂花这个开朗的性子教的活泼可爱,见了林玉就叫婶婶,“婶婶,小妹妹呢?”   “妹妹睡觉呢。”林玉跟徐桂花说,“早上五点多醒了,吃了一顿奶,睡到现在都还没醒。”   “小奶娃觉多,正常。肯睡觉总比喜欢哭闹好。”   “我家清清还真不爱哭。”   徐桂花不信,“哪里有不爱哭的娃,我家两个别看现在挺乖,几个月大的时候哪天晚上能少闹一回,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跟我住两天就知道了。”   都不用过两天,十几分钟后孩子醒了,哼哼了一声,林玉进屋,徐桂花跟进去,只见小丫头小脸蛋儿粉嫩粉嫩的,一双小手伸过头,小脚儿绷直,奶肚肚扭了扭,这是在伸懒腰呢。   “不哭?”   林玉笑了,“跟你说了孩子不爱哭。”   徐桂花围观林玉给孩子把尿,穿衣裳,喂水,一直都怪怪的,小丫头还扭头看她,眼睛清澈,看人的时候却有些幽深。   徐桂花羡慕了,“你这孩子有些不同哦。怪不得一出生天上就下红雨呢。”   林玉笑了笑,没有接话。   原本以为穆继东他们要过几天才回来,没想到第二天下午就回来了,三个人背篼里都装着分割好的猪肉,每个人至少背了五六十斤。   天色还没黑,穆国柱和周凯不好下山,就在穆继东家歇一歇。   “我们运气好,昨天在山里转悠了一天,碰到一头落单的野猪,赶到溪边宰了分了肉。”   徐桂花馋了,“只拿了猪肉?猪内脏拿回来了吗?”   “那肯定拿回来了,肠子洗干净后也带回来了,周凯要去了。”   周凯嘿嘿一笑,“我爹喜欢吃干煸肥肠。”   周凯和穆国柱一时半会走不了,商量后觉得,这么多肉带回去也吃不了,干脆在穆继东家熬成猪油再带回去。穆国柱这里反正只有他们一家人,不怕味道香招来邻居围观。   “你们去后山捡些柴火回来,家里的柴不够烧。”穆继东已经动手切肉了,先在大铁锅里把切成方块的五花肉煸香,再放上各种调料炒一炒,最后挪到砂锅里,倒进水,盖上盖子慢慢闷,晚上要吃红烧肉。   大铁锅腾出来,他才开始切肥肉片儿炸猪油。等他忙活完了,把油渣和猪油都捞走,腾出锅来让他们两家用。   穆清吃了顿奶,就在猪油的荤香中睡了过去。   天黑后,周凯和穆国柱两家端着猪油和肉回家,穆继东不忘提醒他们,“记得把我家的盆和锑锅送回来。”   穆国柱白他一眼,“瞧你那小气的样儿,明儿早就给你送回来行了吧。”   林玉拍了他一巴掌,“别耍嘴皮子了,快去给爹娘送肉,我等你回来吃饭。”   “我很快回来。”就着夜色,穆继东提了一块两斤的肉,端着半砂锅红烧肉给他爹娘送去。   王彩霞看到肉,“你哪儿来的?”   穆继东放下砂锅,“娘,你小声点。”   “去山里打野猪了?”穆继军眼睛好,看到肉上面的黑毛。   前些年国家引进了特别能长肉的白猪,说是外国的品种,芒山这一片,家养的猪基本上都是白猪,黑毛一看就是野猪。   “嗯,和周凯他们去的,我分了不少,给你们送点,赶紧吃。”穆继东不废话,肉送到就回去了。   砂锅盖子一揭开,红烧肉的香味飘出来,穆红卫穆红旗兄弟俩馋的咽口水。   穆贵越发苍老的脸上露出个笑,“别看着了,老婆子,快去把饭端出来。”   肉真是好吃,常年肚子里缺油水的人,满满一口香糯的红烧肉吃下去,那简直要升仙了。穆继东一连吃了两块才感觉好点,”媳妇儿赶紧吃,别被我吃完了。”   林玉喜欢吃清爽的食物,红烧肉她吃不了多少,最后大都进了穆继东的肚子。穆继东一边吃一边说,“还留了肉,明天给你做咸烧白,那个不腻。”   “行。”   山下穆继东他爹娘家,桌上王彩霞说起还钱的事,王春玲主动接话。   “我和继军的意思跟爹娘一样,年底大队上分了钱先还给三弟,他家一直住着茅草屋也不是个事儿,最好明年咱们帮衬着修两间泥瓦房起来,要不然下雨茅草屋可顶不住。”   分家以来,王彩霞第一次对王春玲露出堪称温和的表情,“既然全家都同意,那就这么定了。” 第8章   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   不能再拖了,中秋节过后,秋种忙起来。麦子种下地后,大家伙儿又唉声叹气起来。不种麦子让地空着不行,种下去没有水浇地,可能没收成也不行。   油菜种下去后小河沟就已经见底,轮到种小麦就没水了。各家家里,要不是水井里还有水,日子都没法过了。   穆继东他们家靠着山上小溪流下来的水过日子,下游的水断流了,山里面还有水,把竹筒往深山里接了一段距离,家里才能正常用水。   村里的人当然知道深山里小溪还没有彻底干涸,深山里有野兽,必须留些水给它们,要不然野兽没有水活不下去冲下山来,指不定怎么样。   靠山而居的人,山下的人不到最后一步,是不会为了抢水和野兽正面冲突。   这些日子,穆解放挨家挨户通知,家里洗锅水都送去牛棚猪棚给牛和猪喝,用过的洗菜洗澡水这些,全部装桶里拿去浇地。   是人都少不了有些小心眼儿,比起浇公家地,大家私心里更愿意省着水浇自家的自留地。   只要做的不过分,没有浪费水,穆解放都不管,浇自留地也行,至少能种些菜填饱肚子。   麦子种下去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这些日子也不全是愁心事儿,下午干完活儿,穆解放宣布了个好事儿,“秋粮交完了,明天咱们村分粮食,大家伙儿自己挑筐子来装。”   老农们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个笑,一年埋头苦干,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嘛。   “耶耶,分粮食啦,婆婆我要吃白米饭。”   “妈,蒸包子吃,我要吃肉包子。”   “小麦还在地里,想吃包子等明年夏收,看老天爷给不给你吃。”老天爷如果不赏脸,说不定种子都收不回来。   不管了,明年再说明年的事儿,大人小孩儿都露出了笑脸,盘算着自家能分到多少粮食。   穆继军他们家加上爹娘四个壮劳力,穆红卫穆红旗兄弟俩虽然年纪不大也能帮着干活儿挣些零碎工分,他们家平均算起来,每个人的口粮在村里都算顶多的。   “三弟,你家能分到多少粮食?”   “还行吧,节约点应该够吃。”   穆继东无所谓的态度让穆继军皱眉,“今年林玉怀孕干活儿不多,现在你家里又多了个闺女,你一个人挣的工分够全家吃?”   “够。”穆继东答的斩钉截铁。   开玩笑,她闺女自己带粮食,给她娘吃好的,还能顺手接济他这个当爸的一点,够吃得很。   穆继军只当他死鸭子嘴硬,“不够吃跟我们说,我做大哥的不会看着你们一家没饭吃挨饿。”   穆继东随便嗯嗯两声,把锄头还给保管室,大步往家里去,媳妇儿说今天晚上吃油渣青菜包子,想到香香的猪油渣和白面,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媳妇儿,我回来了!”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了。”林玉端了一蒸笼包子放桌上,另外还有半锅米汤。   穆继东不怕烫,刚出锅的包子还冒热气呢,他一边哈气一边咬,“嘶,好烫。”   林玉笑嗔道,“你倒是慢点。”   “包子实在太香了,村里的小孩儿闻到了肯定馋哭。”   “你又知道了。”   “嘿,哪能不知道,刚才村长宣布分粮食,有个小屁孩儿闹着要吃白面包子。唉,这会儿麦子才种下地,缺水,麦子长不长的起来都两说。”   “咱们这儿靠着山都干成这样了,外面那些地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玉叹气,“希望干旱早些过去吧。”   “快吃快吃,少操些心,看把你愁的,怪不得我闺女现在都吃不饱。”   林玉瞪了他一眼,“这事儿能怪我吗?”   “哈哈哈,是我说错了,我该打。”   林玉气哼哼地坐下。昨天早晨起来喂奶,闺女喝了两口就闹着要换另一边,她以为闺女胡闹,后头才发现是她没奶了。   从昨天到今天,鸡蛋、面条、油封肉、包子,顿顿都吃得好,补来补去,奶一点不见多,反而有些退奶的样子。   今天早上她急的出门去找婆婆,看了她喂奶之后,婆婆和大嫂都说现在大人吃的差,没奶也正常。清清吃这么久奶已经很不错了。   婆婆还说,这么小的孩子能养的肉嘟嘟的,手臂跟白嫩的藕节似的,也就咱们一家了。   林玉没敢说,靠着闺女补贴,这两个月她一直好吃好喝,跟村里那些只能吃半饱的比日子好过多了。   林玉愁的慌,“娘跟我说,估计过两天就彻底没奶了,到时候只能喂清清米汤。大嫂说,咱们村有三个产妇,都没奶,想给清清找点奶喝也没办法。”   “你别急,我找周凯想想办法。他爸在县里罐头厂食堂上班,说不定有门路弄到奶粉。米汤肯定没有奶粉有营养,咱们想办法给清清喝奶。”   “买奶粉要票,罐头厂肯定没这个,人家也要托人情,一次两次还可以,长期这样恐怕不行。而且就算有票,一袋奶粉至少也要一块二毛钱一袋,贵着呢。”   “先顶一顶再说。”   晚上一家三口躺在被窝里,穆继东故意逗小丫头,“哎哟,明儿就分粮食了,我们清清却要饿肚子,太可怜了。”   穆清连生气都懒得气,挣扎着想翻身,翻不过去,只能扭头向着娘亲,表示自己的反抗。   穆继东哈哈大笑,跟媳妇儿炫耀,“我就说我闺女聪明吧。”   穆继东轻轻捏捏闺女的小嫩脸,“闺女别气,爸想办法给你搞口粮。”   林玉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跟穆继东说,“其实不一定要奶粉,咱们要是能弄一头母羊养着,闺女的口粮就有着落了。”   “母羊?咱们周围没人养羊,牛倒是每个大队都有,这咱们也做不了主。”   不过,确实是个办法,一起打听打听。奶粉和母羊没着落之前,穆清还是只能可怜巴巴地糊弄肚子勉强过着。   周凯真是够兄弟,第二天一早就送来一袋奶粉,还顺手给他们拿了个奶瓶过来。   “卖给我爹奶粉那家人从医院拿的奶瓶,他们家里有多的用不着,就给我爹了。想到你家需要,就给你拿回来。”   “好兄弟,多谢了,多少钱?”   “不算票,你给我一块五。”   穆继东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给了两块钱,“你帮我带个话,麻烦周叔帮我留意着,有人要出就帮我买下来。”   周凯也没跟他客气,把钱揣兜里,“我给你出个主意,咱们芒山县,最好弄奶粉这种营养品的地方肯定是医院。穆三叔的儿子不是在药材公司当临时工吗?他们肯定和医院的人有接触。”   “我也想到了,穆三叔昨天不在家,今天分粮食他肯定回来,我再找他说说。”   周凯走之前,看了眼被爹娘捧在手心的小丫头,“这才饿几天?看着比前些天瘦了好多。”   穆继东也愁,“是瘦了些,好歹今天能吃饱了。”   大家都等在保管室分粮食,穆继东到处找穆三叔,总算看到了人,把穆三叔拉到一边嘀嘀咕咕,穆三叔笑着说,“巧了,你大满哥手里有两张奶粉票,别人托他办事送的,还没出手。”   穆继东急忙道,“我要我要,给我。”   “那你要赶紧点,我早上走的时候他还说要把票卖了,咱们家没小孩儿用不着。”   穆继东连分粮食都不管了,叫大哥帮忙盯着,他跑去解放叔家借了辆自行车,揣着钱闷头往县里骑。   六七公里的路,骑自行车跑得快,穆继东跑到药材公司,穆大满刚上班一会儿。   穆大满笑呵呵走出来,“你小子找我干啥?”   “奶粉票卖了没有?”   “没呢,还没来得及问别人。”   “别问了,给我吧。”   “你要奶粉票干什么?”   “这还用问,给我家闺女吃。”   奶粉票卖给谁不是给,穆大满痛快地把票给他,扭头要进去上班,被穆继东拉住,“大满哥,你还有没有法子弄来奶粉票?”   “法子倒是有,就是有些麻烦。”穆大满话锋一转,“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以后你闺女想喝奶喝到成年都有人管。”   “怎么说?”   穆大满把他拉到一边,把别人托他找人参的事儿告诉他。   穆继东不理解,“东北那边人参多,怎么来咱们这里找?”   “你不懂,咱们芒山往东北几十公里就是秦岭,这一片出产的人参名叫崹人参,服用后能补人的元气,延年益寿,最适合体虚的人补身体。崹人参好是好,就是产量少,现在干旱,深山里野兽凶得很更加危险,有经验的采药人都不愿意去。我昨天找我爹来就是想问问他有没有门道弄到这个。”   穆大满小声说,“人家是住疗养院的大领导,有钱有人脉,只要能弄到好东西,你要什么人家不给?”   穆继东上心了,“说的那么厉害,崹人参长什么样儿?”   “我那儿有图,给你一张,你要有不懂的回去问问我爹。我知道你们几个经常进山抓兔子,要是有运气碰到这玩意儿,那就发了。”   “行。”   穆继东揣好图,拿着奶粉票先去百货大楼买奶粉,买完奶粉才紧赶着骑自行车回去。 第9章   “老三,回来了?”   “回来了,粮食分完了吗?”   “还没呢,你家的少,估计排在后头,下午你过来领。”   “成!”听到还没轮到自己家,穆继东扭头就走,把自行车还回去后,大步回家。   “哪里又弄来两袋奶粉?”林玉拿着两袋奶粉看来看去。   “穆大满那儿弄的,他手里有奶粉票。”   “多两袋,清清能多吃几天。”   穆清这时候正醒着,小小的一个人儿,伸长了脖子想看桌上的奶粉,可惜,她连翻身都还没学会,勉强把脖子抬起来,坚持了一会儿,又躺回去了,气的她直哼哼。   “闺女闹了,是不是饿了?”   “不是饿了,十点多才喂过她。”   穆继东顺着闺女的目光看过去,扑哧笑了起来,“小丫头眼睛盯着桌上的奶粉,真聪明,这么小的一个人,你就知道这是给你吃的呀?”   林玉笑着说,“今天早上给她冲了一瓶奶,小丫头把奶瓶抱的死紧,喝的可猛了。”   夫妻俩,林玉忙活着午饭,穆继东抱着闺女在院子里转悠。   “等今天分了粮食,我打算跟国柱他们再进山一次。”   “去深山啊?”林玉停下手里的活儿扭头看他。   “嗯,不去深山,找不到好东西。”   林玉有些犹豫,“要不咱们就别去了吧,上回你们带回来的野猪肉,一半熬成了猪油,一半做成了油封肉能保存到明年,咱们家暂时不缺肉吃,就别去冒这个险了。”   “不是去打野猪,我想进山找些药材,咱们家不能一直住茅草屋,现在干旱还好,万一以后碰上暴雨怎么行?”   “老话说,大旱之后容易出现洪涝,我们要早做准备。”穆继东捏着女儿的小脚脚道,“外头从去年开始干旱,这都两年了,干旱这么久再下雨,恐怕雨势小不了。”   “我想着,最好早些弄到钱,趁农闲的时候把茅草房扒了盖瓦房。”   穆清听着爹娘说话,她脑子里也在考虑,他们家这个位置选的不错,如若真发生暴雨洪涝,至少比山下安全些。   他们家搬家的时候,她第一次出门看过穆家村的地势,老宅那里地势不算高,如果下面河里涨大水淹过水田,上面就是村里成片的房子。   林玉想到了自己带来的东西,“我那里还有些首饰,要不……”   “不行!”穆继东立马拒绝,“你不是说那些东西是岳父和岳母给你的嫁妆吗?现在他们去了,你留着东西也是个念想,以后给闺女也好,卖了干什么?”   林玉说不过穆继东,只能听他的。   穆继东想进山找药材,下午去了趟穆三叔家,“您腊月前进山吗?”   穆三叔瘪嘴含着旱烟枪,“不去,这两年干旱没有雨,山里药材也长的不好,没什么好去的。”   看他表情不对,穆三叔警告他,“你也别去,没有雨咱们难过,山里的野兽也难过,不用去我也知道山里野兽凶得很,万一碰上厉害的,你都不够两口啃。别为了挣点药材钱把命搭上了。”   “哎,三叔,我知道。”   穆三叔看他走远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小子一看就没听进去他的话。   穆继东还是听劝,知道深山去不得,老虎岭一带他还是敢去,叫上穆国柱和周凯,三人商量明天进山一趟。   上个月搞了头野猪,家里过了段好日子,都想过年前再搞点肉回来。   下午把分到的粮食搬回家,第二天一早穆清还没醒,她爹就和人上山去了。   徐桂花和上次一样带着孩子来他们家,“哎哟,清清真瘦了。”   林玉露出个笑,“好在现在有奶粉顶着,养几天就回来了。”   徐桂花看了眼柜子上的奶粉,“你们两口子真心疼闺女,换其他人家,能和对男娃一样养大都算好的了。”   “男女都一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徐桂花笑起来,“可不是么,我就喜欢闺女,看我家丫丫多乖。”   徐桂花是外村人,和穆国柱结婚之后先生了石头,然后才生了丫丫,那时候她婆婆嫌弃丫丫是个女娃,把孩子送走,徐桂花气的把娘家人都叫来撑腰,把孩子找回来后利索分了家,小夫妻俩带着一儿一女单独过日子。   “林玉啊,我只跟你说,我和国柱商量过,我觉妇女主任说的挺对,只生不养有什么用,养的多也浪费粮食。不如少生几个把孩子精心养大,孩子出息了比什么都强。”   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缘由,他们夫妻俩个没有长辈帮忙,孩子生得多也养不过来,不如精心养两个,好好养。   林玉点点头,“你想法挺好,我跟你说,大城市里面读书的女孩子多呢,读毕业了还能去工厂找个好工作,姑娘家自己有能力,就算结了婚也有底气照看娘家父母。”   徐桂花想到了自己,“可不是嘛,你看看我,我爹娘生我养我一场,我没本事,嫁人后家里过的一般,没分家前我连过年回娘家都拿不出好东西。”   才三岁多的丫丫还听不懂妈妈和婶婶说什么,她和哥哥趴在床上看清清妹妹喝奶,她咽了咽口水,奶是什么味道?   穆清一眼看穿小丫头的想法,喝的差不多了,她不舍地把奶瓶塞给她,喝吧,给你留一口。   丫丫连忙摆手,“我不要,妹妹自己喝。”   给你!穆清把奶瓶推给她,丫丫不要。   徐桂花见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林玉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碗,冲了半碗奶端给丫丫,“你尝尝好不好喝。”   “你可别,奶粉多难弄啊。”徐桂花连忙拒绝。   “没事儿,就两三口,给孩子尝尝。”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徐桂花端着碗跟女儿说,“还不快谢谢林婶婶,你喝的是清清妹妹的口粮呢。”   丫丫捏着手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谢谢林婶婶,谢谢清清妹妹。”   小丫头第一次喝奶粉呢,喝了一口,咂嘴,真香呢!丫丫就是馋嘴,不护食,剩下的分给哥哥喝,兄妹俩还留了口给徐桂花,徐桂花一颗老母亲的心呀,软的跟发胀的面团儿似的。   林玉抱着闺女笑,当妈的乐趣,就是在这些小事情上。等她闺女长大了,能说能走了,肯定更乖巧聪慧。   寒露节之后,天气渐渐冷了,晚上后山上的冷风吹过来,吹的屋顶的茅草哗啦啦作响,今天晚上特别响。   穆清睡不着,总觉得屋里有老鼠的声音。好不容易风停了,她闭上眼刚想睡,一有响动她又支棱起来,眼睛铮亮。   穆清睡不着也不哭不闹,等到第二天早上林玉和徐桂花才发现,这孩子睡了一晚上,怎么精神头这么差?   这天晚上徐桂花和林玉守着她,看见她一有动静就睁眼,整晚上都没好好睡,可把两人心疼坏了。   林玉想了个办法,找来棉花,给耳朵塞住,后半夜总算好些,好歹不会突然惊醒。   徐桂花安慰她,“秋天风大,也就一阵儿,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穆清急的直哼哼,她不是怕风,她是怕屋里进老鼠呀!她以前就听说过,乡下人家,大人一个错眼没注意,孩子被老鼠咬了。   林玉想起穆继东说要修瓦房,最好赶紧修起来,要不然她闺女长期这样睡不好可怎么行。   被媳妇儿惦记的穆继东,刚逃离险境,这会儿正在赶回家的路上。   昨天他们到老虎岭没敢走远,一直在附近挖药材,穆继东在附近转悠了一天都没发现崹人参。今天早上起来,三人商量去掏兔子窝,走前头的周凯发现了两头带崽儿的老虎,吓的他愣在当场,冷汗直冒。   幸好他们谨慎,没有搞出动静,借着树木掩护,三人轻手轻脚退了回去,赶紧跑下山。   穆国柱怒骂一声,“见鬼了,老虎岭多少年没见到老虎了。”   “不奇怪,老虎岭不远处有个小水潭,老虎守着那个水潭捕猎就饿不死。”   周凯想的更远,“回村要赶紧跟大队长说,必须安排人巡逻,万一老虎冲下山就糟了。”   “放心,老虎岭离咱们村远,山脚下连只野兔子都不好找,没有吃的老虎应该不会来。”话是这样说,不过该小心还是要小心些。   老虎岭看到老虎的消息传回去,村里人都沸腾起来。这马上农闲了,不少人想结伴进深山找些吃的,幸好还没来得及去。   穆解放把村里壮劳力叫去开会,选了五十个人,十个人一组在老虎岭外面的垭口巡逻,深山里的野兽要出来,肯定要经过那个狭窄的垭口。   外面的人把穆家村后头这片大山统称芒山,当地人不这样叫,垭口南边外面,当地人经常活动的这片低矮一些的山叫小芒山,垭口北面的深山,翻过老虎岭后的那片大山叫大芒山。   “解放叔,也不能咱们一个村出力,前面几个村都要通知到,还有县里也要说一声,毕竟离的近。”   “这我知道,一会儿我骑自行车去通知。”   穆继军叫穆继东过去说话,“你们一家三口住坡上不安全,先搬回家住着吧。”   穆继东有些犹豫,“哥,等我回去跟林玉商量商量再说。”   林玉有些愿意又有些不愿意,愿意肯定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有一个就是老宅是瓦房,风吹起来不会有茅草声响,女儿睡得好。不愿意的原因,肯定是自己家住的更舒服。   林玉想了想,“先搬回去住几天吧,你看呢?”   穆继东点点头,“搬吧,咱们带些粮食过去。”   老虎岭出现老虎的消息大家都知道了,县里民兵出动,他们手里有真家伙倒是不怕,村里人也派人跟着去。   穆清躺床上,手里抓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这上面画的是啥?人参?   穆继东洗了澡回屋,林玉在收拾他换下来的脏衣裳,“你兜里掏出来的,这画的是什么药材?”   “好东西,这是崹人参,只在咱们这边生长的一种人参,据说古代的时候是贡品,极少见。我这次进山就是想找这个,有了这个人参,以后咱们家闺女就不缺奶粉吃了。”   “怎么回事?”   穆继东把有大领导在找崹人参的事儿三言两语说了出来,“山上有老虎,短时间内怕是不敢进山了。闺女的奶粉还要另外想办法。”   穆清想了想,她的嫁妆单子上有好些珍贵药材,她小胖手一挥,床上出现几个精致的木盒子。   “什么东西?”   穆继东已经习惯闺女时不时甩出些箱子盒子,他漫不经心地打开,随即瞪大了眼睛,“我去,崹人参!” 第10章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儿,穆继东三两步走到门口,外面光线好,人参每一条根须每一条褶皱,在光线下都看的清清楚楚。   “快给我看看!”林玉放下手里的脏衣裳凑过去。   夫妻俩凑近了闻,林玉惊喜道,“这个参是上好的参,形状好,药性应该也还是最好的时候。”   穆继东没见过好东西,林玉小时候却是见过的。崹人参这样的品种难得,其他人参她见过不少,这绝对是参中极品。   林玉有些舍不得,“这么好的人参,就算有钱都没处买去,咱们要拿去卖了?”   穆继东也有些舍不得,但是,看到他闺女身边那一堆木盒子,就舍得了。   两人把木盒子一个个打开检查,刚才他们拿的那只参还是最小个的,其他盒子里的人参一只比一只大。   穆继东拿着最大的那只,惊呼出声,“我的老天爷,这只怕是人参王吧,怕不是得上千年了!”   穆清嘟嘴哼哼了声,猜的真准,能上她嫁妆单子的东西能有差的吗?   嫁妆单子是她娘亲给她准备的,一小半是娘亲的嫁妆,还有一大半是皇宫给的聘礼、国公府给的陪嫁,另外一些不计数的是亲戚给的添妆。   她嫁妆单子上的好药材六十种,那些小个头的参都没有记录上去,只当是给她平日里炖汤用的。这样的药材拿去换奶粉她不心疼,不过也要省着些,用一样就少一样。   她爹答应了以后要把她的嫁妆补给她,她也就随便听听,家里现在穷的肚子都填不饱,还能指望什么。   幸好上一辈子那些和她斗心眼儿的高门小姐们不知道她的现状,如若知道了,一想到别人提起她,张嘴就说她是那位靠花嫁妆过日子的国公府嫡女,穆清就想叹气。   一想到这里,她伸出小手手,把她的嫁妆都收回去。   “哎,闺女别急,让爸爸我再看看,开开眼。”穆继东捏着闺女的脸哄她,“乖乖,再放出来给我看看。”   穆清扭头,哼,不给看!   林玉当妈的就是细心些,已经明白了闺女的小心思,她推了男人一把,“闺女心疼她的东西,只出不进,你好意思?”   穆继东傻笑糊弄过去,“也不能怪我不是,这年月,日子不好过,也没给我挣钱的机会。”   穆清清澈的大眼睛盯着她爹,穆继东抱起闺女摇来摇去,“给你换奶粉吃,有什么不乐意的?”   穆清心想:算了吧,傻爹靠不住,以后还是靠自己吧。   穆清醒着的时候听爹娘说话,她现在也明白了,她这辈子来的这个地方妇人地位挺高,妇人能出门干活当家作主,还推行一夫一妻制。   就这些,对穆清来说这个朝代就算很不错的地方了,至少比上辈子好。看看她娘亲,这辈子没有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脸上的笑容却多了。   穆清撇嘴,甩出一只小参,穆继东拿着好东西笑开了花,“明儿我就进城找大满哥。”   “你不是说明天我们搬家去老宅吗?”   “明天再看,我先去打听打听情况,县里民兵队把老虎赶走,说不定咱们不用搬。”穆继东小声说,“家里好东西越来越多,没见到还好,真让大嫂知道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眼红?”   林玉沉默地点点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在自己家好。   傍晚穆继军来了山坡上一趟,这是来问他们什么时候搬回去。   “不着急嘛,搬家也麻烦,等明天我进城打听打听情况,如果情况好的话,我们就不搬家了。”   穆继军生气,“你也是当爹的人了,做事儿能不能稳妥些?”   “大哥别生气,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屁。”   穆继军被穆继东气走了,回去还跟爹娘说三弟越发不像样了。   穆继东为闺女的口粮操心着呢,压根儿没把这事放心上,第二天一早借了解放叔家的自行车进城。   “你家那个位置最危险,你今天进城问问也好,看民兵队那边怎么计划的。”   “好嘞,我尽快回来。”   穆继东今天去的早,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他直接去穆大满家。   “你闺女把两袋奶粉吃完了?我这里可没有了。”   “没吃完,有其他事儿找你。”   崹人参不好找,加上现在山里又有老虎,穆大满只当穆继东找他弄奶粉,没想过他手里有崹人参。   当看到穆继东随意地从兜里掏出崹人参时,穆大满惊的跳起来,“你哪里弄的?”   穆继东嘿嘿一笑,“去年弄的,我也不认识这个东西,晒干了塞箱子里,想着有空拿去卖了。后头我媳妇儿怀孕我就也忙,就把这事儿忘了,拿着你给的图对照着我才认出来。”   穆大满此时激动的脸都红了,没把穆继东找的借口放心上,“走,我带你去见买家。”   要买崹人参的买家住在疗养院里,那里门口有站岗的,守卫森严,他们进不去。穆大满带他去芒山县人民医院。   “你好,你们找谁?”   “找刑医生,我是药材公司的穆大满,他前些日子托我找药材。”   小护士笑着说,“我知道你,刑医生提前跟我们说过了。”   穆继东和穆大满跟在护士后边进了一间看诊室,见到了这位刑医生,看着比他年纪大一点,应该也没超过三十。   “这就找到了?昨天听说山里有老虎,我还以为这事儿没戏了。”   穆大满憨笑,“这不是今年的,我兄弟去年进山采的。您别看是去年采的,保存的挺好,药性肯定不受影响。”   穆继东把崹人参从衣兜里掏出来,刑定南:这么随意?这就叫保存好?   刑定南学的是西医,中药材他也看不出好坏,“你们坐下喝杯水,我叫人过来看看。”   “好的,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刑定南出去顺手关上门,穆大满小声跟穆继东说,“这位刑医生不得了,公费出国留过学的人才,他还有个哥哥在云台市当副市长,那可是尖尖儿上的人物。”   “他们家谁要用人参?”   “他们爹娘要用,解放前是爱国商人,后来家产都捐了,跟着大儿子在云台市过日子,现在老了身体不好,听说咱们这里气候好就来芒山县疗养。这不,小儿子小儿媳孝顺,也跟着来芒山县了。”   见刑定南还没回来,穆大满又说,“我跟着领导去疗养院送药材见过一次,别看家产都捐了,家底子也还厚着呢,一会儿问你价钱,你往高了要。”   穆继东还没来得及说话,门被推开,一个短发穿着医生袍的女人跟着刑定南进来。   刑定南介绍,“这是我爱人蒋涵,她从小学中医,中药材她最懂。”   蒋涵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人参上,她仔细观察后,又凑近闻了闻,“是真的崹人参,药形完整药性还在最好的时候。”   刑定南满意地点点头,“这位穆先生,您开个价吧。”   “不敢当,您叫我穆继东就行。”穆继东看着两人,“我一个乡下种地的,我只知道这药材难得,至于外头卖什么价格我还真不知道,要不您二位给报个价?”   蒋涵从抽屉里拿了张新纸珍重地把崹人参包好,她才道,“说实话,崹人参药效好却极为难寻,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早就名声在外了。崹人参有价无市,我们也不蒙你,你这一株估计有两百年,我们可以出价五千。”   穆大满惊呆了,穆继东低下了头。   见穆继东不说话,刑定南连忙说,“这个价格你要不满意,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价格我很满意,但是我有个要求,我想换成奶粉。”穆继东看向两人,“你们能换奶粉给我吗?行的话我就把人参给你们。”   刑定南和蒋涵对视一眼,换成奶粉,一块多钱一包的奶粉,五千块钱要换多少?   “你家有孩子需要奶粉?”   穆继东点点头,“我想着孩子能喝奶到四五岁比较好。”   刑定南不敢相信,一般家庭谁敢说出让家里孩子喝奶到四五岁?他大哥家侄儿侄女,喝奶到两三岁能吃饭了,也就断奶了。   蒋涵露出个笑,“就算我们能弄到那么多奶粉,你也不好保存,吃的东西放久了终究是不好。咱们这样你看行不行,我们先给你送些奶粉,后头你家孩子吃完了你再来找我们弄,你看怎么样?”   “这样也好。”   商量好价格,刑定南叫穆继东在医院等一等他,他回去凑钱。走之前,刑定南还不忘给穆大满这个牵线的五十块钱好处费。   穆大满笑呵呵的,这事儿干得好。一下挣了两个多月的工钱,家里过年能吃点好的了。   “兄弟,我先走了,回头咱们聊。”   穆继东送他到门口,“大满哥,谢谢呀!”   “外道了不是,咱们自家人不用说这些。你放心,这事儿就我知道,我连我爹都不说。”   穆继东笑了起来,“过年来家里吃饭。”   “好嘞!”   五千块钱不是小数目,一般人手里也没那么多钱。刑定南去疗养院找他大哥大嫂。   这次来本来就是为了给爹娘找崹人参,刑定北夫妻随身带着存折,一听人参找到了,马上就要去邮局取钱。   “大嫂,人家还要奶粉,数量还不小,这事儿要你出手才能解决。”   刑定北老婆云苓的爹娘在部队工作,战友天南地北都有,其中一个就在内蒙,那里弄奶粉方便。   云苓一口应下,“这事儿交给我,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个月内肯定把奶粉送来。”   刑定北和刑定南兄弟俩去医院,刑定北温和地跟穆继东说,“你和定南商量好两百块钱买奶粉还要换一些票证,我们还要另外给你四千八百块钱,这些钱你取出来也用不了,你要存到邮局吗?”   穆继东一拍脑袋,他怎么没考虑到这个事儿。   “存四千,给我八百块钱现钱。”   “可以。”   为了赶时间,刑定北提出叫司机开车送他回家拿证件,不过六七公里,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   存好钱后,刑定南给他好几叠各种布票、糖票、粮票等等,又给了五张奶粉票,“你先买着应急,我们答应你的奶粉这个月内给你送来。放心,我在医院工作,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我跑不了。”   穆继东脸上笑开了花,“我相信你们。”   大头都拿到手上了,有啥不放心的。他做梦都没想到,从闺女那儿拿了根最小的人参,居然能卖出这样的天价!   穆继东喜滋滋地骑车回村,一到穆家村就被人围了起来。   “穆继东你小子出息了。”   “怎么还坐上领导的车了?”   “快跟我说说,碰上啥好事儿了?”   穆继东打哈哈,应付了几句,赶紧去解放叔家还车,穆解放拉住他,“民兵队那边怎么说?”   怎么说?穆继东一挠头,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穆解放怒气冲冲,“我能指望你点什么,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挨了顿骂,穆继东闷头抱着刚买的奶粉跑了,他要赶紧回家给媳妇儿闺女报喜去。   穆清知道她的人参卖了大价钱,难得露出了笑。有了奶粉,以后不回饿肚子。有了钱,家里的草房子是不是该换了?   换!穆继东大手一挥,“咱们家建砖瓦房,修大院子,围墙砌的高高的!” 第11章   穆继东想修房子,说干就干,下午就去山下找他爹打听附近哪个砖窑靠谱。   穆贵连忙道,“你等等,你哪里来的钱修房子?昨天你坐谁的汽车回来,你给老子交代清楚。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营生?”   穆继东脖子一缩,脸皱成一团,瞪眼撇嘴,发出‘切‘的一声,“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有点信任没有?我是那样的人吗?“   “实话跟您说了吧,修房子的钱是我卖人参得来的,昨天坐的汽车也是买家的车,他们着急买人参,等不及我慢慢悠悠骑自行车回来,知道了吧。”   “真的?”   王彩霞和穆继军也不怎么不信呢,他什么时候手里有人参了?   “当然是真的,”穆继东气的跳脚,“这么大的事儿我还能骗你们吗?买家还是大满哥介绍的,人家给了他五十块钱牵线搭桥的钱。不信你们去问问。”   大满是个靠谱孩子,老两口信了八九分,“你卖了多少钱?”   “嘿嘿,也不多,反正修房子的钱有了。哎哟,爹你先跟我说哪家砖窑好,我要赶紧定砖头去,赶在下雪前把房子修起来。”这个时候农闲,有的是人手,只要把地基打好,一层的房子一天就建起来了。   “修房子是大事儿,着急什么。”   “我的亲爹呀,山上都闹老虎了,我家那茅草房防得住老虎?”   因为穆继东这个不靠谱的,穆解放下午亲自去了趟县里,刚得到消息回来路过他们家,“哼,放心吧,老虎来不了,被民兵队的枪声吓跑了。要不是政府不允许打老虎,说不定这会儿虎皮都铺椅子上了。”   “嘿嘿,那不是更好嘛。”穆继东陪笑,“叔,我上午太激动了就把您吩咐的事儿忘了,下次,下次我一定记得牢牢的。”   “呸,哪里来的下次!”   “是是是,瞧我这个乌鸦嘴,没下次了哈。”   老虎的隐患暂时解决了,穆继东隔天又借解放叔家的自行车去订砖瓦。   穆解放笑话他,“不是说你卖了人参赚了大钱嘛,自行车不买一辆?”   穆继东哭穷,“卖人参的钱我修房子还要省着用,哪里有钱买自行车?再说,就算有钱咱们也没有自行车票呀。”   穆解放得意,“咱们村呀,我家的自行车是第一辆,不知道谁能买得起第二辆哦。”   穆继东心头嘀咕,真要买我能买十辆您信不信?   这两年肚子都填不饱,有钱修房子的人少之又少,穆继东去订砖瓦的时候,人家满口保证,下午就给他送到穆家村去。   订好砖瓦后,夫妻俩把不好见人的东西都叫闺女收起来,扛着老旧的箱子,挑起前两天刚分的粮食去老宅住几天。   安顿好老婆闺女,穆继东吆喝一句,村里有空闲的人都去帮忙。打地基的打基地,搬砖瓦的搬砖瓦。   “穆继东,你怎么还买了水泥板?”   “这个呀,修二楼屋顶用的。”   穆国柱瞪大了眼睛,“你要修两层楼?”   “哈哈哈,不是,修一层楼,楼顶用水泥板封了,二楼修成阁楼,支几根柱子架起来,三面透风,头顶盖上瓦片。楼顶封严实了,外头的老鼠蛇呀的,就没空地儿遛屋里去。二楼平日里还能挂东西,晒晒菜干啥的。”   “你这想法,好是好,就是有些费钱,水泥板多贵呀。”   穆继东笑得苦哈哈的,“封屋顶我也是没办法,我闺女觉浅,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醒,这几天全靠棉花塞耳朵睡觉。”   村里人听得直咂舌,这哪里是闺女,这怕是祖宗哦。在别的村,日子过不下去了,最先被丢被卖的就是闺女,穆继东家的闺女倒是生在福窝里面了。   穆继东吆喝一声,“兄弟姐妹叔叔婶婶们帮帮忙,抓紧时间把房子盖起来,到时候给你们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嘿嘿,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这几天大家都拿着工具来干活儿,他也不管饭,搬砖头扛水泥板这样的苦差事,要让人家白帮忙,虽说都是同族人,穆继东心里到底过意不去。   一周后,来帮忙的人都收到了穆继东给的’工钱’,按照天数算,每来一天给半斤白面。面粉是他拿刑定南给的粮票去县里买的,他买的多,供销社不卖给他,走的也是刑定南的门路,用起来不心疼。   再说了,这次房子能这么快修起来,也要多亏了这些亲朋好友。这次来的大多数人也是之前修茅草屋的时候来过的,这次一次性感谢了。   面粉多难得呀,城里人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乡下人别看自己种地,分到的粮食大多都是粗粮,小麦这样的细粮分到的少得可怜。另外一个,用石磨压出来的面粉,比机器打出来的面粉差远了,灰扑扑的一点都不白净。   来的少的人家,到手一斤面粉,节约点也够过年的时候包顿饺子。干活多的人家比如穆国柱夫妻俩,还有周凯夫妻这些人,都到手五六斤面粉。   说大方也是真大方,这次修房子,穆家人面子里子都有了。穆贵听村里人夸穆继东会做人,他既高兴又难受,说来说去还是心疼东西。   几十斤面粉说给了就给了,败家子!   穆继东看他爹心疼的不行,就拉着他算账,要换成钱,一般面粉的价格估计在一毛二到一毛三一斤,这么一算,修一座那么大的房子起来才花了不到十块钱工钱。   穆贵这样一想,似乎就不那么心疼了。   王彩霞虽然也心疼面粉,但是她觉得儿子做得对,“人情债不好还,继东给帮忙的人家还了白面,以后谁都不会拿这个人情说事儿。”   穆继东笑嘻嘻道,“还是娘明白我。”   王彩霞轻哼一声,扬起下巴,“你手里是不是没钱了?修那栋房子钱都花了精光了吧。”   穆继东修的房子和人家不一样,地基用水泥打得牢实,上面盖了那么大的院子。左右各一间大屋,中间三间正屋,正屋背后左右各有一间,分别是厨房和洗澡间。楼顶用水泥板封了,二楼还修了个三面透风的阁楼。最外面才是用砖块码起来的两米高的围墙。   对了,鸡鸭还专门修了鸡舍,在后头围墙的墙角。真是奇了,一个农村人还怕鸡鸭味儿熏到了不成?矫情!   说起三儿子修的那栋房子王彩霞既高兴又埋怨,“你修一栋房子的钱都够别人修两栋起来了,我看你是钱多了烧的慌。”   林玉抱着闺女不敢说话,穆继东嘿嘿一笑,随意糊弄过去。   “爹娘,大哥大嫂,我们再住几天哈,屋里糊墙的水泥还没干透,再用火烤几天才能住人了。”   王春玲脸上笑开了花,“三弟三弟妹随便住,不着急。”   前些日子爹娘去帮着干活儿,她男人也去了,她当大嫂的不得不去。帮忙干了活儿连一口吃的都没有,开始心头还有些不高兴,这下老三一共送来十五斤面粉,她的心里呀,就跟喝了蜜似的甜。   婆婆已经答应她了,等她初二回娘家,叫她带两斤面粉回去。   得了好处,王春玲现在看三弟一家怎么看怎么顺眼。晚上林玉要去厨房做饭王春玲都不让,“清清离不开人,做饭又不是什么重活儿,我自己来。”   穆清静静地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过了一会儿,她娘进来了,穆清露出个笑。   林玉也笑,“小丫头,过几天回家住新房子,高兴了吧?”   穆清笑着露出粉嫩的牙床,往娘亲怀里蹭了蹭。给出一点东西就能让娘亲好过些,得妯娌善待,她觉得给的值。   “先别睡,妈去给你泡瓶奶,喝了奶再睡。”   听到奶,穆清下意识咂巴嘴,林玉摸摸闺女下巴,“真是饿了呀。”   王彩霞旁观三媳妇儿泡奶粉,一下倒了三大勺进去。小丫头片子过这么好的日子,她老婆子这一辈子还是头一回见。   家里剩下的奶粉不多了,第二天穆继东得闲,专门跑了趟县人民医院,找刑定南要奶粉。   “你家还有多少?”   “还有两袋吧,我怕接不上。”   “放心,肯定接的上。我大嫂娘家打电话去内蒙古,那边直接送过来,估摸着再有三四天就能到了。”   “三四天啊,过几天我家要搬新家,没空来拿。”   “哈哈哈,这么不妨事,到时候我给你开车送过去。”   那就先谢谢了!”   说完正事穆继东要回去了,刑定南叫住他,“你那里还有没有崹人参?”   “崹人参确实药效好,我爹娘吃了十来天,肉眼可见的身体好了些,晚上也能睡整觉了。疗养院里其他叔叔阿姨见了也想买。”   穆继东果断拒绝,“对不住了,能得一株都是运气好,哪里有多余的。”   刑定南点点头,“我猜也是。”   穆继东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崹人参,家里现在不缺钱花,闺女也不缺奶粉,崹人参这么好的东西,最好留给自己家用。   想到新房子,穆继东哼起了歌,“东方红,太阳升,呼儿咳呀……” 第12章   穆继东在山上采到了人参发家致富,村里其他人也想试试这条路了,反正农闲在家猫着也是猫着,不如想法子给家里增加些收入。   和穆继东关系好的人都来找他打听,问他是在哪儿采到的,穆继东只能打哈哈,“这都是去年的事儿了,隔了这么久我也记不住了。我只记得在猛虎岭附近,你们也知道,深山我哪里敢去。”   来问的人都点点头,回去跟家里人说,山上又旱了一年,去年能找到人参的地儿今年说不定早就没了。   不是说人参还会结红色的籽吗?干旱的时候野鸡野兔子啥的口渴随便给啃了也说不定。   不管咋说吧,没有人参采到其他药材也好,卖给药材公司,几毛钱也是有的赚。大家进山的热情还是很高。   穆国柱和周凯他们俩也要进山,穆继东把手里那张人参的图拿给他们,“自己注意安全,老虎说是撵走了,谁知道会不会再回来。”   “放心,我们有准备,随身带着斧头。”   穆国柱收好图纸,嘿嘿一笑,“兄弟,够意思。”   “咱们之间,说这些干啥,我也盼着你们发家致富。”   “借你吉言。”   一时间,上山挖药材挣大钱成了穆家村村民的头等大事,穆继东忙着烘干新房和搬家具这几日,进山了好几拨人。   搬家那日,大哥大嫂帮忙扛着他家的旧箱子破棉被送进新家,东西一放好就要走。   “大哥大嫂别走啊,吃了午饭再走呗。”   “得了吧,你家就这点粮食,自己节约点,我和你大嫂就不吃了。”   王春玲忙说,“就是就是,我们还有事儿,先回去了啊。”   穆继东无语地看着他跑得老快的大哥大嫂,“家里有啥急事儿我不知道?”   林玉摇摇头,“农闲,家里能有啥事儿?”   过了十几分钟,穆继东看到他那有急事的大哥大嫂,背着背篼,拿着砍刀和小锄头上山,这副打扮分明就是要去深山挖药材的打扮。   穆继东大喊一声,“哥,这都中午了,你们明天一早再去吧。”   “不用你管,你好好收拾你的屋吧。”说完就从他家右边的小路上山了。   林玉笑着说,“要不是记挂着帮咱们搬家,估计大哥大嫂前两天就跟着其他人上山了。”   穆继东一拍脑袋,“哎呀,早知道大哥大嫂要进山,我该把人参那图纸给他们。”   “不用你操心,桂花他们两口子拿到你给的图纸,回去原样画了好多张,几乎上山的人都人手一张,大哥大嫂也有。”   “呵呵,大家关系都挺好的嘛。”   “村里大多数人都是一个姓,沾亲带故的,别人都知道有图纸,也不好藏着掖着。再说山里那么宽,各找各的,也没什么影响。”   穆清打了个哈欠,早上起来喝奶,睁眼到现在,又有些想睡了,她爹娘还没聊完。   林玉看闺女打哈欠了,连忙拍了他一下,“箱子这些先不管,把卧室铺好,闺女要睡了。”   “布置哪一间屋?”   “把堂屋右边卧室布置出来,咱们住这一间,等闺女大了,让她住堂屋左边那间卧室。”   “也行,院子里左右两间厢房,一间用来放木柴,一间用来当仓库用。”   夫妻俩很快商量好,把屋子布置出来。穆清睡意昏沉,睡着之前还记得把家里一些箱子柜子粮食放出来。   住进新家第一天,睡在宽敞干净又不用担心有老鼠蛇进来的新家,穆清睡的特别沉特别香,穆继东和林玉都笑了,这个房子修得好。   穆清一觉睡到下午,抱着奶瓶使劲儿咂巴奶嘴儿,躺在妈妈怀里看着光秃秃的院子,她嗯嗯了一声。   “怎么了?要拉臭臭了?”   穆清挣扎了一下,小手指头指着屋后面的树。   “树怎么了?”   穆清哼唧半天,她爹娘才大概明白,小丫头喜欢树呀。穆继东跑去外面,挑着光滑的树叶子摘了一片塞闺女手里。   穆继东捏着下巴在院子里转悠,“咱们家院子这么宽敞,闺女要喜欢,种几棵树也成。”   林玉没好气道:“快别想在院子里种什么柏树、青冈树了,山后都是树家里还用种?我看种些果树挺好,以后结果了孩子也能吃。”   “种什么果树?”   “咱们这里有什么果树?橘子、桃子、樱桃、柚子,还能在院墙边搭个葡萄架。”   穆继东来劲儿了,“咱们院子宽,你说的这些都种上,我回头就去找好吃的果树回来,最好找那种长成的大树,好好伺候着,说不定明年就能开花结果。”   “你试试看,新栽下的树,头年怕是不会结果。”   穆继东是个行动力强的人,说干就干,下午下山问谁家有好吃的果子树,听说隔壁村赵家的柚子树好,结的果子又大又甜,他扭头就跑去隔壁村。   穆继东忙活了两天,找回来了五种果树,听他爹的话,每棵果树都给挖了个深坑,里头先放干牛粪,再撒沙土,再去山上挖了好些腐土填进去,最后才把树木放进去盖上土壤,浇透了水。   穆贵围着一棵三米高的桃子树转悠了两圈,“枝丫有些多,再修剪一些。桃树移栽过来还没恢复生气,枝丫太多了营养不够,就算明年开花也结不了果。”   穆继东利索搬来高板凳,站在上面把桃树枝儿又修剪了一遍,都要把桃树剪秃了。   “行吧,应该能活。”穆贵说,“一般种树都要等春天,你真是想到啥就要干,一点也等不得。”   “嘿嘿,这不是想明年能吃上自己家的果子嘛。”   穆贵懒得理他,背着手走了。   天气越来越冷,加上深山里野兽多,就算有经验的猎人和采药人也不敢多待,两三天后,进山的人慢慢都回来了。   虽然手握财富密码,手里的图纸一次又一次地打开再折叠,都揉烂了,也没碰到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参苗。   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收获,运气好一些的抓到野鸡野兔子,挖到值钱的草药,差一些的就算什么都没捞着也捡了一背篼松子儿回来,等晒干了用盐巴炒一炒,家里孩子也能香香嘴儿。   赶在大家都回来的时候,刑定南和他嫂子云苓开车来给穆继东家送奶粉来了。穆继东家住山坡上,大家伙儿也没好意思贴近了看,就看到车子上装着好多箱子。   凑热闹的小孩儿回来说,装的都是奶粉,买人参那家送的,说他们家长辈吃了人参觉得好,估计是来感谢穆继东家了。   哎哟,村里人那个心呀,刚才死了放弃找人参的心,瞬间又重新跳起来。   穆国柱他们借口去穆继东家借东西,专门问了刑定南,问他以后还收不收人参,刑定南点头,“收,多少都收。”   穆国柱把话带回去,村里人又激动起来,准备收拾收拾,过两天再进山碰碰运气。   云苓第一次来穆继东家,看到林玉怀里的小丫头,啧啧称奇,“你可真会带孩子,别说乡下,就是城里能把孩子带得这样好的也不多见。”   “不怕你笑话,我也有个闺女,今年十二岁了,她几个月大的时候我既要顾着工作还要顾着她,我能保证吃喝拉撒就费了大劲了,要说她身上随时干干净净的我可做不到。”   林玉温柔地看着闺女道,“她好带,饿了尿了她都要哼哼,乖着呢。”   云苓眼馋得慌,“能给我抱抱吗?”   林玉看了闺女一眼,见她没闹,就把她放云苓怀里。   哎哟,好久没抱这样的香香软软的小闺女,云苓一下心都软了。不怪这小夫妻俩对闺女这样好,乖巧的孩子谁能不爱?   穆清不爱哭闹,云苓抱着不撒手,怕她累手,林玉端了张椅子出来给云苓坐。   云苓不着急走,就抱着孩子坐下晒太阳,林玉把自己的针线篓子端出来,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跟云苓说话。   云苓有些眼力,虽说她不会刺绣,但是一看林玉随手给闺女绣的虎头鞋,就看得出林玉小时候一定跟厉害的绣娘认真学过。   她和林玉说话,不管说吃的穿的,还是外头的事情,林玉虽然说话温柔,又慢慢悠悠的,却总能和她搭上话,言语之间,一听就是读过书的。   等到中午,林玉留他们吃饭,不是什么好菜,就是简单的土豆丝、酸辣白菜,再有一个鸡蛋蔬菜汤,她也能做得很美味,连蒸的白米饭都比她家里做的好吃。   回去的路上,云苓跟小叔子说,“穆继东只是个有些机灵的乡下人,他媳妇儿可不一般,很有些见识,这家人以后可以继续来往着。”   刑定南笑道,“嫂子,说那么多话,说到底还不是你眼馋人家的小闺女。”   云苓自己也笑了起来,“穆清那个小丫头确实乖巧。”   又想到自家那个比男娃子还调皮的女儿,云苓又是头疼不已,愁啊,以后长大了,怎么找得到对象? 第13章   穆清午觉睡醒起来,已经是半下午了,家里的客人都走了。她立马精神起来,头一件事儿就是哼哼两声。   林玉在后墙根底下折腾鸡窝,没听着屋里的动静。一见还没人管她,穆清酝酿了片刻大声嚎起来,吓得林玉手都没洗赶紧跑回屋里,好么,小丫头在那儿光打旱雷,不下雨。   “你个熊孩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了。”   穆清嘟嘴,张开手要抱抱,林玉笑了起来,“我刚才摸了鸡,你等等,我先去后头洗个手。”   鸡?穆清砸吧嘴,她生下来除了奶和一点点米汤,其他的什么味儿都没尝过。   上辈子她不爱吃的东西,这会儿成了紧俏货,一把家里养几只鸡鸭,生的蛋大都拿去卖了买盐,能吃到自己肚子里的真没几个。除非是那种疼孩子的人家,隔三差五家里的小孩儿才能吃个水煮蛋尝尝味儿。   穆清有些小得意,等她长大些能吃鸡蛋了,爹娘肯定天天给她鸡蛋吃,没有鸡蛋,山上的野鸡蛋也成呀。   林玉洗了手回来,抱起闺女,亲热地贴贴脸,“你哟,刚才还假哭,这会儿一个人又偷偷笑,你还知道自己是几个月的孩子吗?”   听到娘亲的话,穆清眉开眼笑,更加高兴起来。多难得,知道她生来和别人不同,爹娘还是一直小心地呵护着她,从来不当她是妖怪。   “要出去是吧?走,妈带你出去转转。”   走到后院墙根儿,林玉说,“你爹去你爷爷婆婆家把分给咱们的母鸡拿回来了,两只母鸡都在下蛋,等过些日子,你再大一些,妈给你蒸鸡蛋羹吃。等到过年你就半岁了,什么米糊糊菜糊糊你都能吃。”   听着娘亲念叨,穆清望着那棵被剪秃了的桃子树直哼哼,林玉看过去,“桃子呀,你爸说这是水蜜桃,这种桃子熟了之后特别软,把面上的皮撕开后汁水就流出来了,如果明年能结果,等桃子熟的时候你应该能吃。”   穆清满意了,林玉笑了出来,闺女的小表情真可乐。   穆清现在跟着爹娘睡堂屋左边偏房,右偏房是留给她的卧室,刑家送来的几箱奶粉都放在她屋里,穆清觉得不放心,还是藏在玉佩里才好。   林玉拿着女儿的玉佩看来看去,自言自语,这个玉佩,越看越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又想不起来。   穆清张大嘴巴想喊娘亲,喊出来就变成啊咦哇呀哈……?   穆清一头懵,林玉哈哈大笑,“瞧你说的是什么。”   穆清:……哼!   母女俩玩了一会儿,穆继东回来了。   “真是劝都劝不住,他们昨前天才回来,现在又在准备东西,明天一早又要进山。”   “劝不住也正常,谁不想过好日子。不过吧,冒着风险辛苦进山一趟,只盯着崹人参不划算,你叫国柱桂花他们去问问穆三叔,还有哪些卖得上价的药材,教他们都认认。”   “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吃了晚饭下去跟他们说。”   “说什么呀,我们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穆国柱夫妻俩背着小背篼从右边小路过来,桂花放下背篼,“我们前几天进山只抓到两只野兔子,挖了些药材,又都是常见凉血下火的药材,卖不出去,留着自家夏天泡水喝吧。半路上捡了好些松塔,给你家送来半框,你就放你家楼上阁楼上晒干,等过年的时候炒熟了当零嘴儿吃。”   “谢谢啊!”   “客气啥呀!对了,你们刚才说找我家国柱说什么?”   “挖药材的事儿。”穆继东把想法说了,穆国柱连忙点头,“我也这样想,崹人参本来就少见,找不到就不找不到吧,但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   “就是,林玉说的对,我们这就去找穆三叔。”说完夫妻俩风风火火地跑了。   其实也不只林玉想到了,好些稳重些的人也想到了,找穆三叔认了些好卖的贵价药材,准备周全了才上山。不要跟前几天一样,虽说没有空手去空手回,到底也没得到多少好处。   村里的壮劳力又走了,穆继东在家待着也是闲的没事儿干,扛起锄头准备去左边山上瞧瞧,顺便检查检查竹子,看看到底是哪里漏水了还是那个小水潭干了,这两天流下来的水越来越少了。   林玉送他到门口,“你小心点儿。”   “我去山上看看就回来,你和清清在家记得关好院门。”穆继东拿上工具就出门了。   林玉关上院门,回屋把闺女抱出来,“今儿有太阳,咱们出来晒晒。”   没人说话又没有什么事儿干,确实挺无聊,林玉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洗洗手过来坐下,晃悠了两下望着墙角那棵桃子树发呆的闺女。   穆清眨了眨眼睛,这是要干什么?   “你那里有吃的有用的,有书没有?”   书?穆清想了想,仔细回忆她的嫁妆单子,倒是有些四书五经一类的书,估计娘亲不爱看。不过她私藏了一箱子闲书,不知道娘亲喜不喜欢。   ‘嘭’的一声,一个大木箱子落地,溅起地上的灰尘。   “箱子装了什么?这么重。”   和闺女拿出来的其他箱子一样,这个箱子也只是象征性地挂了一把锁,钥匙插在锁上,打开箱子就看到满满当当一箱书,从书上的折痕来看,都是阅读过的。   林玉拿起一本翻开,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这是竖版的书,繁体字,从后头往前翻。   “这本是什么?”   《江湖梦》,写的是当朝公主爱上前朝皇子,为爱走天涯。   《娇女传》,内容写的是寒门秀才追求高门小姐。   《笼中雀》,官家小姐一朝落难被卖入青楼的故事。   ……   林玉挺感兴趣,选了两本最想看的,“闺女快把你的箱子收起来,等我看完了再换。”   穆清收起箱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上辈子娘亲不让她看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书,这辈子娘亲兴高采烈地看她私藏的乱七八糟的闲书,还说很好看。   不想了,她饿了。   林玉给闺女泡了一壶奶,母女俩一个躺在竹篮里,一个躺在摇椅上,一个抱着奶瓶吨吨吨地猛吸,一个看闲书看到精彩的地方激动地拍大腿。   母女俩和谐地晒着太阳,等到十一点钟,听到她爹的喊声,她娘才赶紧放下书去开门。   “哎呀,这是山上抓的山羊吗?”   穆继东嘿嘿一笑,“山上抓的,水潭附近发现了一群,我选了只最肥的扛回来。”   野山羊都死透了,“还是瘦,我看这最肥的这头,看着也只是毛长得长。”   “还行吧,你看它的羊角,这羊年岁不大,还嫩着呢,等我收拾出来,叫闺女把最嫩的小里脊肉装她那儿,等她能吃了,你再剁成茸煮给她吃。”   “那你去后院收拾,我去做午饭。”   “你去做吧,做简单点,下午把羊腿羊骨头都炖上,地里萝卜能吃了吗?”   “萝卜刚指头大,还吃不成。把羊肉汤炖上,再薅一把小白菜回来,晚上咱们揉上面,吃羊肉汤刀削面。”   一想到又白又浓的羊肉汤,穆继东馋得慌,中午随便配着小咸菜吃了点红薯汤糊弄过去,就等着晚上吃肉。   穆继东把羊肉分割好,骨头和洗干净的羊肚羊心什么的都丢进大铁锅里炖,肉分成一条条的就这么随便找个干净的竹筐装上,叫闺女藏起来。   林玉看到案板上的羊肉说道:“哥嫂上山去了,家里只有爹娘和红卫红旗两个孩子,不如叫他们晚上来家吃?”   “行,晚上再分一块肉给爹娘,你看怎么样?”   “给呗。”林玉看他一眼,“你不会以为我小气不肯给吧。”   穆继东立马反应过来刚才他说错了,傻笑着想糊弄过去,“你看你,咱们家不是你当家作主嘛,送肉出去不是要问你一声?”   林玉懒得跟他掰扯,“你去看着闺女,厨房里不用你。”   “好嘞!”   林玉手艺好,一大锅羊杂汤做出来浓香四溢。这么大一锅汤一顿肯定吃不了,她找了个大盆装了一半出来另放着,再揉面准备另起一锅煮刀削面。   穆继东抱着闺女去老宅叫爹娘别做晚饭,“我家今天炖了骨头汤,爹娘去我家里吃。”   隔壁老婆婆坐在门口编草鞋,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扭头对王彩霞说,“你家三儿子对你们真是没话说,家里喝口骨头汤也想着你们。”   王彩霞翘起嘴角,“老话不是说了么,儿孙只要肯孝敬,别管端给你的是稀饭还是干饭,吃就完了,还管什么干的稀的。”   “是这个理儿!”   走到路上没人的地方,王彩霞才问,“你什么时候进城买骨头了?你个败家子儿,兜里刚有两个子儿就抖起来了是吧?你媳妇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你不留着钱给她准备着?真得病了你别连送医院的钱都要找老娘借?还有你怀里这个小丫头,乡下人养娃养的这么精细,你家里是有金山还是银山呐?”   穆继东被念的头疼,“娘,您别说了,我家日子过的好着呢,林玉也健健康康的,我家不缺钱花。”   “你就吹牛吧,真有钱你不买肉?巴巴过来叫老娘去你家吃饭,吃饭还是喝一肚子水呢?”   穆贵拦了一句,“都分家了,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刚才你还跟周婆子说孩子孝敬就成,你这就反悔了?”   “哼,你懂什么,老娘刚才那么说还不是为了顾全他的面子。”   穆继东叹气,早知道遭他娘这么念叨,他就不来了,还不如直接把肉送去家里叫他娘自己煮。   王彩霞看到厨房案板上的肉愣住了,穆继东得意地笑起来,“我打了只野山羊回来。”   王彩霞怒了,“你个不孝子,打了头山羊回来,你不给老娘肉吃,居然叫老娘喝汤?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哎哎哎,别打别打,咱们今晚上虽然喝汤,但是也有肉嘛。”   林玉一看就猜到肯定是她男人嘴贱惹了婆婆,也不帮忙劝,只叫两个侄子过来端碗。   煮熟的刀削面用漏勺装到碗里,面上放着两片烫熟的小青菜,舀一勺羊杂汤冲进去,再撒一把清脆的香葱段儿,激发出的味道,那就一个鲜香呀。   连穆清都馋了,愁呀,她还没长牙齿,吃不成。   穆红卫和穆红旗小哥俩顿时觉得肚子打鼓的厉害,今天晚上一定要吃两大斗碗才能吃饱。   新家自从建成后,第一次请爹娘来吃饭,虽说没有大鱼大肉,却胜在一个实惠,这个天气都穿薄棉衣了,几个人硬生生吃出一身毛毛汗。   一个,爽!   晚饭吃的太饱,不好坐着,老两口屋前屋后的转悠,嘴上不说,心里别提多满意了。一辈子能有这么套结实的房子,以后就是不管是嫁女儿,还是儿子娶媳都很有面子。   “你小子别偷懒,有空上山多打些柴火晒干放着,湿柴也没关系,你二楼阁楼上那么宽,用来晒柴正合适。农闲的时候你不多存点柴火,等农忙的时候家里没柴烧了,我看你一口热饭也捞不着吃。”   穆继东又不乐意了,“娘,你说话就说话,好端端的嫌弃我干什么。”   “哼,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说话。不说了,走了。”   老两口走归走,走之前还是记得把给他们的肉带走,也真是,骂他和吃肉,两不耽误。   穆继东家吃上肉了,上山的村民陆续回来,那笑呵呵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捡到好东西了。   周凯笑嘻嘻的说,“我们运气好,在一片枯叶底下发现了一片地乌桃,这个卖的上价。”   穆国柱掀开背篼上的盖子给穆继东看,“看看,山茱萸、厚朴、黄柏,我和我老婆装了两大筐,我看我这里至少要卖十块钱。”   “哈哈哈,我觉得我的地乌桃能卖二十块。”   “我就倒霉了,碰到一窝野蜂,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个时候恐怕都一个头两个大了。”   倒霉的是少数人,大多数人运气都还可以,抓紧时间把药材晒干,赶在过年前送到药材公司卖了。   卖了药材,村里要分钱了,还要分猪肉,一连串儿的好事儿,这个时候似乎忘了干旱和生活的艰难,大家都笑哈哈地商量过年弄点什么好吃的。   老人们静静望着身后亘古不变的大山,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敬畏,也有感谢。 第14章   村里赶在小年前分了钱,又分了猪肉,穆继东家工分不多,按照贡献家里只分到了一斤多点肉。   就这么点肉,穆继东选的还不是大家都喜欢的大肥肉,而是要的那条没人要的小里脊。分肉的看他可怜巴巴的,又切了块小孩儿巴掌大的肥肉给他。   穆继东笑着道了谢要走,他大哥叫住他。   穆继军看他手里的肉直皱眉,“要不我跟你换一点?你这点肉都不够煎半碗猪油。”   “不用,我家里有油吃,你自己拿回去。”说完穆继东就走了。   “你别走的那么快,爹娘叫你们两口子中午来家吃饭。”   “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你来就知道了。”   穆继东提着一斤猪肉回家,林玉正在喂女儿辅食,今天吃的是肉臊子蒸蛋,蒸熟的鸡蛋羹和肉泥搅成了糊糊,碗里只放了两滴酱油,小丫头大口大口地吃,看着就香。   “这才十点多钟,这时候吃了中午不吃?”   “嗯,等她吃饱了歇一会儿,一点多钟喝瓶奶睡午觉。”   穆继东把肉放厨房菜板上,找个了木盆扣上,慢悠悠地打了水洗手,一边说,“爹娘叫我们中午去老宅吃饭。”   “吃饭?还没到过年的时候,这时候叫我们去吃饭干什么?”   穆继东心里有数,“昨天村里发了钱,估计要说还钱的事儿。别忘了,分家那会儿,董继兵买房子差四十块钱,是我们家给的。”   林玉犹豫了一下才说,“要我说,我们家现在不缺钱,这个钱给了就给了,就不用爹娘还了吧,他们日子过的也不容易。”   “不,爹娘要还我就收,但是只收一半,就当那四十块钱,我出一半大哥出一半。”   “你这样做挺好,我看行。”   穆继东坐下看闺女吃饭,“她下面冒了两颗牙,上面的冒出来没?”   “早晨起来我看了,上边牙龈白了,估计就这两天了。”   穆继东笑话道,“只有下边两颗牙,她怎么吃饭的,直接吞吗?”   “可不是直接吞嘛。”林玉也笑了起来。   穆清看了她爹一眼,懒得搭理他,朝娘亲张大了嘴巴,嗷呜一口,真香!   “她这么爱吃肉,那条羊里脊都叫她一天一点儿地吃光了,今天拿回来的猪里脊估计也不够她吃到过年。过年这几天城里供应猪肉多,我多去县城转转,给她买几条里脊肉回来放着,反正她藏里头也不会坏。”   “行,有鸡蛋你也买些回来,多存些,家里两只母鸡下的蛋不够她吃。”   说起买东西,穆继东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连忙问,“闺女,你那里还有多少粮食?”   穆清偏头想了想,把装粮食的箱子都丢出来,一共九口大箱子,穆继东打开,两口装大米和小米的箱子已经只剩下一个底儿了。装面粉的箱子还有半箱,另外几口箱子装的是高粱米、黄豆、绿豆、红豆这些,里头还有几种褐色、灰色的米穆继东没见过,估计是其他地方出产的杂粮,每一样装了一箱。   嫁妆要的是个吉利,九口大箱子装九种粮食,每一箱都是九十九斤,取的是长长久久的意思。   盘点完闺女的箱子,穆继东扭头跟媳妇儿说,“今年冬天冷成这样都没下雪,等春天了山上没有雪水化了流下来,明年的日子只怕会更加难过,咱们要最好囤点粮食。”   林玉紧张起来,“去哪里囤?”   “你忘了?咱们手里有粮票,刑定南当初给我的粮票,各种加一起,差不多有五六十斤左右。还有其他糖票、布票和副食票,咱们用不着的都可以拿去和人家换成粮食。”   “买了粮食你怎么带回来?咱们村进出只有山脚下一条路,肯定会招人眼睛。”   穆继东看了眼闺女,笑着说,“把这个大宝贝带去,有她在什么都好装。顺便带她去市里照相,留作纪念。”   “去市里?”   “嗯,咱们芒山县太小了,离咱们村又近,遇到熟人说不清,要去就去市里。”穆继东决定好了,“后天就去。”   “听你的。”   穆清一边吧唧嘴一边想,她的爹不错嘛,脑子挺灵活,还知道未雨绸缪。   中午去老宅吃饭,两夫妻也没空手去,林玉用今天分到的那一小块儿大肥肉烧了一锅土豆带过去,给桌上添个菜。   王春玲一看到穆继东手里的砂锅就笑,“来就来吧,还自己带菜来,做什么好吃的?”   “土豆烧肉。”   王彩霞凶巴巴的,“上午分的肉吧?刚分了肉你就一顿吃了?会不会当家?”   穆继东嘿了一声,“给您好吃的您还说我,上次煮的羊杂汤不好喝还是怎么的?让您今天又来念叨我。”   母子俩吵了几句嘴,全家才坐下吃饭,王彩霞看了一眼,“就这几块肉?”   “小孩儿巴掌那么大块肉,能有多少啊?”   “你几乎都是满工分,一年到头就分这么点儿?”   “我还要了一条小里脊,留着给清清吃,剁成肉泥蒸蛋,小丫头可爱吃了。”   王春玲笑着道,“我说呢,刚才看了眼,清清好像胖了点。”   穆贵发话,“别说了,天气冷,先吃饭。”   “吃吃吃。”   “赶紧吃。”   穆红卫和穆红旗俩等爷爷动手了,拿起筷子就奔桌上的肉去。真香啊,上次在三爹家吃了羊杂汤刀削面,这都快两个月没闻着肉味儿了。   吃完饭后,果然说到还钱的事情,他爹拿出四十块钱,穆继东只拿了二十,另外二十块钱塞大哥手里,“咱们兄弟一人一半。”   “这……”   王彩霞骂他,“二十块钱你还看不上了是吧?”   “对,就是看不上,我穆继东现在可是住着砖瓦房的能人,二十块钱算啥。”吹完牛,穆继东怕挨骂,把钱塞兜里,抱起闺女就要走,“我家还有事儿,大嫂,今天就不帮你洗碗了。”   王春玲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十分大度,“我家请客,哪里有叫你洗碗的道理。”   穆继东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回来,“还有一件事儿,爹,外面地里你看见了吧,我看小麦地里长的那几根麦苗悬得很,为了肚子着想,趁过年前,还是早做些准备。”   人都走了,王彩霞才问,“老三刚才什么意思?”   穆继军看向他爹,“爹,你说。”   “老三说的对,明年夏收估计悬。正好,村里刚分钱,把这些拿出来都换成粮食存着。”   “外头现在粮食可不好买,我们也没粮票。”   “不怕,只要有钱,有的是买粮食的法子。”穆贵扭头对老大媳妇儿说,“你也别等初二回娘家了,下午就回去看看,叫你爹娘也准备准备。丑话说到前头,到时候真缺粮了,你爹娘就算来借,我穆贵拿着棍子也要把他们赶出去。”   王春玲感受到一股冷意,身上一哆嗦,连忙点头,“我马上回去。”   也顾不得洗碗,王春玲站起身往外跑,王彩霞叫住她,把答应给她回娘家的面粉递给她,又另外装了一袋,“你拿回去吧,另外一包给我哥嫂。”   王春玲点了点头,匆忙走了。   穆继东抱着闺女回家,穆清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林玉拿着奶瓶过来,“快吃快吃,别一会儿睡到一半饿醒了。”   穆清熟练地抱着奶瓶砸吧起来,吃着吃着,眼睛慢慢合一块儿,睁都睁不开。   两口子笑起来,林玉叫他抱着,“我去拿帕子给她擦擦嘴。”   吃饱了就睡,就是小婴儿的生活呀。吃吃睡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穆清还在睡梦中,就被爹娘抱着出门了,等她睡饱了睁开眼,已经在车上了。   穆清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里面能坐这么多人,跑得还这样快?这是这个朝代的马车吗?   嘀嘀!   穆清又是一惊,这马,叫声怎么这么大?   马的脑袋在何处?怎么没看到?   穆清一路上眼睛忙活不过来,一会儿打量车子内部,一会看看前头的哭闹的小孩儿,一会儿又扭头看窗外,路边的景色飞快掠过,目不暇接。   哎呀,这马车跑得快坐的人多,就是这马车怎么那么吵?马车两边的琉璃被摇得晃荡做响,真不怕碎了吗?   穆继东好笑地对媳妇儿说,“以后有机会多带她出来坐车,跟个土包子似的,一块车玻璃也要瞪大眼看半天。”   穆清不高兴地哼哼一声,可惜她小人家声音太小,被周围的吵闹的声音盖下去,爹娘都没听到。   爹娘说的大城市呀,是什么样的?街上都是这种奇怪的马车吗?街上很多人吗?   一个小时后,到了城里,从下车处出去,穆清看清楚了大门口的招牌,这原来不叫马车,叫汽车呀。   汽车是个什么车?   到了街上,车上跑过来一个小的,嘀嘀做响,穆继东跟闺女说,“我们来的时候坐的叫大汽车,这个叫小汽车,有钱有势的人才有资格坐小汽车。”   穆清心里想着,我以后也要小汽车。   她的嫁妆单子上也有一辆宝车,车上镶嵌了许多珍贵的珠宝,可惜没有马,她的宝车也跑不起来。   “到了,这就是照相馆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最近正在努力存稿,大家期待的万更很快就要来啦!   谢谢: 第15章   穆清今天穿的特别可爱,大红的小棉袄,穿在小小的身子上像个大红包,小脚上穿着娘亲做的虎头鞋,脑袋上也带着老虎帽,可爱死了!   照相的老师傅都夸,“可惜咱们的照片没有色儿,照不出你家姑娘身上的颜色来,可惜了。”   穆继东哈哈大笑,他就喜欢听别人夸他闺女,这一高兴呀,就想花钱,“师傅,给我闺女多照两张。”   “好嘞!”   穆清被爹抱着照,被娘抱着照,和爹娘一起照,还有单人的,她小小的一个,靠着太师椅勉强坐着。   那个一闪一闪,咔嚓咔嚓的是啥呀?穆清表情有些疑惑。照出来的照片,就是一个软嫩嫩的小姑娘歪头疑惑的样子,下午拿到照片的时候,可把林玉和穆继东逗笑了。   穆继东抱起闺女,大气地掏钱,“师傅,加急,我们下午要照片。”   “小伙子,加急一张照片要多给几毛钱,不划算,明儿再来拿吧。”   “没事儿,多给钱就多给钱。我们是下面县里的,下午要赶着回去,等不及了。”   “行,我这会儿不忙,马上就去给你洗照片去,下午来拿。”   “谢谢您嘞!”   离开照相馆好远了,穆清才扭过头去,这是又要去哪儿?怎么越走越偏僻呢?   林玉有些担心,“咱们这是去哪儿?”   “放心,安全得很,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穆继东所谓的好地方,在一片低矮的棚户区。城里住房紧张,没有房子住或者家里住不开的人,找了个地儿拿木板搭了一间屋子来住,锁上门就暂且当作自己的家。这样的人多了,这一片的木棚就越来越多,里面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也越来越复杂。   穆继东把闺女背在胸前,空出两只手,把媳妇儿拉到身边,“你跟紧我。”   林玉紧张地点点头,“我挨着你。”   左拐右拐走了几分钟,前面人多了起来,几乎手里都提着竹篮,或者背着包,一个个木棚里,房门半掩遮挡住,林玉眼神好,看见屋里摆着蔬菜粮食一类的东西卖。侧耳听他们小声讨价还价,价格还不便宜。   穆继东小声说,“那六十斤粮票买的粮食肯定不够,咱们来这里买些高价粮。”   走到一户卖肉的前面,推门进去,穆继东看上了一块里脊肉,“多少钱?”   “这块瘦肉?便宜,给一块钱拿走。”   林玉打量那块肉,这瘦肉卖的比肥猪肉还贵,这还便宜?   穆继东也不还价,又另外选了两只猪蹄并一些肥肉,给了钱拿起东西就走。   空背篼在林玉背上,背篼面上还盖着一张灰色的麻布。来这里买高价货的人,提竹篮的都盖了块布掩人耳目,他们这样倒也不显眼。   穆继东放肉的时候,穆清也把小手伸进去,穆继东嘿嘿直笑,“我闺女真机灵。”   买肉都是顺便,主要是买粮食,一次也不多买,最多也就三四十斤,换了好些个地方买,靠着背篼掩护,这些粮食都叫穆清藏了起来。   买的差不多了,夫妻俩去国营饭店吃午饭,穆继东奢侈地点了一碟红烧肉,穆清吸吸小鼻子,香呀!   “清清乖,这个你还不能吃,等明年你大些,爸爸再带你来。”   旁桌的客人听了直笑,“这红烧肉,不是你随时来吃随时就有的,也就是过年这段时间供应多些,平日里想买都不一定买得着。”   上菜的服务员连忙点头,“这位同志说的对,我听大师傅说,现在干旱粮食紧缺,人都不够吃哪里顾得上猪,明年供应的肉只怕更少。”   穆继东和林玉对视一眼,要不一会儿再去买些肉囤着?   囤,必须囤,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是喂饱肚子重要。有钱都买不到粮食的时候,钱就是一张纸。   吃完饭,夫妻俩又跑了一趟棚户区,换了几个地方,又买了三十多块钱的肉。   还不到取照片的时间,从棚户区出来,两人这才不紧不慢地拿着粮票去买粮食,绝大多数都叫闺女藏起来,背篼里只装了二三十斤装装样子。   溜达到照相馆,拿到照片,穆清惊呆了,那个咔嚓咔嚓的东西真厉害,这么小的纸上面,她的样子比宫廷画师画的还清晰。   穆继东看着照片笑,“我闺女可真好看,媳妇儿真有本事,把咱们闺女生的这般好。”   林玉不好意思了,“大庭广众的,胡说什么呢,快去车站,别赶不上最后一班车。”   “哈哈,好,这就走。”穆继东把照片揣上,赶紧跟上媳妇儿的步子。   他们回到村里已经天黑了,吃饭早的人已经吃饱了上床准备睡觉了,年轻人不喜欢早睡,还在村里溜达,聚一块儿吹牛呢。   看到有人回来,他们大声问,“谁呀?”   穆继东走过去,“是我。”   “你谁呀?”   “穆二娃,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叫穆二娃的嘿嘿地笑,“听不出来,快说你是谁,说错了不许进村。”   走近了,穆继东给他一脚,“叫你闹。”   几个年轻人哈哈大笑,“继东哥,你们干啥去了?”   “进城买东西去了,可惜没买到多少。”   “买什么?”   “给你看。”   穆继东揭开背篼上的麻布,几个年轻人凑近了,买的大米?   “秋收分的粮食吃完了?”   “没有,这不是早做准备嘛。”   穆继东挤眉弄眼地抬了下下巴,几个年轻人马上反应过来了,小麦地。   “你们几个都是聪明人,哥只能提醒到这里了,其他的你们自己想。”   穆继东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了。大家都不是真傻,有些敏锐的人和穆继东一样,早就在偷偷存粮食,只不过穆继东说出来,叫那些觉得不囤粮食也没什么所谓,总归饿不死的人动了囤粮食的心思。   后头几天,村里人陆续外出,等到天擦黑了才回来,穆继东住在坡上,只要他有心关注,即使天黑了,还是能发现有人从村外回来。   穆家村的人十分有默契地尽自己全力倒腾粮食,买不起大米和面粉,那就买红薯,有些家里人口多的人家,听说连刚分的肉都拿去换粮食了。吃不吃肉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饿死自己。   大家都在关心粮袋子的时候,穆继东频繁往山上跑,陆陆续续打了些野鸡野兔子回来,全部晒干了做成腊鸡腊兔子。   穆继东昨天带回来的野鸡,有一只属实太老了,做成腊鸡只怕啃不动,林玉就把鸡收拾出来,今天一早就在大砂锅里炖鸡汤。   穆清冲妈妈哼哼,丢出一本书。   林玉拿起来看,“养生汤方。”   翻到一张调理气血的方子,林玉觉得这个方子不错。她从小生长在南方,来芒山县这几年,每到冬天都很难适应,冷得她难受的紧。   “有药材吗?”   穆清小手一挥,扔出一摞摞木盒子,林玉照着方子拣药材,“哟,这个方子真是贵,还需要人参?”   穆继东看了眼,“人参就人参吧,身体重要,闺女都给你了,别舍不得吃。”   林玉再是心疼,还是切了三分之一的人参丢进锅里。   两个小时后,林玉觉得这个方子有些不一般,蒸腾的水蒸气,带出来补药和鸡汤的香味,简直能把人馋晕过去。   穆继东忍不住了,赶紧打开锅盖,舀了半碗鸡汤尝尝味儿。   小小抿了一口,“有些鲜甜。”   林玉回忆方子,“里面加了甘草的缘故?”   “兴许是,反正我以前喝过的鸡汤没有这个味道。”   穆继东还想尝尝,林玉不让,“等炖好了再喝,现在还不够味儿,药性还没全激发出来呢。”   哎,穆继东只能遗憾地放下勺子,碗里的鸡汤他又喝了一口,剩下的留给媳妇儿。   林玉也尝了尝,味道绝了!   “今天拿大砂锅炖的,这一大锅我们两顿也喝不完,一会儿给爹娘送盆汤去。”   “听你的。”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穆继东伸头往外看,“刚提到他们,这就来了?”   穆继东打开门,刑定南站在他家门口,“提前祝你们过年好呀!”   “你家炖鸡汤了?香的我站在门口就闻到了。”刑定南偏头往厨房那边看。   林玉从厨房出来,笑着道,“来的巧了,一会儿喝一碗。”   “哈哈,那就多谢了。”   “刑医生你来我家有事儿?”   “哦,我大嫂叫我给你们送块布,嫩黄色小碎花的,我侄女不喜欢这色儿,家里也没有其他姑娘家能穿,我大嫂叫我给你家送来,你家姑娘过年也能穿漂漂亮亮的新衣裳。”   林玉拿着细棉布爱不释手,“这个颜色可真鲜嫩!”   闺女现在穿的衣裳,布料大多是她自己拿出来的,里面大都是些浓重的颜色,这么鲜嫩的嫩黄色才适合小姑娘家嘛。   “谢谢啊!”林玉笑着道谢。   “哈哈,你喜欢就好。”   穆继东攀着他肩膀,“走,哥带你吃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十分抱歉,因为我的失误传错了章节,后头待高审又改不了,等重新上传这段时间我简直尴尬的不行!啊啊啊啊!   抱歉抱歉! 第16章   说实在话,刑定南那样的家庭,就算是缺吃少穿的年代,他也没有真挨过饿,虽然不一定顿顿大鱼大肉,但是想喝鸡汤的时候还是能喝到的。   刑定南跟穆继东蹲在灶台前,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小碗,他抿了口,还在回味中,穆继东就连忙问他,神色得意,“香吧?”   刑定南狠狠点个头,“特别香!”   可以说,这辈子还没喝过如此香的鸡汤。   “你这是什么鸡?”   “就是山上一般的野鸡,家里母鸡要留着给我闺女下蛋吃,我可舍不得宰了。”   刑定南喝过野鸡汤,野鸡汤虽然香,也没香到这个份上,刨除鸡的问题,那只可能是他们家的补药方子。   好东西谁不想要,不过他也知道,有些方子可能是家传的,他没那个脸去要。而且他猜测,穆继东家肯定没有这样的好东西,这样的好方子只可能是穆继东媳妇儿带来的,听他大嫂对林玉的评价,她既然有这个方子,肯定知道方子的价值。   之前穆继东告诉他人参已经没有了,他在鸡汤里尝出了人参的味道,是不是崹人参他没有问。至于为什么没问,聪明人都该知道,不必追根究底,乖乖喝就行了。   哎,想到方子,此刻刑定南馋的跟盯着小鱼干却又吃不到嘴里的猫崽儿似的,求而不得,难受。他话到嘴边,只说了句,“再来一碗。”   “哈哈哈,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鸡汤都这么香了,还不到时候?刑定南原本打算东西送到就走,现在却不假思索地选择留下蹭饭。直接蹲厨房和穆继东闲聊,一边等着鸡汤。   终于等到中午了,林玉笑着进来,“能吃了。”   刑定南一下蹦起来,“我来帮忙。”   “你是客,叫穆继东来。”   “对对,我来。”穆继东接过媳妇儿给的帕子,包着砂锅揭开盖子。   这个味道啊,刑定南深吸一口气。   穆继东自己也馋,赶紧拿了个汤盆,装了大半盆鸡汤,把鸡肉也分了一半出来,装好后盖上盖子端去老宅。   穆继东赶紧跑到老宅,娘和大嫂正在做饭,他把鸡汤往厨房一放,“我家炖了鸡汤,林玉叫我给你们端半锅下来,下午把汤盆给我还回来。”   说完穆继东就跑了,王彩霞都没来得及问他话,只说了句,看那样儿急的跟狗撵一样。   王春玲揭开汤盆上的盖子,香气扑鼻,在屋檐下玩儿的穆红卫穆红旗兄弟俩狗鼻子启动,瞬间出现在厨房。   穆继东跑得更快,村里人只见穆继东一溜儿烟似的跑回家,往坡上跑速度都没降下来。   穆清抱着奶瓶一边喝奶一边吸小鼻子,她也馋呀,不过不能吃,只能就着味儿喝奶了。   养生鸡汤泡饭,这一顿吃得美了。不过人的肚子到底有限,穆家的大斗碗,大肚汉最多两碗汤饭也就饱了。   刑定南下午还有事儿,吃完饭就要回去了,林玉叫穆继东去阁楼上拿一只晾干的野兔子给他带走,刑定南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要给的,你拿来那块布至少两丈,够大人做三四件衣裳了,我们不能占你便宜。”   “不是。”刑定南脸皮有点发红,不好意思道,“我不要腊兔子,喝剩下的鸡汤能不能给我带走?我带回家给我爹娘尝尝。”   穆继东和林玉对视一眼,现在轮到他们不好意思了,吃剩下的当作礼物送给人家,他们有些送不出手。   “没事儿,我们吃的时候汤都是用汤勺舀碗里的,干净着呢,不嫌弃。”   刑定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穆继东一口答应,“鸡汤你带走,腊兔子你也拿去,你也别推辞,推迟就是不拿我当兄弟。”   “行,以后我叫你哥,继东哥,谢谢了!”   哟,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叫他哥,穆继东瞬间高兴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一激动叫刑定南直接把砂锅端走,“砂锅保温,你现在送回去,汤还是热的。”   刑定南不再多留,他今天开车来,端上砂锅提上腊兔子,溜溜地下山回去。   再说刑家那边,今天刑定北夫妻俩带着孩子开车来芒山县看望爹娘,带了块嫩黄色的碎花布叫小叔子送去穆家,车子也叫他开走了。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等来等去还不见他回来,云苓问弟妹蒋涵,“就这几公里路还不回来,是不是穆家留他吃饭了?”   “不会吧,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定南吃饭可挑嘴了,农家饭菜他吃的惯?”   刑老爷子说,“不等了,开饭吧,别饿着莉莉和昭昭。”   刑定北看了眼儿女,“他们姐弟俩,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又不是小孩儿,等一等又饿不坏。”   刑老夫人不同意了,“你平时在家就是这么对我乖孙?”   刑莉赶紧靠在奶奶怀里装乖,“我爸在家就是这么欺负我和弟弟的,奶奶你可要帮我们做主哦。”   蒋涵笑了起来,“都别闹了,听爸的,咱们吃吧,一会儿定南回来了再做就是。”   “开饭开饭!”   刑家人等到快一点钟,总算开饭了,院子里响起了汽车的声音,刑定南回来了。   “你这小子,怎么回来这么晚?”   刑定南笑嘻嘻的,“都吃着呢,正好,今天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刑老夫人的话还说完,刑定南揭开砂锅盖子,她再也说不出来了。什么都不用说,埋头苦吃才是对美食的最大尊重。   可是,就剩下那么多鸡汤,就算刑家的饭碗小,家里人一人一碗,就不剩下什么了,再想添,没有了!   一家人意犹未尽,刑定南满足地摸了摸肚皮,还是他喝的爽。   刑莉这个小机灵鬼,“小叔呀,你说你叫人家继东哥,那我和邢昭不就是他的侄女侄子嘛,你说,我们晚饭去蹭饭,人家收不收留我们?”   云苓笑骂一句,“你整天读书不用功,小心眼儿都用在这些地方了。”   刑家人都笑了起来,通过几次的来往,这穆家呀,真是有些不一般。孩子们如若相处的好,以后多来往也好,就当朋友似的处着。   这会儿他们还没想起来,他们家的两个孩子一个读初中一个读小学,穆继东的闺女还躺在竹篮里喝奶,怎么来往玩耍?   经不住刑莉和邢昭姐弟俩纠缠,年前刑定南带着姐弟俩去了穆家一趟,带着一只肥硕的老母鸡,还有两口大砂锅,一个是穆家的,一个是他们自己家的。   刑定南想到炖汤的药材,又从他媳妇儿珍藏的好药材里面,选了一些常用的带上。   刑莉考虑的很到位,一大早就去,就是为了留出炖鸡汤的时间。   人家都自带食材上门了,林玉也不好推辞,叫穆继东看着孩子,她去厨房炖汤。   老母鸡太肥,一刀砍成两半,一个大砂锅里面放半只,上次用剩下的崹人参分成两半也放进锅里,再配其他药材。   刑莉在厨房打下手帮着烧火,其他药材她不认识,崹人参她可太熟悉了,家里高价买的,她爷爷奶奶吃了这个人参精神头很快就好起来了。   刑莉现在很不好意思,她家出了一只母鸡,人家出了那么贵的药材,她家占大便宜了。   “林阿姨,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林玉笑道,“没什么想要的,我现在一切都很好。”   “你不想进城?我叫我爸妈给你找个工作。”   林玉摇摇头,“乡下挺好的,宽敞又自在。”   刑莉麻爪了,这么大的人情该怎么还?算了,回去跟爸妈说吧,他们也喝了鸡汤,让他们自己还人情去。   林玉性格温柔,刑莉这样调皮刺头的小姑娘到她面前,都不自觉地说话小声起来。在穆家吃完午饭,叔侄三个端着他们家的大砂锅回去,刑家人都等着他们端回去的砂锅开饭。   刑莉大声说,“喝鸡汤可以,记得去还人情哈!”   “还,都还,祖宗,快把鸡汤放下,别摔了。”   靠着养生鸡汤,两家人就这么有来有往的,关系倒是越处越好,这个年呀,大家都过的开心。   穆家村的人因为早前把家里的钱和肉拿去囤了粮食,这个年虽然不像往年那样桌上有肉吃,但是想到用肉换回来的粮食都安稳的藏在家里,这个年也过得很安稳。   春节很快过了,出了正月后天气逐渐回暖,大家伙期待的春雨,磨磨蹭蹭到了清明时节,也无一滴。   地头的老农们不禁叹息,老天爷连一点活路都不给了吗?   按照节气看,往年清明节前后很少有不下雨的时候,今年不仅没有下雨,清明节一过气温瞬间升高,原来还奄奄一息的油菜和麦苗,彻底偃旗息鼓了。   河里没有水浇地,连家里的井水都快见底了,穆家有族谱记载,在这芒山下历经几十代人,生活了几百年,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天灾。   山上的小水潭彻底干涸,接到家里的竹管再也流不出一滴水,穆继东每天都要去山下挑水回家。   穆清心里紧张起来,这可不是好预兆。按照史记里记载,每朝每代,灾害都是齐发,旱灾连接的可能是洪灾可能是瘟疫,也可能是虫害。   穆继东叹气,“咱们真是大意了,想到缺粮食,怎么没想到缺水呢?”   林玉也忧愁,“再这样缺水下去,家里的老母鸡保不住了,咱们养不起了。”   “别说鸡,村里的猪都要干死了。”   穆解放这几天天天往县城跑,还等什么,救灾啊!其他几个村的大队长也都往县城跑,县城那边只有一句话,无能为力。   “实话跟你们说吧,咱们这边还算情况好的,外头好些地方,去年春天就是咱们这样的情况,还不知道这一年他们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树挪死,人挪活。走不动的老弱病残饿死渴死,还能动的就去其他地方逃难!   穆解放回到村里,把大家召集起来,他们要自己想办法自救。他们村唯一的出路,在山上。   穆家村的壮劳力们,拿着武器成群结队地上山,穆继东也要去,穆清拉着不放,他只要敢走一步,穆清撕心裂肺地哭。   穆继东喉头哽咽,“闺女乖,爸去深山给你背水回来!”   穆清终究是没拦住她爹,她爹一走,穆清晚上睡不安稳,林玉也睡不着,整夜整夜地抱着闺女哄。   “不好了,不好了,我们碰上了野猪群,穆国柱腿撞断了。”   “穆二娃吐血了!”   “大夫,赤脚大夫在不在?”   “快来人啊!”   林玉抱着闺女冲出去,只见十几条火把组成的火龙从山上下来,黑沉沉的大山像只凶恶的野兽,闪烁不停的火光像是岌岌可危的命运,闪烁的火光之下,担架上躺着的人的哀嚎声,在夜色中分外凄厉。   外面一喊,穆清马上就醒了,林玉拦住闺女的眼睛,穆清努力挣开,瞪大了眼睛,她爹呢?   作者有话说:   亲们,下一章入v万更,估计在凌晨更新,有些晚哈!上班上学的小伙伴们早些睡,明天起来慢慢看呀!   这里推荐一下基友【迷途未返】的完结文:《我在恋综咸鱼咸鱼后爆红了》,喜欢就去看吧!么么哒~   文案如下:   社畜林夕猝死后穿成了娱乐圈文里十八线的女明星,一心挤破头上位,却死活红不了那种。   书中原身正在参加一档全员皆事逼的恋爱综艺节目,   绿茶女想要凭借节目钓到金龟婿,小白莲想要凭节目蹭热度,   浪子富二代来这里游戏人间,海王暖男来这里拓展鱼塘,   还有书中的男女主和原身那即将上演的狗血八点档三角恋……   捋了下乱麻般的剧情线,林夕直接咸鱼躺平了。   于是,观众们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绿茶女假惺惺过来关心,实则是挑衅时,   林夕一脸敷衍:嗯嗯,你说的都对。   白莲花哭唧唧跑过来,问是不是不喜欢她时,   林夕小手摊手: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海王男过来撩拨,想把林夕揽进鱼塘时,   林夕端着盘红烧鱼,面无表情:我吃鱼,但不当鱼,你换别人吧。   ……   嘉宾:???   观众:笑死,林夕这是什么社交叛逆症啊,这张口就来的渣男语录绝了。   然后,林夕凭着独树一帜的咸鱼画风火了,   可令节目组头疼的是,林夕显然忘记了自己恋爱综艺女嘉宾的身份,于是——   导演语重心长:林夕啊,咱们这可是恋综,你要多和男嘉宾互动互动。   林夕期期艾艾:导演,实不相瞒,我大概是得了那个‘厌男症’,咱不能委屈了其他男嘉宾啊。   导演:???   观众:哈哈哈哈,‘厌男症’是什么鬼,林夕太沙雕了吧,不行,爱了爱了。   不知导演组是不是被林夕刺激到了,竟神通广大请来了内娱顶流陆离白,圈内出了名有‘厌女症’的男艺人,然后,强行指定他为林夕的官方cp,   林夕:……   节目上两人第一次见面,林夕和陆离白对视一眼,两人果断移开视线,显然不打算配合节目组营业   观众:???   得唻,这对相看两厌cp注定BE收场了。   只是随着节目的播出,观众却慢慢发现,咦,相看两厌cp莫名有点甜啊。 第17章   母女俩等了许久, 才在火龙的尾巴上看见人。   穆继东把背上的水桶放下,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汗,“你们回去睡, 我去村里看看。”   “你早点回来, 你不在家, 清清都不敢睡。”林玉很担忧。   穆继东疲倦的脸上露出个笑, “很快,我去看看国柱就回来。”   知道爹回来了,穆清能放心睡了, 打了个哈欠, 往娘亲怀里一靠就睡过去了。   山下村里,穆国柱疼得浑身冒冷汗,赤脚医生找来两块木板, “你忍一忍,必须要把骨头正好,要不然以后跛脚了可别怪我。”   穆国柱咬着毛巾,“你动手吧!”   赤脚医生手上一动, 穆国柱闷哼一声, 后头的事儿就快了,几下包裹好。   “不知道穆二娃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我刚才过去看了,伤了内脏,好在没伤到要害, 养一阵就成了。”   “那小子是个二愣子,胆子大不听劝, 以为野猪是他盘中肉, 一个没注意就被野猪顶翻了, 要不是穆继军他们哥俩动作快, 只怕他肚子都被挤在树上顶穿了。”   穆继东站在一旁没言语,等人都走了,他才说,“叫桂花好好照顾你,石头和丫丫去我家住,你们不用管。还有,明天早饭别做了,我叫林玉做了给你们端下来。”   “行!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天都快亮了,你回去也睡一觉吧。”   穆继东带着两个孩子回家,外面天黑,两个小的走不了山路,穆继东蹲下身,“爬我背上,叔背你。”   “嗯。”小石头揉了揉眼睛,回头看了眼屋里的爸妈,听话地趴上去。   穆继东背上背着小石头,怀里抱着丫丫。上山的路啊,黑夜中显得那样难走,小兄妹俩听到继东叔喘粗气,闻着他身上的汗味儿,跟他们爸爸一样,真安心。   看到两个孩子林玉也没多问,拿帕子给他们擦脸擦脚,叫他们去床上睡,小石头和丫丫乖乖地挨着清清妹妹睡。   穆清这时候睡的熟,屋里有点声响也影响不了她。直到早晨天色大亮,轰隆隆一声炸雷,穆清眼睛瞬间睁开。   山下的村民们第一时间从屋里冲出去,穆国柱不能下地,眼睛死死地盯着屋外。   树上的蝉都不叫了,村里迎来片刻宁静。   轰隆隆~又是一声,声音大得就像是在耳边炸响似的。   大家都望着天空,清晨的天空有些灰,分辨不清楚是天色还未亮还是乌云。   伸长了脖子等,等啊,等啊,时间过的极快又慢。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慢慢地伸长了手指头指着天,脖子褶皱下的青筋蹦出,猛然间发出怒吼,“贼老天!打雷不下雨!”   有人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林玉和穆继东在院子里望着天,脖子都僵了,又是旱雷吗?   似乎是回应一般,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发出亮眼的光,劈开了天地一般,从劈开的缝隙里,暴雨倾盆倒下,毫无征兆地浇了所有人一个透心凉。   “哈哈哈哈,下了,下了!”   “呜呜,终于下了!”   又哭又笑的人双脚跳起来又叫又骂,“老天爷,你怎么不早些下,地里的粮食都没命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老婆子瞎说的,老天爷您可别记恨,现在下也行,多下点啊!”   山坡上,穆继东摸了把脸上的雨水,嘿嘿傻笑,“真好啊,这么大的雨,旱灾要过去了。”   林玉开心地翘起嘴角,希望吧!   等了一个小时,大雨倾盆,雨势不减,大家脸上喜悦的神色藏都藏不住,一群自觉身体强壮的年轻人不怕着凉,端着盆拿着毛巾冲进雨里洗澡,嘻嘻哈哈地打闹。   两年了!   穆继东和林玉也赶快烧水洗了澡,还把闺女抱出来也洗了,一坐进热水盆,穆清舒服得直哼哼,自从山上断了的水,她好久都没泡过澡了。   穆清洗完,林玉重新烧水,叫小石头和丫丫也过来洗头洗澡,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洗,别浪费了水。   忙活完个人清洁卫生,穆继东又赶紧把家里空着的木桶、脸盆都拿出来接水,都存着以防万一,真是□□怕了。   穆清一边听她爹的话把水桶藏起来,一边看着外面的雨势担忧,这样的暴雨连续下上一天,土里短时间吸收不了那么多水,山水汇聚而下,只怕山下小河沟要涨大水了。   事实上,不用一天,下午三四点钟,倾盆大雨从早上下到现在,雨势一点都没有减弱的意思。芒山上干涸的水潭、溪谷,都已经蓄满了水,一条条小溪奔涌而下,到山脚下已然汇聚成万钧之势。   穆家村下面的小河沟,最深处不过两三米,根本装不下也挡不住这些山水,水多的来不及流向下游,积在河里,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涨,这时候已经快超过穆家村的危险警戒线了。   再往上两三米,就要淹到村里的房屋了!   穆解放冒雨带着人去查看,看着下面的一片汪洋愁坏了。   他们穆家村的位置相对较高,穆家村都要被淹了,下面的几个村,甚至是六七公里外的县城,只怕更加岌岌可危。   山脚下响起了汽车的声音,雨幕中,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浑身就已湿透,穆继东看见他们在察看河流,一路往山上走。   穆继东叹气,“没什么用,雨势太大了,从咱们这里拦不住。”   林玉抱着闺女也上了阁楼,穆清窝在娘亲怀里,居高临下看的清清楚楚,为了县城和下面几个村不被淹,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去疏通下游的河道,把水泄出去。   穆继东跟媳妇儿说,“你先回去,和清清把不该出现的东西都藏起来,我一会儿下山把爹娘他们叫上来,还有国柱,他伤了腿动不了,万一晚上涨水淹上来,他跑都跑不了。”   林玉点点头,“咱们家左右厢房宽敞,要是打地铺挤着住,一间屋子住十几二十个人没问题。”   “叫爹娘和大哥、国柱他们两家住清清那间偏房。”   林玉去厨房烧水,把小石头和丫丫支过去。   “你们乖,帮婶婶烧水,你们继东叔去山下接你们爸妈上来,一会儿肯定身上湿透了,咱们烧好水,好叫他们泡个热水澡。”   小石头拉着妹妹乖乖点头,“小石头去。”   林玉笑着说,“一会儿煮鸡蛋,你们和清清一人一个。”   小石头不好意思扭了扭身子,伸出小指头,“只要一个,我和丫丫一起吃。”   林玉哄着两个小的去厨房,她抱起闺女进屋,右边卧室,左边卧室,中间堂屋,还有左右厢房都转悠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锅里的水都煮沸好久了,林玉才看到有人上来,她把闺女放屋里,赶紧去帮忙。   一行三十多个人,除了公婆和大哥大嫂一家,被抬上来的穆国柱,还有另外三四户人家。他们家的房子地势太矮太危险,穆解放叫他们先撤上来。   “爹娘大哥大嫂和穆国柱,你们先住左偏房,你们几家自己商量,东厢房和西厢房都能住。”穆继东安排好地方后,先帮着把国柱抬进屋里。   上来的几家人都把家里的贵重物品带上来了,粮食和棉被都在,有这两样,空屋子里打个地铺就能躺,有吃有喝有地避雨。   看他们身上湿透,手指头都冷成紫色,林玉赶紧拿来一张干帕子给他们擦头发。还没到热天,这个季节淋了雨着实不好受。   “干帕子你们先拿着,我在后头厨房烧了水,你们洗个热水澡再说。”   王彩霞快步往厨房走,“家里有干姜没有,这么多人淋了雨,得喝姜水。”   “家里还有。”   小半筐晒干的生姜找出来,拿菜刀啪啪拍碎,装进煮饭的大锅熬煮起来。   阁楼上抱下来一捆捆干木材,一根根塞进灶台里烧,大火熊熊燃起来,桂花蹲在灶台边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了。   湿透的头发一缕缕垂在脸颊,她嘴唇有些白,感激地对林玉说,“幸好昨晚继东把小石头和丫丫带到你家来了,要不然他们淋雨就要生病了。”   “咱们之间,不说这些。水热了,你快去洗澡,你带衣裳上来没,没带我给你找一身我的旧衣裳。”   “带了,我这就去洗。”桂花摸摸儿子女儿的小脑袋,“在这儿等着妈。”   “嗯。”小石头乖,拉着妹妹守在灶台前。   大家忙活着擦洗,厨房里烧热水的大锅就没停下来过,大家伙儿都笑着说,等天晴了,到时候给他们家送些柴火来。   洗漱完到晚饭时间了,不用林玉动手,几家人上来的时候都带了粮食,这会儿你出红薯我出米,商量着做饭。   “林玉呀,你家泡菜坛子在哪儿?吃稀饭没有泡菜可不行。”   “哎,我来找。”   林玉赶紧回屋找闺女,那会儿太急了,她一慌,把放在墙角的泡菜坛子都叫闺女藏了。   “闺女,快把泡菜坛子拿出来。”穆清一进卧室,压低声音催促。   穆清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泡菜坛子。   外面又催了,林玉赶紧抱着泡菜坛子出去。   “你们两口子真有意思,泡菜坛子不放厨房,放睡屋里。”   “不是,泡菜坛子原来放在厢房,之前不是把厢房腾出来给你们落脚么,就把零碎东西都搬到卧室去了。”   那位说话的婶娘感动得眼睛都红了,“水快淹上来的时候我就想啊,幸好你家住坡上,要不我们几家都没处去。”   “婶娘,当初家里修房子,您也来帮过忙,让你们住几天有什么要紧。”   大家都乐了,扭头跟王彩霞说,“你这小儿媳原来不喜欢凑堆,我们都不知道她这么会说话。”   王彩霞笑着点点头,“她呀,心里有数,就是不乐意说,配继东那个急性子,刚好。”   穆继东扛着柴火进来,“我又听见我娘念叨我了。”   王彩霞瞪了他一眼,“刚才找泡菜坛子没见到你人,上哪儿去了。”   “还能上哪儿去,去阁楼上抱些柴火下来。咱们家好几十号人,一锅饭肯定不够吃,我这不是先把柴火准备上嘛。”   厨房里人多闹哄哄的,这会儿穿的暖还有饭吃,大家都有心情说笑了。   山下的众人没有这么好的心情,特别是住在相对低矮的地方,不停地跑去看水位,生怕水淹上来了。   张兰花在屋里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穆继兵你再去看看,要是水淹到穆国柱家,咱们就往山上搬。”   “你想搬哪儿去?”   “还能去哪儿?去穆继东家。虽说分家了,我们也是他二哥二嫂,他连外人都能接到家里去住,我们难道不能去?”   穆继兵有些不耐烦,“不用搬,村里派人去县城下面疏通河道去了,只要河道一通,水位肯定下降。”   张兰花把手里东西一扔,双手叉腰怒骂道,“穆继兵你什么意思?要我带着儿子跟你在这儿等死?我跟你说,你想都别想!”   “你拉不下来脸我拉得下,穆继兵我告诉你,到时候水上来了,走不走随便你,我张兰花肯定要走!你要淹死了,我回头就给我儿子找个能干的后爹。”   穆继兵也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张兰花一吼,两口子抬杠似的骂起来,要不是外面雨声太大,隔壁邻居只怕要上门劝架了。   吵了一架,穆继兵心里那股气出了,戴上雨披出门察看情况,在台阶那儿碰上好些人。   “雨势没有减小,不过水位从一个小时前开始没有上涨,说明县城下面的河道口应该拓宽了,不出意外,咱们这里淹不到了。”   “唉,房子虽然安全了,地里全完了。下午我出来看,水田全被淹了。”   “正常,水田只比河道高了一米多,水都涨到坎下了,水田不被淹才怪。”   “别心疼,反正田里油菜也没有收成。”   “大家都别在这儿站着了,春天的雨淋身上还挺冷,回屋躺着吧。”   说着说着大家都散了,晚上偶尔有担心的人过来查看警戒线,好歹没有继续上涨。这一场大暴雨,结结实实地下了一天一夜。   暴雨过后,空气里飘荡的都是泥土的气息,前两天燥热的温度也降到春天该有的温度。   后面几天,公社和县里的人都来查看灾情,穆家村因为在上游算是受灾比较轻的。   房屋这方面,村里几户茅草房,还有老旧的泥瓦房被暴雨冲垮了,其他人家的房子都挺好。至于粮食方面,夏收别想了,水田旱地都没有收成。   穆解放去公社开会,公社的意思,县里出粮种,叫他们趁早赶紧种一茬,最好种红薯这样生长期短又高产的粮食。   另外,家家户户的自留地必须好好整,粮食不够蔬菜来凑,大家一起努力,撑到秋收日子就好过了。   有其他受灾比较严重的大队问救济粮,开会的领导说,芒山县算是受灾比较轻的县了,大家要有大局观,争取有问题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再上报。   听到这儿,后头的话都不用听了,老农民虽然实诚,这话还是听得明白,就是没有嘛!   穆解放懒得听上头叨逼叨,心里想着村里的一百多户人的吃饭问题,还有耕种的事情。他还在考虑,身边的人推了他一下。   “穆队长,问你话。”   穆解放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大喊一声,“坚决支持工作!”   “对嘛,看来穆队长才是咱们屋里最有大局观的人。”   得了,什么都不必说了,散会后穆解放赶紧往村里赶,把村里说得上话的人都叫来,先说头一个事儿,他知道村里家家户户都囤了粮食,他也不管,叫他们自己好好打算,家里这点粮食要吃到秋收后。   穆解放目光扫过他们,“上头说,撑到秋收后就有粮食,我看着话说的太绝对。现在天灾过没过去还不知道,形势还是很严峻,大家做好勒紧裤腰带的准备吧。”   说完吃的事情,再说种地的事情,粮种县里出一部分,不过他估计肯定不够,家里囤了红薯的,可以和村里换粮食。   用粗粮换细粮,要换以前大家肯定乐意,现在嘛,愿意换的人不多。粗粮虽然味道不咋地,胜在量多,吃的久。   为了秋收能多些收成,他们势必要在田地的边边角角都种上红薯,穆解放努力动员大家伙儿。   “我穆解放把话撂这儿,只要你们愿意换,等红薯藤长起来了,想吃红薯尖自己去地里掐,这不比山里挖的野菜好吃?”   村里动员大会开完,下午家家户户都打开地窖,把粮食翻出来晒一晒,家里有红薯的,也送了一些去村里保管室。   穆继东家也有红薯,他选了一筐出来背过去,他到的时候,保管室都放了好几筐了。他把红薯倒出来,跟会计穆大河说,“叔,做种粮这些红薯够了吧,一个红薯要长好多藤呢。”   “做粮种确实够了,除了育种外多出来的红薯,到时候要分给村里那些吃不上饭的人。”   水田种水稻,旱地种红薯。等到育好种后,全村人都动了起来。   林玉也要每天下地干活,穆清一个小孩儿没人带,徐桂花找林玉说,“我家国柱伤了腿现在还在家养着,他也没法子下地,你要放心,把孩子交给国柱带。”   小石头举起小手保证,“我会给清清冲奶。”   丫丫甜甜地笑,“我陪清清妹妹玩儿。”   林玉笑着道,“交给国柱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家两个都带到这么大了,不也好好的。”   两家说好后,穆国柱就成了临时看娃的。每天穆继东夫妻俩吃了早饭,就把穆清送到小石头家,等穆清睡醒了,穆国柱单脚跳来跳去给她冲奶。   但是把尿这个事儿穆清不乐意叫穆国柱帮忙,小孩儿憋不了,头一天就尿湿了,穆清气的哇哇地哭,小脸哭的通红。穆国柱想抱她,穆清死活不要。   小石头跑去地里把林玉叫回来,林玉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叫穆国柱带娃的事儿行不通,林玉一咬牙,把闺女睡觉的竹篮带去地里,她就近看着。怕她干活儿没听到,林玉以每天一颗糖的价格,请小石头和丫丫帮她在旁边守着,清清哼哼了就叫她。   一边忙着春种,家里的活儿还不能耽误,小青菜、番茄、黄瓜、豇豆、西红柿,每一样都种点。除了蔬菜,每家每户的自留地里还种了红薯,大家都默认这个高产。   这一个春天,穆清亲眼目睹了爹娘种地的辛苦,她想着等她长大了,还是要想法子,让一家人过轻松些的日子。   这一天周末,刑莉和邢昭姐弟俩来了,主要是来看看穆清,知道她喜欢吃里脊肉,他们买了两条给她送来。   刑莉见到林玉连忙叫人,“我妈让我问问林姨,清清的奶粉还够不够,不够跟她说,我妈托人再寄一些过来。”   “还有一些,应该能吃到夏天,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妈妈帮我买一些,需要多少钱你说,你帮我带回去,不过奶粉票我这儿没有。”   “我妈说您要奶粉,给钱就行了,不用票。”   “那就谢谢你妈妈了。”   两姐弟也是有眼色的人,见他们忙,就没留下蹭饭,陪着穆清在地边玩了一会儿,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王彩霞过来问林玉,“我刚才远远看着,那是刑家的孩子吧?”   “是,估计是来县里看他们爷爷奶奶,顺便过来瞧瞧清清。”   “没啥事儿?”   林玉左右看了看没人,小声说,“刑莉她妈问我清清的奶粉吃完没有,吃完了她再给弄点,不要票。”   “人家高门大户的,还记得住清清奶粉要吃完了?”王彩霞有些不信。   林玉微微一笑,“娘,你要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   王彩霞撇撇嘴走了,说什么好人多,这一看就是没有经过事儿的。   刑家人来只是个小插曲,该干的活儿还得用心干。穆清都记不得过了多久,有一天她娘给地里浇完水,那天之后她就闲下来了。   听她爹娘说话穆清才知道,播种完,各种苗还未长成的这段日子能勉强休息一段时间。   林玉这几日在家忙着洗洗晒晒,把换下来的被套床单都洗了收起来,天气热起来,该用薄一些的。   穆清躺竹篮里陪妈妈干活,她眼睛盯着院子里桃子、樱桃这些果树,看起来枝叶茂盛,生机勃勃,可惜了,没有结果子。   “林玉在家吗?”   “在呢。”林玉擦了擦手去开门,“哟,你们这是刚从山上回来。”   “对,山里现在不缺水,野菜、菌子什么的都长得好,今天捡了很多菌子,给你送些来。”   “还有这一筐柴火,我给你放院子里,都是干柴,你提去厨房就能烧。”   林玉笑道,“一句话你们记到现在啊,这一个多月你们给我家送几回柴火了?我都不好意思要。”   “哈哈哈,咱们可是说话算数,用了你家的柴,肯定给你补上。我家里还有事儿,就不跟你说了,咱们回头聊。”   “好嘞,我送你们出去。”   粮食紧张,地里的菜没长起来之前,这段日子村里人都靠山上的野菜和蘑菇过日子。至于上山打猎,现在地里农活忙,大家没那个心思。   还有就是前段时间一群人上山找水,穆国柱他们好几个人受伤,让往日那些叫嚣着上山打肉的小年轻歇气了。   这两天稍微得点闲,穆继东其实有点想上山,林玉不准,理由就是他往日上山都跟周凯和穆国柱一起,现在他一个人上山,在山上出点什么事儿没人帮把手,家里人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忙。   这件事上穆清站她娘,小手一挥,往桌子上甩了一块肉,正在争执的两人都笑了起来,穆国柱捡起肉,“媳妇儿,走吧,去厨房炒一盘回锅肉。”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玉给他夹了一块肉,“明天你别出门,在家带清清,我和桂花去山上挖野菜。”   穆继东不乐意了,“你不让我去山上,你倒是自己去了。”   “哼,我和你去的是一个地方吗?你去的是深山,我就在小芒山转转。”林玉又说,“这几天刚忙完地里的活儿,我听桂花说,有好几户的房子都要扒了重新建,你去帮帮忙。”   “我带着孩子能帮什么忙?都是体力活儿。”   “也对,那你把清清放娘那儿,请娘帮忙带一带。”   “那还是算了,我没见过我娘照顾小姑娘。”   听他大哥说他以前有个姐姐,他那时候还没出生,想象不到他娘怎么照顾小姑娘,他们家姑娘养的精细,放他娘那儿他不放心。   想起他小的时候,他娘最多管他吃管他穿衣吃饭,其他的都不管,那可是真放养。他白白嫩嫩的闺女,不能叫他娘给带成野孩子。   “有本事你把这话去你娘跟前说。”   穆继东很无所谓,“说了也没啥,我本来说的就是实话。”   “那你自己看着办。”林玉一句话结尾,不想再听他歪缠。   林玉第二天一早和桂花上山,穆继东抱着闺女在院子里转悠,转悠来转悠去,走到后院停下了脚步。   “闺女啊,你看我们家后墙根下,右边放鸡窝,左边空荡荡的,你说咱们修个水池子如何?去河里捞鱼回来养着,想吃随时都有。”   穆清流口水呢,仰起头半天不见她爹给她擦嘴,捏着小拳头哼哼一声,穆继东才反应过来,“哎呀,你都多大了?再有两个来月你就满一岁了知道不,还不会自己擦嘴?”   穆清想生气,忍住了,不会说话的小人儿生气只会自己气自己。   她爹继续自说自话,穆清听了半天他修池子的计划,直到敲门声打断了他。   穆继东打开门,一看,老熟人啊,“这箱子看着眼熟,我闺女的奶粉?”   “对,还有两箱,在下面车里。”   “我跟你一起下去搬。”   “不用,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我嫂子和媳妇儿也来了,她们马上上来了。”   云苓来过穆家村,蒋涵喝了人家两回鸡汤,这还是头一回来。   抱着一箱奶粉爬山坡,爬到坡上向下看,山坡下面散落的房屋,流淌的小河,还有小河对面成片的稻田。蒋涵累的喘了口气,“这个地儿不错。”   云苓笑道,“就是爬坡累了点。”   蒋涵看了一眼房子的位置,“也还好,不算高。”   家里来客人了,穆继东给他们烧水泡茶,茶叶当然是穆清提供的。干活抱着她不方便,云苓伸手接了过来。   蒋涵凑过来,“哟,嫩黄色的小碎花,这不是嫂子给的布吗?”   “对,林玉手艺好,这衣裳做得挺好看。”   不是现在人喜欢穿的翻领衬衣的样式,而是做成没有领的和尚衣,纽扣也不是塑料扣,而是用碎布扭成的盘扣子。   蒋涵摸了摸扣子,“这盘扣看着跟花儿一样,挺见功底。当年我奶奶还在的时候,她老人家就有这个手艺。”   到她这儿,什么都不剩了,能缝个扣子就不错了。不提也罢。   刑定南去厨房找穆继东,“嫂子呢?”   “上山捡菌子去了,你们今天来巧了,能吃上新鲜的。”   “嘿嘿,啥时候弄点鸡汤喝喝?”   “那个不是单纯的鸡汤,我媳妇儿说那是药膳,经常吃也不好。”   “天地良心啊,哪里是经常吃,距离上次吃都好几个月了,我馋啊。哥,你帮忙做,我提供鸡,药材我也给,不用你家珍藏的好东西。”   穆继东犹豫了一下,“这个你要问我媳妇儿,我做不了主。”   给客人泡好茶,坐下说了会儿话,林玉回来了,云苓笑着问,“拣到什么好东西了。”   “没什么,就是一些常见的山货。”林玉笑着问,“这位是?”   “这是我弟媳,名字叫蒋涵,刑定南的媳妇儿,也在县人民医院上班。”   林玉笑着问好,“听我家穆继东说,您是个中医?”   蒋涵实话实说,“确实学过中医,不过我对药材研究的多一点,开方子看诊很一般,我这种应该叫中西医结合。”   “你两样都学,真是够厉害的。”   林玉放下背篼去后院洗手回来,穆继东赶紧端上一杯温热的茶,刚好适口。喝完茶林玉抱着闺女和云苓妯娌俩说话。   这次来,他们一是来送奶粉,二是想跟她打听一点事情,他们想知道林玉是不是也学过中医,是否还特别擅长做药膳。   林玉想了想才说,“我对中医了解的不深,不过是知道一些养生方子,会炖汤罢了。”   这个回答和蒋涵预料的差不多,“那你想不想去县城工作?你也知道我公婆住在疗养院,那次定南端了一锅鸡汤回去叫疗养院其他人闻到味儿了,尝了一口后喜欢得不行,一直跟我爹娘打听你。”   云苓接过话茬,“我们的意思,你要愿意的话,就凭借你炖汤的独门功夫,去疗养院食堂上班肯定没问题。你要不愿意,你就当我们没跟你说过这话。”   穆清拉拉娘亲的袖子,林玉捏着闺女的小手,“别闹。”   云苓继续说,“你家其实离县城挺近的,买个自行车,就算每天下班回家也没问题。”   林玉其实很心动,抱着怀里软乎乎的闺女,林玉还是拒绝了。   林玉怕他们多想,又说,“我当然很想有个稳定挣钱的营生,但是让我一天忙着工作见不到闺女,我肯定不愿意。你们家买了我家的崹人参,你们清楚,那些钱够我们一家过好多年好日子。”   蒋涵看向嫂子,示意她赶紧说话呀。   云苓想了想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你不去疗养院上班,单纯卖鸡汤,你们卖,我们付钱买。”   蒋涵一拍大腿,“这法子挺好,其实你那个鸡汤天天喝我也有些心疼东西,我看一个月喝一两次就挺好。”   林玉有些迟疑,“可是现在不允许私人……”   “放心,你这不算违反规矩。那些想喝鸡汤的人,自己就会帮你办好,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能在家就把钱挣了,林玉其实很心动,她还是没有马上答应她们,等找了个空档,她跟穆继东商量后,穆继东觉得如果安全的话,这个生意做得。   夫妻俩意见统一,林玉就去跟她们商量,“我只卖给你们鸡汤,不卖给你们方子。”   “当然。”如果他们要方子,也不会这样跟她谈。   “还有,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好药材,药材要你们提供,我只负责加工。”   “没问题。”他们默契的没提人参的事儿。   云苓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她先问清楚林玉现在能做哪几种药膳,林玉斟酌着说了三种,一种是他们喝过的养生汤,这是适应最广的。另外两种。一种是对风湿关节痛有效果的,名叫暖身汤。一种是美容养颜的养颜汤。   这三种养生汤她做得最多,养颜汤她煮给自己喝过,觉得效果不错。至于暖身汤,前段时间因为春种太累了,公婆说身上不舒坦,找赤脚医生看了说是风湿关节病,她熬了汤送去,公婆都觉得不错。   云苓说,“其他两种汤先不提,明天叫刑定南给你们送些药材过来,你先炖一锅鸡汤,到时候叫他们去我公婆家尝尝。这一份算我花钱买。”   林玉摇摇头,“你出食材和药材,我出力,这一份算是探路石,不要钱。”   云苓也没有和她争,“听你的。”   穆清听他们说话,偶尔看看云苓,真是时代不一样了,女人也能像男人一样行事。   林玉留他们吃午饭,中午吃红烧野生菌,野生菌的味道本就鲜美,林玉的手艺做出来还能有不好吃的?   就是吧,穆清又没吃成,她娘不允许她吃重口味的饭菜,哎,小人家没人权。   等刑家人走后,撕掉稳重大方的面具,夫妻俩关上门激动得不行。   林玉欣喜万分,“顺利的话,以后咱们家就有稳定的收入了。”   穆继东来了一句,“总算不用啃闺女过日子了。”   “说什么呢,养生方子还是闺女给的。要不要我把单子拿出来,你看看用了闺女多少东西,你又什么时候补上?”   穆继东试图傻笑混过去,“不急,闺女一岁不到,等她结婚还有好多年,能补上,能补上!”   穆清好好的一个淑女,现在只想学她婆婆王彩霞翻白眼。可真是亲爹!尽坑闺女! 第18章   云苓手腕高超, 加上她家刑定北如今的地位,再有养生鸡汤实实在在的好处摆在那里,特事特办, 林玉很快成了疗养院特殊的编内人员。   为什么是特殊编内人员?因为她的岗位特殊, 因为她的工资和工作时间跟疗养院其他工作人员略有不同。   她的工资不是固定工资, 每个月具体拿多少钱, 就要看那个月她一共熬了多少锅鸡汤。工作时间是固定工作时间,只是工作时长很短。每周六去疗养院上半天班,每个月只去四次, 如果那个月有五周, 那周她就休息。   疗养院的钟院长带着张会计亲自来家里找她谈,问她对这个待遇满不满意?   林玉目光落在工资条款上,疗养院承诺食材和药材疗养院出, 她只负责熬汤,一锅汤给她一块钱的工钱。   “你别看一块钱低,我们疗养院的领导们不少,你一上午熬二十锅汤, 一周就是二十块钱, 一个月八十块钱,我这个当院长的都没有你工资高。”   怕她不明白,钟院长掰碎了给她说清楚里面的门道,“你这个岗位特殊, 工作时间又短,工资拿的太高, 万一传出去, 疗养院里那些一个月只休息四天的同志肯定会有意见。”   林玉有些担心, “大家都知道……”   “当然不是, 你的工资只有我几个领导知道,除此之外就只有张会计了,他要给你发工资,肯定瞒不过他。”   张会计笑着说,“你放心,我嘴巴严,不该说的我一句话都不会说。”   林玉心头大定,“还有个事我要先说明,药材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到养生汤的效果。”   “放心,药材是我们提供的,这个不归你管。”   那林玉就彻底放心了,笑着问院长,“您看我什么时候去上班合适?”   “后天周六,早上你早点去疗养院报到。”   “成。”   穆清早就睡醒了,听到堂屋里谈话,她有些惊讶,这个时候的人真这么讲究吗?居然问都不问一声方子。   讲究人嘛,什么时候都有,但什么时候也不缺小人。站在钟院长的角度,就算拿到了方子,还是要找个专门的人去做药膳,那还不如就请林玉本人。   在钟院长和疗养院其他领导心里,林玉这个人是邢家人带到他们面前的,林玉已经和刑家彻底绑定了。为了一个药膳方子得罪邢家,不划算。   谈好后,钟院长带着张会计走了。林玉送他们到院门口,目送他们下山了才回屋。   林玉一进屋,见闺女盯着屋顶发呆,她笑了起来,“真乖,知道我和人谈事情呢?”   穆清主动张开手叫娘亲抱,林玉把闺女一把抱到怀里往外走,“肚子了饿了吧,今天给你熬了小米鸡蛋粥糊糊,又香又糯,可好吃了。”   “嗯嗯。”穆清挥舞着小手,有些迫不及待啦!   看了眼外面湛蓝的天空,今天可真热啊!穆清舔了舔嘴唇,她渴了。   “渴了?稍等等,我带你去上厕所,一会儿还要洗脸洗手。妈动作快点哈。”   十几分钟后,穆清坐在她的小孩儿木椅上,抱着奶瓶滋滋儿地吸水,林玉端着饭过来,一边搅拌着一边说,“后天上午我要去疗养院,叫你爹休息半天在家带你。”   山下好几家修房子,穆继东这几天有空就下去帮忙,也算是还人情。   今天帮忙的人家管饭,穆继东中午没回家吃饭,林玉随便弄了点东西吃,陪闺女玩了会儿,把闺女哄睡,她把那本养生方子的书拿出来研究。   以后,这本书就是全家吃香喝辣的根本。   到了周六,林玉一早去疗养院报到,钟院长亲自领着她药房,以后她需要的药材都从这儿领,然后带她去厨房,给她一把钥匙,“这屋的钥匙只有我和你有,你放宽了心好好干。”   这是告诉她,不用担心外人偷师。   打开门,进门左手边是水龙头和水池,右手边有个大大的操作台,操作台底下堆放着崭新的大肚汤锅。另外两面墙,靠墙的位置新修了一排专门炖汤的灶台。   林玉很快进入到状态,先去药房亲自配好她需要的药材,拿回厨房泡好,又动手处理老母鸡。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只需要熬十锅汤,很轻松。   等到中午十一点钟,十锅养生鸡汤的味儿飘出去,点了鸡汤的领导们,为了自己的鸡汤不被人抢走,已经亲自来蹲点了。   “哟,老邢,来啦!”   刑老爷子笑着点点头,故意甩了甩手上的单子,“老张你也定了鸡汤?”   老张尴尬地笑了笑,他没定。刑家请客喝汤那天他没去,后来听那些老家伙吹嘘养生鸡汤有多好喝,他嗤之以鼻,根本没放在心上。昨天勤务员来问他们,明天用不用定鸡汤,他说不用。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还是你老刑有眼光,我就不如你了。”老张吹捧了一句又套近乎,“我刚才看了一眼,那么一大锅鸡汤你们老两口也分不完,不如分我半锅?”   老张拍着胸口保证,“你放下,下周我定两锅鸡汤,还你一锅。”   这个鸡汤可不是随便就能喝到的,想喝要另外给钱的,要不然也不会说要他们下单子,凭借单子领鸡汤。   刑老爷子得意地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谁说我家只有两个人,我儿子媳妇儿带着孙子孙女都来了,一锅汤还不够我们敞开喝。”   “老刑,咱们多少年的关系了,一锅鸡汤不至于吧。”老张又来情感绑架。   “非常至于。”刑老爷子不吃这一套。   老张磨破嘴皮子也没让刑老爷子松口,他气急败坏跳脚揭老底怼人,刑老爷子不动如山。   “那个,鸡汤好了。”林玉站在门口说了句话,院子里瞬间不吵了。   “闺女,来,单子给你,鸡汤给我。”刑老爷子赶紧递上单子,亲自端走鸡汤,走之前还说等她忙完了去家里坐坐。   “哎,忙完了就去。”   香喷喷的鸡汤被一锅锅端走,独留下几个想喝喝不着的人。   被几个能当她爷爷奶奶的老人可怜巴巴地盯着,林玉不好意思道,“今天没有了,下次来吧。”   “唉,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对,咱们自带碗筷去刑老头家,我就不信他能把我赶出来。”   想到了耍赖的法子,几个老头儿老太太扭头走了。   这会儿是吃午饭的时间,林玉不好去刑家,叫人带了话去,她先回家了,下次去刑家拜访。   林玉锁好厨房门出去,看到门口的人,不禁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穆继东坐在自行车上双脚点地等她,林玉小跑两步坐上车。   穆继东用最英俊的姿势甩了一下头,“清清睡了,我来接你呗!快上车!”   “来啦!”   “坐好,走了哦!”穆继东笑着喊了一声,猛地蹬出去,林玉吓得尖叫,又气又笑地拍他的背,“慢点!”   今天的自行车是跟解放叔借的,以后家里要经常用到自行车,夫妻俩考虑买一辆。   “回头我找刑定南弄张自行车票,咱们家也买一辆凤凰牌儿的自行车。”   “行!正好我答应了要去拜访刑老爷子一家,赶在明天去吧。”   夫妻俩商量好后,第二天穆清熬了一锅养颜汤带去刑家,穆清也跟着爹娘去了。   穆清白嫩嫩肉嘟嘟的,性子又不爱哭闹,满足了老一辈对小婴儿的全部想象,一出现就得到了刑家老少的喜欢,连从来不喜欢抱孩子的刑定北也亲自抱了她。   见穆清不哭不闹,云苓笑着说,“咱们家刑莉像这么大的时候,只盯着我一个人,不让定北抱,有一次定北下班回来刚抱起她,她就跟被针扎了似的扯着嗓子哭,我和定北担心的不得了,就怕她把嗓子喊坏了。”   刑莉轻哼一声,说不准他爸就是偷偷掐她呢。   刑老夫人眼馋的慌,对儿子说,“你抱够了吧,把清清给我抱抱。”   穆清喜欢这个温和慈祥的老人,主动伸手要她抱,哎哟,可把刑老夫人哄的心花怒放,笑的合不拢嘴。   闺女得人喜欢,穆继东和林玉俩心里也高兴。   过了两天,穆继东高调地骑着一台崭新的凤凰牌儿自行车回村,村里人都惊了,这穆继东又发财了?   穆继东哈哈大笑,“这财虽然不是我发的,但也算我家的。”   王彩霞跑出来,看到儿子得意洋洋的样子,气的张嘴就骂,“好不容易有点家底儿,你这就给败了,肚子都吃不饱充什么大蒜瓣。我打死你个孽子!”   “哎哎哎,娘别打,别打,我买自行车是有原因的。”   “你有个屁的原因。”   穆继东新车都不顾了,躲着她娘边跑边说,“真的,林玉找到工作了,自行车是给林玉买的。”   “什么?你说什么?你重新说一遍。”   穆继东躲到他大哥背后,嘿嘿一笑,“林玉会做那什么药膳,县里疗养院看中了她,叫她去上班。我买自行车也是为了她上下班方便。”   “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穆继东声音都大起来,昂首挺胸,自信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摆,“以后咱们村,我家就是村里第三户在县城有工作的人了。”   顶着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穆继东瞥了众人一眼,沾沾自喜道,“我穆继东命好啊,靠着媳妇儿女儿就能过好日子。”   林玉听到山下面的动静,抱着闺女下来,母女俩正好听到这句话,穆清撇撇嘴,她这个爹呀,正经不过片刻,看着就像没啥大出息的样子。   村里原来有两家在城里有工作,一个是穆三叔的儿子穆大满在县里药材公司工作,还有一个就是周凯他爹在县里罐头厂后厨当临时工。   他们俩工资都不高,一个月挣十几二十块钱,要养活一家老小,还要补贴两边家里的老人。家里经济紧张,有买自行车的钱做点什么不好,回村里六七公里路,哪里用得上自行车。   穆继东不一样,两口子一个挣满工分,一个在疗养院有了工作,就养活一个小闺女,生活压力不大,舍得花钱买辆自行车也说得过去。再说了,去年卖人参的钱说是都拿去修了房子,指不定人家剩了些没说出来也有可能。   村里年轻人围着崭新的自行车看热闹了,嘴里亲热地喊着继东哥,能不能让我骑一骑你家新车。   只有王彩霞气的心口疼,凤凰牌自行车一百二十块钱呐,够买多少粮食了?秋收还没着落,天灾还没过去,还敢乱花钱,万一后头又有什么灾害可怎么办呐?气死她老婆子了!   王春玲在一边劝,“娘您别生气,三弟至少没乱花,不像那起子不争气的,手里有一毛钱都要拿去赌了。”   “哼,他敢去赌,老娘把他手宰了!”   穆清瞅了她婆婆一眼,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她支持!   王彩霞担心的灾害没有发生,后头几个月风调雨顺,地里的水稻和红薯顺顺利利地成熟,等到冬天下了场大雪,村里老人说,这两年的天灾算是熬过去了。   芒山县外面的地方,干旱和水灾也慢慢过去,第二年也陆陆续续恢复了生产。   穆家村的人,靠着勤恳劳作,勤俭持家,偶尔上山采药补贴家用,经过两三年休养生息,穆家村彻底缓过气来,三年前被暴雨和山洪摧毁了房子的人家,存够了钱,也另外选了地势高的地方修了结实的砖瓦房。   穆国柱家前几日也住进了新修的房子,宽敞的围墙里坐落着一套五间的大房子,他们夫妻带着一儿一女住,紧够了。   这时候是□□年的秋天,丫丫七岁了,她兴奋地拉着穆清看她的屋子,“妈妈说这房间给我一个人用,是不是好大好漂亮。”   穆清环顾屋里,简单的砖瓦房,为了省钱墙面没有刷白。进门右手边有一扇木窗户开着,窗户底下摆放着一套简陋的座椅。进门左手边靠墙放着一张木床,上面铺着简单的被褥。床对面,也就是正对门的位置摆放着衣柜。   屋里只有床、衣柜和座椅,这么简单的家具要是放在上辈子,她身边丫鬟都看不上这样的摆设,放在这里却已经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这个宣传男女平等的地方依然存在,在乡下地方,姑娘家能有一间单独的屋子,还有属于自己的家具,已经非常难得。   穆清笑着点点头,“挺好。”   丫丫快乐得都要飞起来,“我今年已经七岁了,我爸妈允许我跟着大人上山,过两个月等忙完秋收,我也要上山挖药材卖钱,我要存钱买一张漂亮的花布当窗帘。”   丫丫看了眼她身上的布拉吉,“就像你身上裙子一样的颜色,粉嫩嫩的,真好看呀。”   穆清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子,这条裙子是娘亲做的,布料是云苓阿姨给的,丫丫恐怕买不到。   “那你先存钱,到时候去百货大楼问问有没有这样的布。”   “百货大楼呀。”丫丫目露向往,“我还没去过百货大楼呢,等我存到钱了,我要进去买东西。”   丫丫拉着穆清说个不停,说来也奇怪,她比清清大三岁,却和她做了好朋友,村里这么多小孩儿,她最喜欢跟清清玩儿。   两人说说笑笑,徐桂花推门进来,笑着问,“清清,今天留在婶婶家吃饭?”   穆清摇摇头,温温柔柔地说谢谢婶婶,“我妈说今天会早些回来做饭,叫我和丫丫玩一会儿早些回家等她。”   徐桂花嗔怪道,“你妈就是客气,小石头和丫丫在你家吃五六回饭,你最多在我家吃一回。”   穆清乖乖地笑,“桂花婶婶,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啦。”   “行,我也不留你,我做饭的手艺确实没有你妈好。有空下来找丫丫玩儿。”   “好。”   丫丫拉着她的手,“我送你上坡。”   穆清不让,“又不远,我自己回去,你帮婶婶做饭。”   “那好吧。”   徐桂花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笑着跟穆国柱说,“咱们村也就林玉能养出这样乖的丫头,才刚满四岁,有时候懂事得就跟大人一样。”   穆国柱一边编竹篓一边说,“穆继东那小子命好,媳妇儿能挣钱还能顾着家里,闺女又懂事听话,瞧瞧咱们村里的男人,谁能有他过得痛快?”   徐桂花压低声音,“也有不痛快的时候,昨天给玉米地浇水,我和王婶分到一块地里,继东挑水过来,被王婶拉到一边问他什么时候再生一个。”   “清清今年都四岁了,王婶问一声也正常。”穆国柱浑不在意。   “你忘了,当初生清清的时候林玉伤了身体,说的是身体要好好调养以后生育没问题,这几年过去了林玉还没动静,生育上可能真有些妨碍。”   不只是徐桂花这样想,乡下婆娘没事儿就喜欢凑一起说闲话,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些嘴上没把门儿的到处说,村里的小孩儿知道的也不少。   “穆清!”   穆清停下脚步,扭头看过去,是穆继兵的大儿子穆红杰,今年九岁了,穿衣裳还不爱干净,袖子上发亮发硬的东西,莫不是抹了鼻涕晒干了?穆清嫌弃地皱眉。   穆红杰生气了,“小丫头片子看什么呢?”   穆清不想搭理他,扭头往家走。   她不搭理穆红杰,穆红杰反而跑过来推她一把,“小丫头片子跟你说话呢,哑巴啦!”   “没教养,聒噪!”   “切,神气什么呀,别看你现在有新衣裳穿,等你妈生了儿子,你家东西都是他的,你啥也没有。”撒完气他又贱兮兮地说,“哎哟,我忘了,我妈说你妈生不出儿子,以后你家要绝户啦,按照老规矩,你家的房子、自行车、收音机和钱都是我们的,哈哈哈哈!”   说时迟那时快,穆清左脚退后摆出助跑的架势,攥紧小拳头,使劲儿冲过去,一脑袋把比她大好几岁的穆红杰顶翻。   四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大劲儿,穆红杰怒了,翻身起来要教训教训这个臭丫头,穆清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不屑地仰起头用下巴看他。   “你个臭丫头,我打死……”你……   “哟,瘦得跟麻杆儿似的,你要打死谁呢?”刑莉骑自行车过来,脚尖点地,左手扶着车把,右手扯住穆红杰的衣领。   “你大人欺负儿小孩儿,你放手!”这个人她认识,是城里人,和穆清那个臭丫头关系好,他使劲儿挣脱,累的脸都红了还是没跑了。   “你九岁欺负清清四岁不也是以大欺小么。给清清道歉!”   刑莉今年十六了,平时没少跟部队里人练手,拿捏九岁的男娃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我不,我就不!”   穆红杰声音太大,把其他人招来,穆红杰觉得丢脸,使劲儿挣扎,但是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没逃开,急的快哭了,还死不认错。   “哟,挺有骨气的嘛。”   小孩儿把大人叫来,在自留地里除草的穆贵和王彩霞跑过来,“好好的,这是干什么!”   看到穆清婆婆爷爷来了,刑莉直接说,“穆红杰欺负清清,一个九岁的拦路打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这还沾亲带故呢,谁家大人教出来的孩子?”   穆红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往地上一滚想挣脱,刑莉一把把他捞起来,怒声道,“给我站好!”   王彩霞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的孙女,穆清衣着整齐,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儿,只脑袋上的扎的两个小鬏鬏歪了。   “清清,你说,穆红杰是不是打你了?”   穆清说话实事求是,“他骂我爸妈,骂我们家绝户,他打我,我也用脑袋撞了他。”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儿,倔强的样子让大家心生不忍,纷纷怒视穆红杰,都是一个根儿出来的,绝户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王彩霞被气晕了,穆贵赶紧一把抱住她,“老婆子,你怎么样?”   王彩霞拍着胸口,喃喃道,“我管不了了,我管不了了,等老三回来,叫他自己找穆继兵算账去!”   穆继东今天上山去了,等他回来,照他的脾气,肯定有一场大风波。   刑莉放了穆红杰,穆红杰跑回家躲起来,被得知消息回来找人的穆继兵狠揍了一顿,“滚去穆清家道歉去!”   穆红杰吓得发抖,“我,我不去,三爹要打死我!”   “这个时候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穆继兵怒不可遏。   刑莉抱着穆清回去,穆清一点不生气,冲她笑,“莉姐姐来我家干什么呀?我妈怎么还没回来?”   “我妈的一个朋友专程来芒山县想喝养颜汤,你妈中午回不来,叫我带你去县里吃午饭。”   “麻烦莉姐姐白跑一趟,我不去县里,我要等我爸爸回来帮我报仇。”   刑莉扑哧一声笑了,“刚才看你安安静静的,我还以为你不生气呢。”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我不生气,气坏了自己没人替。”   刑莉放声大笑,这丫头学大人说话的小模样太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因为这本书周六要上夹子,所以明天的更新挪到后天晚上一起更,作者保证,至少更新一万五!   周六约呀! 第19章   刑莉赶着回家吃午饭, 又不放心穆清这个小不点儿一个人待在家,特意等到继东叔回来才准备走。   就是因为等了这么一会儿,刑莉见证了继东叔前一秒笑嘻嘻, 下一秒变脸, 凶神恶煞的要打人。   穆继东暴走, “穆红杰那个小兔崽子敢欺负我闺女, 老子打死他!”   穆清招了招小手就把她爹摁住,小奶音软软道,“子不教, 父之过。爸爸你要是打了穆红杰别人肯定说你不对, 你打穆继兵就没事了。”   刑莉服气地竖起大拇指,小乖乖很会抓重点嘛。   穆清冲刑莉笑,又转头叫爸爸抱她, 坐到爸爸怀里,抱着爸爸的脖子,板着小脸,指着山下, 十分有气势地喊了一声, “走!”   穆继东是个听媳妇儿闺女话的人,闺女说要去报仇,那必须马上去,马上去, 坚决不能等,要不然闺女心里不舒服气坏了身体咋个整?   父女俩气势汹汹地下山去, 人还没到, 穆继东就喊起来, “穆继兵, 你给老子滚出来!”   穆继兵正在吃饭,手里的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黑脸走出去。   “穆继兵你怎么教儿子的?九岁的男娃欺负我家四岁的小姑娘,脸都丢河里叫洪水冲走了!赶紧滚出来给我闺女道歉,要不然这事儿没完!”   穆红杰缩在屋里吓得发抖,不敢出去,三爹好凶,他怕!   张兰花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个没用的玩意儿!   穆继兵冷脸,“嚷嚷什么呀嚷嚷,不就是推了一把吗,穆清不是好好的嘛,小娃吵架大人掺和,穆继东你可真有出息!”   穆继东拳头都捏紧了,放下闺女,大步走过去狠狠推了一把,边推还边说,“说的轻巧,不就是推了一把,老子今天也推你了,推你怎么的!推你你也得受着。”   当着村里那么多人的面,穆继兵狼狈地摔倒在地。   如此打他的脸,穆继兵忍不了,翻身起来要推搡开,穆继东一脚踢过去,穆继东再一次摔个仰倒。   这一次摔的有点狠,只听见砰的一声,声音大的跑来看热闹的村民,还有屋里的张兰花都听见。   穆继兵挣扎了几次才站起来,瞪着穆继东的眼睛里冒火光。   穆继东比他高,抬起下巴,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以后叫你儿子碰到我闺女绕道走,但凡我听到你儿子欺负我闺女,下次老子打断你的腿!”   穆继兵下不来台,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张兰花冲出来闹将起来,眼睛一抹就哭,“老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冲到人家里打人这还得了了,还不快打雷把这天打雷劈的收了啊!”   张兰花干嚎不见泪,围观的小孩儿一边看热闹一边笑,穆清往前走了两步,嘴角微微翘起,“这位婶婶你可别在地上滚了,小孩儿打闹都不这样,何况你们大人呢。”   她冷眼看着穆继兵,“穆红杰推我我都没哭,我爸推你,你生什么气?穆红杰以大欺小,你打不赢我爸被欺负也活该!”   刑莉在一边围观全场,笑着哼了一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呜呜~”这次张兰花是真哭了,“林玉就是个不……”   “你要嘴巴这么欠,被人打死了也是活该!”穆清打断她!   张兰花马上闭嘴,反应过来又生气,她一个大人叫小丫头片子吓住了,丢死个人!   “行了行了,大中午的不回家吃饭,闹什么闹?有劲儿没处使给我下地去!”穆解放小跑过来,“穆继东,说你呢,站在那儿干什么,太阳这么晒,不怕把你闺女晒黑了噢?”   穆清扭头叫她爸抱,“我们回去,我饿了!”   听到闺女饿了,穆继东赶紧回家,“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刑莉跟上来,穆清扭头对她说,“莉姐姐想吃什么?”   “我呀,我爸妈还等着我,我马上回去,我顺便给你妈带句话,免得她操心你中午吃不上饭。”   穆继东这才反应过来,“清清,你妈还没回来?”   “没有,有事儿耽搁了。”   刑莉赶忙把有人从市里过来喝汤的事儿说了,刑莉小声道,“那位阿姨单独给钱。”   穆清点点头,“你叫我妈妈别着急回来,等下午太阳不那么晒再回来。”   “行,继东叔,那我就先走了。”   “哎,有空过来玩。”   父女俩回家,穆继东去厨房做饭,“闺女,你妈不在,咱们中午吃面吧。”   “嗯,吃番茄鸡蛋面。”   “那你等会儿,爸去地里摘几个回来。”   穆继东摘了五个,两个切片煮面,另外三个去皮切成块用白糖拌一拌。   穆清垫脚趴在那儿盯着白糖拌番茄不转眼,穆继东rua了一把她乱糟糟的头发,“现在不能吃,等你睡了午觉起来吃。”   “哦。”   穆继东给闺女整了整头发,又骂了穆红杰那小子一句,“你妈一早起来给你梳的头,还没管半天就乱了。”   穆清沉默着没说话,饭做好了,父女俩坐下吃饭,一时间屋里都是稀里呼噜吸面条的声音。   “爸!”   “好了好了,我知道,吃面不能发出声音是不是。”   刚坚持了没一会儿,穆继东又是一阵稀里呼噜,吃完面,喝下一口汤,“舒坦!”   穆清不想说话了!   “瞧你吃东西跟个小猫崽儿一样,你倒是吃快点,要是换在兄弟姐妹多的家里,吃饭都是抢着吃,你这慢慢悠悠的抢不到饭,顿顿只能喝汤我告诉你,别想吃到一口干的。”   不管她爹怎么催促,穆清还是不紧不慢地吃着,等她吃完,放下筷子。   “爸,你和我妈,是不是还想生个弟弟,一个不够,再多生几个?”   “小孩儿家家的别想那么多,生孩子那是随缘,有了就好好养着呗,只有你一个也无所谓。其实只有你一个也挺好,我和你妈为你操碎了心,再多一个我们也忙不过来。”   穆清心里高兴,嘴巴上有些迟疑,“可是,今天婆婆爷爷听穆红杰骂咱们家绝户,婆婆都气的晕倒了。”   穆继东皱眉,“一会儿我去看看。”   穆继东捡起碗去厨房洗,穆清跟在她爸后面走。穆继东把闺女专用的小脸盆拿过来,给她打了水,把帕子给她,“洗吧。”   父女俩一个洗碗,一个洗脸,穆继东喊了声闺女,穆清扭头看他。   “今天的事别跟你妈说,她听了难受。”   “全村人都知道,你瞒不过。”穆清放下小帕子,“别讳疾忌医,有病就找大夫治。”   这个时代的医生可比她上辈子厉害多了,特别是殇医,在这时候叫外科医生。刑定南就是外科医生。   有次她爸说肚子疼,他就问是左边还是右边,什么位置疼有可能是什么病,她都听呆了,他们对人肚子里的东西如此了解,都给取名字了吗。   穆继东笑了,“你才跟着你妈妈学会几个字,就知道讳疾忌医了。”   “一会儿自己去屋里午睡,我去你爷爷婆婆家看看。”   “嗯。”   穆家老宅,此时安安静静的,王春玲在厨房洗碗,听到大门口有动静,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又回去洗碗。   片刻工夫,听到爹娘屋里吵起来,她洗完碗赶紧回屋关上门,还把两个儿子叫回屋。   十一岁的穆红旗耳朵凑门边偷听,被他哥拉回去,“三爹家的事情你少打听。”   王春玲一边擦桌子一边说,“你大哥说的对,老二听你哥的。”   穆红旗撇嘴,“我还用打听?穆红杰那个二愣子骂三叔家绝户谁不知道?刚才我去晚了,听他们说三叔把穆红杰他爸打了。”   “胡说,没打,就推了一把。”   “切,还踢了一脚呢。不过他们也是活该。村里谁不知道三爹和三娘把穆清当成心肝儿似的养着,惹了她能得好?”   王春玲对穆清这个小侄女有些意见,“气性太大了些,小小年纪就敢拉上她爹去打架,有些不像话。”   “妈,你可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和我哥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你说我爸给不给我们撑腰?”   “她一个小丫头,又没出事,有什么好撑腰的。”   “呵呵,妈,我劝你这话别去三爹面前说,要得罪了他,他可不会给你面子。”   何止不会给王春玲面子,连他爹娘的面子都不给。   王彩霞为他没有儿子操心,怕他被人戳脊梁骨,叫他们夫妻去白云观找老道士看看,说那个灵验。   两个人身体看着都不错,没有生儿子,说不定是他们家运道不好,找老道士改改运气说不定就怀上了。   穆继东怒了,“谁运道不好,您是想说林玉福薄,还是清清克我们了?我家运道不好能修起大房子,能买自行车买收音机?”   王彩霞也生气,“兔崽子,老娘又没有这样说,少给我扣帽子。我这不是给你们想办法嘛。”   “哼,有病看医生,弄那些神神叨叨的干什么。”   “医生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你知道什么!”   穆贵拍桌子,“好了,别吵了。老三说的没错,你们两口子找时间去医院查查再说。”   说完又凶他,“你娘也是为了你们好,白云观的李道士厉害着呢,二十年前白云观名声大,最多的时候有两百多道士。除了李道士年纪太大,白云观的其他道士那时候都下山上战场了,要不然现在白云观的香火还旺着呢。”   王彩霞叹口气,“可不是嘛,走了那么多人,一个都没回来。”   穆继东嘟囔道,“二十年前他都年纪大了,这会儿还活着?”   想到李道士鹤发童颜的样子,王彩霞不知道怎么形容,“你自己看到人就明白了。”   穆继东本来不信这些,想到闺女身上的神奇之处,心里又有些疑惑。   下午四点多钟林玉下班回来,进村后见大家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她已经从刑莉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玉回家,父女俩都在,林玉洗洗手,去屋里拿梳子,把闺女脑袋上的小鬏鬏拆了,重新给她梳头发。   “继东,明天一早我们去县里,请刑定南给我们查查身体。”林玉笑着对父女俩说,“有病看病,没病也花钱买个放心。”   穆清想了想说,“西医估计没什么用,调养身体还得找蒋涵阿姨。”   “都找,蒋涵怀孕了,现在身子稳当,今天听她说,她要在医院上班到生产前一周。”   “那咱们就去!”穆继东拍板定下时间,“明天一早去!”   不管有没有病,能不能生,总要有个结果,不能让这事儿变成心病。   下午穆继东去跟大队长请假。   “干啥去?”   “去医院,看病。”   穆解放叹了口气,十分同情他,“去吧,不着急,请医生好好检查。”   第二天一早,穆继东骑车带着老婆孩子进城,县医院的护士对他们一家都熟悉无比。   “清清呀,好久没见又漂亮啦,今天干啥来了?”   穆清奶乎乎喊了声阿姨好,“来找小刑叔叔和蒋涵阿姨。”   “一猜你们就是来找他们的,他们刚到一会儿,这个时候应该在蒋医生办公室,你们自己过去吧。”   林玉笑着说了声谢谢。   一家三口到蒋涵办公室,只见她办公桌上摆着鸡蛋、包子和一杯豆浆。   “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你看病。”   刑定南面露不解,“你们一家人看起来健健康康的,谁得病了?”   蒋涵看他一眼,叫他闭嘴,又笑着招呼他们一家三口坐。她和林玉说了几句闲话,吃完早饭洗了手,重新坐下。   “你们两口子,谁先来?”   穆继东主动坐到她对面,“将医生,我先来。”   蒋涵把脉把的仔细,用了十几分钟,后又换林玉,也花了十几分钟。   “怎么样?”一家三口都看着蒋涵。   蒋涵认真道,“就我的水平来看,你们两个身体都很健康,健康到甚至比我和刑定南两个整日不干重活的人都要好。”   夫妻俩对视一眼,“那我们这两年一直没有怀孕是因为……”   蒋涵摊手,“我也不明白,我把脉上的水平很一般,可能是我没探出来。如果你们不怕麻烦,我给你们推荐一位老中医,那位是个厉害人物,就是他住在市里,有点远。”   “去!”   这个时候时间还早,一家三口坐汽车去市里,赶在中午前找到那位老中医,他姓聂。   聂大夫早已经退休了,白发苍苍脸色红润,一看就是保养有道的厉害人物。不说别的,穆继东一看他的长相,就觉得这人肯定靠谱。   老大夫刚买菜回来,看到他们,只瞥了眼小丫头,掏出钥匙开门,“你们进来吧。”   进门口,老大夫自顾自地忙活,择菜,切肉,把米放进锅里煮着,这个时候才腾出手来。   “快到中午了,我老人家饿不的,必须要按时吃饭,煮饭也要按时。”他拿着帕子擦手,坐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樱桃树下,“你们三个过来坐吧。”   树下只剩下两张板凳,穆清靠在妈妈怀里,打量老中医。   他慢慢悠悠地问,“你们哪儿来的呀?”   “芒山县过来的。”   “芒山县?蒋涵那个丫头叫你们过来的吧。那丫头学艺不精,碰上棘手的事儿就知道往我老头子这里引。”   “手伸出来。”   穆继东赶忙伸手,老大夫闭眼把脉。   几分钟后,“换另一只手。”   穆继东又递上另外一只。   后又换林玉,两人都看过之后,聂大夫说,“你们夫妻俩,身体都很健康,没病找我老头子干什么?”   “我们想问问孩子。”   “孩子,这丫头一看就是你们的孩子,头一个都生下来了,还有什么好问的,等缘分到了,后头自然就来了。”   穆继东叹气,“您老也看到了,我家闺女都满四岁了,老二还没来,家里催得很。”   聂大夫笑了笑,“上一辈的人讲究多子多福,催促也正常。不过这生多生少,生男生女,讲究一个缘字,缘分没到,强求也没有用。”   “有些人有了一个想二个,有了女娃想男娃,却没想过,这唯一的一个都是老天爷开恩赐给你的,无中生有已经是大幸运了,还想要更多,贪心了。”   知道身体没毛病,穆继东心情好了些,“您老怎么还神神叨叨的。”   “山医命相卜,年轻人,你不懂不代表没有,对你看不见摸不着的,还是要心存敬畏才好。”   夫妻俩笑着谢谢聂老大夫,带着女儿出去。   穆继东笑着说,“大夫都说咱们身体没病,你以后也别为这些事烦心,他们要再说你闲话没生儿子,你就说我身体有病,生不出。”   林玉噗嗤笑了,“你可别乱说话。刚才老大夫说的对,以后呀,有缘分就生,没缘分养清清一个也挺好。”   她昨天从刑莉那里听到闺女受欺负,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懊悔自己怎么没有先生个小子再生闺女,这样闺女就有人护着,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哎,现在她也看开了,只有闺女一个,她更不能生气,要好好照顾身体,就跟聂老大夫一样,活到七老八十还健健康康的,不给闺女添麻烦。   穆清了想了,“我有一本练武锻炼身体的册子,等我回去找出来学一学,争取下次再碰上穆红杰找麻烦,我一脚踹飞他。”   “傻,下次碰到他找麻烦你就赶紧跑,去找你爹去。你小胳膊小腿儿的,那里打的赢他。”   一家人路过照相馆,林玉拉着闺女,“进城一趟也挺麻烦的,咱们来都来了,照张相吧。”   “行呀,请照相馆师傅加急洗出来。”   林玉有心记录女儿的成长历程,一点都不怕花钱,每年都要来照一次。穆清长得好看,照相馆的师傅对她印象深刻,都已经记得她了。   “哟,小丫头来了,比去年长高了一点呀。”   “劳您惦记,是长高了一点些。”   “今天也要加急是吧?”   “是的,下午回去。”   “交给我!”   照完相,一家三口去吃午饭,吃完午饭去百货大楼逛一逛。   林玉掏出各种票,“过两天就是月底了,月底那天我又不上班。张会计提前把工资发给我了。”   “有什么票?”   “糖票,肉票、副食票、布票,还发了粮票,我想着我们家也不用买粮食,就把粮票换给张会计了,他换给我六尺布票,够给你做一身衣裳了。”   穆继东笑呵呵的,“不用,我夏天三件换洗的短袖,还有一件长袖的衬衣,够穿了,你给自己做一身。”   林玉不要,“我不缺衣裳穿,给你买。”   穆清站在一旁,看她爹娘推来推去地秀恩爱,小丫头叹气走过去,“我也想穿小裙子,我那里有一匹浅绿色的棉布,妈妈,我们俩一人做一条裙子吧。布票留给爸爸。”   “这样好,这样好,这样咱们全家都有衣裳穿了。”穆继东捏捏闺女脑袋上的小鬏鬏,“回去把账记上,过几天爸爸换成钱给你。”   “哪里来的钱?”   “这你们就别管了,快去买东西,好东西都叫别人抢完了。”   一家三口逛了一圈,买了块儿棉布,还买了穆清喜欢吃的大白兔,另外买了两包点心。   穆清有些嫌弃,百货大楼卖的点心没有现做的好吃。   “你婆婆爷爷喜欢,你婆婆我还不知道,我们给她送包点心去,嘴巴上嫌弃乱花钱,回头就跟人炫耀。”穆继东一把抱起闺女,“咱们再去木棚那边转一转,买些粮食和肉放着。”   几年前那场旱灾给人留下了后遗症,闺女又有这么个宝贝,每次来市里,穆继东都会有意识地囤些粮食和肉,水也是囤了好几桶,干柴放了好几捆,就连蒸熟的包子和煮的汤也放了不少,就怕碰上什么意外不方便动手煮饭。   逛逛买买,等到拿到照片坐车回去,到县里已经天黑。幸好穆清那儿有手电筒,穆清坐在前头抱着手电筒给她爸爸照路,林玉坐在后面担心的不行。   “继东,骑慢一点。”   “知道知道。”   到了村里,老宅屋里还亮着灯,穆继东推车过去等在门口,林玉提着点心送进去。   父女俩在门口等着,过了会儿,林玉出来,对穆继东说,“你进去,爹娘叫你。”   “你不进去?”   “我不去,我和清清在门口等你。”   穆继东停好自行车,大步进门,“爹娘,你们叫我啥事儿?”   “我问你,今天干什么去了?看个病用得上一天?”   “这不是跑了两个地方嘛。”   穆继东直接说今天看病的结果,“两个大夫都说我们俩身体健康得很,有没有孩子看缘分。”   煤油灯下,王彩霞表情不好看,“我就说吧,要去白云观找李道士看看才行。”   “不去!”穆继东皱眉。   “你敢不去!你都花了一天时间看大夫,去白云观走一趟又能怎么样。”   穆贵表情严肃,“听你娘的,我们总不会害你。”   想到那个老大夫说的要有敬畏之心,穆继东一犹豫,王彩霞已经定好时间,“等大后天去,大后天初一。”   初一十五李道士才会见外人。   穆继东胡乱点点头,“随便您。天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回吧,早些睡,明早还要上工。”   到家后,林玉去厨房烧洗澡水,穆继东跟过去。   “爹娘说什么了?”   “爹娘说白云观有个李道士很厉害,等下个月初一,带我们去看看。”   林玉疑惑,“我嫁到穆家村这么几年了,怎么没听说过附近有道观?”   “没听说过正常,我也没听说过。我爹说道观如今没落了,只有一个老道士守着,那老道士又不爱见人,渐渐的就没什么人去了。”   穆继东有些不想去,但是心里又很在意。   林玉倒是很看得开,“去看看也没什么要紧,就当带清清出门玩儿。”   说到闺女,穆继东也好奇,“清清这丫头,太喜欢待在家里,一个四岁的小丫头,居然能忍住不出门找人玩儿。我小时候贪玩,每天不是肚子饿或者天黑了,都不想归家。”   “哼,你闺女整天在家忙着呢,早上睡醒后起床吃早饭,吃了早饭听她的收音机,然后缠着我学认字。”   “下午干啥了?”   “下午她睡醒一般两三点钟了,看刑莉和刑昭送给她的连环画,最近在看那本《少年英雄柏惠尔》,苏联的连环画,她问我苏联在哪儿,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我怎么说的清楚。”   穆继东咂舌,“咱们家这个闺女,这么喜欢学习,以后怕不是要考大学吧。”   “她能考上就送去读呗,咱们家现在又不是掏不出学费。”   穆继东笑了起来,“哟哟,林玉同志现在成了咱们家赚钱的主力,说话越来越有底气了。”   “去你的!”林玉笑了会儿,正色道,“姑娘家还是要多读一些书,等她长大后,找个好工作,叫她进城过好日子。”   穆清站在门口,“妈妈,洗澡水好了没有。”   “哈哈哈,还有一会儿。”两人顾着闲聊,火刚点燃。   穆清转身迈着小短腿儿走了,去屋檐下的躺椅上躺下,望着夜空和繁星,躺在亘古不变的天空下,她思考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想到爸妈对她未来的期望,她眼里的闪烁着幸福的光。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爹娘心里,原来是这样爱着她呀。   “穆清!”   穆清扭头,她爹站在厨房门口,背后红色的光亮衬的他背影特别高大。   “在哪儿呢?”   穆清懒懒地应了一声,“这儿呢。”   “你怎么说不听,晚上的蚊子凶得很,小心咬你一头包。”穆继东过来抱起闺女,拍了她一巴掌,“不听话!”   穆清笑眯眯地露出整齐的小米牙,“我累了想躺着。”   “你妈把水烧好了,咱们洗完澡就睡。”   “嗯。”穆清抱住他的脖子。   穆继东咧嘴笑,假装不满,“你这丫头,越来越会撒娇了。” 第20章   穆继东两口子进城看大夫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徐桂花抽出空来找林玉说话。   “怎么样?这两天村里传的厉害,说你们家这几年运道太好,把福气用光了, 才生不出儿子。”   “别听他们瞎说。前天我和继东去城里找老中医把脉, 人家都说我们身体挺好。生孩子这个事儿谁说的准?再说了, 我现在有工作, 以后不怕没孩子养老,只带着清清一个,以后生不生都无所谓。”   徐桂花看了眼坐那儿看连环画的小人儿, 笑着说, “有工作的人就是不一样,你倒是看得开。不过我看你家姑娘以后肯定有出息。”   “借你吉言。”听她夸闺女,林玉开心得不行。   “对了, 这两天活儿不多,明天上午我不上工,跟周凯他媳妇儿上山捡菌子去,你去不去?”   “这八月底了, 热不了多久了, 再不捡点菌子晒干准备着,冬天都吃不着了。”   林玉摇摇头,“明天不行,明天家里有事儿, 后天我可以。”   “行,那就后天。”   两人说了会儿话, 快五点钟了徐桂花才站起身要走, “清清, 有空下山找丫丫玩儿啊。”   “好, 婶婶再见。”   林玉关上院门,进屋给闺女倒了杯水,“别看了,喝杯水。”   “嗯。”穆清小手抱着搪瓷杯,小口小口喝着。   “明天去白云观,你去不去?”   “远吗?”   “有点远,要爬山。”   “我去,叫爸爸背我。”   “那你明天穿长袖长裤,别穿裙子,山上多蚊虫,被咬到了就难受了。”   “好。”   林玉摸摸她的小鬏鬏,“会不会绑的太紧?头皮疼不疼?要不给你换成小辫子,跟丫丫的一样,在两边耳朵后面扎着,不会扯着头皮。”   穆清摇了摇脑袋,可可爱爱的,“不疼,我不喜欢丫丫姐那种辫子。”   她喜欢哪吒头,上辈子小的时候,娘亲也喜欢给她梳这样的小鬏鬏。   “好,你喜欢,明天也给你这样扎头发。”林玉突然想起来,“明天中午可能赶不及回来吃饭,咱们要带些吃的路上吃。”   “带玉米面馒头吧,还有小咸菜。”   林玉转身去屋里,“我记得柜子里还有两斤玉米面。”   不想明天早上起来忙活,林玉这个时候就开始发面,晚上就把馒头蒸好,叫闺女放起来,第二天早上拿出来还冒热气。   因为要走山路,林玉给煮了鸡蛋,早上吃稀饭馒头配鸡蛋和小咸菜,很丰盛的一顿。   吃完饭锁好门,林玉背着小背篼,里面装着吃的,还有两斤米,这是给白云观的供奉。   “清清也带去?”   一家人下坡,王彩霞也背着背篼在等着他们了。   “嗯,她也不重,我背着她走。”   王彩霞没再问,背着背篼走前面带路。   这是去县城的方向,快到县城的地方有一条分叉的小路,他们从小路上去,进山。   小路一看就是走的人不多的那种路,以前修建的石阶要么被路两边飘落的树叶遮盖住,要么长满了青苔。   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王彩霞喘着粗气,“我小的时候,白云观香火旺盛,每次爹娘带我们去白云观上香,路上来来回回都会遇到很多人。还有挑夫专门在半路上卖吃食,什么煮鸡蛋、烙饼子,烧玉米,可馋人了。”   走到一个小坡上,正前方的小路蜿蜒而去,小路的尽头,看得到翘起的屋檐,隐隐约约间,是一座宫观的样子。   “前面就是了。”   看着近,一路过去几乎都是平路,真走过去,也走了半个小时。   白云观正门上挂着的牌匾饱经风雨,暗红的底色,描金边的字体都褪色了。穆清望着那块牌匾下面角落刻了一个李字,这块牌匾她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你们找谁?”大门打开,门缝处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我们找李道长。”   “我师父等你们好久了,我带你们进去吧。”   穆继东和林玉对视一眼,穆继东小声问他娘,“您提前来打过招呼了?”   “没有。”王彩霞十分笃定,“肯定是李道长算到我们要来了吧。”   呵呵,他不信!   穆清拍拍她爹的肩膀,穆继东放下闺女。   夫妻俩牵着女儿走在后头,好奇地打量,青石板铺的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院子中间有一棵长的特别茂盛的大榕树,榕树四周被用圆形的石头围起来。院子两边修建了一米多高的龛台,龛台上供奉着八仙。   这个道观修建的很对称,中轴线就是连接一个个院子的大门。穆清边走边看,不知道走了几个院子,前头带路的青年停了下来。   王彩霞快步过去,“好久没见到李道长了。”   见到人,穆继东一下惊呆了,这位李道长,比他前些天见过的那位老中医更加仙风道骨。只见他身穿长袍,身形清瘦修长,皮肤白皙红润,须发皆白。   除了这些外在的不同,更让人惊叹的是他的眼睛,听他娘说,这位李道长已经九十多岁了,却有一双如孩童般清亮的眼睛。   见到这个人之后,穆清第一个感受是,这对眼睛的主人,和这副苍老的皮囊,似乎是属于两个人的,一点都不和谐。   “来了,坐吧。”   穆清浑身一震,这个声音,这样的语气,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李道长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她要飞起来的时候,又被一根线拉下来,她才觉得脚踏实地。   “小姑娘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王彩霞招呼穆清过来,“李道长叫你过来坐。”   穆清心头有些不安,她没过去,她小步过去站着靠在妈妈身边。穆继东一把抱起她放腿上。   王彩霞露出个笑脸,“李道长,您看我三儿子和三儿媳,什么时候能生二胎。”   穆清看了她婆婆一眼,这种话能随便问吗?人家是道士又不是送子观音。   李道长淡淡一笑,如风拂过,他的笑容里,似乎有一种神仙对凡人的包容和慈爱的感觉。嗯,这个形容有些夸张。   “你三儿子和三儿媳是良配,但是他们命中无儿无女。”   “什么?”王彩霞着急道,“怎么会无儿无女?这不是生了个闺女嘛。”   “这一个不算,是上天送的,送给他们的福报。”   越说越离谱了,穆继东心里不信,架不住他娘一副李道长说什么都是对的表情。   林玉:“道长,既然您说我们夫妻是良配,为何会……?”   “这只有老天爷知道。”李道长看向穆清,“这个小丫头有些神奇的地方,我看不出来,但是你们夫妻应该知道。”   穆继东和林玉瞬间什么都不想问了,王彩霞看向他们俩,“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   穆继东装傻,“瞧娘说的,您老这么聪明,我从小到大有什么能瞒过你的眼睛?”   王彩霞在李道长和儿子中间来回狂跳,不知道该相信谁。   李道长对王彩霞说,“你年轻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二十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该你的都会报答给你。”   “道长说的是。”   穆继东对这个老道好奇,再想问什么,他却再也不肯说,只叫他们都出去,叫穆清一个人留下。   穆继东有些不愿意,穆清从她爸爸怀里下来,“爸妈,你们在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穆继东一步三回头,王彩霞看的辣眼睛,一把把他拉出院子。   内院只剩下一老一小两个人,清幽的道观里,墙角的兰草,屋檐上的停驻的飞鸟,风一起,一个迎风摇摆,一个乘风而起。   老道缓缓开口。   “很多年前,是不是有一个人请你保存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叫《白云藏经》。”   穆清没有说话,老道心头明了。   “小姑娘,什么时候给老道送来?”   “这个月十五。”   “半个月后再见,老道在这里等着你。你把书送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穆继东和林玉在院门口等着,不过一会儿,闺女就出门了,被高高的门槛拦住了。   穆清小表情十分为难,要趴上面翻过去吗?   穆继东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抱起她,“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   “嗯,随便问了我两句话。”   “有什么不能当着我们的面问的?”穆继东很不满。   王彩霞给了他一巴掌,“道长做事自然有他的用意,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走吧,别打扰道长清修。”   知道三儿子以后不会有二胎,王彩霞现在死心了,语气不好,不想搭理他。   林玉把准备好的大米留下,王彩霞准备了两斤黄豆和一斤绿豆。   回去的路上,穆继东问他娘,“娘,刚才老道士说的话什么意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叫你做什么好事了?”   “老娘的事用你管?好好走你的路。”   “你瞧瞧,做了好事还不跟我们说,您心里憋着不难受啊。”   “不难受,闭嘴,走快点,肚子不饿?”   “不饿,我们带了吃的。”穆继东故意道,“娘,您要告诉我你的秘密,我分玉米馒头给你吃。”   “滚,老娘不缺你一个馒头。”   母子俩一路吵闹着,穆清趴在爸爸背上睡着了。   睡梦中,他看到了穆国公府的大门,大门口熙熙攘攘都是人,他们家的二管家在门口迎客,笑着跟一位大人说,“我家主子喜得千金,今儿高兴,请了京城德胜班来场戏,可热闹呢,大人里面快请。”   这时候,一个老道如穿花拂柳一般走进国公府的大门,大管家连忙问,“这位贵客从何处来?”   老道温和地笑了笑,“从来处来,往你家去。”   大管家笑了笑,把他当作上门求财的野道,招呼小厮过来,把人请出去。   钦天监监正连忙上前道,“不得无礼,这是国师大人的大师兄,白云观观主。”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云观观主,失敬失敬,观主里面有请。”这个迎出来的是她的祖父,上一任穆国公。   老道没有多留,只留下一本书,名字叫《白云藏经》,说这是给她满月宴的贺礼。他留下一言,有一天会有人来找她取这本书,她可抄录一本留下,作为她保管这本书的谢礼。   梦到这儿,穆清突然清醒,穆继东拍拍她的小脸,“怎么睡着了?”   林玉拿水壶倒了一点水沾湿了帕子,给她擦擦脸,“可能是早上起得太早的缘故,往日她睡到清醒怎么也得□□点钟。”   这个时候已经中午了,停下休息一会儿,几个人吃了点馒头,重新上路,回到家里已经快两点多钟。   林玉给闺女换了衣裳,“你再睡一会儿。”   穆清表情怏怏的,拉着妈妈的衣摆,“老道士叫我十五去找他。”   “你一个小人家,他叫你去干什么?”   “给他送本书。”   这种事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穆清也不想说,怕增加爸妈的烦恼,只说,“他问我有没有一本书,我说我有,他说叫我十五给他送去,到时候他会告诉我一个秘密。”   林玉有些不高兴,“这话为什么不当着大人说,这不是忽悠小孩儿么。”   穆继东挠挠头,“那咱们不去?”   林玉:“不去!”   穆清肯定地点点头,“要去!我的直觉告诉我,要去!”   林玉:“可是……”   “去去去!”穆继东打断媳妇儿,“去就去嘛,顺便问问他有什么秘密,我感觉那老道神神秘秘的,不像是骗子。”   穆清小声说,“我也觉得。”   她不明白上辈子和这辈子有什么牵连,以前她猜测是因为国师把她葬在生吉之地才叫她来到这里,现在她不确定了,她想知道真实的原因是什么。   后头半个月,丫丫来他家好几次,叫她去村里玩儿,穆清都没去,她一心抄写《白云藏经》,能叫老道士点名要的东西,肯定不是一般东西,她要赶紧抄写一份出来。   梦里面,给她书的人说了,她可以抄录一份当作给她的谢礼,那她就大方接受了。   她小人儿小手,一天根本写不了几个字,即使《白云藏经》字数少,半个月内她也抄写不完。最后,还是她娘帮忙抄写。   白云藏经是繁体字写的,五六年大力推广简体字之前,学校里大多还是教授繁体字,林玉和穆继东他们俩都会写繁体字。   抄写完之后,细心的林玉把抄写的书和原本对照,检查了一遍没有错才算完。   林玉揉了揉手腕,“这本书我每个字都看得懂,但是放在一起就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   “正常,那是道家的藏书,那是一般人能看懂的?”穆继东说,“媳妇儿,明天周六你要上班,送书的事儿我去,清清就别去了,在家待着吧。”   穆清反对,“我要去。”   林玉也觉得闺女该去,“肯定不只是书的问题,要不然李道长当时也不会单独把咱们闺女留下来。”   “行吧,我本来不想带闺女去的,这两年她长高了些,肉嘟嘟的,背着走那么久的山路还是累人啊!”   穆清生气了,气的直哼哼,“我不胖!!”   “哈哈哈,不胖不胖,我就是随口说说,你看看你,还生气了。”   穆清气的一下扑到娘亲怀里撒娇,“妈,你看,爸爸欺负我。”   林玉笑着瞪了穆继东一眼,穆继东嘿嘿笑着,提着水桶去河边。   外面天都给黑了,林玉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忙喊了一声,“你早点回来。”   “知道啦!”   穆继东拿着手电筒去河边,碰到周凯,周凯挥手打招呼,“干嘛呢?”   “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抓了多少了?”   周凯给他看水桶,“两条。河里水深,黄鳝溜的快,我准备去水稻田里看看。”   “咱们一起。”   “你滚开,我才不想和你一起,别影响我收成。”   穆继东轻哼一声,“我走另一头,看谁抓得多。”   河沟里,水稻田里,青蛙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穆继东打着手电筒抓黄鳝,忙活到快十点钟才回去,抓了半桶。   周凯比他抓的还多些,“没办法,我家人多,抓少了不够人吃的。”   “你爹明天回来?”   “后天,星期天休息回家一天。我爹只是个临时工,哪里像你媳妇儿哦,一周只上一天班。”   “嘿嘿,有手艺,那也是没办法。走了,回去了。”   “回见。”   穆继东回到家里,媳妇儿和闺女都睡了,他洗漱完轻手轻脚上床。   第二天天亮,夫妻俩起床各忙各的,穆继东说,“厨房里的黄鳝昨晚上吐了一晚上的泥,等我们下午回来,咱们奢侈一把,晚上做香煎黄鳝。”   “香煎不了,想吃香煎,下午还要先熬油。”   穆继东一拍脑袋,“我忘了,家里没有油了。”   “菜籽油还有没有?”   “家里没有油票,今天我去疗养院找他们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换。”   林玉着急上班,赶紧吃了早饭,穆继东骑车带着媳妇儿和闺女去县城。到了县城门口,穆继东抱着闺女下车准备从小路上山,林玉骑车去疗养院。   穆清身上的挎包里背着书和吃的,趴在爸爸背上,摇摇晃晃地继续补觉,到了白云观才醒。   这次穆继东还是只能在内院的门口等着,穆清被爸爸提溜起放到门里面,她背着她的小挎包去见老道。   “给你!”穆清从包里掏出那本《白云藏经》交给他,“这是原来的书,不是我妈抄写的版本。”   这是在提醒他,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该说秘密了吧。   李道长一见那本书,突然开始笑起来,不是那种高深莫测的笑,也不是淡淡的微笑,而是像孩童那样夸张的大笑。   “我等到了!师父,师兄,师弟,我有生之年,终于等到了!你们可以安息了!我,很快就来找你们!”   老道边哭边笑,又笑又闹,穆清吓得不敢说话,只能默默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老道终于收拾好情绪,穆清发现,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好像和他整个人统一了,有了灵魂有了□□,全身上下都生动起来。   这算是另类的返老还童吗?还是如释重负后的反应?   老道珍重地收好经书,对穆清说,“芒山脚下是一片福地,出现天灾,外面两三年才能过去,你们村真正碰上困境的时候加起来也不过一年。”   他说的没错,外面干旱绝产,穆家村还能有收成。穆家村真正碰上干旱和山洪的时候,只在六零年的冬天到六一年的夏天,后头就风调雨顺了。穆家村风调雨顺的时候,外面很多地方还在遭灾。   “你就跟我说这个?这算什么秘密?”   李道长又说,“天灾过了,后头还有人祸,这是我给你的谢礼,也是要告诉你的小秘密。你和白云观有缘,希望你能平安度过,一生顺遂。”   后头的话穆清一句都没有进脑子,她只听见了那句人祸。什么人祸?多大的祸?会不会殃及到她和家人?什么时候发生?   她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问,等她捋清思绪,对面坐的老道已经不见了。   “等等,李道长呢,我有事找他。”   那个年轻男人拦住她,“从今天开始,师父不会见任何人,你们请回吧。”   “可是……”穆清急的不行,任凭她磨破了嘴皮子,李道长始终没有出现。   穆继东抱起闺女,生气地冷哼一声,“不见就不见,一个老头儿罢了,有什么好见的,闺女,走,咱们回家,叫你妈妈给你做香煎鳝鱼吃!”   穆清没再挣扎,任凭她爹抱走她,她知道李道长真的不会见她。   她那颗悬着的心始终没办法落地,能和几年前天灾相提并论的人祸,是什么人祸?   “爸!”   “闺女你叫我?”   穆清一脸郑重,抿着嘴,肉嘟嘟的小脸绷紧了,“咱们又要准备囤东西了。”   她猜不到将来要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人总是要吃饭的。 第21章   父女俩下山已经一点多钟了, 穆继东想去疗养院看看媳妇儿走了没有。   穆清拍拍爸爸的肩膀,“我自己走。”   “好,那你自己走吧。”从这里进城到疗养院也不远。   今天疗养院大门口站岗的是张会计的侄子小张, 小张笑着说, “继东哥来了, 你找林玉姐吧, 这会儿还没见人出来。”   “那我等等她。”   林玉几年前才来疗养院上班的时候,只做养生汤,后来养颜汤和治疗风湿关节痛的暖身汤也渐渐有了名声。   说好只上半天班, 为了加做其他两种汤, 工作时间也延长了,忙起来的时候,要下午一两点才下班。   不过林玉自己也愿意的, 这几年靠着这个汤,家里存了不少钱,从闺女那儿拿的粮食和布料,这些年都陆陆续续补给闺女不少, 没有全部补齐, 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有些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等了会儿,林玉还没忙完,穆继东坐在这儿闲着也没事, 进去给媳妇儿帮帮忙。   穆清在爸爸背上睡了一路,这会儿精神得很, 在疗养院里四处逛, 她突然听到有人提到她娘亲的名字, 好奇地走过去。   听了会儿, 她皱眉,悄悄走了,去后面找她爹娘。   林玉招呼女儿过来,“清清来了,我刚和人换了油票,一会儿我们去供销社买两斤菜籽油回去。”   “好。”   穆清被爸爸妈妈牵着出了疗养院的大门,走远了穆清才问,“妈妈,你知道有个叫赵富的人吗?”   “我知道,食堂打杂的临时工,听说他有个姐夫在政府部门工作,去年走后门进来疗养院上班。”   林玉很看不上这人,“做事偷奸耍滑,还想拜我为师学熬汤的手艺,我给拒了。”   穆继东皱眉,“那小子找你麻烦了?”   “那倒是没有,我一周就周六来一天,忙完就回家,他也没空找我麻烦。”   穆清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他不是好人,刚才我偷听他和人说妈妈坏话,说要去告发你。”   林玉笑了起来,“让他告去,我上班好几年了,猜到我工资高的人不少,以前也有人告发过我,结果我都还不知道,钟院长他们就把事儿给处理了,还把告发我的人叫去办公室谈话。”   能住进疗养院的人可不是傻子,养生汤天长日久地吃下来,自己身体怎么样他们是最清楚的。林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是不可能放任其他人影响到自己的利益。   另外一个,这几年满山县疗养院名声在外,搬来这里的大领导多了不少,钟院长也从中得益。也不是没有其他地方的人出高价挖林玉去其他地方,林玉没去。就冲这个,钟院长很领情,肯定要护着林玉。   “小人难防,咱们还是要注意着。反正就星期六一天,以后我周六请假不上工,我接送你上下班。”   林玉笑着答应,正好周六也能让他休息一天。他们家现在不缺钱,粮食不够想法子买着吃也行。   一家三口到供销社门口,穆继东想到路上女儿说的囤粮食的话,除了要买的两斤油,其他东西也多买了一些。   见女儿矮墩墩一个,垫脚伸长脖子看柜台里面,林玉把闺女抱起来,“你想要什么?”   “大白兔。”   两个售货员都笑了起来,小孩儿只要来供销社,没有不想买糖的。   “媳妇儿,有没有糖票?”   “我找找。”林玉冲兜里掏出夹着各种票的小本本,找出一张糖票,“来一袋。”   售货员麻利儿收了钱和票,把大白兔递给林玉,“你家可真疼孩子。”   林玉笑了笑,买一袋够她吃好久。林玉扭头问闺女,“还想要什么?”   “还有擦脸的,妈妈你擦脸的膏膏要用完了。”   “这个要去百货大楼,咱们回疗养院把自行车牵出来,骑车过去。”   供销社和疗养院在一条街上,比较近,百货大楼在县城另外一头,路就远了,骑车过去方便点。   穆继东背上背篼,“我们一块儿进去,我去上个厕所。”   “我等你们。”穆清不想走路,蹲在疗养院树荫下,守着背篼,等着爹娘回来。   林玉细心交代,“那你别乱跑,有事儿叫小张叔叔。”   “哦。”   她小小的一个,蹲在大树下被粗壮的树干挡着,疗养院门口站岗的小张都看不见她了。   “小丫头,过来喝口水。”   “谢谢小张叔叔,我不渴。”穆清扬起头应了一声,又跟被太阳晒蔫了的嫩叶子一般耷拉下来缩回去。   大中午热得慌,这个时候,上班的人还在工厂,上学的在学校,不上班不上学的在家午睡,街上都没什么人影。   穆清等的无聊,手臂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看着树下的小蚂蚁排队往树干上爬,后头一只小蚂蚁,举着比它身体还高的小片菜叶,爬起来的时候踉踉跄跄,她鼓起小嘴儿吹了口气,喔唷,小蚂蚁翻倒了。   这时候,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没看到爹娘,是两个老人,只见那个老婆子突然伸出来一张帕子捂住她的脸,她来不及反抗,一下失去了意识。   “老头子,孙女睡着了,还不快回家。”   “哎,你抱孙女,我来背背篼。”   一对老头儿老婆子,一个背着背篼,一个抱着孩子,脚步匆匆地离开这里。   站岗的小张口渴,拿水杯喝了口水,扭头看前头,哎,那小丫头和背篼怎么不见了?   顿时慌了!   穆继东和林玉两个人说笑着从疗养院里出来,小战士一拍大腿连忙道,“坏了,穆清不见了。”   “什么?”穆继东脸色一变,三两步跑出去,“我闺女呢?”   小张一脸抱歉,“都是我的错,刚才一眼没看到,人就不见了。”   林玉急的跺脚,“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   “快快快,说不定是碰到拐子了,这么短的时间肯定没走远。”   “青天白日的,拐孩子拐到咱们这儿来了,抓到人先打一顿狠的!”小张恨得咬牙,进去一吆喝,一群兄弟跑出来帮忙。   两口子急慌了头,这会儿街上没人,找不到人打听,还是小张跑去街角问供销社的售货员。   “刚才就他们一家三口来买了东西,没见其他人过来。”   又一个售货员回忆了一下,“刚才好像有两个老头儿老太太往城西去了。”   另外一售货员也想起来了,“对对对,我看着那个老太太怀里抱着个睡着的孩子,老头儿背的背篼还有点眼熟。哎呀,可惜了,没看到那孩子的脸。”   穆继东第一反应被抱走的孩子肯定是自己的闺女。   “往城西找,去城西就三条路,咱们分头追。”   林玉拉着他,“走这边小路,拐子不可能大摇大摆走大路。”   夫妻俩着急忙慌地往前追,跑到城西出城的方向还没发现踪迹,两人都快绝望了。   “你们在找这个小姑娘?”   穆继东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英俊男人站在小汽车旁边,手里抱着的正是他的宝贝闺女。   穆继东眼睛红红的,忍不住硬汉落泪,“我的闺女,我的闺女!谢谢您啊,兄弟,真是个好人,我感谢您八辈儿祖宗!”   穆继东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他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抢过闺女紧紧抱在怀里。   林玉哭着冲过去,夫妻俩紧紧地搂在一起,把闺女夹在中间。   “别抱这么紧,你闺女好像中了迷/药,快送去医院瞧瞧。”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林玉,表情有些疑惑,又有些激动,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你是容叔叔?”   容文博笑着点点头,“我是,小玉儿,好久不见了!”   林玉泪如雨下,哭到哽咽得说不出话,穆继东害怕她憋着自己,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拍她的背,嘴里不停地念叨,“别哭,别哭,你们母女俩今天要吓死我不成。”   被爱人安慰着,林玉放声大哭,把从另外两条路赶过来的小张他们吓到了,连忙劝。   “林玉姐,孩子找到了就好,以后小心些。”   “拐子呢,赶紧把拐子送去公安局审问,杀千刀的,指不定以前拐了多少孩子。”   容文博把绑得结结实实的老婆子交给他们,“我朋友出手重了点,老头儿胳膊断了。”   “没事儿,你们这是见义勇为。”   “拐子被打死也活该。”   容文博和朋友从市里开车过来找人,进城的时候发现这两个老头儿老婆子很不对劲。   衣着褴褛的人怎么可能养得出肉嘟嘟的孩子,况且那个小姑娘身上的衣裳整齐干净,连一个补丁都没有,这一看就不像是一家人。   两人停车拦住他们,老婆子没绷住,眼神躲闪叫容文博看出了端倪。   小张几个人还要回去站岗,不站岗的人押着拐子去公安局报案,容文博叫穆继东夫妻上车,送他们去医院。   容文博给林玉拿了张帕子,温柔道,“快擦擦脸,你这个小丫头,从小就爱哭,这都当妈的还这样。”   林玉又哭又笑,“胡说,我长大后就不爱哭了,这不是孩子找回来,又碰到您,一时忍不住。”   穆继东抱着闺女,用胳膊悄悄推了媳妇儿一下,“不给我介绍介绍?”   林玉擦干眼泪笑着说,“这是我的叔叔。”   容文博笑着看了眼穆继东,自我介绍道,“我叫容文博,我从小看着小玉儿长大,虽说不是亲生的,也算是她的长辈,你要不嫌弃,也喊我一声叔叔。”   穆继东不由得惊讶,“您多大了?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怎么就是长辈了?”   开车的高铭哈哈大笑,“容文博你看看,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了,保养的太好,小辈儿都不敢叫人了。”   容文博很是无奈,保养得好难道是他的错吗?   林玉偷笑,跟个小姑娘似的跟穆继东说悄悄话,“容叔年轻的时候追求过我娘,不过我娘没看上他,说他是纨绔子弟,不靠谱。”   纨绔子弟,听这个形容词,不像是一般出身的人能用的词。   医院到了,穆继东无心考虑其他,连忙抱着闺女下车,“刑医生在吗?”   “哟,这是怎么了?”两个护士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   穆继东急道,“我闺女遇到人贩子,被迷晕过去了。”   刑定南来的很快,赶忙带穆清去检查,检查完他才松了口气,“孩子问题不大,醒来后回家好好养几天。”   “什么时候醒?”   “再有一会儿吧,那些拐子用的自制迷/药,一般都是从植物中提取的,很劣质,管不了多久,你们要是不放心,在医院等一等,等孩子醒了再检查一遍再走。”   穆继东和林玉都不放心,“那就等等。”   病房里还有两个陌生人,刑定南见他们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我先去门诊了,你有事儿叫我。”   “谢了。”   “不用客气。”   容文博对站在门口的高铭说,“你去车上等我。”   高铭倒是很体贴,出门后还顺手把门带上。   屋里只剩下自己人,容文博才叹了口气,“小玉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林玉又忍不住了哭了,“不辛苦。”   嘴巴上说不辛苦,怎么会不辛苦呢,只是不想说出来叫容叔心里难受。   “我出远门回来,去你家找你,这才知道你不知所踪。你走了后,你大伯林大明把你家房子占了,好在他们不知道你家密室的位置,你爹娘留给你的东西都还在。”   林玉爹娘早年支援部队死在战场上,只留下林玉这个女儿。容文博知道林大明一家不成器的,所以一直照顾着林玉。   林玉考上大学那年暑假,他家里出了事儿,他要出远门,想到林玉也大了,她手里又有钱,容文博请朋友帮忙照看着就匆忙走了,没想到等他回来后,林玉人就不见了。   林大明一家被他整得回乡下去了,房子也还回来了,就是林玉一直找不到,让容文博愁的不行。   这些年他到处托人找林玉,前段时间听一个朋友说,芒山县疗养院有个叫林玉的做得一手好药膳。   容文博听到林玉这个名字就上了心,带着人去林家乡下,揍了林大明一顿,才从他嘴里知道,林玉她娘好像有个隔房堂哥二十多年前搬到芒山县去了。   容文博沉声道,“小玉儿,告诉我这些年发生什么事了?”   穆继东心疼地拍拍媳妇儿的背,等林玉缓过气来,缓缓提起这些年的日子。   “容叔你走了没多久,有一天大伯突然带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回来,说那人出了好多聘礼向我家提亲,逼着我嫁给那个男人。”   “大伯怕我跑了,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搜走了,还把我关在屋里不准出门。我害怕,我想等着你回来救我,等到结婚前一天你还没回来,我就收拾包袱从屋顶跑了。”   “我不小心碰掉了瓦片,我大伯他们听到动静追了出来,您也知道我们那片地方没住几家人,大晚上的我没处去,慌乱中跑到了火车站,随便买了张票就坐车走了。火车到云台市后,我突然想起来我家还有个表舅舅在芒山县,于是我又转车来了芒山县。”   来了之后才知道表舅已经去世了,家中只剩下一个表妹,前些年远嫁去了东北,只留下一套破房子,她勉强留在芒山住着。   林玉长得好,一个单身姑娘容易招惹麻烦,有一次买菜回来的路上碰上个小流氓,被路过的穆继东打跑了,两人一来二去处上了对象,没过多久就结婚了。   穆继东惊掉了下巴,他媳妇儿不是跟他说,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吗?他在她面前炫耀自己考上过初中,她还夸自己聪明呢!   穆继东心酸,这都考上大学了,媳妇儿居然不告诉他!是不是心里偷偷笑话他?   容文博看了穆继东一眼,对林玉说,“后头几年你没再回去?”   林玉摇摇头,“我写了信回去,一直没有回信。”   容文博肯定道,“我一次都没收到过你寄的信。”   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好在,终于找到人了。   想到林大明那一家,容文博气的心口疼,“林大明那一家子根子坏了,从老到小都是些小人,等我回去给你出气。”   “还有个事,你现在既然已经结婚了,你还回不回上海?不要担心你现在是农村户口,只要你点头,你们一家三口我都能想法子给你转到上海去。”   “我不想回去了,我在穆家村住的挺好。容叔你既然打听到我药膳做得好,就该知道我现在不缺钱。”   容文博尊重她的意见,“你想留就留,回头我叫人给你把你家的东西运过来。你家老宅那边没人,这两年剩下的两三家邻居都搬走了,东西放着不放心。”   “有容叔在,没什么不放心的。”   容文博不接话,林家的东西他不想沾手。   穆清醒了,身体很不舒服,想起她晕倒前看到的两个老头儿老婆子,她这是被拐卖了?难道这就是老道士说的人祸?   穆继东欣喜,“闺女醒了,有没有不舒服?难不难受?”   穆清哼哼一声,“难受,头疼,没力气。”   “爸爸的乖乖哦,可心疼死爸爸了,一会儿叫刑定南给你看看。”   林玉把闺女抱在怀里,“好好的,怎么就被拐卖了?”   穆清也很委屈,“我蹲那儿等你们呢,突然来了老婆子拿帕子捂我的嘴巴。”   林玉也后怕,叹气道,“我和你爸总觉得你聪明,没考虑到你还是个四岁的小娃,以后没长大的之前,不准离开我和你爸的视线。”   “我怎么被救了?那两个人呢?”   “这是容叔,你得叫容爷爷,他碰巧救了你,要不然那个老婆子把你带出城,我和你爹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你去。”   穆清还想问这个容爷爷是谁,她爸不许她问,叫她好好躺着,他去叫医生来。   容文博打量这个小姑娘,虽说出生在小山村,这丫头倒是不像乡下人。   他笑了笑,对林玉说,“你生的姑娘很有些你娘的气度。”   容文博又嫌弃了一句,“你爹娘从小把你保护的太好,你比你娘差远了。你娘比你有勇气,有气度,她能在大海乘风破浪,你最多就只能在小河沟蹦跶。”   林玉无语,“我知道您看不上我,我娘天下第一,好了吧。”   容文博傲然扬起头,“本来如此!可惜,她眼光不好,选了你爸!”   穆清明白了,这看着年轻的老男人,原来是她外婆的追求者。穆清好奇心来了,她还从来没听娘亲说起过外家。   穆清头疼的厉害,刑定南来看过之后,还是那句话,“没啥大问题,回家休息几天就能恢复了。”   医生确定没事儿之后,也不留在医院了,穆继东抱起闺女出院。   大门口,高铭不在了,门口的护士主动说,“你的朋友刚才开车去公安局了,说如果你们先出来,叫你们等他一会儿,他马上回来。”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高铭开车回来,容文博打开车门,叫林玉坐副驾驶指路,他和穆继东坐后面。   汽车往穆家村开,容文博问起,“两个拐子怎么样了?”   “交代了,说是看到小丫头长得好看,身边又没有大人,顺手就把孩子迷晕抱走了。”   穆清躺在爸爸怀里,愁眉苦脸的,她就这么好抱走吗?   “公安局有个老公安,是个厉害的,审问出他们以前还拐卖了不少孩子,他们这次怕是出不来了。”   穆继东气愤,“早知道狠揍他们一顿,这下没机会了。”   高铭笑了笑,“放心,我提前帮你揍了。”   “谢了,兄弟!”   “客气!”   穆清打量容文博,容文博也在观察她,这小丫头,给他的感觉很不对,这眼神,像是不谙世事四岁小丫头的眼神吗? 第22章   车子开进村, 停到山坡下,村里的小孩儿好奇地围上去。   “哇塞,这个车真好看呀!”   “绿色, 是不是部队的车!”   “继东叔, 这个车和上回来的不一样呀。”   “这是刑昭他们家的新车吗?”   “清清你怎么了?”   穆清浑身无力躺在她爹怀里, 冲她露出个笑, 还是小姐妹心疼她。   穆继东招呼几个小的让开点,“小心车门撞到你们。”   “哈哈哈,不会, 继东叔, 能让我们坐一下汽车吗?”   容文博打开车门下车,笑着说,“能坐。”   高铭下车, 拔了车钥匙,“你们上去吧,可以摸方向盘,但是别乱按。”   一群小男孩儿挺起胸膛, “我们知道, 我们有经验咧!”   林玉笑着道,“容叔先跟我们回家?”   容文博看向高铭,高铭摆摆手,“你先去吧, 我守着车,等他们玩一会儿我就上去。”   把车上的行李拿下来, 容文博提着箱子上坡, 他环顾四周, “就你们一家?”   林玉应了一声, “住坡上安静,没有邻居也少些是非。”   容文博出身好,但是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看到这座砖瓦修的二层小楼,就知道小玉儿日子过得不错。   “你赚钱买的?”   林玉一边开门一边道,“不是,继东在山上挖了一棵人参,卖了人参的钱修了这栋房子。”   容文博总算肯正眼看穆继东,“还算不错吧!”   穆继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林玉和穆清母女俩偷笑,假装没看见。   林玉招呼容文博坐,“一会儿我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你和你朋友睡东厢房。”   他们家和刑家关系好,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偶尔寒暑假要过来住两天,所以东厢房被布置成客房,现在要住只需要把床铺好,倒是方便。   穆继东把闺女放屋里睡会儿,他去厨房收拾黄鳝。被拐子背走的背篼一起拿回来了,买的菜籽油也在,今晚用香煎黄鳝待客很不错。   四个大人一道菜肯定不够,穆继东去阁楼上取了一块腊肉下来,腊肉炒蒜苗,红烧茄子,番茄鸡蛋汤。   高铭锁好车上来,饭菜已经快好了,他笑着说,“哟,今儿挺丰盛的嘛。”   容文博看了眼桌上的菜,“小玉儿手艺越来越好了。”   天色还没黑,高铭打量这个小院子,地上铺了青石板,墙角的空地里种了各种果木,好些果子早已经过季了只剩下茂盛的叶子,现在只有角落的葡萄成熟了。   “虽说是农村,这样的日子算是很不错了!说实在的,就是城里人,大多数人也没有你侄女过得舒坦。”   容文博有些傲气,“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能过得舒坦。”   高铭看不惯他那样儿,“别得瑟了,端菜吧,准备吃饭。”   穆清小睡了一个多小时,这个时候起床吃饭感觉身体好受多了,就是还是有些懒懒的。吃了饭,被娘亲抱去洗漱,换了衣裳睡觉。穆清睡得早不知道,等她睡着了之后,她爹娘和容文博谈话到后半夜才睡。   林玉娘家人来了!   穆家村的七姑八婆们又有说闲话的对象了。   “林玉不是爹娘都没了吗?她家只有她一个闺女,哪里来的娘家人?”   “你消息落后了,来的不是她爹娘,是她的叔叔,看着可有钱了。”   “开车来的,我家小子还坐过他们家的车咧。”   “城里人啊,这是要把他们一家接走进城过好日?”   “不知道啊,应该不会走吧,嫁到咱们村里,林玉家的日子过得多好啊,回城不一定有咱们这里过得好。”   “就是就是,城里人一样缺吃少穿,不像咱们,实在过不下去了,还能去后山上找点吃的,找些药材卖了赚钱花。”   “徐桂花呢,叫她去问问,徐桂花和林玉关系最好了。”   “徐桂花可不好说话,真得罪了她,那嘴巴跟刀子一样,要问你去问。”   徐桂花才不会去问,知道林玉家里来亲戚了,这两天都没找林玉说话。   穆家老宅那边去人了,第二天一大早,穆继军亲自上门,请容文博晚上去家里吃饭。   “爹娘说弟妹嫁到咱们家第一次来亲戚,要好好招待一番。”   容文博欣然接受,“那就谢谢亲家公亲家母了。”   穆继东送他大哥出去,顺手从厨房拿了一块腊肉给他哥,穆继军不要。   “家里招待客人的东西还是有的,你别管,晚上带人回家吃饭就成。”   “那好吧。”   穆继东昨天请了一天假,今天吃了早饭就去上工了。   容文博问林玉,“你们家一直都是这样?他下地干活儿,你在家操持家务?”   “生了清清以后就是这样。没有生清清之前和公婆住在一起,还是要下地干活。”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那养生鸡汤跟谁学的,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做药膳。”   林玉笑了笑,“以前确实不会,我偶然间买了一本旧书,上面讲各种养生的方子,我试着做了几次,就给人看上了,请我去疗养院上班。”   “你倒是有些天分。”   “今天来不及,过两天炖给你们尝尝。”她做养生鸡汤也做处经验来了,效果最好的就是用后山上的野鸡,和闺女那里的药材才能炖出最好的味道。   闺女那儿的药材年份都很足,虽说存货很多,穆清也舍不得炖给外人吃,自家人一年也就吃个两三次。   这几年继东偶尔进山,运气好能挖到一些足年份的好药材,甚至崹人参也碰到过,不过年份很小,药效不行。   穆清睡醒了,感觉昨天的那种不适感几乎快没了。和往日一般,洗漱之后吃饭,吃了饭听收音机,然后叫妈妈教自己认字。   林玉计划今天中午做豇豆腊肉包子,要揉面,没空教她,容文博揽过这个活儿。   好吧,谁教都一样。   穆清拿出一张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自己不太认识的字用铅笔在下面划一条线,等她逐字逐句地读完一篇文章,她把报纸往容文博面前一推。   “教我。”   容文博内心十分不平静,高铭直接惊呼,这小丫头才四岁吧!认识这么多字了?   容文博还是很负责,他拿起她的铅笔,把她不认识的字重新在本子上写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   他读,她跟着读,读了两遍之后,穆清觉得自己记住了,“你考考我。”   “怎么考?”   穆清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容文博尴尬地咳嗽一声,高铭直接推开容文博自己上,“我来!”   高铭指着一个字,“这个字怎么读?”   “醒。”   “这一个字。”   “障。”   ……   果然是聪明的小姑娘,全部都记住了,这个记忆力,牛逼!   高铭不信邪,把报纸推给她,“这些生字你都认识了,重新读一遍报纸。”   现在这些字的读音和她上辈子学过的有些不同,她要重新记。穆清读的很慢,有时候读到不太记得的,还要想一下读音,不过最后都慢慢地读通了。   高铭看了容文博一眼,这么好教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   容文博收起报纸,此刻他已经把这小丫头各种不合常理的成熟,当作是这个小丫头早慧太聪明的缘故。   他思考后,坐在她对面,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儿,而是当作一个大人般和她谈话,“到现在为止,你学了些什么?”   “就学认字呀,上午学习认字,下午看连环画。莉姐姐和刑昭哥哥给了我好多连环画。”   “每天学这些字对你很简单吗?”   穆清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多教你一些东西,好不好。”   “教我什么?”   容文博坐直身体,“能教你的多了,我就这么说吧,我小的时候,我爹娘给我请了十几个夫子,教我琴棋书画骑马射箭读书等等。”   “你家里原来是地主?”   高铭哈哈大笑起来,“对,他家是地主,大地主。”   穆清明白过来了,以容文博现在这个年纪,他出生在本世纪一零年代,那时候虽然战乱,有底蕴的人家过的相对好些也有可能,有能力按照世家公子的标准培养自家的孩子也正常。   容文博嘴角微微翘起,“你外公外婆家在的时候,我们林容两家是世交,我是什么出身,你妈就是什么出身。”   穆清点点头,她对她妈熟悉的很。如果外公外婆还在,有人照顾着她,她妈妈就是个传统标准好人家出身的闺女,每日读书学习做绣活儿,衣食无忧。   啧啧,她爹捡大便宜了!   要是在话本里,这就是落难的大家小姐为爱嫁给穷小子的戏码。   “有兴趣学吗?”   穆清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她有兴趣学!   她妈只能教她认字读书,等她再大一些教她做绣活儿,其他的比如琴棋书画,她这些年没见她娘展露过,估计就是会,也只是皮毛。   君子六艺这些她上辈子都学过,这辈子再学一遍也挺好,一是打发时间,二是她喜欢书法和画画,总要找个老师带一带才好。   容文博朗声笑了起来,摸摸她聪慧的小脑袋,“过几天等我回上海一趟,给你带些学习用具来。”   高铭故意挤兑他,“我说容文博,你要是早点结婚生子,你的孙子孙女也有这么大,何必千里迢迢来这里当老师。”   “哼,我乐意!”   “切,我看你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中午吃饭的时候,容文博跟穆继东夫妻俩说他要给穆清当老师,穆继东还没搞清楚状况,林玉连忙一口答应。   “容叔,以后穆清就交给你了。”   穆继东一头蒙,“等等,交给什么交给,容叔不是要回上海吗?我可舍不得我闺女离开我身边。”   “不用跟我去上海,等我回去一趟安排好家里的事儿,很快回来。”   “那你的事情不是耽误了嘛。”   “不耽误。”现在家里的生意能搬走的都搬去香港了,剩下的都转赠给政府了,他现在正是闲的时候,要不是为了找小玉儿,他早就已经走了。   林玉看了穆继东一眼,穆继东乖乖闭嘴,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要闺女不离开他就成。   穆清睡醒午觉起来看连环画,容文博陪着她,“你妈也太不负责任了,就用这些东西给你启蒙,一点深度都没有。”   “你小时候用什么启蒙?”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千家诗》、《声律启蒙》……”   听完容文博念完这一长串,穆清已经开始头疼了,她想起了上辈子自己辛苦读书的样子。   “容爷爷,我觉得还是连环画好,容易。”   容文博倒也不反驳她,“从简单到难也挺好,现在你已经认识很多字了,想必让你学《三字经》你肯定很快就会了。”   穆清此刻有些后悔,无聊躺在椅子上看风看云也挺好,干嘛想不开给自己找老师,唉!   晚上去穆家老宅吃饭,容文博准备了礼物一起带过去。   “什么东西?”   “点心,糖、酒。放心,这些你都不能吃,不用心疼。”   穆清轻哼一声,看向她娘亲。   林玉正在锁门,眼都不抬,“我说了,你每天只能吃一颗大白兔,多的没有。”   穆清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也是奇怪,上辈子能随便吃糖的时候她不爱吃,现在娘亲管着她,她倒是爱吃的不行,就像偏要跟娘亲做对似的。   又一次感叹,她总觉得自己有一颗成熟的心,但是有时候又忍不住做出些小孩子的举动,真为自己脸红。   穆继东一把抱起闺女下山,路上碰到村里的熟人跟他打招呼,他乐呵呵地应了。   “对,这就是林玉的叔叔。”   “叫什么名字?你小子跟我一个辈分,喊容叔吧。”   “年纪挺大了,看着显年轻。”   “你问他是什么领导呀,不是什么领导,就是一般人。你不信,不信拉倒!”   “哈哈哈哈,我要去我爹娘家,咱们回头再聊。”   穆继东跟人聊了一路,总算到穆家老宅了,穆清踢踢腿,叫她爹把她放下。   穆贵和王彩霞在门口迎接,容文博礼貌周到地点头问好,把老两口和家里儿子媳妇儿孙子孙女都夸了一遍,说出的话来,真叫人如沐春风。   站在一边的王春玲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只觉得,这位叫容文博的,一看就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高攀的人。   王春玲看向温柔笑着的弟妹,偏偏这样的人,和林玉是一家人。她以前,错看林玉了!   穆家老两口请林玉的叔叔吃饭,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还是第一次来,不用细想肯定也知道晚上有好吃的。   有好事的人跑去穆继兵家说怪话,“张兰花,王春玲家今天吃香喝辣,你家吃什么啊?”   “别在家吃糠咽菜了,带着你家穆红杰去说点好话,说不定能吃上一口呢。”   “林玉娘家来人了,你这个前妯娌不去看看?”   张兰花气得跑出去骂,“老娘有骨气,就是吃糠咽菜也不去吃人家的剩饭,不像有些人,眼馋别人家吃得好,吃不上还去凑热闹,真够不要脸的。”   “林玉娘家来人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只有一个闺女,我张兰花可是有两个儿子。”   “你说林玉不能生?”   张兰花大声反驳,“我可没有说。”   几个好事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咋地,林玉娘家来人了,你就不敢说她坏话了?”   “滚出去,都给老娘滚出去!”张兰花操起扫把辇人。   穆家的饭桌上,王彩霞少不得要问起林玉娘家,不是说爹娘都去了吗,他这个叔叔是哪家的叔叔?   “我从小看着小玉儿长大,她爹娘牺牲后,她就由我照顾。前些年她考上大学,我叫她等开学了好好在学校读书等着我回去,结果她那个大伯一家是个黑心肝的,欺负一个小姑娘,她没法子扭头跑了。”   穆家人都惊了,真是看不出来,还是个大学生呢?顿时屋里人看林玉的目光就不一样了。   “我出门一趟回来,才知道她已经失踪好久了。我带着人到处找,一直没找到,她给我写信我也没收到,硬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也就是前段时间,我才知道她跑到芒山县来了。”   容文博看了一眼林玉,“这孩子胆子大,长辈不在,她一声不吭的就自己做主结婚了,听说还被村里人欺负说闲话,我这个当叔叔的听到气得不行。我倒是想问问,谁对我家小玉儿有意见当面跟我说,我这个当叔叔的替她做主。”   “村里有些女人嘴巴不把门儿,真让她们站出来他们又缩回去了。我王彩霞撂下一句话放这里,以后只要谁敢说林玉闲话被我抓住,我老婆子撕了她的嘴巴。”   李道士说老三两口子是良配,即使以后只有穆清一个孩子,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时候她做婆婆的一定要表态,不能让林玉娘家人不满从中挑事儿,万一两个人真分了怎么办?   王春玲低下头没敢说话,这有了硬气的娘家人真是不一样了,林玉以前也没少被人说嘴,她婆婆什么时候说过这么硬气的话?   容文博很满意,“亲家母,能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婆婆是小玉儿的福气,我代表她爹娘敬你一杯。”   “客气客气!”   这一顿饭吃过之后,林玉是大学生的话传出来,很快村里人就没人说她不生儿子的事情,都纷纷羡慕穆继东好狗命。   啧啧,穆继东那小子真是娶到天仙了,长得好看,又能挣钱,还是个大学生。   容文博在穆家村又待了两三天,喝了一次加强版的养生汤,这才准备回上海,并且跟林玉说好,下个月就回来。   走的那天,容文博交代穆清,“我知道你记性好,别偷懒,先把我默写给你的书背完,不会的字叫你妈妈教你,等我回来检查。”   穆清能怎么办,只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快走吧!快走吧!   村里小孩儿经常唱的一首童谣在她耳边响起:读书难,读书苦,读书不如挖红薯。   不,比起挖红薯她还是喜欢读书。   看她亲爹,这几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叫他陪自己再去一趟白云观,他直接躺下睡觉,当做没听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以后我会尽量日九千!更新时间大约在晚上十一点后!明天再约哈!   谢谢:   false +1 2022-08-24 08:15:31 第23章   容文博走后, 家里的日子一切照旧。   穆继东这几天忙着上工,忙着地里的秋收,早出晚归, 顾不得其他。林玉周六去疗养院上班没让他送, 自己骑车去的。   到了疗养院, 大家都关心她闺女怎么样了。   林玉笑着谢谢大家, “孩子挺好,还要多谢小张他们帮忙。”   小张嘿嘿地笑,“主要是清清有福气, 在城门口碰到好心人了。”   “你们也出力了, 应该谢。”   “那两个拐子怎么样了?”   “那两人不是咱们县的,还要追查其他拐走的小孩儿,前天被押着送市里去了。”   “丢了孩子的人家得多心疼啊, 拐子真是该死!”   大家围在大门口闲聊了几句,林玉还有工作要忙,就先去厨房了。中午的时候,给小张他们送了一大锅养生汤, 算是感谢他们, 可把小张他们高兴得不行。   今天有五单加单,其中一单是刑家的,云苓定的养颜汤。来送单子的人跟林玉说,刑老夫人请她过去坐坐, 林玉忙完,亲自把汤送过去。   “来了, 快进来。”   林玉把大砂锅放桌上, 云苓给她拉椅子拿碗筷, 林玉摆摆手, “一会儿我还要回去,你们吃。”   云苓也不跟她客气,“行,你忙着回去今天我就不留你吃饭了。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想问问清清。我说,以后你忙不过来,把清清送我爸妈这里来也行。”   刑老夫人连忙点头,“上周我们去云台市住了几天,一回来就听小张他们讲清清被拐子抱走了,当时真是吓得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林玉叹气,“青天白日的,就在疗养院门口,谁知道那些拐子那么大胆。也是清清运气好,出城的时候被人拦下来,拦住的那个人还是我的叔叔。”   “哎呀,真是巧了!”   林玉翘起嘴角,“那可不,我来芒山县这么多年,我写信回去也没人回,我都不知道他到处找我。”   林玉心里高兴,说了几句她叔叔找她的事情,刑老夫人愣住了,“你是上海过来的?平时听你说话,怎么听不出口音呢?”   “我在村里待习惯了,会说本地话,就没想起说上海话来。再说,这里也没有上海人。”   刑老夫人一拍大腿,“阿拉也是,开始跟着老大在云台市住了好些年,后头又搬到疗养院来,哪里想起说家乡话。”   刑老夫人说了两句上海话,林玉也惊了,没想到他们还是一个地方来的。   “侬住哪里?”   “住新野那一片。”   “真是巧到家了。”刑老夫人激动道,“我家在新野也有房子,我家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过我们一家以前住在租界那边,新野的老宅一直空着,叫一个亲戚帮忙看房子。要是我家住在新野,说不定我们还能经常碰到。”   “对了,听我家亲戚说,前些年说要搞什么保护研究,住在新野那一片的人都慢慢搬走了,不知道那里现在还有没有人,这些年我们也没回去看过。”   “我不知道,我当年走的时候新野就没几家人。”   “你爹娘姓什么,说不定我还认识。”   “我爹叫林兆光,我娘叫程欣,他们去世走得早,你们可能不认识,但是你们家以前也是大商人,我叔叔你们说不定知道。”   “谁?”   “容文博。”   刑老夫人今天激动得都要把手掌拍红了,“我知道,容文博比我小一轮,那是个顽皮的,我家还在上海的时候他偶尔来我家公馆玩,那时候他二十多岁,跟我家几岁的定北打羽毛球,还打得有来有回的。”   在脑海中想象容叔年轻时候的样子,林玉笑着说,“我那时候还没出生。”   “哈哈哈,对。”笑完刑老夫人又忍不住叹了一句,“后头他们家慢慢把生意往香港搬,我家定北结婚后,我们举家过来云台市发展,就没什么联系了。你爹娘我没见过,但是从容文博那儿听过他们的名字。”   林玉笑道,“我叔叔前几天才走,他说过段时间还要回来。”   “等他下回过来,走之前来我家吃顿饭。”   “您老别急,容叔下回过来要住好一阵,咱们有的是时间。”林玉跟刑老夫人说了容叔要教穆清读书。   刑老夫人点头道,“挺好,你家姑娘聪明,别白耽误了。容文博那小子,他爹娘从小管的严,该学的都学了,教穆清读书没有没问题。”   云苓坐一边喝汤听她们说话,“他会什么?”   “古代世家公子学的那一套,他都学了。说起来也好笑,那时候外面乱得很,好些文化人逃难来上海,要找个糊口的活儿不容易,容文博他爹娘就选了些厉害的人请来,轮番给他上课,也难为他了。”   听婆婆这么说,云苓也动心了,“娘,要不您跟这位容先生说说,叫我家刑莉和刑昭也跟着去学学?”   “刑莉不是读大学去了,刑昭今年也读初一了,他们两个平日里哪有时间,除非等到寒暑假。”   林玉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个你们跟容叔商量去。”   说了这么久,时间也不早了,林玉必须要走了。刑老夫人叫她等等,她去屋里拿了个精致的木盒子画出来,“以前不知道,咱们今天重新认个亲,这是我给你们母女俩的见面礼,你可别推辞。”   “这……”   “快收下,回去吧,我老婆子饿不得,我要去吃饭了。”   “谢谢您,我就收下了。”   林玉回到家,穆继东已经下工回去了,中午熬的粥,这会儿刚刚好。   “媳妇儿,不做饭了,叫清清拿两个菜出来。”   “行呀。”   穆清哒哒哒地从屋里垫着脚小跑出来,“想吃什么?”   “前两天做的那个红烧土豆,再来一个凉拌手撕茄子。”   穆清把两个菜端出来,又拿了一个自己爱吃的干煸豆角。   林玉把木盒子放桌上出去洗手,穆继东扫了一眼,“什么东西?”   “跟你们说一件好事儿。”林玉噼里啪啦地把刑家的事儿说了,“没想到在芒山县还能碰到熟人。”   “哎哟,那可真不容易,等容叔回来,一定要上门见见。你家的老宅有多宽呢?”   “有点宽,说是老宅,其实是个园子。新野那一带以前很偏僻,那边家家户户房子都建得宽敞,我家房子传了好多代人了,也扩建过好几次,那就更加宽了。”   林玉回忆道,“我小的时候,上海流行修建公馆,有钱人喜欢住小洋楼,原来住新野附近的人家,有些家族的年轻人想把老宅推倒了重新建几层楼的公馆,家里老人不让。”   “真是难为你了,刚结婚那会儿和我挤那么小一间屋里。”   林玉无所谓道,“住哪儿吃什么都不要紧,关键是要过的舒心。”   穆清在心里点点头,确定了,她娘亲以前就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大小姐,一般过过苦日子的人说不出这种话。   “当年你一走,房子就留给你大伯了?”   林玉狡黠地笑,“我走的时候把房契带走了,他们想卖房子也卖不了。而且那个时候政府的人说,我们新野那一片的房子是老建筑,不允许私人随便改建,还经常有专家带着学生上门学习研究,他们就算住也住不安稳。”   也是因为住不安稳,当时才会有那么多人搬走。   能在新野有祖宅的人家,家里都不止一套房子,哪里受得了外人三天两头上门打扰。   穆继东拍拍闺女的肩膀,“以后你也是有大宅子的人。”   穆清淡淡看了她爹一眼,“我妈给我大宅子,爸你也要努力呀!”   “嘿,你个鬼丫头!”   穆继东抱起闺女使劲儿咯吱她痒痒肉,穆清笑开了怀。   吃完饭,林玉打开刑老夫人送的见面礼,一对玉镯子,一看就是给她的,还有一个精致的金麒麟挂件儿,这是给小孩儿的。   穆清看了一眼说,“这见面礼不轻。”   “没事儿,咱们找机会还回去。再说了,还有你容爷爷。”   说起容文博,林玉问闺女,“《弟子规》背下来没有?”   穆清哼哼一声,“哪里有那么快。”   “是不是有字儿不认识?下午把书拿过来我给你说说。”   穆清不想听,“下午我要去找丫丫玩儿,明天上午再学。”   “你这丫头,平时不让你读书,你来劲得很,现在教你读,你又不想了。”   穆清捂住耳朵倒腾着小短腿往后院跑,擦了脸擦了嘴,睡午觉去。   下午林玉有事儿要忙,忙着就把穆清忘了。穆清睡醒起来见她娘亲不在,又躺了回去。   脑子得空,她又在想老道士跟她说的话,人祸,不可能是她碰到拐子这样的事情,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或许可以找刑定北探探口风,如果是大规模发生的人祸,他这样的人应该是最先知道的。   穆清盼望着容文博回来,她爬起来去翻自己的连环画,有一本好像是写的上海的故事。不知道上海离芒山县有多远,容爷爷来回一趟要多久。   穆清一直盼着,等到忙完秋收容爷爷还没回来,穆清有些等不了,又一个周末,一大早她爹娘吃了饭出门。   这两天秋收最忙的时候过去了,她爹能请到假,今天送她娘亲去疗养院。   穆清想跟着去疗养院,她想去刑家,穆继东不让,“你妈忙着呢,你不是还要背书吗?好好在家学习。”   “我不要,我要去。”   “闺女听话,等爸一会儿回来,给你两颗大白兔。”   穆清鄙视她爹,她是为了闹着吃糖吗?   她小小的一个,被她爸提溜起放在她的特制小书桌前,穆清眼睁睁地见她爸把大门从外面锁上,走了。   穆清小人儿叹气,趴桌子上,头上的小鬏鬏似乎都耷拉下来,有气无力的。   扭开收音机,穆清趴小桌子上听,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爹回来了,空着手走回来的。   穆清趴那儿没动,眼睛随着她爹转悠,只见她爹去厨房拿了两个包子,背上背篼,拿起小锄头,转身出去,又锁上门。   “闺女,在家乖乖的,爸和你国柱叔他们上山一趟,中午不回来。你妈如果回来晚了,你自己吃饭哈,别饿着自己。”   穆清无语了,她爹是不是太放心了,她就是个四岁的小娃娃呀。   过了一会儿,听到外头她爹和人说话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远,看来是往山上去了。   院子里只有收音机的声音,里面说故事的老头儿声音抑扬顿挫,穆清听入神了。   她娘亲比她爹靠谱,知道她爹不在家,中午早早就回来了,给她做饭吃。   “昨晚上你爸跟我说,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发现了个隐秘的小山谷,长着一片崹人参,大大小小有十几棵。秋天正是结果的时候,他说去摘些籽回来自己种植试试看。”   穆清反应过来,“上次在市里,我爸爸说还钱给我,说的就是这个?”   “应该就是了。难为他藏得住秘密,这都大半年了。”   “我爸和国柱叔他们一起上山,他不怕叫人发现了?”   “你爸那个人,机灵得很,他肯定想到办法了,别管他。”   这个时候,穆继东、穆国柱和周凯正在吃午饭,穆继东要摘的人参籽已经悄摸摸揣兜里了,背篼里还放着其他一些药材。   “周凯,一会儿咱们去前头坡上看看,我走上面,国柱走中间,你走下面,中间隔远点,搜索范围宽一点,咱们争取都多挖一点药材。”   穆国柱正要点头,突然听到哼哼的声音,他的动作愣住了。   周凯和穆继东也听到了,这是野猪的声音。   周凯压低声音,“我带刀了。”   穆国柱一脸兴奋,“我也带了,老子一个多月没尝到肉味了。”   穆继东操起小锄头,还说什么,干它!   四头野猪,三人想办法引来了一头最大的,等另外三头走远了,四周没有其他大型动物,三人默契配合干翻了这头野猪。   怕血腥味引来其他动物,三人也不管药材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把药材包上,野猪切成块分了装上赶紧走。   他们下山才四点多钟,时间还早,穆国柱和周凯默契地把肉放到穆继东家厨房,搬柴火洗锅切肉,准备熬油。   林玉往山下去了一趟,十多分钟后,徐桂花和周凯的媳妇儿穆金桃提着大桶上来了。   穆继东不着急,让他们俩先用锅,徐桂花和穆金桃快步去后院厨房。   哟,这头猪可真肥!肥膘都有二指厚!   穆国柱让开位置,“媳妇儿,你来切肉,我去阁楼上搬些柴火下来!”   穆金桃笑道,“看来咱们两家又要给林玉她家送柴火来。”   徐桂花哈哈大笑,“有肉吃,送柴火算什么。”   “林玉,你家砂锅用不用?”   “我不用。”   徐桂花说,“那借给我用用,我做一锅红烧肉,一会儿端回去。”   “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做一锅红烧肉。”穆金桃跟林玉说,“我家附近好几家人,就我家日子过得好些,我家做什么好吃的,闻着味儿了,一准儿跑来看。”   “没事儿,屋里还有砂锅,我再去拿一个出来,你拿去用就行。”   “谢谢啦!”   穆清在前头院子里看连环画,听到后厨房说话声,不声不响地掏出一口砂锅,她娘过来端走,给穆金桃送去。   家里的柴火烧了两大捆,等到天黑,两口子一个提着放温热的一大桶猪油,背上背篼里还装着肉,另外一个人手里端着烧好的红烧肉,回家了。   厨房锅里现在熬的是他们家的猪油,林玉挑了十几块已经熬干的油渣儿,撒上一点白糖拌匀端给闺女,“尝尝看。”   油渣热乎乎的不烫口,穆清一口咬下去,吱啦脆,还有一股荤香,又甜丝丝的,好吃!   一吃就停不下来,吃完了碗里的,她眼巴巴地望着大锅。   “别想了,锅里的油渣儿留着炒菜。”   为了熬油,晚上都没做饭,穆清那儿掏出一锅稀饭,就着泡菜随便吃了点就睡了。   熬过油的锅不用洗,放到第二天,用这个锅下面吃,油都省了。   家里猪油富裕了,林玉找了个空闲时间,泡了一盆绿豆,花了半天工夫做了几斤绿豆糕,下午给刑家送了两斤去。   穆清想去,今天她爹娘没把她锁在家里,把她带上了。   林玉的手艺没得说,绿豆糕又是现做的,刑老爷子和刑老夫人可喜欢吃了,配着清茶,一口气吃了好几块。   穆清软乎乎地叫了声刑奶奶。   刑老夫人笑开了花,“清清叫我呀,有啥事儿呀。”   “等我容爷爷过来,我家请客吃饭,刑奶奶叫定北叔叔云苓阿姨,还有定南叔叔和蒋涵阿姨都去我家吃饭呀!”   刑老夫人故意逗她,“不叫你刑莉姐姐和刑昭哥哥?”   穆清抿嘴笑了,“也叫,叫他们来我家吃好吃的。”   林玉连忙道,“到时候您全家都去,也尝尝我家的饭。这会儿秋天,山上的野果都熟了,我去捡些板栗回来,咱们做红烧板栗,还能做板栗糕。”   “成,到时候清清请我,我就去。”   “好呀!”   完成来刑家的任务,穆清乖乖地陪刑老夫人坐着吃糕点,闲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去。   回去的路上,穆继东吐槽,“你个小丫头,请客吃饭你也不跟我和你妈商量。”   “哎呀,刑奶奶给的见面礼太贵了,我们要多还几次礼嘛。”   林玉同意闺女的说法,“等容叔过来,肯定也要请刑家吃饭,不如咱们主动说。”   “又要辛苦你了,要做十几个人饭菜。”   林玉拍了他后背一巴掌,故意凶了他一句,“什么叫我辛苦,难道你不帮我做饭吗?”   穆继东哈哈大笑,“帮忙,我肯定帮忙,明天我就上山捡板栗去。”   穆清高兴地摇头晃脑,“咱们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呀,今天做一道菜,明天做一道菜,都存着,等请客吃饭那天再拿出来。”   “这个主意不错。”   “是吧!”   “还是我闺女聪明。”   后头半个月,家里吃了好几顿大餐,今年第一波寒潮来临,林玉给全家人换上了薄棉衣,床上换上了冬天的被子,容文博才来。   他是晚上到的,带了好几个人,开卡车过来。   容文博带来的东西有些多,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上坡,帮忙搬东西的人又连夜开着卡车走了。   穆清第二天起床,晚睡的容文博还没醒,穆清看到她家堂屋和她的卧室里堆满了箱子,有些箱子已经打开了,里面装的都是吃的用的。   她小手摸了摸一块月白色的布,这是丝织品,这样的好东西,即使她上辈子出身国公府,每年能分到的布匹都是有数的。   林玉进来,把箱子一个个打开检查,检查完后,指着最里面那十多口大箱子说,“这是你外公外婆留下的东西,放外面不安全,你收起来。”   穆清点点头,她刚才看过了,里面装的都是金银玉器古董首饰。   “其实老宅那边还有很多古董家具,你容爷爷不好搬过来。”   “没事,等我们有机会去上海一趟,把东西都藏起来。”   林玉摸摸她的小脑袋,“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走,妈给你梳头。”   穆清洗漱完毕准备吃饭了,容文博才慢慢悠悠地起床,吃饭的时候他说,“东厢房我住,西厢房布置成书房给小丫头用。”   穆继东非常配合,“行,一会儿我就把西厢房的杂物搬到阁楼上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容叔,刑家人你认识吗?刑老爷子刑耀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刑定北一个叫刑定南。”   “认识啊,怎么了?你也认识他们?”容文博努力回忆,小玉儿小时候是不是认识刑家人。   “我是前几年才认识他们家的人。”林玉提起刑家的事,“刑老夫人关心清清,我说起您救了清清,我一提起您的名字她就知道是您,说她家在新野也有宅子。”   容文博很意外,“那个时候乱得很,我忙着照顾家里的生意,等我忙完去刑家公馆,结果人去楼空,他们走也没跟我说一声,没想到他们到这儿来了。”   “刑老夫人送了我和清清很厚的见面礼,我想着既然认识,想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该请,就算没有我的关系,就冲你们两口子和刑家的情分,请吃顿饭也是应该的。不过不着急,等我休息好了,明天我亲自去刑家。”   穆清心里跃跃欲试,她好想见到莉姐姐她爸。她看了眼容爷爷,他应该也知道不少。   “容爷爷呀,你怎么这么慢才回来,是不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呀?”   “小丫头想我了?”   “想。”   “没碰上什么事,都挺顺利。”容文博笑了笑,“今年报纸上不是说,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嘛,我回去的时候赶上市里搞庆祝活动,就多待了几天才走。”   穆清不明白,“大寨和大庆是什么意思?”   “这是两个地方,你整天拿报纸学认字,你没看到?”   “没有呀,我的报纸是我妈从疗养院带回来的旧报纸,都是去年的。”   “以后看新报纸,叫高铭给寄过来。”   “嗯嗯。”   有新报纸看,她就能看到更多的消息。   容爷爷回来了,她的书房还没布置好,今天她可以偷懒。明天容爷爷要去刑家,她还可以再偷懒一天,等到后天,就偷懒不成了。   穆清站在西厢房门口,看她爹被指挥得团团转。   墙上挂着几张古董字画和一把古琴,进门正对着的位置摆了一张矮榻,上头放了一张矮桌,桌子上摆着一套围棋。   进门右手边靠墙摆放着书架,窗边摆放着桌椅,容文博还想找几盆鲜花兰草,可惜这里没有,只能暂且算了。   “简陋了些,还能用吧。”   穆清觉得还行吧,简陋要看和什么比。她把她的收音机、旧报纸、铅笔和写字本都拿进屋放在书架上。   下午穆清跟爸妈说,“我要去找丫丫姐玩。”   “你不是不喜欢去山下吗?”   穆清绷着小脸儿,一本正经道,“以后玩不成了。”   “所以你要抓紧玩时间是吗?”   “是哒!”   穆继东哈哈大笑,一把抄起闺女送山下去,这个愿望必须满足。   送完闺女回去,路过老宅后头的自留地,王彩霞叫住他,“昨晚上林玉那个叔叔来了?”   “来啦。大晚上的天那么黑,你们怎么知道是容叔来了?”   “哼,你以为卡车开进村的动静很小吗?”   “也是哦。”   王彩霞没好气地瞪了傻儿子一眼,“林玉她叔叔,怎么走了又回来?”   “回来肯定是有事儿嘛。我闺女聪明,容叔舍不得荒废了她,专门回来教她读书。”   王彩霞一副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的表情,“一个四岁的小丫头还用专门请老师教?容文博教她什么?”   “能教什么,教她读书呗。我就一个姑娘,肯定要好好培养。”穆继东不耐烦了,不想跟他娘细说,“娘,我心里有数,您就别问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哈。”   穆继东跑了,叫都叫不回来,王彩霞喃喃自语,“真是不一样了,那个容文博也跟着疯,对小丫头这么看重?”   王春玲挑着水过来,“娘,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王彩霞拿勺子舀水浇地,她直起腰,突然问,“红卫明年上半年初中毕业,还考高中吗?”   她又说,“我看可以考个高中,这两年风调雨顺日子好过,让他读到高中毕业以后在城里找个工作,就能洗干净腿上的泥巴过体面日子。”   “春铃啊,你别担心学费,就算去县城读书住宿,钱不够咱们进山挖药材,总能凑够的。”   王春玲尴尬地笑了笑,“娘,不是钱不钱的事情,现在初中考高中挺难的,红卫那个成绩,估计考不上。”   “考不上?”王彩霞声音一下拔高,“知道自己成绩差不下死力气学?别人家想读书还读不成,老娘出钱供他读书,他考不上怎么行?”   王春玲这个当妈的不敢说话,婆婆骂人,她只能站在一边听着,手里的活儿还不能停。   下午放学回家,穆红卫一进门发现家里气氛不对,他弟弟红旗疯狂给他使眼色,他没搞明白,只见他婆婆冷着脸从厨房出来,叫他去堂屋等着,有事儿跟他说。   穆红旗背着婆婆疯狂给他哥暗示,他哥刚明白了一点,他婆婆瞪了他一眼,“穆红旗,去厨房帮你妈烧火。”   去堂屋后,读书这么多年,穆红卫第一知道他婆婆对他学习如此关心,还给下了死命令,考不上高中就等着挨揍吧!   穆红卫一时间心理压力剧增。   穆继东家。容文博毕竟保养得好,带着这么多箱子操心了一路,到穆家村休息了两晚上,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又精神奕奕了。   一早走路去县城刑家。   容文博说,“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忘了买一辆自行车带过来。”   “没事儿,咱们再买一辆。”   家里四个人,只有一辆自行车,总不能两个人骑车两个人走路吧,干脆都走路去。   刑老爷子和刑老夫人看到依然俊美年轻的容文博红了眼睛,刑老爷子高兴道,“老婆子跟我说你小子要来芒山县,我还不信。”   “这不就来了嘛。”容文博笑道,“你们两个老得有点快啊。”   “哈哈哈,我的大孙女都读大学了,我们两个老东西该老了。”   “倒是你,虽说比我们小一些,也是快五十的人了,怎么看着还这么年轻。”   “我还没结婚,不用操心老婆孩子,整天潇潇洒洒过日子,万事顺心意,当然不显老。”   “你个臭小子,说话还是这么惹人厌。”   老友重逢,三人都有些感慨。   穆继东在一旁小声说,“容叔跟刑老爷子和刑老夫人看着真不像一辈人。”   穆清点点头,她也这么认为。   今天来刑家拜访的目的,就是请他们家吃饭,说好了,后天去家里吃饭。明天不行,明天周六,她娘亲要上班。   刑家留他们吃午饭,吃了午饭又聊天,聊得高兴了,又等到吃了晚饭再走。再不走不行了,快天黑了。   出城的时候,穆清看了一眼旁边进山的小路,“爸,什么时候咱们再去白云观?”   “那老道士又不搭理咱们,有什么好去的,”   “我想去。”   见了老朋友,容文博现在心情甚好,“想去就去,小孩子要多出去走走,开阔眼界。”   穆清露出高兴的笑容。   容文博又说,“从明天开始跟着我好好学习,等我满意了,我就亲自带你去那什么白云观。”   穆清脸色一下垮了!算了,还是等后天定北叔叔来家里吃饭,找他再打听吧!   老道士整日待在道观,就算知道预言,肯定也不知道事情发生前有什么征兆。容爷爷说外面一切都好,欣欣向荣,她心里那股怀疑却越来越重。   没有缘由,就是直觉!   或许是她太想过安稳的日子,才对所有不好的风波如此敏感。就是因为这样,老道士在她心里种下的那颗预言的种子才会发芽吧。   “小丫头想什么呢?”   “想着好好学习,让容爷爷满意。”   容文博点点头,觉得自己来值了,“孺子可教!”   穆继东满心欢喜,我闺女可真聪明呀!   作者有话说:   婆婆不只是指丈夫的母亲,在方言里面也有奶奶的意思哦。 第24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娘亲去上班, 一早走了。她爹去后山砍柴,给过冬做准备。穆清则在她的书房背书,背完《三字经》背《百家姓》, 背完《百家姓》容爷爷总算肯放她一码。   “既然会背, 字都认识吗?”   穆清点点头, “认识。”   “既然都认识, 咱们今天就不背书了。”   穆清试探着问,“那,写字?”   “不写字, 你年纪小, 手还软,写字太早不好。我们来学画画吧。”   穆清“……”画画就不用拿笔吗?画画就不用手吗?   容文博打开一个二十厘米长的正方形木盒,从里面拿出来一套画画的用具。   哇, 真精致呀!   见她喜欢,容文博得意,“这是专门给小孩儿用的笔墨纸砚,这个毛笔小, 轻, 不伤手。”   穆清也是没想到,容爷爷上来就教她水墨画。   容文博给她摆好笔墨纸砚,又铺开一张纸,“咱们第一天, 找找感觉,你想画什么画什么。”   “我要是画得不好看呢。”   容文博面露不解, “第一回 画的很难看不是正常的吗?当年我老师也是这样教我的。”   “教你画画的老师是谁?”   “一个和尚, 会吃肉的那种和尚, 最爱红烧肉, 画画那是一绝,随手泼墨,几笔就能勾勒出精髓。”   “小时候分不出好坏,等我活到现在这样的年纪,当代人里面,居然再也没见过水墨画比他好的。可惜后头他拿着从我家赚到的钱北上了,不知道有没有活下来。”   穆清在心里吐槽,这一听就不像是个正经和尚。   容文博蹲着给磨墨,穆清坐在她的小椅子上摸了摸纸张,上好的宣纸,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纸张。   她娘亲给她买的本子,做工很粗糙,有时候在纸页里都能看到没有沤烂的淡黄色的稻草。   墨磨好了,容文博催促她,“看什么看,快点画,第一次画你还想画多好不成?”   穆清不拿笔,这辈子第一次用这么好的纸和笔,她舍不得就这么糟践了。   她站起身小跑出去。   “你去哪儿?”   穆清跑到院子里橘子树下,盯着刚长出来拇指头大小的橘子说,“我看看橘子树长什么样。”   容文博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靠着门边笑,“橘子树叶子那么小,树那么大,不好画,你还不如画一串葡萄,这个简单。”   穆清一想,也对,她跑到葡萄架下去看葡萄。前几天降温之后,葡萄藤上的叶子快落光了。   她想象中,层层叠叠肥硕的深绿色葡萄叶掩映中,挂着一串深紫色的葡萄,颗颗饱满,圆鼓鼓的葡萄一看就汁水丰富,咬一口就要爆汁儿的模样。   穆清馋得咽口水,好想偷偷从玉佩里偷拿一颗藏着的葡萄出来吃。   容文博又催了,“干嘛呢,光溜溜的葡萄藤看好几分钟了,想好怎么画了吗?”   “想好了。”   写意嘛,写的就是个感觉,她拿起细细的毛笔沾了浓墨,先是一笔划过去,留下一横墨迹,又在边上画了个框,大概是个门的形状,因为有门的衬托,这一横看着就像是一堵院墙。她刷刷胡乱舞了两下,葡萄藤出来了。   容文博在一边看着,嘿,有一点意思!   “等着干什么,画呀。”   穆清假装不懂,“怎么画葡萄叶子呀。”   “葡萄叶子,不就是那样嘛,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穆清跑出去捡了一片掉地上卷曲的葡萄叶子进来,放桌上,照猫画虎吧。   叶子都画出来了,葡萄还不简单?一个个圈儿堆一起,圈儿中间还有留白,乍一看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第一次画画,穆清很节制还记得要藏拙,只画了个大概,没敢画出细节,画完之后她看了想捂脸。   幸好没人知道她是谁,她上辈子可是以书法和画画闻名的国公府嫡女,这样的画流出去,她的名声不保了。   “天才啊!”   容文博拍案叫绝,“第一次画画就能画成这样,真是天才啊!怪不得肉和尚嫌弃我没有画画的天赋,我还不服气呢,看到你画的我是彻底服气了!”   穆清谦虚道,“其实画的不像!”   “你懂个屁,写意要的就是感觉,像不像有什么要紧!”   穆清:“……”   容文博拿起画纸高兴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地看,“绝了!”   说好的学习任务重呢?从这个时候开始,穆清就坐在那儿,一直听他吹捧。   “小丫头,你就是下一个国画大师知道吗?”   “那些什么下巴留着几缕胡子就装大师的人,在你面前就是狗屁!”   “哈哈哈,以后我容文博走出去,那也是国画大师的老师。”   ……   一直等到她娘亲回来,容爷爷找到了新的吹牛对象,“小玉儿,你快看看清清画的画。”   林玉看了一眼,“画的是院子里的葡萄藤?画的不错嘛!”   “我怎么想不开拿给你看呢?罢了罢了,你是个不开眼的,这哪里是不错,这是非常棒了!”   “不行,清清画的第一幅画,我要收藏起来。”   “清清啊,快来题个字,对了,只题字不行,还要盖章,清清还差一个私印。”   穆清连忙说,“我有印章。”   “你哪里来的?”   穆清求救似的看向娘亲,林玉连忙说,“是有一个,我给她的,在我屋里放着,穆清自己去拿。”   穆清跑去娘亲卧室,一会儿跑出来,小手里捏着一块长条的田黄石,约莫六七厘米长,平整的一面刻着青芒之印,耸立的另一头雕刻成山峦的模样。   青芒是她上辈子的别号,这块印章是她及笄那年皇上御赐的。田黄石号称石帝,没有皇上的御赐,一般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用。民间就算私藏,也只能留在手里一个人私下赏玩。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穆清不止有一方田黄石做的小印,还有一方大印,这是给她画巨幅书法准备的,可以说是想的非常周全了。   容爷爷准备的那套小孩儿用的笔墨纸砚相当齐全,里头有印泥,她沾了印泥在画上盖上印章。盖了之后她就后悔了,这么难看的画还盖上她的私印,传出去怎么办?   “哎呀,青芒这个别号取得不错,有你名字的谐音,还有芒山的一个字,有特色。”   是吗?穆清低头,这是巧合吗?   “别愣着,印章都盖了,快把你的字题上去。”   穆清叹气,纠结了一下,硬着头皮题字,小院葡萄架。   容文博评价,“画风写意,这字题的相当写实。”   林玉围观全程,笑了笑,“学了一上午了,休息会儿吧,我去做饭。”   容爷爷真当她是个天才,下午穆清睡了午觉起来,书房里的桌子上摆好了阵势。   “你过来,我给你讲讲怎么画画。”   穆清口渴,“我要喝水。”   “我去给你倒。”   水来了,穆清只摸了一下水杯就推回去,“我要热的。”   “小丫头真麻烦。”容文博又去换了一杯热水。   穆清总算喝到水了,她翘起小脚脚,“我想吃大白兔。”   “你不想!快点来学习,学完了给你吃两颗。”   穆清撇嘴,好嘛,学吧!   下午开始上课,开始还有些不上心,听着听着穆清就听进去了,容爷爷还是有些东西,教导她的好些绘画技巧她都没听过。   “从古至今我们的国画讲究的是写意,西方的画画就相当写实,特别是人像画,通过构图能画出照相的效果,比如……咱们取其精华,比如你上午画的葡萄,咱们这样画……再加一点阴影……”   又添了几笔,容文博道,“这么看,是不是更加真实?看着就像光是从这边过来的?”   穆清点点头,“很像!”   慕容博得意,“抛开其他,只说艺术方面,每个民族都有其长处,我们要发扬自己的优点,也要会欣赏别人好的地方。现在我们来说说从传统画法着手,你上午画的葡萄架还能如何更好。”   这会儿说到写意,容爷爷讲的东西穆清全部都明白,这是她上辈子学过的,甚至学得比容爷爷更详细。   讲完理论,留了时间给她练习,穆清不着急,慢慢地画,想好了才下笔,一点点地找回原来的手感。   她画画的时候,容文博闲坐没事,用铅笔给她画了一张素描,画她小小一个人儿,坐在窗边画画,表情严肃,小包子脸蛋儿肉嘟嘟地鼓着。   画好之后,慕容博静静欣赏,又觉得自己少带了个东西,应该带台照相机过来。明天去县里打电话,叫高铭给他寄来。   穆清画好了,两人交换看对方的画,都露出惊叹的神色。   容文博惊叹,这小丫头真的太有天赋了,不过听他上了半天课,画得就比上午好了不少。嗯,肯定也有他教得好的原因。   穆清惊叹,则是因为画的太像了,连她脑袋上的小鬏鬏,双眼皮和表情严肃时抿着的嘴都画的清清楚楚,这样的细节,真是画的太到位了。   “我要学这个!”   “哈哈哈,我教你,想学什么我都教!”   傍晚,上山砍柴的穆继东和林玉回来,看到闺女画的画,穆继东嘴里的好话跟不要钱一般一盆一盆往外倒,夸的穆清十分不好意思。   自家人夸夸就算了,第二天请客吃饭,刑家人来了,容爷爷炫耀似的把她昨天画的两幅葡萄架拿出来展示。   “瞧瞧,看我教导得多好,不过半天就有这样的进步!”   刑老爷子和刑老夫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穆清画的水墨画肯定比不上那些画风成熟的大家,还很稚嫩,但是就跟容文博说的一样,才学画画就能画成这样,算是非常有天赋了。   “不错,相当不错!”   刑定北走过来,“给我看看。”   “你看。”   刑老夫人让开位置,刑定北走上前去,两幅画摆在桌子上,墨迹还很新。   刑定北夸了一句,“教的真好。”   容文博开心的哈哈大笑。   “容叔,我从小就认识你,还不知道您有这样的本事。”   容文博乐的笑开了花,“你小子那时候整天只知道读书打球,不知道也不怪你。”   刑定北笑道,“现在知道也不晚,您看我家闺女儿子寒假回来,不知道能不能跟您学画画?”   哟,在这儿等着他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容文博不好拒绝,“那你叫他们寒假过来,我先看看有没有学画画的天分,有的话我就教教。”   “等的就是您这句话。”   刑定南也凑过来看,“哎呀,我儿子闺女还没出生,等他们能读书学画画那得好几年后了。”   蒋涵快到预产期了,今天留在家,没有来吃午饭。   穆清笑着说,“等他们长大了,我教他们。”   “清清真是好孩子!”刑定南一把抱起她,“走,我们去看看你爸妈做什么好吃的。”   穆清心想,我可太知道了,要不要我给你报菜名?   厨房里,饭菜已经做好了,见刑定南过来,穆继东不见外地叫他端菜。   “我去,你们从早上开始做饭的吗?一二三四……一共八菜一汤,你们这就做好啦?”   林玉笑了笑,“准备得早了些,你们来刚刚好。”   饭菜上桌,刑老爷子拿来一瓶茅台,“老朋友重逢,今天咱们要喝一个。”   “一杯酒,不多喝,咱们这把年纪要多注意身体。”   “行,听你的!”   只要一开始喝酒,别管是一杯还是一瓶,那话匣子打开,这顿饭不吃两三个小时肯定是吃不完的。   这会儿他们已经从三年灾害聊到今年的工业农业双开花,什么大庆啊,大寨啊。   穆清扬起小脑袋,“定北叔叔,大家都学大庆大寨,以后咱们是不是要过好日子了呀。”   云苓笑道,“小丫头还知道好日子呢。”   “知道呀,吃饱饱,穿暖和就是好日子了呀,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刑定北点点头,“今年确实发展的不错,好事连连。”   林玉过来抱起闺女,“到你睡觉的时间了,洗洗脸睡觉去。”   穆清趴在娘亲的肩膀上,眼睛还看着刑定北,奇怪了,定北叔叔说一切都好,难道是老道士预言错了?   如果老道士预言错了,那她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心慌?   “妈,我们什么时候去白云观?”   “就那么想去,你都问好几遍了。”   “就是想去嘛,那个老道士胡子好长哟。”   “你就是想去看他的白胡子?”   “昂。”   林玉无奈,“这几天我和你爸要准备过冬的柴火,抽不出空来,你要想去,等过年吧,正月里没事儿,咱们去白云观烧香也行。”   “啊,正月还有好久哦。”   “不久,马上就是元旦,很快了。”   穆清又问,“容爷爷回去过年吗?”   “不回去,上海那边已经没有人了,你容爷爷家里人都走了。”   “哦。”   洗了脸洗了手上床睡觉,穆清睡觉前还在想,或许老道士的预言并不是说今年会发生坏事,可能是明年?   穆清的心事稍微放下来一点,后头的日子,跟着容爷爷读书写字学画画,至于学古琴和下棋放到明年,容爷爷说,等明年她大一些再学。   一老一小,一个是在复习以前学过的东西,学的很轻松。一个觉得自己教了个天才,也教的很轻松。   慢慢的,容文博也不逼的那般紧了,穆清和以前一样,每天早上睡到自然醒,起来吃了早饭,跟着容爷爷读书,下午学画画,一天过的不紧不慢。   等到放寒假了,穆清期待莉姐姐和刑昭过来,他们知道是过来学画画的,都没等到过夜,早上来下午就走了。   借口嘛,说是他们二妈,也就是蒋涵要生娃了,他们不放心要回去看看。   容文博教惯了穆清这个天才,也不想搭理他们,叫他们赶紧走。   刑莉走的时候摸摸她的头,“小丫头,辛苦你了,小小年纪要学这么多东西。”   穆清乖乖地笑,“莉姐姐,不辛苦哒。”   刑莉面露同情,“可怜的娃,都给教糊涂了。”   穆清:“……”我真的不辛苦。   入冬之后,家里的柴火慢慢准备充足了,二楼的阁楼上堆满了一捆捆的柴火,肯定够烧到明年。   穆继东腾出手来,想去山上掏兔子洞。   容文博嫌弃,“就知道吃兔子,是野鸡不香还是怎么的?”   林玉笑着解释,“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兔子好抓,只要找到兔子洞了,几个人一起帮忙,很容易抓到兔子。野鸡可是会飞的,抓野鸡老费劲了。”   “哼,这是因为你们不会射箭。你不着急上山,我先教你射箭。”   容文博说做就做,提上砍刀叫上穆继东去后山,教他如何选择适合做弓箭的小树。射野鸡的弓不用多强,做弓箭的手艺也不用那么讲究,两人忙活了四五天,做出来三把弓。   两大一小,大的是容爷爷和她爹的,小的是她的。真小呀,弓只有她爹小腿长。   穆清小手拉扯着弓弦试试力度,那边容爷爷和她爹已经对着靶子射起来。他爹还算有天分,练了半天,勉强掌握好技巧,至少不会脱靶了。   可能也是因为靶子离得近的原因。   容文博冲小丫头招手,“清清,你过来试试。”   “哎。”   “站好,身体站直,小脚分开和肩膀同宽……对,就是这样,放松……瞄准了,射出去!”   xiu~的一下,给她特制的小箭飞出去,准确地扎在靶子中间。   她爹一下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   容文博与有荣焉,很看不上她爹嫉妒de 心理,“怎么不可能,清清本来就聪明,学什么都快。你一个当爹的不寻思好好努力,还给自己找借口不成!”   穆清得意地笑,小跑过去把自己的箭□□,这次没有容爷爷帮她调整角度,她自己站好,找准位置,又是xiu~的一声,箭射出去,扎得准准的。   穆继东震惊,妈呀,他真是生了个天才!   穆继东拍拍闺女的肩膀,“好好努力呀,照你这样长大,等你十岁能满山跑了,你爹我就不用操心吃肉的问题了。   容文博狠狠瞪了他一眼,“少打清清的主意,自己个儿练去!”   “得嘞!”   穆清射的再准,也只能在院子里扎一扎靶子,她爹第二天就叫国柱叔叔他们上山了。   以往他们每次上山,不出意外的话,都要等到半下午才能回来。今天一早去,下午两点多钟就回来了,三人都背着死得透透的野鸡野兔子。   穆清瞅了一眼,啧啧,那几只白兔子死的有些惨,一只手臂长的兔子身上好几个血洞,一看就是她爹学艺不精,用箭海战术才赢的。   这时候,穆国柱和周凯看容文博的眼神特别火热。   “叔,我和继东是兄弟,绕着弯算,您也是我亲叔,叔,您教教我们打猎吧,我们可太想学了。”   周凯连忙点头,“叔,我和穆国柱肯定比穆继东聪明,收我们当弟子肯定没错。”   穆继东不乐意了,“学手艺就学手艺吧,怎么还踩我一脚。”   容文博不乐意教他们,“我没空,你们想学找穆继东吧。”   说完容文博转身就走,“清清看什么呢,走,进屋学画画儿。”   “哦。”   见容文博真没想教他们,穆国柱和周凯找上了穆继东,哥俩攀着他肩膀,“走,我们出去好好聊聊。”   穆清在屋里学习,她爹和两个叔叔在后院烧热水收拾野鸡和野兔子,傍晚前都收拾出门抹上盐巴和炒香的花椒粉,塞桶里腌制着。要腌制好几天才能拿出来晾干。   第二天她爹又拿着弓箭出门,不过没带背篼,中午没回来,等晚上回来手里什么也没带,穆清觉得奇怪。   容文博一看就知道,“没上山吧,去教那两个小子做弓箭了?”   穆继东嘿嘿一笑,“还教了我哥,不过他们好像不太行,用我的弓箭试了试,都射不准。”   “呵,你以为手上拿了弓箭就能当猎人呢?真的是这样,每个靠山的地方猎人就不会那么少了。”   男人们不信邪,一个劲儿地跟穆继东学,这一忙活就到了腊月。后头芒山的山尖都飞雪了,村里的男人们人手一张弓,背着上山,亲自试过之后,大多数不擅长射箭的人都觉得,拿着弓箭在树林里不方便,还不如去堵兔子洞。   穆清不能上山,每天想起来的时候就去拿她的小弓箭,开始是射靶子,后头射树上的树叶,要等吹风的时候,树叶飘动起来的时候再射。   慢慢这样练着,她的准头越来越好。就是身子小没力气,射不远。   男人们整天瞎忙,女人们也没闲着,入冬了山上没有菌子捡,但是像栗子一样树上掉落的干果捡回来也不错,如果能挖到好药材卖钱就更好了。   这天穆清她爹没出门,在家磨箭头,穆清坐在书房炭盆边背书,突然听到一阵欢喜的说话声。   穆清在屋里没听清楚,穆继东在院子里听的一清二楚,他手里的东西一放,连忙跑出去,“丫丫挖到崹人参了?”   “哈哈哈,挖到了,运气可真好!”   “哎呀,这还是咱们村除了继东之外第二个挖到崹人参的。”   “丫丫今儿要发财呀!”   穆继东冲过去,“给我看看。”   丫丫大方地递过去,“继东叔你看。”   仔细看完之后,穆继东点点头,“确实是崹人参,哪儿挖到的。”   徐桂花大笑起来,“哈哈哈,还真是,我真怕孩子认错了。”   丫丫笑着说,“离小溪边不远,我本来去洗手,突然看到那边树下有一颗草长的好眼熟,越看越觉得像是家里那张图纸上的人参,就把它挖出来,我看根长的更像。”   穆继东暗自松了口气,幸好,他的那片崹人参还没被发现。秋天的时候他弄了很多崹人参的种子回来,在院子种下去,现在还没发芽,估计没戏了。   容文博和穆清从屋里出来,穆清好奇,她还没看过新鲜的崹人参呢。   丫丫拿给清清妹妹看,穆清看了之后说,“好小。”   容文博说,“是有些小,这个估计药效不够,不能入药。”   “啊?那能卖钱吗?”   “能卖,不能入药,买去炖汤也很好。”   穆继东说,“这个我们不会估价,你们一会儿回去找穆三叔,请他帮忙问问价钱。”   徐桂花连忙说,“谢谢啊!”   “不客气!”   穆清看着丫丫笑,“卖了钱,你就能买想要的窗帘了!”   丫丫看向她妈,徐桂花大气地挥手,“买,不仅给买窗帘,过年再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真好呀!大家朝丫丫送去羡慕的眼神。   徐桂花母女俩要去找穆三叔,林玉也回家了,穆继东抓着她的手,“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我的人参被发现了。”   林玉也是有些紧张,“当时在山上的时候,我听到丫丫说挖到人参了,我心里也是一个咯噔。”   “不行,不能等了,我明天就把人参挖了。”穆继东说,“放那儿夜长梦多,我心里一直记挂着。”   “挖了也成。本来大家对找到崹人参不抱希望,这回丫丫找到了,大家找崹人参的热情肯定又上来了。”   第二天天刚亮,穆继东背着背篼拿着弓箭上山,先去那个小山谷,除了特别小的人参苗,其他长成的崹人参都被他小心地挖了出来。挖了之后还用树叶把这一片地方盖住,装作没人来过的样子。   回去的路边窜出来野鸡野兔子,他准头不行,跑了好几只,不过还是抓到了一只鸡两只兔子拿回去。   下山的时候碰到捡野果的村里人,大家对穆继东会打猎都很羡慕,可惜呀,他们家不争气的男人学不会。   回到家穆继东赶紧关上院门,把崹人参掏出来,穆清跑去看,一共十二株,比较大的有四株。   “等我去洗干净晒干,到时候选一个小的炖鸡汤喝。”   “好呀。”   山下穆国柱家。   听说他家小丫头挖到了崹人参,穆大满专门跑了一趟他家。他有门路把崹人参卖出去,只是价格上不会很高。   穆国柱一家早有心理准备,“你就说能卖多少钱吧。”   “那边买家出二百三。”   “行,我们卖!”这个价格已经比他们预计的高很多了。   他们都知道崹人参值钱,要是不值钱穆继东家几年前也不可能靠着一株人参修了一栋房子起来。   穆国柱不放心,亲自去药店打听,也托人找专门倒卖药材的人问过了,他家挖到的大小,大多数人能出价到两百就算很高了。   穆国柱哈哈大笑,“没想到我家丫丫也有这个运气,虽然卖到的钱不能修一栋大房子起来,也能修一栋小的,不修房子以后给我闺女陪嫁也好。”   穆大满笑了笑,心里说,你们可不知道穆继东那只人参究竟卖了多少钱。他作为村里唯一的知情人,是不可能告诉别人的。   村里人都关注着,知道崹人参卖了两百多块钱,都激动起来。这还是因为崹人参小,如果挖到大的能卖多少钱?   大家又心热起来。   男人们也不和弓箭死磕了,背上背篼,拿上药锄都去山上挖药材去了。   不出意外,他们能挖到些其他药材能赚一块八毛的小钱,大钱是赚不着了。   过了十来天,挖药材的人也不上山了。挖什么挖,能赚大钱都是看运气呀,他们没那个运气。算了!   徐桂花拿到了买药材的钱,二话不说带闺女去百货大楼买花布,没碰上和穆清裙子一样的花布,丫丫选了一块其他的布料,高兴得不得了。   穿上她妈做的新衣裳,丫丫专门上山找穆清去她家看她崭新的窗帘布。   穆清跟着去了。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我还想选大红色的呢,我妈说大红色做窗帘布不好看,给我选了这个蓝色小碎花的。”   “嗯,好看,婶婶选的真好。”穆清没办法想象,素净的农村小院里,搭配一块红色的窗帘布是个什么景象。   小石头跑进来,“丫丫,清清,村里来人了。”   “激动个啥,来什么人?村里哪天不来人?”   小石头跺脚道,“不是其他村的人,也不是收药材的,来的是城里人。”   “芒山县里的人,来咱们这里干什么,拿粮食和我们换萝卜白菜?”   “哎呀,不是,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穆清和丫丫被小石头拉出去,跑到村口的那儿。   五六个十七八岁穿着整齐的年轻姑娘小伙儿站在那儿说话,脸上都白白净净的,穆清打量他们,最大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被村里看热闹的人围着,他们好像还挺高兴的,一个穿蓝色棉衣的梳着一条粗黑大辫子的姑娘从兜里掏出大白兔分给村里的小孩儿。   小孩儿们可高兴了,大声说着谢谢姐姐。   分糖分到穆清这里,穆清摇摇头,“谢谢,我不要。”   那姑娘愣了一下,又笑道,“你不爱吃糖。”   “是呀!”穆清心想,我今天的量已经吃了,不能再多吃。   过了会儿,村长来了,穆清他们一群小孩儿要叫解放爷爷。   穆解放喊了一声,“你们几个知青跟我来,你们住宿定下来了,我带你们去。”   知青是什么?   村里的大孩子知道得多些,“知青就是知识青年呗,他们从城里来支持咱们农村建设。”   “他们支援多久,什么时候回去?”   那男孩儿挠头,“不知道呀,隔壁村去年来了几个知青,今年还没回去呢。”   穆清回去问容爷爷,容文博皱眉,“他们想来容易,想走就难了。”   “城里人自愿来农村吃苦?真新鲜。”   “有些是自愿的,有些,不一定。”   穆清突然感觉,她这段时间因为定北叔叔说的话放松下来的心,因为容爷爷这句话又提了起来。 第25章   摸着良心说, 穆家村因为距离县城近,村民平时又能去山上采药多少能补贴点家用,虽然是乡下地方, 日子其实过的不错。   就看穆家村的房子, 去年最后一家茅草房都换成了泥瓦房。   住泥瓦房的人家还是因为家里孩子多, 压力大, 用钱的地方多,没法子。家里稍微好过一些的,就算全家勒紧裤腰带, 也愿意换成砖瓦房这样牢固的房子, 都是几年前那场恐怖的山洪把人胆子吓破了。   搬进砖瓦房,泥瓦房空出来堆放木柴和杂物,如今分给知青们住的就是一处闲置的泥瓦房。   第一天来, 六个知青适应的都还不错,住的地方虽然差了点,但是宽敞。   这个时候每家每户人口都多,绝大部分人家里住房都很紧张, 现在他们六个人还能每人分到单独的小房间, 已经非常不错了。   他们跟大队上借了粮食,刘红英他们四个姑娘在厨房做饭。   杨雪浓不会烧柴火灶,搞得厨房里都是白烟,呛得大家伙儿跑出去透气。许真真很有做饭的热情, 拿着菜刀切红薯,磨磨蹭蹭半天没切好一根。   “杨雪浓, 许真真, 你们去铺床, 做饭我和潘薇来。”刘红英接手做饭, 叫潘薇打下手。   “好。”   潘薇跟刘红英一边做饭一边聊天,“他们俩一看就是在家没干过活的,他们来下乡,是给人帮忙来的,还是添乱来的?”   刘红英笑道,“许真真可真舍得,今儿一见面就给村里小孩儿大白兔。”   “她们俩跟我们可不一样,她们还有人关心死活,就算下乡手里肯定也不缺钱和票,不干活买着吃也能过好日子。”   刘红英不这样看,“这才来,往后慢慢看吧,要是十年八年家里还给钱养着她们,我就服气。”   刘红英和潘薇两人气场相合,主要原因是两人在家里都不好过。努力读到高中毕业找不到工作,哥哥们要结婚没房间,天天在家受气。比起随便找个人嫁了,还不如自己自觉点走。   “咱们下乡不是给了补贴嘛,我爸妈想叫我把钱留在家里给我哥哥娶媳妇儿,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钱还是留在自己手里稳当。”   刘红英笑着跟潘薇说,“巧了,我也这样想。”   家里是回不去了,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给对方打气,一定要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和潘薇、刘红英两个人相反,杨雪浓和许真真两个好家庭出身的姑娘,笨手笨脚地铺好床,又拍了拍床铺,下面垫的稻草沙沙作响。   “这个床暖和吗?”   “肯定没有咱们北方的炕暖和,不过这里也没有北方冷,应该能过。”   许真真爱惜地擦着她的手风琴,“雪浓,我以后教村里孩子唱歌好不好?”   “你教他们唱歌,我就教他们跳舞。我妈是文工团的,我从小学跳舞。”   说到两人感兴趣的事情,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到刘红英叫她们俩出来吃饭。   两个男知青赵旭和范震业回来了,六个人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做计划。   “这个时候已经腊月了,正是农闲的时候,没什么活儿。我刚才去找村长打听,村长说明天叫人带我们上山打柴火,以后做饭烧水什么的柴火要我们自己解决。”   “村里借给我们的粮食以后会从我们口粮里扣出来。”   范震有些庆幸,“许真真,多亏你爸妈知道的多,咱们跟着你选了这个地方,这个村挺富裕的。”   赵旭补充,“关键是离县城近,想买个什么也方便。”   许真真得意地笑,“我爸爸有个战友在芒山县的疗养院当医生,听说村里有个妇女特别会熬汤,现在就在疗养院上班。”   刘红英眼睛亮了,“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那说不准,还是要看个人能力。”   嘴上喊着支援农村建设,能有更好的选择,没人愿意过苦日子。要是在城里能过得下去,除了杨雪浓和许真真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人,没人想来体验农村生活。   不过,杨雪浓和许真真很快体会到人间疾苦了,晚上房梁上打架吱吱叫的老鼠,让两个人一夜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杨雪浓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出来,一副整夜没睡的模样。   “我真怕老鼠从哪个地方掉到我床上。”   许真真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我也是!”   “不行,我要找村长问问有没有砖瓦房给我们住,不行的话,我们给钱租房也行。”   刘红英几人虽然很同情她们,但还是觉得他们的想法不靠谱,“我们后头那一家住的就是砖瓦房,五间屋子里住着一家三代十几口人,怕是没有房子租给你们。”   潘薇提出建议,“我和李红英一会儿去县城买蚊帐,搭个蚊帐把床包起来会好些,你们跟我们一起去吧。”   杨雪浓和许真真不听他们的,一门心思想换房子。   最后结果嘛,穆解放看她们的眼神就像看二傻子,能有免费的房子住就很不错了,还想住砖瓦房,怎么不上天呢?   两人又跑去打听谁家有空房子出租,只要是砖瓦房,价钱可以商量。   不行,没得商量,自己家都不够住。   许真真靠着昨天大白兔和村里小孩儿们建立起的关系,有个小孩儿跟她们说,村里只有一家人房子有富余。   “谁家?”许真真连忙问,“你告诉我,我就再给你两块糖。”   “山上穆清家,她家房子修的可大了,五间大房子,还有两层楼。”   “她家多少人住?”   “她和她爸妈,三个人呀。”   “不对,还有容爷爷,四个人。”   许真真和杨雪浓眼睛亮了,两人赶紧一路打听着去穆清家。穆清家很好找,山坡上就她们一家人。   许真真和杨雪浓爬上去,还没走到院门口,听到院子里传来古琴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许真真走上前敲门。   今天家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穆清在画画,容文博放下琴,亲自去开门。   “你们找谁?”   “我们找……我们是昨天村里来的知青,想找你们租房子。”   “抱歉,我们家的房子不出租。”说完容文博就要关门。   “等等。”杨雪浓着急道,“我们听说你们家房子宽敞人口又少,就想租一间房。你们放心,我们绝不会打扰你们。”   穆清坐在窗边,他们的对话穆清听的一清二楚。看来才过了一晚上,这两个姑娘对乡下生活就有了深切的感受。   对外人而言,容文博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三言两语把人堵回去,就是两个字,不租!   杨雪浓和许真真两个人还在车轱辘话来回说,什么小姑娘不容易,以后会报答他们。   “听不懂我说的话是吗?”   容文博不怒而威,杨雪浓和许真真吓得不敢说话。   “你们走吧,别影响我家孩子学习。”   大门砰的一声在她们面前关上,杨雪浓和许真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过了会儿,古琴独具特色的音色重新响起,两人默默回去知青点。   见他们回来,刘红英连忙问,“怎么样?”   杨雪浓摇了摇头,“没人愿意出租。”   “那你们跟我们去县城吗?”   “去。”有个蚊帐总会好点。   杨雪浓和许真真出去这段时间,几人已经商量好了,油盐酱醋他们一起凑钱买,杨雪浓和许真真也点头加入。   赵旭和范震他们也要去,“那咱们抓紧时间去,赶在中午的时候回来,下午上山砍柴。”   穆清家。   穆清今天画的是荷花,汪汪一池水,两三片莲叶,一高一矮,一盛放一含苞待放的荷花,伫立在盈盈一水间。   容文博拿着这张画点评一番,最后总结,“我很满意,盖章吧!”   “对了,记得题上日期!”   穆清一边拿自己的私印盖章一边说,“容爷爷,我现在画的也不怎么样,你收集我的画干什么?”   “哈哈哈,当然是记录你的成长!”   穆清默默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符合天才这个名头,一定要一次比一次画的好,等自己以后成名了,黑历史才能少一些。   容文博随意地拨弄琴弦,“我看你也不用等明年学下棋和弹琴,现在就可以学起来了。”   “为什么?离明年也没多久了,半个月都等不得?”   “不要如此拘泥嘛,来,我先教你什么叫宫商角徵羽。”   穆清没有心情学,她现在脑子里一堆事情。   容文博看出这个小丫头想偷懒,“你现在跟我好好学,明天让你休息一天。”   “你爸不是说明天村里杀猪吗?明天休息你正好去山下看他们分猪肉。”   “还要分钱呢。”   穆清捧着小脸蛋趴在桌子上,小人儿叹气,“来吧,学吧!”   容文博露出得意的笑,他就知道小家伙想出门玩儿了。   于是,容文博又被穆清震住了,记性好就这么强吗?说一次就记住了?不但脑子记住了,手指头也记住了?   这次轮到穆清露出得意的笑容,“《秋风词》是不是,简单呀!”   容文博暗自回忆,自己当年第一次学古琴,《秋风词》这首曲谱自己背了多久,越想心头越发难受。   生气,不教了!   于是穆清解放了,下午睡醒午觉起来,跑去山下转悠了一圈,那几个知青上山砍柴去了。穆清去丫丫家,丫丫兄妹在家里敲板栗。   “你家有没有?明天村里分肉,我妈说明天做板栗红烧肉。”   “我家也有板栗,还没来得及剥。”   “我跟你说个小秘密哦。”   “什么秘密?”   丫丫小声说,“明天村里分肉,昨天来了几个知青,大人们在吵架,有些人说要给他们分肉,有些人说他们今年又没给咱们干活儿,一个公分都没有,不分。”   “最后结果呢?”   “嘿嘿,我爸爸说,解放爷爷他们商量,给那几个知青分一条棒子骨。”   “什么都没做,一来就能分到骨头,还能炖汤喝。”   丫丫连忙点头,“本来金桃婶婶想要大骨头的,这下没有了。”   “没事儿,又不止一头猪,能分到的。”   穆清对分肉不感兴趣,他们家就她爹一个人干活最多,公分肯定没有那些家里劳动力多的人分的多,估计也就是一两斤。   明天她娘亲要去上班,分到肉不知道做什么好吃的,穆清慢悠悠地回家。   穆清回到家,他爹回来了,挖回来一背篼药材,今天收获不错。   “赶在年前晒干卖了,过年给你买糖吃。”   穆清小跑过去,“爸爸,今天有人来咱们家租房子。”   “谁?”穆继东一下反应过来,还能有谁,村里就那几个外人。   “咱们家不租房子。”   “嗯,容爷爷给拒绝了。”   “别管他们,那些城里来的知青手里有钱有票,日子比咱们好过多了。”   据穆清观察,倒也未必。不过,本来也不关她的事情。   第二天村里分肉,全村老小都去凑热闹,他们家今年还是要了一大块儿里脊肉和一小块儿五花肉。   分肉的大伯笑话穆继东,“你闺女都这么大了,吃肉还只吃里脊肉啊?”   众人放声大笑起来,纷纷说穆继东疼闺女。   穆清脸皮厚,站在那儿任凭人打量。今天娘亲给她穿了一身崭新的红棉衣,里头的棉花都是新的,做出来的棉衣显得很蓬松,衬的她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儿特别好看。   女知青们对衣裳打扮这些很在意,前天见这个小丫头穿着一身衣裳,昨天去她家,她们看到她坐在窗边身上穿的另一身,今天又换了一身新的,这家日子过的真好。   这样的人家不缺钱,不愿意租房子给他们是正常的,换成她们肯定也不愿意租。   许真真小声说,“她娘应该就是在疗养院上班的那个妇女。”   “怪不得!”   得亏这是在乡下,没什么人管,要是在城里,筒子楼里,大院里,日子过的这般排场,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闲话。   穆清没把这几个女知青的打量放在心上,分到肉就跟她爹回家了。   中午她娘亲回来高兴道,“昨天晚上蒋涵生了,生了个闺女,刑定南要乐疯了,今天一早去市里给他闺女买花布,顺便去给他哥嫂报喜。”   “对了,他们家要办洗三,到时候咱们家一起去。”   穆清特别积极,“去去去,爸爸去山上抓野鸡,给蒋涵阿姨送礼。”   “不用你一个小丫头操心,我和你妈自有安排。”   送给人家的贺礼,不好送死的,穆继东花了好些工夫,抓了两只活的野鸡,绑住翅膀和脚。   林玉和他商量,“只送两只野鸡薄了些,咱们再挑一只小的人参?”   “听你的,他们大方,咱们也不能小气。”   林玉又去问容叔,“您送什么,要不咱们一起送?”   “不用管我,你们管好自己的事情就成。”   穆清已经知道容爷爷送什么了,这些大家族出身的人,送礼送来送去也就是那些东西,不外乎金银玉器。   刑家的洗三办的很热闹。   刑家里第三代的孩子,最小的刑昭今年十二三岁了,家里十多年没有办过喜事,这次有机会,亲朋好友都要来凑个热闹。   据穆清观察,来的人里头一大半是云台市来的,冲的是定北叔叔的脸面。还有一半是定南叔叔和蒋涵阿姨在医院的同事,还有邢爷爷和刑奶奶在疗养院关系亲近的人。   “清清,站在这儿干什么?”   “莉姐姐。”   刑莉拉着她的手进去,“走,咱们进去,今天我爸专门托关系弄来了蛋糕,一会儿我给你切块大的。”   “蛋糕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   蛋糕的出现,一下俘获了穆清的心,又软又香又白,嗯,好吃。   吃完自己的份,穆清克制着不多要,只是她渴望的小眼神儿藏不住,惹的刑莉偷笑。   刑莉又给她分了一块儿,“快吃。”   穆清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谢谢莉姐姐。”   “乖!”刑莉摸摸她的小脑袋,扭头对爸妈说,“要不你们再生一个妹妹吧,像清清这样乖的。”   刑定北干咳,找借口喝水走了。云苓瞪了女儿一眼,“想要闺女,等过几年你自己生去。”   刑莉说话大大咧咧的,“你看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我这不是年纪还小嘛,过完年我才十七岁,还要等好几年。”   穆清好奇地问,“莉姐姐毕业做什么?下乡吗?”   “下乡?没考虑过,我打算毕业了去参军,去我外公外婆手下。”刑莉好奇,“你们村来知青了?”   穆清点点头,“来了六个,不知道以后还来不来?”   听到这话,云苓皱眉,把刑定北叫来,“是不是有什么政策?”   “知青下乡这个政策一直有,今年政策有些变化,专门成立了一个管理知青下乡的部门,主要工作就是动员城里没有工作的知识青年下乡支援建设。”   刑定北小声说,“我感觉知青下乡不再是象征性的政策,后头下乡的知青会越来越多。”   云苓爹娘都是在部队工作,她自己在文化馆上班,她男人还是副市长,她对这些东西很敏锐。   她说,“动员的太激进,只怕要闹出事情来。”   两个大人小声谈话,没把穆清这个小不点放在心里,穆清此刻愣住了。   吃了中午饭,穆清闹着要回家,容文博和刑定北还有事情要谈,就说让他们一家三口先走,他下午自己回去。   穆继东抱起闺女出门,轻轻拍了她一巴掌,“今天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过。”   穆清沉默不语,走到城外,四周都没人了,穆清叫她爹停下来。   “怎么了?”   “我有事情跟你们说。”   穆清组织了一下语言,先说老道士告诉她的预言,又说刚才定北叔叔和云苓阿姨说的话,“我猜测,人祸说的是这个。”   林玉问她,“后头你一直闹着要去白云观是因为这个?”   “嗯,上次我想问清楚,老道士不见我。”   林玉黑脸,“你个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跟我和你爸说?你这么小的一个人发愁有什么用?”   一想到闺女这几个月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气的林玉狠狠给她一巴掌,“小孩儿碰到事情要告诉大人,知不知道?”   穆清小手捂住屁股,眼眶包着泪花儿,乖乖地点头。   她经常忘了这辈子自己还是小孩儿,碰到事情第一反应不是告诉爹娘,而是自己想解决办法。   穆继东和林玉也慌,这个时候两人第一反应,现在就去白云观。   “来得及,咱们走快一点,天黑之前肯定能回来。就算赶不及,清清那里有手电筒。”   “那咱们赶紧走。”   穆继东背上闺女,一家三口一个劲儿地往白云观赶,三点半左右到了白云观,林玉赶紧去敲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年轻的男人,上次见他穿着普通的麻布衬衣,这次他穿着道袍。   “我们找李道长。”   “你们来迟了,我师父上个月仙逝了。”   穆清不信,“葬在哪儿?”   他看了穆清一眼,“也罢,我师父因为你了了心愿,无疾而终。你既然来了,去给我师父上炷香吧。”   一家三口跟着他去白云观后山,那一片山坡上密密麻麻地立着墓碑,最前面几排的墓碑上,写的全部都是第三十六代弟子。   最边上有一个新鲜的坟头,上面也写的是第三十六代弟子,李清风!   穆清默默地给他上了一炷香,拜了拜!   走的时候,穆继东跟他打听,“道长怎么称呼?”   “我姓李,名思勉。”   “李道长啊,您知不知道老道长给我闺女说的那个预言是什么意思?”   “师父修为深厚,我远不及他,他老人家都没说清楚的事情,我就更不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请回吧。”   白云观的大门在他们面前关上,这一次,彻底没机会知道那个预言究竟什么时候应验。   在白云观耽误了一会儿,他们下山的时候,走到半路天就黑了。   穆清害怕,总觉得山林里面有东西盯着她,趴在爸爸背上,抱得紧紧的。   “别怕别怕,你和你爸走前头,我走后面给你们打电筒。”   妈妈走在后面,穆清回头,林玉冲她笑,“有爸妈在呢。”   “嗯。”   一家三口摸黑回家,容文博早就回来了。   “你们上哪儿去了?”   “哈哈,下午不是没事儿嘛,我们带着清清去市里玩儿了。”   “玩一趟带一把电筒回来?”   “幸亏买了电筒,要不然我们回来都看不着路。”   容文博轻哼一声,“你们两个也是当爹妈的人了,能不能靠谱点。”   容文博没有追问,扭头回屋睡觉。   穆清晚上不敢一个人睡,林玉把她抱到床上,“今晚上跟我和你爸一起睡。”   “嗯嗯。”   躺在爸妈的被窝里,被爸妈保护着,穆清晚上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到天亮。   她晚上睡得好,她爹娘却睡不着,一直小声商量着家里的事情到下半夜。   最后夫妻俩得出个结论,闺女猜想的不一定对,毕竟知青下乡和他们这些农村小老百姓没关系,有什么糟心事儿也不可能牵扯到他们。   唯一可能有影响的就是林玉的工作,如果到时候真发生什么事情,工作不要也没关系。   这些年他们家没少赚钱,都存在闺女那儿。在穆家村过日子,就算不省吃俭用,这笔钱也够他们家过好多年好日子。   穆继东说,“只要不是天灾,地里粮食有收成,咱们就饿不死。”   林玉也这样觉得,“既然心头担心,咱们还是该准备一些粮食以防万一。”   “别怕,等过完年,我们带闺女去市里照相,多买些囤着。”   夫妻俩能想到的,可能发生的最恐怖的事情,就是没有饭吃。只要能吃饱饭,其他的都好说。   然而,坏事并不会按照大家预计的那样发生,从来都是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   对于穆继东来说,意料之外的事情不在他考虑之中。   都快过年了,他一点都闲不下来,不是去山上打猎挖药材,就是去县里买东西,也不是买什么特别贵的东西,大概就是一块钱能买几个的那种土砂锅。   穆国柱碰到过几次,“你小子干嘛呢,买那么多砂锅干什么?”   “嗨,便宜呗,反正以后也用得着。”   “你家宽敞也不用拿来放砂锅呀。”   穆继东白了他一眼,“你们家上次在我家做红烧肉端走的砂锅,现在还没还给我,你说我为什么要买砂锅?”   穆国柱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忘了,马上给你。”   穆国柱跑回家拿了个新砂锅给他,“拿你一个旧的,还你一个新的。”   穆继东不客气地拿着砂锅走了。   林玉这些天做饭,每天都下意识多做一些,多做的饭盛出来放在一边,躲着容叔叫闺女藏起来。   穆清如果不认真想,都搞不清楚这些日子玉佩空间里存了多少饭菜。   容文博还是发现了不对劲,“前两天才打了米,今天又去?咱们四个人一周能吃多少米?”   穆继东一边扛稻谷一边说,“叔,开春后就要忙了,我这是早做准备。”   容文博小声说了一句,“你们两口子这几天奇奇怪怪的。”   穆清坐在窗边画画,当作没听到。   分家后,这几年大年三十,穆家晚上都是在自己家过,但是中午要在一起吃午饭。   容文博也被请下去了,他送了两张他亲手写的福字,穆贵看了很高兴,“这个字写得好。”   容文博哈哈大笑,“等明年叫穆清给你写,穆清的字写的不差。”   穆贵笑着看了眼孙女,“那是你教的好。”   王春玲看了眼大儿子,厨房里没有外人,她说了句,“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从来不见你给家里写个福字。”   穆红卫无奈,“妈,我又没学过毛笔字。”   “哼,我能指望你什么?”   穆红旗拍拍哥哥的肩膀,表示同情。自从他哥说考不上高中,他妈对他哥就没有好脸色。   容文博哪里知道穆家大孙子考不上高中,这会儿他正和穆家老两口拉家常,说来说去肯定要说到穆清。   穆清记性好,学什么都快,教她读什么书,一遍就能记住,这不叫聪明叫什么。   这句话一下戳中了穆贵和王彩霞的痛处,都是穆家的种,怎么穆清这么聪明,大孙子却连高中也考不上?   容文博越是炫耀穆清,王彩霞叹气声就越大。   “亲家母,您有什么话要说?”   容文博递出一个话头,王彩霞来劲儿了,“不怕亲家叔笑话,我家大孙子以前看着挺聪明,开年夏天要考高中,他给我来了句考不上,你说说,这事儿闹不闹心?是你听到了气不气?”   穆红卫脚步都走到堂屋门口了,扭头赶紧去厨房蹲着。   容文博想说,我没儿子女儿,也没有孙子孙女,我不气!   容文博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当长辈的不容易啊,为孩子前程操碎了心!”   王彩霞瞬间觉得自己被理解了,厚实的巴掌重重地拍桌上,“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唉,我们老一辈吃苦受穷,就是为了供孩子念书有出息,现在您看看……”   见老太太气得大过年要揍孩子的模样,容文博连忙说,“能读书当然好,不过考不上高中,初中毕业也不差了,找关系去个单位好好干着,以后养家糊口也容易。”   王彩霞多精明啊,听到这话眼睛一下瞪大,“亲家叔,你有什么好办法?”   容文博想了想,还真有点办法。   “我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听,做不得准。”   “没事儿,你说,不成我们也谢谢你。”   “是这样,前些天刑家老二生了个闺女洗三,在刑家碰到一个老爷子和刑家老二关系不错,我和他聊了几句,听说他在药材公司工作,是药材公司特聘的老大夫,专门负责给药材公司的药材分级,做质检。”   “然后呢?”   “这种看药材好坏的本事也是门手艺,药材公司也盼着他收徒弟,最好多培养几个人才出来。他年纪也大了,过几年就要退休了,现在也有心思带徒弟,如果你家大孙子有意,可以去看看,说不定就选上了呢?”   穆家人一听,嘿,真是个办法。   穆清眼睁睁地,看着她容爷爷成了今天的座上宾,好吃的东西都放他面前,她爷爷还叫她堂哥穆红卫过来给容爷爷倒酒。   啧啧,这待遇!   穆家人都心动了,要不是今天大年三十,他们真是恨不得现在就上门拜师去。拜师不成,当学徒也可以,以后混成药材公司的临时工也成啊!   吃了午饭,穆清要回家午休,她容爷爷硬是被留下来了,好话不要钱似的说给他听。   穆继东抱起闺女,路上跟媳妇儿说,“大年初一估计照相馆不会开门,咱们等几天,等到初六去市里。”   林玉点点头,“我回去理一理手上的粮票。”   穆清提醒,“妈妈你每周去上班,多去邢爷爷家走一走,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最新的消息。”   “还是闺女聪明。”   穆清露出个笑,有爹娘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第26章   初六, 乡下地方的人还在串门走亲戚,城里人已经开始上班了。   一家三口进城,头一件事就是去常去那家照相馆, 照相师傅看到他们还有点惊讶。   “往年都是天热儿的时候来, 今年怎么来这么早?”   “这会儿有空, 就想带孩子来照一张, 秋天还来。”   “哈哈,你们可是我见过最喜欢给闺女照相的爹娘了。”   “也是想给孩子留个纪念。”   说话间,照相师傅已经准备好了, 穆清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咔嚓照一张,又和爹娘照了一张。   老规矩,下午来拿照片, 留下钱一家三口匆忙离开。   林玉说,“咱们这次去个新地方。”   “什么地方?”   “卖高档货的地方。”   云台市什么地方能买到什么东西,刑定北和云苓两个常住市里的人最清楚了,上次听云苓跟蒋涵说, 油壶巷里头有人在卖茶籽油, 专门从南方运来的,这个油孕妇吃了好,就是价格很贵。   除了茶籽油以外,外头很紧张的棉花和粮食这些, 都能买得到。林玉问了油壶巷的具体位置,就记下来了。   油壶巷的入口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找到油壶巷, 想进去没那么容易, 必须给门票钱, 一人一毛钱,小孩儿不用给。   一家三口脑袋上裹着围巾,一张脸被遮在围巾下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门的人见怪不怪了,收了钱后塞给他们一块木牌子,说出口在另外一边,买完东西要出去,给牌子才能出。   从这家院子的后门进去,里头的巷子不止一条,巷子也挺宽敞,估计是还在过年期间,人来人往买卖东西的还挺多。   据穆清观察,摆摊儿卖包子、油条、饼子、点心这些的生意挺好。而且这里默认只给钱,除非特意提,才会用票交易。   他们家只买粮食,大米、小米和其他杂粮,能买到精面粉就更好了。   油壶巷有人卖精面粉,好几家在卖,不缺货,就是价格比外头翻了两倍。   外面一般的面粉给票卖一毛二三,精面粉能卖到一毛六,这里的价格是一斤四毛五到五毛钱。   她爹娘舍得花钱买,他们去好几家分了几趟一共买了三百多斤,还有玉米面、大豆、高粱这些杂粮也买了不少,借着背篼掩护,都叫穆清一点点地给偷偷转移了。   后头碰上一家卖土榨菜籽油的,那对父子俩挑来两百斤,他们家买了一半。   从巷子里出去的时候,她娘亲一共背了几十斤土豆和大米,她爹挑着一百斤油。   能知道油壶巷,还愿意花高价来这里消费的,都不是缺钱的人。不过像他们家这样大手大脚花钱的还是挺少见。   买粮食没什么,看门儿的扫了一眼背篼,就知道没有多少。就是这个男的挑着一百斤油,挺打眼。   “兄弟,这两桶油花了多少钱?”   穆继东装出愁眉苦脸的模样,“两百呢,外头一斤油七八毛,这里卖两块一斤,虽然工资不少,我们兄弟几家凑钱买着吃也不便宜呀。”   “挺有钱呀,哪儿上班的?”   “东边呗,一般人家也不敢这么花钱。”   东边都是机关工作的人,看门的不再多问,收了牌子叫他们走。   穆清蹦蹦跳跳地跟在爹娘后面往城东走,她手里一个什么东西掉地上了,她转身去捡,捡回来后,她小跑两步跟上爹娘。   “爸,后头有人跟着咱们。”   穆继东嗯了一声,脚步快起来,前头就是菜市场。   大清早,来菜市场买菜的老头老太太还挺多,一家三口进去,绕了几圈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手上的东西都没了,身上的衣裳都换了。   离开这个地方,穆继东才松了口气,“那家油确实不错,要不然我也不敢壮着胆子买这么多。”   穆清也喜欢,“那家菜籽油好香呀。”   “那不是一般的菜籽油,那是黄菜籽油,这种菜籽压榨出来的油,比咱们村种的黑色菜籽油更香。”   “唉,要不是菜籽油用桶装着太打眼,不好叫清清收起来,我真想全部买下来。”   “不知道油壶巷背后的人是谁,门路太宽了。我刚才还看到有人在卖收音机和手表。”   “这也不关咱们的事,反正这一两年咱们不会再来了。”   穆继东一脸满足,“咱们手里有了这么多东西,一两年内肯定不缺吃的了。”   “木棚那儿还去吗?”   “去,看有没有卖肉的,再买些肉。”   去木棚那边采购一通,中午吃饭的时候,林玉粗略地算了一下账,“咱们今天统共花了将近五百块钱,不算多。”   和她的工资比,也就是三四个月的工资。   穆清小声说,“还可以再买点。”   穆继东瞪大眼睛,“啥,一上午花了这么多?”   林玉小时候家里富裕,见过大钱。穆清上辈子从小锦衣玉食,就更不差钱了。她们母女俩都觉得需要用钱的时候不用吝啬。   穆继东就不一样了,从小生活在农村,没有卖闺女的崹人参前,兜里能有个几十块钱就觉得自己挺富裕了。在他眼里,今天花的钱有点多。   中午在人民饭店吃饭,一家三口点了三碗面,穆清吃不完一碗,林玉挑出来一半给穆继东。   林玉手里一边忙活一边道,“咱们就来这一次,开春后要忙春耕,后头要夏收,咱们也没空,一次买够也挺好。”   穆继东有些犹豫,“去哪里买?油壶巷?门口的人肯定都认识咱们了。”   林玉说,“你不去,我和闺女去,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儿,别人也不会多看咱们。”   “行吗?”   “行。”   下午吃完饭,穆继东听她们母女指挥,去出口那儿等她们。林玉给闺女重新梳了头发,两个小啾啾的哪吒头换成两个小辫儿。   第二次来,林玉已经是一副老手的样子,给了钱就进去。   上午囤的面粉已经够多了,下午主要来买米,十几斤二十几斤的买,零零散散的还买了些黄豆、绿豆。   在油壶巷里绕了一圈,出去的时候给闺女买了一个肉饼子。穆清吃了一口,觉得好吃,给她娘亲尝尝。   林玉也觉得好吃,又买了一些,“带回去给你爸尝尝。”   “嗯。”   她们明面上看着买的东西少,她们出去的时候,守门的都没多看她们一眼。   穆继东外头等了好久,心焦的不行。   穆清小跑过去,“爸,我妈给你买了肉饼子。”   “闻着真香。”   “别站在这儿了,边走边吃。”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一家人去照相馆拿了照片,坐车回去。   肉饼子买的多,还给容爷爷带了,容文博一边吃肉饼子一边说,“你们去市里一趟就买了几个肉饼子回来?”   穆继东掏出照片,“还拍了照片。”   林玉把家里的相册拿出来,把今天照的放进去,还在照片下面写上日期。   容文博翻看相册,笑着说,“原来清清从小眼睛就这么澄澈透亮。老话说三岁看老,还真没说错。”   容文博合上相册,对穆清说,“今天才大年初六,让你玩儿到正月十五,正月十六开始,咱们就要开始学习。”   “嗯,听容爷爷哒。”   初六他们一家进城,容文博也没闲着,他带着穆红卫去给那位老师傅拜年。   “容爷爷,人家收了吗?”   “没收,那边说叫你堂哥六月份拿到初中毕业证再去找他。”   “这是觉得我堂哥还行,可以列入考察的意思?”   “应该吧。”容文博自己觉得,老师傅应该看上了穆红卫,要不也会督促他先拿到毕业证。   穆继东笑着说,“红卫要是真的进了药材公司,我那大哥大嫂怕不是要把容叔供起来。”   容文博哼笑一声,“一句话罢了,我也不指望他们感谢。”   穆清连忙拍马屁,“容爷爷是好人,施恩不图报。”   “哼,就算你拍我马屁你的功课也少不了。”   容文博觉得,这丫头开始学习还挺上心,后头就越来越想偷懒了,现在是一有机会就想督促她一下。   穆清小人儿叹气,写字画画她还挺喜欢的,但是弹琴下棋她真的兴趣一般。   容爷爷不是,他教会她弹曲子之后就来劲儿了,每天都要催她勤练指法,弹琴给他听,她真的不喜欢呀。   闲散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的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宵节。   元宵节一过,就是三月一号了,很快到了春分,天气稍微暖了一些,地里就要忙活起来了。   年前来村里的知青们,也慢慢了解到什么是做农活,什么是农村生活。   刘红英拍着酸疼的腰,“我们今天和村里几个妇女分到除草的活儿,用锄头锄掉的草还要捡起来扔兜里,要不然一下雨又会活过来。一上午不停地弯腰低头,可累死我了。”   潘薇也愁眉苦脸,“我上午也是干这个活儿,我铆足了劲儿,带我干活的那个小姑娘还说我干的慢。”   赵旭和范震两个男知青也不轻松,“今天我们去清理河沟的淤泥,光着腿在稀泥里忙活了一上午,这个天气水还特别冷,别提多难受。”   赵旭四处看,“怎么就你们两个,杨雪浓和许真真呢?今天中午该她们做午饭。”   刘红英嗤笑,“别提她们了,上午干活儿她们就在我隔壁地里,没干到两个小时,一个手上长了血泡疼哭了,一个扔草的时候,草根上的泥飞起来进了眼睛,当时蹲地上就哭,可让村里人看了好大一场笑话。”   只有杨雪浓累吗?只有许真真累吗?她和潘薇也累得不行。   有什么办法,手上打起血泡,可是还是要坚持干活儿,自己忍着。   赵旭有些不耐烦,“她们今天还做不做饭?”   屋里的哭声又大了,潘薇有些不忍心,“我去做吧,就当我和她们换,晚上她们帮我做。”   刘红英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早点吃了饭抓紧时间睡一会儿。”   下午穆清睡醒午觉起来,爬上二楼阁楼看山下,看到两个女知青出村,这是往县城去?   “这才开始干活儿就受不了了?”   容文博瞥她一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就不信你长大了会干农活。”   能干,但是她不想干!穆清握紧小拳头,“容爷爷,我一定好好读书,考大学,去福利好的单位上班,我爸妈还要靠我养老。”   容文博哈哈大笑,“放心,以后真养不活自己了,你外公外婆留下的宝贝,随便卖几件也能过几年好日子。”   “呵呵,最好还是别。”   小辈日子过不下去卖老一辈留下的东西,这败家子儿的名声她可不想担。   “那你快点下来,今天咱们学古琴,《阳关三叠》,来把谱子背了。”   “我学这个以后能找到工作?”   “能,进个文工团没什么问题吧。”   “现在不是流行吹小号,吹唢呐,敲锣打鼓的,古琴的音儿太小了。”   “呸,那些个傻子懂什么。你少找借口,赶紧来学。”   穆清一边慢悠悠地下楼一边说,“蒋涵阿姨家的小妹妹要满月了吧。”   “他们家不办满月。”   “洗三都办了,怎么不办满月。”   容文博不耐烦了,“我怎么知道。你动作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穆清乖乖地去书房坐下,拿起曲谱背起来。   穆清在家背曲谱,杨雪浓和许真真已经到县城了,许真真迫不及待地去找那位叔叔,借疗养院办公室的电话打给爸妈。   电话接通,一听到她爸的声音,许真真一下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多不容易,从晚上房梁上的老鼠说到腰痛、手上长血泡。   杨雪浓也没比许真真好多少,电话一打通,就哭着跟爸妈说她要回去。   许家和杨家日子过得好,既然能同意女儿下乡,肯定是做好了锻炼她们的打算。这才开始干活儿就说要回去,当爹娘虽然心疼,但肯定不会同意。   两人一开口就被她们爸爸骂了一顿,别说回去了,再不好好干活儿瞎闹腾,以后家里连钱和票都不会给她们寄。   最后还是当妈的心疼闺女,许真真的妈后头又打电话过来,叫她好好干活儿锻炼自己,再等两个月,等到忙完夏收就接她回去。   两个小姑娘抱头痛哭,严医生也很无奈。   “你们这个时候过来,跟大队长请假了吗?”   许真真和杨雪浓一片茫然,还要请假?   严医生一看就知道她们没请假,这会儿说这个也晚了,身为长辈还是要提点一句。   “你们是城市里长大的姑娘,以前没干过农活儿,现在一时间适应不了也正常。快回去吧,跟大队长道个歉,态度诚恳点。”   许真真一抹眼泪,“严叔叔,疗养院需不需要人手,我可以来疗养院上班吗?什么事儿我都能干。”   “恐怕不能,我们疗养院人手充足,不需要招工。”   “我,我会手风琴,我给大家弹琴也行,不给我工资也可以。”   严医生简直要被她逗笑了,“别想了,你忘了你爸刚才说的话了?快回去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还要干活儿。”   严医生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小姑娘毕竟要脸,不好逗留,两人只能哭哭啼啼地走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严医生摇了摇头,娇气成这样,怪不得她们爸妈要送她们来乡下锻炼。支援建设这话就别说了,不给老乡添乱就不错了。   许真真和杨雪浓娇气了些,也是听人劝的人,两人回去还没有下工,她们去找大队长道歉。   穆解放看她们俩很不顺眼,当年林玉才嫁来村里的时候,比这两个柔弱多了,还不是什么活儿都要干。这两个倒好,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行了,只此一次,再有下一次,别说我们穆家村容不下你们两个城里来的小姑娘。”   “是是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快下工了,她们也不去地里给人添乱了,回去知青点,先把饭做好等他们回来吃。   刘红英他们下工回去吃到现成的饭,也没多说什么。   吃完饭烧水洗澡后,潘薇拿出个针线包,“杨雪浓,许真真,我帮你们把血泡挑了吧,要不然手上的伤一直不见好。”   “潘薇,谢谢你,你真好。”   “不用这么客气。”   知道暂时回不去了,爹娘还在等她们表现好,杨雪浓和许真真互相给对方打气,一定要争取早日回去。   许真真主动跟刘红英他们请教怎么干活儿,有什么诀窍。   刘红英也大方,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们俩,只能说熟能生巧,多干干就知道怎么做才会更省力。   潘薇好心提醒她们,“我们本来就才开始干活儿,比不过村里人是正常的,你们也别把自己逼的太紧,咱们慢慢来。”   许真真和杨雪浓听的认真,后头许真真过去抱她们俩,“刘红英,潘薇,你们真好。”   刘红英有些不好意思,“还行吧。”   赵旭和范震嘿嘿直笑,“我们就不好吗?咱们烧的柴火,大多是我们两个搬回来的呢。”   “你们也好,等我们休息的时候去县里买肉,咱们吃顿好的。”   “那就先多谢你们了。”   “不客气啦!”   经过晚上这一场谈话,六个知青关系更亲近了,感觉有些同甘共苦的意思。   后头几天,几个知青干活还是很慢,不过至少态度端正。   第二天下午下雨,穆继东提前下工回来,“还别说,那几个知青挺能吃苦。”   穆清问,“那两个叫杨雪浓和许真真的,还没走吗?”   “走什么走,听说那天跑去县里哭着回来,再没说要走的事情,干活儿也越来越利索了。”   “对了。”穆继东说,“隔壁大队前天又来了三个知青,加上原来的知青,他们村现在已经有十来个知青了。”   穆继东担心老道士的那个预言,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穆清知道她爹的意思,“现在还不知道,我妈说定北叔叔和云苓阿姨最近也没来芒山县。”   林玉去自留地里扯了一把蒜苗回来,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前两天我去上班,顺便去看了眼蒋涵的闺女,听她说云苓他们很忙,估计最近都没有空回来。”   容文博背着手从书房走出来,“人家当市长,日理万机,要说有空肯定能抽出空来,要说没空那不是随时都没空。”   穆清觉得不是这样的,她觉得情况有变。   “容爷爷,这两天的报纸还没送来?”   “快了。”   果然很快,第二天穆清就看到了上周的报纸,好几个城市的报纸都在说什么四清运动,清政/治,清经济,清思想,清组织。这种活动一看就是从上至下的。   容文博皱眉,“情况有些不对劲。”   穆清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报纸上除了头版头条写这个,其他镶边的地方还写了一些批判文艺作品错误的文章,这些内容放在一起,就像是什么不好的预兆。   下午容文博去了趟县里,给高铭打电话,等他回来,头一件事就是跟她们说,“我有事儿要去南方一趟,我不在的时候,穆清自己好好学习,等我回来检查。”   林玉连忙问,“去多久?”   “说不准。”容文博看向穆清,“放心,我肯定会回来,你可是我教过最优秀的学生。”   他要走,穆清不拦着,只是拉着他不停地说,“你给我你的电话,我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   容文博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落脚,怎么给你电话?放心,我有刑定南办公室的电话,有事儿我给他打,叫他给你带话。”   “嗯嗯。”   容文博第二天一早,收拾了一小箱子的行李走了,等过了两天,村里的人才知道。   王彩霞专门跑山坡上来问,“穆清,你容爷爷走了?”   “嗯,走了几天了。”   “哎呀,坏了,他走了,到时候谁带你堂哥去拜师?”   “婆婆,就算我容爷爷在,也不可能让人家老师傅直接收我堂哥当徒弟,不是得考验考验嘛。”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你容爷爷面子大,看在他的面子和刑家的面子上,你堂哥被收为徒弟的机会才大。”   说完王彩霞连忙问,“你容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呀,应该要两三个月吧。”   王彩霞算着日子,“现在才三月,两三个月后能回来,刚好赶上你堂哥毕业。”   穆清也期待着呢,盼着容爷爷早些回来。   容爷爷不在,爹娘要出门干活儿,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画了一张好画,学会一首曲子,都没人吹捧她干的好。   四月清明节一场雨后,气温慢慢升高,旱地的小麦,水田里的油菜都慢慢成熟,五月夏忙要来了。   村里人都忙碌起来,无心顾及其他,知青点的知青们也逐渐适应了干农活的辛苦,好歹能忍受过去。   杨雪浓和许真真也在努力干活儿忍耐着,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儿,等自己干完活儿,表现好了,爸妈就会来接她们回家。   每当忙碌一天晚上躺床上休息,许真真和杨雪浓心里都是满满的懊悔,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当初怎么就头脑发热要来农村呢?   村里人这么能干,根本不需要她们这样拖后腿的人来浪费他们的粮食。   又是一周周六,林玉中午回来说,“云苓这周来疗养院了,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林玉也说不具体,就是感觉,云苓有些焦虑。   “以前她不这样,以前她给我的感觉,总是什么都尽在掌握的样子。”   林玉又说,“我听云苓说,她和刑定北考虑,想叫老爷子和老太太搬离疗养院。”   “去云台市?”   “不是,想叫他们去乡下。云苓说情况很复杂,说不清楚,他们怕生事端,想叫他们提前避开。”   穆继东有些心焦,“他们这样的身份都怕生事端?”   见爹娘有些慌,穆清努力把他们拉回来,“爸妈你们忘了自己说的话吗?我们就是小老百姓,什么事情都跟咱们不沾边。”   “对对对,清清说的对。”   穆继东抹了一把脸,“这些事也不该咱们操心,他们聪明又有人脉,就算出事儿他们自己会解决。”   “就是嘛。”穆清指着樱桃树和枇杷树,“爸爸我想吃。”   “等等,我去拿梯子,给你摘顶上最熟的。”   穆清站在树下仰头转来转去,“容爷爷也该回来了吧。”   说是会打电话回来,这都走了两个月了,一个口信也没有。   “我想把枇杷给容爷爷留着,不知道他吃不吃得到。”穆清小手叉腰,“他再不回来,果子都叫小鸟吃了。”   林玉笑道,“那你摘下来存着,等他回来给他吃。”   “那就算了。”   容爷爷虽然对她好,但是她还是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秘密,她的秘密只有爹娘可以知道。   和林玉一样盼望着容文博回来的还有老宅里的几个人,眼看大孙子初中要毕业了,容文博那边还没有信儿。   第二天王彩霞又上山来,林玉直接说,“娘,要是容叔六月底还没回来,我带红卫去见老师傅成不成?反正他也认识我。”   “看情况吧。”王彩霞态度很勉强,如果可以,还是容文博带着大孙子去靠谱些。   夏忙那是真的忙,整天埋头干活儿,等到手里的活儿暂时忙完,抬头一看日历,这都七月了。   暑假来了,毕业生们拿到毕业证,容文博还是没回来。   不能等了,这天休息,林玉带着穆红卫去见那位老师傅,老师傅考了他几个问题,穆红卫很实诚,知道的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老师傅很满意,收了他当学徒,叫他三天后去药材公司找他。   老师傅事先说明,叫他留下来并不是这就收他当弟子了,必须等他通过考验之后才能收他当弟子。   从县城回家,穆红卫觉得自己走路都是飘的,师傅的话代表作什么,代表着他能进药材公司上班,代表着他有工作了呀。   穆红卫激动的跳起来,“三娘,谢谢你!我妈说对,你和容爷爷就是我的恩人。”   林玉笑着说,“别跳来跳去了,小心扭到脚。以后去了药材公司好好跟着老师傅学,好好表现,争取留下来。”   去给老师傅当学徒,在药材公司只能算是临时工,成为老师傅的弟子,才能转为正式工。   “三娘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们丢脸。”   穆贵、王彩霞和穆继军、王春玲都在家等着,穆红卫一脚跨进门,全家都盯着他。   王彩霞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了?”   穆红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成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哥可以!”   “红卫今天好样的!”   “哈哈哈哈,咱们家也要出个工人了。”   穆红卫连忙说,“我还不是,师傅说我现在只是学徒,进了药材公司也只是临时工,必须通过考验才能成为师傅的弟子转成正式工。”   “没事儿,成了临时工就跨出第一步了。”   王春玲握住林玉的手,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弟妹,嫂子我谢谢你!你拉了红卫一把,他以后一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   “嫂子别说这样见外的话,红卫叫我一声三娘,有机会我还能不帮他?”   王彩霞今天看林玉特别顺眼,这个三儿媳越来越会说话了,她也大方一回,“林玉,晚上叫老三和穆清下来吃晚饭。”   王春玲连忙点头,“家里还有一块腊肉,咱们晚上吃腊肉。”   “大嫂,都是自家人,不用这样破费。”   “要的,要的,就这样说定了,晚上一定来家里吃饭。”   林玉回到家,穆继东不在,今天上山去了。   穆清从书房跑出来,“妈,怎么样了?”   “成了。”   “好事儿啊。”   “那可不,你婆婆和你大娘都要请咱们一家吃饭呢。”   “哈哈哈,那咱们今天中午别吃了,留着肚子晚上再吃。”   林玉笑道,“你个鬼丫头,早上不是说要吃凉面吗?”   “对哦,里面要拌绿豆芽和笋丝。”   林玉挽起袖子,“我去揉面,一会儿你来厨房帮我烧火。”   “好呀。”   对穆家来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对杨雪浓和许真真来说,今天是个难过的日子。外面大太阳,她们内心下着大雨。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她们爸妈答应夏收过后就会接她们回去,这是支撑她们这几个月的信念。   但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许真真眼泪止不住地流,茫然地看向严医生,“我爸说的是什么意思?政策不允许我们回去?”   严医生同情地点点头,“你们估计还要在村里多待一段时间。”   杨雪浓崩溃,“多待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要是真这样,我还不如去死!”   严医生连忙道,“没那么严重,你们要振奋信心,要相信你们爸妈,肯定会想办法把你们带回去。”   严医生和许真真爸妈是老朋友了,他知道他们的意思。   许真真当初头脑发热闹着要下乡支援建设,他们顺水推舟同意了,就是想让娇气的女儿得到些锻炼,就跟那些把孩子扔去部队的家长想法一样。   杨雪浓爸妈也是这样打算的,叫她在乡下锻炼半年,回去后就进文工团。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严医生怕两个小姑娘想不开,一路亲自把她们送回村里,还拜托和她们一起的几个知青帮忙照顾一下。   严医生走了,听到屋里两人的哭声,院子里的几个人面露愁苦。   刘红英和潘薇,她们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但是真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   赵旭和范震两人坐那儿抱着头,突然范震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范震在隔壁村有熟人,这个消息也很快带过去了,后头几天,附近各个村的知青们都无心干活儿。   穆清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专门下山去找丫丫玩儿,故意巧遇了几个知青,见他们精神状态有些萎靡不振。   穆清同情他们,但是她的同情一文不值。人各有命吧!   穆清回家的时候,路上碰到穆红杰,穆清十分警惕,“你拦我路干什么?”   穆红杰好似有什么话要说,憋了半天又说不出来。   看出来他不是想找麻烦,穆清也不管他了,绕过他要回去。   “站住,不许走。”   “为什么不许走,你要打我吗?”   “不是!”穆红杰大吼一声,又熄火了,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穆清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说完穆红杰就跑了。   穆清皱眉,为上次骂她家绝户的事情道歉吗?这都过了这么久了,这个时候来道歉是什么意思?   直到中午她娘亲回来,说起张兰花跟她打听大堂哥工作的事情,穆清一下明白穆红杰为什么给她道歉了。   穆清只能说,他们想的美!她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穆继东下工回来,听到媳妇儿女儿说的话,只冷笑一声,“别搭理他们。”   张兰花可不是什么要脸面的人,她觉得自己儿子道歉了,她也服软了,穆继东一家就该领情,以前的事情应该一笔勾销。   见林玉没有搭理她,她还专程上门来,穆清和她妈两个在家,两人都装作没听到敲门声。   张兰花知道门是从里面别着的,她喊穆清的名字,穆清也不答应,她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走。   又过了半个小时,敲门声响起了。   穆清皱眉,“这人怎么没完没了了。”   “林玉,是我,云苓。”   “云苓阿姨!”穆清跑去开门,她人矮,够不着大门的门栓,林玉伸手把门打开。   云苓一进门,笑着说,“江湖救急!”   “救什么?”   “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万一情况紧急,能不能让我爹娘来你家住几天。”   穆清门了,情况有这样严重吗?   云苓轻笑一声,“有备无患。” 第27章   刑定北也没预料到, 事情会发酵扩散如此之快,各种指示各种批判,让他这样的老江湖也把心提了起来。   原本他计划往上努努力, 换个职位, 今年外面的各种闹腾让他熄了心思, 家里老老少少一堆人, 决定还是稳当些好。   刑定北和云苓两人一商量,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给家里找条退路。万一出事, 他们年轻力壮受点罪没什么, 家里老人孩子折腾不起。   他们老家在上海,现在这个时候,回上海肯定不是明智之举。并且, 让刑定北来说,最好不要待在人多的地方。   他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芒山县不错,背山面河, 是个好地方。芒山县现在还挺安稳, 可以多看看,如果不行,就往乡下去。   云苓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穆家一趟,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穆清当然也明白他们的打算, 她连忙问,“外头乱了吗?”   “没有, 就是不安生, 天天打嘴仗, 说不定哪天就动手了。”   “因为什么事情?知青吗?”   “不是知青。”现在知青问题不算突出, 但是以后也说不准。   上面的争论不方便公开谈论,云苓含糊其辞地说了几句,林玉没明白,穆清这个鬼灵精听明白了。   林玉连忙说,“冲着这些年的交情,叫刑老爷子来住几天都是小事情,哪用的着你专门跑一趟。”   云苓笑着说,“应该来亲自跟你们说说。过两天,刑定南他们会送一些粮食过来在你家放着。”   “随时都可以来,这段时间不忙,我们都在家。”   云苓问起容文博,林玉和穆清母女俩都叹气,还没消息呢。   “容叔不是一般人,他人脉广,出不了事,既然现在没消息,咱们就好好等着。”   “只能这样了。”   云苓还有事情要忙,没有多待,说了两句家里的事情就走了。   下午穆继东回来,知道云苓来过了,只是点了点头,“这点忙咱们应该帮。”   至于张兰花来过家里,一家三口都当做没这事情,随便她闹去。   张兰花后头来了几次,穆清都没开门,后头这事儿叫王彩霞知道了,王彩霞气的跑去穆继兵家骂街,张兰花没了脸,半个月没来家里找人。   直到月底,穆红卫领到了第一个的工钱,十二块。   作为学徒工,工资不高,但是拿到工资了,不管多少,这也是喜事一件啊!   王春玲欢欢喜喜去买了两斤肉回来,请穆清一家三口去吃饭,张兰花知道后,气得眼睛都红了。   穆继兵嫌弃她闹的难看,“这么想你儿子有好前程,你倒是盯着他好好读书啊,别说初中毕业,我看他小学都读不毕业。”   “什么叫我儿子,难道穆红杰不是你儿子?你儿子读书不行,还不是你这个当老子的不中用。”   骂回去后,张兰花也放平了心态,不着急,她家红杰还小,这个时候找穆继东家也没用,等过几年再说。   张兰花把两个儿子叫来,嘱咐他们道,“穆清她爹娘有本事,你老子比不了,要想以后跟穆红卫似的找到工作过好日子,就不准欺负穆清知不知道?”   穆红杰生气,他也就欺负过穆清一次,怎么还提?   穆红强比他哥还小一些,今年才七岁,等到秋天的时候才开始读书,他是个听话的,认真地点点头。   等张兰花走了,穆红杰瞪了他一眼,真是个呆子!   六五年的这个暑假,穆家村的人还是和往年一般,顶着烈日伺候地里的粮食,锄草、浇地,等待收获。   如果不是从报纸里面看到外头发生的那些事情,穆清真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暑假的时候,刑昭来家里住过几天,刑莉没有来,据说她去部队训练了。   穆清一家很关注外面的情况,每当觉得担忧时,穆清就在院子里练习射箭,她娘亲去厨房做好多饭菜,她爹就去后山打猎,抓回来的野鸡野兔子都叫她娘亲做熟了,叫穆清藏起来。   穆清有时候会爬到阁楼上,望着村外的方向,容爷爷答应了她要回来,怎么还不回来呀?   这都秋收了!   等呀等,等到秋收完,容爷爷还没回来,村里来了两个人,杨雪浓和许真真的妈来了。   穆清跟村里的小孩儿跑去看过热闹,杨雪浓的妈看起来身姿挺拔,一动一静都特别有气质。许真真的妈妈有些富态,也是肤白貌美。   杨雪浓和许真真两人受了不少苦,刚忙完秋收,黑了也瘦了,特别是那双手,一伸出来,两个当妈的差点哭晕过去。   刚才掰了苞谷不久,苞谷的杆儿特别硬,砍断的苞谷杆儿一不小心容易把手碰伤。还有挖了红薯,红薯藤上的白色浆汁,粘到手上不容易洗干净,很快就会变黑,沾的多了,一双手伸出来黑乎乎的一块儿,没法看。   两个城市生活的妇女,平日里最多操心家里吃什么,单位上哪个和哪个关系不合这样的事情。家里姑娘娇气又爱耍小脾气,当家的想送来农村锻炼一下,她们就同意了,哪里知道农村生活如此残酷。   许真真她妈抱着她哭,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真真乖,妈很快带你回去。”   许真真放声大哭,杨雪浓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两个当妈的心疼闺女,给送了不少吃的用的来,晚上杨雪浓和真真亲自动手做饭,两个当妈的又哭了一场。   刘红英和潘薇不禁有些羡慕,想起自己的妈,她们下乡这么久,除了开始写信来问她们要下乡补贴,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们。   妈和妈,真是不一样啊!   杨雪浓和许真真的妈妈在村里住了两天,第三天走了,杨雪浓和许真真哭晕在家,刘红英和潘薇安慰她们,等他们能请假了,也可以回看父母。   过了两天,杨雪浓和许真真都病了,开始是高烧,后来全身起疹子,把其他几个知青吓到了,赶紧把人送医院。   县医院那边说不知道她们俩得了什么病,检查也检查不出来,生怕是什么传染病,赶紧把人往市里送。   穆清有个感觉,总觉得这是她们提前就计划好了的。   果然,她们这一走就没回来,一个月后,刘红英他们收到了两人从北京寄来的喜糖,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里说,她们回北京了,已经结婚了,以后不会再回穆家村了,她们留下的东西,如果看得上就分了吧。   刘红英和潘薇有些鼻酸,赵旭说,“别难过了,咱们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吗?”   当时送她们去医院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们去了市里医院,半个月都还不见回来,再想到她们的家庭,就猜到她们可能回去了。   “有厉害的爸妈做依靠就是不一样!”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羡慕不来。   地里小麦和油菜都已经播种,秋忙后,村里人闲了下来,从这几天开始,村里上山的人又多了。   刘红英他们也跟着上山,虽说经验不足收获也不算多,腊月之前靠着卖药材,也挣了几块钱。   穆清这段时间都没出门,容爷爷那边还是没有消息,穆清越来越着急,这都冬天了,还回不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容文博走的太久了,以至于王彩霞都来问林玉,“容文博什么时候回来?他要年前回来,咱们家的年夜饭还计划他的。”   林玉愁的不行,“不知道,我们没有容叔的联系方式,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王彩霞说,“容文博一看就对穆清很喜欢,他既然说了要回来,肯定不会不回。”   在王彩霞和穆贵心里,容文博和他们这些村里人不一样,一看就是个厉害人。   腊月二十,刑定南和刑昭开着小汽车来了一趟,专门挑的傍晚来,这个时候天都黑了。   “我家今年做了好多腊肉,先放到你们家来。还有米,这次我再送一百斤来。”   穆继东帮着一起把粮食搬上去,前几个月,他一个人忙活了大半个月,在后院悄悄修了一个地窖,地窖干燥后,刑家送来的粮食都堆放在里面。   刑定南把粮食码好,“等过完年,我爹娘就来你家住几天。”   “来吧,东厢房现在还没人住。”说到这儿,穆继东忍不住问,“你没接到过容叔的电话?”   刑定南摇摇头,“我一直留心着,一次都没接到过容叔的电话。”   穆清站在后院听他们说话,听到这里,她默默转身去书房。   从开年容爷爷离开之后,她已经画了好多画了,一张比一张好,容爷爷给她的宣纸都用完了。她每天都练字,练字的本子堆了厚厚一摞。   还有容爷爷要她背的棋谱,要她学的古琴曲,她都已经学会了。   穆清趴在书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子里那个靶子,她站起身,拿起她的小弓,搭箭,一箭射出去。   这一箭吓得要出去的刑定南猛地退了一步,他连忙拍拍胸口,“穆清你干什么?”   “对不起定南叔叔,我没看到你出来了。”   刑昭一拍巴掌,“这一箭绝了!外面都看不清楚还能射中!”   穆继东笑着说,“都是她容爷爷教的好。”   就在穆家人以为容文博今年应该不会回来的时候,小年夜晚上他回来了,跟刑定南一样,天黑了才进村,开了一辆大卡车。   这次来带了好些家具,除了家具外就是一袋袋粮食。   跟来的工人把东西都搬上来后,扭头就下山了。   容文博一脸严肃,“这次是来给你们告别,一会儿我就要走,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穆清拉着他的袖子,仰头问他,“你去哪里,这次你要去多久?”   容文博叹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知道,可能……”以后都回不来了。   林玉想留他吃饭,容文博摆摆手,“来不及了。我马上就要走。今天我走后,如果后面有人来问我的事情,你们就说我回上海了,要是问其他的事情你们就说不知道,本来我们两家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容文博交代了很多事情,他真的要走了,穆清跑出厨房,一会儿跑回来,装了一大袋包子给他。她又跑去书房,把她这一年画的画,写的字都拿给他带走。   容文博眼眶湿润,“清清要好好长大。”   穆清神情严肃,很认真地点头,“我会的!以后,我会成为国画大师的!”   容文博笑着说,“不成为国画大师也可以,过不下去了就当败家子儿,卖你外公外婆留下的家产。”   一家三口送他下山,他连夜坐卡车走了。   回到家,林玉叹息一声,“别愣着了,快点把东西清一清。”   容文博送来的粮食,林林总总加一起一共有一千多斤,都被穆清收起来了。几箱古董也收起来。   送来的家具都是崭新的,一看就是给穆清准备的。   容爷爷没来之前,穆清有时候跟着爹娘睡,有时候一个人睡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家具也是她嫁妆里面的。   容爷爷来了之后,她放出来的老家具都收了起来。容爷爷肯定是因为她房间太空荡,专门给她定的家具,一整套,床、梳妆柜、衣柜这些都有。   除了这些粮食、家具、古董和布料,还给她送来好多笔墨纸砚,几大箱子宣纸,够她用好多年了。   穆清有些想哭,容爷爷都要走了,还冒着风险回来给她送东西。   第二天,徐桂花上他们家串门儿,“昨晚上听到汽车的声音,离得近的人出门看了一眼,说好像看到你容叔了?”   “嗯,容叔要回家,走之前专门给穆清送了些家具过来。”   林玉带徐桂花进穆清屋里看,徐桂花摸了摸衣柜,“这肯定是老木匠的手艺,做的也太好看了。”   “我说呢,他们还说开的是卡车来,这么大件的家具用小车也送不过来。”   下午王彩霞也来串门儿,照样去穆清屋里看了一眼柜子,“容文博这么着急?连夜来连夜走?”   林玉含糊地应了一句,“可能是家里有什么事,他不说我们也不好问。”   王彩霞点点头,“你们又不是人家亲生的儿孙,确实是不好问。”   容文博给穆清送了一套家具过来特别好看,村里有个木匠专程来看,说是想学学。   林玉也不拦着,想看的都来看。后头几天,村里人都在说家具的事情,容文博送来的其他东西,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外人都不知道。   这样也好,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他们家这个年过的很低落,中午去老宅吃团圆饭心情也不怎么好。晚上回到家里,一家三口沉默地吃了年夜饭,晚上睡觉的时候,穆清不想睡自己的新床,抱着枕头去爹娘屋里。   林玉把闺女抱上床,把她抱在怀里,“别怕,不会出事。”   “嗯。”   穆清闭上眼,思绪纷飞,她从出生到现在已经五年多了,即使饥荒的时候她手握嫁妆也没有这么担心过。   穆继东把媳妇儿和闺女一起抱在怀里,一家人都安安稳稳的。   大年初一,在家待不住,一家三口出门去白云观烧香,小李道长领他们进去。   烧了香之后,一家三口慢慢回家。   大年初六,刑家人来了,容文博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东厢房暂时给刑老爷子和刑老夫人住。   老两口的行李安顿好后,刑定北和刑定南两兄弟没有着急回去,反而去村里转悠了几圈,跟人说说话。   刑定南一年要来村里好多趟,加上他是县医院的医生,村里人还有不少人进城找他看过病,对他很熟悉,也很有好感。   有人好奇问,城里不住,好好的为什么把爹娘送乡下来?   刑定南哈哈大笑,“还不是因为我爹娘喜欢你们这里,你们这儿风水好啊,山清水秀的,要不然也不会养出穆清这样灵秀的小姑娘。”   村里人骄傲了,“那是,咱们村的风水确实好!我跟你说,我们村里长寿的老人多着呢。”   “你们穆家村名声大呀,希望我爹娘也能沾沾你们村的福气。”   “刑医生别客气,你要是能来咱们村也行。”   “对,我们村赤脚大夫干不动了,要不你来我们村当赤脚大夫?”   这话说出口,他们就觉得不合适,人家县医院的大医生干得好好的,来他们村当赤脚大夫干什么?   刑定南认真想了想,“我觉得可以哎。”   刑定南扭头问他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就是不知道县医院那边放不放你走?”   穆家村的人都愣住了,不是,他们就是随便说说,这成真了?   穆解放听到消息跑过来,大声问,“刑医生,你说真的?”   “我还挺想来的,不知道穆队长欢不欢迎?”   “欢迎,那肯定欢迎!你们要来,我给你们家批一块地修房子。”   “哈哈哈,修房子暂时不用了,我还要回去问问我们院长。”   决定来穆家村不能他一个说了算,还要问问媳妇儿。   蒋涵听到这个消息,有些犹豫。她的悦悦今年才一岁多一点,以后还要读书,村里条件肯定没有县城好。而且来了农村,没有城市户口,以后想回城也是麻烦事。   “我支持你们夫妻来穆家村过日子,不仅是为了照顾爹娘,也是为了你们自己。”刑定北看向弟弟,“定南你别忘了,你是留过学的人。”   蒋涵心头一震。   云苓安慰她,“你别急,我们只是未雨绸缪,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发生。你们两个都是正经医生,凭你们的能力,过几年如果想进城,也有的是办法。”   蒋涵下定了决心,“既然要来,咱们一大家子也不好住林玉家,我们还是要自己修房子才好。”   穆继东说,“修房子不着急,我觉得你们可以先来我家住下,慢慢来。”   刑定北和刑定南兄弟同意,他们心里觉得或许情况不会那么糟,过段时间就能回城也说不定。   穆家家五间房,三间卧室,一间堂屋,一间是穆清的书房。卧室住满了,刑定南指着二楼,“要不先在二楼用木板搭建一间屋子出来暂时住着?”   “我看行。”   刑定北夫妻下午回云台市,没有多留。   刑定南夫妻等到吃了晚饭,才带着闺女回县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辞职,理由现成的,要去农村做贡献,当赤脚大夫。   院长看他们的眼神:你们是不是有病?   “院长,我们夫妻心意已决,您就同意吧。”   “我不同意,就算我同意了,隔壁疗养院钟院长也不会同意,别忘了,你们在疗养院还有工作。”   刑定南一拍脑袋,“我马上就跟钟院长说。”   “你们两个也挺大年纪了,说辞职就辞职,考虑过后果吗?告诉过你们爹娘吗?”   “哎呀,院长我们真的考虑好了,我们爹娘也同意。”   “我再说一次,我不同意,你们可以滚了!”   刑定南是他们县医院外科技术最好的医生,放刑定南走,他们县医院的整体实力要往下跌一大截,这是院长不愿意看到的。   刑定南可不管这些,现在不走,如果真跟他哥说的那样,他要倒霉了医院里的人能捞他?   有些对他羡慕嫉妒的人,到时候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刑定南有些一根筋,说走就是要走,和院长拉拉扯扯到四月底,刑定南夫妻俩才彻底从县城搬到穆家村,户口也换了,从城市户口换成农村户口。   这个时候,穆家阁楼上的木板房也搭建好了,方便他们住进去。   搬到村里第二天,刑定南就去村里办公室了。   在别的村,赤脚医生都是到处跑,穆家村条件好些,前两年修了村办公室,专门给赤脚医生留了一间屋子给村民看诊。   穆清跑去围观,站在门口听定南叔叔给人看病,他一个西医没想到还会给人把脉。   刑定南嘿嘿直笑,“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拖了这么久才来村里?还不是为跟县医院的老大夫多学两手。”   穆清竖起大拇指,厉害!   刑定南锁上门,“走吧,回家吃饭,不知道你蒋涵阿姨做什么好吃的。”   今天是周六,她娘亲去疗养院上班,按照她以前的规律,中午怕是回不来,要等到一两点钟才回来,今天中午蒋涵阿姨做饭。   穆清回到家,没想到她娘亲回来了,她看了一眼钟表,这还不到十二点。   穆继东下工回来也觉得奇怪,“媳妇儿,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定汤的人少,我跟熟人打听,听说最近很多人从疗养院搬走了,还有好多人准备马上就要搬走,下周去疗养院,估计点汤的更少。”   刑定南脸上的笑意没了,“听到风声的不止我们。”   刑老爷子叹气,“时局真的变了。”   蒋涵端着炒青菜过来,“别管他们,咱们管好自己就不错了,爹娘,准备吃饭吧。”   刑老夫人站起身来,“走,我去端菜。”   吃饭的时候,大人们聊天,蒋涵问刑定南今天给村里人看病怎么样?   “白天年轻人要上工,来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儿。我发现小孩儿肚子里长蛔虫的人有点多,回头叫村长去跟公社申请一些宝塔糖。”   “虫子?什么虫子?”穆清瞬间头皮发麻。   蒋涵笑着伸出左手给她把脉,“放心,你健康的很,肚子里没有虫子。”   林玉给闺女夹菜,“我们家不喝生水,穆清从小就不像其他小孩儿嘴馋喜欢吃生的红薯,一直都健健康康的。”   穆清逐渐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刑定南说的情况穆解放心里有数,“这个药很少,这么多年我们村里就申请上一次,后头再也没有申请成功过。”   刑定南想了个法子,“您先去申请,我去走后门试试看。”   穆解放笑着道,“好小子,不愧是咱们穆家村的人。”   “嘿嘿,您太客气了。”   刑定南才从县医院走,他的脸面还是有点作用,穆解放先上报公社,公社又一层层上报上去,最后到县里卫生部门那里。   刑定南跑了好几趟,总算在五月下旬把打蛔虫的宝塔糖申请下来,村里的孩子人人有份。   穆清分到了一颗,但是她肚子里没有蛔虫,用不上,她给丫丫了。   丫丫特别感动,“清清谢谢你哦,这颗糖我留给我表妹吃,我外婆他们村没有申请到。”   “你自己看着办。”   申请到宝塔糖,刑定南在村里拉了一波好感,村里人看到他们夫妻,都笑脸相迎。   还有几个家里自留地宽,不缺菜吃的人家,专门跑到大队办公室给他送了一把菜,可把刑定南高兴坏了。   穆清多看了两眼他手里的菜,刑定南认准了她心里羡慕,“你看看你现在的字写得多好,画画也画的这么好,我看你就别学了,跟我和你蒋涵阿姨学医吧,这个有用,什么时候都缺不了医生。”   还真是!穆清同意了,“我学,中医西医我都学。”   “哈哈哈,学西医开刀做手术麻烦着呢,现在也没有条件,只能教你看看人体图。学中医方便,头一件事,先背书,什么《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啥的,先背下来再说。”   “书呢?”   刑定南去屋里抱了几本书出来丢她书桌上,“小丫头慢慢看,先看《本草纲目》里面有图,跟连环画一样好看。”   刑定南开玩笑,穆清却认真了,一字一句地背起来。   过了半个月,中午刑定南抱着闺女在院子走来走去,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她在翻书,“哟,这么认真,背多少啦?”   “背了……三分之一了吧。”   刑定南瞪大眼睛,“你说真的?”   穆清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以为我开玩笑?”   “媳妇儿,快来,穆清这小丫头要成仙啦!”   蒋涵拿着锅铲跑出来,“少鬼吼鬼叫,别耽误我做饭。”   正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   “开门,快点开门。”   “快点开门检查!”   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悦悦小姑娘吓哭了。穆清突然反应过来,先关上书房的窗户,把屋里惹人多想的书本都收起来,她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字画往屋里跑。   刑老爷子快步回屋,确定屋里没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副卷轴出来,连忙往后院跑,没地方藏,他一下塞鸡窝里面。   刑老夫人急的跺脚,这个老头子,叫他不要带不该带的东西,他怎么还把那东西带来了。   刑定南夫妻见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跑去阁楼上,只见大门口围着二十几个人,林玉被两个妇女押着。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林玉。敢来穆家村欺负人,小心你们走不出村!”   “笑话,她林玉现在是罪人,一会儿还要拉她去游街,我看谁敢拦我们!”   “对,我们才不怕!”   林玉头发有些散开,狼狈地看向蒋涵,蒋涵连忙下去,小声跟刑定南说,“我去开门,去山下叫人,家里你顶着。”   大门一打开,一群人冲进屋里,就跟蝗虫过境一般。   刑定南抱着闺女,不敢跟人硬刚,有个长相猥琐的男子要冲进穆继东和林玉卧室,被刑定南挡住了。   “让开!”   刑定南冷笑,“赵富,你知道我是谁吧!”   赵富在疗养院食堂打杂好几年,怎么会不知道刑定南是谁?此时他目光躲闪,“刑医生,我劝你识相些,芒山县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芒山县了。”   “哦,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刑定南不屑地扬起下巴,“芒山县现在怎么了?你说来听听。”   “芒山县现在是我姐夫吕学工做主!”   刑定南冷笑,“县长还在呢,你姐夫一个民兵队的队长就敢充老大?”   家里该藏起来的东西都藏起来了,就连厨房的粮食也只有几十斤,穆清人小气势足,手里拿着菜刀要砍人,那两个押着林玉的妇女吓得赶紧撒手。   拉了把椅子过来让娘亲坐下,穆清很快找到主事的人,一看到赵富她马上就想通了关节。   “定南叔叔,他找我妈麻烦,来我家里搜屋子,就是想找我家的养生方子。”   “是又怎么样?”被小丫头片子戳破目的,赵富也不装了,露出凶恶的面目,“刑医生,您尊贵,别跟我们这下三滥的碰,划不来,只要把方子交给我,这事儿就此了结。”   王彩霞带着人冲上山来,什么都不说,扬起棍子就揍人,领头的赵富被打的最惨。   “你个臭流氓,敢来我儿子家撒野,老娘打死你!”   王彩霞下手太重,穆解放他们赶紧拉着些,“打屁股,别打脑袋,万一真打死了也是件麻烦事。”   “杂种,打死了活该!”   穆继东今天干活的地方远,等他听到消息带着人赶回来,人已经被他娘揍的爬不起来了,能爬起来那个,被他一脚踹飞。   穆清赶紧拉着她爹告状,“那两个女人欺负我妈,他们搜我们家,那个长得特别丑的想抢我们家养生汤方子!”   穆继东拳头硬了,一脚踹去,赵富情急之下就第一滚,“慢着,把我打死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刑老爷子走出来跟大家说,“县城乱了,这几个纠集起来估计没少干坏事,我看把他们送到公安局去。放心,公安局局长我认识,是个秉公执法的人。”   赵富吓得一抖,“把我送进去,你以为林玉能逃得了?林玉靠着养生汤方子这些年没少赚钱吧,她一个人的工资比院长的工资都高,你们说,她是不是□□?”   刑定南嗤笑,“呵,别学会一个新词儿就乱用,林玉靠本事吃饭,当年去疗养院上班是签了合同的,上面不只有疗养院的章,还有市里领导签字,有本事你去市里把那些领导都告了!”   “再说了,你们把林玉家搜了一遍,搜出什么不该搜出来的东西了吗?”   什么也没搜出来!   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穆家村离县里太近了,今天刑家肯出头,他决定杀鸡儆猴。   “穆国柱,你带着人把这些人都绑起来,敲锣打鼓的给老子送到县里公安局去。罪名就说他们欺负村民,打伤了人!”   “好嘞,就等着村长的话了。”   王彩霞不甘落后,“我们也去。”   “对,你们男人家不会说话,让我们老婆子去跟他们掰扯。”   “公安局要是把这几个人放了,老娘堵在门口都要打断他们的腿!”   刑定南把闺女塞媳妇儿怀里,“我跟你们一起去。”   穆继东也跟着去了。   家里只留下自己人,蒋涵关心道,“你没事儿吧?好好的,到底怎么闹起来的?”   林玉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今天我去疗养院上班,汤都熬好了,我准备回家,赵富带着人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硬往我身上扣罪名,我没认,他就污蔑我是□□,屋里藏着赃物,押着我回来。”   穆清给娘亲倒了杯水端来,林玉喝了一口,叹气道,“看到赵富,我一猜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穆清心疼道,“以后碰到这种事儿,还是自己安全重要,他们要,给他们就是了。”   “不行,这都是你的东西,谁来抢我也不给!”   刑老夫人以为林玉要把方子传给闺女,示意蒋涵不要再提,她笑着道,“咱们村里人真团结。”   林玉露出个笑脸,“平时看不出,没想到真到了关键时候,大家会这么帮我。”   穆清想到她婆婆刚才挥舞起烧火棍大杀四方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刑老爷子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富这样的小人最好还是少跟他起冲突,瓷器碰瓦片儿,是赢是输都是咱们自己遭罪。”   林玉嗯了一声,“老爷子说的对,回头我就去疗养院把工作辞了。”   穆清心里很担心,“我看他不拿到方子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他们真穷追不舍,我们家也不是好惹的。”刑老夫人微微一笑,“清清别怕,还有我们和你定北叔叔在。”   刑定南没想到,他才多久没进城,城里怎么就乱成这样了?单位的人不好好上班,学生上街胡闹,一些流氓地痞反而意气风发的样子。   赵富现在是名人儿了,他被押着进城,有些跑得快的人,赶紧去给他姐夫报告消息,等吕学工赶来时,人已经被送进公安局了。   吕学工一副人模狗样的来公安局要人,没等公安局的人出手,穆家村的妇女们张嘴就把人骂的狗血淋头。   王彩霞性子急,上去就是一脚,被踢翻的那个要打回来,穆家村的青壮们拥上去。   “干什么?想打架是不是?”   “老子不怕!”   “谁他妈想挨打站出来!”   现场情况失控,吕学工趁着乱起来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赵富期待他姐夫救他,白期待了。   这么多人证在这儿,证据确凿,审完之后这一群人立马被送进了看守所,等上面的人签字后,再看往哪儿送。   穆家村的人满意了,刚才还凶神恶煞,此刻对公安们却是好话不要钱的说。   看看,他们穆家村的人还是很讲理嘛!   要回去之前,穆继东带着人去疗养院。他和她媳妇儿想一处去了,这个工作,不做了!   钟院长也很无奈,点头同意了,当场叫张会计把林玉的工资结清。   “这事儿是我没及时拦下,叫林玉受了委屈,还请你们见谅。”   穆继东也很理解,“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是赵富那些个不当人。”   穆家村的人浩浩荡荡的回村,林玉特地下来,跟大家道谢。   “哈哈,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你帮我,我帮你,咱们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过的嘛。”   穆解放大喊一声,“咱们都是乡下人,比不过他们城里人有人脉,咱们就更需要团结。”   “对,咱们姓穆的都是一家。”   周凯大声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我们其他姓的就不是一家。”   穆继东一巴掌拍他背上,“说错了,咱们穆家村的人,都是一家!”   穆清牵着娘亲的手在一边笑,真好呀! 第28章   后头几天, 听说县城很多初中高中生要坐车去北京,隔壁村的知青来穆家村找人,刘红英他们不为所动。   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回来?到时候工分没挣到, 冬天吃什么?   “我劝你们最好别去, 好好留下干活, 除非你们确定去了之后就能回家, 再也不用回农村。”   因为杨雪浓和许真真的事情,一点回家希望都没有的人找到了新的办法,可惜, 他们没有厉害的爸妈帮他们筹谋, 回去也会被那边知青办的人赶回来。   都不是小孩子了,大家一想明白,还是老老实实干活, 准备秋收吧。   穆清家被人搜家后,穆家村的看守就严格起来。几个其他村的知青来穆家村,当然也避不开穆解放他们的眼睛。   “留下的四个还行,干活也越来越像样了。”   村里几个老人点头, “比隔壁村的知青好些。”   穆解放对妇女主任说, “你们上山捡菌子挖药材多带带他们,让他们安心些。”   “放心,交给我们。”   这个时候还是暑假当中,田里的稻谷还在生长, 旱地的苞谷都还没成熟,天气虽然炎热, 日子过的还算轻松, 也有时间上山捡菌子。   刘红英和潘薇两个女知青感受最明显, 村里人对她们越来越善意了, 有什么好事儿都乐意叫上他们。   在穆家村的日子过的越发如鱼得水,他们对这里的归属感就更强了。   隔壁村的知青没有听她们劝告,还是跟着搞串联的大部队坐火车去了北京,结果半个月后就回来了。   回来的人吐槽,坐火车确实不要票,去的人太多了,车上挤得要死,城里也根本接待不过来,别说睡的地方,就连吃的都不够。   他们有些人没去北京,打着去北京的旗号挤上回家的列车,结果回到家当晚就被举报了,第二天一早就被送上回来的火车。   穆清对他们的经历好奇,拉着丫丫去听他们说话,听了之后回来,跟刑爷爷说了。   刑老爷子说,“我看后头还要折腾,咱们还是在村里安心过日子。”   “不知道老大那里怎么样了?”刑老夫人很担心大儿子,听说外头闹夺权闹的凶。   刑老爷子倒是很放心大儿子,“他心里有数,别为他操心。”   穆清搬了个小板凳在他们面前坐下,仰着头问,“莉姐姐和刑昭哥哥呢?”   现在外头已经停工停课了,刑莉大学还没毕业,已经没法上了,刑昭刚刚高中毕业,下半年上大学,估计也不行了。   “他们姐弟俩前几天去东北了,去他们外公外婆那儿的部队当兵,有人照看着,出不了事。”   穆清善于抓住重点,刑爷爷的意思是,部队里很安全。   “我爸能当兵吗?”   “你爸?”刑老爷子笑了出来,“按照征兵条件,你爸这样身高体壮还考上过初中的人应该能当兵,只是现在招兵招的少,你们这里没有名额,估计去不了。”   穆清严肃起来,小脑袋飞速地转着,要是她爹能当兵就最好了,然后带着他们一家三口离这儿远远的,也不用担心赵富家和吕学工的报复。   她定南叔叔说,吕学工精明得很,最擅长躲在后头搞事儿,他出主意,闹事的都是别人。公安局那边查过他,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穆清很担心,赵富现在还只是想抢方子,如果她娘的身份曝出来,只怕还要惹来麻烦。   晚上睡觉,穆清抱着自己的枕头去找爹娘。   林玉笑了,“怎么了?清清不想自己睡?”   穆继东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闺女啊,你已经是大孩子,应该自己一个人睡。你容爷爷给你搬来崭新的床,你不是挺喜欢的嘛。”   穆清不搭理她爹,见她爹不抱她,她自己爬上床,把小枕头放在爹娘中间,一下趴在枕头上。   “爸妈,快来睡呀!”   虽说是夏天,晚上的时候山风吹着还是有些凉意,林玉给闺女的奶肚子上搭了床被单。   “清清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们说。”   穆清连忙点点头,还是娘亲最明白她。   穆继东在一边睡下,“有什么话白天不能说,还要背着你刑爷爷他们。”   “关于咱们家的大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穆清小声说,“我想爸爸去当兵。”   “什么?”穆继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穆清继续说,“最好能带我和妈妈一起去。”   “穆清你真是在做梦,当兵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而且当兵不到一定级别也不能带家属随军。”   穆清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想办法解决嘛。”   他们村里没有招兵名额,肯定有其他地方有特别的办法。不能带家属,也没说咱们不能自己去。住不了军营,住在军营附近也成,反正他们家不差钱。   穆清对她爸当兵这个事情念念不忘,就是为了家里安全考量。她妈的身份是个不定时炸弹。   虽说外公外婆为国捐躯,她娘也嫁到乡下,万一呢?   “万一吕学工怀恨在心,去查我们家,肯定会知道容爷爷和我妈的事情,到时候咱们就糟了。”   “不会吧?”穆继东觉得应该不会那么糟,“我们村现在管的严,村口随时有人看着,他们也不能说冲进来就冲进来。”   “他们有枪!”   “咱们家还有你刑爷爷他们在,你定北叔叔多厉害啊!”   “远水救不了近火。”   再说,定北叔叔那里现在也是水深火热的情况,要是真的一切都在他控制之中,他不会一闹起来就把老人孩子都送走。   “你外公外婆以前……”   “人家要害你有的是办法!”   穆继东闭嘴了。   一家三口眼睛睁的大大的,该怎么办呢?   过了会儿,穆继东扭头看闺女,只见她已经睡着了。穆继东笑骂一句,“这个臭丫头,搞得我们睡不着,她自己倒是睡的挺香。”   林玉笑了笑,“睡吧,这个时候烦心也没什么好办法。”   一个普通的土农民,穆继东想破脑子也想不到当兵的法子,第二天他去问解放叔。   穆解放瞅了他一眼,“好好种你的地,别一天到晚痴心妄想。”   “哦。”   穆解放轻哼一声走了,穆国柱凑过来,小声问,“你想干啥?”   “想当兵啊!我媳妇儿现在没工作了,我不得找个来钱的活儿,我可不能让我闺女和媳妇儿跟着我吃苦。”   穆国柱原来还挺羡慕他一分家就住上大房子,此刻学着村里的老头儿,啧了声,“由奢入俭难受!”   “去你的!你忙着吧,我回去了!”   刑定南知道他们家想法,给他想了个主意,“你要是能立功就好了,这样咱们县里如果招兵,有我哥在,凭着你的功劳也不能让别人压过你。”   “没有功劳呢?”   “没有功劳你就别想了。现在外头大学都停办了,那么多读不了大学也进不了工厂的高中生没去处,要是有招兵,还轮得上你?”   怎么立功?做好人好事呗!   穆继东决定发挥自己的长处,在家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就苦练射箭,不能说百步穿杨,至少也箭无虚发吧。   在家练了一个多月,觉得自己火候到了,穆继东叫上关系好的兄弟们上山,今天带他们吃肉去。   “穆继东你行不行啊?”   “打野鸡野兔子就挺好了,你小子硬要找野猪。野猪皮厚,你的小木箭射出去不会给人家挠痒痒吧。”   “放心嘛,我说可以就可以。”   穆继东今天上山就是要搞个大的,给村里人在秋收前开开荤,吃顿好的。   嗯,这就是穆继东理解的好人好事。   穆继东这回使出了全力,真叫他靠着一把弓箭射杀了三头野猪,两头小的给放跑了。   “嘿!你小子真行啊!”   “人家是打虎英雄,你这个算啥,打野猪英雄!”   穆国柱几个人蹲在树上,眼睛都瞪大了。   穆继东哈哈大笑,笑完连忙说,“回去再夸我,快点把野猪抬下去。”   穆继东这回露脸了,回去的路上大家嘻嘻哈哈地把他一顿夸,三头野猪够村里每家人分几斤肉了,这可是大喜事儿啊!   刚从山林出来,还没到村里大家伙儿就吆喝开了,赶紧烧水烫猪毛,分肉吃啦!   “穆继东这小子好样的!”   穆继东跑去解放叔身边,“叔,别说这些废话了,您就说,我这样的,够不够评个什么功劳?”   “想啥呢,你这算啥功劳。你起开,别挡道!”   “不是,野猪伤人啊,我这射杀了三头野猪,难道不算保护人民财产了?”   穆继东拉着解放叔不让走,穆解放挥开他的手,“说吧,你小子想干啥?”   “我想啥您不是知道吗?”   穆解放叹气,“别想了,咱们乡下农民好好种田,别七想八想的!”   穆解放喊了一声,“那谁,一会儿分肉的时候别忘了咱们的大功臣,三头猪的里脊肉都给他。”   “行勒!我们都记住了!”   王彩霞跑过来,把三儿子拖到一边,见四周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你脑子坏掉了,搭这么大的三头猪不留着自己吃?分给全村你有什么好处?蠢不死你!”   “娘,快来排队。”王春玲在那头喊了一声。   “来了。”王彩霞瞪了儿子一眼,迈着小碎步跑了。   穆继东叹气,穆清慢悠悠地走过来,拉了拉她爹的袖子。   “怎么了?”   “不成也没关系,惹不起咱们躲得起。”   穆清这些天也明白了,这个时代当兵不像她上辈子,上辈子当兵凑不够人数要去抓壮丁,这辈子有的是人抢着去,她爹希望不大。   如果实在去不了,赵富和吕学工真要报复他们,定北叔叔来不及救他们,他们唯一的法子只有躲山里去。   “反正咱们不缺吃的,躲它几年十年也行。”   林玉同意闺女的话,也过来劝他,“你心里别那么大压力。再说了,赵富送去改造都几个月了,他们要报复早就来了。”   穆继东沉默不语,提着分给他家的肉回去,刑家人知道他的计划,一看他这个丧气的表情,就知道他的计划没成。   “县城那边我托人帮你盯着,那边一有动静,到时候你就带着林玉躲起来。”   刑定南这几个月心情也很不好,县医院有几个医生被拉去游街□□,要不是他走的早,可能也是一样的命运。   而且,据她媳妇儿猜测,不仅是因为他们下乡的早,还是因为他们大哥还在位上,那些个想找他们麻烦的人才没过来。   穆继东心里担忧,被大家一劝,他只能暂时放下心来。   秋收要到了,该忙活起来了。   大人忙,穆清也很忙,早上起来练字、画画、弹琴,偶尔还和刑老爷下一盘棋。下午睡了午觉起来背医书,练习射箭。   蒋涵阿姨很忙,刑爷爷和刑奶奶偶尔也要给他们搭把手,或者帮着做饭,穆清有空就带着刚会倒腾几步的小悦悦。   蒋涵回家看到他们一大一小姐妹俩,笑着夸穆清真会当姐姐,以后等她爸妈生了弟弟妹妹,她肯定会照顾好他们。   穆清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爸妈只会有她一个孩子的事儿,只有他们一家和婆婆爷爷知道。   秋收忙完后,村里的壮劳力要去县里交公粮,穆继东肯定要跟着去,好久没有去县城,他想去探探情况。   结果,刚走到城门口,碰到几个人从山上下来,嘴里嚷嚷着山上的土匪杀人了,去剿匪的小队打不赢,快去救人!   穆继东连忙把人拉住,“土匪窝在哪里?”   “在后山上,你知不知道白云观,土匪窝就在白云观的东边山头上,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搞来的□□,凶得很!”   穆继东脑子一热,也不管粮食了,撒腿就往家跑。   “穆继东你干啥去?”   穆继东头都没回,跑远了。   他知道从老虎岭的山脊上往东走一个多小时就能到白云观,他要是跑得快,说不定能立一功。   穆继东越想越兴奋,杀野猪立不了功劳,杀土匪肯定能立功劳吧!   回到家,家里只有闺女和悦悦在,穆继东问闺女要了一袋包子,他背起弓箭就往山上跑。   穆清一边阻止悦悦捡地上垃圾吃,一边觉得疑惑,她爹不是交公粮去了吗?这么快就交完了?   就算上山打猎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过了会儿,蒋涵阿姨背着刚采的药材从山上下来,穆清把小悦悦交给蒋涵阿姨,她迈着小短腿儿下山。   走去村里一问,去交公粮的其他人还没回来。   穆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在村里等着,等到中午解放爷爷他们回来,穆清跑过去问,“我爸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刚走到城门口,他听到别人说打土匪就跑了。”   旁边有人笑,“哈哈,穆继东那小子怕不是被吓着了吧。”   穆清笑不出来,她连忙问,“那些土匪厉害吗?”   “当然厉害了,要不然去剿匪的人怎么会打不赢他们。”   “城里好多人在说那帮土匪凶得很,听说是上个月才发现深山有一伙人,这个月半路上抢劫了好几个村交的公粮。县里派人去剿匪,没想到打不赢。”   “回县城求救的人呢?”   “他们啊,去市里驻军求救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好家伙,一伙当兵的开着卡车来,乌泱泱上山了。”   听到有当兵的上山剿匪,穆清稍微放下心一点,按照她爹的速度,从后山过去估计刚好和剿匪的人碰到。   林玉知道穆继东可能打土匪去了,吓得晕了过去。   “妈,妈,你醒醒,你别吓我。”   穆清惊慌失措,在厨房的蒋涵跑过来,赶忙给把脉,随后她松了口气,“没事儿,就是惊惧,吓着了。”   刑老夫人抱着穆清,“乖乖,你可别难过,你爸那个人还是很靠谱,说不定他就是去山上打兔子去了。”   “哼,我看那小子为了立功不要命了。”   穆清扭头,她婆婆从大门走进来。   王彩霞黑脸,“穆清你说,你爹是不是去打土匪了?”   穆清心里其实也是这样猜测,婆婆当面问她,她说不出话。   王彩霞气的要疯了,“你说说,他一个根正苗红的贫农,犯得着为了立功拿命去拼吗?他为了什么?!!”   林玉悠悠地醒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是为了我。”   王彩霞冷哼一声,“我一猜就是为了你。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可不是什么有上进心的人。”   穆清低头不说话,她内心自责,爹去冒险,都是因为她说的话。   “穆继东最好没事,他要出了事,林玉,我老婆子跟你没完!”   说完王彩霞走了,林玉憋着哭变成放声大哭。   刑老爷子在一边看着,叹了口气。   被一家人记挂着的穆继东,这会儿已经跑到白云观后面那座山头,他前头不远处的地上有血,还有新鲜折断的树枝,看来交战的地方就在前头了。   穆继东往后退了一段路,爬树上先躲起来,掏出包子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吃完饭,穆继东也缓过气了,正当他准备从树上下去的时候,又一拨人上山来了,他们身上穿的绿军装,穆继东看的清清楚楚。   穆继东真是眼馋呀!他要穿上这一身绿军装,就能保护媳妇儿和闺女了。   “兄弟,你们上山剿匪吗?”   突然之间,好多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穆继东吓得往树干后头躲。   带队的团长孙承恩看出穆继东手上没武器,示意手下的人把枪收起来。   “树上的是谁,下来说话。”   “我这就下来。”穆继东伸出头看了一眼,看没有枪口对准他了,他赶紧把弓箭往身后一背,利索地下树。   “你是谁?”   “我叫穆继东,下头穆家村的人,听说这里有土匪,我来看看。”   “你来看看?”孙承恩打量他,“你是猎人?”   穆继东点点头,手紧紧握住弓箭,“我是我们村的打野猪英雄,秋收前我在山上打了三头野猪分给村里吃。”   站在前排的战士忍不住笑,打野猪英雄是什么称呼?   穆继东特别自信,“你们别不信,我射箭射的可准了。”   孙承恩没心思听他掰扯,“既然是老乡,那你马上下山,这里很危险,不适合你待 。”   “我可以给你们带路。”   “不用,你赶紧走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帮助。”   穆继东还想推荐自己,孙承恩带着手下的人一个劲儿往前冲,很快把他落在后面。   留下还是回去?   穆继东一跺脚,还是跟上吧,万一跟着立功了呢?   人家手里有枪,穆继东不敢跟的太紧,他就在后头远远坠着,跟了半个多小时后,前面突然传来枪声,他吓得捂住耳朵赶紧躲大树后面。   躲大树后面他还觉得不安全,赶紧选了一棵粗壮的树往上爬,爬得高高的。   一阵激烈的枪声过后,前头又传来打斗的声音,他默默地听着,这声音,好像是部队的人赢了?   他趴树上等了一会儿,只见三个凶神恶煞的人冲他这个方向跑出来,其中一个手臂受了伤还在滴血。   他下意识搭弓,后头两个当兵的追了过来,其中一个还是刚才跟他说话的领导。   那三个人也察觉到后头有人追杀他们,领头手臂受伤的那个人打了个手势,他们往三个方向散开。   发现土匪头子突围的正是孙承恩,孙承恩发现受伤的那个人正在正前方,猛地追过去,突然右边传来一声利箭破风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发现那人被弓箭射中,他顺势躲在一棵树后。   他可是经过不少战场的人,敏锐察觉到他们可能被包围了。孙承恩找到穆继东躲藏的位置,他冲后头那个使了个眼色。   那个小战士心领神会,绕到左边,对着露出来的半只脚掌射击,枪声响起的同时那人往后一缩,另外一边露出了半个身子,穆继东抓紧时机一箭射出。   穆继东的手都在颤抖,他很清楚,他射中了那人的胸口!   他杀人了?   三个逃脱的土匪都受伤了,孙承恩很快把三人的枪缴了,后头追来一队人。   “团长,没事儿吧?”   孙承恩笑了笑,“差点出事了,多亏了那个老乡帮忙。”   孙承恩冲树上喊了一声,“你叫穆继东是吧?快下来,地上安全了。”   穆继东滑下树,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声音,“我刚才杀人了?”   孙承恩哈哈大笑,“放心,没死,好得很,抓回来不劳改几十年怎么对得起受伤的战士。”   穆继东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看来英雄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他还是适合干点一般的活儿。   孙承恩高兴地跟身边的人说,“穆继东一手箭术出神入化,小刘一枪把土匪逼出来,穆继东看准时机一箭把人撂倒,神了!”   副团长马大壮目露欣赏,“团长,这是当兵的好苗子啊!”   听到这话,穆继东瞬间不害怕了,跟他闺女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能当兵?”   “怎么不行?你难道不是农民吗?这个出身好得很啊!”   穆继东连忙说,“我还考上了初中。”虽然没去读。   “哈哈哈,那就更好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打扫战场,把土匪押下山去,受伤的战士也要赶紧送到医院去。   穆继东抱着他的弓箭,乐呵呵地跟着下山。   下山后,穆继东在县城门口看到他大哥,开心地冲他大哥挥手。   穆继军看到他也松了口气,好歹人没事。   因为担心穆继东小命,后头那么大的山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人,穆继军就来县城等着。   去部队的事情还没确定,穆继东不敢走,就一直跟着部队的人去医院。   县医院的医生遭了一轮举报,好多人都走了,这个时候需要外科医生,上哪儿找人去?   穆继东推荐了刑定南,“他是原来县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去乡下当赤脚医生了。”   孙承恩多精明的人,明白了穆继东没说出口的话,叫人开车去穆家村把刑定南接过来。   刑定南很快被接过来,到了医院后,他换上手术服进了手术室。   孙承恩放心下来,这个时候有心情和穆继东说话,他更好奇,穆继东这手箭术跟谁学的?   穆继东老实道,“跟一个叔叔学的,我还教了村里其他人,大家都学不会。”   他挠挠头,“也不是学不会,就是天赋一般,又不舍得花时间练习。大家觉得靠弓箭打猎还不如去堵兔子洞,就更没人练习了。”   “就你坚持下来了?”   穆继东点点头,“我要养我媳妇儿闺女,能多学门手艺,也能让她们过好一些。”   马大壮拍拍他肩膀,“兄弟,是个男人!”   穆继东嘿嘿地笑,“刚才在山上你们说我能当兵?”   “可以!别说当一般的兵,靠着你这手箭术,当精兵也有希望。”   马大壮拍拍他肚子,硬邦邦的,一看身板就很好。   要说招兵的权利,孙承恩肯定没有,但是穆继东这次做了大贡献,相当于协助他们抓到了土匪头子,这样的人才被特招进部队问题不大。   得了他们的准话穆继东就放心了。   等到半夜,刑定南做完手术出来,孙承恩叫人把他们送回家去。   走之前,孙承恩对穆继东说,“明天我们部队负责招兵的领导要来,你就在家里等着吧。”   “好嘞!”   做着拉风的军用车回家,穆继东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升华了。   下车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第一次觉得他们村离县城太近了。   等车走了,穆家村的人都围上来,兴奋得不得了。   “继东叔,听说你成打土匪的英雄啦?”   “穆继东你真成英雄了?”   “好家伙,咱们村要出个人物啊!”   穆继东乐的找不到北,他现在不仅是打土匪的英雄还马上要去当兵了。   穆继军下午回来把穆继东干的事情一宣扬,村里的人都沸腾了。知道他回来了,穆解放也从床上爬起来。   “穆继东!”   “解放叔,您老还没睡呢?”   穆解放哈哈大笑,“好小子,这次我怎么着也要去给你申请个英雄称号。”   “嘿嘿,解放叔你最好赶紧的。”去晚了,等打匪英雄的称号下来他都走了。   正得意着呢,后头飞来一把扫帚,被众人围着,穆继东没躲开,然后又挨了好几下。   “嗷,娘,别打了,别打了,我要面子呢!多丢人啊!”   “丢人算什么,我看你连丢了命都无所谓,还怕丢人?老娘打死你个不孝子,为了个啥也不是的玩意儿敢去拼命。叫你死在土匪手里,还不如老娘亲手打死你个兔崽子!”   骂着骂着,王彩霞眼里含着泪花。   穆继东也不躲了,站在原地任凭他娘打。王彩霞打够了,手里的扫帚一扔,扭头就走。   喜笑颜开的众人也不说话了,穆解放叹息一声,“继东啊,以后做事还是过过心。”   林玉牵着闺女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一个没忍住又哭了。   穆继东连忙跑过去,“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事!”   穆清一副要哭的模样,“爸爸对不起,我不该说……”   “没有对不起!”穆继东阻止闺女道,“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就算不是你说,我如果知道有办法保护你妈,我还是会这样做。”   林玉忍不住呜咽出声,穆继东抱着她小声哄,“别哭了,小心叫别人听到。”   “大晚上的人家都回去了,听到什么?”林玉带着哭腔道。   穆清拿着手电筒照路,“爸妈,咱们回家吧。”   刑定南早已经回来了,等他们一家三口到家,他已经洗了澡换了身衣裳了。   还有半锅热水,穆继东去后院洗漱,林玉赶紧去给他煮了一大碗鸡蛋面。   刑老爷子和刑老夫人都还没睡,听到动静后从屋里出来。   穆继东叫了人,端起面条稀里呼噜地吃起来。   刑定南坐在躺椅上,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穆英雄,说说看你今天怎么当英雄的?”   穆继东偷偷看了眼媳妇儿,含糊地应了一声,“能这么当,就是当兵的抓土匪,我躲在树上射箭帮忙。”   穆继东喜滋滋地说,“那个孙团长夸我射箭射的准,还说我立了大功,可以特招进部队。”   “说真的?”   “那肯定是真的,人家一个大团长肯定不会骗我一个农民。”穆继东又说,“他说明天有专门管招兵的领导来找我谈话。”   蒋涵笑着恭喜他们一家,“只要进了部队,离了这里,你们全家就安稳多了。”   穆清也高兴爸爸真的如设想中成功了,但是心里还有一丝对自己的气愤,为了达成她的目的,她爹拿着命去冒险,如果爹真出了什么事,她不能原谅自己。   晚上,她抱着小枕头去爹娘房里,穆继东皱眉,“你又来干啥?跟你说过了,你是大孩子……”   不想听他唠叨,穆清爬上床,乖乖地睡在爹娘中间,还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他爹,穆继东受不了了,抱着她哄,“怎么了?不高兴啊。”   “嗯。”   穆继东笑着对媳妇儿说,“这么小的姑娘已经有心事了。”   林玉也笑,“你别说她。”   穆继东放下闺女,拍拍她的背,“睡吧,等明天早上醒来,什么时候都会变好。”   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穆清带着着对明天的期待入睡,并不知道,刚才还笑着跟她说话的娘亲,趴在她爹怀里呜咽着哭了一场。   穆清这一觉睡的沉,等她醒来,爹娘已经不在屋里了,她揉了揉眼睛,听到外头的说话声。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出门,顶着散乱的头发。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说,“这就是你闺女?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穆清瞬间清醒过来,这人是谁?她脑子转了一圈,哦,这是来找她爹说入伍的领导?   林玉赶忙过来,牵着她的手去后院洗漱。   过了会儿,穆清梳好头发出来,打量他的年纪,喊了声叔叔好。   “哈哈哈,我这个年纪你叫我爷爷也成。”   穆清害羞地笑了,躲到她爹身后。   穆解放捏着闺女的小手道,“我都听您安排!”   “行,不出意外的话,等程序走完,你下个月就能入伍。”   穆清心想,这就谈完了?   谈完正事,这位领导又对刑定南说,“你大哥行事向来谨慎,那些人抓不到他的把柄。你也不要太小心翼翼,与其躲在乡下,不如回医院工作做贡献。”   “多谢您提点,我再想想。”   穆清心想,这人和刑家认识?   “今天就说到这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们送你。”   “留步!”   一大家子把人送到山脚下,目送他的车子开走。   穆继东转身道,“行啊,部队的大领导和你们家认识?”   刑定南摇摇头,“不算熟悉,几年前我去我哥单位,在我哥单位楼下碰到过一次。”   刑定南拍拍他肩膀,“你小子要发达了。”   “哈哈哈,我媳妇儿养家这么多年,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穆家人都纷纷来恭喜,穆继东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还要装作一副谦虚的样子,“还没定下来,等定下来大家再来恭喜我哈,”   张兰花听说穆继东要去当兵了,正想厚着脸皮过来拉拉关系,听到这话,脸一黑,扭头就走。   得意什么呀?被抄家才多久就得意上了?做人可别太得意,小心倒霉的日子又上你家的门。   不过,都是穆家的男人,人家怎么就能成打匪英雄去部队当兵,怎么自己嫁的男人就这般不成器?   回到家,穆继兵冷冷看她一眼,“哼什么哼,滚去做饭!”   穆继东这几天春风得意啊,不过有他娘偶尔刺他两句,他也没敢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媳妇儿上工他也跟着去。   刑定南几次思考后,又联系了他哥,最后决定去县医院上班,但是还是住在村里。   刑定南走后,穆家村的赤脚医生就变成蒋涵。他们夫妻俩谁当赤脚医生都没关系,村里人不在意。   平日里,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和孩子在。   这天上午,穆清和往常一般练字画画,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敲的砰砰作响。   穆清的心一下紧张起来,这又是怎么了?   “快,穆清,带着悦悦去屋里躲着,把门锁上。”   穆清没听刑爷爷的话,而是拿起弓箭上阁楼,她看到了谁,赵富!   后头村里人来的也很快,已经跑到山坡脚下了,她爹娘也回来了。   穆清冷眼看着赵富,一箭直朝赵富射去!   “小心!”   身后的人拉了赵富一把,赵富险险避开着一箭,没射中他的胸口,射中了他的手臂。   “个臭丫头,别落到老子手里!”   穆继东一脚飞踢,“还敢来,坐牢没做够是不是!”   赵富爬起来,瞪着穆继东和林玉,阴笑一声,“林玉的大伯举报她家以前是地主,你们跑不了了!”   穆继东轻哼一声,“我当你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林玉的大伯举报林玉爸妈是地主,难道没告诉你她爸妈为国捐躯了吗?”   穆继东走近他,居高临下蔑视他,“来之前难道没去打听打听,老子现在是打土匪的英雄,下个月就要入伍当兵了吗?”   “我就知道你个臭虫要找我家麻烦,有本事你去部队找去。”   林玉的出身很敏感,但是也经得起查,赵富避轻就重,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惜,他迟了一步,他要再早一个月出来,抢在部队之前,一定能摁死这一家子。   赵富捂着手臂,往后退了一步,“这事儿我赵富记下了。”   等赵富走后,穆继东脸色一下沉下来。   刑老爷子打开大门。   “继东,赵富不过是狗仗人势,等他姐夫失势,他也蹦哒不起来。”   刑老爷子笑了笑,“再等等,我家定北快要能腾出手来了。” 第29章   刑定南下班回家, 听说穆清射伤了赵富,激动道,“小丫头行啊!”   “可别提了, 我叫她去屋里躲一躲, 她一声不吭地拿着她的小弓箭去阁楼上。”   现在说起来刑老爷还后怕, 生怕大人一个错眼没照顾到, 孩子摔着了还是怎么的。   林玉板着脸,“穆清,以后不准这样了, 要听大人的话。”   “哦。”   “穆清, 你态度认真点!”   穆清淡淡瞥了一眼她爸,重振气势,捏着小拳头道, “我以后不这样啦!”   穆继东满意了,这才像样嘛!   蒋涵噗嗤一声笑了,“你们快别闹了,谁知道赵富怎么这么快出来了?我记得当时说要关一年的。”   不知道啊, 赵富送进去后他们就没再关心了。   刑老爷子想了想道, “可能是他姐夫的能量大!毕竟又没有送多远,他姐夫吕学工现在顶着那个什么主任的名头,□□了那么多人,有人怕他, 给他行方便也有可能。”   蒋涵有些后怕,“没想到林玉大伯居然去举报林玉, 要不是继东先被招兵, 今天说不准还要怎么闹呢。”   林玉看的明白, “我大伯可能是从我容叔那里知道我在芒山县, 他肯定最想举报我容叔,我容叔走了他心头的气只能撒我身上。”   “这哪里是亲人,这是仇人吧!”   “都是些不重要的人,不用放在心上。想想怎么把赵富那个毒蛇赶走才是正经。”   刑老爷子笑着道,“放心,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定北那边很快就能处理好,到时候咱们也不用怕他们。”   云台市的老市长咬牙扛着压力给刑定北创造机会,刑定北也没让他失望,很快把队伍里面的暴动分子想法子撵走,外边只以为是老市长的意思,气愤地纷纷给老市长使绊子。   老市长顺势办了退休,刑定北这个副市长当仁不让被拱了上去。   为了老市长的安全,刑定北把他一家安排到芒山县的疗养院。   刑定北带着人手来芒山县,造乱的人都被控制住,干了坏事的都抓了,跟着起哄的都撵走了,还疗养院一个清净。   把老市长一家安顿好,刑定北去穆家村。   “爹娘,你们现在可以回疗养院了。”   刑老爷子不太想回,“穆家村住的挺好,我和你娘伺候着下面那块自留地,自己种菜自己吃,比疗养院住的还舒服。”   刑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我们暂时就不回疗养院了,就在村里住着。”   “那行,随您的意思。”   穆继东连忙问,“县城那边怎么样了?”   “你是想问吕学工吧?他还真是狡猾,没露出什么明显把柄,加上他身份特殊,他不出手,我们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不过我送了个人过去,当革委会的副主任,他没出声。”   “意思是,和平相处?”   刑定北点点头,吕学工不是个敢鱼死网破的人,既然他识趣,他也不会赶尽杀绝把他逼到绝路。   “不用担心他们,你们家的身份想必都被他们查了好多遍了,现在拿你们没法子,以后也不会伤害到你们。”   林玉皱眉,“就是那个赵富,随时被这样的人盯着,挺膈应的。”   云苓笑道,“你忘了,你丈夫马上就要去当兵,以后你想去随军也有法子。”   “我现在是农村户口,能跟着去?”林玉一直有点担心这个。   “能,怎么不能,需要什么手续,我帮你想法子。”   “真是太谢谢你们一家了。”   刑家人哈哈大笑,“我们家也要谢谢你们家收留我们这么久。咱们就扯平了。”   月底,穆继东的合格通知发下来了,通知他三天后去市里报到。   穆继东喜的跳脚,第二天去山上打猎,晚上叫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饭庆祝一番。   “穆继东,你小子以后要发达了,别忘了兄弟们哈!”   “来,敬你一杯!”   穆继东脸都喝红了,大着舌头吼,“走一个,祝咱们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   王彩霞和穆贵老两口也喝了几杯,他们穆家,总算出个正经吃公家饭的人了!   值得庆贺!   穆清受不了她爹这样闹腾,吃完晚饭早早去屋里睡觉,还把小悦悦带上。   快两岁的小悦悦已经能喊姐姐了。   “解解,觉觉。”   “好,我们去睡觉觉。”   中途蒋涵进屋里看过一眼,见她们被子盖得好好的,才关上门出去。   到了出发的日子,穆继东背着他的行李,意气风发地告别村里人,“我先走了,等我下次回来给你们带糖吃。”   “一路顺风啊!”   穆继东坐刑定南的自行车去县里乘车,路过人民饭店的时候看到赵富,赵富也看到了他们。   刑定南把他送到车站,“你走吧,家里还有我们,林玉和穆清不会受欺负。”   “兄弟,多谢了。”   穆继东出发的时候跟一只耀武扬威的大老虎似的,上午办了手续,中午被送到了军营,他就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猫。   他运气挺好,孙承恩他们团还没有满员,就把他要了过来。   不过团里都是老兵,有些去剿匪人知道他,也有人对他不熟,目光中含着打量,这种感觉让穆继东不自在。   “哈哈哈,你小子来了,哟,还把你的弓箭带上了,走走走,正好给咱们露一手。”   穆继东一脸懵逼,被进来的副团长马大壮带走,这是去哪儿?   到了地方,两个团伙分别站着,每个团伙有十几个人。   过了会儿,他看到团长孙承恩和另外一个大高个儿过来了。   大高个儿发表讲话,“下午进行咱们的日常训练,不带枪,其他随意,咱们进山打猎。”   孙承恩接着说,“老规矩,输的一方负责这个月营地的卫生。你们先去吃饭,十二点半在这儿集合。”   听到这儿,穆继东总算明白这些人是干嘛来了。   马大壮带他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把穆继东介绍给大家,“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吧,神箭手,有他在咱们这个月肯定赢。”   一个小战士笑道,“有神箭手在,这个月也该轮到咱们赢了。”   “可不,隔壁六团里有个会射箭的,上个月比咱们团多了五只兔子。”   马大壮拍着穆继东肩膀,“靠你了!”   穆继东觉得心理压力很大呀,才来就参与这么重要的活动,他万一不行怎么办?   看/小1说*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他数了数人数,“十二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十个人,一个班的配置。另外两个人不参与打猎,只负责捡猎物。”   一个团一两千人,只选出十个人来比赛,想必大家都很厉害吧。穆继东赶紧吃完饭,拿着他的弓箭试试手感。   十二点半,坐车去城外,下车后他们跑步进山,一个小时后在山里集合。   “打猎时间三个小时,开始!”   两个团的人分别往两边跑,穆继东赶紧跟上自己的队伍。   “树上有一只野鸡。”   穆继东手比脑子快,搭弓射箭,一气呵成!树上的野鸡倒栽葱似的掉下来!   “呵!牛啊!”   “厉害,厉害!”   马大壮当机立断,“来一个人,帮穆继东捡箭,其他人以穆继东为中心协助他。”   “是!”   大家纷纷化身千里眼,以前不容易抓到的树上的野鸡,都被他们找出来,穆继东心沉手稳,咻咻地射箭,射出去的箭自然有人帮他捡回来。   三个小时后,在原地集合,六团的人纷纷扭头看他们这边。   “马大壮,你们把这片山上的野鸡都给抓了?”   马大壮得意,瞟了一眼六团的副团长,“看来咱们胜负已分,这个月营地的打扫,就辛苦六团的兄弟了。”   有个抑制不住得意的小战士哈哈大笑,“我看不止这个月,以后都要你们团负责打扫卫生了。”   六团的人表示无语,你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   “别在这儿闲扯,赶紧回去,食堂那边还等着咱们的肉下锅呢。”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军下海打鱼,他们陆军上山打猎都是传统技能了。   一行人回去,后勤的人乐开了花,“今天收获可以呀,谁赢了?”   “当然是我们五团的人赢了。”   “哈哈哈,恭喜恭喜啊!快来人,把这些肉拖回去,晚上咱们吃顿好的。”   “来了,来了,每个月就等月初这一天了。”   晚上去食堂吃饭,五团的人得意地炫耀他们团有个神箭手,穆继东的名字很快传得大家都知道。   人家能走特招的路子进来,真有两把刷子!   穆继东没想到,他来这里头一天就站住了脚,欢喜极了,第二天就写了封信寄回去,林玉下午就收到了。   穆清着急,“妈,给我看看。”   林玉看完信笑了一声,把信递给闺女,“你看吧,全是你爸在说他多厉害呢。”   穆清一看,也笑了起来,有门手艺的人真不一样,走哪儿都吃得开。   穆继东才进去,前一个多月训练还是吃了些苦头。   不过也不算特别苦,因为他月初都给团里争光,团里人看他特别顺眼,有什么不懂的,只要开口问,大家都乐意教他。   混熟了之后,穆继东本性暴露出来,他是个开朗能交朋友的人,虽说是后头进去的,和大家关系好着呢。   团里人很快也都知道他媳妇儿闺女在乡下老家,芒山县也不算远,等过年请到假就回去。   元旦节的时候,母女俩去市里看他,给他带了好多吃的。   会面的时间紧张,林玉长话短说,“背篼里装的是小麻花、糖炒栗子、肉饼子,我在家做的,你拿去和人分。”   “对了,背篼底下放了一口大砂锅,我烧的红烧肉,专门给你做的,你别傻乎乎的都分给别人。”   穆继东看都没看那些吃的,眼巴巴地望着媳妇儿,“我想你了。”   穆清低下头笑。   林玉红了脸,扭捏地压低声音说,“快别说了,还有外人在,叫人听见多不好。”   屋里另外几家会见亲人的,人家都忙着说话,哪里有心关注他们呀。   穆继东大着胆子拉媳妇儿的手,“你等着我,过年我请到假就回家。”   “嗯,我和清清等你回来。”   要走的时候,林玉扭头,“我也想你。”   穆清看他爸的反应,啧啧,呆傻得很。   林玉拉着闺女,“走了。”   “爸爸,再见。”   穆继东跑了两步到门口,“哎,闺女照顾好你妈。”   穆清只想翻白眼,一个大人一个孩子,谁照顾谁呢?   林玉心头甜蜜,握紧闺女的手,“别听你爸胡说。”   母女俩从部队出来进城,林玉决定多买一些肉。今年冬天继东不在家,家里没有那么多野鸡野兔子做腊味,干脆多买些肉做腊肉。   母女俩去油壶巷,配合着买了不少肉回去。   回去的路上,穆清靠在娘亲怀里,“其实我射箭比我爸准,我也能上山打猎。”   “你不许去,你一个小孩儿上山我担心。”   “我跟国柱叔叔他们一起去,我负责射箭,他们帮我捡兔子。”   “不成,不同意。”林玉态度很坚决。   穆清只能算了,哎,她怎么才六岁,她要年纪再大一些,她上山爸妈肯定就放心了。   “丫丫姐七岁就能上山挖药材,我明年是不是可以去。”穆清试探着问。   穆清一口拒绝,“咱们家不缺你挣的那点钱,你好好在家待着吧,要想上山,等你满十岁再说。”   穆清无奈,十岁还有好多年。   穆继东背着媳妇儿给的好吃的,回到宿舍把关系好的都叫来。   孙承恩和马大壮瞧见了,见者有份。   “穆继东,你家日子过的可以哦!”   “还有油炸麻花,多费油啊,我家双职工也经不起这么造!”   穆继东笑道,“你们家人口多,我家不一样,只有一个闺女,平日里花费不多,伙食上就吃的好些。”   “有的吃赶紧吃,你还有空问东问西,小心隔壁闻着味儿来了,你们连口剩的都捞不着。”   孙承恩看过穆继东的调查资料,知道的多些,他媳妇儿那个手艺前些年只怕没少挣钱。   男人嘛,没几个不爱吃肉的,小麻花什么的大家感觉还一般,一大锅红烧肉端出来,那味道,简直绝了!   “我去,还是热的,还冒烟?”   “哪里买的砂锅,保温性也太好了吧。”   “让你别问你还问,你问话这会儿功夫,马大壮多吃了两块肉。”   “别抢别抢,大家都是兄弟!”   吃肉的时候,谁跟你是兄弟哦?   大家分着吃完肉,对穆继东态度好得不行,“穆继东,以后你就是我哥。”   “有肉吃,我看别说叫哥,让你叫爹你也乐意。”   “哈哈哈,知道就别说出来嘛。”   孙承恩拍拍穆继东的肩膀,穆继东跟他出去。   “有个事儿跟你说一声,我们师年后要去西南边境,你看你去不去。”   穆继东愣住了,“怎么要去那儿?”   “那边不太平,去的部队不少。我们部队要去南广驻军,这次要去三个师。”   孙承恩看出穆继东是个恋家的人,进部队也是为了能让家里过好日子。云台市毕竟离他家近,去了南广就远了。   他的意思,如果穆继东想留下来,凭借他最近在部队的名声,肯定有地方要他。至少后勤那边就很稀罕他,有他在能剩下不少买肉的钱。   “谢谢团长为我着想,我写信回去问问。”   “嗯,尽快定下来吧。”孙承恩嘱咐他,“还有,这事儿我只跟你说,别传出去。”   “团长放心,我心里有数。”   穆继东抓紧时间,下午就写了封信寄出去,第二天上午林玉就收到了。   “什么事儿昨天不说,硬要今天写信回来?”   看完信,林玉不知道该怎么办,赶紧拿着信回家找闺女。   穆继东不在,现在家里当家作主拿主意的,不知不觉地变成穆清这个小姑娘。刑家人也称奇,林玉看着也不像是特别没注意的人呐。   林玉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清清,快来看看你爸写的信。”   穆清没着急看信,反而先给她娘倒了杯水,“您先歇一歇。”   刑老夫人在旁边坐下,“你爸说什么了?”   穆清看完信说,“我爸说年后他们要去南广,南广在哪里?安全吗?”   刑老爷子过来,“南广我知道,边境上的一个小县城。那里多山里森林,耕地不多,不过那里各种中药材丰富,靠着采药,老百姓日子过的还行。”   “南广县是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因为紧邻边境线以前没少被山那边的人骚扰,直到咱们的军队去了,才慢慢安生下来。”   “那里已经有驻军了,我爸他们还去?”   “可能是有调动。”   林玉问道,“您老的意思,这个地方去的?”   刑老爷子点点头,“那里民风相对比较开放,吃穿用度差点,过的应该很舒畅。”   有闺女在,他们家的吃穿用度差不了。   林玉和闺女对视一眼,觉得可以去。   “去吧,去了之后也不用时时提防赵富。”   “有个现实情况你们要考虑,就算去了,穆继东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兵,你们肯定住不进军区大院。”   “没事儿,我们自己在县里找个地方住就行。”   隔天穆继东收到回信,去找孙团长,“团长,我愿意去。”   “行,这事儿我知道了。”   因为年后要调到南广,上面提前给批了假期,刚进入腊月,穆继东就收拾东西回家。手里捏着上个月发的钱和票,回家之前先去市里百货大楼采购一通,给媳妇儿买了擦脸的油,给闺女买了布。   本来还想买小皮鞋,不知道闺女的脚现在多长了,他就没买。   穆继东拿起东西准备去车站,刚走出百货大楼的门就被叫住了。   “哟,你们夫妻俩这是去哪儿?”   云苓笑着说,“去你家。”   “那正好,带我一程呗。”   “上来。”   刑定北自己开车,云苓坐在副驾驶上,穆继东拿着东西坐后座。   车子开动,三人聊起来,听说他年后要去南广,刑定北提醒他注意安全。   “那边要打仗?”   “难说,既然要增兵,应该有点苗头。”   云苓说,“我爹娘在东北,西南那边的事情他们也不清楚,要不然我就帮你问问。”   “没事儿,那么多人去呢,咱们难道还怕他们?”   “哈哈,有志气。你媳妇儿闺女也去?”   “嗯,我们一家人都过去。”   “你们这样的情况暂时住不进军区大院,最好住在军区大院附近,万一有个什么,也有处躲一躲。”   “好嘞,谢谢你们提醒。”穆继东提起刑昭,“他们姐弟过年不回来吗?”   “回来不了,看明年能不能回来吧。”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到了穆家村。穆继东下车,站在山坡下喊,“媳妇儿,闺女,我回来啦,快来接我!”   林玉忙打开大门,看到他,她站在坡上笑,“你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还要我来迎接你。”   “哈哈哈,马上去保家卫国,可不得是要去做大事了嘛。”   穆继东快步跑上山,不怕有人看着,赶紧抱他媳妇儿,可想死他了。   穆清只觉得没眼看,“爸,你买啥了?”   穆继东松开脸蛋红红的媳妇儿,“给你妈买了擦脸的,给你买了布,明天叫你娘给你做衣裳。”   “给爷爷婆婆他们买什么了吗?”   他挠挠头,刑老爷子笑话他,“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穆继东赶紧给自己找补,“这不是过年还早嘛,过两天我们去县里给你婆婆爷爷买点东西。”   幸好王彩霞不在这里,她要在,穆继东又是挨骂的鬼样子。   刑定北和云苓两人上山,提了不少吃的用的,云苓笑着跟蒋涵说,“悦悦长得真快,还有二十多天就两岁了。”   “还要多亏了林玉,悦悦今年开始跟着大人吃饭,她不爱喝奶,我就想把奶粉断了,林玉说孩子喝奶粉好就让她多喝一喝,奶粉有营养,孩子才长得快。”   瞧瞧穆清,这都六岁多了,每天早上还是要喝一杯奶,她现在的身高不像是六岁,跟七八岁的比也不矮了。   刑老夫人笑的慈祥,“再过几年,清清就成大姑娘了。”   林玉揽住闺女笑,“您可别夸她是大姑娘了,这几天一直跟我磨着想上山,烦的我头疼。”   “想去就让她去嘛。”   林玉瞪了穆继东一眼,“你说什么?”   穆继东下意识缩头,“那啥,我说她想去就让她去,有我保护着,出不了事。”   穆清面露喜色,扭头看娘亲。   父女俩都眼巴巴地望着她,林玉也懒得管了,“想去就去吧。”   穆清露出大大的笑容,“开心!”   林玉没好气地笑了,“只有你爸在的时候你才能上山,你爸不在不许去。”   “好嘛,我知道。”   穆继东现在神箭手的名号越叫越响,知道他回来了,穆国柱、周凯他们都叫他上山。   “明天去,你们多叫几个人,咱们多打点东西回来。”   “行嘞!你就瞧好了吧。”   明天上山打猎,刑定北和刑定南兄弟俩也想去看看,刑定南心动就行动,晚饭前开他哥的车去县里跟院长请一天假。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饭。穆继东选了个干净的背篼,把闺女抱进去。   “上山的路不好走,爸背你上山。”   “哦。”   穆国柱他们上来了,看到穆清,都笑了,“穆继东,你这是带你闺女去开开眼?”   “少废话,快走吧,咱们下午早点回来。”   “走走走。”   刑定北和刑定南兄弟俩也背了个大背篼跟着队伍上山。   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到了猛虎岭,大家都安静下来。   穆继东把闺女抱出来,穆清一落地,她人矮,视线一下就变得窄了。   这也没办法,她爸是今天打猎的主力,不能一直背着她。   穆清招招手,刑定南过去,“叫我呢?”   “定南叔叔你背我。”   刑定南乐乐,难得小丫头指名要他,“行,我背你。”   穆继东带着人往前走,他那儿已经开张了。在部队他射箭的功夫也没落下,反而越发精湛了。   刑定南背着穆清走在后头,穆清站在背篼里,一手扶着定南叔叔的肩膀,一边到处看。   “停下。”刑定南停住脚,扭头看她,“干啥呢?”   “定南叔叔别动。”   穆清拉开她的小弓,磨得锋利的箭头咻的一声射出去,马上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射中了?”   刑东北走过去,从草丛里捡起一只还在挣扎的野鸡。   “我去!”刑定南激动了,“这么小的弓箭能打猎?”   穆清拉了一下弓箭,确实力道不太行,过几天叫她爸给她换一张更大一些的弓。   父女俩一前一后,靠着一把弓箭,杀疯了,只要能看见的,几乎就没有让它们跑了的。   到最后周凯都说够了够了,再多怕是搬不回去了。   穆国柱叹气,“你说我们平时在家也练,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准头呢?”   “我还不是,练了跟没练一样。上次我上山,弓都还没拉开摆好位置,野鸡就飞走了。”   “哈哈,我只能眼馋人家吃肉了。”   穆继东靠着一手好箭法立了功,进了部队,村里的男人们谁不羡慕,私下里更是没少练。练了那么久上山打猎,十次中一次就算好的了。   穆继东也没法子,只能跟他们说多练,这个东西讲究天分,也讲究勤奋,多练一练,手感出来了,不说别的,至少家里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吧。   下山回家,今天打猎得的野鸡野兔子,穆继东没要,叫他们分了,穆继东只把闺女打回来的留下了。   村里人纷纷夸奖穆清,不得了了,被人背着都能打猎,有其父必有其女哦。   听到这话穆继东心里舒坦极了,“换个日子,咱们年前再去一趟山里。”   “好嘞,继东哥大气!”   村里人下山了,刑定南和刑定北放下背篼,女人们都围了过去。   “都是清清打地?”   “那可不,厉害吧。”刑定南高兴不已,“我背着清清打的。”   林玉笑道,“有你的功劳,今天晚上让你点个菜。”   “让我点,我要吃麻辣兔头。”   “今天吃不成,下午卤好,放一晚上明天起来吃。”   “成啊!”   这个时候都已经是半下午了,穆清在山上吃了干粮,这个时候不饿,倒了杯水喝了,主动带着小悦悦玩儿。   家里大人们腾出手来,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把野鸡野兔子清理出来,留了两只晚上吃,其他的都腌起来。   “等腊味晒干了,到时候咱们两家一家一半。”   “那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   刑家人过年要回县里过,不会留在穆家村。等到腊月二十,刑家人带着一半的腊味走了。   他们一家三口再次上山打猎,靠着闺女在,穆继东放开了打,野鸡野兔子甚至野猪也不放过,直到半下午一家人才下山。   后面几天,穆清帮着烧火,林玉和穆继东两人忙活了四五天才把这些野物处理完。   褪毛的野鸡野兔子一半做成腊味,一半叫闺女收起来,以后如果要炖汤,直接从闺女这儿拿就是了,不用费事现去打猎。   打回来的野猪选最肥的肉熬成了油。剩下的一半做成腊肉,还有一半鲜肉留着。   忙完这些,一家三口狠狠地休息了几天,啥也不做,每天就吃吃睡睡。家里有这些存货,未来一年家里都不缺油和肉吃。   等到大年三十上午,穆继东提着肉和给爹娘买的布料去吃午饭。   王彩霞嘴巴嫌弃,心里高兴着呢,改天她就做成新衣裳,穿出去给人瞧瞧。   “三爹、三娘,你们来了。”   穆清看了她大堂哥一眼,上了一年多的班,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以前像个大小子,现在已经像是个能成家立业的男人了。   穆继东笑着跟大哥说,“我看红卫可以处对象了。”   穆继军笑开了花,“他还早着咧,这才十七,处对象等两年再说。”   王春玲点点头,“前两天老师傅才正式收红卫当弟子,先好好学手艺,处对象不着急。”   “哦,红卫不错啊!”   穆红卫咧开嘴笑,“我能有今天,要多谢容爷爷和三娘帮我介绍。”   林玉高兴道,“你这样踏实上进,我和你三爹真为你高兴。”   穆红卫转正式工了,现在工资也提上来了,家里日子好过,年夜饭也舍得多做几个肉菜。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午饭,穆继东跟爹娘说明年他要去西南,还要把媳妇儿闺女带去。   穆贵和王彩霞对视一眼,王彩霞缓缓开口,“老三啊,我知道你舍不得媳妇儿,可西南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你带着媳妇儿闺女去,怕是不太方便吧。”   “要不叫林玉留在穆家村?有咱们村里的人照看着,她不会吃亏。”   “对,你别看你现在工资高,该节省的地方还是要省,林玉在村里挣工分,好歹能填饱肚子,她要跟你去了,以后你们一家三口只能靠你了。”   王彩霞一开口,全家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起来,林玉和穆清不说话,穆继东摆出一副不用商量的模样。   “爹娘,你们不要操心,我能养活我们一家人。”   王彩霞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生气,大过年的,骂人触霉头。   她压住怒气冷声说,“我们刚才说的你都当耳旁风了?”   “娘,你也要替我想想,我家得罪了赵富,有刑家压着他们确实不敢怎么样,万一呢?我远在西南,家里出了事我也照料不到,我心里不着急?”   “万一打仗的时候我着急,一个没注意就……”   “穆继东!”   被他娘大吼一声,穆继东闭嘴了。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心里有数,爹娘你们瞧好吧,我家的日子肯定过得红红火火。”   算了,这头倔驴没法劝,反正都分家了,爱干嘛就干嘛去吧!好赖村里还有一套大房子,就算在外头过不下去,回来还有住处。   穆红旗作为小辈不该多嘴,不过今天这一场,他站他三爹。   “婆婆爷爷,我三爹射箭射得那么准,就算没钱花了,去山里打些猎物去卖,还能饿着?”   王彩霞没好气,“打猎自己吃就算了,卖什么卖?被人抓到了怎么办?”   现在农村家家户户鸡鸭都不准多养,除了山上的药材允许采下来卖给药材公司,其他东西谁敢卖?   穆贵出声道,“红旗说得没错,老三现在有本事了,咱们该相信他。”   王彩霞心里不好受,气势汹汹地问他,“走了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回不回来?”   “过年?明年过年还早,再说吧。”   后头林玉没再听,她去厨房帮着大嫂干活。等她忙完,那边说话也说好了,穆继东牵着闺女在屋檐下等她。   “回去了。”   “哎!”   一家三口手牵手地走了,王彩霞悠悠地叹气,儿子出息了,要离开爷娘了。   过完年,穆继东去解放叔家一趟,跟他说林玉要跟着他随军的事情,麻烦他开个条子。   听说这事儿,穆解放第一反应是,“你爹娘知道吗?”   “知道,过年的时候说了,他们也同意了。”   穆解放点点头,爹娘都同意了,他就没什么好说的。   大年初三,穆继东回部队,林玉和穆清娘俩在家收拾行李,阁楼上晾干的一排排腊味全部收起来。   穆清日常用的笔墨纸砚和古琴、棋盘等等都打包好。日常穿的衣裳,棉被等等,除了在外面摆了一套,其他的都装箱带走。   厨房里的东西就不带走了,留给刑老爷子他们。两家人说好了,他们帮忙看家,自留地他们也种着。   林玉和穆清的户口都在村里,以后不上工,口粮肯定没有了。自留地收不收回去不好说,不过给刑家人种,村里人没意见。   毕竟刑家人现在户口也在村里。   初五,徐桂花和穆金桃她们来送东西,见堂屋里摆放着两个大包裹,一口大箱子。   “你们娘俩怎么搬得动?”   “没事儿,明天蒋涵他们要回来了,顺便坐云苓他们家的车去市里,他们把我们送上火车。”   “那就好。对了,我家没什么好送你的,给你送了一包干菌子来,都是我精心挑选过的,都是你家清清爱吃的牛肝菌。”   “她家送菌子,我家就送你些吃的,都是耐放的,你们路上吃。”   王春玲来晚了一步,她送给穆清一套春天穿的衣裳,“我做大了一点,小孩儿长得快,她春天穿了还能秋天穿。”   穆清双手接过,“谢谢大娘。”   “不客气。去了南广,和你妈好好过日子,要是过得不顺,随时回来。”   “对,穆家村始终是你们的根。”   林玉一一谢过,和她们说了会儿话,大家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第二天刑家回来了,刑定南先把他们家的行李搬上来,又把她们的行李搬下去。   穆清跟蒋涵说,“我们不在,清清的书房空着也是空着,你们搬到西厢房住吧。”   “巧了,我真想跟你说这个事情,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蒋涵笑着道,“一会儿你把你的卧室和清清的卧室锁起来,我们不进去。”   “不用锁,屋子空着,你们平时放点东西也好。”   “不,你听我说,你最好把房子锁上。”   去年秋天村里又来了几个知青,蒋涵怕后面还要来人,以后要是住不下,有些人就会把心思动到有空房子的人家那里。   “我们本来就是借住,主人家不在,卧室锁上也正常,也好堵别人的嘴。”   穆清拉了拉她娘亲的袖子,“蒋涵阿姨说的对。”   “那听你们的,我马上上去锁上。”   锁好卧室的门,和刑老爷子老夫人告别,刑定北开车,送他们去市里坐火车。   云苓走关系给她们买了两张卧铺票,把她们送上火车。   穆清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哐当哐当地跑起来,她趴在窗口往外看,城市、河流、山川,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穆清老古董的症状又间歇性发作了,真想大喊一声:火车,神器也!   作者有话说:   谢谢:   false +1 2022-09-04 06:21:27   false +10 2022-09-01 02:34:56 第30章   南广县到了, 一下火车,穆清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身上穿的衣裳比芒山县的人鲜艳多了, 很多一看就是少数民族的穿着。   穆清扯着娘亲袖子, “我也想要那个蓝色的裙子。”   林玉看了一眼, 笑道, “我知道这个,这是西南这边传统的扎染,我以前见过, 这种扎染的布做裙子挺好看。”   “咱们先找地方住下, 再去找房子,等安顿妥当了妈就给你买。”   “嗯嗯。”   她们从芒山县出发的时候,那个车厢里只有她们母女俩, 穆清就把行李都收起来,只留了一个小包裹在外面。   林玉左肩背着包裹,右手牵着闺女出车站。   穆清好奇地打量,“妈, 这个地方的房子跟芒山县好不一样。”   这里的房子房顶好陡峭。   “可能是这里夏天多雨水, 房顶才修得特别斜。”   南广县真是小,出了火车站,在街上转悠几圈就能找到大概方向,不会迷路。   拿着介绍信, 在军区大院附近的招待所住下,母女俩在房间里吃了东西, 又洗澡换了衣裳, 就出去找房子。   军区大院在城西, 部队也驻扎在城西郊外, 林玉就在这一片找房子。   母女俩觉得军区大院斜对面那片房子位置不错,就是实在太破了,要么是泥瓦房要么是茅草房,有一户的房子估计没人住,半边泥墙都给淋坏了。   “这里离对面的军区大院隔着一条大街,走路过去都没有一百米。”   “旁边就是菜市场和学校,以后你读书也方便。”   “这里靠着城门口,出城进山捡点野果子也近。”在乡下住惯了,林玉现在也习惯住在靠山的地方。   穆清也觉得这里不错,就是这里的房子太差。   看到一户人家的院门是打开的,林玉走进去打听。   那老大娘听说她们母女俩是来随军的,想租房子,十分热情道,“我们附近的房子都是老房子,你们肯定住不惯,要我说还是住对面军区大院里好。”   “听说今年要来好多人,军区大院里头又建了一栋崭新的筒子楼起来。你们来得早,肯定能分到新房子。”   “大娘,我家级别不够,住不进去,这才想租房。”   “这样啊。”大娘说,“那你去城里面看看,我们这边每家每户都住了不少人,估计没有空房出租。”   大娘的媳妇儿出来,看那模样刚才在洗衣裳,袖子挽得高高的,手都被冷水刺红了。   “娘,最西边那家去年不是回寨子里了吗?他们家租不租?”   “这……他们家房子没人看管,去年夏天暴雨都给淋废了。”   那媳妇儿打量她们母女俩,“他们母女俩也住不了多宽房子,那套房子大,总有几间房子是好的,找人修一修,加固一下,照样能住。”   林玉想说那还是算了,危房住着心里不安生。   穆清拉了拉娘亲的袖子,“我觉得这位阿姨说得,先把房子买下来。”   “你觉得行?”林玉皱眉。   “可以,买了下来,把房子推倒重新修。”   穆清的意思,反正他们家有钱,钱就是拿来花的,该花的时候别节省。   这些年娘亲放在她这儿的钱有小几万了,修一栋砖瓦房还用不了一千块钱,干嘛不修?   到时候自己不住了,房子拿去卖了也行。   林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大娘,我们不租,我们想买这个房子,问他们卖不卖。”   “买呀,估计那边肯定会同意。我看他们家房子放那儿不管,估计都没想以后能住人。茅草房子一两年不管就没用了。”   大娘笑着说,“他们寨子里经常有人下山来卖菜、卖药材,一会儿我叫人帮你带个话。”   “多谢大娘。”   “不用客气,我娘家和夫家都姓张,你叫我张大娘就好。我媳妇木翠香,你叫她翠香嫂,这样喊亲近些,以后咱们说不定还能当邻居。”   林玉笑着点点头,“我叫林玉,这是我闺女,叫穆清。”   “哎哟,刚才你们进来我就想说了,你闺女看着真水灵。”   穆清眯眼笑,“谢谢张奶奶夸奖。”   “真是个好孩子。”   林玉告诉张大娘自己暂时住在前头招待所,有消息随时可以去通知她。   “行,你也别急,他们如果想卖,明天肯定会来县里。”   两人寒暄了几句,穆清打听了下南广县的情况,就告辞了。   从张大娘家出去,母女俩又去看看那套房子。院子的门锁着,进不去人。前面院子光秃秃的,绕到后面,后院杂草丛生,看来以前后头开了一块菜地。   “这个院子破是破了点,还是挺大,感觉跟咱们家的院子差不多,估计有三四百平。”   穆清问,“这院子买下来,找人把老房子扒了,再修一栋楼房起来,要多久?”   “肯花钱,多请人,也就几天的工夫。”   “妈,这里房子能买卖吗?别花了钱,人家后头找由头说不能卖。”   林玉停下脚步,“你说对,咱们明天要问清楚,房契什么的都得准备齐全才能买。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被人坑了糟了。”   她转念一想,“对面就是军区大院,应该不大可能坑我们。”   林玉叹息一声,“你爸来了就好了,有他在,家里的事都是他在处理,我也不懂这些。”   穆清笑了起来,“妈你要不想管,我来就是了。”   “你?一个六岁多的小丫头,你说话人家信不信你?”   穆清也学她娘亲叹气,她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每次想干点什么,都被她娘亲用年龄攻击她。   “别叹气了,妈带你去逛逛,我们去买些布回来给你做裙子。这边的棉布的花色肯定跟咱们那边不一样。”   那可不,这边的布料花色更加多,颜色也更加鲜艳,特别是放在供销社卖的土布,穆清尤其喜欢。   林玉手里有布票,都是部队发的,售货员见了这种票都没多问一声,想来是见过不少。   除了布料,这里卖的点心种类和芒山县那边也不一样,林玉挑选着买了一些。把东西送回招待所后,母女俩去吃饭。   一走进人民饭店,穆清就发现大家都在吃一种米线,空气中漂浮着臭臭的味道,大家还越吃越来劲儿。   林玉好奇,点了一碗米线,又要了一个空碗一双筷子,母女俩分着吃。   酸笋米线上来,穆清试探着尝了一口汤,味道还行,酸爽开胃。   林玉也觉得挺好吃,吃完之后觉得不过瘾,再要一碗又怕吃不完,只能明天再来。   “等我们住下来,也去城外挖笋子回来自己做酸笋。”   “嗯嗯。”   来到一个新鲜的地方,母女俩都特别有探索的热情。   第二天一早,母女俩正想出来,张大娘的媳妇儿来了。   木翠香站在楼下喊她们,“快下来,卖房子的人来了。”   “麻烦翠香嫂等等,我们这就来。”   三人去张家,卖房子的那家人来了,一个年轻男人陪着两个老人。   “是你们想买我家房子?”   “是呢。”   “我家房子的模样你们也看见了,破烂得很,今年夏天再淋一场雨,只怕就要彻底垮了。你们买了怎么住?”   “多谢您关心,我们买你家的房子,是想拆了重建。”   “哦,是这样啊,那倒还行。”   南广的房子卖的不贵,加上这个位置偏僻,房子又破烂,就算院子还算宽敞,也卖不出什么价钱。   林玉跟他们商量,让他们自己报个价。   “八十块钱吧!我家房子虽然不能住了,里头的房梁拆下来还能用。我家后头打了口井,是口甜水井,这个就值不少钱。”   林玉还了价,七十八块钱成交。   今天说是买房子,不如说是买宅基地和那口井。   “你们的房子能买卖吗?”   “有,好多年前县委把咱们县城的房子都登记了,重新给咱们发了个什么证。”   房主的儿子明白林玉的担心,连忙道,“你放心,这是我们自己家的房子,不是那些什么单位分的房子不能买卖,我家的房子能转让。”   张大娘连忙帮腔,“对,去年我家有个亲戚还买了一套院子呢。”   “那就好办了,咱们这会儿就去把房子交割了。”   林玉不知道地方,他们知道,带着林玉母女俩去管房子的办公室重新换了证件,把钱给了,这事儿才算了。   回去城西,修房子的事儿还要跟张大娘打听。   “修房子呀,你要放心,交给我儿子干行不行?我儿子带着手下的人干的就是修房子的活儿,什么泥瓦房、砖瓦房都能修。”   “我们两家以后就是邻居了,肯定不能坑你们,以后住着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们随时来找我。”   林玉惊喜道,“那行啊,叫您儿子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张大娘兴高采烈地冲屋里喊,“儿子,快出来,来活儿了。”   “哎,娘,这就来。”   张大娘知道林玉有心修房子,热心帮她找房主,就是想给儿子揽活。   张达早就等着了,听他娘叫他,赶紧从屋里出来。   张达跟他娘一个性子,都是善谈的人,林玉把家里建房子的图拿出来跟他聊,她想建一个跟家里房子一样的。   张达看完图说,“房子没问题,我能建,院子里要不要铺砖石?种不种果树?”   “这个你也管?”   张达笑着说,“这个又不费事,顺带手的事情。”   “都要,都要,院子要铺石板,后院铺一半,留一半做菜地。果木也要,我才来南广,不知道这边什么果木好种,你帮我推荐推荐。”   “好,没问题。”   娘亲跟张达商量的时候,穆清也在打量他,看他说话,像是靠得住的人。   说完建房的细节,林玉又说,“房子我着急住,我想尽快建起来,钱不是问题。”   张达收起图纸,按照他的经验估摸着说,“把旧房子扒了,房子只要把地基打稳了,后头码墙一天就能干完,加上种果树,给院子铺石板,最快也要五六天吧。”   木翠香笑着端了两碗糖水过来,“这会儿还在过年,家里闲散的男人多,多叫些人来,兴许四五天就能修完。”   这个时间林玉很满意,两家说好了,签了契约,付了钱,就等房子建好。   谈好事情已经中午了,张家热情地留她们母女吃饭,林玉找借口推脱了。   从张家出来,走在大街上,不用商量,母女俩直接去吃昨天那个酸汤米粉。   后头几天,林玉时常带着闺女去看他们家的房子。   头一天把旧房子扒了,墙土运到城外倒了,已经干脆了的茅草拢一起,一把火烧了,紧接着又是挖地基。   等第二天再来看,地基都打好了,院子里堆放着砖块、水泥和石板。等第三天过来,一楼的墙已经码起来了,张达找的果木也运来了。   第四天下午再来,房子已经建好,院墙按照她的要求垒了三米高,果木也种下了,就差院子里铺石板,装上门窗。   林玉笑着跟闺女说,“这张达干事挺利索。”   穆清点点头,“妈,叫他帮忙烘屋子吧,咱们多给点钱。”   “你说的对,烘屋子还要有人来守着,咱们懒得跑。”   又过了几天,房子彻底弄好了,林玉买了崭新的钥匙和锁头去收房子,还要给张达结账。   张达收了钱,笑着说,“我看你们家还差家具,我认识做家具的木匠,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行呀,我正愁着呢。”   两人正说着呢,张大娘过来,给林玉送了一碗米,“咱们这里的规矩,住新房子要给送碗米,米缸不空,人旺财生!”   “谢谢张大娘。”   张大娘笑眯了眼,“不谢不谢,该我谢谢你家才是。行了,你们先说话,我回去了。”   “哎。”   母女俩跟着张达去老木匠家,老木匠住城外村里,走了半个小时才到。   木匠家有现成的家具,林玉选了一套卧室用的,包括床、柜子、箱子等等,还选了一套大的桌椅,又选了一套小的,夏天的时候可以放院子里。   “清清,你用的自己选。”   穆清看好了几样,“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他们买的多,又是张达这个熟人介绍的生意,老木匠给便宜了不少,还叫人把家具给她们送家里去。   下午母女俩去招待所把行李搬到新家,都是他们这几日借着出门的机会,把穆清那儿藏的东西慢慢拿回招待所。   这会儿从招待所搬出来,一点都不显眼。   “你们母女俩真能花钱,这才多少天,就买了这么多东西。”招待所前台的姑娘看她们搬的辛苦,帮了把手。   林玉舍不得闺女辛苦,自己也实在有些吃力,她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妹子,帮姐找两个人,我给工钱。”   张达和木翠香过来了,“刚才我娘看到你在搬东西,我们过来帮把手。有事儿你叫我们一声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请人。”   林玉笑道,“这不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嘛。”   “以后都是邻居,随手帮帮忙罢了,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那就先谢谢你们夫妻俩了。”   忙活了一两个多小时,零零碎碎的行李才全部搬过来。东西放好他们要走,穆清去屋里把大白兔拿出来,林玉分给三人。   “今儿多谢了,糖你们拿着吃,有空过来坐坐。”   木翠香有些不好意思,“顺手的事情,你看你……”   “你拿着,拿回家给孩子吃。”   林玉态度热情,两人推拉了好一会儿,木翠香才把大白兔揣兜里。   总算把人都送走了,林玉也累了。   穆清拿了一锅芋儿烧鸡出来,“妈,快来吃饭。”   “来了。”   吃饭的时候,林玉难得抱怨一声,“你爸比我们还早走,这都多少号了,还没过来。”   “什么时候过来他说了也不算,还不是得听领导的。”   林玉也知道,唉,就是这几天实在太累了。   “快吃,吃完饭烧水洗澡,咱们今天早点休息,家里明天再收拾。”   说是烧水洗澡,家里虽然锅灶齐全,今天既没有买柴火,又没有买煤炭。   “我这里有。”   林玉一拍脑袋想起来,“对了,你爸当时怕万一遇到事儿了没柴火煮饭,专门叫你藏了几捆柴火。”   林玉去后院打水,嘟囔了一句,“你爸也是,既然想到叫你藏柴火,怎么不知道叫你藏几桶热水?我们今天这么累了还要忙活烧水洗澡。”   穆清笑了起来,她娘亲今天对她爹怨念有点深呀!   穆继东也发愁,在他的打算里,他应该跟媳妇儿闺女差不多时间到南广,谁知道回部队后,等了好多天才出发,等他们到南广线之后,都出正月了,这都三月初了。   三个师的兵力有多少人穆清不知道,她在二楼阁楼上看,排列整齐的士兵一队队从火车站往城西外驻地去。   他们有节奏的跑步声特别有气势,她上辈子没见过这种精兵。   穆继东也到了。   团长说了,他们的驻地就在西城外,军区大院也在这附近。穆继东跟着大部队移动,他远远看到城门口,下意识左右打量。   他和媳妇儿商量好了,到时候就在军区大院附近租房住。   穆继东看到出城的左边有一栋新修建的砖瓦房,一楼看不见,二楼的阁楼,跟他家一模一样啊。   穆继东一边跑一边扭头看阁楼,越来越近,他看到了他闺女。   穆清也看到了她爹,激动的跳起来,“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明天!”   穆继东大吼一声,后面和左右两边的人都拿余光瞟他,这小子喊什么喊?   跑到院子外面,穆清喊,“爸爸快点回家,妈妈给你炖鸡汤喝。”   五团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穆继东闺女呀。   穆继东只顾着傻笑,还没回闺女话,他们就跑出城了。   听到闺女的喊爸爸的声音,林玉连忙爬上阁楼,“你刚才叫你爸了?”   “嗯,我一眼就看到我爸了!”穆清有点小得意,“我爸说明天回家哦。”   林玉开心起来,故做不满道,“家里都安顿好了,要他干什么?”   过了会儿她又说,“咱们去菜市场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菜吃。”   “哦。”   “昨天听张大娘说,每逢三六九,城外的小镇上有人摆摊儿卖药材,今天正好是三号,咱们去看看,买些回来炖汤。”   南广县偏远有偏远的好处,家里养鸡养鸭管的不像芒山县那么严格,乡下地方还有以物换物的集市。   要是没有东西换,给钱也行,这都成为城里人去镇上集市买东西心照不宣的规矩。   穆清不搭理口是心非的娘亲,只说,“城外哪个镇?有多远?我们走路去?”   “不知道呀,张大娘又没说。”   穆清默默出门,去前头张家问,问清楚大概有十公里路,穆清觉得她们不能走路去,太远了。   “那怎么办,家里的自行车咱们又没有带来。”   穆清往椅子上一躺,舒服地伸腰,“不去了呗,家里有补身体的药材,随便炖给我爸吃。”   “鸡汤都喝腻味了,不兴你爸换个口味?你这漏风的小棉袄,亏你爸还把你放在心尖上。”   林玉提了个篮子,“不去集市,咱们去药材公司,药材公司那边有人卖新鲜药材,我们去看看。”   母女俩去到药材公司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穿着各种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拿着药材在那儿排队。   药材公司旁边有个小市场,里面卖一些家常用的补药,还有一些山货,毕竟很多食物都是药食同源,拿来这里卖也行。   当然,比如竹笋、野山药这些药材公司肯定是不收的,只能卖给县城里的普通人。   这里也算是个另类的菜市场吧。   她们母女俩,本来是来买药材的,结果买了一堆竹笋和野山药,还有一小把香椿,冬瓜买了一个,没想到还有卖新鲜的香菇的,也买了两斤。   这么多东西,母女俩带走有些吃力,她们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东西收进去,突然过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需要我帮忙吗?”   林玉谢过他的好心,笑着说,“不用,我们慢慢搬,能拿回去。”   “我看你们买的有点多,妹妹还小,阿姨一个人恐怕搬不走。”   “我家住的远,和你不顺路。”   “顺路!”他自我介绍,“我叫张钦,我住在你家对面的军区大院。”   张钦他爸是南广驻军的司令员,调来的兵这几天陆续才到,他跟着爸妈去年底就来了,因为他爸要跟上一任交接。   张钦笑着说,“前段时间,我每天出门都能看到你们。”   “这样啊!”林玉不在推脱,“那麻烦你帮我拿一下竹笋?”   “嗯,可以。阿姨,山药也给我拿吧。”   “那谢谢了。”   林玉抱着一个大冬瓜,张钦拿着竹笋和山药,穆清挎包里背着香菇和香椿。   路上林玉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张钦没有透露他爸的身份,只说年前来的。   “我妈说,提早来能选个好房子。”   林玉哈哈大笑,“听人说大院里修了一栋新的筒子楼,你们来得早肯定能住新房子。”   张钦笑了笑,“阿姨您也是随军吧,怎么带着妹妹住在外面?”   “清清她爸才当兵,不够级别,住不了。再说,筒子楼房间小的跟鸽子笼一样,我们乡下人住惯了院子,不习惯,还不如在外面住。”   到了穆家,张钦把东西放在她家桌子上,“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你等等。”   林玉进屋装了一袋炒松子给他,“拿着吃,有空来家里玩。”   “谢谢阿姨,我会的。”张钦挠挠头,“我哥我嫂子都在老家,就我跟着我爸妈来,这一两个月我也没处去。”   “没处去就来我家,我家清清也没人玩儿。”   “好呀!”   张钦眼睫毛长,笑起来的时候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就像小扇子一般。   穆清偷看了他一眼,又默默扭过头。   第二天早上,林玉起床后把屋子和院子打扫了一番,就去厨房忙活开了,又是杀鸡又是炖汤的。   穆清啧了声,是谁说鸡汤喝腻味了?   “清清呀,快给我拿个配好的养生汤药包。”   “哦。”   等到十点多,厨房里养生汤的香味渐浓,她爸也回来了。   穆继东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媳妇儿,闺女,我回来了!”   穆清冲出去,穆继东一把抱起闺女,直呼好家伙,“真是跟咱们家一模一样啊!”   “那可不,就是按照家里图纸修的。”   林玉开心地拉着他房前屋后地看,“这里不能接山泉水,不过有口水井也很不错。”   穆继东连连点头,“建的挺好。”   “不仅建的挺好,也建的很快,这套房子比咱们在家修的那套房子还便宜了几十块钱。隔壁张大娘的儿子帮忙建的。”   “那我一会儿要去一趟张家谢谢他们。”   “该去,该去!”   穆继东上门感谢人家,空手去不太好,给鸡汤又有些舍不得,穆继东看向闺女。   穆清掏呀掏,掏出几样点心,穆继东问她喜欢吃哪一样?   “绿豆饼和板栗饼,这是我妈做的。”   “那把一口酥送给他们。”   十一点钟,夫妻俩牵着闺女去张家,好话说了一堆,张大娘乐的哈哈大笑。   “我还在想,林玉这么好的人才,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今儿看到你,你们夫妻俩站在一起真是太登对了。”   张达和木翠香夫妻也在家,都出来见了一面,算是认个脸。   寒暄了几句,大家就先散了,后头有事情再聊。   张大娘是个交友广的,下午跟左邻右舍扯了几句闲话,大家都知道新来那户有钱的母女,家里男人回来了。   还有人闲着没事儿去人家门外转悠,穆继东被打发去前头菜市场买菜,让这些人碰见了,回去就说,那个当兵的长得可高可壮了。   穆清也跟着她爸出门,等她回来,看到张钦在她家院子里。   “这是谁?”穆继东问。   穆清说,“军区大院的,叫张钦,昨天我和我妈去药材公司那边市场买东西,买的太多拿不动,他给我们帮了忙。”   “哦,张钦是吧,快进来坐,我是穆清的爸爸。”   张钦叫了声叔叔好。   大人和小屁孩儿有什么好说的,穆继东叫闺女好好招待客人,他提着菜去后院找媳妇儿。、   穆清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张钦也不算特别擅长找话题,于是乎,一个十岁一个六岁多的小孩儿沉默了一会儿。   穆清率先打破沉默,“我带你去我书房。”   “书房?”张钦怀疑自己没听清楚,小孩儿还能有书房?她上学了吗?   “嗯。”   穆清淡定地带他去西厢房。这套房子完全按照家里建的,她的书房也几乎原样布置的,她的古琴、她的字画,她的围棋等等,都摆在该在的地方。   穆清看了一圈屋子,扭头问他,“你喜欢看书,还是喜欢画画、写字、下棋、弹琴?”   “下棋?”   “要我陪你下棋?”   “你会的话。”   “我会。”   两个人坐下,穆清把她的棋盘拿出来,两人真的一个执黑一个执白下了起来。   张钦开始还以为小丫头乱下,下了几手后,他认真起来。   可惜他认真的太晚了,一手落后,步步落后,他苦心经营的一盘棋被吃了,剩下的棋子成不了气候,无力挽救,他认输。   张钦提出,“再来一盘。”   “好呀!”   下棋嘛,下的就是脑子,穆清从不认为她脑子不如人,就连跟容爷爷下棋,她都略占上风,不过为了容爷爷开心,下三盘她最多赢他一盘。   张钦肯定和容爷爷比不了,下了十盘,他输了十盘,穆清可是一点都没让他。   张钦有些崩溃,接受不了自己不如小四岁的小姑娘。   林玉留他吃饭,张钦摇了摇头,“林阿姨,我妈等我回家吃饭。我明天下午再来玩儿。”   “好。”   送张钦出门,林玉去书房找闺女,“张钦怎么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垂头丧气的?”   穆清慢条斯理地捡棋子儿,“我怎么知道?”   “你可别欺负他。”   “妈,他十岁,我六岁,我怎么欺负他了?”   林玉轻哼一声,自己生的闺女自己知道,“快点收拾好,准备吃饭了。”   “哦。”   晚上吃了饭,穆继东要回驻地。   林玉一边给他装东西一边问,“以后多久能回家一趟?”   “这个说不准,要看后头的安排。”   团长跟他说了,以后三个师的人会以团为单位安排去边境巡逻,如果不巡逻,没有训练安排的时候,回家住也没问题。   “我们昨天才来,今天让我们放松一天,明天就要正式干活了。等我回去巡逻的名单应该出来了。”   穆继东背起行李,“媳妇儿,闺女,等我有空了就回来,你们在家好好的。”   “你在外注意安全。”   “我知道。”   穆清叫住她爸,“红烧肉。”   “哦,这个我差点忘了。”   红烧肉是给战友带的,他回来看老婆孩子还吃香的喝辣的,不能把可怜巴巴的战友们忘了。   经过检查后,穆继东进驻地,好几个人在门口等着他。   “穆哥,嫂子做啥好吃的?”   “嘿嘿,能跟你们说吗?拿去,这是专门给你们带的红烧肉。”   “哈哈哈,还是穆哥仗义,兄弟们谢谢了。”   “你小子别都贪了,给其他兄弟留点儿。”   “嘿,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吗?”   穆继东冷笑,“你说呢?”   其他几个人嘻嘻哈哈地闹,“放心,有我们在,肯定不能让他多吃占。”   张家,张钦他妈汪露,见儿子脸色臭臭的,“怎么了?不是出去玩儿了吗?叫人欺负了?”   张钦嗯了一声,“叫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欺负了。”   汪露惊讶,“六岁的小姑娘?”   汪露来了兴趣,“快跟我说说。”   张钦不愿意说,他妈一直问,他扭捏了一下,随后放开了,就把下午下棋连输十盘的事情告诉他妈,“您说正常吗?现在小姑娘这般厉害?她识字了吗?”   汪露哈哈大笑,笑的太大声了,笑岔了气还咳嗽了几声,“我看你以前自傲的很,觉得同龄人都不如你,现在好了,叫个小姑娘压制住了。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张钦捏紧拳头,“我明天还去,我吃了午饭就去找她下棋。”   汪露兴致勃勃,“你去,我给你准备些礼物你给带去。”   当妈的看到亲儿子吃瘪,第一反应不是替儿子出气,而是看儿子热闹,真的是亲妈!   自己看笑话不够,晚上等丈夫回来了,汪露饶有兴趣地把儿子输给六岁小姑娘的事情告诉丈夫。   “你是没看到他当时那个表情,可有意思了。”   张玉才笑道,“还挺难得,张钦从小被他外公外婆教养,下棋是跟他外公学的,我都不一定下的赢他。”   “哪家的小姑娘这么厉害?大院里的军属来的还不多吧。”   “不是大院的军属,军区大院外面,斜对面那家。前几天新修的砖瓦房,修了两层那家。”   “那是谁?”   “不知道,明天我叫勤务兵去打听打听。”   三个师的人马刚到齐整,张玉才作为司令员忙的很,最近每天都是忙到半夜才回家。   汪露这个司令员太太闲得很。老大早已经结婚生子留在北京,她带着小儿子随军来了这里,平日里除了照顾一家吃穿,其他时间要么是看看书,要么是去县里逛一逛。   第二天下午,儿子出门了,过了会儿汪露也悄悄跟着去。   她没过街,看着那家的院门打开,给她儿子开门的是个小姑娘,哟,长得挺可爱的,就是脸上的表情不像是一般小姑娘。   汪露偷笑,一般的小姑娘也打击不到她心高气傲的小儿子。   在那儿站了会儿,见她儿子进门,院子的大门关上,汪露也回去了。   军区大院今天有好几家在搬家,大家都没见过汪露,不知道她是谁,不过看她的打扮就知道,一定是军官的夫人。   以后都在一个大院里生活,有些嘴巴里说的,已经和她聊上了。   聊了会儿,汪露要回去了,和大家告别,几个妇女见她没有上楼,而是往东边的小洋楼去,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身份。她男人应该至少是师长级别的吧!   团长、副团和营长级别的家属都住在筒子楼,住下来后跟邻居打招呼串门儿,很快就知道这个汪露的真实身份。   有些个胆子大的,借着送土特产的名义上门拜访,被汪露家的亲戚挡了回去,说她在养病,不见外人。   识趣的人说了几句好话就走了,不管别人是不是真的在养病,拒绝她们的意思到了。   “住小洋楼的就是不一样哈,都用上帮佣了。”   “别乱说话,人家那是远房亲戚过来帮忙。”   “呵,这话说出来你们信吗?”   有明理的人说道,“我们信不信不重要。再说了,以她男人的级别,勤务兵都能用,家里多个做家务的算什么。”   哼!换她们有这个机会,肯定也会用。不过,她们现在还挤在筒子楼,只能说几句酸话罢了。   汪露确实身子有些虚,生小儿子的时候遭了罪,小儿子都十岁了,落下的病根还没好。睡醒午觉起来,儿子还没回来。   汪露想知道今天谁胜谁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汪露亲自出门去接儿子。   她时间掐得好,到了穆家门口,大门从里面打开,站在门外的汪露第一时间看到儿子那张生无可恋的脸。   无良老母亲,噗嗤一声笑了。   张钦脸色黑如锅底! 第31章   穆清打量汪露, 不用仔细看就能发现,张钦和她长得挺像。   汪露笑着介绍自己,“我是张钦的妈妈, 你就是穆清吧?”   “阿姨好。”   原来真的是母子, 穆清看向张钦, 这双桃花眼, 跟他妈妈长得一模一样,男生女相应该差不多就是他这样。   “听我家张钦说,你下棋特别厉害, 看他今天这模样, 一看就是输惨了吧。”   穆清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客气一点,“也没有, 有几次他差点就赢了,他还是很厉害。”   张钦揉了把脸,有些无语,“你还不如不说。”   汪露哈哈大笑起来。   “清清, 和谁说话呢?”   “妈, 张钦的妈妈来接他来了。”   林玉正准备做饭,腰上系着围裙出来,“哟,怎么站在门口, 快进来坐坐。”   汪露笑着摆了摆手,“改天再来, 我们也该回去做饭了, 这两天多谢您照顾我家傻儿子。”   林玉乐的翘起了嘴角, “哪里的话, 我还要谢谢你家张钦,肯跟我家小丫头玩儿。”   “哈哈哈,我们来这里这么久,你家穆清还是张钦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咱们两家要常来常往才好。”   两个当妈的纷纷吐槽了自己儿子女儿不合群,又说了些闲话才告别。   关上大门,林玉问闺女,“张钦有没有说过他爸妈是做什么的?我看他妈妈穿戴不一般。”   “没问过。”   但是她猜测,应该不是一般的小军官家庭出身,一般家庭也不会培养儿子学下围棋。   虽说张钦比她差一点,下得也还算不错。   林玉牵着闺女去厨房,边走边说,“他不说咱们也不用特意问,咱们又不图他家什么,你就当有个陪你玩儿的朋友。”   林玉又补了一句,“小孩子该多交朋友,特别是你。你容爷爷在的时候你跟你容爷爷玩儿,你容爷爷走了你连去村里都很少。”   穆清板着小脸郑重声明,“我有朋友,丫丫姐和石头哥都是我朋友。”   “摸着你良心说,你真能跟他们玩到一处去?”   穆清沉默了。   林玉轻哼一声,“妈也是为你好,今年下半年你就七岁了,到时候要去学校读书,你要是谁都不搭理,班上的同学还跟不跟你玩?”   “我可以自己玩儿。”   穆清性子比较成熟,她跟年纪太小的小孩儿确实说不到一处去。   林玉不想听,“万一长征第一步,你先跟张钦好好玩儿,你也别次次都赢,偶尔让他赢一次。”   “要我放水?那是对他能力的不尊重。”   穆清说完,见她娘亲斜眼瞥她,她勉强答应,“那他明天过来玩儿,我让他一把。”   “哎,这才乖嘛。”老母亲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今晚上母女俩吃稀饭,炒了一盘小青菜,又用猪油炒了一碟干咸菜,干香干香的,这个太下饭了。   张家晚上吃手擀面。   今天张玉才回来得早,汪露还挺意外,“忙完了?”   “嗯,边境巡逻安排好了,能稍微松口气。”   “那正好,洗洗手吃饭吧,张姐今天做了手擀面。”   张钦下楼,给自己倒杯水。   看到儿子,张玉才想起儿子那个小朋友家的事情,“后勤那儿有他家资料,那对夫妻还挺有意思。”   “怎么有意思了?”   汪露和张钦都看过去,张玉才笑了笑,“落难大小姐嫁给乡下小子的故事。”   “哦,快说说。”汪露一副想听八卦的表情。   张玉才不是个会说故事的人,直接告诉她,“穆继东是芒山县下面村里的人,林玉原籍是上海,因故去芒山县找远亲,后来嫁给穆继东。去年穆继东帮助部队打土匪立了功,被特招进入部队。”   “就这样?”汪露有些失望。   张玉才回忆了一下,“还有件事,林玉非常善于做药膳,在芒山县的疗养院工作过几年,听说待遇很好。”   汪露扶额,“罢了,我就不该对你说故事的水平有所期待。”   张钦好奇问他爸,“穆清一个五岁多的小姑娘,琴棋书画都会,这是她妈妈教她的?”   “这是人家的私事,我怎么会知道?调查报告里面又没有写。”   “她爸肯定不会这些,肯定是她妈教的。”汪露今天傍晚一见到林玉,就觉得这个女人出身应该不差。   人的一生,起起伏伏说不准,从她穿什么衣裳是无法判断一个人的出身,但是你注意她言行举止,就会发现很多细节。   张玉才哪壶不开提哪壶,“张钦今天去下棋了?”   张钦不想回答,扭头去厨房帮忙。只有汪露乐的哈哈大笑。   吃了晚饭时间还早,一家人出门散步。   “你等等,晚上风大,叫张姐给你拿件厚衣裳。”   “没事儿,我身上挺暖和,走吧。”   张玉才拗不过她,被她拖走,到了外面有人的地方,汪露才放开他的手臂。   两人好久没有这样散步了,上次散步的时候大院里还没什么人,今天出来,不远处筒子楼里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切菜炒菜的声音,骂孩子的声音,小孩儿的打闹声……大院里热热闹闹的。   “哟,司令员,今儿有空陪夫人出来走一走?”   张玉才点点头,“出来走走,彭师长刚回来?”   “刚回来,明天是我们师的人负责巡逻,我不放心,多交代了两句。”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吃饭吧,咱们后头再聊。”   “那您一家慢慢散步,我这就先回去。”   “回见。”   等人走后,汪露才问,“这人是谁?打眼一看不像是领兵的师长,那张嘴巴倒像是搞思想工作的政委。”   张玉才微笑道,“一师的师长,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出身农村无依无靠,全凭自己的本事坐上这个位置。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男女关系上有些糊涂。胜利后安稳没几年,他和他乡下娶的老婆离婚了,二婚娶了文工团里的一个年轻姑娘,叫张小玲。”   “张小玲长得好看,当初好多年轻军官追求她,她都没应。嫁给彭师长后,没过半年生了儿子,比咱们家张钦还大两岁。”   汪露冷笑,呵,发达了就抛弃糟糠之妻,这样的人品,无论他能力有多出众她都看不上。   “其他两个师长家如何?”   “二师的师长陈云龙,出身富农,以前读过私塾,后来娶的媳妇儿也是个文化人,两口子过得不错。三师的马师长,是从东南那边调过来的,我对他不熟悉。”   汪露也心里有数了,“过几天我请三位师长夫人来家里喝茶。”   “嗯,一般处着就行了,你要不喜欢,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你可别,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汪露仗着自家男人是司令,谁都看不上,到时候传出去影响不好。”   张玉才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咱们回去吧,天黑了,看不清路。”   “听你的,回吧。”   张钦跟在爸妈身后,也把这些话记下了。   城西的小学初中和高中都挨在一起,等过几天入学,大院里的这些小孩儿,肯定有很多会是他的同学。   因为他爸的身份,从小找他做朋友的人很多,他们的想法也很多。他从小养成的性子,与其应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不如和大家保持距离,还能过点安生日子。   彭师长回到家,媳妇儿张小玲连忙给他递上热水,“我刚才在窗边看到你和人说话,那是谁?”   “碰到张司令带着他夫人和儿子散步,说了两句。”喝完水,把杯子递回去。   张小玲接过空水杯,“我远远地看着,张司令的儿子好像和我们家丰年差不多高?”   “那是张司令的小儿子,看着跟丰年差不多高,谁大谁小就不知道了。”   张小玲笑了起来,“差不多大就行了,等去学校,以后都是同学。”   彭师长嗯了一声,“我饿了,吃饭吧。”   “你等着,我去给你端。”   张家。   夫妻俩回去后洗漱完就睡了,半夜的时候一楼卧室的灯亮了,张玉才起身找退烧药。   同住一楼的张嫂被惊动了。   “这是怎么了?”   “汪露发烧了,我找退烧药。”   “哎哟,白天还好好的。”张嫂连忙说,“我去拿药箱子。”   汪露身体弱,经常生病,张家常备着各种西药。   汪玉才倒了杯热水,拿着药进屋。折腾到三四点钟,卧室的灯才熄了。   张钦早上下楼,见他爸精神不太好,“怎么了?”   “你妈昨晚上发烧,四点钟才退烧睡过去,后头几天肯定还有反复。一会儿你拿着药方子去买些药材回来,叫张嫂熬给你妈喝。”   西药太猛,除非发高烧这样的急症,其他时候生病了,汪露主要靠中药调理。来南广之前,叫老中医给开了几个适合她调理身体的方子。   “我知道了,爸你有事就先走吧。”   “嗯,家里交给你了。”   汪露睡到十点多钟才醒,不发烧了,也不咳嗽,就是身体酸软,使不上劲儿。   听到动静,张嫂推门进去,一见她就道,“哎哟,我的祖宗哎,你自己个儿身体怎么样你不知道?能不能爱惜点身体?苦药汁儿好喝不成?”   汪露虚弱地笑,“我也没想到,昨晚上我身上也没觉得冷,就是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半夜就不行了。”   张钦端着药进来,“妈,赶紧喝。”   一看到黑乎乎的中药汪露就犯恶心,“先别忙,好歹让我吃口饭。”   “那你先起来,我给你抓一把腌菜,就稀饭吃。”   张钦操心他妈妈身体,下午没去穆家,穆清觉得奇怪,昨天他说要过来的。   没有张钦陪她下棋,穆清也无所谓,下午练字、画画,十分自得其乐。   傍晚的时候,张钦来了,“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事耽误,刚才才想起你来。”   穆清让他进门,“你忙什么?”   “我妈生病了。”   “生病了?”穆清扭头看他,“昨天下午不都还好好的吗?”   “别提了。”张钦叹气,“我妈傍晚吃了晚饭,出去散步的时候吹了会儿风,晚上就发高烧。我上午去药材公司那边给我妈买药。”   “现在好些了吗?”   “昨晚上吃了退烧药就好多了,今天是给我妈买调养身体的药。”   “你妈长期喝药?”   张钦表情沮丧,“嗯,听说是生我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儿,这十来年身子一直没养好,容易生病,病好了之后好多天都喊身上没劲儿。”   穆清眼睛一转,“你等等。”   说完她跑去后院,“妈,你想不想在这里卖养生汤?”   “那可不能卖了。”林玉被闺女吓了一跳,“你知道咱们怎么躲到这里来的不?”   “是哦。”   穆清见娘亲这些日子没事儿干,想给她找个事情打发时间,倒是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那咱们不卖汤,我去把张钦打发了。”   穆清要跑,林玉拉住她,“张钦怎么了?家里有人生病了?”   “嗯,他妈妈身体弱,昨晚上散步吹了风,晚上就发高烧,现在退烧了,人虚弱得很。我就想,咱们家的养生汤应该适合她。”   “是这样啊。”林玉说,“看在张钦的份上,我们家不卖汤,但是可以帮忙熬汤,叫他们家自己买药材和母鸡送来。”   “我去跟他说。”   张钦站在院子里等穆清,穆清回来跟他说,“我跟你说,我学过中医,什么《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我都背过,你妈这样的情况,最好别喝药,食补才好。”   “我们家也知道,但是食补见效慢,大夫给我妈开的食补方子又难吃的要死,我妈说还不如喝中药,至少就苦那么一下。”   “我家有调养身体的方子,你要愿意,明天你买了药材和母鸡回来,我妈帮你家炖一锅。”   张钦突然想起爸爸的话,穆清妈妈在疗养院工作过呀,他连忙道,“好,明天我就去买,你把方子给我。”   “方子不会给你,你明天早上来叫我,我带你去买。”肯帮忙熬汤,她对这个新朋友就仁至义尽了,还想要方子,想太多了。   “那咱们说准了,一言为定。”   “嗯。”   张钦回到家,他妈在卧室躺着,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上楼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钦拿着钱和票去找穆清,穆清还在吃早饭。   张钦在一边等着,林玉给他盛了半碗黑豆粥,“你再吃点。”   “谢谢林阿姨。”   “不客气。”   张钦陪穆清吃饭,吃着吃着,半碗饭吃完,感觉还不够。一样是粥,这么林阿姨做的这么好吃?   穆清淡淡瞥了他一眼,张钦放下碗不吃了。   林玉是个善解人意的,“锅里还有,要再添一点?”   张钦腼腆地笑了笑,“可以再吃半碗。”   这下张钦慢慢吃,等穆清吃完了,他才喝掉最后一口粥。   两人出门去药材市场,穆清看中什么直接上手挑选,张钦在后头跟着给钱。买完药材去买老母鸡,穆清挑选了一只特别肥的,一口砂锅炖不下那种。   “汤我要分一半,当做我妈的工费。”   “应该的,应该的。”   穆清点点头,这小子很识趣嘛。   两人回去,林玉已经洗干净了砂锅,等着他们。   “妈,一口砂锅不够,要两口。”   “两口?”   “嗯,他们家一口,我们家一口。”   林玉嗔怪道,“你个小丫头,张钦出钱买的东西,你要分一半,你好意思。”   “阿姨,你别怪穆清,她不说我也要说,不能让您白忙活。”   林玉转身去拿砂锅,“我不管了,我就是个负责炖汤的,你们俩商量好了就成。”   穆清早有准备,买药材的时候就买了双份,不过人参穆清没要他的。   “人参贵,没用完的你拿回去存着。我家的鸡汤我家出人参。”   “都听你的。”   林玉重新去后院洗了一口锅,先把肥鸡劈成两半,处理好放砂锅炖着,她又去处理药材。   药材都是穆清挑选的,虽说不是极品,至少也是上品。养生汤林玉不知道炖了多少回了,只看这个药材,她就知道这一锅汤效果差不了。   等到十一点多,鸡汤炖出味儿了,浓郁的香味飘出来,穆家左边那家人心头纳闷,这家人炖汤怎么这么香。   有心想过去看看吧,毕竟还不熟,又打住了。   头一次闻到这香的鸡汤,张钦都馋了,“这是养生汤?怎么会这么香。”   穆清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妈刚才放药材包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嘛。”   看到了确实看到了,但是还是觉得,太香了吧!   要是药膳都这么好吃,他妈妈肯定天天想吃,谁还去喝又臭又苦的中药?   等到十一点半,汤好了,张钦要去揭盖子。   林玉拦住他,“先别动,等吃的时候再揭盖子。”   灶台下已经没有火了,只有还没燃尽的木炭发着微微红光。又等了半个小时,林玉找了两个她专门缝制的厚厚的棉手套拿给张钦。   “你带着这个手套,把砂锅端回去。”   “谢谢林阿姨。”   “不用谢,出门过马路慢点,别碰掉了。”   “哎!”   汪露等着儿子吃饭,都中午了还不见回来,“张嫂,你去外面看看,臭小子是不是在穆家吃饭了?”   “不会,张钦不是随便在别人家吃饭的孩子。”   张嫂边说边往外走,看到张钦捧着好大一口砂锅,连忙迎上去,“我的天,你从哪儿端来的?”   本来就是口大砂锅,里面装了鸡汤就更重了。张钦觉得手臂发软,连忙把砂锅放地上休息一会儿。   他擦了下额头的细汗,“我从穆清家端来的,开始不觉得重,端的越久就越重。”   “你一路上歇几回了?”   “三回了。”   张嫂想揭开盖子,被张钦拦住了,“别开,一会儿进屋再揭开。”   “我都闻到味儿了,不就是鸡汤嘛,瞧你神神秘秘那样儿。”   张钦嘿嘿一笑,“我还没喝过呢,一会儿就知道了。”   张嫂把他手上的棉手套拿过来,“我来端吧。”   张嫂经常干活儿,她可比张钦有劲儿多了。   汪露坐在饭桌前等儿子,看到他进来,笑话他,“哟,怎么穆清没留你吃饭?”   “我连锅都端回来了,在家吃也一样。”   张嫂子把砂锅放桌上,揭开盖子,养生鸡汤的浓香瞬间随着蒸腾的水汽飘满屋。   屋里的三个人深吸一口气,我的天,这味道,绝了!   汪露惊喜道,“林玉也太客气了吧。她知道我病了,特意给我送鸡汤?”   “不是。”张钦实话实说,“我昨天傍晚去找穆清,跟她说你病了身体虚,她说可以帮我做一锅养生汤,我出钱买的药材和母鸡。”   “好小子,你不提我都忘了,林玉会这个。”   “我其实也没想到,我听穆清提起,才想起爸爸说过林阿姨会炖汤。”   母子俩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张嫂去厨房拿了汤勺和汤碗来。   舀汤的时候张嫂发现,“只有半只鸡?”   “穆清说,另外半只算是加工费。”   汪露憋不住笑,“那小丫头看起来少言少语的,没想到这么有意思。半只鸡罢了,应该的。林玉这个手艺,在外面半只鸡恐怕也买不到她炖的一锅汤。”   张嫂子点点头,她把锅里的药材包夹起来,放在碗里,用筷子打开。里面的药材都切的细碎,炖了一上午,好些都融化了看不出模样。   “有人参?”张嫂不确定。   “确实有人参。”张钦从兜里掏出剩下的,“这一锅汤切了三分之一。”   张嫂咂舌,“这么大的人参只能炖三锅汤?不算其他药材和母鸡,只算人参这一锅汤也不便宜呀。”   汪露已经自己上手盛汤了,慢慢地吹着,抿了一口,鸡汤滑进喉咙,感觉胃都暖起来了。   “香!喝不出药味儿。”   张嫂和张钦也迫不及待地盛了一勺汤,试了一口。   张钦说,“我感觉,药材让这个鸡汤更好喝了。”   “有点甜。”   “可能放了甘草。”汪露以自己多年药罐子的经验分析,“可能为了鸡汤更好喝,里面除了养身体的药材,还配了其他调和味道的药材。”   “我不知道,药材都是穆清选的,我只负责给钱。”   汪露一边喝汤一边笑,“又发现小姑娘的一个优点了。”   张嫂中午炒的土豆丝和白菜,根本没人吃,三个人用鸡汤泡饭,就吃得饱饱的。   还剩下半锅,留着晚上吃。   “幸好这个砂锅大,你爸晚上回来还能分一口。”   吃完午饭,汪露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很想睡觉,擦擦嘴去屋里躺会儿。   傍晚张玉才回家,汪露专门在屋外的路边等着他。   “总算回来,赶紧的,洗手吃饭。”   张玉才看她身上穿的厚,这才说话,“张嫂做什么好吃的,让你这么激动。”   “哎哟,等你吃了就知道了。”   重新热过的鸡汤,依然鲜美的不行,中午没吃的鸡肉,也被一家人全部消灭。   锅里最后一滴汤都没了,张玉才还有些意犹未尽。   “张嫂,明天再炖一锅。”   张嫂答,“我可没有这样的手艺。”   “那是谁做的?”张玉才有些惊讶,目光转向媳妇儿和儿子。   汪露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可做不出来。”   张钦提醒他爸,“穆家。”   “哦,找林玉做的。”那就不奇怪了。   张玉才回味了下鸡汤的味道,“怪不得能靠着炖汤的手艺挣大钱。”   汪露和张玉才都还想喝,怂恿儿子明天去穆家求求情。   “别说半只鸡,给一只鸡也行。”   “对,你那里买的人参不是还能炖两次吗?都用了。”   “要人参是吧,爸爸有战友在东北那边,我托人寄一些人参过来。问他们家要不要,要的话分给他们一些。”   张钦也乐了,他的爸爸一向严肃,只有在他妈面前的时候笑容才多些,没想到他爸也是个爱吃的人。   “等明天再说吧,林阿姨答不答应还不一定呢。”   穆家。   穆继东晚上回家住,中午炖的那锅鸡汤她们母女俩喝不完,穆继东回家,刚好能喝上。   砂锅里的鸡肉也没动,林玉给调了一碟蘸料过来,给他蘸鸡肉吃。   “回来休息几天?”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有训练。”   穆清趴在爸爸腿上,“那我们明天去赶集吧,妈妈说城外有个集市,逢三六九就有人卖东西。”   “你想买什么?”   穆清眨巴眼睛,“听说这里有些村落喜欢做火腿。”   “想吃火腿?”   “好奇嘛。”   “行吧,爸陪你去。”   林玉笑着说,“我看我们还是要再买一辆自行车,去集市十公里路,万一买点什么,背回来也麻烦。”   “这个容易,回头我找人换一张自行车票。”   他们家现在不缺钱,想买辆自行车不算啥,随便买。反正在这里,邻居们也不知道他家的底细。   穆家一家三口说的热闹,张家也是。   张家一家人围着一口空了的砂锅说说笑笑,天色已经不早了,汪露该睡了。   汪露身体弱,也有睡眠不好的缘故,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睡的特别好,半夜一次都没醒。   第二天清晨,晨光中,张玉才睁开眼,看着媳妇儿红润的脸蛋,有一瞬间恍惚,多少年没见到她这样了。   张玉才起身,惊动了汪露。汪露伸伸懒腰,舒服地哼哼了一声。   不止张玉才发现她整个人精神好了,汪露也发现了,她跳下床去照镜子,惊讶地捧着脸蛋,“这养生汤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见效太快了吧?”   张玉才笑了起来,“我昨晚上也睡的好,养生汤里面可能有安神的东西,吃得好睡得好,自然人身体就舒服了。”   夫妻俩决定,这养生汤一定要喝,为表示郑重,吃了早饭,汪露带着儿子亲自去穆家。   前些日子学校就开学了,军区大院这边的孩子情况特殊,跟学校那边说好要晚些日子才去学校报到。   定的入学时间是明天,今天好多家长带着儿女去买些文具,在大院门口碰到了汪露。   有人认出来这是司令员的夫人,想去打招呼,她们还没走过去,汪露带着儿子急匆匆走了,眼看着进了马路斜对面那家的人的院子。   “那是司令员家的亲戚?”   “不知道。”有个住在马路边上五楼的一家人说,“昨天我看到张司令家的儿子端着砂锅从那户人家出来。”   “这样呀,就算不是亲戚估计也是熟人。”   汪露要是有的选,肯定也想和林玉当亲戚,这么有本事的亲戚,求都求不来。   “林玉你简直太厉害了,我这几天病歪歪的,昨天喝了你炖的养生汤,晚上睡得好,早上起来身上也舒坦了不少。”   “说实话,我很想长期喝你炖的汤。我也不搞那些虚的,要不你出个价,我跟你买。”   林玉说的恳切,林玉也没糊弄她,“养生汤对你有效果我当然也很高兴,但是卖汤我是不敢卖了,我怕到时候被人举报,我家受不了。”   “这事儿你知我知,谁敢举报?我汪露第一个不同意。”   汪露放软了声音,“我这些年就跟个瓷娃娃一样,一碰就碎。吹风会生病,睡觉睡不好,一晚上醒几次,一个月得一次小病都算运气好,这样的日子我简直过够了。”   林玉心里虽然很同情,面色十分为难,“继东,你说句话呀。”   穆继东说什么,这事儿说大挺大,说小也挺小,媳妇儿不好拒绝,他怎么说出口?人家就差开口求他们了。   穆清对张钦说,“我家不够随军的条件,你知道我和我妈为什么要跟来吗?”   “为什么?”   “因为以前疗养院有个打杂的人想占我妈的方子,找各种借口陷害我妈,他就是嫉妒我妈挣钱太多,他没挣到。”   汪露正色,“我家绝不是这样的人呢,以后请你家给我炖汤,汤炖好了你提前把药包拿出来。我家看不到药包,你家方子就万无一失了。”   “我怕别人……”   “你不用怕,张钦他爸是司令员,官儿最大,有他在,那些小人不敢生事端。你如果还担心,我可以给你写保证书,签字,我保证万一有什么事情,责任都在我们。”   汪露又说,“你熬的汤我看效果好得很,我感觉喝几个月我身体说不定就好了,以后就不用了。”   林玉想了想才松口,“几个月还是短了点,以前在疗养院,他们一周喝一次,至少也是喝了半年才把身体慢慢调养回来,长的还有喝一两年的。”   汪露面露喜色,“我一周喝两次,争取三个月后身体就好转了,就不用麻烦您了。”   答应下来,林玉也松了口气,“你答应过我们,万一出事……”   “放心,我汪露虽然是个女人,说出去的话绝对算数。”   后头商量价格,林玉以前在疗养院收费一块钱一锅,汪露觉得这个价格太低,配不上她的手艺。   汪露主动提出来,“五块钱一锅,我一周喝两锅,一个月四五十块钱,我给得起。”   林玉提醒她,“不只是加工费,药材才是大头。”   “没事儿,我经常生病,一年花在寻医看病上的钱也不老少。”   他男人的工资高,养活他们一家人绰绰有余。贵一点也就贵一点,她真的是受够了病痛的苦。   她还不到四十岁,何至于此!   这个时候还早,赶紧着买好药材和母鸡回来,上午还能炖一锅,林玉亲自去挑药材,汪露母子俩欢喜地跟着去付钱。   穆清没去,说好了要出城去赶集,父女俩手牵手出门。   出了城门没走多远,穆清蹲地上不动了。   “你要怎么?”   “背我。”   穆继东笑了一声,蹲下去,穆清笑嘻嘻地扑过去,爬到背篼里。   穆继东背着闺女边走边说,“你妈现在又找到工作了,我看无论到什么地方,你妈靠着炖汤的手艺都能赚大钱。”   穆继东叹气,“哎,算算你妈的工资,虽然没有以前赚的多,就算一个月赚四十块钱,也比我工资高。”   “你爹我乐滋滋地扛起养家重担还没几个月,又被你妈接过去了,你说说,我这运气,几个男人比得上我。”   “以前听人说,女人嫁男人,就跟重投一次胎,嫁的不好,下半辈子就毁了。这男人娶媳妇儿也是一样嘛。”   “你瞧瞧我,找到你妈妈,真是祖上积德了。”   穆清受不了她爸一个劲儿地炫耀,听的烦了,她直接说,“那我以后也找个像你一样的男人?”   “不行!”   穆继东急的跳脚,专程停下脚步扭头训她,“能不能有出息点,找个靠你过日子的男人,以后孩子也要你养,什么事儿都你做了,你找他结婚图什么?”   “穆清我告诉你,你要敢找这样的男人回来,我立马把你赶出去你信不信?”   穆清扭着她爸的耳朵,“你不就是这样的男人嘛,怎么,你还看不上你自己?”   穆继东嘿嘿一笑,“你个臭丫头,我跟那些男人可不一样,你不想想我和你妈多相爱?我对你不好?出门的时候,哪次不是老子我背着你上坡下槛?”   穆清轻哼一声,“再说吧,反正我还小。”   “对对,你还小,你要结婚,再等二十年吧。”   穆继东一直觉得闺女还小,没想到闺女以后嫁人的事情,这时候闺女冷不丁地提起来,他心里就惦记上了。   “闺女,以后处对象了要跟爸妈说,爸妈跟你把关。”   穆清随意是应了一声,她只想跟爸妈在一起,被宠着爱着,对于嫁到别人家,伺候别人家的老人,生儿育女暂时没有兴趣。   就算结婚,她要找个人家,能接受她爸妈住一起的人。   这样的话,这是倒插门儿?   招赘也行!   “闺女,到了。”   穆继东放下闺女,牵着闺女边看边逛。   “爸,这个是什么面,怎么是红的。”   卖面的老太太操做一口土话说,“这是红稗面,用红稗做的,可好吃了。”   说到红稗穆清就知道了,《本草纲目》里有记载,据说某朝皇帝还把这个列为贡品。   “爸,买一把吧。”   “买。”   老太太利索地给他们拿了一把,“我还有红稗粉你要不要?你们要喜欢吃湿面,可以自己在家做。”   “来十斤。一共多少钱?”   “我能问问你们有糖票吗?我想给我孙子买些糖回去,就是你们城里人吃的那个大白兔,白色的糖纸,我在邻居家见过。”   穆继东点了点头,换给她糖票。   穆清问道,“老奶奶,您一会儿还要进城买糖?”   “对咧,等我卖完面走路去。”   “我们带了大白兔,要不我们用大白兔和你换?”   “我换,老婆子我能少走几步路。”   穆清叫爸爸蹲下,背篼里放着布袋,这是准备装东西用的,穆清从里头拿了一包大白兔出来。   老太太要不了那么多,算着这些面和面粉的价钱,拿了差不多的大白兔给她,老太太欢喜地露出了缺牙的嘴。   “今天早上出寨子的时候,天上的彩霞一路跟着我,老天爷这是提醒我今天会碰到好心人咧!”   穆清笑了笑,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快乐如此简单,不需要金山银山,也不需要位列三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上辈子她不明白,被迫做或者主动加入到权利的争斗当中,这辈子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现在有的,就是她想要的,她要守护的。   “爸爸,你看到有人卖火腿了吗?”   “没呢。前头一个老汉提着两块腊肉,说不定他也卖火腿。”   “我们快去看看。”   父女俩往前走,很快消失在集市摩肩接踵的人流当中。 第32章   穆清和她爹买完东西回去, 已经十一点半了。   父女俩一进门就闻到了养生鸡汤的味道。   “回来了?”林玉听到动静走出来。   “嗯,买东西没用多少时间,回来的路上走了挺久。”   穆继东瞥了眼闺女, “去的时候我背她, 回来我要背东西, 叫她自己走, 小丫头磨蹭得很。”   穆清轻哼一声,假装没听到。她去后院洗手,看到张钦和他妈妈在厨房守着砂锅。   穆清洗完手回来, 张钦母子俩端着砂锅准备回家了。   “清清, 下午我来找你下棋。”   “下午不想下棋,下午我想去山里。”   林玉忙问,“好好的, 去山里干什么?”   穆清看向她爹,“我的弓太小了,爸爸给我重新做一张吧。”   “行,反正下午也没啥事儿。”   林玉笑道, “你就不知道反对一下?好好的休息日不休息, 跟她折腾一天你不嫌累?”   张钦好奇,“你还会射箭?”   穆清嗯了一声,“我射箭可准了。”   “真的吗?我不信。”张钦扫了一眼她细细的小胳膊,一看就不像是厉害人儿。   穆清冷笑一声, 去书房拿她的弓箭,张钦跟她去院子里。   前院右边的墙角摆着一个靶子, 穆清扬起下巴, “你看着。”   张钦看了她一眼, 又去看靶子, 只听见xiu~的一声,箭头稳稳地扎在靶子正中间。   穆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张钦咽了咽口水。   小丫头太厉害了!   汪露也惊了,“你家姑娘怎么教的?”   穆继东夫妻俩笑了笑,谦虚道,“不是我们教的,她四岁的时候就跟着家里长辈学习,我们两个当爸妈的没做什么贡献。”   男孩子,大多都慕强,虽说穆清只是个小姑娘,比他还小四岁,此刻张钦崇拜地望着她。   “你教教我呗。”   “你连弓都没有,教不了。”   张钦眼巴巴地望着穆继东,“穆叔叔,下午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也想要弓箭。”   穆继东应了,“有空你就来。”   张钦连忙道,“我有!我有!”   汪露笑道,“我下午在家也没事儿,林玉你有空没有,要不咱们去逛街?”   “好呀,我正想去买些布回来,春天了,该给清清准备衣裳了。”   “是了,小孩子去年的衣裳今年都穿不了,咱们下午见。”   “好。”   汪露和张钦娘俩端着砂锅回家,和昨天一样,分了一半出来,张嫂没炒菜,只蒸了一锅白米饭,中午就吃鸡汤泡饭。   汪露再一次感叹,贵有贵的道理!   因为身体虚,汪露一年四季中午都要睡午觉。张钦不需要,吃了饭就往穆家跑。   穆清也要睡午觉,他提前去,也不能这个时候进山。   看他坐那儿无聊,穆继东把他的弓箭拿来,“小子,想学吗?”   张钦连忙点头。   院子里,穆继东手把手地教,又跟他讲射箭的要点,学了一个小时,勉强不脱靶。   穆继东摇了摇头,“你这天赋,比我最开始学的时候还差,我就算勤学苦练,估计也就一般,比不上我闺女。我闺女那时候才四岁,一上手就能射中靶子!”   “至于你嘛……”   张钦傻笑,心里不肯认输,“我多练练,练的多了应该会好些。”   “嗯,还知道勤能补拙,不错不错!”   穆清午觉睡醒了,喝了水,醒了醒神,跟着她爹进山。   今天不是来打猎的,就没进深山,在外面转悠了一圈,找到适合做弓的小树,砍了两棵回来。   “清清,要多长的弓?”   回到家,穆继东去屋里拿出工具,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准备干活。   穆清比划了一下,“一米长,足够我用到十来岁,等我再长大一点,就换成大人用的弓。”   “一米对你现在来说有点长。”   穆清小身板儿挺的笔直,“不长,我能用。”   她想要强弓,一般的做法做不出强弓来,一是手艺问题,二是材料问题,所以为了弓箭能射的足够远,只能让她爹把弓做长一点。   “行吧,先做出来试试,要是不方便,你先用你的小弓,等明年长高些再用这一把!”   穆清冷哼一声,她一定能用。   一米的弓张钦能用,于是两把弓都做成一样的。   下午只能初步加工,后头还要花时间训弓,今天做不出来。穆继东初步加工好后,后头几天只能交给媳妇儿处理,等他下次休假回来给上弓弦。   张钦有点小遗憾,“我还以为今天能做好呢。”   “你明天开学了吧,就算弓做好了你也不能用。”   张钦问她,“你什么时候去学校读书?”   “我妈妈说下半年,等我满七岁再去学校。”   张钦怂恿她,“要不你这学期就去学校吧,你一个人在家不好玩儿。”   “我不去,我在家挺好玩的。”   穆继东拍了一下张钦的背,“用我的练练?”   “好。”   穆清本来也想练,看张钦在那儿折腾,她没了兴致,算了,把靶子让给他吧。她转身去屋里练字。   林玉和汪露逛街回来了,她们去买了好大一块扎染布,够给小孩儿做两三身衣裳。   回到家,把布料展开才发现,扎染有花纹的只有露出来给她们看的地方,里面裹起来的地方根本没有花纹,就是一块普通的蓝布。   “人看起来挺朴实的,怎么还骗人呢,不行,我要回去找她。”   林玉赶紧拉住气冲冲的汪露,“晚了,等我们去,人早就跑了,而且我们都把东西拿回家才回去找他,他肯定也不会认。”   “气死了!这布怎么弄?”   一大块布料全部展开,林玉观察后说,“可以先剪出来,有花纹的给清清做裙摆,没有花纹的给做上半身。”   “我这一半不好弄。”汪露脑子一转,“你说的对,咱们可以先剪出来,两块有花纹的我不要,你都剪下来,当作裙摆的前后片,缝起来给清清做裙子。没有花纹的我剪出来给张钦拼一件衬衣。”   “行吗?两块有花纹比较中间,花纹剪了,边角能拼得上?”   汪露用布尺比了一下,“能做!”   “行,听你的。”   两人针线活都不错,把布一片片剪下来,刚好能拼出一条裙子一件衬衣,还有些边角的碎布,林玉也留着,到时候给做个布盘扣。   穆清写字写累了,去院子里看看,比起两个小时前,张钦进步不大。   张钦以前没有接触过射箭,练了这么久,手臂都开始颤抖,穆继东叫他歇歇。   把弓箭交出去,张钦央求穆继东射一箭给他看看。   穆继东有心炫耀,他在院子里种的那棵树上用木炭画了一个小圈,然后他退到最远的地方。   “看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箭犹如雷霆万钧之势射出,猛地扎进树干,箭尾颤成一条线,慢慢地定下来。   张钦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么厉害吗?他刚才站在旁边,似乎听到了箭头破空的声音。   他张口结舌,“木,木头做的箭尖也能这么凶?”   穆继东嘿嘿一笑,“这个是有技巧的,你还有的学。”   “听他们传你是神箭手,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有一手!”   虚掩的大门被推开,张玉才站在门口。   穆继东不认识人,张钦叫了一声爸。   穆继东反应过来,“张司令,您怎么来了?”   张玉才微微一笑,“我来接我媳妇儿回家。”   听到外头的动静,汪露走出来,“哟,今天下班挺早。”   张玉才无奈道,“不早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回家见你们母子都不在,问张嫂才知道你们在这里。”   汪露刚才忙活缝衣裳,还真没有注意时间。   “既然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汪露笑着对林玉说,“明天我要送张钦去学校,我就不来了,后天一早我来找你,我们去买药材。”   “好,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儿,你随时来。”   她们夫妻俩送张司令一家出门,张玉才跟穆继东道,“虽说枪厉害,冷兵器也有它的好处,在山林里,随时都能就地取材给自己做一把武器,这个手艺你可别丢了。”   “多谢司令员教导,我会记着的。”   张玉才点了点头,又为养生鸡汤的事情谢了她们夫妻一番才走。   关上门,穆继东和媳妇儿对视一眼,“没想到张司令还挺随和。”   穆清好奇,“没想到是什么意思?”   “听我们团长说,张司令从当团长起,就以严肃和不苟言笑出名,他下头的兵都怕他。”   “应该的,上位之人要是整日嘻嘻哈哈,怎么带部队?”   穆继东摸摸下巴,“那我是不是要赶紧学起来,我现在大小也是个班长,手下好几个人呢。”   林玉白了他一眼,“他们为什么推举你当班长,你心里没数?”   穆继东嘿嘿直笑,还能为什么,为了他家好吃的呗。   在云台市的时候他还不是班长,来了南广之后,他们那个小队只有他的媳妇儿闺女跟过来了,次次回去都给他们带吃的。   那几个小子馋嘴得很,他当了班长,还能不照顾他们。   穆清笑了起来,“爸,你这个班长,还有我妈一半功劳。”   “那必须有!”穆继东蹭过去,“媳妇儿,明天一早我要回驻地,给准备点啥呗。”   “清清那里有包子,你叫你闺女给你拿些包子吧。”   “好嘞!”   “爸,你要多少?”   “给我拿二十个!”   “二十个?”林玉扭头看他,“穆继东,我看你是飘了是吧?我们家的包子都是精面粉做的包子,你多大的身家能这样分给别人吃?”   “那不是,比肉便宜嘛。”   “上次给你肉那是因为你们才过来,偶尔一次就当给你和人搞好关系,长期这样谁受的了?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富裕是不是?”   “那十二个行不行?至少一人一个吧。”   穆清看她爹可怜的样子,决定帮他一次,“妈,我看可以。”   林玉瞪了他们父女一眼,对穆继东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这么个理。”   “我知道,这次我答应他们了,没有下次了。”   林玉也没揪着不放,点了点头,转身去厨房做饭,穆继东赶紧跟上去卖乖。   穆清没去,免得有她在,她爹嫌弃她碍眼。   第二天早晨,穆清半梦半醒间给她爹掏了一袋包子出来,扭头继续睡。   等她睡醒,她爹早就走了,她听到马路对面闹腾,爬到阁楼上,看到军区大院里走出来好多人,大孩子小孩子们都挎着军绿色的书包,大多人身上穿的衣裳裤子也是绿色的。   张钦远远看到穆清,冲她摇手。   穆清也看到他了,也摆摆手,快走吧,读书要迟到了。   汪露笑着说,“我看等下半年清清去学校,估计她适应不了。”   张钦十分同意,“她太独了。”   “呵,清清是独,你也就比她好一点。”   张钦不说话了。   母子俩走得快,没注意身后有家人跟着他们,一直没有落下。   田甜看着张钦瘦高的背影,眼睛里冒着小星星,这就是张司令的儿子呀?张司令的夫人看着也挺好说话的。   田甜的爸爸叫田志勤,是一师的一个团长,她和哥哥跟着爸妈来随军,来的第一天就听说张司令家的小儿子长得特别好看。   这几天她有意无意地和新认识的小姐妹在大院门口玩儿,碰到过张钦好几次,可惜他每次都脚步匆匆,没机会搭上话。   田甜今年十二了,她读书晚,今年才读四年级,和十岁的张钦一个班。   交完学费后,老师带着他们去教室,田甜不好意思地跟张钦说,“我有些怕生,我能跟你一起坐吗?”   张钦诧异,“我又不认识你,你跟我坐你就不怕生?”   “咱们都是军区大院的人嘛。”   说这话的时候,田甜声音微微上扬,挎着她的军绿色小包,小胸脯微微挺起,班上的同学都看向她。   张钦不吃这一套,随便点了几个人,“她,她,他,他们不都是军区大院里的人吗?”   说完张钦选看到左边靠窗的位置没人坐,他走过去问那个男同学,“我能和你一起坐吗?”   “可以。”   “谢谢。”   张钦在他旁边坐下,田甜尴尬的脸都红了。   和田甜关系好的吴桂英招手,“田甜,这里有位置。”   “啊,好,我跟你一起坐吧。”   和张钦同桌的男生悄悄说,“那个女同学找借口想和你坐。”   “我知道。”这种人他从小到大见多了。   老师进来了,开始上课!   从五八年很多地方开始推行半工半读制度,去年大多数地方都停办了,南广这边的学校去年也停办了,今年又恢复过来。   中午放学后,中学生们要去劳动,小学生们打扫学校卫生后回家,下午就没有课了。   要是学生愿意留在学校学习,还是有老师看着。   中午张钦回家,汪露问他感觉怎么样?   “老师上课不怎么教东西,挑选着讲,好些是我以前学过的。”   汪露叹气,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理解老师的难处,“老师讲得少,你自己可以自学,要是有不明白的你来问我。”   汪露好歹也是高中毕业生,教个小学生还是没问题。   下午张钦做了会儿作业,去找穆清,穆清今天不想跟他下棋,“我们去山上吧。”   “去做什么?”   “打猎!”   “咱们两个小孩儿,不能去深山。”   穆清就是想去,她好久没去了。   张钦看她一眼,“而且,我妈和林阿姨都不会同意。”   “你爸的级别是不是有勤务兵?”   “有。”   “那叫你爸的勤务兵带我们去转转,有大人跟着,我妈和你妈就不会有意见。”   “真的?”   “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张钦回去跟他妈申请,汪露同意,张钦带着小李叔叔去找穆清,林玉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   “别走远了,在外面转转就回来。”   “知道啦!”   穆清挑了一个背篼,笑着给小李叔叔,“咱们争取装满了再回来。”   小李笑了一声,这小丫头口气不小,那弓箭就跟小孩儿的玩具似的,能有什么用。   算了,他就当带两个孩子出门转转吧。   三人到了城郊,选了一条好走的路进山。   今天天气暖和,上午太阳晒了一天,山林里的水汽都晒干了,走在里面倒是没觉得不舒服。   张钦什么都不懂,小李又不会主动带她去深山,穆清只能靠自己辨别方向,走了好一段路,听到水声,她就知道找对地方了。   “有水的地方肯定有野物。”   三人走到一条小溪边,顺着小溪寻找,张钦突然发现了个东西,“小李叔叔,你快来看,这是不是木耳?”   小李凑过去看,“还真是,木耳有些干巴了,拿回去用水泡开就能吃。”   “咱们快摘。”张钦又冲穆清喊,“快过来摘木耳。”   “我不去。”   “行吧,那你等着我们,一会儿分你一半。”   穆清对木耳不感兴趣,她小心地踩着小石头过小溪,哗啦啦流淌的小溪遮住了很多细碎的声音,穆清还是敏锐地听到身后草丛的窸窣声,她毫不犹豫扭头搭弓射箭。   可惜没射中,她手臂力量不足,箭头碰到树上就掉下去了,她利索地又搭弓,寻找草丛里的野物。   “等等!”   穆清抬起下巴,只见她刚才射中的大树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她眯眼,这人,眼睛怎么那么深,像一汪不见底的寒潭。   穆清知道自己猜错了,她放下弓箭,“对不起,我以为是野兔子。”   霍容时轻笑一声,“连人和兔子的脚步声都分不清楚,也敢出来打猎?”   他在笑吗?是的,他在笑,他在讥笑。   打量他至少一米七的身高,穆清冷笑,“看你这身高,也是十多岁的人了,你想跟我一个小孩儿吵架吗?”   霍容时垂眸,又笑了,确实是自己有病,跟一个小孩儿计较。   霍容时转身离开,穆清发现他腰里好像别着枪。他上哪儿弄来的?   “穆清你在那儿干什么?”   “没干什么。”穆清转身,“你摘完了吗?”   “完了。”   “那咱们顺着小溪往上走走。”   “行呀!”张钦现在兴致勃勃,水边湿气重,说不定溪边还能摘到木耳。   往上走有些地方不好走,小李抱着穆清走了一段路,前面好走一点才放下她。   前头有个小溪冲积而成的小水洼,穆清看到一只兔子,心头一喜,连忙射箭,她感觉自己射中了兔子的后腿,兔子倒地不起。   “穆清你厉害呀!”   张钦跑过去捡兔子,这才发现兔子的大腿上是她的箭,兔子的脖子上还有一根成人指头长的短箭头。   穆清也发现了,她冲左边看去,又看到了刚才那个刺儿头。   她不是个占人便宜的人,扯下她的箭,对他说,“兔子是你射死的,你拿去。”   霍容时迈着他的长腿走过来,把他的袖箭扯下来,没拿兔子,转身要走。   张钦眼睛一下亮了,“这是传说中的袖箭?”   穆清也注意到了,他的胳膊上绑了一个精致的小东西,上面有五个卡槽,空了一个,其他四个里面放着箭头。箭头是铁打的,和她木头做的箭头不一样。   她这时候也看到了,他腰上绑着的那个东西,是另外一个备用的袖箭,并不是她猜测的枪。   霍容时没回答,只说,“兔子你们拿走吧。”   走到一半,他停下脚步,回头说,“看清楚了,这才是兔子!”   张钦茫然,“这不是兔子是什么?谁还认不清兔子?”   穆清咬牙,这个人真讨厌!   被气着呢,穆清没心思打猎,这里不比深山,她也懒得再寻,想回去了。   小李当然乐意,比起进来的时候慢慢吞吞,出去的时候他抱着穆清,大跨步,很快到了山脚下。   “那人是谁?我感觉他像是军区大院的。”   “不知道,回头我帮你问问。”张钦眼馋他的袖箭,“做的可真精致,我用袖箭,肯定比用你爸的弓箭射的准。”   穆清笑一声没说话,不行就是不行,找借口干什么。   小李送她回家,张钦分给她一半木耳,把兔子给她。   “我不要。”   “你打的兔子,怎么不要?”   “我不喜欢吃,你拿走,木耳留下吧。”   “那我真把兔子拿走了?”   “拿走!”   张钦走了,林玉在阁楼上收衣裳,等她下来看闺女脸色不对,“好好的出去玩儿,怎么还生气了?”   “没有生气!”   脸都气的鼓起来了,肉嘟嘟的,这还没生气?   得,闺女不说,她也不问了。   这个时候才四点多钟,穆清哪儿也没去,端着小板凳坐在阁楼上,等到快六点钟,她看到在山上碰到的那个小子过来了,十分顺溜地进了军区大院。   她就说嘛,她肯定没猜错!   第二天下午张钦来找她,“昨天碰到的那个人,是三师师长的儿子,名字叫霍容时,昨天才到这儿来的。”   “昨天才来?”   “嗯,听我妈说,之前三师的马师长出事被调查了,前天被紧急带走,今天霍容时他爸就过来接任。”   张钦有些酸,“我妈说他今年十二岁,比我大两岁,看起来比我高了一个头。我还在读四年级,他已经读初中了。”   张钦又补了一句,“他看起来好凶!”   穆清瞥了他一眼,确实,跟那个叫霍容时的比起来,张钦就是一只小白兔。   “昨天的兔子好吃吗?”   张钦连忙点头,“好吃,我以后一定苦练箭术,争取实现吃肉自由。”   “那你加油!”   张钦想和霍容时认识,上学的时候在大院门口和上学的路上碰到过几次,霍容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张钦只能作罢。   他觉得自己不好相处,待人冷淡,但是和人熟了以后,他的话还是挺多。这个霍容时,是真的冷啊!   上课的时候张钦走神,老师没管他,田甜发现了,下课的时候过来找他。   “明天休息,我们几个大院的约着要去水库玩儿,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老师上课挺没劲的,咱们去玩一天,玩够了回来才能好好学习呀。”   张钦眼睛盯着书本,“谢谢,我不想去。”   田甜笑了笑,“叫上你认识的那个小姑娘怎么样?她年纪小喜欢玩儿,肯定喜欢去。”   “穆清……”张钦没有马上拒绝,“我回去问问她。”   田甜嗯了一声,“我晚上去你家找你,去不去你给我一个话。”   张钦点点头。   田甜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吴桂英连忙问,张钦去吗?   田甜得意地笑了笑,“放心,我有法子。”   “哈哈,张钦肯去,大院里其他人肯定也会去,咱们这么多人去才好玩。”   坐在她们后面的陈静刚才一直看着他们说话,张钦的表情,不像是对去水库玩感兴趣的样子。   她张口想说,同桌沈园推了一下她,“别说了,老师进来,上课了。”   刚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等到下课回家,陈静和沈园走一路,“刚才田甜和张钦说话,你也看到了,张钦一看就不想去,田甜何必要拉上他。咱们玩的开开心心的,他站在那儿臭着一张脸,多扫兴啊!”   沈园无语,“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田甜明摆着就是想叫张钦一起去,咱们玩的尽兴不尽兴重要吗?对田甜来说,张钦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啊?”   沈园简直服了,“田甜喜欢张钦,你没看出来?”   “这才认识多久,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而且我们才这么小,我要敢说这些,我妈要打死我。”   沈园见多识广,她露出个神秘的笑,“也不小了,明年就读初中了。你瞧着吧,这也是张钦不搭理她,但凡张钦肯给她好脸色,田甜只怕……啧啧。”   沈园二伯早年间和她二伯娘离婚,娶了个娇娇弱弱特别会奉承他的女人。那个女人看着特别乖,那也只是表象,也只有她二伯觉得那是个小可怜。   她妈经常拿那个女人教她,以后要睁大眼睛,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们一家到军区大院的第一天,沈园就认识田甜了,田甜会说话,会笼络人,大家都是才认识,她隐约就有中心人物的意思,大家说起她,嘴里只有好话。   这样的人沈园特别忌惮,所以田甜主动找她做朋友的时候,她笑着应付过去,没接受也没拒绝。   田甜也感觉出她的态度,在班上也没怎么搭理她,她还是喜欢和吴桂英这样的跟班上下学。   知道陈静单纯,沈园提醒她,“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田甜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你也少跟她们掺和,万一哪天被卖了,你别找我哭。”   “都是同学,不至于吧。”   “至不至于,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在大院门口碰到从马路对面过来的张钦,张钦冲他们点点头,“明天水库我不去,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张钦就走了。   沈园笑着跟陈静打赌,“我们一会儿去告诉田甜张钦不去水库,我打赌田甜一定会装作不知道去张钦家问。”   陈静一咬牙,“赌了,你赢了我给你一个大白兔!”   “两颗!”   “成交!”   两人去田家,田甜已经回来了。   陈静敲门,田甜打开门笑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我们在大院门口碰到张钦,他说明天不跟我们去水库玩儿。”   “哦,是吗。”   田甜随意地应了一声。   这个时候已经中午了,沈园和陈静回家吃午饭,吃了午饭没有休息,而是在自家窗边盯着筒子楼的出口。   等到三点多钟,田甜出门了。   陈静和沈园也跟着出门了,他们下楼的时候田甜已经走远了,她们也不管她去哪儿,她们直接去张司令家。   她们到的时候,田甜已经在了。   听到敲门声,张嫂打开门,“哟,小姑娘你找谁?”   田甜笑着说,“我找张钦,我是张钦的同学,我叫田甜。”   “张钦的同学来了,快进来坐,他在楼上,我去叫人。”   “阿姨,不用了,我就说句话,我一会儿就走。”   “没事儿,进来坐坐吧,不耽误。”   田甜推拒了两次,才跟着张嫂进去,看到汪露,她连忙叫人。   张嫂子笑道,“这是张钦的同学,你等等,我去叫人。”   张钦早听到动静了,他面无表情帝走下来,“找我什么事儿?”   “我们明天去水库的事情,你决定好了吗?”田甜解释道,“明天去的人有点多,我们到时候骑自行车,要先借好自行车。”   “我不是跟沈园和陈静说了不去吗?她们没跟你说?”   “没有。”   “哦,现在你知道了。”   田甜面色尴尬,汪露瞪了儿子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张钦冲田甜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儿,你自便。”   张钦上楼,田甜只能告辞,张嫂送她出去,还帮张钦解释,“他从小就是那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他不是针对你。”   田甜笑的特别可爱,“我不生气,他在班上也这样,我都习惯了。”   张嫂子哎哟一声,“也亏得你性子好,一般人还真和他处不来。”   寒暄了两句,田甜才离开,张嫂子还朝她挥手,叫她有空过来玩。   田甜笑着离开,直到转角的时候碰到沈园和陈静,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你们俩这是去哪儿?”   “我们随便走走,你去哪儿?”   “我也随便走走。”   “哦。”   “那咱们分开走。”错身的时候沈园无意提起,“哎,陈静,前面就是小洋楼,张钦家住这里吧。他家可真舒服,不像咱们要住筒子楼,挤的要死。好想去张钦家看看。”   田甜停住脚,转身笑着说,“张钦冷冰冰的样子一看就不欢迎别人去他家,我看你们也别去了,咱们去找彭丰年吧,他说能借到汽车。能借到汽车咱们就不用辛苦骑自行车了。”   沈园不想去,田甜拉着他,“走吧,彭丰年家也是小洋楼,都是一样的,咱们去看看。”   陈静此时也明白了,田甜刚才肯定在张钦面前装不知道。   她从兜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塞沈园兜里,沈园给她一个得意的眼神,我猜的准吧!   田甜也不傻,从彭丰年家出来,她就明白过了沈园刚才说那番话的意思。她也不想跟沈园再说什么,直接回家。   赵春华见她表情不好,“怎么了?不是去张家了吗?他们家不给你好脸色?”   “没有。”田甜有些生气,“沈园和陈静好像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了?你作为同学邀请张钦出去玩儿,还跟那么多人一起,谁也说不出个错来。”   赵春华又说,“不过,沈园那个小丫头确实有些刁钻,不像陈静实诚。”   “要是能和对面街上那个小丫头做朋友就好了。”   赵春华鼓励女儿,“你想和她做朋友,那你就主动点。人主动点总没有坏处,多交好一些人,多个朋友多条路。”   田甜不屑,“听说她家也还是随军过来的,够不上随军的条件,才在对面买了房子。”   “别管人家现在什么级别,人家能和张家打好关系,谁知道以后不能起来?”   赵春华是个多思多想的人,跟闺女说起那些弯弯绕,经验十足。   田甜真是她妈的亲女儿,她妈说的她全部听进去了,还能马上行动。   田甜真去敲门了,她邀请穆清去军区大院玩儿。   穆清拒绝了。   “为什么不去,你在家也没人陪你玩儿,大院里好多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孩儿。”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去了。”   嘴巴上说着谢谢,语气却很冷淡,田甜再一次有了面对张钦时的感觉,这个小姑娘不吃她这一套。   田甜原本计划,如果她肯去大院那边玩,说不定能说服她去水库,那么张钦也有可能改变主意,只是没想到,连第一步都没实现。   田甜说了两句话就走了,林玉在屋里听到她们说话了,“怎么不过去玩儿?多交个朋友有什么不好?”   “不是什么人都适合交朋友。”   “怎么不适合?”   “那个姑娘想法太多,跟她交朋友随时提防她算计你,太累了!”   “你又知道?”   穆清笑了笑,她太知道了。因为她上辈子交的朋友大多都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高门大族的姑娘们没有选择,她们交朋友,自己的喜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维持好后宅关系,关键时候最好能给家族带去一定的助力。   她出身高贵没错,实际上在那样的环境中出生,她也没有选择。   这辈子她有选择的机会,她不想和那些心思深沉的人交朋友,像是张钦,面上冷淡,心地却很善良,会主动给陌生人提出帮助,有请求也知道适可而止。   多简单的人!   穆清端了个小板凳去阁楼上发呆,看到熟悉的人从大院里出来,霍容时!   霍容时也看到了她!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穆清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也能想象到他的目光是什么样的。   这样复杂难搞的人,以后要远离! 第33章   隔日清晨, 汪露睡了个好觉起来,整个人精神焕发。   张嫂笑呵呵,“今天要去买药材?”   “今天不去, 明天再去。”汪露有些嘴馋, “张嫂, 今天蒸个蛋糕吧, 西式小蛋糕。”   “行呀,家里昨天买了三斤鸡蛋,能做。”   张钦打了个哈欠下楼, 揉了揉眼睛, “那多做点,我分点给穆清。”   “也别分了,一会儿吃了早饭, 你去请林阿姨和穆清来家里玩儿,留她们吃了午饭再回去。”   “对,你经常去她家,也该请人家来家里玩儿。”张嫂子又说, “我多做点, 听张钦说穆清挺喜欢吃点心。”   张钦环顾他家,屋里除了家具啥也没有,有啥好玩儿的?   吃了早饭,张嫂和他妈忙活起来, 张钦慢慢悠悠地去穆家。   林阿姨在缝衣裳,穆清过来给她开门。   “忙什么呢?”   “我一个小孩儿, 又不读书又不上班, 有什么好忙的。”   穆清转身进门, 张钦走在后面把门虚掩上。   穆清问他, “你们大院的孩子今天不是要去水库吗?你怎么没去?”   “我昨天问你,你说不去,我也不想去,你不是知道吗?”   “有个叫田甜的姑娘,专门来劝我去水库玩,我拒绝了,我以为你会去。”   张钦皱眉,“这人可真烦人。”   穆清敏锐察觉到有问题,追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就是烦人,我和她是一个班的,昨天在学校问我去不去,我不是来问你了吗,你说不去,我就回绝了。下午她来我家说了一大堆话,叫我去水库,我没答应,没想到她又来找你。”   穆清笑了起来,“真是好心人,有好玩的一定要带你去。”   张钦轻哼一声。   林玉叫他进去坐,张钦走进堂屋,“林阿姨,我妈今天打算做小蛋糕,请你去家里玩。”   穆清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连忙问,“是有奶油的那种小蛋糕吗?”   “那个呀,那个家里可做不出来,我妈做的是蒸蛋糕,软软嫩嫩的还挺好吃,当初问西餐厅大厨要的方子。”   行吧,有总比没有好。穆清扭头看她娘亲。   林玉感受到闺女的渴望,笑了笑,“好,一会儿我就过去,刚好我昨天做了绿豆糕,也带去让你妈尝尝。”   穆清心领神会,抬脚往厨房跑,“我去拿。”   一碟码的整整齐齐的绿豆糕装在竹篮里,林玉细心地在竹篮上盖了一张干净的麻布。   锁好门出去,过马路走进军区大院。   母女俩都是第一次进来,打量一番,从大门口看去,右边是一排排的筒子楼,最里面那栋最新。中间修了一个小广场,种满了树木花草,院子四周摆放了许多的石凳子,石椅子。   至于左边,树木长的太高看不见里面的房子。   张钦告诉她左边都是小洋楼,每栋楼隔了几十米,比右边宽敞,住的人也少。   林玉拉着闺女,小声说,“我看这筒子楼,比咱们家差远了,屋里说句话,左右邻居都听得见。洗漱也不方便。”   穆清点了点头。她娘小时候出身好,从小就住大院子,后来嫁给她爹住房窄了点,好歹一个院子里住着的都是一家人。后来她出生,建了新房子,住的就更宽敞了。   她娘亲没住过这种筒子楼,看不上正常。   她也看不上!   穆清看了一眼左边,看她爹那样,她娘这辈子可能没机会住上左边的小洋楼了。   正在这时候,一群青春的少男少女骑着自行车从右边过来,几乎所有人都背着一水儿的军绿色挎包,嘻嘻哈哈地说笑。   田甜一脚支地,停在张钦面前,笑着说,“张钦,你去哪儿?”   张钦没搭理她,对穆清说,“走这边。”   “哦。”   穆清也没多看她们,跟着张钦走左边的大道。   田甜脸上还带着笑,眼睛里却不见一点笑意。   吴桂英过来,“走吧,别搭理他,那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田甜没接话,吴桂英推了她一下,“你快看,彭丰年来了。”   彭丰年也骑的自行车,从左边过来。彭丰年他爸彭为先是师长,他家住的也是左边小洋楼。   今天彭丰年穿的一身白衬衣,黑裤子,看着很显眼。   彭丰年的停在田甜面前,“等我呢?”   田甜笑了起来,“等你的小汽车。”   彭丰年尴尬地笑了笑,“我说要借车,我爸不让。”   田甜善解人意道,“逗你呢,本来就是公家的车,借给咱们出去玩儿叫人知道了也不好。”   “就是,就是,田甜说的对,可不能让彭师长为我们犯错误。”   “咱们十几个人呢,一辆汽车也坐不下,还不如骑车去。”   “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城吧。”   “走啰!”   田甜和彭丰年并排骑,跑在前边,后头跟了一长串的自行车呼啸而过。   有过路的人好奇,“这是哪里的孩子,怎么家家都有自行车?”   住在附近的人笑道,“那边军区大院的孩子,有自行车算什么,人家老子还能坐汽车。”   “哦,原来如此。”   在城里他们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出城后,经过大道两边的村庄和大队,村里的小孩儿们笑哈哈地跟在他们后面追。   陈静叫他们别追了,“我们要去水库,路远着呢,你们别跟着,小心路上碰到拐子抱走你们。”   把跟着的孩子吓回去,陈静去沈园那儿拿了一把大白兔,和自己兜里的一起分给小孩儿们。   “快回去!”   田甜他们在前面等她们俩,等陈静和沈园跟上来,彭丰年笑着说,“陈静还挺善良。”   田甜笑着说,“咱们赶紧吧,争取赶在中午前买到鱼回家。”   “走,兄弟姐妹们,重新发出!”   军区大院,张家。   穆清在厨房里围观做蛋糕,她看了一眼盆里的蛋清,又瞟了一眼张钦的手臂。   “你手臂酸不酸?”   “你说呢?”张钦叹一口气,“小蛋糕好吃,但是实在费手啊!”   汪露看儿子不顺眼,“不想做就给我走开,少在那儿嘀嘀咕咕的。”   张钦闭嘴了,深吸一口气,手里攥着四五根筷子,抱着陶瓷盆又打发起来。   过了几分钟,张钦觉得自己不行了,赶紧换张嫂来。   张嫂又打发了几分钟,筷子挑起白色的泡泡,已经能在筷子上立住了。赶紧抓紧时间倒进面糊里搅拌均,上锅蒸。   林玉摇了摇头,“我小的时候在上海,也买过小蛋糕吃,没想到做起来这么累人。”   “材料用的倒是不复杂,就是费手。”   “听说他们有工具用,兴许简单点。”   蛋糕快蒸好了,单吃蒸蛋糕有些干。   汪露道,“咱们泡一壶薄荷水来喝,张钦,你去隔壁霍家院子里摘些薄荷回来,我记得他们那栋楼后头种了一片薄荷。”   “谁家还专门种薄荷?这个天生天养,城外面到处都是。”   “咱们这里树木多,夏天又湿热,蚊虫多,薄荷多少有些防蚊虫的作用。说那么干什么,快去。”   张钦把穆清拉上,穆清也想去看看霍容时家里是什么样的,就跟着去了。   霍容时家离得不远,走了几十米过去,就是他家。外面的院门只有一米多高,算是个装饰,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院里的人。   “霍容时你在家呀。”   霍容时在院子里锻炼身体,上半身穿着这时候常见的白色运动背心,下身穿着蓝色的运动裤在做俯卧撑。   他浑身绷紧,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他下巴对着的地上湿了一块,看他汗流浃背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他滴落的汗水浸湿的。   他好似累极了,一翻身躺地上大喘气。   张钦啧了一声,目露赞叹,只有部队里的精兵才会这么练吧。   张钦和穆清站在院门外没有催他,霍容时起身站起来,“你们怎么还没走?”   “找你有事。”   “什么事?”   “我们想摘一点你家后院的薄荷。”   霍容时有些意外,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他打开院门,“你们自己去摘吧。”   “谢谢了。”   “不客气。”   两人摘完薄荷出来,只见他在那儿玩袖箭,张钦走过去,“兄弟,给我玩会儿行不行?”   “不行。”   张钦一脸哀怨,“不要这样嘛,看在我们是邻居的份上,给我玩一会儿呗。”   “不给。”   冷酷,无情!张钦心想,真是跟那天他在山上看到他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样。   穆清知道袖箭,甚至她嫁妆里还有图纸,但是搞这个太精细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去做出来。   有现成的,她挨过去看了一眼。   霍容时突然回头看她,“小丫头,这不是你玩的东西。”   感觉到被轻视了!   穆清没搭理他,“张钦,走!”   “走就走!”   张钦跟在她身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比你大四岁,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穆清充耳不闻。   张钦又说,“穆清,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穆清给他一个白眼,自行体会去。   短时间内多次被拒绝,张钦气鼓鼓的,“我看你就该跟霍容时待一块儿,一个比一个难搞。跟你们比起来,我都算得上是和蔼可亲。”   穆清怼他,“不会用词语就别乱用,脏了我耳朵!”   “你……!”   两人吵架的声音越来越远,霍容时唇角微微勾起,轻触了下机关,锋利的袖箭飞出去。   新泡的薄荷茶,配着香甜可口的蛋糕,吃起来可真不错。穆清吃了两块,她娘亲不准她吃了。   “一会儿还要吃午饭。”   “哦。”   汪露笑道,“听你妈的,一会儿分你一半,你带回去慢慢吃。”   林玉不要,“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去你家,我可从来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林玉笑着接受,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汪露捻起一块绿豆糕送入口中,细细品味,“咱们的中式糕点也很好吃,就是许多人手艺不好,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林玉点点头,“比起西式的,我更喜欢中式的点心。”   汪露问穆清,“你喜欢什么样的?”   “都喜欢。”   中式合她口味,西式很新奇。   “哈哈哈,小孩儿没有不爱吃甜的,你问她,她可不得说都要么。”   两个当妈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两个小孩儿坐那儿当听众,同时他们也是他们亲妈吐槽的对象。   两个当妈的,就差把儿女小时候那点丢脸的事儿都翻出来说一说。要不怎么说女人在这方面记性好的吓人。   穆清抱着张钦家的虎斑纹的小猫一个劲儿地撸,小家伙生气了,哇哇地叫。   张钦把猫抢过来,“你别折腾我家豆豆,想撸猫,自己养一只去。”   穆清瞥了眼小猫,她不想养猫,养猫还要伺候它吃喝拉撒,她没那个闲心。   不过,这只猫长的真好看。   “下午我给它画张画赔罪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了,你好好画,你画的好我挂墙上。”   “……行。”跟她容爷爷一样。   终于等到中午了,吃了午饭,穆清揉揉眼睛就说想睡觉了,林玉牵着她回家。   回到家穆清一下就精神了,先跑去看她爸给她驯的弓,还没做好。   “一回家你跑阁楼上去干什么,快点下来洗洗脸睡觉。”   “哦。”   穆清噔蹬蹬地跑下楼,去后院洗脸。   她躺在床上的时候,睡前把那本写着袖箭制作方法的古书翻出来放在枕头底下,等她睡醒午觉起来就研究这个。   给那个小子瞧瞧,这天下可不止他一个人会做袖箭。   这时候,霍家。   霍容时的妈谢桂珍刚刚回来,看到儿子在院子里,她急忙道,“你吃饭没有,没吃我给你做。”   “我吃了,你做你自己的。”   谢桂珍恼了,“霍容时,你什么态度?怎么跟妈说话的?我出去一趟还记挂着你没吃午饭,我还操心错了不成?”   霍容时淡淡道,“你要不去给谢家寄东西,在家好好的,不就不用操心了?”   “霍容时,那你是外婆家,我当闺女的给她老人家寄点东西怎么了?咱们走的急,你外婆和舅舅舅妈,指不定多记挂咱们。”   霍容时讽刺地笑了笑,“你走的时候不是托人给他们带钱了?”   “你怎么知道?”   “只要你把钱给够,他们指定不会惦记你。”   谢桂珍恼羞成怒,转身进屋,“不孝子,我懒得跟你说。”   霍容时也不想说话,摊上这么个只知道惦记娘家的妈,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他至今都很疑惑,他英明神武的爸爸,是怎么看上他妈的?难道就因为他因伤住院,他妈当护士的时候照顾了他一个月?   霍容时曾经很好奇,挑他爸心情好的好时候问过,他爸马上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叫他滚出去。   下午,张钦跑去穆清家玩儿,见穆清在研究袖箭,嘿嘿直笑,“你是不是也被霍容时气到了?那小子嘴巴太臭了。”   穆清眼睛没离开过图纸,拿着尺子按照比例重新画到一张纸上,每个零件都要确定咬合的位置。   张钦看了会儿,也看出意思来了,她提出建议,“这么精细的活儿咱们做不了,铁匠不好找,可以找个木工。”   “嗯,你说的对。”   穆清同意他的话,她的动手能力,别说做工细致的袖箭,就是做工粗糙的弓箭她也做不出来。   她现在只想先把袖箭的图纸研究透,回头找木匠帮她做出来。   研究了会儿图纸,穆清累了,她出门去拿吃的,“你吃不吃松子儿?”   “我要吃。”张钦脑袋伸出窗口,“我还想吃绿豆糕,你问林阿姨还有没有?”   “臭小子,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张钦听到他妈的声音,“妈,你怎么来了?”   “只准你来,我就不能来。”   “我又没说。”   汪露和大院里的人没怎么来往,在家闲着无聊,把那件做了一半的衬衣带上,就过来了。   林玉把做好的裙子拿给汪露看,“你瞧瞧怎么样?”   “很好看,哟,你还做了收腰,裙摆又放的这般大。”   “可不,裙摆宽才好看,走起来的时候,裙摆上的花纹摇晃着若隐若现。”   “还是你细心,会做裙子。我生养的两个都是儿子,倒是没有这么细心过。”   “男娃的衬衣做好了也好看,特别是肩膀的位置,做的合身挺括些,比百货大楼里卖的还好看。”   “你帮我看看张钦这件。”   穆清端了两盘点心出来,一盘放她妈这里,一盘端到书房去。   穆清画画,张钦在一边看。他不是第一次见穆清画水墨画,这回她用了颜料,画出来的画又很不一样。   穆清是个沉的下心来的人,专心调色,画画,调墨色深浅,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等她拿出印章,已经是傍晚了。   她盖章后,站远了打量,自觉画的不错。   穆清回头问张钦,“你觉得怎么样?”   张钦摸着下巴,“我看不止可以挂墙上,还必须好好装裱才行。”   穆清露出个笑。   “青芒是你的别号?”   “嗯。”   “挺好听的。”   “什么挺好听?”汪露进来。   张钦叫了一声妈,“你快过来看,穆清刚才画的,我们家豆豆。”   “画的真像!”汪露赞叹道,“看着像是古画的样子,好像又不是。”   “这是中西兼用的画法。”   “怪不得,我说豆豆的猫脸看着特别立体,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汪露搂着穆清的小肩膀,“哎呀,你可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爸妈有了你,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   穆清被夸的有些脸红,“我肯定也是祖上积德,才能投生到我爸妈身边。”   汪露一个劲儿地叹气,老话总说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呢,养闺女就是比养儿子贴心,可惜呀,她这辈子没有养闺女的命。   晚上回去,汪露跟张玉才叽叽喳喳说了好半天,还把穆清画的画拿给他看。   “跟清清一比,我们家张钦就是个傻小子。在家里傻乎乎的,在外面只会装冷脸。”   “哎哟,你说他怎么不是个姑娘,他要是个姑娘,一年给他做十条新裙子我也乐意。”   “老张,你看我现在身体越来越好了,咱们再拼一个闺女?”   张钦:“……”   你们俩爱干什么干什么吧,反正不关他的事情。   家里待不下来,他出去转转,出门之后他才觉得奇怪,觉得大院里安静不少。走到大院门口那个小广场,听到他们说话,张钦才知道原因,早上去水库的那群人还没回来。   “我家小子说中午回来吃午饭,结果等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我家姑娘也说了,她说最迟下午回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真是急死个人。”   彭丰年的妈张小玲是最着急的,她就彭丰年这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   “老彭,老彭,你的车呢,快开车去水库路上找找人,我们家丰年现在还没回来。”   彭为先刚到家,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还没回来?”   “早上去的那群姑娘小子都没看到人,是不是出事了?不会掉到水库里了吧?”一想到这个可能,张小玲吓的手都在抖。   “你别急,我现在就去找人。”   田团长、吴团长、陈师长也要去找人,他们几家都是姑娘,可不比男娃能折腾。看到彭师长要开车去,他们连忙招手说明情况。   “去的孩子多,一辆车怕是不够坐,老陈,你去驻地借几辆车跟我一起去,跟后勤部说,油费我出,明天去后勤部算账。”   “不用你出,我来出。”说完陈云龙疾步往外跑。   五六个家长去驻地借车,一路开车去水库。   这个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在这个天黑就准备上床睡觉的地方,汽车的动静还是挺大的。   车子从军区大院开出来的时候,穆清正在大门口别门,刚好看到。   “大晚上的,这么着急开车出城干什么?”   反正也不关她的事情,她也没往心里去,嘀咕了一句就进屋了。   水库那边,田甜抱着身体冷的瑟瑟发抖,这个虽然现在已经是暮春时节,到底还没入夏,一到晚上还是很冷,何况她全身湿漉漉的。   彭丰年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冷的嘴唇发紫。   吴桂英着急,“沈园和陈静她们俩回去没有?”   “别着急,应该快了,再等等,我爸收到消息,肯定会来接我们。”彭丰年冷的说一句话抖三下。   “来了,来了。”   “谁来了?”   田甜一看身影就知道,“我二哥来了。”   田学农拿着两套干衣裳气喘吁吁地跑来,“我跟当地社员买了两身旧衣裳,你们俩快换上,别生病了。”   “谢谢哥。”   此时天都黑了,没什么好讲究的,彭丰年摸索着把身上的湿衣裳换掉。田甜跟着几个姑娘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家帮她挡着,她也换了衣裳。   换上干衣裳,两个人总算好受一点。   这时候,陈静和沈园已经快到了,在路上碰到去水库的车队,她们大喜过望。   彭为先下车,“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他们其他人呢?”   “我们回来求救,你们快去接他们。”   陈静的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慌了。   沈园连忙说,“大家都没事,就是碰上一点小麻烦。”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陈静知道着急说错话了,推了沈园一下,沈园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简短说了下事情的经过。   她们本来还准备去水库玩一玩,买两条鱼就回家,谁知道几个男生看到有人在钓鱼,来了兴致,也要去钓,其他人只能等着他们,中午饭都是跟住在附近的社员随便买了点东西吃。   一直到半下午,他们准备回去了,彭丰年他们跟另外一伙钓鱼的发生了争执,具体争什么她们也没听到,她们远远的看着情况不对,赶紧跑过去。   她们还没到,彭丰年跟那个推攘他的人一起掉河里。那个人会游泳,两下游到岸边,爬起来走了,彭丰年不会游泳,还在水里扑腾,和他一起的田甜把鱼竿支过去,他力气大,把田甜也拖下水。   “我家田甜也不会游泳。”田团长吓的身子抖。   彭为先也吓的心都提起来了。   “别急,他们俩没事,和彭丰年争执的那人把他们救起来了。”   彭为先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沈园说,“可能会着凉。”   彭为先咬牙,“那也是他活该。”   再怎么生气,孩子还是要接回来的,沈园她爸和陈静她爸就不去了,拿了两个手电筒下车。   沈园他爸骑自行车,沈园坐在后座,手里拿着手电筒扭头给他爸照路。   路上没有其他人,沈园才说了实话,“爸,我们其实听到了他们的争执,是因为田甜。”   过了会儿,她爸才说,“刚才你说没听到是对的。”   沈园知道。   陈云龙叮嘱闺女,“你也别出去乱说,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问沈园。”   “哦。”   “少跟彭丰年那小子一起玩儿。”   “哦。”   “还有那个叫田甜的,也别跟她走的太近,普通关系就成了。”   “哦。”陈云龙苦口婆心,陈静只能应声,她也明白,她不擅长处理这些复杂的事情。   陈云龙喊了声老沈。   “陈师长,有话跟我说?”   陈云龙叹气,“我家姑娘上头两个哥哥,她又是小女儿,一家人宠爱了些,脑子单纯好骗,以后还要麻烦你家沈园照看着些。”   沈园笑着应下,“陈叔叔,陈静性子挺好。您放心,我以后一定罩着她。”   陈云龙笑了起来,“那就先多谢你了。”   这一趟折腾,大人孩子都累的不行。   彭丰年晚上回到家,第一时间被他妈拉去洗了个热水澡,又灌了好大一碗姜汤。   “儿子,快去睡吧,睡醒明天就好了。”   彭为先坐在客厅没说话,静静看了彭丰年一眼,彭丰年就跟见了老鼠的猫似的,不敢动弹。   “孩子受了这么大罪,老彭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为先站起身,“跟我来。”   彭丰年犹豫了一下,跟着他爸上楼,过了会儿,楼上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二楼的窗户开着,和彭家离得近的陈家听的最清楚。   陈静都上床了,听到动静麻溜地爬起来打开灯,推开窗户,彭丰年被揍的声音更加响。   “哼,活该!自作自受!”   第二天上学,彭丰年、田甜都没去学校。中午,张钦十分八卦地去找穆清。   “你知不知道昨天发生大事了?”   穆清没接话,他自己个儿又说起来。   “昨天彭丰年那小子在水库和人发生争执被拖下水,田甜救他也被拖下去了,要不是那人良心发现把他们两个救起来,指不定彭丰年和田甜就没命了。”   “昨天晚上天都要黑了,他们还不回来,彭丰年他爸借车去接他们,动静可大了,整个军区大院都惊动了。”   张钦坏笑,“昨晚上回来彭丰年肯定挨他爸皮带了,叫的可惨了,我家和他家隔得远,我还是听到了。”   “真惨!”   “好在我没答应跟他们去!”   穆清好奇,“田甜救了彭丰年,那他们以后是不是要当好朋友了?救命之恩哪!”   “说不准,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张钦连忙说,“快把你画的零件儿给我看看。”   穆清展开纸给他看,“都画出来了,现在就缺木匠了。”   “这事儿交给我,我同桌那个小胖子他爸就在家具厂上班,这个他肯定会。”   说完袖箭,张钦跑去阁楼看他的弓,他试了试,“我感觉有弹性多了。”   穆清说,“我爸的手艺就那样,加上木材的限制,这个弓再过两天就差不多了,等我爸回来上弦就能用。”   “你爸什么时候放假?”   “我不知道。”按照之前的规律,应该还有好几天吧。   张钦拿起图纸,“那咱们先搞这个袖箭,等到要下班的时候我带你去我同学家。”   “好。”   林玉不放心他们两个出门,今天提前吃了晚饭,她才陪着两个小孩儿出门。   “张钦,跟你妈说了吗?”   “说了,我跟她说会回去晚些。”   “那就好。”   张钦同桌的爸爸非常有水平,他们的图纸一拿出来他就看明白了,“你们两个小孩儿搞这个干什么?”   “好奇,想玩儿。”   “打鸟!”   张钦连忙说,“叔,这个零件小,做起来麻烦,我们可以多给钱。”   “这个好商量,你们先告诉我,这个图谁画的。”   “我画。”   “你画的,你跟我说说你怎么画的?”   穆清不知道怎么解释,就是,那么画的呗。   手艺纯熟的木匠对于尺寸是最敏感的,这些精细零件他也能做出来,不过有话在先,“这个玩意儿最好是用铁打,木头做出来威力不行。鸟儿稍微飞的高点,就打不到。”   “没事儿,我们就是做出来看看。”   从张钦同学家出来,路过电影院,林玉感叹了句,“好久没看电影了。”   “等我爸回来带你去。”   “你爸?我懒的等他,明天下午我带你来看。”   张钦举手,“我也想看,我和我妈跟你们一起。”   林玉乐了,“行!”   第二天上午炖养生鸡汤,下午两家人去电影院看电影,看了个什么打仗的电影,穆清不感兴趣,但还是耐心陪她妈看完。   又过了三天,她的袖箭做好了,拿回家两人试了一下,感觉真不如弓箭顺手。   里面的弹簧太僵硬,不好控制,飞出去的距离也不远,力道也不强。   张钦总结,“还是霍容时手里的东西厉害,要不我们去问问他,他在哪儿打的?”   “不用问,肯定不是在南广县找的铁匠。”   “也是,这个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   放下对袖箭的执念,穆清每天练习一会儿射箭,等了好几天,不见她爸回来。   又等了半个月,还是没看到人。   以穆清对她爹的了解,她爹是个恋家的人,只要有空,不可能这么久不回家。   唯一的解释,他爸出任务了,而且肯定不是一般的任务,要不然怎么会连回家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上次她爸出去巡逻都提前告诉了她们娘俩。   林玉着急,在这里她唯一认识可能知道真相的人就是张家人。等到第二天一早,汪露过来找林玉去买药材的时候,林玉抓着她的手说出她的担心。   “他是不是出什么保密任务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可急死我了。”   汪露尽力安抚她,“你别急,我马上打电话帮你问问。”   “好好,谢谢你,我也不打听什么机密,就想知道他人有没有事。”   “理解理解,我都理解,以前我家老张出任务的时候我跟你一样担心。”   汪露回到家打了个电话,她一开口,张玉才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穆继东回来了,现在就在部队,那小子立了大功,很快要升职了!”   汪露心口一喜,连忙跑去穆家,什么升官林玉不在乎。   “谢天谢地!”林玉心口那块大石头总算歇下来了,恨不得跪地拜佛道谢。   穆清放下心来,好奇心起来了,“汪阿姨,我爸立了什么大功?”   “张钦他爸说,跟射箭有关!”   张钦激动的跳起来,“射箭还能立功?”   林玉又哭又笑,“管他立什么功,他全须全尾地回来就成。” 第34章   送走汪露, 母女俩在家里盼着,等到中午,总算看到人回来了。   林玉打开大门, 看到他脸上的伤口, 哭着扑过去。   “吓死我了!”   “穆继东, 以后不准这样吓我!”   “答应我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不行咱们就换个地方当农民种地!”   穆清见她娘亲哭的都快断气了,还一点不耽误她说话,她爹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模样, 穆清自觉去把大门关上。   穆继东抱着媳妇儿哄, “别哭了,没啥大事。”   林玉生气,不要他抱, 一把推开他,“受伤流血都不算大事,什么才算大事?”   “你仔细看看我,我就脸上一点擦伤, 这还是因为我爬树的时候没注意, 叫树枝刮的。”   “我看看。”   林玉仔细地转前转后,“你把衣裳脱了我看看。”   “光天白日的,别了吧。”   林玉瞪眼,“你脱不脱?”   “行行行, 我脱,我去洗澡, 洗了澡给你看行了吧。”   穆清:“……”老父亲老母亲当她不存在吗?   得了, 她老实去她书房待着吧。   过了一个多小时, 她娘亲叫她吃饭, 穆清才放下笔出去。   “吃什么?”   “你那里不是存了吃的吗?想吃什么自己端出来。”   合着根本没做饭?穆清瞟了眼你侬我侬的爹娘,默默地端出几盘菜,清炒苦瓜、干煸豆角、凉拌土豆丝。   “没个肉菜?”   穆继东给媳妇儿端饭,“没事儿,吃素也挺好,咱们晚上吃肉。”   林玉温柔地笑,“晚上给你炖鸡汤喝。”   穆清对鸡汤没兴趣,“我想喝酸萝卜老鸭汤。”   林玉看向穆继东,“你说,想喝什么?”   穆继东悄悄看一眼媳妇儿,又看一眼闺女,“要不,咱们今天晚上喝酸萝卜老鸭汤,明天喝鸡汤?明天我休息,进山打只野鸡回来,野鸡汤特别香。”   “那行吧,听你的。”   决定好晚上吃什么,穆清满意了。   一家人吃完午饭,穆清问她爹,“立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前些日子我们师三团的人发现边境有敌人活动的痕迹,他们追查了几天没发现新的踪迹,三团的人就以为他们看错了,回来报告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   “我们孙团长对这事儿很上心,他觉得以三团人的本事,不可能看错,后头没追查到踪迹,可能是没找对方向,当即叫上我们团,兵分几路去追查。”   林玉连忙问,“然后呢?追查到了?”   “开始我在的连队没追查到,追了三天后,已经快到边境线了,连长他们商量后,我们准备原路返回。这个时候前面探路的人发现了踪迹,她们有两百多人,我们连队才一百来人,一旦第一枪打响,我们人少枪少,肯定干不过。”   穆清接话,“于是你们就想了个办法,让你用弓箭射杀敌人?”   穆继东嘿嘿一笑,“等他们人散开的时候,我躲在树上,逐个击破,等那边发现不对头,已经被我们连包围了,全歼!”   “厉害呀!”林玉激动道,“你们伤亡大吗?”   “一个重伤,十几个轻伤,我们快速赶回来把人送到医院,问题不大。”   “汪露阿姨说你立功了,立什么功?”   “还不知道,连长说今天就把功劳报上去,还要等上边定。”穆继东压低声音,“连长说,应该能得个二等功!”   穆清不明白,“二等功有啥好处?”   这句话把穆继东问懵住了,“立功,光宗耀祖的事情,还要啥好处?”   穆清撇嘴,封狼居胥是至高荣耀,要是没有实际好处,你看看还会有多少后来者?   “你个小丫头懂啥,荣誉,荣誉你明不明白?”   “是是是,是我不该乱说话!”   看来她今天有点碍她爹娘的眼睛了,穆清溜下桌子去后院洗脸洗手,睡午觉去了。   张家。   张钦吃了午饭想去穆清家玩儿,汪露叫住儿子,“今天别去,让他们一家人高兴高兴,你明天再去找穆清玩儿。”   “穆清他爸立功,是不是升官了?”   “这个谁说的准,就算立了功,没有位置也很难升上去,要看他们怎么安排。”   “也对。”   此时,军营驻地办公室里,他们正在商量穆继东这个功劳该给点什么实惠。   作为此次巡逻任务的总负责人,孙承恩在场。   “各位领导,我先表个态,咱们来这里也一两个月了,第一次打出了咱们的威风,穆继东功不可没。不说重奖,该给的还是要给到位。”   穆继东的连长也帮腔,“穆继东那手箭术,在林子里简直无敌了,指哪儿打哪儿。”   二师师长陈云龙也赞成,“司令员,您发个话吧。”   一师和三师师长没话讲,人家凭本事立功,该给!   见大家都没意见,张玉才问负责管理的人说,“最近有没有合适的位置?”   “有。”那人看了二师师长一眼,“二师五团有个老连长下个月要退了。”   彭为先敲桌子,“连长,不合适的,哪怕给个排长先做着。”   “就是,跳过排长直接就是连长,下面的人怕是有意见吧。”   孙承恩反对,“我看挺好。首先说穆继东个人能力,她有本事,还是考上过初中的人,他当班长的时候很多人都服他,我觉得他有当好连长的潜质。”   “另外一个,咱们巡逻都是拆成一个连队巡逻,他当连长,有现成的例子在,下面人只会觉得靠谱。”   比起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不熟悉的人当他手下的连长,孙承恩更希望穆继东坐上这个位置。   而且他也没说错,穆继东有这个能力,恰巧现在又有这个机会,干嘛不争取一下。   二师的人据理力争,一师和三师也没有什么好的反对理由,一个连长罢了,随他们去。   开会之后,穆继东的职位就这么定下来了,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张玉才想卖穆继东一个好,晚上张钦跑了一趟穆家,把好消息告诉他们,穆继东都傻了。   “你说啥?我这就成连长了?”   “我一个农民出身,也不懂啥,怎么就让我当连长了?”   穆清狠狠踩了她爹一脚,“爸爸,领导既然让你做,肯定是觉得你有能力呗!”   张钦连忙点头,“对对对,我爸说,今天开会,孙团长和李连长都帮你争取,二师长也替你说了话,我爸说穆叔叔升职是众望所归!”   穆继东一拍大腿,大喊一声,“穆家列祖列宗,我穆继东出息了!”   穆清转开脸,“没脸看了!”   张钦嘿嘿一笑,“林阿姨,明天你有空没有,本来我妈今天上午来找您去买药材,因为穆叔叔的事情没去成,明天您有空没有?”   “有,明天有空,明天我家也要熬汤给你穆叔叔补一补。叫你妈妈明天早点过来。”   “好嘞。”   穆清送张钦出门,“明天下午你来拿你的弓,我爸明天休息,正好把咱们的弓弦上好。”   “我明天下午早点过来。”   张钦现在对射箭兴趣大的很,不求像穆叔叔那么厉害,比一般人厉害也行呀。要不是明天要上学,她真想明天上午就来。   晚上一家三口坐一起泡脚,穆清说,“爸爸能升官,孙团长他们肯定出力了,爸爸抽空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林玉说,“不止孙团长他们,张钦他爸那边咱们也要谢。”   穆清想了想,“妈,要不明天的养生汤就不收汪露阿姨的钱吧。”   “不收钱,药材也咱们出,就当谢谢他们。”   “我看可以。”穆继东说,“不能用清清那里的好药材,一般药材就行了。”   “爸爸你别吝啬,送礼最好送到人心坎上,你自己挖回来的崹人参还有几根,要送就送一锅好的。”   林玉犹豫道,“以前一直做的都是普通人参,换成崹人参,以后怎么办?”“这个不怕,汪露阿姨他们知道其中的区别,自然会找人去打听,就会知道这个东西有多难得。汪露阿姨是明事理的人,她不会追着你要,只会心里感激。”   穆继东和林玉商量了两句,觉得闺女说的对。   穆继东说,“过年咱们回去一趟,我去山里再仔细找找,看看那附近还有没有人参窝。”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夫妻俩看向闺女。   穆清说,“不给婆婆爷爷他们写封信报喜?”   穆继东一下站起来,大声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必须写信,不行,我得打个电报回去,这么大的喜事儿,该花钱!”   林玉把他摁下去,“悠着点,洗脚盆叫你踩坏了。”   “我看电报就不用了,白花那个冤枉钱,寄封信回去挺好,也好顺便寄几张咱们没用的油票糖票回去。你说呢?”   穆继东傻笑,“听媳妇儿的,你说的都对。”   林玉轻哼一声,“清清书房里有笔和纸,你自己写了去寄。清清,再给你爸几张布票。”   “哎!”   第二天一早,林玉还在厨房做早饭,穆继东拿着感谢好的信跑去邮局,贴上邮票寄出去,心里乐滋滋的。   等他回家,媳妇儿叫他端碗他就端碗,闺女叫他绑弓弦他就绑弓弦。   汪露敲门进门,惊了一下,“穆继东这是怎么了?”   一边干活,还一边笑,没见过这样的,有些瘆人。   林玉拉着她的手去后院,“别搭理她。”   说完后,林玉对穆继东说,“快去打两只野鸡回来,我一会儿炖汤要用。”   “好嘞,我一会儿就回来!”   穆继东拿上弓箭跑了,穆清想跟着去,她那个小短腿儿,哪里撵得上她爸。跑到大门口她就气鼓鼓地回来了。   汪露去拿篮子,“咱们走吧,赶紧着去挑选些好药材。”   林玉拿起篮子,对闺女说,“我和你汪阿姨出去一趟,你在家看门。”   “哦。”   两人边走边说,林玉谢谢她对他们家一直以来的帮助,特别是穆继东这次立功。   汪露连忙说,“这可不是我家老张的功劳,全靠你丈夫自己有本事。”   林玉以为她是怕惹麻烦,她识趣地接话,“我家继东能有今天,少不了孙团长他们的培养。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帮我打听消息,要不然我们母女俩不知道还要着急多久。”   汪露哈哈大笑,“这个人情我肯定领。”   林玉嘴角翘起,“咱们今天只买其他药材,人参就不买了。”   “为什么不买?”   “我那儿有好的。”   买了药材回去,林玉去里屋拿了个木盒子出来,汪露笑道,“一株人参你还搞的神神秘秘的。”   看长相和其他人参有些小区别,以汪露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一株人参嘛。   汪露以为林玉不让她买人参,就是为了自己出人参谢谢她,想到穆家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她安然接受林玉的感谢。   林玉不解释,“等汤熬好,你就知道了。”   “野鸡还没回来呢。”   “快了。”林玉知道他打猎的速度。   过了会,穆继东回来了,厨房里热水烧好了,穆继东顺手给野鸡烫毛,把野鸡收拾出来送到厨房。   汪露羡慕,“穆连长真是个好男人,还会自觉帮你干活。”   林玉笑道,“快别叫,现在还不是呢。”   “早晚的事情,咱们私下打趣罢了,外人又不知道。”   汪露帮着烧火,穆清在灶台后处理药材,两人一边忙一边闲聊。   院子里,穆清正在试弓箭,两把弓箭都是一样的,试过之后她选了一把更加顺手的。   “怎么样,弓的长度合适吗?”   一只利箭飞出,直刺中靶心。   穆清嗯了一声,“爸爸,让我试试你的铁箭头。”   穆继东拿了一只给她,“小心别伤到自己。”   他一直以来用的是木箭头,到南广之后,孙团长说他的优势不能丢,专门帮他找个铁匠,帮他打造了一百支箭。   出任务的时候,他的行李都是拜托其他战友帮他背,他的任务就是背着一百只箭,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昨天他回来之前,孙团长说,回头他找那个铁匠再给他打两百只箭,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木箭头要有攻击力,射箭的时候还要挑角度,最好能对准脖子这样的部位,铁箭头就没这个麻烦,想射哪儿射哪儿。   穆清拿铁箭头拿在手里掂了掂,感受一下重量。   搭弓拉开,箭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飞出去,狠狠地扎进树干。   穆继东快跑两步,把箭拔下来,“有靶子你不射,你偏偏射树,让你妈看到了又要嫌弃我们父女俩,明年这棵桃树要是不结果子,你妈肯定要念叨我们好久。”   穆清不听她爸念叨,她观察铁箭头,要是把这个箭头拆下来,装到她的袖箭上怎么样?   不行,这个箭头太大了,装不下。   一上午,穆清在院子里练习适应自己的新弓,不知不觉就到中午了,后院飘出来的香味太霸道了。   邻居都过来敲门,“你家今天炖的啥鸡汤,怎么比往日里还香?”   “野鸡汤,我今天一早上山打的。”   “奇怪了,我家也炖过野鸡汤,怎么没这个味儿。”   “可能是各家炖的方法不一样嘛。”   早就想上门问问,林玉跟她说用人参炖的,邻居就再没问过,这次过来,老太太一咬牙,“你保证用人参能炖出这个香味?”   “我可不敢保证,大家厨艺都不一样,这个怎么能保证?”   老太太也不傻,知道里头肯定还有其他说头,见大高个儿不跟她说,她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后厨房,汪露竖起大拇指,“我以为你原来炖的养生汤味道已经非常好了,没想好还能更好。”   林玉笑道,“换了一味好药材,自然有些不同。”   汪露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尝鸡汤,匆忙告别,端着鸡汤就走。她一走,穆继东和穆清父女俩也往后院去。   “蒸饭了吗?”   “蒸了,咱们今天中午吃白米干饭!”   “太好了!”   “赶紧开饭!”   穆继东拿着两个隔热的手套端起砂锅就去堂屋,林玉端饭锅,穆清自觉拿碗筷。   张家那边,张玉才今天不忙,又知道媳妇儿今天要去穆家炖鸡汤,到点儿后早早赶回家。   张钦放学回来,跑进屋里就喊,“好香好香呀!”   张玉才大步进门,“什么好香?”   他瞬间反应过来,看向媳妇儿,“今天这鸡汤有些不对劲呐!”   张钦咦咦一声,“怎么中午回来了?”   张玉才没搭理他这话,“今天这鸡汤怎么炖的?”   汪露和张嫂拿出碗筷,“别管怎么炖的,先喝汤。”   一家人埋头苦吃,最后要不是汪露把砂锅端走,父子俩非得再喝一碗。   “留着晚上还能吃一顿。”   张钦满足地揉揉肚子,“真好吃。”   汪露这才说,“今天用的参不一样,林玉改了几样配药,没想到炖出来的鸡汤味道好了好几层。”   “她今天用的什么人参?”   “不知道,没见过长成那样的。”   汪露又说,“人参用盒子装着的,看着很珍贵的样子,林玉见多了的人参,要是一般的人参,她肯定不会这样。”   “没事儿,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张玉才说道,“我托人找的人参已经从东北寄过来了,估计这两天就要到了,这些人参炖汤吃完,你这身子估计能好的差不多了。”   汪露笑道,“其实我现在感觉就挺好。”   张钦十分认同,“我妈骂我的时候中气十足,一点都不虚。”   一家人笑了起来,汪露笑骂一声,“你个臭小子,还不是你不懂事,要不我没事儿骂你做什么。”   穆家的心意到了,张家人也收到了,中午吃了顿好的,一家人十分满足。   午休起来,下午张钦和往常一样准备去穆家,一出门碰到他爸爸的勤务员小李叔叔。   “小李叔叔有事儿?”   “对,领导叫我来给你妈送个包裹。”   “哦,我妈在屋里,你进去吧。”   说完张钦快步走了,快走到大院门口,几个同学突然叫住他。   “张钦,你去哪玩儿,带上我们呗。”   “不方便。”   彭丰年切了一声,“他还能去哪儿,不就是去马路对面穆家嘛。”   “呵呵,你猜对了,真聪明。”   张钦脚步都没停下,径自往前走。   吴桂英拦住他,“张钦,带我们去穆家玩一会儿呗,听说那家有个姑娘,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朋友,你介绍我们认识一下,以后一起玩儿。”   “对嘛,都是随军过来的,咱们大院人多。”   张钦觉得穆清应该不喜欢和其他人玩儿,但是,万一呢?一个六岁多的小姑娘整日待在家里应该也挺无聊的。   “那你们等着,我去问问穆清。”   “哎呀,这么点儿的路,哪用专门去问,我们跟你一起去问。”   大院里的人除了张钦、霍容时和田甜,其他人都没见过穆清,都对这个叫穆清的小姑娘挺好奇。   张钦性格冷淡,在大院里在学校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穆清那个小姑娘怎么和张钦玩到一块儿去的?   吴桂英一提出带穆清过来玩儿,大家都积极响应。都知道张钦下午要去穆家,他们早早在小广场这儿等着。   他们推着张钦去穆家,穆家的大门虚掩着,推开大门,院子里没人,只听见一阵悦耳的琴声传来。   琴声时而如旷野吹来的风,时而如人低语,宁静悠远,刚才打闹的人都愣住了。   “好美!”陈静叹息一声,“我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沈园点点头,“太好听了。”   “这是什么琴的声音,以前怎么没听过。”   “这是古琴的声音。”   “不对吧!”吴桂英扫了众人一眼,“从去年就开始搞破四旧,他们家还弹古琴,不合适吧。”   陈静不高兴她这么说,“怎么不合适了,你就是嫉妒穆清。”   “呵,我爸爸大小是个团长,穆清她爸就是一个普通当兵的,我用得着嫉妒她?”   吴桂英大声说,“陈静你别转移话题,文物古迹都砸了,古琴难道不算旧东西。”   “你……!”   陈静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沈园拉住陈静,走到吴桂英面前,“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倒是给我找找,哪条哪款说古琴算是四旧?”   “这还用找,我说她是她就是!”   “你是谁?这般口出狂言,法律是你家定的?”穆清冷冷地看着他们。   院门口太闹腾的,开始穆清还以为是路过的人说话太大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她才起身出来。   张钦连忙从队伍里跳出来,站到穆清一边,“不管我的事儿,我来你家,她们非要跟来,谁知道他们故意跟来找你麻烦。”   吴桂英、田甜一帮人为张钦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好歹他们都是住军区大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居然站到外人那边?   田甜笑里藏刀,“我们在说四旧的问题,张钦你别打岔。”   “古琴这么你们了,看古琴如此不顺眼,想把古琴拿去砸了还是烧了?我瞧文工团里每天都在用什么钢琴小提琴小号,怎么不去砸了?那可是国外的东西,洋货,不是更加该砸?”   汪露过来送药材,好奇一群孩子怎么堵在门口,一走近才听到一堆诛心的话,气的发抖。   汪露出言讽刺,“你们是不知道文工团怎么走吗?我亲自给你们带路。”   一群姑娘家吓的不敢说话,彭丰年勉强说了句,“虽然是国外传进来的东西,但是文工团弹奏的都是□□。”   “对,都是积极向上的歌曲!”几个胆子大的小声帮腔。   汪露冷笑,“穆清,□□会不会?”   “会!”   穆清进屋,一首《东方红》从书房里传出来,门口的一群人都不说话了!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一群少男少女被训斥的低下了头,小幅度地摇头。   “你们没有话要说,我有!”   “看在你们年纪小分不懂好坏,我今儿就教教你们。以后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别整天人云亦云,拿着鸡毛当令箭。自己长了个脑子就要学会用,脑子笨尚且可以原谅,无脑乱说就实在惹人讨厌!”   汪露说话很克制,但是她语气里的厌恶藏都藏不住。   她也没想藏!   “穆家和你们无亲无故,以后别厚着脸皮来碍眼,没事儿干回去多读几本书!”   汪露此话一出,一群人利索地跑了,一溜烟儿地跑回大院里躲着。   确定张钦他妈妈看不到了他们才松了口气,“吴桂英你脑子有病啊,挑人家小姑娘的刺儿干什么。”   “就是,就你又红又专,你那么厉害,怎么不见革委会请你过去给你个官儿当当。”   一群人被训的怒气都发泄到吴桂英身上,吴桂英也很无辜,“不是田甜说……”   “吴桂英!”   田甜拉了她一下,“对不起,我刚才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你听到了,还大声说出来指责穆清,都是我的错!”   彭丰年不耐烦,“行了,有什么好吵的,烦死个人,我回去了!”   彭丰年一走,大家都散了。   这时候他们还没发现,陈静和沈园没跟他们一起回来。   陈静和沈园留在穆家了,张钦妈妈训斥他们的时候,她们俩自认和彭丰年他们不是一伙儿的,骂人也没骂她们,她们不心虚,才不跑呢。   穆清打量着陈静和沈园,陈静和沈园也在打量她。   张钦给她介绍,“这是陈静,她爸爸是二师的师长,沈园的爸爸是团长。”   二师,那不就是她爸爸上级的上级的上上级?   “你们好,我是穆清,请进来坐。”   汪露熟门熟路地进屋,“清清,你爸妈呢?”   “他们出门买东西了,我们家明日要请客,今天要去买些菜。”   “哦。”汪露一下就明白了,她把包裹打开给她看,“你在也行,你看看,这里一共二十株人参,等你妈回来交给她。”   穆清惊呆了,“汪阿姨,这么多人参要炖多少锅?”   汪露笑道,“不多,不多,一株人参炖三锅鸡汤,这里也就六十锅。吃完这些,估计我身体就能彻底好全了。”   好吧,你有人参你有钱,你说了算。   又说了两句话,汪露才走。   留下他们四个人,陈静和沈园也惊呆了,什么时候一株都难求的人参变成大萝卜了吗?   陈静想问,沈园拉了她一下,她立马闭嘴。   穆清看过去,沈园微微一笑,“我们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参,有点惊讶。”   穆清笑了起来,“堂屋里坐着不舒服,张钦,你带他们去我书房。”   “好呀。”   陈静和沈园跟着张钦走,等人都走了,穆清拿着人参去后院,把人参藏起来,又拿了一碟点心,去厨房泡了一壶茶端出去。   张钦连忙接过,“你怎么不叫我。”   “我顺手的事儿。”穆清招呼她们俩过来喝茶。   陈静和沈园此刻正在欣赏墙上的画,画的是一只猫,看着好眼熟。   张钦瞥了一眼,“你还真喜欢我家豆豆,给它画了一张画像不够,还给画一张。”   “那张不是叫你拿去了嘛,我想画一张挂我家里,怎么了?”   “行,你厉害!”   陈静眼睛鼓的像铜铃,不停地给沈园使眼色,这个小妹妹好厉害呀,会弹琴,还会画画,妈呀,这是什么神仙人物?!!   沈园暗示她淡定,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虽然叫陈静淡定,但是沈园的眼睛落在穆清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这么强烈的视线,穆清感受不到那才有鬼,她笑道,“你们对我这么感兴趣?”   陈静嘴巴比脑子快,“太有兴趣了。”   “他们都好奇张钦为什么喜欢和你玩儿,原来你这么优秀呀,换成我,我也喜欢跟优秀的人玩儿。”   穆清笑出了声,她爸爸上级的上级的上上级的闺女,真是有些单纯可爱。   张钦无奈,“她要是没那么优秀,我会更喜欢和她玩儿。”   咦,为什么?   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   张钦在她们面前上演了一出独孤求败,用一句话形容,那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连输十几局,沈园和陈静都同情地看了张钦一眼。   又一局输了,张钦不信邪,“再来一局。”   陈静好心帮他说话,“围棋不行,你们试试象棋?”   张钦眼睛一亮,穆清很无所谓,“书桌右边柜子里有一副象棋。”   张钦跑去把象棋拿出来,重振旗鼓再战。   啧啧,还是一输到底。   沈园和陈静也是无语,没办法,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下棋的时候眉头紧皱,下完了之后,张钦开心起来,就像受虐狂一般。   张钦只能说,没办法,已经输习惯了。   在穆家玩到下午四点多,他们要回去了,陈静和沈园都很喜欢穆清,走的时候陈静问,“我还能再来找你玩儿吗?”   “你们来吧,不过只能你们自己来,不要带其他人了,我不欢迎。”   “你放心,我们肯定不带他们来。”   陈静小声说,“我也不喜欢吴桂英他们。”   穆清笑了笑,送他们出门。   第二天他们要上课,穆清一早也有事儿,她要跟着她爸去水库买鱼。   为什么要她去?因为她爸妈准备晚上请客的时候,请客人吃全鱼宴。水库又那么远,不如带着她去,多买一些回来。   穆继东骑车带闺女去水库,路上父女俩边走边聊。   “闺女啊,来南广这么久,你现在还是只有张钦一个朋友?我听你妈说,你整日不爱出门,这可不行。”   “你瞧瞧,你不合群,他们就会欺负你。要是你经常和他们玩儿,昨天他们也不会往你头上扣帽子。昨天要不是你汪阿姨反应快,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再说了,现在你年纪小能和张钦玩儿,等你们都长大了,一男一女一起玩儿,谁让你们没干什么,人家也会说闲话,这样不好。”   穆清连忙说,“爸你别念叨了,我有朋友,两个姑娘家。”   “谁?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个叫陈静,张钦说她爸是你上级的上级的上上级,陈师长。”   穆继东一激动,自行车乱扭,穆清赶紧抱着她爸爸的腰。   “闺女呀,你老实跟我说,你挑朋友是不是看出身?一个张钦,一个陈静,一般人家的姑娘你还看不上了吗?”   穆清默默翻了个白眼,“还有一个叫沈园,据说她爸也是团长。”   这回穆继东稳住了,“人家是团长,我还是个没有走马上任的小连长,级别也比你爸我高。还说你不是挑着出身交朋友。”   “爸爸你讲点道理,不是我去找人家,是人家主动来找我。”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隔壁邻居家的孙女也经常来找你,我看你态度冷淡得很,你什么时候请人家去你书房坐坐了?”   “我跟她又没话说。我请她去书房坐什么坐。”   穆继东叹气,“闺女,你说我以后要是升官了,人家会不会在背后说我,说我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   穆清生气,“爸,你要再乱说话,我回去跟我妈告状去了。”   “你可别,这不是开玩笑嘛。”穆继东自信地说,“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争取多立功,等我以后职位高了,你就能平等地和人家玩儿。”   穆清心头一暖,小脸蹭蹭她爸的背,“不立功也可以,我和妈妈只想我们全家人平平安安的。”   “那肯定的,挣了功劳也要有命享不是!”   到了水库,穆继东买了一百多斤鱼,人家卖鱼的都愣住了,“鱼离了水就不能活了,现在天气热了,今天要是吃不完,这么多鱼明天肯定臭了,太浪费了。”   “放心,臭不了,晚上我家请客吃饭,没有其他菜,只有鱼,肯定吃得完。”   “你家办喜宴?请几桌?”   穆继东糊弄了两句,把一百多斤鱼装麻袋里,利索地绑在车上,推着走。   走到没人的地方,穆清把鱼收起来,穆继东带着闺女把自行车骑的飞起。要进城的时候才拿了一麻袋鱼绑在自行车上。   路过军营的时候,穆继东叫闺女在门口等他,他跑去跟孙团长打声招呼。   军营,穆清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门口两个站岗的,站的真直,皇帝跟前的禁卫军也没有这样的精气神。   穆清打量着军营,她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也在打量她。   霍容时瞥了一眼小丫头,转身走了。 第35章   穆清和他爸回家已经中午了。   到了家门口, 穆清跳下车,推了一下院门,是关着的。   “妈, 开门。”   “来了。”   林玉快步走去开门, 穆继东推着自行车进院子, “今天怎么关门了。”   “昨天汪露送了人参过来, 我想晾晒晾晒再收起来,这么贵的东西,我要是一个没看见丢了怎么办?”   林玉帮把手, 一起把鱼抬下车。   穆清嫌麻烦, 想把鱼收起来,林玉不让。   “在外面自己注意着点,咱们家虽然有个院子, 你别忘了对面大院的筒子楼有七层楼高,人家要想看,肯定看得见咱们院里。”   穆清皱眉,看了一圈院子墙角的果树葡萄树, “栽种的不够密。”   “再密也没法, 人家楼高,想看总是看得见。”   “不过咱们买的都是长成的大树,等扎根牢实了,今年剪掉的枝条等明年长起来, 肯定枝繁叶茂,遮盖的就多了。”   夫妻俩合力把鱼抬到后院, 穆清这才把鱼收起来。   “等傍晚鱼拿出来, 还跟刚从水库里捞出来的一样, 还是鲜的。”   穆继东一边洗手一边说, “中午吃什么?”   “吃面吧,随便简单来点。”   “后院的小青菜长起来了,特别嫩,用这个煮面特别好。”   “行,再煎一个鸡蛋。”   一家三口吃了午饭,穆清去房间睡午觉,等她睡醒,听到院子外面有动静,细听是张钦和陈静、沈园的声音。   “张钦,你学了多久射箭,怎么还脱靶?”   张钦有些尴尬,努力解释,“我本来学的时间不长,又没怎么练过,脱靶很正常。”   沈园怼他,“就你这水平,你还给我们当老师?”   “哼,嫌弃我不行,把我的弓给我。”   陈静连忙做和事佬,“我觉得张钦还是可以,十次总会射中几次,算不错了。”   张钦:“……”这算是夸奖吗?他怎么一点都没觉得被夸到了?   穆清推开门,三人都看向她。   张钦说,“你们要是嫌弃我,找穆清吧,她是小神箭手,百发百中。”   “哇!真的吗?”   “穆清是小神箭手,大神箭手是谁?”   “当然是穆清的爸爸。”   “你快详细跟我们说说呗。”   沈园刚才嫌弃他,张钦不想告诉她原因,“自己找你爸问去。”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问了。”沈园冲他翻了个白眼。   陈静一把拉过穆清,把弓箭塞她手里,“快射一箭给我们看看。”   穆清不接,“我要去喝水。”   “喝水是吧,我给你倒。”沈园跑得快,堂屋里就放着水壶,水是温的,正好入口。   喝了杯水,穆清觉得清醒了一些。   “我不用他的弓,把我的弓拿来。”   “这里这里。”昨天陈静就看到穆清的书房里摆着一张弓,她连忙跑去拿来。   张钦轻哼一声,这两个人,对他对穆清两副面孔。   接过自己的弓,穆清唰唰唰射出三箭,三箭都射中了靶心,第三支箭因为没处儿扎,硬生生把前两只箭挤掉了。   厉害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穆清的厉害了,沈园和陈静星星眼望着穆清,她简直是当世高人呀!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一般吧!”   张钦一眼看穿她,“切,瞧你得意的!”   穆清连个眼神都欠奉,活动了一下,她精神万分,今天下午干什么呢?   沈园和陈静缠着她要学射箭,穆清没心情教,最后张钦当她们的老师。   张钦今天不愿意受虐陪她下棋,穆清把她的琴搬出来,研究新曲谱。容爷爷留给她的《高山》和《流水》的谱子和她自己收藏的很不一样。   下午四点钟,林玉和穆继东在后院处理鱼,今天要请十几个人,当兵的都是大肚汉,至少要准备二三十斤鱼。   张钦他们也不玩儿了,帮着杀鱼刮鳞片。   “你们去玩儿吧,我们自己来就行了。”   “没事儿,玩了一下午了。”   “就是,林阿姨你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林玉笑道,“那你们一会儿别走,留在家里吃了晚饭再回去。”   陈静连忙摇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不能让你们白忙活。”林玉站起身,“你们几个慢慢弄,我先去给你做饭,你们早点吃了回家,不耽误。”   张钦大喊一声,“谢谢林阿姨,我想吃红烧鱼块儿。”   “好。”   厨房里没有柴火了,林玉在厨房喊了一声,穆继东去阁楼上抱柴火,穆清没帮忙,她去厨房烧火。   水井旁只有他们三个,沈园压低声音,“张钦你也太不客气了,留下吃饭就算了,你还点菜。”   张钦乐呵一笑,“以后经常来你们就知道了,林阿姨手艺好,只要林阿姨留我吃饭,一个拒绝的字我也不可能说。”   这话把陈静和沈园的胃口吊起来了。   孙承恩他们要六点过才能到,林玉把饭蒸好后不着急,先做一小盆红烧鱼,叫张钦、沈园、陈静他们来吃。   主人家都没吃,他们坐在这儿大吃特吃,张钦无所谓,沈园和陈静有些不好意思。   林玉看出来了,给穆清拿了一双碗筷,“你也去吃,吃了晚饭玩一会儿好洗漱睡觉。咱们家待客,你爸他们还要喝酒,晚上肯定很晚,你不用跟他们一起。”   有穆清的加入,陈静和沈园放松多了。   林玉在后院支了一张小桌子,大人们不在,吃到好吃的,几个人都放开了,陈静和沈园眼睛都亮了,什么时候家常红烧鱼有这样好吃?   穆清习惯了她妈妈的手艺,倒是没觉得有多特别,只招呼了一句,“喜欢吃就多吃点,要是不够,再过一会儿叫我妈妈做一锅酸笋鱼。”   张钦一边吃一边道,“不用特意做一锅,一会儿给我舀一勺酸笋鱼汤,我泡饭吃。”   沈园道,“你真是会吃!”   “那当然了!”   等他们要吃完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片好的鱼片已经腌上了,鱼头和鱼骨已经和酸笋炖的香飘四溢,就等着下鱼片了。   张钦端着碗去厨房舀汤,沈园和陈静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张钦。   半碗米饭半碗汤,喝下去酸爽鲜香,绝了!   六点过,家里的客人已经陆续来了,张钦他们三个人把碗筷洗了,桌椅收起来放屋里,就先走了。   夕阳西下,暖黄的余光笼罩着小院,校园里草木葱茏,安静温馨,后厨房飘出来的酸笋鱼汤的香味馋的人口水直流。   “穆继东,你行啊!来这里置办下这么一套屋子,花了不老少吧。”   穆继东傻笑,“团长,我家什么情况您还不知道?都是我媳妇儿给的钱。”   孙团长他们更加羡慕了,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现在虽然出头了,以前没当兵他还只是个乡下农民,能娶到家底这么厚的姑娘,不是狗屎运还是啥。   客人都到了,林玉笑盈盈地牵着闺女出来,“穆清,快叫人。”   穆清不认识人,穆继东温柔地牵着闺女给她介绍,这是谁谁谁,穆清跟着她爸,叔叔伯伯喊了一堆。   孙团长等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瞧瞧这一家子!   “穆连长,今天准备酒没有,我告诉你,没有酒我们可是不依!”   “准备了,今天要喝多少有多少,纯正的高粱酒,我昨天亲自去买的,就等着你们来。”   “走,喝酒去!”   林玉原本说在屋里吃饭,穆继东嫌堂屋小,施展不开,把人带到后院去。   见状,穆清去空着的厢房里放了一张大长桌子,叫他爸去搬桌子。   穆继东一下明白了闺女的意思,吆喝了几个人去帮忙,桌子椅子都搬去后院。又叫孙团长帮忙,把后院的电线扯出来,用一根棍子支着,挂在桌子正上方。   林玉重新烧开酸笋鱼汤,把里面的酸笋和鱼骨头捞起来,准备下鱼片。鱼片滚的差不多了,林玉赶紧连鱼片带汤舀起来,用瓷盆装了三大盆端出去。   “鱼来了!”   孙承恩几人连忙接过来。   “这是当地特色酸笋鱼,都说臭,我闻着还行。”   一个山东过来的人深吸一口气,“来两个大馒头,我沾着这汤都能吃饱。”   众人哈哈大笑,林玉笑道,“继东说你们有北方的,有南方的,今天米饭和馒头准备了,保准你们吃的满意。”   “哈哈哈,谢谢弟妹了!”   “别客气,都吃吧。”   林玉快步去厨房端了四盘花生米出来,穆继东抱着一坛子酒出来。   酒坛子一打开,肉香酒香花生米,请客开宴的气氛有了。   林玉陪着吃了会儿,就下桌了。   林玉一走,大家伙喝上头,酒酣胸胆尚开张,说笑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孙承恩拍拍穆继东肩膀,红着脸说,“你小子,前途无量,好好干儿!”   对面的李连长皱眉一口干掉杯中酒,咂咂嘴,笑着道,“你和我不一样,你小子有看门功夫,要是抓住机会,别说一个连长,我看过几年,你跟孙团长平起平坐的机会也大大的有。”   从他立功回来,这两三天夜深人静的时候,穆继东自己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弓箭和枪最明显的区别,那就是动静小。   另外一个,他对山林比其他人更熟悉,在山林里和敌人周旋他更加得心应手。要是换成其他地形,他的优势就不存在了。   穆继东端起酒杯,“谢谢大家伙儿的好意,我穆继东都记在心里了,不说了,一切都在这杯酒里,我干了!”   马大壮等人纷纷叫好。   “一杯酒沾湿嘴,两杯酒才到位,再来一杯!”   “来一个,来一个!”   ……   “再来再来!”   “兄弟们,最后一杯!”   大家虽然嘴巴上喊的凶,心里都很有数,喝到微醺就不再添了。   穆继东去厨房把饭锅端出来,锅盖揭开,蒸在上面的馒头还冒着热气,面皮松软。里面的白米干饭也香,锅底还有锅巴,吃起来嘎嘣儿脆!   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用馒头蘸酸笋鱼汤吃的,用鱼汤泡饭的,甭管什么饮食习惯,今天都吃的满足。   吃饱喝足,大家伙儿一起帮忙把碗筷洗了,桌椅板凳收拾干净准备撤了。   林玉从闺女屋里出来,看到这模样,很是不好意思。人家来吃饭,还让人家打扫卫生,有些不像话。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弟妹,我们今天先走了!”   “哎,下次有空再来!”   夫妻俩把人送出门,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回家关上门。   门一关上,穆继东腰杆一蹋,红着脸抱着媳妇儿的腰,下巴放在媳妇儿肩上撒娇。   林玉摸摸他有些发热的脸,“喝了多少?”   “没多少,也没醉,就是想抱抱你。”   “嗯。”   穆继东蹭了蹭媳妇儿,露出个傻笑,“我今天特别开心。”   两人跟连体婴似的回屋,林玉今天没催他洗澡,让他躺床上,拿也帕子给他擦擦,穆继东舒服的直哼哼。   林玉温柔地笑了,“你开心,我也开心。”   她大概明白他为什么开心,不只因为升职当了连长,还是因为他有了很多朋友,这些朋友跟穆家村的朋友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他们志同道合!   张家。   张玉才今天回家很晚,汪露还没睡,等着他。   张玉才皱眉,“你身体好不容易好了,自己不爱惜,这么晚不睡觉等我做什么?”   汪露打了哈欠,“这会儿也没有很晚。”   张玉才赶紧去洗漱,过了会儿上床,拍拍她肩膀,“睡吧。”   汪露嗯了一声,“我不是托人打听林玉在疗养院的事情嘛,今天下午人家给我打了个电话回来,说林玉炖的养生汤效果很好,效果最好的还是芒山县当地出产的崹人参。这种人参价格贵,数量稀少,当地药材公司想收到这种人参都得看运气。”   “你的意思是,昨天穆家给我们送的是崹人参?”   “肯定就是!他们自己就是本地人,林玉还精通药膳,要说她手里没有好东西,我肯定不信。”   “那崹人参有多贵?”   “据说达到能入药级别的,外面出的价格都是一千一株以上,上百年的卖出几千的价钱也不奇怪。”   “那昨日,我们收的礼有点重了。”   汪露想了想才说,“他们诚心给,我们吃都吃了,别想那么多。按照他们夫妻的性格,送一锅鸡汤,肯定也不是为了叫你给穆继东升官。”   “你昨天说,林玉昨天熬了两锅?”   “嗯,我看林玉对崹人参的态度,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见,手里肯定也不止一株。”   张玉才轻笑一声,“这一家人,看着普普通通不起眼,倒是有些深藏不露的意思。”   “何止,不说穆继东和林玉,你看看他们俩养的闺女,琴棋书画射箭,什么不会?人家不仅会,还精通,什么人家能培养出这样的闺女?”   汪露早就想过了,“穆继东早不当兵晚不当兵,偏偏这两年不太平才来当兵,他们家不够随军的条件,自己买地建房子也要跟来,你说……”   张玉才拍拍她,“我心里有数,睡吧。”   人家凭本事立功,他照功劳给奖励升职,一切都顺理成章。   也不用管人家什么出身,有什么目的,既然能通过背景调查,说明这一家人都没问题。有问题也和他无关。   第二天,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穆继东假期用完,今天就要去军营报到。   林玉笑着跟闺女说,“你爸今天出门精神抖擞,一早上都在笑。”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以前女夫子教导她,说男子少有不爱权势名利之人,看来她的傻爹也是俗人一个。   “今天穿裙子吧,这几天天气热了,前些日子给你做的那条扎染裙子可以穿了。”   “嗯。”   穿上裙子,穆清在镜子前转悠了一圈,“好看!”   林玉满意地笑了笑,“回头我跟你汪阿姨再去转转,有好看的布都买回来。”   “妈,我这里的布票都给我爸寄回老家了,我这里没布票了。”   “马上就有了,过几天月底发工资,你爸发了票就去买。再说,卖土布的不要票也能买,就是价格贵一点。”   穆清点点头。   吃了早饭,今天上午有事儿,母女俩要从城南出门,去乡下买酒。   家里那一坛子酒剩下不多了,今天再去买些回来存着。穆清不爱喝酒,她觉得酒可以存,用来泡药酒也好,放几十年,放成老酒就更好。   林玉牵着闺女边走边说,“以前我小的时候,我隔壁住着一家子人,那家闺女比我大几岁,有一年冬天,他家拉了两板车的黄酒回家,据说要存着等他闺女出嫁的时候喝。”   “这叫女儿红。”   “就是叫这个名儿,当时你外公外婆孩子,你外公心动,也想存,后来……后来有事情耽误了,没时间存。”   穆清扭头看了娘亲一眼,“妈,你给我存吧。”   “好啊!”林玉低落的情绪瞬间高涨,笑道,“你那里能藏东西,咱们存个一百坛,别说你结婚的酒有了,以后你生的孩子结婚的酒也有了。”   “黄酒可以当作料酒用,平时炒菜也能用上。”家里现在不缺钱,花一大笔钱买酒林玉一点不心疼,还越想越可行。   “咱们娘俩在家也没事,我们抽空去一趟绍兴,玩几天就回来。”   穆清提意见,“咱们要赶在下半年开学前去。”   “对,开学你要读书了,也没那个时间。”林玉想了想,“咱们暑假去,绍兴咱们去,扬州、杭州、上海都走一遍。”   穆清点点头,“去!”   走到前面学校,一排过去分别是小学、初中、高中。   正是上学时间,沈园和陈静刚到校门口,看到她们赶紧打招呼,“林阿姨,清清,你们去哪儿?”   林玉笑着道,“去城南买点东西。下午我们在家,有空来玩。”   “好,我们肯定去。”   “不早了,你们快进去,我们先走了。”   “林阿姨再见。”   林玉推了闺女一下,“快跟两个姐姐说再见。”   穆清“……”说不出来。   张钦也到了,他轻笑一声,“林阿姨,穆清当自己是大人呢,让她叫我哥她都不叫,更别说叫姐姐了。”   林玉看了闺女一样,“这孩子,坏毛病多。”   沈园嘻嘻哈哈道,“不用叫姐姐,清清那么厉害,她叫姐姐我们也不敢应。”   敲钟了,在校门口逗留的几人连忙往学校里跑。   母女俩走到初中校门口,碰到一个迟到的学生跑的快飞起,穆清定睛一眼,咦,这不是霍容时嘛,没想还能看到这冷面罗刹失态的时候。   霍容时也看到穆清了,更看到了她眼里的打趣,他瞥了她一眼,脚步一点都没停下,从她身边跑过。   母女俩慢悠悠走去城南,穆清没跟着妈妈去卖酒的人家里,而是在村外等着。   林玉嘱咐闺女,“你别乱跑,要是有人找你问路你就走远一点,不要接近别人,小心人贩子。”   “妈你就放心吧,我藏着刀,谁来我就扎他!”   “有事儿你就大声喊,村里人肯定听得见。”   “我知道。”   林玉还是不放心,“你跟我进村吧,我多跑几趟也行。”   “妈,真不用。”   穆清说服她妈,来一趟能多买一些,何必多跑几趟。   林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进村脚步飞快,赶紧去找那家卖酒的人家。   穆清蹲在路边,这时候已经五月了,村里人都忙得很,村口这里很清静,也没个人来,只听得见鸟叫声。   过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她娘亲来了。   林玉微微蹲下身,穆清伸手把酒坛子收起来。   林玉又去村里,来回跑了三趟,买了九十斤酒。   回去的时候,背篼空着也是空着,母女俩又去药材公司旁边的小市场买些药材。   林玉高兴地说,“一斤酒我多出了五毛钱,卖家把他家二十年的好酒都给我了。他家还有两坛三十年的,我想买,他不卖。”   “没事儿,这里酿酒的少,等我们暑假去绍兴,有的是人卖。”   林玉道,“自从办公社之后,每家的粮食都是有数的,自己家够吃都很不容易了,有多余粮食酿酒的人少。能买到好酒还是多买点,我看以后想喝到不偷工减料的酒估计没那么容易。”   “嗯。”   穆清突然想起,她嫁妆里有几坛子贡酒,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有空叫她爹尝尝。   学校放学了,彭丰年一巴掌拍在张钦肩膀上,张钦嫌弃地推开。   彭丰年也不恼,笑嘻嘻的,“早上我看到穆家那个小孩儿身上穿的裙子,跟你今天穿的衬衣是不是一块布做的。”   张钦鄙视道,“蓝色的布满大街都是,你是找不到话说了吗?”   “你可别蒙我,都是蓝色的布,颜色还真不一样。田甜你说,早上的时候在校门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田甜犹豫了一下,才笑着点点头,“看着确实像是一块布做的衣裳。”   田甜原本想和张钦交好,可惜,张钦几次三番给她难堪,她现在欠彭丰年的人情,不能和他反着说。   也算了,张钦不行,彭丰年也不错。   想通了之后,田甜笑着说,“我有一次看到汪阿姨拿着针线篓去穆家,里面装着没做完的衣裳。汪阿姨和穆清妈妈关系好,一起去买布也说得通。”   张钦讥讽两个一唱一和的人,“说吧,肚子里藏什么坏水。”   彭丰年得意地笑,好似他抓住张钦的某个把柄一般,“那个性情古怪的小姑娘,是不是你的童养媳?”   大院里和彭丰年关系好的人都哈哈大笑。   童养媳三个字,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可以说是恶意满满,张钦一拳头打他笑咧的嘴角,“嘴巴臭的跟茅坑一样,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些封建糟粕,自己恶心还不够,偏要跳出来恶心别人,欠打是不是!”   “干什么,干什么,好好的干嘛打人。”   “张钦别以为你爸是司令员我就怕你。”   “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不成,这看不上,那看不上,我呸!”   “你就是个没有朋友的怪胎!”   张钦已经彻底放弃和彭丰年讲理了,抡起拳头就上!   彭丰年不怕张钦他爸是司令员,其他人还是很怕,只敢拉架,不敢偏帮彭丰年。   彭丰年一连挨了好几下,打出火气了,凶得很。   沈园他们迟一步出校门,看到他们打起来了,赶忙问怎么了,沈园一听是彭丰年嘴欠,张嘴就骂他傻逼!   田甜鼓起勇气冲过去拦住张钦。   “起开!”   田甜被张钦推开,她踉跄两步没站稳,摔倒在地。   “田甜没事儿吧。”几个和田甜关系好的赶紧去扶她。   一个人走到她面前,顺着修长的腿看上去,田甜眼睛都红了,“霍容时,你快劝劝他们。”   霍容时刚才已经听完全程,冷笑一声,“帮谁,我要是帮张钦,彭丰年这会儿该送医院了。”   冷淡的发言,嚣张到极点,大家都看向他。   张钦喘着气,“兄弟,你来帮我来了?”   霍容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没事儿多练练,跟个弱鸡似的,打这种嘴欠的,一脚就能踹散架!”   陈静吓的后退一步,拉着好闺蜜沈园,妈呀,这人好凶啊!   张钦也觉得挺没意思,算了,走吧!   他转身要走,“哎,林阿姨,你们现在才回来。”   林玉皱眉,“好好的,你们怎么打架,还在学校门口打,影响多不好。”   张钦傻笑,“彭丰年自己欠揍,我帮他挠痒痒。”   “放学了还不回去,你以后再胡闹,我告诉你妈。”   张钦连忙道,“林阿姨你可别,大院的孩子从小到大打架算什么,小事情。”   “快回去吧,下午跟陈静、沈园过来玩。”   穆清补充,“我妈今天买了好多香料,准备做卤肉。”   陈静小跑过来,“林阿姨,我肯定早点过来。”   沈园连忙点头,“还有我。”   林玉笑道,“快回去吧,姑娘家别掺和这些事,免得误伤自己。”   “好嘞!”   林玉带着闺女走了,留下校门口的一堆人,不认识林玉的人都很疑惑,这是谁,为什么在她面前,堂堂司令员的儿子张钦,一不高冷,二不毒舌,反而跟个傻小子一样,为什么?   大院的孩子不认识林玉,但是他们认识穆清,穆清喊妈,那还能是谁?他们都看向彭丰年。   幸好人家当妈的晚来了一步,要是让人家当场听见,不大闹一场才怪。   和彭丰年关系不错的人劝他,“管管你的嘴巴,别一张嘴就喷粪。”   “不是,你们是谁的朋友,站谁那边?”   “我们是你的朋友,但是你这张臭嘴,真该好好管管。你跟着你妈整天就学这些东西?”   “不许说我妈!”彭丰年怒了。   以前在北京,谁不知道她妈和他爸是二婚,私下里说他妈不要脸勾引他爸的流言从没断过,他最讨厌外人轻视他妈。   “好好好,我们不说。你也不是真傻,我们说的话你自己想想吧。”   “对,虽说小孩儿打架大人一般不参与,要是真闹大了,张钦他爸真不会在心里记上一笔?”   彭丰年皱眉,“我只是讨厌张钦,凭什么,他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还有人热脸贴冷屁股追捧他。”   “我们怎么不知道,你说谁?”   彭丰年不想说话,“走吧,回去了。”   田甜默默走到后头,刚才看到张钦前后两张脸,她算是彻底看清楚了,她之前在张钦面前做的那些事,都是笑话,人家把她当猴儿看,没拆穿她罢了。   她看向前面,彭丰年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谁?   田甜回到家,她妈赵春华已经做好饭了,“坐下吃吧,你哥今天中午不回来。”   端起碗,田甜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赵春华看她一眼,“和谁闹矛盾了?”   田甜犹豫了一下,才说,“今天彭丰年和张钦打架了。”   “为什么?”赵春华放下碗筷,认真听她说。   田甜把她的猜测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我现在觉得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猴儿。”   “这不是你的错,男娃之前吵嘴打架常有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   真的吗?田甜内心不安,她总觉得和自己有关。   赵春华表情严肃,“田甜,我以前教你的都忘了?”   “我没忘。”   她妈从小跟她说,他爸是农村人,一路做到团长全靠自己拼杀出来。从她几岁开始她爸一直是团长,这都六七年了,都没挪过位置。   他们一家会来边境,也是因为她爸想立功,努力往上走一走。   她不能任性,不能得罪人,要和大院里的孩子交好。   赵春华脸色温和下来,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吃完饭下午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多想。”   “好。”   穆家那家人,和张司令家关系极好,大院里不少人都对这一家人有印象。下午,穆继东升职当了连长的消息传出来,赵春华听到了。   她跟女儿说,“瞧瞧,这就是上头有人的好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一下就当连长了,是不是很快就是连长,团长,甚至超过你爸。”   田甜收起书本,站起身,“我去找吴桂英。”   霍容时暗地里对穆家也有关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应该的!   他家的小姑娘射箭都那么厉害,她爸爸只会更厉害!军中强者为王,有能力的人总会出头。   霍容时收拾好背包,绑好袖箭,准备出门。   “慢着,你要去哪儿?你们学校今天不劳动?”   “不劳动。”   霍容时推开门,他妈谢桂珍拉住他,“你还没跟我说要去哪儿。”   “进山。”   “我问你一个事儿,昨晚上你爸说,你爷爷奶奶要过来这里?他们在北京好好的老师不当,来这里干什么?”   “管家!家里一直是奶奶做主,没有奶奶我不习惯。”   谢桂珍气的声音都拔高了,“我是你妈,我照顾你吃穿有什么不习惯?你倒是说出来我听听!”   谢桂珍越生气,霍容时越冷静。霍容时越冷静,谢桂珍就更生气,“你好歹还是我生的,不如你表哥对我贴心。”   霍容时不想说什么出口伤人的话,果断走了。   出大门口,他本可以从右边出城。鬼使神差的,他走到了马路对面,听到院门里面传来欢声笑语的声音,他脚步都慢了。   沈园在前院玩张钦的弓,张钦好似一直跟她不对盘。   “哎呀,你站立的姿势不对,脚再宽一点。”   “你这手怎么放的,根本不好发力好嘛。”   沈园生气,“有本事你射中一个给我看看。”   张钦打哈哈,“那谁敢保证一定射中。”   “不能你就给我闪开,少影响我。”   张钦:“……”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陈静和穆清在一旁看热闹,她看的哈哈大笑,沈园的战斗力一直都这么厉害。   在前院看一会儿热闹,没过十分钟陈静要往后院跑一趟,看看卤肉好了没有。   她妈妈说不能总占人家便宜,中午去肉铺买了半扇排骨送来,还带了一些菜过来,给林阿姨一起卤了。   昨天那顿鱼,让陈静对林阿姨的厨艺产生了极大的信任,虽然香味还没出来,她也觉得,林阿姨做的肯定好吃。   陈静跑了几趟后,林玉笑了,没想到这孩子看着文静的很,没想到是个馋嘴的。   “别慌,卤肉要慢慢来,卤好了还要路子浸一浸才入味。”   陈静连忙道,“我不急。”   过了十分钟,她又去后厨,林玉叫她别跑了,坐着帮忙烧火。   林玉抓了一把带壳儿的生花生给她,“你自己烤花生吃。”   陈静开心地笑,林阿姨真好。   等下个月端午节,她一定家的叫她妈多做些粽子,到时候给林阿姨家送来。 第36章   三点多钟, 卤五花肉、卤排骨、卤鸡散发着迷人的香味,就连穆清也颠颠儿地跑去后厨,想贪口吃的。   林玉切了一块肉, 几个人一人吃一块。   一块肉吃着怎么过瘾, 几个人的目光都盯着锅里。   “不着急, 再等等。”   林玉看了下时间, “咱们四点钟吃行不行?”   “好吧。”   嘴上说着好,眼睛却很难从肉上撕扯下来。   “你们出去玩儿,等时间到了我叫你们。”   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出来了, 玩儿什么都不能集中精力。等时间终于到了, 四个人一起往后厨房跑,可把林玉逗的开怀大笑。   家里最多的就是野鸡,去年冬天在芒山打的还没吃完, 为了不浪费卤料,林玉选了三只比较肥硕的野鸡拿来卤,和五花肉,以及陈静拿来的排骨卤了满满一大锅。   林玉宰了一只卤鸡、两根卤排骨给他们吃, 这次总算是解馋了。   走的时候, 林玉给陈静装了排骨叫她带回去。和张钦关系亲近一些,给了一只鸡。沈园给的也是排骨。   沈园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出,连吃带拿的, 拿回去我爸妈肯定要说我。”   林玉笑道,“我就是出力, 排骨是陈静家出的, 你谢谢她就成。”   陈静笑嘻嘻地说, “咱们关系这么好, 不用谢了。”   “还是要谢的,谢谢林阿姨,还有陈静。”   “哈哈哈,听你一本正经道谢,感觉还真特别。”   shen yuan   林玉道,“今天的卤汤很多,你们要不要,要的话可以带回去下面或者拌饭吃。”   三个人都说要,林玉找了三个大汤盆,给他们一人装了大半盆。   “东西有点多,要不你们分两趟拿?”   “好,我先把肉送回去。”   三个人都选择先送肉回去,过了一会儿又跑来端卤汤。   穆清擦擦小油嘴儿,“妈,我去汪露阿姨家看看豆豆。”   “去吧,到点儿回家吃晚饭。”   “好,我知道了。”   穆清跟着他们一起去军区大院。   走到大院门口,沈园说,“你们先去张钦家,一会儿我过来找你们。”   沈园也想和小猫玩儿。   穆清点点头,“我等你,你顺便把田甜叫过来吧。”   陈静脱口而出,“叫她干什么?”   沈园什么都没问,直接应下,“我去叫她,叫她去张钦家是吧?”   “嗯。”   “我一会儿就来。”   四个人分头走,沈园回左边筒子楼,陈静跟和张钦、穆清走一起。   陈静这时候反应过来,小声说,“你要骂田甜不要脸?”   穆清扑哧一声笑了,“放心,我不骂人。”   现在沈园和陈静喜欢跟穆清玩儿,中午校门口打架的事情,她们俩下午过来早就告诉她了。   田甜一次两次拿她做筏子,她在其中挑唆拱火,穆清觉得,确实过分了,有点欠教训。   张钦随意道,“跟她有什么好说的,那就是个自以为聪明的蠢人。她的小伎俩也就是骗骗彭丰年那样的傻子。”   穆清不觉得彭丰年傻,“万一彭丰年愿意被她骗呢?”   “啥,还有这样的,明知道还愿意被骗,那不就是更加傻了?”   穆清轻笑一声,不再提这个话头。   到分岔路,陈静先回家。   穆清跟着张钦去他家,汪露和张嫂子看见她高兴得很,“你过来玩儿,你妈妈怎么不来?我还想和她讨教讨教,卤味怎么能做得这般香。”   “我也不懂,配方都是我妈弄的。我妈那里还有卤汤,林阿姨想吃什么,拿去我家卤就是了。”   “我呀,最喜欢吃的就是猪蹄儿,清炖的猪蹄儿太清淡,吃起来有点肥腻,卤出来的猪蹄儿味道最好。”   猪蹄儿,上辈子这种东西没资格上她的饭桌,这辈子跟着爹妈吃了不少。   别说,冬天的时候,用白芸豆炖猪蹄儿,汤炖的白白的,撒一把细碎的葱花,真是香的很。   听穆清一形容,汪露连忙道,“对对对,冬天吃这个最香了。现在天气热起来,吃那个没胃口。”   穆清一边跟汪阿姨说话,一边抱着豆豆撸,陈静来了,很快沈园和田甜也来了。   “沈园,张钦找我做什么?”   “你自己问他不就知道了。”   沈园轻快地进门,田甜也跟着进去,看到穆清,她很快转开目光,喊了声汪阿姨好。   汪露笑着招呼,“沈园、田甜来了,快过来坐。”   穆清往汪阿姨身边挪了一下,她示意田甜坐她身边。   卤鸡和卤汤被张嫂端去厨房,又端了一盘各色糖果过来。   穆清选了一颗大白兔,汪露笑道,“你妈还限制你吃糖呢?”   “嗯,管的可严了。”   “不怕,以后想吃糖了来汪阿姨这里,汪阿姨随时给你准备着。”   穆清乖巧地笑,“谢谢汪阿姨。”   田甜小心打量着穆清,穆清扭头看她,眼里没有笑。   田甜只觉得心头一抖。   田甜问张钦,“你叫我过来干嘛?”   张钦瞥了她一眼,“我没叫你。”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是我叫你。”   田甜勉强地笑,“你叫我来是因为……”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和你聊聊。”   穆清漫不经心地玩着糖纸,淡淡道,“我看你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一次两次挑拨人拿我说事儿。我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问问你,我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   没再说下去,穆清轻笑一声,挑起眼皮看她,“低头干什么,没做就否认,做了就要敢认。”   “现在告诉我,我在等你回答。”穆清清亮的眼睛此刻散发着锐利的光。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特别是沈园和陈静,吓的呼吸都轻了。   陈静死死捏住沈园的手,要死了要死了,穆清气场好大,吓死个人!   手被捏疼了,沈园才反应过来,穆清这小丫头,看着真不像个小孩儿。她同情地看了一眼田甜,那么喜欢装,这次好了,踢到铁板了。   张钦母子倒是习惯了穆清时不时早熟的样子,坐那儿一言不发,看热闹。   田甜十分不习惯,此刻浑身紧张到微微冒汗。   她脑子里拼命转动,该说点什么,快点说点什么,挽回她的形象。   田甜深吸一口气,“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除了第一次去你家邀请你去水库玩儿,其他什么事都没做。我总不可能因为你拒绝我,我就找你麻烦吧。那我成什么人了?”   穆清扯了下嘴角,“要我把话说的再明白点吗?带着人来我家指责我,今天上午在校门口的事儿。别说你无辜,我不会信。”   “田甜,别以为全世界你最聪明,小孩子的把戏,幼稚又无聊,按理说你也十几岁了,还沉迷这些玩意儿,有意思吗?”   田甜只觉得自己脸皮被彻底扒下来踩在地上,当着张钦和他妈的面,被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小孩儿用如此鄙薄的语气……   她脑子彻底乱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愣了一下,她捂住脸,哭着跑出去。   张钦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小孩子的把戏,难道你不是个小孩子?”   穆清轻哼一声,“我容爷爷夸我是个天才,我爸妈说我最聪明,你别拿小屁孩儿那一套说我。”   “切,你就是比一般小娃聪明那么一点点,还真当自己天上有地下无了?”   “啧啧,瞧你那样儿,张钦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我比你聪明。”   穆清逗他,“你要敢承认我比你聪明,下次下棋,我让你一盘。”   张钦扭头,“我铁骨铮铮好男儿,你让我半子都是在侮辱我。”   汪露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陈静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对穆清说,“对嘛,这样的你我才习惯,刚才你跟田甜说话的时候,可吓人了,我都不敢大喘气。”   沈园连忙点头,“比我爸训我的时候还吓人。”   穆清笑了起来,“我平时不那样,我就是生气。”   陈静立马保证,“我肯定不惹你生气。”   穆清哈哈大笑起来,“你乖,给你糖吃。”   “谢谢哦。”   汪露摸摸她的小鬏鬏,“虽然你年纪小,阿姨觉得你做的对,碰上一而再再二三找你麻烦的人,可不能客气,撕她脸都算给面子了。”   说完,她嫌弃地看了儿子一眼,“张钦你好好跟着学学,别脾气一上来就嘴里不干不净,要么就动手动脚,成不了大事。”   说实话,在汪露心里,穆清这样看似温和实则心里厉害的小姑娘,要是她小时候碰上,肯定躲得远远的。   她肯定跟陈静和沈园一个感受,太吓人了。   不过嘛,站在看儿媳的角度,汪露觉得这样的小姑娘简直太完美了,完全是最佳人选。哎哟,这要真是自家的童养媳就好啰。   “清清呀,你妈妈知不知道中午的事儿?”   “不知道,我也不准备告诉我妈。我妈知道了肯定要告诉我爸,我爸一个小连长,人家不是团长就是师长,告诉他了他也没办法,他只能自己生气。”   汪露更爱了,“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穆清乖乖地笑。   事情解决完了,穆清想回家了。   “回吧,有空过来玩儿呀。”   “好。”   穆清要走,沈园和陈静也跟着走了。   “你不用送我,你回家去吧。”   陈静连忙点头,“要的,要的,一定要把你送到门口,才能表示我的仰慕之情。”   穆清笑了起来,“好,有空来家里,我带你们玩儿。”   两个比她大好几岁的姑娘连忙点头,一副你是老大,都听你的模样。   穆清回到家,她妈妈在后院折腾那块菜地。   “回来了。”   “嗯。”   林玉一边干活一边说,“你要喜欢猫,咱们养一只吧。”   “那可不可以养狗。”   “你要喜欢,都养也行,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穆清开心地笑了,“那我都要。”   看到闺女高兴,林玉也高兴,“咱们家院子宽敞,别说养一只狗一只猫,就算多养几只也行。”   “别,一只就够了,照顾也麻烦。”   “听你的,我跟隔壁张大娘问问,看看谁家有狗崽儿猫崽儿。春天刚过,猫儿狗儿出生应该不少。”   田家,赵春华抱着哭泣不止的闺女,怒不可遏,“你也太不争气了,被一个小丫头拿捏,当着张家人的面,你丢了这么大的人,还有陈静和沈园那个刁钻的丫头看着,以后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   田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也不想,那时候,那时候她……”   “我不管你怎么说,马上你就去找陈静和沈园,哄着她们别乱说话。”   赵春华长叹一口气,“张家人肯定不是多嘴舌的,穆家那个小丫头,她也不是咱们大院的人,就算她说出去也没人信。”   “我不去。”   “你必须去!”   赵春华不容商量,“如果你以后还想在军区大院好好待着,一会儿就去找她们。你要不想待,我明天就送你回老家,跟你爷爷奶奶种田去。”   田甜不敢置信,她妈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能回去,回去老家,那她以后怎么办?   傍晚,吃了晚饭后,大院里的小广场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大人的说话声,小孩儿嘻嘻哈哈的声音,田甜等到了沈园和陈静。   走到两人面前,她一下红了眼睛。   沈园和陈静两人对视一眼,她们也没怎么着她,跑到她们面前哭什么哭?   几分钟后,陈静最先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对外说。沈园,你说是不是?”   沈园翻了个白眼,是个屁。   田甜感激道,“谢谢你们,我也没想到,穆清会对我不经意说的话反应会那么大,以后我不会了。我就想事情到这里为止吧,免得惹来其他人议论穆清,这样不好。”   陈静连声应是,“我们都不提了。”   沈园撇嘴,田甜这人可真有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彭丰年走过来,“田甜你怎么哭了?”   “没哭。”   田甜揉了揉眼睛,“刚才有只小飞虫飞到眼睛里了。”   “没事吧。”   “没事,已经好了。”   “那就好。”   彭丰年说有事情找她说,两人就走另外一边去了。   沈园掐了陈静一把,“你傻不傻。”   陈静呼痛,“我哪里傻了,你掐人家干嘛啦。”   “你跟我来,我要好好跟你说说。”   沈园把陈静拉到边上嘀嘀咕咕一阵,陈静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啊,不会吧,竟然是这样?   “哼,对穆清能有什么影响,她是怕影响到她自己完美的形象,怕别人觉得她是个挑拨离间的坏人。”   陈静傻笑,“我当时也没想到嘛。”   沈园轻哼一声,“其实,她不来找我,我也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田甜这个人吧,讨厌了点,我也不至于真去搞臭她的名声,对一个小姑娘来说也太惨了些。”   陈静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穆清好凶哦。”   “沈园你说,林阿姨和穆叔叔一个温柔一个整天都笑嘻嘻的人,怎么会生出穆清这样厉害的闺女。”   “这个我怎么知道?有可能是跟爹娘性格相反吧。”   “什么意思?”   沈园拉她去散步,边走边说,“我外婆以前跟我说,有些人家里,爹妈都很强势,对儿女管的严格,这样人家长大的孩子性格有些软。还有一些人家,爹娘都是软性儿,在村里经常受欺负吃亏,儿女恨铁不成钢,等自己长大了,就变得很凶。”   “那穆清是后面一种?”   “我也说不好。”   沈园想起她下午回家,把张家发生的事儿跟她爷爷奶奶和她妈说了,她奶奶说,穆清是心里有数的人,你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你,跟她好好做朋友,不用担心她以后会坑你。   她爷爷还说,他以前只在高门大户里见过这样早熟性格的孩子,没想到一个农民家庭能养出贵女,也是怪事一件。   只能说,老人们见多识广,比小年轻更能从一些旁枝末节看出深层次的东西。   如果穆清知道沈家人这样评价她,她肯定要在心里感谢容爷爷教导她的那些日子,给她所有的一切,都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如若没有合适的理由,外人才不会像爹娘一样,无条件相信她包容她。   一只卤鸡母女俩肯定吃不完,还有卤五花肉,母女俩也只切了一下盘,其他都叫穆清放起来。   自从知道闺女有玉佩空间后,加上这些年一直有囤东西的习惯,林玉现在做饭都习惯做大分量,吃不完放起来,不想做饭的时候端出来吃,一点都不影响。   睡觉前,穆清想起一件事,“妈,东西放在我这里是不会变的,二十年的酒放我这里,再过二十年还是二十年的酒。”   林玉眨了眨眼睛,“我还真没想到这件事。”   穆清笑了,“东厢房空着的,干脆拿来放酒吧。”   “只能这么办了。不过以后东厢房的门不能随时敞开,要锁起来。”   “嗯。”   放好酒,锁好门,母女俩回屋睡觉。   半夜下雨,第二天早上起来,城外的青山一片新绿。   “妈,山上肯定长菌子了,我们去捡菌子吧。”   “不行,这里山上早上湿气大,昨晚上又下了雨,这个时候上山肯定会把身上的衣裳打湿完。要去也是下午去。”   林玉又说,“还要穿雨靴去,家里没有你穿的雨靴,下午你在家,我一个人去。”   “不嘛,我想去。”   “听话。”   穆清哼哼一声,转身去书房。   汪露一来,发现不对劲,“清清在屋里干什么呢?快出来陪汪阿姨说话。”   穆清不情不愿地从屋里出去,见她臭脸,笑道,“这是怎么了。”   林玉看了闺女一样,无奈道,“闹着要跟我上山。”   “这西南的山跟我们那儿的山能一样吗?这里的山林密,昨晚上下了一夜雨,就算晾一上午,下午上山肯定湿滑,又没有她穿的雨靴,我怎么带她上山?”   穆清小声说,“我会小心,不会摔倒的。”   汪露笑了起来,“就为这事儿呀,小孩儿穿的雨靴我知道哪里有卖。”   “哪里有?”   “百货大楼呀。”   汪露笑眯了眼,“也是巧了。去年底我才来南广,赶上下雨,我没带雨靴,只能去百货大楼买,我也想给张钦买一双。”   “去了百货大楼我才发现,他们只卖成人的,不卖小孩儿的。这个我也理解,一双雨靴价格不便宜,一般人家还真舍不得给孩子买,毕竟穿一段时间脚长大就不能穿,不是浪费嘛。”   “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随口问了一句,售货员才跟我说,仓库里有儿童穿的雨靴,货送来一直卖不出去,就积压在仓库里。”   林玉惊喜道,“现在还有吗?”   “应该有吧,一双雨靴那么贵,售货员说,他们百货大楼去年底想清库存,当作瑕疵品卖也没卖出去,大人的雨靴倒是很多人抢着要。”   林玉看了眼满眼期待的闺女,“吃了午饭我带你去问问,有的话就给你卖一双。”   穆清开心地笑了,“谢谢妈妈。”   “我看也别等下午了,把鸡汤先炖上,咱们现在就去问问。”   “那你等等,我先处理药材和鸡。”   两个小时后,等砂锅里的鸡汤熬到差不多时,林玉往灶台里添了最后一次柴火,解开围裙,“咱们走吧。”   穆清早已经换好了鞋子,就等着了。   三人到百货大楼,汪露去找卖给她雨靴的售货员。   “有呀,从年前到现在,只有你家买过一双,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这个小姑娘穿吗?鞋子脱了让我量一量脚,我去库房给你们找找。”   “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这是我的工作,不用这么客气。”   过了十几分钟,售货员拿出来三双雨靴,肉眼可见面上有一层灰。   售货员一手拿一只鞋撞了撞,鞋面上的灰抖落下来,“这一双应该是最合脚的,你试试。”   穆清接过鞋子试了试,走了两步。   “妈妈,这一双挺好。”   “前头顶脚吗?”   穆清伸长脚趾头,“不顶脚,刚好。”   售货员热情道,“你试试这两双,这两双稍微长一点。小孩儿的鞋稍微买大一点好,过两年也能穿。多少能节约一点钱。”   穆清不想试,售货员实在太热情了,雨靴都塞她手里了,她坐下又试试另外两双。   一双稍微大一点,穿一双厚袜子也挺合脚。还有一双要长出一截儿。   “长一点不妨事,明后年也能穿。”   穆清看出售货员的意思,这是想推荐她们把三双都买了。   林玉觉得又不缺钱,何苦买不合脚的雨靴,还是买第一双好。   穆清也觉得第一双特别合脚,不过,她想买第二双。   “妈,我不喜欢光脚穿鞋,第二双大一点也没关系,穿袜子就行了,明年也能穿。”   “那听你的,买第二双。”   售货员有些失望,“第三双不带上?”   林玉笑了起来,“大姐,等这一双穿不了了,我带闺女再来。”   “行,雨靴我给你们留着,随时想买了来看看哈。你们家一看就是疼孩子的人家,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乐意买。”   能卖出一双积压的存货,售货员也挺高兴,热情招呼她们下次再来。   既然来都来了,林玉去隔壁货柜选了几双袜子,她自己两双,闺女两双,给穆继东买了四双。   “你爸训练量大,鞋袜费的很。”   “妈你不用解释,我知道。”   汪露哈哈大笑,“你们母女俩太有意思了。”   林玉也笑了,“走吧,回家。”   回到家里,鸡汤已经炖好了,汪露端着砂锅回家。   “汪阿姨,你跟张钦说,我今天下午不在家。”   “我知道,你们母女上山注意安全。”   “好。”   下午睡了午觉起来,母女俩出发去城外。和她娘亲说的一样,昨晚上下了半夜雨,晾了一上午,地上还是湿的,出了城以后全是稀泥,她们都挑路边的草地上走。   到了山脚下,进山的路上很多脚印,林玉走在前头说,“王大娘婆媳俩不怕身上打湿,今天一早就进山了。”   穆清观察地上的脚印,“妈,我们往上走,前面和下面都有人去,肯定早被捡完了。”   “那你注意方向,咱们别走的太深。”   “嗯,不会迷路。”   和上次进山一样,顺着小溪往上走,往上走的路崎岖,去的人少,地上的长出来的野生菌都没人来采。   背着背篼不方便弯腰,穆清把背篼收起来,给娘亲换了一个篮子。   母女俩边走边捡,捡满了就换一个篮子继续捡,反正她那里空篮子多。   走的越发深了,隐约听到前面树梢上有响动,林玉一抬头看到一只野鸡。   穆清已经掏出她的弓箭,一箭飞射过去,直中目标。她赶紧跑过去,把还在扑腾的野鸡捡起来,丢进背篼里,又塞进空间。   “你现在射箭和你爸一样准。”   穆清得意,“我比我爸爸更准,我爸就是力气比我大点儿。”   “你呀,高兴的时候翘尾巴,跟你爸一模一样。”   穆清不承认,她才不像她爸那样傻,她聪明着呢。   母女俩捡了一篮又一篮,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山,穆清一抬头,“妈,那边坡上有一间屋子。”   “可能是猎人们在山里的临时住所。”   “咱们去看看。”   “还是别去了,别人的屋子,主人又不在家,咱们去干什么。”   一个白色的虚影蹿出来,穆清一箭射过去,是一只肥兔子。   “妈,你等等,我找找有没有兔子窝。”   林玉一心埋头捡菌子,“别走远了。”   “嗯嗯。”   穆清顺着兔子跑过来的方向找到了兔子洞,正在这个时候,天空一道惊雷,穆清连忙跑到空地,仰头看天空。   “妈妈,天上的乌云好厚,要下雨了。”   穆清说话声刚落,淅沥沥的雨下起来,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穆清赶紧拿出雨披给妈妈,她自己也赶紧穿上。   这个时候,最好避雨的地方就是山坡上那个小屋,母女俩赶紧小跑过去。   木屋没有锁门,只用树枝插上了门,估计只是为了防野兽。   母女俩赶紧打开门跑进屋里。   屋子不大,估计只有十几个平方,正对门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床,床上放着一个木箱子,里面装着棉被。进门的右手边放着一个炉子,并一口锅一些干柴。   林玉看了一眼外面,“糟了,雨下大了。”   “没事儿,咱们在坡上,下大雨咱们也没影响,大不了住一晚上等雨停了再回去。”   林玉笑道,“有你在身边,我真是什么都不担心。”   穆清咧嘴笑。   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林玉生火烤一烤潮气,穆清往外掏东西,先拿了一张小桌子出来,又拿了两把椅子。   随后掏吃的,包子、卤肉、米饭等等,摆了一桌子。   林玉回头一看,笑道,“你真是出来吃东西的吗?”   林玉嘿嘿一笑,“妈,快来吃一点。”   “等我把火升起来。”   屋里的木柴很干爽,几下就引燃了,有火烤着,屋里潮湿的空气好像慢慢变得干爽起来。   穆清吃饱肚子,站在门口向外看,山坡下苍茫的森林笼罩在水雾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细节。   穆清眨了眨眼睛,好像有个人从小溪那儿上来了。   不好!   穆清赶紧把桌子椅子都收起来,桌上的吃的也全部收了。   空气中还飘荡着肉味儿,穆清赶紧又把包子掏出来,还有半饭盒切好的卤肉也拿出来。   林玉还在吃包子,“怎么了?”   “有人来了。”   林玉一下站起来,穆清赶紧把她娘亲坐的椅子也收起来。她转悠一圈,感觉还缺点什么。   对了!   穆清火速把装野鸡野兔子的背篼拿出来放着,还有两大篮子菌子。   重新走到门口,人已经到了,穆清有些惊讶。   “霍容时!”   霍容时今天去深山了,碰到下大雨一路跑出来,他知道这儿有个避雨的地方,才跑上来,没想到这里有人,还是这个小丫头。   林玉也走到门边,拉了一下闺女,“堵在门口干什么,这位……你快进来。”   霍容时走进去,打量一番,喊了声阿姨好,“我叫霍容时。”   “你好,你好,身上都湿透了吧,你快来烤火。”   “谢谢阿姨。”   霍容时也怕下雨,进山的时候带了雨衣,一路跑出来,他身上没湿,脑袋和膝盖以下的裤腿全湿了,穿了雨靴也一样。   林玉给闺女使眼色,“你认识?”   “嗯,他住在军区大院,是汪阿姨家的邻居。”   “哦哦。”那这孩子的爸爸级别应该不低。   坐在火炉上的水壶里的水已经开了,木屋里有碗筷,林玉拿了一个碗去屋檐下洗干净,给霍容时倒了半碗热水。   “快喝一口暖暖。”   霍容时双手接过,“谢谢。”   “别客气,这里还有吃的,都还是热的,你快吃点,你进山这么久也该饿了吧。”   摸到热包子,霍容时觉得有点奇怪,又想到她们火都升起来了,蒸热包子也没什么。   屋里没其他人,闲坐也没事儿干,林玉对这个小伙子很好奇,“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书吧。”   “我在读初一。”   “你多少岁了?”   “十二岁。”   “那你读书挺早的。”   “也不算早,算起来也是六七岁才开始读书。”   林玉忙道,“我家穆清八月满七岁了,下半年也要开始读书了。”   霍容时看了穆清一眼,他还以为这丫头至少应该有八岁了,没想到她还没满七岁。   “阿姨,我也是八月生日。”   “哎哟,真是巧,你是哪一天呐?”   “八月六号。”   林玉激动的拍大腿,“我家清清晚你一天。”   “那真是巧了。”   “可不嘛。”   这对话就跟查户籍似的,穆清默默翻了个白眼,可惜她娘亲没看到。   知道了生日之后,林玉对霍容时的态度更加亲切起来,“小霍呀,你不去上学怎么往山上跑?”   “我上午上学,下午学校劳动我跟老师请了假。”   “哦哦,我说呢,听说初中高中的学生下午都要劳动。你进山干什么,也是去打猎?”   “顺便打猎,主要是为了锻炼自己。”   霍容时早熟,从前两年开始,他就在考虑自己长大以后干什么,原来觉得不着急,因为高中毕业还要考大学。他对自己的学习成绩很自信,觉得自己肯定可以考上,于是也不着急,准备慢慢再看看。   去年那场动乱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大学不办了,想读大学比较难。他的未来可选择的工作也变窄了很多。   在他能选择的范围里,跟爷爷奶奶一样当老师?他对这个没兴趣。去机关、工厂等地方工作,他兴趣也不大。   最后,他稍微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当兵了。   受他爸影响,他知道当兵要想出头,还是要自身能力过硬才行。从去年开始,他一直努力锻炼,自家做体力训练,去山里面做生存训练。   他听他爸说过,有些军官带着手下的人进山打仗,傻乎乎的进去就迷路,要不然就是被毒蛇咬了不知道自救。   林玉不懂这些,听霍容时说了一通山里的危险,她点了点头,对闺女说,“你爸调到这里真是来对了,你爸从小生活在山里,至少不会迷路。”   霍容时一直很关注穆家,他也知道穆继东升职的缘由。   雨停了,天上的乌云还没散,怕一会儿还要下雨,他们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霍容时先拿水把炉子里的火浇灭,确保安全后才关上门。   “我来吧。”   霍容时主动背起猎物,这个最重。   “小霍,谢谢啦!”   “阿姨不用客气。”   林玉准备原路返回,霍容时建议走另外一条路,“咱们先从近路下山,山脚下的路虽然绕一些,没有你们原路返回近,但是山下路好走一些。”   “那就听小霍的。”   霍容时走前面带路,穆清背着她的弓箭走中间,林玉断后。   有霍容时带路,他们很快下山,穆清放松了警惕,脚下一滑。   “小心!”   林玉惊呼,伸手去抓闺女,没抓到。   霍容时转身,接到了她,穆清结结实实地扑到他怀里,霍容时站的很稳,没有被她扑倒。   穆清看了一眼地上的稀泥,万幸!   “清清,你有没有事?”林玉急忙问。   “妈,我没事,你别急,把篮子递给我,你扶着路边的树下来。”   霍容时松开她,比穆清先,伸手接住两个竹篮。   穆清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小短手。   生气!   林玉小心下来,脚踩实地才松了口气,“这小斜坡上太滑了。”   霍容时脚步迈的大,加上他穿的雨靴抓地力比较强,刚才他走过的时候倒没中招。   又走了半个小时回城,霍容时送她们母女回家,林玉十分感激,“小霍,谢谢你呀,有空来家里坐坐,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有空就来,阿姨可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你和张钦不是邻居吗?有空你们一起来。”   回去的路上,想到张钦,路过张钦家,正好看到他趴在二楼窗口,他抬头看了一眼。   和霍容时对上目光,张钦心头一跳,默默地注视着霍容时进他家院门。   他刚才看我干什么?他嘴角是不是微微上翘了?   他刚才对我笑了?   张钦疑惑,这小子转性了?对我示好,是想跟我交朋友?   “果然,日久生情是真的,霍容时那小子,肯定发现了我有一颗温暖的心。”   “啧啧,大冰块肯定想和我这个温暖的人交朋友。” 第37章   第二天上学, 霍容时出门的时间比往日早了十几分钟,一出门就碰上张钦。   “上学去?”张钦主动跟他打招呼。   霍容时嗯了一声,“你们去穆家一般做什么?”   “做什么?”张钦摸了摸脑袋, “和穆清下棋, 练习射箭, 有时候还画画啥的, 玩的可多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也想去玩儿?”   “林阿姨叫我去家里玩儿。”   “哟,你小子做啥好事儿,林阿姨怎么请你去玩儿?”   霍容时笑了笑, “时间不早了, 快走吧,中午我去你家找你。”   “好。”   出了军区大院的大门,霍容时大步走了。   陈静和沈园追上张钦的步伐, “你刚才跟霍容时说啥?”   陈静好奇,“你跟他有什么话说?”   “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姑娘家少打听。”   沈园撇嘴,“你不想说, 我们还不想听呢, 陈静,我们走。”   陈静同仇敌忾,挽着沈园的胳膊,冲张钦哼了一声, “不跟你玩儿。”   她们俩在前面小跑,张钦跟在后头跑, “哎, 你们别跑, 再问我几句, 再问我几句我就告诉你们。”   陈静和沈园,越走越快,小跑起来,根本不搭理他。   看张钦落单了,他今天好像挺好说话的模样,吴桂英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们说什么小秘密呢?”   张钦顿时冷脸,看了一眼田甜,故意说,“说田甜的小秘密,你想知道,问她去。”   田甜脸色一白,拉着吴桂英赶紧走,“上课要迟到了。”   吴桂英还想问什么,田甜语气很凶,“你要再不走,我可走了。”   “别生气嘛,我跟你一起。”   她们俩前些日子闹了矛盾,田甜主动道歉,她们俩才和好。虽说主动道歉的是田甜,两人中间,还是吴桂英更听田甜的话。   叮零零~铃声敲响,学生们都快步跑进教室。   这时候穆清才起床,昨天下午进山累着了,今天起的就晚了些。   “穆清,快点过来吃饭,隔壁张大娘帮咱们打听过了,我们买酒的那个小河村,前两天好几户人家里有猫崽儿出生,还有狗崽儿,咱们一起去看看。”   “来了。”   穆清小跑去后院洗漱,洗漱完坐下吃饭,早上吃小米粥和小包子,下饭菜是娘亲做的腌萝卜条每一口咬下去嘎嘣脆。   “妈,萝卜条你用热油激一下,再撒一把芝麻拌匀,肯定比只放盐和辣椒粉更好吃。”   “等这儿吃完了,回头我试试。”   吃完饭,林玉刚收拾完桌子,敲门声响起。   “清清,去开门。”   穆清小跑出去,打开门,“张奶奶来了。”   张大娘笑眯了眼,“清清今天这条裙子真好看。”   她今天穿的就是那条扎染的裙子,穆清笑着说,“都是我妈妈做的。”   “你妈手巧的很。”   穆清请张奶奶进去坐。   “不用,我站一会儿。”   张大娘看了看院子,“葡萄藤长得很茂盛嘛,桃子树、樱桃树也长的好,今年缓过气来,明年肯定要结果。”   林玉锁门,单肩背着背篼出来,笑了笑,“都是张大哥给选的好。”   张大娘哈哈大笑,“不敢当,南广这边气候好,今年又风调雨顺,种什么都长得好。”   锁好院门,三人一起下乡。   张大娘给娘俩介绍,“我儿媳的堂姐嫁在小河村,她们寨子里嫁出来的姑娘,都喜欢养猫养狗。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养狗的人家少了。不过猫吃的少,又能抓老鼠,养的人家还挺多。”   林玉说,“这个村我来过两趟,之前经人介绍,在村里曹大姐家买过两次酒。”   “给你们介绍的人是个明白人,曹大姐家以前是开酒铺子的人家,后来家里出了事,才搬回乡下住,以前酿的酒都存在家里。”   “去年城里闹过一阵,那些二愣子纠集人手下乡,想砸人家酒坛子,曹家人逼急了,锄头都拿出来了,差点见血。”   张大娘叹息一声,“所以说,还是住在乡下好,万一出什么事,村里都是沾亲带故的,还能互相帮把手。”   林玉再赞同不过了,他们家两次被赵富找麻烦,村里人知道消息第一时间冲上山帮忙。   小河村到了。   张大娘熟门熟路地带她们去看猫崽子,穆清一眼就看中了一只黄白斑纹的小猫崽儿,小小的一只,昂头翘尾巴,真威风,跟只小老虎一般。   “喵~”   穆清:“……”不是老虎崽儿,确实是一只小奶猫。   “喜欢这一只?”   “嗯嗯,长的好像汪阿姨家的豆豆。”   林玉扭头问人家,“怎么卖?”   “不卖,你们带回家好好养就行,别虐待它,好歹也是一条命。”   林玉连忙保证,“我们肯定好好养着。”   不过钱还是要给的,林玉不知道给多少,她直接塞了一块钱,那家人死活不要,最后还是张大娘帮腔,那家人收了五毛钱。   “走,我带你们去队上看狗崽儿。”   张大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母狗是大队上养来看守粮仓的,狗崽儿的爹据说是只狼。”   林玉心头一跳,“这里有狼?不是北方才有狼吗?”   “西南这边潮湿,但是也不是没有。据说这边有野狼,是从西北方向窜过来的,旱季有时候会跑到这边来,几年前有人见到过。”   林玉有点不信。   到了地方,只见狗窝里盘着一只壮硕的黄色土狗,它肚子下窝着三只狗崽子,都是灰黑色的。   穆清仔细打量,狗崽儿耳朵尖尖的,好像确实有些像狼。   林玉也看出来了,她有些犹豫,“狼狗会不会太凶了?”   “不会,看家护院的狼狗不凶一点怎么行。”   张大娘特别有经验,“好几年前我家养了一条大黄狗,特别温顺,来人了也不怎么叫,别说看家护院,它自己都被那些馋嘴的打了吃了。真是气死我了。”   穆清蹲下身,拍拍巴掌,一大三小四只狗都看着她。   她招招手,“快过来,谁跟我回家。”   只见一只两只耳朵尖尖上有一撮白毛的小狗站起来,踉跄着翻出狗窝,还原地打了个滚,站起来,懵懂的眼睛盯着穆清,尾巴慢慢地摇起来,越摇越快,跑到穆清身边,伸出小舌头舔她的手。   “喵!!”   怀里的小猫崽儿挣扎着要下地,穆清放下猫崽儿,狗崽儿脑袋一顶,刚落地的猫崽儿被顶翻,四肢朝天。   “喵~”猫猫很疑惑!   张大娘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这狗崽儿和你们家有缘分,就这一只吧。”   罢了,闺女已经一手抱着猫崽儿,一手抱着狗崽儿了。   林玉给了五毛钱给狗妈妈当营养费。   “乖乖,我们回去啰。”   小狗放背篼里,小猫崽儿一直抓着穆清的裙子,穆清把它抱怀里走回去。   到家的时候,手臂都酸了。看着小小一只,抱久了还是累人。   “妈,把它们放哪儿呢?”   “放后院,就放在厨房墙角。”   林玉动作快,用后院墙角的稻草现编了一个窝,穆清翻了翻她那里的存货,把她爹一件补了三四个补丁的衣裳拿出来,给它们垫窝。   “你可真舍得,旧衣裳就算不穿了,拿去做鞋垫不好?”   “哎呀,妈你别心疼,咱们家现在又不缺布用。”   林玉懒得跟她说,“你别乱喂它们,一会儿我熬点稀粥给它们吃。”   “不喂肉?”   林玉瞪眼,“节约点。”   “好嘛。”   穆清正是对小东西感兴趣的时候,摸摸狗崽儿,又摸摸猫崽儿。   穆清回头冲厨房喊,“妈,给它们取个什么名儿?”   “你随便取一个。”   穆清嘿嘿一笑,跑去厨房,“狗崽儿叫招财,猫崽儿叫进宝。”   林玉笑道,“我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小姑娘家家的,取名字,个个不离钱财。”   “你叫我取,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   “行吧,反正是你要养,你觉得好就成。”   林玉熬了稀粥,用菜籽油煎了一盘韭菜鸡蛋饼,每个饼只有巴掌大。她铲了三个放另外一个空盘子里。   “给你张奶奶送去,就说我们谢谢她帮忙找狗崽儿。”   “哦。”   张家正准备吃饭,他们家院门没关,穆清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推门进去,“张奶奶,我妈妈叫我来给您送饼子,谢谢您帮忙。”   “哎哟,你妈这个人太客气了,这又不费事,哪里值得你家三个饼子的谢礼。”   “张奶奶您就拿着吧。”   推拒一番,张大娘收下了饼子,送穆清到门口,“帮我跟你妈妈说什么谢谢。”   “饼子罢了,张奶奶您才客气呢。你快回去吃饭。”   “哎!”   吃了饭,穆清还在那儿玩猫,林玉叫她去洗手,“别玩了,快点洗漱去睡觉。”   “哦。”   穆清恋恋不舍地去洗手,洗完手回来,见娘亲不在,她踹起猫崽儿就要往屋里跑,被林玉堵在门口。   “我叫你去洗手,你干嘛去?”   穆清只能放下猫崽儿,默默地又去洗手。   今天上午走了那么远的路,穆清也累了,换了睡衣,躺床上就睡着了。等她睡饱起来,陈静和沈园她们已经来了。   还有张钦和霍容时。   霍容时今天把他的袖箭带来了,张钦一直闹腾想试试看,霍容时就是不给他。   被闹的烦了,霍容时说,“你不是有弓箭吗?射一箭给我瞧瞧。”   张钦闭嘴了,默默走开。陈静和沈园哈哈大笑。   穆清也笑了起来。   张钦生气,“穆清,你去射一箭给他瞧瞧。”   张钦冲霍容时扬起下巴,“穆清要是赢了,你的袖箭给我玩玩,赌不赌?”   “穆清要是赢了,我的袖箭也该是给她玩儿,给你做什么。”   张钦轻哼一声,“给穆清也行。”   穆清看了霍容时一眼,霍容时感觉到了,“小丫头,你看我做什么?”   “没事。”   穆清转身去拿弓箭。认识那么久,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她下意识把他和张钦当做两种人,她对张钦的态度很无所谓,对霍容时一直很警惕,很在意,从心里觉得他复杂难搞,以后可能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这种在意,导致她对他格外关注些。   瞄准靶子,静气凝神,一箭飞射,直中靶心,是她一贯的水准。   看她射了十支箭后,霍容时发声,“命中率非常高,不过力道很欠缺,你要多出去跑跑步,锻炼身体。”   穆清放下弓箭,锻炼就算了,她这个懒人,不想动。   原来她想学习功夫来着,后来容爷爷来了,教她学射箭,学习功夫的念头无疾而终了。   看出穆清是个不听劝的人,霍容时也不再提。   “赌注呢?”张钦高兴地跑过来。   霍容时把绑在手腕上的袖箭解下来,递给穆清。   穆清扯出一根箭头研究,这个袖箭的设计和她用木头做的袖箭差不多,只是原料换成了铁里头的弹簧也比她的好很多,弹力很强。   见她想玩,霍容时把袖箭绑在她胳膊上。   “你手臂一定要稳定,要不然射不准。”   穆清手很稳,但是第一次射的时候没中。   张钦笑出了鸡叫,“穆清你也有今天。”   穆清白了他一眼,第二次找到一点感觉,没有落靶,第三次,第四次,一次比一次好,最后一根箭头用完,她已经能保证正中红心。   陈静和沈园连忙鼓掌,简直太厉害了。   “我不玩了。”穆清把袖箭还给霍容时。   穆清下了,换成沈园和陈静上,她们俩比张钦还菜,拿着弓箭三个菜鸡互啄,打赌谁射的最准,玩的不亦乐乎。   去堂屋倒了杯水喝,喝完水出来,穆清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捏着一枚棋子玩儿,喊了张钦几声,张钦不搭理她。   “下棋吗?我陪你?”   “你会?”   霍容时走过来,“围棋还是象棋?”   “围棋。”   “来吧。”   “你等等。”   穆清跑去后院,一手抱着招财,一手抱着进宝出来。   陈静尖叫,“啊啊啊,你家什么时候有猫崽儿了?”   穆清得意,“好看吧,今天上午我亲自去选的。”   “好看好看,好乖呀。”   沈园摸了把狗头,“真好摸,毛茸茸的。”   穆清给她们介绍,“狗崽儿叫招财,猫崽儿叫进宝。”   张钦羡慕她能养两只,嫉妒道,“穆清你个钱串子!”   穆清笑了起来,“我乐意,怎么了?”   “狗崽儿分给你们,猫崽儿我要撸。”穆清把招财递给沈园,沈园连忙捧着。   穆清抱着进宝进屋,盘腿坐下,进宝就放在她腿上。   “来吧,走一盘。”   霍容时靠在椅子上,唇角微微翘起,“你先。”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园和陈静逗弄招财玩儿,张钦一个人玩射箭也没意思,跑去书房看他们两人下棋。   他原本幸灾乐祸,等着看霍容时的热闹,谁知道,下到中局,两人竟然能旗鼓相当。   穆清撸猫的动作慢了,她落子间隔越来越慢,思考时间越来越长,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下到最后一子,张钦迫不及待地数棋子,他差点惊掉下巴,“穆清输了一子?”   穆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会不会数,明明是半子。”   “半子还是一子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你输。”   穆清牙关都咬紧了,怎么没关系?!   “再来!”   穆清不敢轻敌,猫也不撸了,全身心投入到下棋上,第二局依然是激烈交锋,穆清赢了两子,穆清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张钦看的不过瘾,“再来,再来。”   “不来了,我累了。”   张钦一副不信的模样,“你跟我下棋下一下午都不累,这才两盘你就累了,哄鬼呢。”   “那能一样吗?跟你下棋,不动脑子都能赢你,你自己看看时间,我跟他下一盘用了多久?”   “这都快五点钟了,你跟他一盘棋下了两个小时?”   张钦真想蹲地上哭一哭,穆清跟她说下棋,最快十几分钟一盘棋,最慢也不到一个小时。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林玉回来了,背上背着一筐嫩竹笋。   霍容时连忙伸把手,帮忙把竹筐放下来。   “谢谢小霍,今天玩的怎么样?”   “谢谢林阿姨关心,玩的很好。”   林玉笑道,“我今天没空,等明天过来,我做酸笋鱼给你们吃。”   汪露在门外喊,“张钦,回家了。”   “来了,来了。”   沈园和陈静说了声林阿姨再见,也跟着回去了。   霍容时最后离开,穆清送他到院门口,顺手把院门关上。   突然门被抵住,穆清看他一眼,“怎么了?”   “我下午跟你说的是,你有空的话,多锻炼锻炼身体。”   “我要研究棋谱,没空!”说完穆清就把门关上。   霍容时轻笑一声,转身走了。   穆清气哼哼的去后院,本来它的棋艺到现在一个敌手都没有,霍容时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跟他下棋,总觉得自己随时会输。   生来就赢惯了的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了会输的感觉,这可不好受。   穆清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提高棋艺。   她以前真没说错,霍容时真是个难搞的人!   穆清燃起了熊熊战斗之心,等着第二天下午霍容时过来,谁知道第二天下午学校临时有事。   小学初中和高中生响应号召,跟着老师走街串巷去宣传认字的好处,办识字班。   穆清问她娘亲,“国家希望每一个人都识字?”   “那当然了,要不然办识字班干什么。”   “真有意思。”   上辈子能读书的一大半是官宦士族子弟,还有一小部分是商人之子,最小的那部分人才是寒门子弟。   每一个朝代,科举中状元是最有存在感的人,如果他还是个寒门状元,存在感再上一个台阶,如果这个寒门状元被招为高官或者皇帝的女婿,传出佳话,这个寒门状元在民间几乎等同于踏上了登天梯。   识字这样有门槛的事情,这个时代的国家,创造一切机会让不识字的人识字,震惊了穆清这个小古董。   “妈,我们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办识字班?”   “那是你不经常下坡去村里不知道,村里以前其实也有识字班,不过去的人很少,约等于无吧。”   “还有一个原因,咱们穆家村日子过的不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孩子在读书,不会认的字问问家里孩子就行了,哪里用得着专门去识字班学习。”   “县城里识字率应该比我们穆家村高吧。”“不见得。穆家村人过的日子,和其他村比,绝对算得上中上。和住在县城里的人比,县城的工人好多是一个人工作养活全家,糊弄饱肚子都不容易,读书花费可不小。”   林玉说,“不过读书好处多,去工厂找工作,想进单位上班,都要看文凭。现在大学停办了,要是有个高中文凭,想找什么工作都比别人容易。”   穆清理解了娘亲的意思,“妈,我们得让那个爸爸努力学习,拿个高中文凭,以后升官是不是容易些。”   林玉笑道,“等你爸回来你跟他说吧。”   “我肯定记着,我爸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必须长得粗壮些,多学点没坏处。”   穆清心想,她小时候觉得她爹不靠谱,以后长大了她估计只能靠自己。看她爹现在发展势头这么好,或许她不用靠自己,靠鞭策她爹上进,以后也能过好日子。   过了几天,穆继东回来。   穆清亲热地喊爸爸,还给他倒水,可把穆继东高兴坏了。   “闺女想爸爸啦?”   穆清连忙点头,“想了。”   穆继东哈哈大笑,“爸爸也想你和你妈了,你们这几天在家干什么?”   “我和妈妈买了小猫和小狗回来。”   穆清朝后院喊了声,“招财,进宝,快过来。”   “汪汪汪!”   “喵呜~”   一狗一猫跑出来,穆清把狗崽儿放她爹怀里,她自己抱起进宝,“爸爸,乖吧!”   穆继东打量狗崽儿,“我怎么感觉长的有点不对劲。”丽嘉   “这是狼狗,人家说长大了特别凶,看家护院的好帮手。”   “怪不得。”   穆清嘿嘿一笑,“爸爸,咱们家又多添了招财和进宝,以后家里开销大了,你可以早日升官,多拿钱回家呀。”   “我赚的钱不够你们花?”   穆清:“……”   她该怎么回答,她爹现在的工资一个月八十块钱,因为军龄不长没有额外的补助,但是这八十块钱已经是普通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了。   林玉噗嗤一声笑了,伸手点了一下闺女的额头,“这是你爸,有话就直说,还用你绕那么大一个弯子吗?”   好吧!   穆清挨着她爹坐下,“爸爸,要不你去考个高中文凭?”   “考高中文凭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增加你的筹码。”   穆清把识字班的事情讲给爸爸听,“以前你在村里,小学毕业就很厉害了,但是在部队里,读过大学的都有,你只是小学生,说出去多不好意思呀。而且你以后升官,他们是不是要考虑文凭。”   “应该,不会吧。”穆继东不确定。   穆清继续怂恿,“爸,考一个嘛,你看我妈都是考上大学的人,你好意思?”   穆继东摸摸下巴,“你说的也对哈。”   媳妇儿从不主动跟人提自己的学历,当初在穆家村是这样,来这里之后也是这样,住在附近的邻居,都当她是随军的农村妇女,媳妇儿也从没主动解释过。   但是他自己清楚,媳妇儿不说,不代表差距没有。为了跟媳妇儿拉近距离,还是可以考个高中文凭嘛。   穆继东一拍大腿,“这事我记心里了。”   部队里也有识字班,之前他仗着自己识字,从没去过。第二天回部队,他去找孙团长,打听考试的事情。   孙承恩放下手里的文件,“你说什么,你想考高中?”   “对,我想要个高中文凭。我不去读书,就想参加考试,考过了就给我个文凭,可以吧。”   “这个我要去问问。”   “谢谢团长。”说完穆继东转身要走。   “等等。”孙承恩叫住他,“你小子好好的,怎么想起考高中?”   “不仅想考高中,我还想考大学,这不是现在考不了了嘛。”   穆继东不好意思道,“我家的事情团长你应该知道,我媳妇儿那是考上大学的人,我一个小学生,说出去惹人笑话。”   孙承恩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个人才!行了,我答应你,一定好好跟上级反映你的要求,最好咱们部队的士兵开个特殊通道,大家都能去考试。”   穆继东连忙点头,“对嘛,手里有个文凭,以后就算退伍了,不用老领导托人情安排工作,咱们靠自己的文凭也能找到好工作。”   孙承恩脑子一下被打开了,他作为团长,手下退伍的兵不少,一般士兵退伍后想转业去公安局这样的单位,真的是僧多肉少。   考个文凭,确实是个好主意。   孙承恩下定决心,“这事儿我肯定给你办成。”   穆继东嘿嘿一笑,关上门走了,深藏功与名。   过了两天,团级以上干部开会,孙承恩当场提出给部队士兵开辟一个考文凭的绿色通道,把考文凭的好处说的明明白白,在场的人没有不同意的。   当天下午通过司令员批复后,后勤部亲自去找小学、初中、高中的校长谈话,三个校长都表示,要先去教育局问问,他们说了不算。   后勤部长想尽快把事情办好,亲自跑了一趟教育局,教育局都不用开会讨论,直接同意了,表示支持部队工作。   不上课只参加考试的行为并不少见,特别是在农村地区。   家里大人忙着挣工分,大孩子要负责带家里的小的孩子,遇到农忙时节还要请假好长一眼时间。现实情况摆在这里,没有办法,只能变通些。   不来学校读书,或者不经常来学校读书,只要通过考试,就能拿到毕业证。一点都不稀奇。   总之,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办好了。   穆继东原本的生活,训练、巡逻、回家看媳妇儿闺女。现在多了一项,训练的空隙搞学习,巡逻休息的时候背书,回家看媳妇儿闺女的时候,赶紧把不懂的内容拿出来问问媳妇儿。   穆清对她爹肃然起敬,“爸,没想到你读书这么用功。”   “必须用功,我争取用最短的时间通过考试拿到毕业证。”   穆继东最近的小计划,争取参加七月的毕业考试,先拿到初中毕业证。不求最高分,只求通过考试就行。   在家查漏补缺了一天,第二天一早穆继东要回部队。   天气热了,存不住东西,林玉只装了一饭盒油炸花生米叫他带去部队吃,其他的没带。   “过几天端午节,回来吗?”   “我们团刚巡逻回来,暂时不用我们出去,应该能回来。”   “嗯,我和清清在家等你。”   穆继东犹豫了一下,“媳妇儿,你在家无聊不?”   “还行吧,每天照顾清清,和汪露聊聊天,有时候去买菜,去山上捡菌子,挖笋,总有事情做。”   “哦,那没事了。”   林玉含笑看了他一眼,走过去给他整理衣领,“别说一半藏一半,我们是夫妻,什么话不能直说。”   穆继东温柔地笑,“张司令家的养生鸡汤,再过一两个月应该就不用了。我怕你无聊,我本来想问你,想不想出去找个工作。”   整好衣领,抱着他的腰,温声道,“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找个工作,后来想一想,就算了。其实在家我日子过的挺开心,咱们家现在不缺钱,不缺吃穿,我也不想为了挣钱跑去上班。”   “听你的,家里你做主,你想怎么过日子,咱们家就怎么过。”   林玉笑了起来,“快走吧,别迟到了。”   “嗯,端午节放假我就回来。”   穆清起床,她爹已经走了。   林玉一边给闺女拿衣裳一边说,“我听张大娘说,这里端午节喜欢包粽子,咱们家也包粽子?”   “别了吧。”   穆清盘腿坐在床上,眼睛都没睁开,小手捧着脸蛋醒神。   “陈静说她家做的粽子特别好吃,到时候给咱们家送。沈园也说要给咱们家送粽子,咱们家不缺粽子吃。”   “那咱们家做什么?”   “做包子呗,穆家村每年端午节,很多人家里不都做包子嘛。”   “村里也有人做粽子的。”林玉说,“糯米吃多了不消化,别人送咱们家粽子,咱们家就做包子吧,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我想吃竹笋包子,什么口味都好。”   “竹笋包子呀,那做两个口味的,用腌笋腊肉做一种,再用甜笋鲜肉做一种。都是笋子可能有点单调,咱们再做一个韭菜鸡蛋馅的吧,后院移栽的韭菜长了一大片,吃都吃不过来。”   穆清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桃子树,想到了家里的院子,“不知道婆婆爷爷,还有定南叔叔蒋涵阿姨他们在做什么。”   “这个季节,正是夏芒的时候,肯定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等到太阳出来回家吃午饭。这个时间点儿,你婆婆爷爷他们应该已经收工回家吃早饭了。”   林玉说他们下工了没说错,说他们正在吃早饭就说错了。穆继东上个月寄回家的信,慢慢悠悠的,总算送到穆家村了。   刑定南带话叫刑家人去县里邮局拿信。   王彩霞疑惑,“以前村里的信都是一起送来的,怎么了,现在不送了?”   穆解放连忙说,“人家只管送信,要是寄了其他东西,肯定要收信的人自己亲自去取。”   “谁寄来的?”   王彩霞凶了大儿衤糀子一句,“还能是谁,咱们家就你三弟在外面,除了他还有谁给家里寄信。”   早饭也不做了,“春玲,你来做早饭,我去县里取信。”   “哎,娘你慢点。”   刑定南连忙叫住她,“婶子别走路去,骑自行车去,快一点。”   王彩霞不会骑自行车,穆继军连忙说,“我带娘去。”   “还不快去屋里把你三弟家的自行车推出来。赶紧回来,上午还要上工呢。”   路上穆继军骑车骑的飞快,跑到邮局。   “你是王彩霞?”   “对对对,就是我本人。”   “证件拿来我看看。”   王彩霞连忙把户口递过去。   对照了一下确定没错,邮局工作人员拿出一张单子,叫她签字,又叫她盖章。   王彩霞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塑料印章,郑重地盖上。   “这是穆继东给你寄的信,这是给你邮寄的五十块钱。”   王彩霞心头一抖,不自觉把心里话说出来,“这么多?”   邮局的人笑了,“我看寄信的地址是在部队,你儿子当兵的吧?现在当兵的待遇比我们好太多了,工资不少呢,老太太就等着享福吧。”   王彩霞把钱和信封往兜里一揣,乐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穆继东扶着车等在门口,“娘,继东寄什么了?”   “瞎打听什么,回去再跟你说。”   “哦。”   穆继军肚子饿的咕咕叫,脚下踩的飞快,很快回到家里,王春玲刚把早饭做熟。   稀饭太热,晾一晾再吃。   王彩霞把一家人叫到屋里,把信封拿出来,拆开信封,一叠票掉出来,有布票、糖票、油票等等,王春玲眼睛一下亮了。   王彩霞轻哼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把所有的票收好放自己面前。   “红旗,你来读信。”   “哦。”   穆红卫要上班,这几天农忙穆红旗请假在家,作为现在家里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他拿起信,先看了一眼,眼睛瞬间睁大。   “瞪眼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老牛吗?快点读信。”   穆红旗嘴皮子都颤抖了,“婆婆,我三爹立功升官了,他当连长了。”   王彩霞脑子里一片空白,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三爹当连长了!”   王彩霞眼睛一下红了,“列祖列宗哎!我家老三出息了!”   穆贵脸上瞬间红光满面,“红旗,你三爹还说什么了?”   穆继军和王春玲也一脸激动地看着小儿子。   穆红旗傻笑,“三爹说,他因为会射箭立了大功,人家才给他升官的,连跳两级。”   王彩霞听完哈哈大笑,笑完后,对全家人说,“怪不得老道士说老三夫妻两口子最是相配,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穆继军激动的拍桌子,“说的太对了,要不是三弟妹的叔叔教老三射箭,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王春玲笑道,“怎么不说穆清那丫头旺她爹娘,瞧瞧,她出生后,家里住上了大房子,她娘找到了好工作,碰上坏事也逢凶化吉,现在她爹也升官发财!”   王彩霞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好!”   穆红旗笑嘻嘻,“婆婆,我以后毕业了,去我三爹手下当兵行不行?”   “我说了不算,你三爹说了也不算,还不是得看招兵的怎么说。”   穆红旗叹气,他也想过好日子呀。   王春玲笑的开心,不怕,有个有本事的三爹,就算当不了兵,其他好处肯定能沾上。王春玲的目光落在那叠布票上。 第38章   吃了早饭, 穆家人去上工,穆贵和王彩霞老两口,腰杆儿挺的直直的, 一看就和往常不一样。   穆解放随口夸了一句, “叔, 婶儿, 你们今天早饭吃的啥,精神头这么好。”   王彩霞乐的露出牙花子,“哎哟, 你们也知道我家老三当连长了。”   大家都惊了, 啥?穆继东升官了?   迎着大家的目光,穆贵矜持地摆摆手,“老三也是运气好, 立了功,领导才让他当连长,以后的事情还不知道呢。”   穆解放一拍巴掌,大叫一声, “我就知道继东这小子肯定有出息。”   其他人连忙附和。   “是嘛, 是嘛,咱们村里就他的命最好。”   “那可不,在村里已经算过得好的,住着大房子, 不缺吃穿,现在更好了, 居然当上官儿了。”   “贵叔, 王婶, 恭喜恭喜呀。”   王彩霞自觉被恭维得很到位, 谦虚地笑了笑,“多谢大家,多谢大家,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干活儿。”   “对对对,该干活了。”   “有什么话休息时候再说哈。”   徐桂花今天分到跟王春玲一块儿干活,她小声问,“啥时候传回来的消息?”   王春玲笑盈盈的,“早上的事儿,吃早饭前才收到信。”   “我说呢,王婶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吃了个早饭回来高兴成那样。”   徐桂花叹息一声,“林玉跟咱们这些泥腿子比,真是不一样了。”   王春玲点点头,“咱们也不差,男人指望不了,多培养孩子,以后照样享福过好日子。”   徐桂花看她一眼,“你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你家老大有正式工作,老二读书成绩好,等明年夏天高中毕业了,兄弟俩互相帮衬着,能差了?”   王春玲很感激老三两口子,“说句心里话,我家能过成这样,几年前,我想都想不到。”   徐桂花看了眼往这边来的张兰花,“有人来了。”   见徐桂花走了,张兰花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大嫂,老三家当连长是真的?”   “别叫我大嫂,我可不是你大嫂。”   张兰花陪笑,“咱们可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叫一声大嫂不是应该的嘛。”   王春玲冷笑,“当年闹分家的时候,你们两口子可不是这样说的。”   张兰花脸色一变,也冷笑一声,“王春玲,叫你一声大嫂是给你面子,别不知道好歹。是,当年闹分家是我们两口子提的,你摸着良心说,你当时没想分?”   王春玲不说话,张兰花气焰更加嚣张,“呵呵,王春玲,真把我惹急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小心我给你抖落出去,我看你还怎么沾老三家的光。”   “你想去说你就去,大不了我跟老三两口子道个歉。而且,我有私心怎么了?大不了就是心里想想,我不是什么都没做嘛。”   王春玲轻蔑地瞟她一眼,“哪像你们,事情都做绝了,还有脸过来攀关系。我呸!”   “你……”   “行了,现在是上工时间,你们想吵,等下工了随便吵。这会儿耽误干活,全都扣工分。”   穆解放把两人骂了一顿,两人都臊眉耷眼地走了。   刑家。   刑定南也带了一封信回去,蒋涵打开,看了之后笑道,“他们俩问爹娘好不好,穆继东说他们在南广县过的不错,都挺适应。”   刑老夫人笑道,“那就好。她们去了南广也好几个月了,那边的气候跟咱们这边比还是不同,真怕穆清那个小丫头住的不好。”   刑定南接过信看,“信上说过得还行,林玉娘俩和南广县驻军司令家母子俩关系很好,两家经常来往,穆清跟人家儿子玩的不错。”   刑老爷子提了一句,“他家奶粉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吧。穆继东虽然是当兵的,肯定也不好弄奶粉票。”   “应该是。”蒋涵笑道,“大嫂上个月才送了四箱奶粉过来,给他们寄两箱过去吧。”   “行,听你的。”   今天刑定南休息,等到中午下工的时间,刑定南专门去了一趟穆家老宅,跟他们说寄东西的事情。   “婶子,您家要寄的话,咱们一起打包寄过去。”   王彩霞连忙道,“要寄要寄,你等我两天,等我把东西准备好了给你送去。”   “不用送,您准备好了通知我一声,我骑车拉走。”   王彩霞笑容满面,“哎哟,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那行,婶子我先回去了。”   “哎,帮我给你爹娘带声好,”   等刑定南一走,穆继军凑过来,“娘,老三手里有钱有票,什么好东西买不到,咱们寄什么东西?”   王彩霞瞪他一眼,“哪怕寄根苞谷过去也是老娘的心意,能和外面买的一样吗?”   王春玲赶紧把男人拉开,笑着说,“娘,我看咱们晒的果干可以寄,拿去泡水喝,加点糖,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还有些山货、炖汤的药材也可以寄一点。”   “还是老大媳妇儿想的周到。”王彩霞看了大儿子一眼,“杵在这儿干什么,干活儿去。”   “哦。”   穆继兵家,张兰花回家做饭,在厨房摔摔打打的,听的人就来气。   穆继兵黑脸站在厨房门口,“不想做饭就别做,冲锅碗瓢盆发气显得你多能耐似的。”   张兰花猛的回头,“是我想发气吗?穆继东,穆家老三当连长了,你不知道?”   “听他们讲,当什么连长团长的,工资说不定有一两百,还有其他福利,我就不信他寄信回家就只寄封信,其他东西都没有。”   “我说呢,原来是为这个事情。张兰花,你别忘了,六七年前咱们就分家了。”   “我知道!”张兰花委屈,“都六七年了,就算有什么不痛快,也该过去了吧。他们家现在过的那么好,还那么小心眼干什么?”   “你不会想和那边重归于好吧?”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怎么不行了?”   穆继东冷笑,“分家就是分家,别想了。”   “你可是他们亲生的,他们过的好了,难道不拉你一把?”   “如果不是亲生的呢?”   张兰花震惊,“你在说什么?你就在村里出生,谁不知道你是爹娘的儿子。”   穆继兵烦躁,“张兰花,我最后跟你说一次,以后少打那边的主意,人家只会看不起你。”   穆继兵转身走了,张兰花冲他背影吼,“看不起就看不起,只要我们一家能过好日子!”   夫妻俩吵了一架,张兰花也歇了去找公婆的心思。   中午吃饭的时候,穆红杰和穆红强兄弟俩都不敢说话,默默低头吃完饭,赶紧走开。   云苓知道爹娘和弟妹他们要给穆继东家寄东西,两天后,她托人带了两块布过来,说是给穆清的,让他们一起寄过去。   穆家人也看到了这两块布,王春玲忍不住摸了一下,“这棉布真软,花色也好看,薄荷绿的小碎花,粉嫩的小碎花,真适合小姑娘。”   “这两块布挺大,一块布至少能给穆清做两身衣裳。”王彩霞对刑定南说,“多谢你们家对穆清的关心。”   刑定南笑道,“这是我嫂子和清清投缘,愿意给的。”   刑家的两箱奶粉,还有布,穆家准备的各种山货装了好大一口袋。刑定南一个人骑车带不走,穆继军骑车一起送去邮局。   南广县。   今天是端午节,一大早林玉娘俩去城外砍竹笋。   那片甜竹笋林位置比较偏僻,骑自行车过去花了半个多小时。   林玉把自行车停好,竹筐和锄头卸下来,“看来咱们是来的最早的人。”   露水还没散尽,一阵晨风吹过,凝结在竹叶尖上的水珠掉落下来,穆清仰头的时候,一滴水滴在她额头,凉悠悠地顺着她脸颊滑下来。   林玉笑着拿手帕给她擦掉,“别抬头,小心露水砸到你眼睛里。”   穆清拖着竹筐,“妈,我们快挖吧,一会儿其他人该来了。”   “这就动手。”   一晚上过去,一簇簇新的竹笋冲破地面露出尖尖角,林玉就选这种最嫩的,齐根挖出来。   可能是这边的雨水格外多,长的竹笋个头特别大。芒山县的竹笋都是细长的,这里的竹笋特别敦实,七八个大竹笋就能装一筐。   一筐装满了,穆清赶紧收起来,换另外的空框子。   母女俩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挖了五六筐竹笋,才见其他人来。   林玉也不挖了,把最后一筐竹笋绑在自行车上,带着闺女回家。   穆清抱着娘亲的腰,林玉一边骑车一边笑着说,“等过两天咱们再来挖。别看是夏天,这里的竹笋跟冬笋一般嫩,我们存一些新鲜的留着吃,再晒一些笋干。”   “嗯。”   回到家,林玉先去揉面,面揉好了放在一边等着慢慢发着。   “清清,给我拿个盆过来。”   “来了。”   林玉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剥笋壳。   穆清端着盆子去接了半盆水,娘亲剥好的笋子都放盆里清洗。   “对了,清清你去看看,昨晚上泡的腌笋好了吗?”   “我刚才看了,已经泡开了。”   “那就好。不知道你爸今天回不回来。”   “应该要回来吧。”   不管穆继东回不回来,林玉今天准备蒸的包子都很多,腌笋腊肉、甜笋鲜肉和韭菜鸡蛋馅三种,每一样都蒸了两蒸笼。   用的是乡下用的竹蒸笼,特别大,蒸半头猪都能放得下。   穆继东十一点到家的,这时候第一锅已经快蒸好了。   “蒸这么多?”   “嗯,一次多做点,放那儿慢慢吃。”   穆继东挽起袖子帮忙,第一锅蒸好,包子捡出来放盆里,穆清伸手就把盆收了。   “别着急,先放出来。”   “对对对,听你爸的,一会儿拿去送人。”   说话声刚落,穆清就听到陈静的声音了。   “穆清,快给我开门。”   “汪汪汪!”   招财蹲在大门口叫唤,穆清跑去给她开门,眼睛都睁大了,“怎么送这么多?”   “嘿嘿,不多不多,你看看,绑粽子的绳子有四种颜色,每个颜色都是不同的口味,你家三个人,每种口味给你装了三个。”   林玉看到这一小盆粽子也震惊了,“你送两个咱们尝尝味道就行了,哪用这么多。”   “要的,要的,我爸妈说,谢谢林阿姨这段时间照顾我,刚好有这个机会,叫我多拿点。”   穆继东看了媳妇儿一眼,糯米挺贵的吧,陈家包的粽子都是拳头大的,这一小盆粽子不便宜。   “妈,陈静还要回去吃午饭,你快把粽子倒出来,给她装包子。”   “哦哦,这就装。”   陈静两个哥哥都比她大,都已经结婚参加工作了,不在南广县这边。跟着来随军的只有陈静和她妈妈,还有陈静的爷爷奶奶。   他们家五口人,三样包子每一样捡了五个,一共十五个包子,回礼差不多。   陈静一点都没客气,笑眯眯地谢过,端着一盆包子走了。   林玉还不忘说,“帮我给你爷爷奶奶爹娘说声过节好。”   “哎,我知道了。”   陈静刚走一会儿,张钦和沈园也来了,他们两家也送的粽子,穆家回的包子。   只有霍容时送的不一样,他送的是两盒点心,一看就是外面买的那种。还有山里打的野鸡。   穆继东嚯的一声,“小伙子,可以呀,每一只都射的脑袋,真够准的。”   霍容时谦虚道,“比不上穆叔叔厉害。”   “你知道我?”   “知道,我爸是三师的师长,我听我爸说过您,说您特别英勇。”   穆继东哈哈大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过奖过奖,我很少回来,没想到你也是我闺女的朋友。”   朋友?是朋友吧!霍容时嘴角微微翘起。   穆清轻哼一声,她可没有承认。   “闺女,端的什么口味的包子?”   “三个口味都有。”   她娘亲没有厚此薄彼,霍容时家三口人,给了一共九个包子。   霍容时接过,“谢谢,下午我把盆还回来。”   “好,快回家吃饭吧。”   霍容时走后,穆继东捏着闺女脑袋上的小鬏鬏,“还说你没有看身份选朋友,之前的张钦,后来的陈静和沈园,刚才的那个小子,他爸是师长。”   “咱们驻地一共才三个师长,好家伙,你带回家两个,对了,还有一个司令员。穆清,你有什么话要说?”   穆清:“……”我无话可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林玉在厨房喊,“你们快别闹了,锅里包子熟了。”   这一锅包子就可以收起来了,马上准备蒸下一锅。   吃饭前,隔壁张大娘来了,给送艾草棍儿,林玉连忙接过来道谢,还给送了两个包子。   张大娘死活不要,“我就是来送艾草的。刚才路过,见你家大门口没有挂艾草,家里有多的,顺手给送来。”   “谢谢您老挂心,我们一上午在屋里忙活,真是给忘了。”   张大娘双手背在后头,“挂上就行了,我走了。”   林玉端着两个包子回来,笑道,“咱们家包子还有送不出去的时候。”   “送不出去正好,放着我吃。”   中午吃包子,用青菜稀饭来配,穆清每一样吃了一个,肚子就饱了。   “不尝尝粽子?”   “吃不下了。”   “你吃一口。”林玉拆开一个腊肉粽子,“吃不完的我吃。”   就着娘亲的手,穆清啃了一下口,咽下去后喝了好大一口水,“真咸!”   “这个腊肉做之前没有泡水,所以才咸。”   林玉跟穆继东说,“你回来了,其他在部队里的人怎么过?”   “听说今天中午食堂会发粽子,一人一个。”   “那还挺好。”   穆继东嘿嘿一笑,“媳妇儿,今天过节,家里做了那么多包子,让我带几个走呗。”   “自己自觉点。”林玉白了他一眼。   “放心,我肯定自觉。”   下午驻地还有活动,穆继东不能留在家过夜,吃了午饭,歇了会儿,找闺女拿包子。   穆清早就准备好了,用竹篮子给装了一篮子,粗略扫一眼,至少有二十几个。   穆继东赶紧把掀开的麻布盖上,“不愧是爸的亲闺女,过几天等我空了,爸带你和你妈去水库玩儿,咱们买些螃蟹回来吃。”   怕媳妇儿看见,穆继东提着竹篮就跑了。   林玉收拾完厨房出来,没看到人。   “清清,你爸呢?”   “刚走。”   “跑这么快干什么,我还说家里这么多粽子,叫他一起带过去分了。”   穆清笑了起来,“爸怕你舍不得。”   林玉没好气,“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嘛,我就是怕你爸大手大脚,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穆清连忙帮爸爸卖好,“爸爸说过两天他再回来,到时候咱们家去水库玩儿,买螃蟹。”   “螃蟹呀,螃蟹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到九月十月份去了。螃蟹要说好,还得是阳澄湖的。”   “妈,咱们暑假顺路去一趟呗。”   “我看行,反正也不远。咱们回来前最后一站去阳澄湖,那时候也八月底了,离九月也没差几天。”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到午休时间了,穆清去洗手洗脸上床睡觉。   这时候,军区大院正热闹,今天过节,家家户户桌上都有好菜,不过最多的还是粽子。   彭丰年吃了饭出来溜达,在小广场那碰到田甜,“你家吃什么口味的粽子。”   田甜笑道,“甜粽子。你家呢?”   “我家吃咸口的,今天吃腊肉粽子,甜粽子没人吃。”   “其实也不是甜粽子,我家吃的白粽子,沾白糖吃。”   彭丰年惊讶,“那不就是纯糯米吗?有什么吃头。下回你试试咸肉粽,味道肯定比白粽子好。”   犹豫了一下,田甜才说,“我家其实做了咸肉粽了,给我爸和我哥吃的,我和我妈吃白粽子。”   彭丰年一下明白了田甜的意思,“你等着。”   说完彭丰年跑了,几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你尝尝我家的咸肉粽。”   “不用,我吃饱了。”   “吃饱了就尝一口,你吃不完我吃。”彭丰年一个劲儿地要给她。   这个位置还算偏僻,毕竟小广场这里经常有人来,怕拉扯不好看,田甜接过他递来的粽子,拨开暗绿色的粽叶,咸肉粽的咸香扑面而来。   她咬了一口,那个味道,田甜心里想,她这辈子都会记得。   “好吃吧。”   “好吃。”田甜狠狠点头,眼里似乎有水光浮动。   彭丰年别扭地转开眼眼睛,“你要喜欢吃,以后每年我给你拿个粽子。”   “谢谢你,彭丰年,你真好!”   “也还行吧!”   两人相视一笑。   半下午,彭丰年哼着歌回家,走进院门,他妈叫住他。   “你干嘛去了?吃得饱饱的,突然跑回来拿了个粽子就跑,我在后面叫你没听见?”   彭丰年一脸无辜,“妈你叫我了吗?我真没听见。”   “哼,你一天到晚就折腾吧。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和张司令的儿子打架,真把人惹急了,你爸一个师长,能扛得住?”   “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哪有没打过架的,小孩儿闹腾大人不会掺和的,妈你放心好了。”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彭丰年我警告你,以后你再这样不着调,小心我叫你爸揍你。”   “知道了。”彭丰年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快步跑上楼。   张小玲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越大越不懂事。”   端午节一过,出了几天大太阳,天气一天热似一天,早上晒在后院的竹笋,等到下午太阳下山,已经晒的半干了。   汪露过来看后说,“你切的薄,当然晒干的更快。我前两天也晒了十几斤,我切的厚,现在还没有彻底晒干。”   “晒竹笋干好呀,说实话,你也该多动动,和年前我才认识你的时候相比,那时候你说话软趴趴的,还气短。瞧瞧你现在说话中气多足!”   汪露哈哈大笑,“不瞒你说,昨天我家老张带我去军区医院做了个身体检查,中医西医都看了,都说我现在身体特别健康。都要多亏了你。”   林玉笑道,“我这里还放了不少你家的人参,按照你喝养生汤的频率,至少还能喝一两个月。”   “喝,当然要喝,不过频率我准备降下来,以后一个月喝两三次就不错了。”   “这样也行,那你留在我这儿的人参应该能用到过年。”   林玉去厨房泡了一壶茶端出来,两人坐在树荫下的躺椅上聊天。   “暑假快到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准备下个月,七月底出发,出去一个月,八月底回来。九月刚好赶上清清读书。”   “出去那么久?”   “嗯,想走的地方有点多。”   汪露有些担心,“南广县地处边陲,这里又有驻军,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外头还乱着呢。”   “我们又不是当地人,就随处走走看看罢了,我们会注意安全。”   “你心里有数就行。”   这个特殊时期,上课老师讲话很谨慎,学的东西也不多,期末考试内容也不深奥,沈园、陈静、张钦他们一点都不担心考试,下午还是经常来家里玩儿。   霍容时不常来,可能一周来一两次的样子。   张钦今天下午来的晚,进门到处看,“霍容时没来?”   “来过了,他说今天要进山训练。”   张钦啧的一声,“他现在就这么厉害,再过几年,等他高中毕业后当兵,得历害成什么样儿。”   穆清很好奇,“霍容时现在就找准了以后的目标,你们以后准备干什么?”   张钦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我嘛,以后可能走行政路线。”   “不当兵?”   “我哥身体素质好,他在部队当兵,现在已经是团长了,我再去当兵也不太合适。而且我身体素质确实一般,还不如搞后勤。”   陈静说,“我以后想当老师。”   沈园笑着说,“我以后应该会当兵,是真的去当兵,不是文艺兵那种。”   穆清一脸佩服,“你这厉害了。”   沈园哈哈大笑,“我当兵后估计也只是一般的兵,肯定没有霍容时厉害。”   “霍容时非常能吃苦!”   几个小伙伴都表示认同。   张钦对穆清很好奇,“你以后做什么?”   “我呀,我准备鞭策我爹好好努力上进,我爹升官发财,我就能过上好日子。”   陈静不敢置信,“你这么厉害,难道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靠爸妈养着。”   “额~以前我家还住在乡下,我准备好好读书考个好文凭,再找个好工作挣大钱的。现在我爸越来越厉害,用不上我了。”   张钦震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穆清,如此的庸俗!”   穆清一点都不介意被人说庸俗,“你不爱钱?”   张钦语塞,等了会儿才说,“还是要为国家崛起贡献力量吧!”   “你的对,但是并不全对!国家的崛起肯定会带动个体过的更好。但是具体到个人,咱们还是要庸俗一点才好。比如,手里多点粮食多点钱。”   沈园表示认同,“献身革命事业的时候,还是要保证自己活着,能活的好当然更好,我爷爷奶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张钦和陈静家比较富裕,他们从出生后就没有缺过吃穿,虽说大家都穷,但是他们是穷人里面过得相对比较好的。   张钦摸摸下巴,“我还真没考虑过钱的问题。”   穆清笑的意味深长,“钱可是个好东西。特别是等你长大后,等你老了以后。”   “老了还有儿女孝顺,怕什么。”   “相信我,你手里有钱,你的儿孙会更加孝顺。”   张钦撇嘴,“又来了,又来了,跟谁学的,一阵阵的,说话老气横秋,装大人有意思吗?”   穆清一笑而过,“咱们来下棋吧。”   “我不下,你等霍容时回来跟你下吧。”   张钦站起来,“沈园,我们去练射箭去。”   陈静站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他们商量好了,等期末考试完毕,放暑假后,他们跟着霍容时进山打猎。三个菜鸡已经在幻想,进山后一箭一只野鸡,一箭一只野兔子。   穆清无聊,躺在躺椅上,撸着进宝玩儿。   天气热了,进宝不愿意被她抱,喵呜一声,从她身上跳走,跑去后院,去树上窝着。偶尔一阵风吹过来,树叶哗啦啦作响,凉快了一点点。   张钦他们期待的期末考试之后就放假没实现,放假之后学校组织他们下乡劳动受教育。   张钦他们一连去了半个月,他这样的白皮子的人都晒黑了,沈园这样本来就不算白的人,更是晒的黢黑!   沈园欲哭无泪,“我每天都穿长袖下地,还戴草帽,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陈静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还是有点用处,你看霍容时,他比你还黑。”   沈园伤心的很,“我是姑娘家,跟他比黑?”   “那你总不能跟穆清比吧,穆清唇红齿白的,她这么白,我们大院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没有下乡受教育前,谁比她白?”   沈园在心里扒拉了好多人,嘿,还真没比这个小丫头更加白的。   沈园心里不平衡,趁霍容时不注意,把霍容时往前一推,霍容时一个趔趄和穆清站在一起,沈园夸张大叫,“我的天,霍容时你好黑啊,跟块儿黑炭一样。”   看一眼小丫头白嫩嫩的手臂,再看看自己,霍容时无语地瞥了一样沈园。   沈园嘿嘿地笑,“看你这么黑,我心里就平衡了。”   穆清也很无语,“我妈会做养颜汤,你要喝吗?”   张钦第一反应,“贵吗?”   “还行吧,不用人参那么贵的药材。”   张钦连忙说,“我要喝,我想快点变白。”   陈静和沈园一脸嫌弃,“张钦,你是个男的!”   “男的怎么了,男的我就不能变白了?”   张钦知道规矩,“明天你跟我去药材公司那边,你选药材我出钱。”   陈静和沈园连忙说,“我们也去。”   穆清看向霍容时,霍容时摇摇头,“我就不用了。”   “对了,你们说上山打猎,明天去吗?”   三人都摇头。   “过两天。”   “等我休息三四天吧。”   “我要缓口气,这半个月太累了。”   穆清笑道,“霍容时你自己去吧,我看他们最近都想瘫床上,哪里都不去。”   “你呢?”   “我嘛,我已经在收拾东西,过几天跟我妈出去走走。”   “去哪儿?”   “先去上海,再去杭州、绍兴这些地方。”   霍容时皱眉,“我听我爸说,南边不太平,你最好还是不要去。”   “应该不会吧。”穆清不确定,因为上个月汪露阿姨跟她妈妈说过一样的话。   过了会儿,她娘亲回来了。   打开大门,林玉连忙道,“麻烦您帮我放在堂屋。”   “好。”   两个邮局的三个工作人员,把两个大箱子,一个大麻袋扛进屋,轻轻放地上。   “清清,快给叔叔倒杯水。”   “哎。”   张钦他们来的时候家里泡了茶,这会儿已经不热了,入口只有一点点温度,正是好入口的时候。   “谢谢。”   三人一人喝了一杯茶,道,“今儿天气可真热。”   “可不是嘛,这都四五点钟了,太阳还这般大。”   说了两句闲话,林玉给了搬东西的钱,三人这才离开。   穆清随手拿了一把水果刀,把箱子和袋子拆开。   两箱都是奶粉,麻袋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干货。   张钦看了眼奶粉,“穆清,你都多大了,还喝奶粉?”   “哼,多大也能喝奶粉,你不知道多喝奶粉长得高?”   张钦看了一眼高大的霍容时,“那我现在喝奶粉来不来得及?”   “你才十岁多,应该来得及吧。”   张钦下定决心,“回头我就叫我妈给我买。”   霍容时补了一句,“还要多运动才行。双管齐下。”   “这么多奶粉哪儿买的?”沈园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奶粉,觉得挺新奇。   “我有个阿姨,她家在内蒙古那边认识人,我从小喝的奶粉都是她给我送的。”   “你阿姨对你真好。”   林玉关好门进来,笑着说,“你们四个回来了,都晒的够黑的呀!”   沈园和陈静的表情一下垮了。   穆清笑了起来,“妈,别戳他们的痛处了,我替您答应给他们做养颜汤。”   林玉痛快答应,“行,把药材送来,阿姨每天给你们熬。”   “谢谢阿姨,阿姨真好。”   “哈哈哈,都是乖孩子。”   张钦他们刚从乡下回来,这个时候累得慌,四个人说了会儿话,就先回去了。   林玉母女俩整理包裹,奶粉穆清先收起来,其他的山货分装好也都收起来,这个季节那么多新鲜的吃,这些都留着冬天再吃吧。   “你婆婆爷爷还有你定南叔叔他们写的信。”林玉放在一边,“放着吧,等你爸爸回来再看。”   “嗯。”   她爹这段时间不忙,回来的时间很固定。几乎每周都是星期六傍晚回家,星期天休息一天,星期一早晨回部队。   今天就是星期六。   林玉去厨房做饭,天气热没有胃口,摘了几根黄瓜去皮切成丝,和各种佐料酱油醋等等,淋在凉面上拌匀,今天晚上吃凉面。   怕拌匀的凉面腻了,拌好后林玉叫闺女收起来。   “等你爸回来了再吃。”   “哦。”   六点半左右,穆继东回来了。   林玉赶忙把最后一杯冷茶倒给他喝,穆继东一口干了,觉得舒服极了。   “一路走回来简直太热了,不行,我洗个澡再吃饭。”   说完大步往后院去。   穆清把凉面拿出来,林玉分装好,端上桌,穆继东一身水汽来了。   林玉还说了家里寄东西来的事情,还有两封信。   吃完饭,一家人坐一起看行,穆继东乐的牙不见眼,“爹娘他们特别高兴,我爹让我好好干,以后也当个营长团长什么的。”   穆清连忙说,“我觉得婆婆爷爷说的对,爸,你要努力呀!”   穆继东得意,“我现在初中毕业证都拿到了,明年就考高中毕业证,我难道还不够努力?我们师,这次就我一个人拿到了初中文凭。”   穆清赶紧夸,“爸爸你真是太厉害了,以后要再接再厉呀!”   穆继东相当受用,“你等着吧,明年我肯定能拿到高中毕业证。”   林玉看完刑定南写的信,笑着说,“他们都过得好,说芒山县挺安稳,赵富那一伙人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刑定北抓住把柄。”   “能安安稳稳的,就是好事情。”   穆继东想起一件事,皱眉道,“你们娘俩想出门走走,今年肯定不行,等明白吧。”   已经是第三个人说这事,穆清心悬起来,“爸,出什么大事了?”   “你别管,跟你没什么关系。”   穆清怎么打听,穆继东都不肯说,反正就是不让她们出远门。穆清只能叹气接受,还是安全最重要。   穆继东说外面的事情跟闺女一个小丫头没关系,第二天一个突发事件,突然和闺女有关系了。   第二天上午,休假在家的穆继东,突然被叫去部队。   孙承恩很严肃地告诉他,“我们团要去执行一个非常紧急的任务。”   穆继东之前不告诉闺女原因,是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外面到底闹成怎么样了,这个时候才知道细节。   南边几个大城市搞什么文攻武卫,激进的人组团大闹,没人管控,死伤很大,他们要兵分几路,去把他们部队的补给带回来。   现在这些物资被堵在仓库里送不出来,那边打电话过来,他们如果实在紧急,只能自己派人去拿。   废话,边境上需要的物资能不紧急吗?   穆继东带着人去武汉,想到要绕过堵在外面成千上万的人,把那么多物资带出来,穆继东脑子一热,回屋把闺女带上了车。   穆清一脸懵逼,她爹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穆继东嘿嘿一笑,“闺女,不是想出去玩儿吗?爸带你去南边走一趟。” 第39章   穆清一听清楚她爹要带她出门, 挣扎着要下去。   她十分不高兴,“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 我就在家陪我妈。”   坐在货车驾驶座另外一边的副连长朱杰连忙劝, “连长, 出任务不能带家属。”   司机连忙点头, “咱们任务紧急,叫上面领导知道了,咱们都要受处罚。”   林玉急匆匆地跑出来, 语气特别凶, “穆继东你干什么?”   穆继东刚才突然一热的脑子冷静下来,傻笑一声,“那啥, 我就是,我就是,那啥,出任务……”   “你支支吾吾做什么, 你结巴了?”   穆清联系他们刚才说的话, 大概猜到了她爸的意思,扭头瞪了她爸一眼,能不能靠谱点?   林玉只当他出任务,走之前回来家里看看, 态度比刚才好点,“出任务去哪儿?”   “不能告诉你, 我就是回来看看你们, 这就要走。”   货车驾驶座很高, 林玉伸手把闺女抱下来, 嘱咐他,“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我知道,你们在家好好过日子。”   穆继东挥挥手,“我们走了。”   回到家里,穆清把大门关上,进屋对娘亲说,“我爸他们去的是火车站,他们可能要出远门。”   “他们出远门干什么?其他地方有其他军区的人,就算有事儿,也不用调南广县的人吧,南广县这么偏僻,调周边的人不是更快?”   穆清也这么想。   等到下午,张钦他们来了,穆清旁敲侧击地问了他一句,这个憨憨什么都不知道。   汪露阿姨不在家,和张嫂下乡去了,问不着。   穆清在二楼阁楼上等,等到霍容时回来,穆清连忙站起身叫他。   霍容时等在门口,穆清一路小跑下去给他开门。   见到霍容时的第一句话,穆清就问,“你知不知道我爸他们去干嘛了?”   “知道。”   今天早上他爸在家接电话,他听到了几句。   穆清迫不及待,“你快告诉我。”   霍容时嘴角微微翘起,“听说外面搞武斗搞得凶,部队的人卷进去了,大家都上街游行,都乱套了,一应物资出不来。”   听到这里,穆清哪里还不明白她爸的意思,他怕东西拿不出来,这是把主意打到她这里来了。   “我爸他们过去就能把物资带回来?”   “能带回来,你没看穆叔叔他们带了汽车兵过去吗?就是为了防止那边交通瘫痪了,咱们自己动手把物资带回来。”   霍容时猜测,“南广县虽然偏僻,这几年为了驻军,火车和公路全部都是通的,从这里到武汉,快的话,今天去,后天就能回来。”   穆清放下心来,“谢谢你。”   “不客气。过几天张钦他们要进山,你去吗?”   “去,我可比张钦他们厉害多了。”   霍容时笑道,“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把我认成野兔子?”   穆清脸皮微热,“谁让你不吭声。”   霍容时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是我的错。”   他不认错还好,他一认错,穆清反倒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时间不早了,两人说了会儿话,霍容时就回去了。   穆清去后院,她娘亲在切菜。   “打听到什么了?”   “我爸他们去武汉搬物资回来,没什么大事。”   “哼,你爸当上连长又考到初中文凭,是不是有点飘了?以后多给他紧紧皮,我真怕他哪天管不住嘴,把你给卖了。”   穆清深以为然,“妈,你可要多训训我爸。”   林玉笑起来,“放心,交给我。”   母女俩都笑了起来。   张钦他们是真累着了,除了来穆家喝养颜汤,根本不想出门。   霍容时这天专程过来穆家找他们,张钦躺在穆家的躺椅上摆摆手,真来不了!   “霍容时,八月前你别来找我,我是不会跟你出门的。”   霍容时只觉得好笑,“你们去劳动半个月,就要躺半个月?”   沈园说了一句心里话,“我觉得半个月都不够躺,我这一辈子都记得这半个月,干活真是太辛苦了。”   “你看那些下乡的知青,他们可真有勇气。”陈静想起那些晒得比他们还黑的知青,真是无比的佩服。   穆清淡淡道,“那都是被逼的,你给他们一个机会,你看有没有人选择留下来。”   几个人都沉默了。   穆清说,“我们穆家村也有知青,我记得那时候,他们是过年的时候来的。年后春耕刚刚开始,几个知青就有些受不了,两个家里有关系的女知青,爸妈使了劲儿,秋收后把她们弄回去,没过多久就嫁人了。”   现在不像前些年宽松,下乡的知青想回去,只靠关系是不行的,就说那些眼红嫉妒的人,会不会举报都难说。   沈园说,“我们去的那个村,有一个去年下乡的女知青嫁给了当地人,今年怀孕了,在家养胎。”   霍容时不认同,“有些吃不了苦的人这样选择的应该不少,不过,万一有一天政策变了,这些在当地结了婚的知青会怎么选?”   陈静结结巴巴,“不会吧,现在都这样了。”   霍容时觉得很有可能。   穆清笑而不语,她也觉得很有可能。   对这个和她上辈子同根同源发展而来的国家的长期发展,她抱有很大的信心,发展到一定阶段,总会出现强人,改变民族的进程。   霍容时今天没有进山,他今天休息,进书房和穆清下棋。穆清抖擞精神,做好准备,今天一定要杀的他片甲不留。   看热闹的张钦又来了,“三局两胜哈,你们下快点。”   “来就来!”   “猜棋!”   沈园和陈静,一个抱着招财,一个抱着进宝,两人都跑过来观战。   穆清一点都没被影响,全身心投入,前两局一比一平,第三局,穆清以半子微弱的优势赢下一局。   张钦数出来后,无聊的坐在一边看闲书的沈园和陈静,连忙放下书啪啪鼓掌。   沈园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果然,下棋这样高贵的爱好不适合我。”   陈静哈哈大笑,“我也觉得,我觉得吃吃喝喝这样的爱好最适合我。”   “走,回家!”   霍容时不紧不慢,把棋盘收拾好后,走在最后。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穆叔叔他们可能是有事儿耽搁了,我会帮你关注着。”   “谢谢。”   霍容时点点头,“我先走了。”   穆清原本没那么担心,霍容时这么郑重地跟她说有消息再通知她,穆清有些上心了。   林玉不着急,“去运东西回来,又不是去打仗,没多大的危险,担心什么。回来晚了也没什么,路不好走呀,搬东西耽误了都有可能。”   “嗯,妈说的也对。”   林玉笑道,“都是你汪露阿姨教我的,她说张钦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出去好久不见人,那时候孩子也小,家里也没个长辈照应,她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操心张钦爸爸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了。”   “后来呀,她也想通了,她在家再着急上火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比什么都强。”   穆清问,“妈妈,之前你是不是也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呢,你爸那个人,有时候头脑发热,想一出是一出,真怕哪天他运气不好……”   穆清跑去抱着娘亲,“别怕,爸爸为了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他自己。”   林玉温柔地拍拍闺女的背,“你爸也就是这点好,我才稍微放心些。他要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我真是恨不得马上叫他退伍,咱们家一起回老家。”   “要是我爸不退呢?”   “那就去离婚!”   穆清哈哈大笑,林玉也笑了起来,“气急了,有时候真是骂他也不是,打他也不是。”   穆清也这样想,不过没关系,偶尔脑子转不过的爸爸,比上辈子冷漠的只顾功名利禄的爹强出百倍。   又过了两天,人还没回来,霍容时中午专程过来告诉她,“武汉那边彻底乱了,据说军区司令都被打倒了。”   “什么?”穆清惊呼。   林玉连忙走过来,“那穆清爸爸他们呢?”   “估计现在还在武汉,物资还没运回来,他们也回不来。听我爸说,这批物资是紧急物资,必须赶紧运回来,要是再联系不上,恐怕还要再派人过去。”   这是吃午饭的点儿,霍容时说完就回去了。   林玉和穆清母女俩没心思吃饭。   “妈,我们去武汉吧。”   “不能去!咱们两个去了能干什么,说不定还要你爸来救我们。”   “妈,爸他们肯定被卡在那儿了,人估计没事,东西运不出来他们也回不来。但是我可以呀!”   “不行。”林玉坚决不同意,“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万一把你暴露了怎么办?”   “你爸的任务完不成就完不成吧,他就算被领导骂,也比你暴露了强。”   穆清放出大招,“妈,我爸那天其实想带我去。”   “带你去干什么?”林玉一下想通了,咬牙切齿道,“你爸那个不靠谱的!”   穆清努力说服她娘亲,“咱们就去看看,不行咱们就回来。就算外头再闹,也闹不到咱们身上来。妈妈,你不担心我爸吗?”   当然是担心,但是她不能让闺女去冒险!   母女俩陷入僵持,穆清突然问,“妈,你在武汉有没有亲戚,不是亲戚,认识的人也行。”   林玉回忆,“以前有个高中同学,她老家好像是武汉的,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她家住在滨江路,多少号来着?”   “妈,咱们去看看你的老同学吧!”   穆清眼巴巴地望着妈妈,林玉知道闺女的意思,这是找个去武汉的借口。   思来想去,林玉犹豫了,“咱们走了,招财进宝怎么办?”   “送去汪露阿姨家,请汪露阿姨帮我们养几天。”   “行吗?”   “行吧!”   穆清行动力很强,赶紧把招财和进宝装篮子里送到张钦家,“帮我照看两天。”   张钦追出来,“你干啥去?”   “出去玩儿。”   猫狗都被送走了,林玉也下定了决心,“咱们走,坐火车去。”   南广县这边人口少,往外走的人也少,中午去,很轻易地就买到了卧铺票,整个车厢只有她们娘俩。   穆清安慰娘亲,“不会出事儿的,妈,咱们吃东西吧。”   “你等等。”   林玉先出去转了一圈,确定这个车厢只有她们娘俩才回来。   “列车员刚才查过票,这会儿应该不会来了。”   话是这样说,穆清还是没拿什么大菜,就拿了一碟端午节做的包子,另外端了一锅汤出来。   吃了午饭后,母女俩上床午睡。   林玉抱着闺女轻拍着,“睡吧。”   “嗯。”   火车一路哐当哐当地往前跑,在火车上睡了一觉,等到第二天下午,火车突然停了。   林玉连忙去打听,“列车员同志,发生什么事了?”   “哦,前面铁路段出现了问题,火车开不进去。”   “那咱们怎么办?”   “其实离城里也不远了,你们要是着急,不如从这里下火车,走路去?”   “这个火车要多久才能进城?”   “那说不准,前头还堵着好多火车。”   母女俩商量后,决定跟着大家伙儿下车。   这里没有站台,下车后,一行人艰难地穿过隔离带,穿过树林,走到一个村口。   村里人的好似已经习惯看到有陌生人从树林那头过来。   “你们是坐火车过来的吧?”   “要进城吧?”   大家连忙点头,“你们运气好,我们大队今天要去城里拉东西,你们不嫌弃的话,坐我们的拖拉机去吧。”   “不嫌弃不嫌弃!”   “大哥你真好!”   “真是碰到亲人了!”   大家伙儿嘴巴上好话不断,林玉拉着闺女赶紧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占着,反应慢的人,已经没位置了,不想留下来,只能跟着拖拉机跑。   拖拉机哒哒哒滴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才进城,林玉松了口气,“幸好咱们上车了,要靠走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穆清小声说,“我把家里自行车带上了。”   林玉捏捏她的下巴,“你个小机灵鬼,走,找你爸去。”   据穆清分析,既然送到这里的物资要转运去其他地方,那物资肯定存放在交通要道,大批量物资运输,肯定走水路比较多。   毕竟这个城市水网密集。   进城后,城里到处闹腾腾的,三五成群,或者一行几十上百人,手里挥舞着旗帜、大字报,表情癫狂地喊着什么口号。   街上的店铺大多是关着的,地上也十分脏乱,母女俩找好几个人打听,掰扯了个找亲戚的理由,才打听到存放货物的码头。   到了码头附近地方就好找了,一群激愤的人围着几栋楼房喊口号,还有人架着楼梯想翻围墙闯进去,被死守的人推下去。   林玉吓得赶紧拉着闺女往远处躲,“太吓人了!”   穆清看了眼天色,“妈,天要黑了。”   天黑后,大部分人走了,只剩下一小部分执着的人,穆清仗着年纪小,跑去明目张胆听他们谈话。   一伙人凑一堆,穆清一下就明白了,他们不是一般大众,是想趁火打劫的恶人,就是想借势冲进去,哄抢物资。   领头的那个说,今天不成了,先守住,等明天多叫些人来。   穆清回去,拉着娘亲在四周转悠,等到天彻底黑透,江风吹过来还有点冷。   林玉小声说,“咱们找个地方先休息吧,你那里不是还有介绍信么,咱们去找个招待所。”   “再等等。”   今晚没有乌云遮挡,月光很亮堂,母女俩围绕着楼转悠了一圈,发现前后门都有人聚集把守,把里面的人和物资堵得死死的。   “你爸他们可能不是来的这里,咱们明天再找找,这会儿先回去。”   穆清还想看看,林玉不准,拉着她要走。   正在这时候,穆清看到有人爬墙,那隐隐约约的身影十分熟悉,穆清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小声叫了声爸爸。   那身影愣了一下,往回跳,两三分钟后,穆继东气得跳脚。   “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自己跑来了。”   穆继东警惕地左右打量一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穆继东带着娘俩去一公里外的小巷子,“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里干什么?我走的时候想带走穆清,要不是有外人在,你们娘俩当时怕不是得当场骂死我,这会儿倒是自己来了,这里危险你们不知道?”   林玉也生气,“你凶什么凶,闺女还不是担心你。”   穆继东平复一下情绪,“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下午到的,火车停在半路上走不了,我们下车坐拖拉机进城,然后一路打听着找到这里。”   “行了,我给你们找个地方,你们睡一觉,明天一早回去。”   穆继东拉着媳妇儿闺女就走,穆清蹲下不肯走。   “你干嘛?这时候跟我闹脾气,小心我揍你。”   穆清轻哼一声,“来都来了,你不带我帮忙?”   穆清又说,“别说你当时想带我出门没想过,我才不信。”   穆继东犹豫了。   其实这些天他们通过引开外面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搬了一些小件的东西走,但是武器一箱可不轻,翻墙不好带。   还有就是外面的人经过几次调虎离山之后,已经学精了。   “爸,你翻墙带我进去,我把东西收走放到城外,你带人开车搬走,事情解决了。”   “找个什么借口才不会被人怀疑?”   “爸,楼里面还有多少人守卫?”   “里面还有四五百人吧。”   “把这些人一起引走。”   “怎么搞?”   穆清小声跟她爸说完她的计划,穆继东想了想,觉得可行,可以试试。   一个小时后,穆继东带着人找到几个头头,“这里没什么可守的,东城口那边今天到了批物资,正在入库,咱们去抢一波。”   “兄弟,你哪儿的人?”   “嘿嘿,我哪儿的人不重要,就问你们干不干吧,东西咱们一人一半。”   几个人对视一眼,有鱼没鱼,捞一网不就知道了。   朱杰他们带走了大部分人,他们还留守了几十个人,不过这都不算大事儿。   第二步,穆继东翻墙进去不知道跟人怎么说的,里头的人把钥匙给他,开车带着人去东城口帮忙。   留守的那几十个人,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门外的几十个打晕带走,丢到公安局先关起来。   这个时间点,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了。穆继东带着闺女进去,把所有的仓库都搬空了。本来这些物资都是给他们南广的补给。   出门的时候,穆继东还细心地把门从里面别上,再翻墙出去。   穆清把自行车拿出来,穆继东骑自行车带着媳妇儿闺女去西城外,找了片小树林,穆清把物资全部放出来,把空地堆得满满当当。   穆继东抓紧时间道,“一会儿人来了,我们装好物资就要走,你们娘俩等天一亮,去汽车站坐汽车先离开这里,再坐火车回去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也注意安全。”   林玉骑着自行车带闺女赶紧走,她们进城后,也没去找招待所,而是进了一个体育馆,里面地上睡满了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人。   母女俩进去,没人搭理她们,都睡得很熟。   朱杰他们把人引到东城口,和后头赶来的部队头尾相合,把人都抓了。东城口那里人少,这群人被抓也没引起多大动静。   任务完成后,朱杰一行人赶紧往西城外赶去,汽车兵把藏在其他地方的车都开走。   “朱副连长,穆连长靠谱吗?”   朱杰现在心里也忐忑,“应该靠谱吧。”   “穆连长哪里认识那么多人帮忙把东西运到城外?”   “听穆连长说,是这些日子认识的一群退伍老兵。”   朱杰本来还想留下帮忙一起搬东西,穆继东没让,理由就是军区司令都遭殃了,他们一群老兵被人知道,万一被那些激进分子找麻烦怎么办?   朱杰也表示理解,啥都不说了,还是穆连长牛,这么快就能找到人手帮忙。   这段时间可太难了,军民跟着一起闹腾,简直分不清谁是自己人,别说今晚上抓的那群别有用心之人,那简直是搅屎棍。   朱杰嘱咐大家,“回去也别乱跟人说,万一消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这些热心的退伍老兵被清算,咱们罪过就大了。”   “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乱说。”   在南广每天不是训练就是巡逻,没那么多糟心事,这次出来才知道,外头已经变成这样了,小心谨慎些没坏处。   朱杰带着人开车到小树林,穆继东已经等他们好一会儿了。   “朱杰,本子给你,你们赶紧核对数目,核对好了就装车带走。”   打开手电筒一照,嚯,看来都搬来了。   大家都是翻过墙的人,都知道大概有多少物资,这一眼看过去,大差不差了。   抓紧时间核对数目,装车,等到天色微微亮,在这里逗留了小半月的人总算能回去了。   天亮后,母女俩随便吃了点东西,打听汽车站在哪里。   找到汽车站,司机说今天不干活儿,叫她们过几天再去。   “咱们只有骑自行车走了。”   “一百多公里,今天应该能到。”   走之前,穆清想去码头看看。   还是昨天那片地方,外面围了很多人,闹事的人没了,大家都是正常的喊口号游行。   昨天抓人回来后,他们第一时间发现物资都被运走了,今天放松了不少,大门也只是从里面锁住而已,没有前些天那么紧张。   前些天不紧张才怪,开玩笑,要是武器流出去,外面不知道成什么样。   “南广过来的那个小连长挺有办法呀。”   “特殊时期,别管那么多,物资交出去,他们怎么弄跟咱们没关系了。”   “就是,实话实说,昨天下午冲得那么猛,东西再不运走,我真怕今天守不住,闹出大事。”   “好在那个小连长是个靠谱的人。”   “物资没有了,咱们还在这里守着?”   “先看看情况,等上面派新领导过来了,咱们听领导怎么说。”   林玉带着闺女出城,骑自行车一路往西,中间路上歇了好几次,下午四点多到了这个小县城。   去西南的火车还是正常的,去边境的人也少,和来的时候一样,他们还是顺利地买到了卧铺,上车后,林玉抱着闺女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火车还有一站到南广,母女俩坐在下铺开始套口供。   “我们去武汉玩儿,但是火车堵住了没进城,我们就在小县城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买的土特产有什么?”   “那边酱鸭、面是特产,但是天气热,带了也放不住,没有也正常。”   “那好,就这样说。”   到站后,母女俩下车回家,已经傍晚了。   路上碰到张大娘,张大娘一拍大腿,“你们娘俩去哪儿了,今天早上你家穆继东回来,见你们没在,跟我们打听你们去哪儿了,可把人急的呀。”   穆清惊喜道,“我爸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你们可真是,出门一趟话都不说清楚,可把人急的不行。”   林玉连忙说,“谢谢张大娘,我们这就回去。”   “快回吧,快回吧,以后可别这样了,年轻人真是不靠谱,想一出是一出的。”   小跑回家,家里的院门没关,林玉推门,就听到招财汪汪汪地叫。   “回来了!”   听到动静,穆继东急的往外跑,动作太大,把旁边的椅子都带翻了,发出嘭的一声响。   林玉笑道,“你把招财和进宝都带回来了?”   “我不是到处打听你们去哪儿了吗?去张家的时候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以为你们最迟早上就能到。”   “别提了,汽车站人家根本不上班,我带着清清骑了一百多公里到一个小县城,才坐上了火车。”   “你那边怎么样?”   “路上换着开车,昨晚上就到了。任务交了之后才知道,我们算是最早的,其他几队人都还没回来。”   说完,穆继东脸色一变,“穆清,你给我过来。”   “什么事?”   “叫你好好在家,你撺掇你妈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说什么事?”   “爸,你现在要搞秋后算账这一套?当初最先动心思的可是你。”   穆继东大声道,“我只是动了心思,但是我没行动,你和我的行为可不一样,你这是明知故犯。”   “穆清,你现在不得了了,一个小丫头敢做大人的主,以后你还想干什么,拿着你的弓箭上阵杀敌吗?”   穆清故意道,“不行?”   穆继东一时气结,“媳妇儿,你来说说她。”   林玉这次站闺女这边,“闺女提的意见,我也同意了的,我们俩就是太担心你了,一听说司令员都遭殃了,生怕你发生什么不测。”   穆清连忙说,“咱们一家人,要一条心,我明明知道我有能力帮你们度过难关,我却不行动,万一爸爸真的出事,我以后肯定会一辈子自责。”   穆继东心里好感动,还要努力绷住表情,“知不知道错了?”   “知道,知道,以后还敢。”   “你说什么?”   “哎呀,嘴瓢,以后不敢了!”   “我看你的胆子比天都大,虽然是认错了,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罚你一个月不能吃大白兔。”   穆清不干,“大白兔是奶做的,吃了对身体好。”   “那你喝奶粉代替。”   穆清生气,反手指着娘亲,“妈妈有什么惩罚?”   穆继东轻咳一声,“你妈,惩罚她晚上给我们做好吃的!”   气的穆清呀,一跺脚跑了!   林玉脸都红了,“闺女大了,以后你说话干什么的注意些。”   穆继东装模作样的搂住媳妇儿的腰,“我也没说什么不正经的话呀。”   “你别逗清清,她也是担心你。当时一听说那边司令员没了,可能出事了,你闺女马上就说要去找你。”   穆继东嗯了一声,“看在她有孝心的份上,下个月每天多给她一颗糖。”   林玉白了他一眼,推开他,“让她下个月多吃补上,还不如让她照常吃。”   “不行!”穆继东很坚持,“不能朝令夕改,一定要她得些教训。”   好吧,穆清得了教训,第二天都很没精神。   关键是她爹还故意惹她,早上吃饭的时候,把一瓶刚泡好的奶放她面前,“多喝点,喝完了我给你泡。”   穆清气的咕噜咕噜一口干了,喝完之后,一口奶嗝儿打出来。   已经饱了,早饭不吃了!   穆继东轻笑一声,吃了早饭回部队了。   霍容时和往常一般,吃了早饭准备出门,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穆家,穆清回来了?   他过去敲门,穆清真回来了。   “你和林阿姨去哪儿了?昨天上午穆叔叔到处打听你们消息,最后还是张钦说你们出去玩儿了,也没说个具体地点。”   “别提了,什么都没玩儿成。”   穆清把昨天她和娘亲套好的口供大致说了一下,“还是在家里舒服,外面又热又不舒服,闹心的很。”   “你胆子可真大!”   “艺高人胆大嘛!”   霍容时轻笑一声,“我看你就是傻大胆,也就是林阿姨宠你,才什么都听你的。”   穆清皱眉,“别提了,我爸生气了,惩罚我一个月不准吃大白兔!”   “该!”   穆清瞪他,“你站谁一边?”   “站你这边,行了吧。”霍容时看了一眼堂屋,林阿姨没在,他低声说,“回头我给你买大白兔吃。”   “哼,这还差不多。”   穆清回来了,张钦、沈园、陈静他们也来了。   他们三个,先是问候了一声,见她没什么不好,然后转身就跑去后找她娘亲,一个劲儿地拍马屁,就想喝养颜汤。   “林阿姨,这几天你不在,我好几天没喝到养颜汤,可想的慌。”   “就是,就是,我总觉得我变白了一点点。”   “我妈说我不止白了,气色还好了,看我的指甲盖儿都是粉嫩嫩的。”   林玉被吹捧的笑眯了眼,“药材带来了吗?有药材我就给你们做。”   “带了,带了!”   吹捧完她娘亲,这三个没良心的总算想起了她这个好朋友。   “哟,听说你可不得了了,小小年纪就敢去外面闯荡了?”   穆清白了张钦一眼,“什么时候我们去山里闯荡闯荡?”   “哈哈,行呀,我跟你说,这几天你不在,我可在家天天练习,昨天我都能射中树叶子了。”   “哟,不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吧。”   “你这就看不起人了吧,沈园和陈静都看到了,她们能给我作证。”   陈静连忙点头,“我作证,他昨天选了一棵树叶子最茂密的树,一箭飞过去,穿中了两片叶子。”   沈园说,“凭着你这个技术,你得叫霍容时给你赶一群兔子出来,要不然你怎么能一箭射中两只兔子?”   穆清、沈园和陈静哈哈大笑起来!   张钦黑脸,“你们都是坏人!欺负我!”   林玉娘俩出门的事就这么过去了,部队里,穆继东避重就轻上报任务,有朱杰他们佐证,加上物资都一样不少的都运回来了,后勤那边也没有多问。   这一次虽然经了一些波折,但是他们算是所有队伍里完成的最好最快的,还给他们记了一功。   为这个事情,朱杰还专门找穆继东说话,“咱们得了好处,那些帮我们的无名英雄什么也没得到,我这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穆继东连忙说,“他们肯帮我们,肯定也是希望我们好好守卫边境,别出岔子。”   朱杰点点头,叹息一声,“都是好人啊!”   朱杰嘴里的好人,今天穿上了她的小雨靴,背着她的弓箭,跟着小伙伴上山打猎去了。   “穆清,中午早点回来。”   “知道了!”   霍容时跟林阿姨保证,“我们不去深山,就在外面转转。”   林玉笑着点点头,“穆清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穆清走在最前面,回头喊人,“霍容时,你快点儿。”   “来了!”   霍容时小跑了几步跟上,四五个人叽叽喳喳地边说边聊,迎着朝阳出城。 第40章   张钦来了个开门红。   一进山, 左前方树枝上飞下来一只野鸡,做足准备的张钦一箭射过去,中了!   张钦不敢相信自己能射中, 茫然地看向周边的小伙伴。   沈园惊的张大了嘴, “好家伙, 霍容时还没给你把野鸡群赶过来, 你就能射中了?”   陈静噗嗤一声笑了,张钦撇嘴,“说话能不能别那么损!”   “咳咳, 习惯了!”   霍容时拍拍他肩膀, “厉害,后面继续努力。”   张钦胸口挺起来,自信满满, “我还要打兔子!”   穆清看他一眼,这是他真实的实力,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后头半天的工夫,张钦用他实力证明, 开门红确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看到一只兔子, 张钦沉着冷静拉弓射箭。   “啊,这只兔子跑得好快,居然没射中。”   再来一只兔子。   “可恶,居然钻进兔子洞了。”   前面草窝里发现一只野鸡。   “啊, 野鸡怎么会飞呀?它不飞我就射中了!”   穆清白了他一眼,抬起手, 箭咻地一下飞出去, 野鸡从树枝上坠落, 沈园小跑两步去捡回来。   陈静和沈园进山后一无所获, 已经自觉化身小帮手,帮忙捡野鸡野兔子。   张钦抱怨,“肯定是我手感不好,和我技术没关系哈。”   霍容时说,“我觉得还是有点关系,回去好好练练吧。”   “霍容时,还是不是兄弟,你拆我台。”   “不是我拆你台,你要是这样的水平,以后进山也别带弓箭了,背个背篼捡菌子,收获还多些。”   陈静这块干净的草地坐下,“哎哟,我累了,咱们别往里面走了吧。”   沈园故意说,“今天的收获够多了,都是穆清和霍容时的收获哈。”   张钦又瞪她,沈园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过了会儿,沈园说,“不行了,我眼睛酸。”   几人笑了起来,穆清说,“我只要一只野鸡,其他你们分。”   霍容时也说,“我要两只野鸡。”   “那我们多不好意思呀。”嘴巴上说不好意思,张钦眼睛已经往背篼里瞧,“我要兔子哈!”   沈园把背篼交给他,“那你一会儿背出去。”   “哼,背出去就背出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山里那栋小木屋附近,霍容时说,“从这里再往深山走半个小时,里面的野物更加多。”   陈静好奇地问,“因为里面去的人少,里头繁殖的多?”   “嗯,还有一个原因,往深山西北方向再走半个多小时,溪流在那里低洼处形成了一个挺大的水潭。”   “哇,里面有鱼吗?”   “应该有吧。”   “那咱们去看看?”   “今天算了,快中午了,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   看了眼打的猎物,大家愉快地同意了。   到了家,穆清提着一只野鸡进屋,林玉笑道,“今天只打了一只?”   “不是,我只要了一只,其他分给张钦他们了。”   “哦,那挺好,洗洗手准备吃午饭了。”   自从他们父女俩会打猎,家里就不缺野鸡野兔子吃,闺女把猎物送人,林玉一点意见都没有。   饭桌上,林玉问闺女生日想怎么过,穆清第一反应,“能吃奶油蛋糕吗?”   “这里没人会做,你妈我就算想给你买也没办法呀。”   穆清嘿嘿一笑,那我没什么想法,咱们随便吃点什么吧,只要跟你和爸爸在一起,怎么过都行。   “你的生日我和你爸都记着呢,忘不了。放心,只要你爸不出任务,你生日那天他肯定会来。”   张钦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叫他妈妈出来接他。   汪露边走边笑,“哟,收获不错嘛!”   “那当然了,我拿了三只兔子一只野鸡回来。”   “都是你打的?”   张钦傻笑,“只有一只是我打的,其他都是霍容时和穆清打的。”   “哼,我就知道。”   “我这算不错的啦,沈园和陈静她们俩一只都没打到。”张钦提高声量,努力给自己找面子。   张嫂出来,把这几只野物拿回厨房,“你们想怎么吃呀?”   “野鸡熬汤,兔子做成红烧,里面多放土豆和菌子。”   “中午来不及了,咱们下午再做吧,等张司令晚上回来吃。”   “行呀!”   饭桌上,张钦说起霍容时和穆清有多厉害,激动的眉飞色舞。   “妈你是没看到,别管野鸡飞的多高,穆清一箭就把野鸡射下来了,就算野鸡在飞,一样跑不了,这可比射不会动的靶子厉害多了。”   “霍容时那个袖箭很厉害,虽然只有小小一只,因为是铁打的,穿透力特别强,有一回差点一箭穿两只野兔子。”   被张钦念叨的霍容时也回到家了,他把野鸡放到厨房,他妈看了他一眼,“上山去了?”   “嗯。”   谢桂珍还想说点什么,嘴皮子蠕动了下,到底没说出话来。   他爸不喜欢勤务员在家里帮忙,所以霍家日常家务都是霍家人自己在做,霍容时爷爷奶奶还没来,现在做饭的事情归谢桂珍。   母子俩坐下吃饭,吃到差不多了,谢桂珍才问,“昨晚上你爸跟我说,你爷爷奶奶已经买好火车票了,过几天咱们去火车站接他们。”   霍容时点点头,“到时候我去接。”   说完这句话后,母子俩相对无言。   霍家祖籍是北京,霍容时他爸霍锦年,这些年一直在南方工作,来南广之前,全家人一直在上海,霍容时爷爷奶奶也跟着儿子长居上海,在当地学校教书。   说起来,霍锦年当初会跟谢桂珍认识,也是因为谢桂珍当初在那边的解放医院当护士,两个人才有机会处对象。   也是因为离娘家近,结了婚后,谢家那些人才能经常上门打秋风。   霍家老两口都是文化人,要脸,做不出把人撵出去的举动,谢家人行事越发放肆。   霍锦年和谢桂珍这些年没少吵架,甚至闹过离婚,后来终究是舍不得离。霍锦年对大舅子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岳母,看在媳妇儿的份上,没有办法,就想离远些,大家互不打扰。   学校早就放暑假了,公婆处理好学校那边的工作来南广县,谢桂珍早有准备。   说句良心话,公婆懂理又尊重人,从不当面给她难堪,但是,谢桂珍自觉在公婆面前有些抬不起头。   谢桂珍低头收拾桌子,一边说,“你爷爷奶奶喜欢住一楼,回头我把一楼卧室腾出来,我和你爸搬去二楼。”   霍容时应了一声,“我帮你一起搬。”   下午,张钦来叫他去穆家,霍容时没有去,他一边搬东西一边想,他和他妈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霍容时的爷爷奶奶还没到,穆清的生日到了,今年生日一过,她就七岁了,下个月就要去学校读书了。   穆继东这天很忙,还是努力抽出时间,中午回家陪媳妇儿闺女吃午饭。   今天中午都是大餐,卤猪蹄儿、酸萝卜老鸭汤,红烧竹笋,还有一个粉蒸肉。   趁着媳妇儿去厨房端饭的机会,穆继东赶紧掏出兜里的一袋大白兔塞给闺女,“赶紧收起来,别叫你妈看见了,这是爸爸给你的生日礼。”   “谢谢爸爸。”穆清手脚利索,赶紧塞空间里收着。   父女俩就跟偷腥的猫似的,露出个只有对方才懂的笑容。   林玉回来,好奇地看了他们父女俩一眼,“做什么坏事了?”   “没有没有。”   “我这么好的人,做什么坏事,闺女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爸爸说的对,我们什么都没做。”   林玉轻哼一声,“你们最好没有。”   林玉给闺女夹了一块猪蹄,“吃饭吧,吃了饭你爸还要回部队。”   穆继东也给闺女盛了一碗酸爽的酸萝卜老鸭汤,“喝点这个,免得吃肉腻味。”   “哎哟,一转眼闺女都这么大了,下个月就要去学校读书了。我现在都还记得清清刚出生的时候,那叫一个好看哟,一点点儿大,我捧在手里紧张的都冒汗,生怕不小心把她摔了,有个磕碰啥的。”   林玉笑道,“也没见你跟我说呀,我看你还挺淡定的。”   “那不是……”穆继东看了一眼外面,才又说,“那不是被闺女给吓着了么,其他事情哪有这件事重要?我当时就在想,赶紧搬出去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穆继东笑着给闺女又夹了一块竹笋,“托闺女的福,咱们一家不仅安安稳稳度过那两年苦日子,还过的特别好,真是爸妈的小福星。”   享受着亲爹的夸奖吹捧,穆清心里舒坦极了,果然,人还是喜欢听好话,她也不例外。   一家人亲亲热热地吃了午饭,穆继东急冲冲地回部队了,穆清睡午觉前想起霍容时,他的生日比她早一天,不知道怎么过。   霍容时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特别是小孩儿,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祝寿。   下午,他们来家里玩儿,穆清问他昨天怎么过。   霍容时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昨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笨蛋,你生日呀!你跟我妈说过,你生日比我早一天。”   霍容时笑道,“我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你不提,我自己都忘了。”   张钦连忙道,“你也太粗心了,生日都能忘,过了生日你就是十三岁了。”   “哎呀,我们三个都不知道你们俩的生日。”   穆清不介意,“我也不知道你们的生日。”   沈园笑道,“清清今天过生日,我们送你一个生日礼物吧。”   “什么生日礼物?”所有人好奇地看着沈园。   “我们去照相吧。”   “我看可以。”这是张钦说的。   “我支持。”这是陈静说的。   “我出钱!”这还是霍容时。   穆清笑出了声,“今天我过生日,当然得我请客。”   “不行,不行,说好送你生日礼物的,我们出钱。”   几个人还没商量好谁出钱,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照相馆,先拍张合照吧。穆清站在第一排中间,两边站着沈园和陈静,后面站着霍容时和张钦。   拍完合照,陈静叫两个男生走开,“我们三个女生要单独照。”   张钦不干了,“我也要和穆清单独照。”   “我也要我也要。”沈园连忙举手。   好嘛,大家都争着和今天的小寿星单独照相,干脆排队吧,穆清站在那儿不动,大家一个个和她合照,轮到霍容时,他往前一步,站在她身边。   穆清好奇地扭头看他,他也想和她单独照?   霍容时感觉到她的视线,侧首,“怎么了?”   霍容时话刚说出口,照相师傅就拍下了。   “你们两个站好,刚才都拍坏了。”   霍容时笑道,“没坏,这张照片我要。”   “那你们还拍不拍?”   “拍!”   两人规规矩矩地站好,照相师傅大声道,“好,准备,笑!”   两人嘴角微微翘起,笑的开心,窗外夏日的阳光洒落一地,似乎也洒落在他们眼睛里似的。   张钦嫉妒,“他们笑的真好看,不行,我要重新和穆清拍一张。”   沈园挤兑他,“你就长这样儿,有什么好照的,别耽误时间。”   沈园叫陈静过来, “咱们俩照一张。”   “好呀,好呀。”   照相的时候照的开心,给钱的时候就心疼了,他们虽然都有零花钱,但是九毛钱一张的照片对他们来说也挺贵的。   “你们要洗三十二张照片,一共二十八块八。”   沈园疯狂给陈静使眼色,问她带了多少钱。   陈静小声说,“我带了五块钱。”   沈园带了两块,张钦兜里揣了十块,对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已经算是巨款了。   霍容时说,“我多带了,剩下的我给吧。”   穆清不愿意,“我洗的照片最多,该我出大头,我出二十。”   其他人又不乐意了,张钦把沈园和陈静手里的钱收起来,“这里一共十七块,剩下的你们两个大户一人一半。”   霍容时和穆清相视一笑,“行!”   给了钱,商量好明天来拿照片。   等他们走后,照相馆的师傅咋舌,跟人说,“这群小孩儿太有钱了吧,好家伙,一下花掉我家好几个月的伙食费。”   张钦也好奇,“穆清,你怎么存下这么多钱的?”   穆清轻笑一声,“不告诉你。”   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家大部分钱都在她手里,小伙伴们肯定要羡慕死她。   陈静笑嘻嘻道,“你怎么洗那么多照片,你放哪儿?”   “我家有个相册,从我出生后我爸妈每年都带我去拍照片,已经存了厚厚一册了。”   “真的吗?我想看。”   “今天算了,我懒得去找,等明天拿到照片后,你们去我家看吧。”   “说好了。”   “是是是,我肯定不反悔。”   几个人说说笑笑回去,到了军区大院门口分别,穆清一个人过马路回家。   穆清一进门,旺财汪汪叫,围绕着她的腿转来转去。   一把抱起招财,穆清去后院照娘亲,“妈妈,今年我们一家人还没照相呢,到时候我们招财和进宝一起带去?”   “这个主意不错,等你爸有空了,咱们家再去。”   “喵~”   进宝太粘人了,穆清舍不得,放下招财,又抱起进宝。   招财不高兴了。   “汪汪汪~”   “喵呜~”   林玉笑道,“叫你养两只,这下抱不过来了吧。”   “哎哟,幸好我和你爸只生了你一个,要是生两个,我也爱不过来。”   穆清放下进宝,扑到妈妈怀里,感觉特别幸福,爸妈的爱都是她的。   抚摸着闺女的头发,“你也要去学校读书了,以后不能梳小鬏鬏了,给你换成小辫子吧,跟学校里的小姑娘都一样。”   “好,听妈妈的。”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抱抱,穆清快乐地跟妈妈说今天跟张钦他们去照相。   “我照了好多,我单独照的,跟他们合照的,我每一张都要了。”   “喜欢就多照点,咱们家不缺这些钱。”   穆清开心地笑,她就知道娘亲不会怪她乱花钱。   第二天上午,他们照相馆把相片拿回来,都去穆家。   穆清把相册拿出来,张钦他们哇哇哇地叫个不停,比招财还激动。   “穆清,你小时候肉嘟嘟的真可爱。”   “林阿姨以前真好看,现在也好看,一点都没变。”   霍容时不爱过生日,也不爱照相,家里唯一一张照片,是他周岁的时候,全家人照的合照。今天看了穆清的照片,他觉得每年去照一次照片做纪念也挺好。   通过照片,记录成长的轨迹。   他们几个被穆清家的相册刺激到了,下午缠着家里人去照相,他们也要有一个厚厚的相册,装满了全家人的照片。   只有霍容时,回到家里什么都没说,看书、锻炼身体,一如往常。   又过了两天,霍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到了,霍容时跟他爸爸去火车站接人。   霍锦年亲自开车,路上,霍容时忍不住问道,“爸,当初,你为什么决定和我妈结婚?”   霍锦年沉默了一会,才说,“当然是因为喜欢。”   霍容时一脸不信。   霍锦年骂了一句臭小子,无奈地笑了笑,“当初我遇到你妈的时候,你妈只是个单纯的年轻姑娘,结婚后,虽然你舅舅他们偶尔来家里,也还算正常。”   “不正常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两岁的时候。”   霍锦年叹气,“你两岁的时候,你妈怀孕了,我们全家都很高兴,谁知道有一天,你妈在院子里散步,脚下一滑摔倒了,我着急送她去医院,可是军区打紧急电话找我,我就叫勤务员送你妈去医院。”   “然后呢?”   “然后,孩子没保住,孩子流产了,是个成型的女胎,你妈妈很伤心。”   霍锦年现在说起来也很内疚,虽然他跟去医院不一定能改变结果,可是当时他没陪在她身边,他知道她一直为这个事情耿耿于怀。   霍容时突然想起一件事,“谢婷婷比我小两岁,是我两岁那年出生的?”   “没错,出生的时间就是你妹妹去世的时间,甚至婷婷这个名字,也是你妈妈给你妹妹准备的。”   霍容时很快想通了关节,“舅舅他们利用我妈,借着谢婷婷从我们家捞钱?”   霍锦年没说话,最开始的时候他默认妻子的行为,只是想她能转移注意力,别那么伤心,谁知道后来,她恨不得把霍家都搬去谢家。   霍容时冷笑,“谢家人,真够无耻的!”   “你也别怪你妈,她只是一时间走不出来。咱们家现在离谢家远远的,等时间长了就好了。”   “爸,你说的话你信吗?这都十年过去了。”   霍锦年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火车站到了。   他们到得真是时候,刚停好车,火车就到了,他们去站里接人。原来以为是两个人,没想到接到三个人。   霍老爷子给儿孙介绍,“这是李宝应李局长,他有事儿要来南广县一趟,我们就一起出行了。”   霍锦年伸出手,“李局长您好,我是霍锦年。”   “不敢当,霍师长太客气了。”李宝应笑着握住霍锦年的手。   “太阳挺晒的,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先回去吧。”   “爷爷奶奶,车在这边。”   霍老太太哎哟一声,“南广县真够偏远的。”   霍容时把爷爷奶奶的行李放上车,一边说,“确实是偏僻了一点,但是该有的都有,日子过的还是挺有意思。”   回去时,霍锦年开车,客人李宝应坐副驾驶,霍容时陪爷爷奶奶坐后面。   霍老太太笑眯眯地握住乖孙的手,“来这里几个月,交到朋友了?”   霍容时嘴角微微翘起,“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小姑娘。”   听到这话,霍老爷子眉头挑起来了,“小姑娘?你还认识小姑娘?”   霍锦年微微笑道,“爸,我都听说了,那个小姑娘厉害着呢,还没正式读书,琴棋书画都会,就说下棋,容时都下不过她。”   “那真是难得!”   霍容拉着爷爷奶奶的手道,“前几天我们上山打猎,她射箭特别准,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有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几岁了?”   “我听容时说,前几天刚满七岁,容时,是不是?”   霍容时点点头,“爸爸说的没错,她的生日比我晚一天。”   霍老太太说,“那可真是太巧了,缘分呀!”   一直没说话的李宝应笑道,“真想见见这样钟灵毓秀的小姑娘。”   “那容易,穆家就住在军区大院外面,隔着一条马路,容时经常去她家玩儿。”   “怎么不住在军区大院呢?”   转完了,霍锦年打方向盘,车子转弯过去才说,“她爸爸现在只是个连长,不符合随军的政策,分不到房子。”   霍容时想,就穆清那个性子,只怕分给她房子她也不愿意去住,除非分给她家师长以上级别住的小洋楼。   说说笑笑,军区大院到了,霍锦年把车停在院门口。   谢桂珍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见车到了,连忙打开门,“爹,娘,你们来了。”   霍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几个月不见,桂珍看着气色好了不少,这个地方可真养人。”   谢桂珍被夸的笑了起来。   李宝应下车,谢桂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是……”   “这是李宝应李局长,你称呼李局长就行了。”   谢桂珍点点头,“李局长您好。”   “你好,这几日打扰了。”   “哪里的话,快里面请。”   家里卧室有空余的,只是没有打扫。霍锦年把爹娘的行李送到一楼卧室,谢桂珍快步上楼,把二楼空余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李宝应暂住。   午饭早就准备好了,多来个客人,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的事情,这倒是不麻烦。   饭后,舟车劳顿的三人回房间休息,谢桂珍连忙把丈夫叫进屋里,“那位李局长是什么人?怎么之前没听爹娘说过。”   “你别急,就当家里来了个亲朋好友,随便招待着,一会儿我去问问爹娘。”   霍锦年转身去敲爹娘的门,霍老爷子还没睡,正等着他。   知道他要问什么,霍老爷子直接说,“李局长来自一个神秘部门,直接对上头领导汇报,更多的我也不知道。”   “我年轻时候见过他一面,这么多年都没见他怎么老,估计是有些神奇的手段,这些都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该打听的。”   “你也别多问,他去办他的事情你也别胡乱打听,他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我知道。”   霍老爷子目光深沉,“我真是想不到,南广县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值得他这样的人专门跑一趟。”   这世上,总有些说不清闹不明白的事情,对于这些神秘事件,普通人只有一个选择,保持敬畏并远离。   霍家老两口这几天真的累了,午觉睡的沉。李宝应只睡了半个小时就起床下楼。   霍容时正要出门,李宝应叫住他,“小伙子,去哪儿?”   “去穆家,和朋友下棋。”   “我能去看看吗?”   犹豫了一下,霍容时摇头,“我没有提前跟他们说过,不能带你去。”   李宝应和善地笑了笑,“我不急,你帮我给你的朋友带句话,你就说我从白云观过来,专门来找她,你问问她,肯不肯见我。”   霍容时答应了。   穆清听到白云观来的人,又姓李,第一时间就点头。   “他在哪里,你请他过来。”   霍容时没马上去请人,反而问她,“李宝应是谁?我爷爷奶奶介绍他,只说他是局长,是什么地方的局长一应没说。”   甚至他问过他爸,他爸让他别胡乱打听。   穆清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你把他叫来我才知道认不认识。”   张钦挠头,“这话说的可真奇怪,你叫他过来,肯定是知道他,你又说你不知道他是谁。”   “就是不知道。”   霍容时确定穆清没有说谎,他按耐下满肚子疑惑,回家把人请来。   等霍容时走后,穆清对张钦、沈园和陈静说,“今天家里要来外客,我就不跟你们玩儿了,你们明天再来。”   沈园表示理解,“我们明天再来。”   张钦他们走后,穆清去后院找她娘亲。   林玉震惊,“白云观的人来这里找你?老道士早就没了,难道是他的弟子来找你?”   林玉想起一件事,“是不是破四旧搞得厉害,那些人把白云观砸了,他来找你?”   “不像吧,白云观那个小李道士叫什么名儿?”   “不知道。”林玉也只知道他姓李。   “那个小李道长也不可能认识霍容时的爷爷奶奶吧,人家还是个局长。”   林玉猜测了半天,还是猜不出是谁,穆清听到招财的叫声。她对娘亲说,“人已经到了,妈妈,给泡壶茶。”   “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穆清点点头,转身去前院,站在堂屋里,她只见一个气质温和的年轻男人走进来,穿着一身短袖的白衬衣,黑裤子,身材修长,很有些出尘的味道。   她确定,她没见过这个人。   李宝应见到穆清的第一眼,就笑了,是那种从外而外的笑,嘴角翘起,眼含笑意,一张脸神采飞扬,瞬间变得有神采极了。   霍容时愣了一下,如果说在他面前,李局长还有长辈的气质,此刻的他,整个人热烈的像是年轻人一般,瞬间爆发的生命力,神奇又诡异。   穆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个人身上,有那个国师的影子。   两人站在那儿互相打量对方,李宝应最先开口,“小霍,你先回去。”   这是要支开他。   霍容时看了眼穆清,点点头走了。   李宝应笑着对穆清说,“不请我坐?”   穆清动了,请他去后院,后院更隐秘一些。   林玉见闺女把人往后院带,连忙问,“怎么不去堂屋坐?”   “后院凉快。”   穆清随口找了个借口,请李宝应在小桌子旁坐。   林玉也不再多问,连忙把茶端上来。   “听说道长从白云观过来?”   “我是从白云观过来,但是我不是道长。”   林玉笑道,“真是对不住,我一听说你是从白云观过来,又姓李,就以为你是白云观的道士。”   “我只是和白云观的老道长认识多年,这次去白云观,也是去看看他。”   林玉又问,“小李道长怎么样了?外面闹腾的厉害,我们真怕他和白云观被影响了。”   “多谢你们关心,小李和白云观都好好的。”   “那些人没去找白云观的麻烦?”   “去了。”但是失败了。   白云观的神奇之处,不是那些贼子能想象的。白云观虽然没落了,但是只要招牌还在,当白云观里的人不想外面的人上山,自然有无数种办法阻止他们。   “那就好,我们还想着等过年回去,去白云观上柱香。”   “你们去,小李道长肯定愿意见你们。”   林玉看了眼闺女,“你说句话呀,人家专门来看你。”   穆清此刻内心有些不安稳,面对这个人,她有些紧张,她非常想知道他是谁。   李宝应对林玉说,“听人说,你的养生汤是一绝,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福气喝一碗?”   “哈哈,不用如此客气,原来是客,想喝碗鸡汤怎么不行。”   李宝应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林玉,“这是我的谢礼。”   林玉打开纸包,一株人参,货真价实的崹人参。   林玉连忙说,“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收下吧,我还要在这里住几天,这次用不完,你下次给我再炖一锅也行。”   “这样也行。”   林玉拿着人参走了,走之前还不经意地看了闺女一眼。   后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李宝应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是我知道你身上有神奇之处。”   穆清不吃这一套,“李局长,破四旧搞很久了,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李宝应垂眸,端起茶杯,看着茶水的波纹一点点荡开。   “我说什么,你应该明白。风过留痕,雁过留声,不是吗?”   穆清瞬间紧张起来,目光变得锐利又有攻击性。   “你不要担心我会伤害你,我来这里,只是想来看看你,顺便告诉你一些事情。”   “来看我什么?”   李宝应轻笑一声,“来看看你的面相,再看看你是不是个坏人。”   “你的结论是什么?”   “你的面相好的万中无一,现在来看,你也不是个坏人,就算有什么神奇之处,想必也不会借此掀起大风大浪。”   穆清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这是已经有人掀起了大风大浪?”   “不算大风大浪,现在的风浪,也只是发展使然,他们还没那么大的能量。老道长应该之前提醒过你吧。”   穆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李宝应继续说,“这个世上,总有各种奇异的人,不过有些人隐藏的深,有些人太过张扬,不管隐藏还是张扬,大部分人总会被人察觉。”   “从李道长那里得到消息后,我们观察了你很久,很显然,你更愿意隐藏,我们也看得出你只想好好过日子。”   李宝应看着她,“这个国家,始终是人民的国家,你也是人民中的一份子,我们不强求,也不勉强,只要你不给国家带来灾难,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都不干涉。”   穆清背上冒冷汗,她没想到,她这么早就被盯上了。   好在,事情没有朝她担心的方向发展。   ”不用紧张,经过几次的事情后,我们判定你的安全性,我来这儿一趟,也是想告诉你,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愿过日子,如果能顺手做些小贡献,我们当然更加欢迎。”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事情?”   李宝应点点头。   穆清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知道有很多像我一样的人。”   “没有很多,但是有一些。他们从其他地方来,有些人带着恶意,他们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至于去哪儿,我算不出来。” 第41章   穆清感觉得到李宝应的态度, 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这时候,她有精力关注李宝应, “你多少岁了?你从哪里来?”   李宝应笑道, “年龄有什么要紧, 你一个小姑娘, 关心我一个老头子的年龄做什么。”   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张口自称自己是老头子,这种反差很让穆清惊奇。回想到国师当年也是一副看不出年纪的模样, 她也就不再问了。   “你还没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你从哪里来?”   李宝应放下茶杯,看向她,“我倒是很好奇, 老道士第一次见你,问你这个问题了。”   “没有,他只说,来了, 坐吧!”   穆清愣了一下, 突然间好像悟了,她来到这个世间,别管从哪里来的,来了就留下, 好好生活,过完这一生, 从哪里来的有那么重要吗?   李宝应观察她的表情, 轻笑一声, “看来不用我回答, 你自己已经想明白了。”   穆清也跟着笑,他虽然没有明白说,她也明白,他身上肯定有些不为外人道的秘密,要不然也不会认识老道士,成为一个没有具体名字部门的局长,来管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两人没再说这个话题,李宝应转而问她的学习,听说她琴棋书画都精通,以后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真是后继有人了。   穆清谦虚道,“也没有全部精通,书和画还算不错,其他只是略通。”   李宝应来了兴致,“能否给我画一幅?”   穆清颔首,“当然可以。”   带他去书房,两人边聊边作画。要是外人见了肯定觉得奇怪,一大一小两个人,交谈的情形,反而像是两个成年人的对话。   李宝应不拿自己的当外人,闲适地坐在椅子上,他面前桌上摆放着一个棋盘,他把玩着棋子,跟穆清说,“在咱们周边国家,有下棋很厉害的人,以后有机会,你和他们比一比,把他们都压下去。”   “你这样一个人,还有这么强的胜负心?”   “那当然,万事看淡,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穆清打量他的脸,即使再次看,这张脸也让她觉得有些不似常人,特别是目不转睛注视他的时候。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他的脸已经在她心里了,勾勒轮廓,填充细节,最后画眼睛的时候,她抬头了。   “怎么了?”   “你的眼睛,是不是就是你的神奇之处?”   “你看出来了?”李宝应笑着说。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穆清画好眼睛,把画递给他。   李宝应很满意,“等我百年之后,就把这幅画挂在灵堂吧。”   收拾好画笔,穆清没有回应他。   鸡汤熬好了,林玉邀请他留下吃饭,李宝应答应了。饭桌上还夸林玉手艺好,林玉高兴地给他又添了一碗汤,“多吃点。”   “谢谢。”   吃完晚饭,李宝应要走,走之前他对穆清说,“来这个世上一趟,要好好活着。”   说完他就走了。   林玉嘟囔了句,“这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李宝应回去霍家,霍家的晚饭还在做。   李宝应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不用准备他的。   “吃过了也能再吃点。”   “谢谢您老,不用了。”   李宝应和霍家老两口说会儿话,就上楼去了。   等第二天,谢桂珍做好早饭,去楼上敲门,霍老爷子说,“不用敲了,李局长走了。”   “走了?这么早就走了?”谢桂珍觉得有些奇怪,这说走就走,她这个女主人都不知道,这客人也太随意了点。   霍容时问他爷爷,“他到底是谁?”   “你别问。”   霍容时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吃了早饭去穆家,他以为穆清应该会告诉他真相,穆清没搭理他。   反而林玉告诉他了,“是芒山县白云观老道长的朋友,有事儿来咱们这里,就顺路过来看看,昨天还请我炖了一锅鸡汤。”   真的是这样吗?霍容时看向穆清。   穆清抬眼,“人走了?”   “今天一早走了。”   走了就好,穆清暗地里松了口气。虽然他说他没有恶意,但是她在明,他在暗,她还是不想和他多接触。   知道对方,却不见面的状态是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张钦他们来了。   “你们两个,咱们什么时候去山里看看那个水潭,我把渔网都借来了。”   “我家有铁皮水桶,拿去装鱼最好了。”   陈静嘿嘿笑,“我家也有铁皮水桶,沈园,咱们到时候可以把鱼装水桶里,再用背篼背回来,还能养几天。”   穆清笑着道,“行呀,反正在家闲着没事儿。”   张钦推了霍容时一下,“你去不去?再不抓紧时间玩儿,暑假就快结束了。”   “对哦,下个月就要开学了。”   霍容时说,“今天去也行,不过那个水潭挺远,中午饭就不能在家吃了。”   “那没关系,咱们带些吃的去。”   穆清说,“我家早上蒸了包子,还可以现在煮几个鸡蛋。”   去山里打猎还好,要是几个孩子单独去水潭捞鱼,林玉还是不放心,“我跟你们一起去。”   “好呀,好呀。”   张钦扭头往家跑,“我去拿渔网。”   沈园和陈静也跑回家拿背篼和水桶。   包子是现成的,鸡蛋还要煮几个。   家里养的鸡下蛋只够他们一家人吃,平日里还要去外面买一些存着,穆清那里存着一百多个鸡蛋,林玉顺手煮了二十个,叫穆清带上。   “吃不了就收着。”   “行。”   这时候,张钦来了,他妈妈也跟着来了。   汪露笑着说,“你们去玩儿,我也跟着去凑热闹。”   林玉挽住她的胳膊,“正好,咱们一起去路上还能说说话。”   沈园和陈静也来了,锁好门后,大家一起往城外走。   进入山林后,小鸟叽叽喳喳,鼻息间全是森林里植物的香气,林玉说,“这几天没下雨,野生菌也长的挺好。”   “这里空气湿润,气候好,不下雨也一样长。”   特别是在靠近水边的地方,汪露指着那一丛,“那是鸡纵菌?”   “就是。”林玉连忙走过去,“长的真好。”   “先别捡,等咱们回来的时候过来再捡。”   张钦猴急的很,“我们要是不捡,被别人捡了怎么办。”   “着什么急,这么大片林子其他人也不一定过来。正要叫人家捡走了,也是人家运气好。”   张钦切了声,他才不要叫别人捡去,在四周薅了厚厚的落叶,把这些菌子全部遮盖起来。   沈园提醒了一句,“你倒是看看位置呀,别到时候自己都找不到。”   “哦,就是哦。”   霍容时走在前头,穆清跟在他身后,往山坡上走的时候,她个子矮,步子迈不开,还没走上去就滑下来。   张钦翻了个白眼,“霍容时你倒是拉小短腿一把呀。”   穆清回头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霍容时唇角微微翘起,朝她伸出了手。   穆清毫不犹豫地拉着他的手走上去,她伸手拉陈静,张钦往前一步,“我先上去。”   “哼,你不是腿长吗?自己跨上去。”   “小短腿你也太记仇了。”   汪露随手给他一巴掌,“不会说话就闭嘴,清清在她这个年纪已经算长高了,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她这么高。”   “不可能!”   汪露双手叉腰,“我是你的妈,难道我还能记错!”   沈园和陈静都上去了,沈园对他伸出手,“你倒是快点,别还没到水潭肚子就饿了。”   似乎是从这个坡作为分界点,从这里之后,山里的树木越来越密,甚至一些地方因为树木藤条太密集,已经无路可走。   “走这边!”这片林子霍容时早就已经熟悉了,带着他们走其他路绕过去。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穆清感觉到他们在走下坡路。   “听到了没有?”   大家都累的喘粗气,听到霍容时的话后,侧耳倾听,似乎能听到下面哗啦啦的流水声。   快到了!   一行人下坡,张钦惊叫唤,“我看到了,这个水潭好大,水潭里的水漫出去都流山下去了。”   汪露擦了擦汗,“我的天,总算到了,这深山里的路简直太难走了。”   林玉笑道,“我们芒山县那边的深山要好一些,虽说林子也密,但是树木长的高大,但是都是乔木,不像这里,树木间还生长着那么多藤蔓。”   “有机会真要去你们老家看看。”   几个人牵手下坡,张钦蹲在水潭边洗手,发出嘶嘶声,“大夏天的,这个水潭里的水好凉。”   霍容时抬了下下巴,“你看那边,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水要暖一些。”   水暖一些,鱼也喜欢在那儿露头。   张钦高兴地跳起来,“妈耶,谁说水至清则无鱼,那不是鱼吗?鱼嘴我都看到了。”   沈园和陈静开心地跺脚,“我们也看到了,鱼嘴巴都露出水面了,在吃飘落在水面上的花穗。”   穆清抬头,环视四周,只见水潭被周边高大的树木笼罩着,阳光从葱茏树叶的缝隙中照射进来,落在水面上。就像一束光刺破了昏暗的森林。   “你们快看,光里面的灰尘,是不是落下来的花粉?”   “可能是吧。”   张钦对这些什么花呀粉呀的,才不感兴趣,他赶紧把渔网拿出来。只是他折腾了半天,渔网丢不过去,撒了一米远就沉了。   有一次还因为渔网太沉,网没撒出去,反而差点把自己带到水潭里,好险被汪露一手拉住。   张钦挠头,“怎么回事,这个怎么甩出去?”   霍容时走过去,“我来试试。”   渔网沾水了之后很沉,霍容时调整好渔网,叫张钦让开。   张钦往后退一步,霍容时转身,猛地使力,渔网如同一个张开的手掌一般撒开,发出噼里啪啦的落水声。   汪露、沈园、陈静和林玉,纷纷竖起大拇指,“厉害!”   张钦小声问,“兄弟,你以前练过?”   霍容时点点头,姑且让他这么认为吧。   果然,张钦心里一下好受了,“原来你练过的呀,怪不得,要是我有空练习一下,肯定也没问题,对吧。”   穆清跑过去,“你可别扯闲话了,快把渔网拉上来。”   “来了,来了。”   这个时候渔网更加沉了,越拉近,被网住的鱼挣扎的越厉害。   大家都去帮忙,把渔网拖到岸上,沈园惊喜道,“这也太多了吧。”   “那可不,霍容时把网撒的位置正好是太阳照射的位置,我刚才就看到好多条大鱼。”   “快把鱼捡出来,大的扔桶里,小的扔回去。”   撒了两网,捞上来三桶鱼,张钦兴奋的叫霍容时再撒一网,被大家伙拦住。   “可别撒了,山里面的路不好走,把这些鱼背回去我看都很累人。”   “就是,再捞上来,也没有桶装了。”   穆清看了眼鱼,要是他们不在,她能把水潭里的鱼都带走。   看看这些鱼的鱼鳃,特别干净,这里的水质好,比上次她和她爸去水库买的鱼好多了。   不过既然知道位置了,等下次她可以自己来,想捞多少捞多少。还可以自己带一些鱼苗在这儿养着。   还有渔网,回头她要买几个渔网收藏着,以后肯定用得上。   时间不早了,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了。   林玉把带来的包子和鸡蛋拿出来,“快来吃点,肚子吃饱好走路。”   汪露拿出来一盒点心,陈静和沈园拿的是馒头,霍容时带的是烧麦。   霍容时给穆清一个,“家里有客人,我奶奶今天早上做的。”   穆清了然,“李宝应喜欢吃这个?”   “胡说,怎么能叫人家名字,怎么着也得叫一声叔叔,就算不熟悉,叫声李局长也行。”   “我知道了妈。”   林玉摘掉落在闺女脑袋上的树叶,“不能知道,要记在心里。”   张钦咬了口烧麦,“吃起来,感觉跟吃粽子似的。”   “口感还是有些不一样,这个皮儿真薄。”   烧麦太顶饿了,再吃一个包子,吃个鸡蛋,肚子就饱了。   汪露笑道,“看来我们都不喜欢吃点心。”   张钦嫌弃,“干瘪的很,一点都不好吃。”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嫌弃,我看是咱们家日子过的太好了。”   来的时候背着空的背篼和桶,感觉还好,回去的时候要背鱼,虽然桶不大,他们六个人背三桶鱼也很累人。   再说,还有沾了水的渔网,除开穆清这个小不点儿,大家轮换着背出去。   已经到手的鱼,不可能半路扔了,边走边歇息,总算从深山里走出来,到了鸡纵菌的位置。   张钦喘着粗气,“穆清,快去把我的鸡纵菌捡回来。”   看他实在太累,穆清没跟他计较,摘了两片大树叶,把摘下来的鸡纵菌包好带走。   等他们出山,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   分了鱼之后,大家各回各家。   汪露今天累惨了,好久没有这么大的活动量。   “明天我要定一锅鸡汤。”   “行行行,你明天上午别过来,好好睡个懒觉,等中午的时候叫张钦过来端汤。”   汪露疲惫地点点头,她估计明天她肯定没法早起。   事实上,不只汪露没有早起,除了霍容时之外,其他人都睡到日上三竿。   林玉晚上连晚饭都没做,母女俩随便吃了点东西,洗了澡之后就上床睡觉,林玉睡到十点多钟才醒。   她猛地坐起来,“几点了?”   拿过手表一看,都这个点了,要炖养生汤肯定来不及了。   穆清晚上和娘亲一起睡的,被娘亲吵醒,她翻了个身。   “没关系,我这里还存着好多锅鸡汤,一会儿我端一锅出来。”   “那也行。”   林玉倒回床上,母女俩再眯一会儿。   中午张钦过来端鸡汤,穆清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你怎么了?”   “能怎么,身上疼呗,昨天累了一天。哎,就跟去乡下种地一样辛苦。”   穆清平时运动量也不大,不过她没有背重物,今天起来身上有些酸疼,倒是还能忍受。   沈园和陈静两个人有些忍不住,特别是陈静,难受到起床的时候,脚一沾地,还没站起来就直接蹲地上。   家里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妈妈给她烧了一桶热水,叫她坐进去泡一泡。   中午家里吃鱼,就陈静吃的最凶,她要把昨天的辛苦给补回来。   陈妈妈打量闺女的脸色,扭头问婆婆,“妈,咱们家静静是不是白了一些了?”   陈奶奶点点头,“我看白了不少,不止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色也好了很多。”   陈静现在身上还酸着呢,“奶奶,我这副有气无力的样儿,真的容光焕发吗?”   陈奶奶笑了笑,“看着确实不错,有些大姑娘的样子了。”   “怪不得张司令家夫人和穆家关系那么好,前段时间,隔两三天就要端一锅汤回来,这么喝着,身体能不好吗?”   陈静想起林阿姨,“林阿姨手艺真的好,做什么都好吃,穆清可幸福了。”   陈妈妈白了女儿一眼,“你整□□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是觉得我对你不好。”   “妈别生气嘛,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奶奶放下筷子,“你说的对,咱们家静静以后不能这样惯着,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的都学起来。”   “听妈的,今天中午的碗筷叫她洗。”   陈静的小脸皱成一团,“我要去找穆清玩儿。”   “不耽误,你把碗洗了去玩儿,我和你爷爷奶奶绝对不拦你。”   “那……好吧。”   陈静在家做家务,沈园在小广场那儿等了她好久没见她人,专门去她家里找。   “你洗碗要认真,别只洗里面,外面也给洗一洗。”   “筷子呢?筷子放在水龙头下面冲一冲。”   “叫你洗碗你就只洗碗,锅不洗?灶台不擦?”   “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抹布脏了,重新把抹布洗干净再重新擦擦灶台。”   “……”   沈园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悄悄地溜走了。   陈静打扫完厨房,怕沈园等急了,连忙去小广场,没看到人。她又去沈园家,沈园妈妈说,“她早走了,你没看到她?”   陈静跑去穆家,看到她的小姐妹和穆清、张钦躺成一排,舒服地窝在树下躺椅里撸猫。   “哼,你个叛徒,居然不等我!”   沈园笑道,“你别冤枉我,我等了好久见你没来,去你家找你,听见你妈教你洗碗,我哪里还敢进去叫你?”   “唉,我会洗碗,我妈就是嫌弃我没洗干净,这里没弄好,那里没弄好,可挑剔了。”   “对了,霍容时呢?”   “他?他一点也没影响,精神得很,我去他家找他,他奶奶说他一早就进山了。”   “羡慕呀,身体这么好。”   张钦瞥了沈园一眼,“你以后也是想当兵的人,瞧瞧人家那个身体素质,再瞧瞧你自己。”   沈园不甘示弱,“你以后也是要进部队做后勤的人,都是男的,瞧瞧人家那个身体素质,再瞧瞧你的。”   张钦:“……”   陈静和穆清哈哈大笑。   这两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爱斗嘴的?   他们在穆家玩了一下午,傍晚回家,在军区大院门口碰到彭丰年他们那群人。   只见他们身上湿漉漉的,一看就知道游泳去了。   吴桂英喊了沈园一声,沈园回头,“怎么了?”   吴桂英上前打量,“这才几天没看到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白回来了?”   沈园得意地笑道,“没办法,恢复的快。”   “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比如黄瓜片儿贴脸啥的?”   “我看你是吃饱撑着了,黄瓜好歹也是一盘菜,不填肚子拿去贴脸玩儿?”   “切,瞧你那土包子的样儿,我跟你说不着。”   沈园毫不客气地骂回去,“我看你才是脑子有病,把我们叫住就为了显摆你们买得起黄瓜贴脸?”   当爸的都是团长,吴桂英可不怕沈园,两个人争执起来,越吵越大声。   一群大大小小的男娃不参与,顿时做鸟兽散,只有田甜她们几个姑娘家在劝架。   陈静拉着沈园,“咱们走吧,没头没脑的,有什么好争的。”   吴桂英也被田甜拉走,吴桂英生气,“她们肯定有其他变白的法子,只是不肯告诉我们罢了。”   去乡下劳动那段时间,不止沈园她们晒黑了,本来皮肤就有些黑黄的吴桂英黑的更加厉害,她最想变白了。   她妈也觉得一个姑娘家黑成这样不好看,回来后一直煮三白汤给她喝,可惜没什么用处。田甜告诉她可以用黄瓜片儿敷脸,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总感觉好一点。   看她刚才逼问沈园变白的法子,就知道,可能好了点,但是好的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田甜给她想了个法子,“你有多少零花钱,要不去百货大楼买一盒擦脸的?”   “啊,那多贵啊,我存点零花钱可不容易。”   那田甜就没有什么办法了。   田甜皮肤底子好,加上下乡干活的那段时间,再热她都不摘帽了,不脱长袖,她黑的不多。   吴桂英羡慕地看着田甜的脸,“我要是天生白就好了。”   田甜安慰她,“你别着急,就算现在黑,等天气凉快下来了,咱们捂一个冬天,等明年夏天的时候肯定就白了。”   “你也别担心班上同学笑话你,大家都去参加劳动了,一样黑,谁也别说谁。”   “真的吗?”   “真的。”   吴桂英心里暂时好受点。   田甜对穆家一直很关注,她有一次听到沈园和陈静说话,她知道她们在喝养颜汤,她不知道养颜汤是什么,但是也能猜到她们这么快变白,肯定是因为喝了那个汤。   穆清不喜欢她,她就算再心动,也没脸去穆家,求她们分给她养颜汤喝。   发现养颜汤的功效不止是田甜,汪露也发现了,她不仅发现了,还能跟着儿子喝。   靠着养生汤慢慢把身体养回来,现在又能时不时喝到养颜汤,汪露甚至觉得现在自己的皮肤状态比自己年轻时候还好。   女人嘛,只要自己状态好了,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看到自己那张好看的脸,后面一整天心情都是好的。   汪露心情好,张家全家人心情都是阳关的。   张玉才傍晚回来,笑着说,“今天晚上吃鱼?”   “对,张嫂今晚上做了红烧鱼、水煮鱼还有清蒸鱼,咱们今晚上吃全鱼宴。”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你们辛苦背回来的鱼有多好吃。”   张钦躺在沙发上看闲书,抽空对爸爸说,“好不好吃也要全给吃了,昨天那些鱼背回来只剩下一口气了,今天早上起来死了两条。”   张嫂很快把饭菜端上来,一家人坐下吃饭。   张玉才先尝了一口清蒸鱼,最简单的做法,反而凸显出这条鱼的鲜甜,特别好吃。   张嫂笑着说,“这条鱼是最后死的,最新鲜。”   汪露和张钦母子俩哈哈大笑。   穆家。   他们家没吃鱼,晚上吃青菜面。   “妈,我爸好久没回来了。”   林玉一边挑面,一边说,“也没多久,你过生日的时候他不是才回来过嘛。”   “他只回来吃了顿中午饭就走了,也没在家睡觉。”   “应该是在忙吧。”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穆继东带着连队的人还在丛林里厮杀。   “妈勒个巴子,那群傻逼放毒蛇了?”   “没事,已经吃了解毒药了,幸好我们不怕麻烦,出任务的时候这些药都随身带着。”   被咬的那个士兵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耳朵嗡嗡地响。   穆继东叫副连长清点人头,“分两队,副连长带着受伤的兄弟先撤,其他还行的跟着我断后。”   “连长,咱们就这么算了。”   “别急,先把受伤的兄弟送下去,咱们再想办法。天已经黑了,不知道前头有多少毒蛇,还是先确保安全为重。”   朱杰气的踹身边的树,“真逼急了,老子放火烧山。”   “你可千万别,这是什么烂主意。”穆继东连忙阻止。   “我哪儿敢,我就是随口说说。”   朱杰带着伤员先撤了,穆继东带着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在原地守住。   负责侦查的人跑回来,“连长,他们往咱们这边来了。”   “来的刚好。”穆继东嘱咐他们,“一个班一个队伍,迅速形成合围,每个方向找个人上树打伏击,吸引他们的火力,下面埋伏的人反杀一波。”   穆继东最后说了句,“先别着急开火,等老子先会会他们。”   大家都嘿嘿地笑,知道连长的意思。开枪就有声儿,还是先让连长用弓箭偷袭一波。   边境线那边的人来了,走在前面的人用手电筒检查是否有人埋伏,光线到处乱射,穆继东站在高处,躲在大树后面。   后面跟上的人,举着火把,简直是明晃晃的靶子。   下黑手穆继东经验丰富,先挑选走在后面的,散在四周的人动手,等敌人发现了,穆继东已经解决好几个了。   下面的人慌乱起来,朝穆继东的方向射击,树上的其他人一起动手。   树下的人着急灭火,一时灭不掉,一边躲藏一边把火把扔开,他们第一反应攻击来自树上,对着树上嘭嘭嘭一顿乱射。   在他们关注树上的时候,地面上埋伏的人冲了一波,朝树上射击的人瞬间乱了套。   十几分钟后,地面上的人很快把打残的敌人控制起来。   “报告连长,咱们赢了!全歼!”   穆继东从树上滑下来,“睁眼说瞎话不是,这不是还活着几个嘛。”   “打中了要害,活不成了。”   打扫战场后,穆继东发现几个木箱子,刚撬开一条缝,一条蛇伸出头来,他猛地关上箱子,蛇头被咔嚓下来。   穆继东只觉后背发凉,幸好他们先一步下手,要是这些毒蛇真被放出来,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咱们的解毒药效果怎么样?”   “还行吧,一般两般的蛇毒肯定能解,但是如果碰上剧毒的蛇,那就没办法了。”   穆继东皱眉,“以后咱们碰上这些下作手段的机会肯定不少,还是要搞点效果好的解毒药。”   “连长,咱们回去再说吧,在这里我总觉得不安全,生怕哪里有蛇窜出来。”   “先别急,那些乱扔的火把捡回来了吗?”   “捡回来了,火也灭了。”   “那再捡些柴火回来,把这几箱子蛇烧了。”   一个小时后,几箱子蛇全部烧了,火堆也熄了,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敌人也彻底拜拜了。   穆继东带着人去追朱杰,他们要赶紧回去报告这次巡逻发现的新动态,让其他巡逻的战友做好准备。   丛林里的腥风血雨外面的人很少知道,穆清他们这群祖国的小花朵,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很快到八月底,离开学不早了。   林玉这些天给闺女用淡绿色碎花布做了个小书包,因为她不喜欢张钦他们用的军绿色的小包。   还给她做了一条长袖的长裙,这是给秋天准备的。   “长袖的衣裳不用做,咱们走的时候,你大娘送给你那件长袖衣裳你秋天还能穿。”   林玉把那件长袖的衣裳拿出来,穆清随便套了一下,“妈,我今年没长高多少呀,这都还能穿。”   林玉笑道,“你真当自己跟小白杨似的,喝口水就能长高?”   “你才七岁,有这么高够了,以后还要长好多年,姑娘家长得太高也不好。”   穆清脱下衣裳,“我至少要比妈妈高吧。”   “放心,你肯定比我高,你爸那么高,你是他闺女能矮了?”   “不能只给我做衣裳,妈,你给你自己和我爸做两身吧。”   “没买到合适的布料,等过两天我去百货大楼看看。”   不用过两天了,今天就能去。   汪露跑来找她,“带上你家的布票,和棉花票,咱们快去百货大楼。”   “怎么了?”   “今年第一批棉花送过来了,咱们快去抢。”汪露连忙说,“再有一两个小时,工厂和机关单位的人都下班了,咱们抓紧时间去。”   穆清跑去屋里拿票和钱,林玉转身去拿钥匙锁门。   路过张大娘家的时候,林玉顺口叫了张大娘一起去。   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不止是她们,等他们跑到百货大楼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少人。抢棉花和棉布这样紧张的物资,这个时候也没有守规矩排队。   汪露现在身体好了,参与抢东西这样的活动气势更加足,拉着还在犹豫的林玉就往里面挤。   “我要二十斤棉花,这是钱这是票!”   看⺌言兑 公/众*号:心.动.推.文.馆   汪露这一嗓子把人都震住了,家里多少人上班,才能凑够二十斤棉花票。   林玉也拿出钱和票,“我也要二十斤。”   张大娘也说,“我要三斤!”   愣住的人反应过来,更疯狂地往里面挤,“我要两斤!”   “我要一斤!”   “我家三斤!”   “售货员,给我来五斤!”   售货员站在椅子上大声吼,“棉花今天刚到,不缺货,大家别挤,排好队。”   声嘶力竭的售货员注定要失望了。   汪露和林玉两人抢到二十斤棉花,赶紧从人群里退出去。   汪露擦了一下汗,“妈耶,挤死我了,挤的我全身冒汗。”   林玉笑着说,“多亏了你动作快,要不然我这会儿还没买到棉花呢。”   “哈哈,小意思。”汪露指着另外一个柜台,“他们都在抢棉花,咱们先去买些布吧。”   “那走吧,我也想买些布。”   刚到的布料种类多,林玉选了一匹蓝色的,一匹土黄色的棉布。   张大娘问,“你怎么不选的确良,这个质量好。”   林玉摇摇头,“还是棉布好,穿在身上舒服透气。”   售货员也说,“的确良便宜又耐用,工厂上班的人特别喜欢买这种布,拿来做干部装特别体面。”   不管售货员怎么说的确良的好,林玉还是只买棉布。   汪露和她一样,也只买了棉布。   快中午了,下班的人陆续过来,林玉她们准备回去。   二十斤棉花不重,就是体积有点大,穆清抱着布走在前头,回头一看,她娘亲和汪露阿姨扛着棉花,就像山上的野生菌似的,细长的杆儿上顶着一个大大的伞盖儿。   伞盖还没撑开,还是圆乎乎的。   穆继东今天休息,上午汇报完工作,从部队出来已经快中午了。   他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闺女在前面。   “爸,快给我妈帮把手。”   穆继东笑着跑过去,“这是买什么好东西了?”   “买的棉花。”   穆继东接过装棉花的袋子,小跑几步送回家,又跑回来,对汪露说,“我帮你送回去吧。”   “没事儿,我能扛回去。”   “别客气,顺手的事情。”   林玉先回家,穆清把布给娘亲,她陪着爸爸给汪露阿姨送棉花回去。   张钦今天去找他同桌玩儿去了,这时候才回来。   “你个臭小子,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偏不在,今年冬天你就盖旧被子吧。”   “别呀!”张钦一看就明白了,“买了棉花?”   穆清点点头,“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都抢疯了。”   东西送到,父女俩回家,穆清主动牵着爹的手,走路一晃一晃的。   穆继东笑着看了眼闺女,“都要读书了,还跟个小丫头似的撒娇。”   “我乐意呀!” 第42章   穆继东回来了, 林玉连刚买回家的棉花都不管,去后院摘菜,准备做饭。   穆清一到后院, 就听到她娘亲不停地喊。   “清清呀, 拿一块五花肉出来, 你爸爱吃回锅肉, 我给他炒一个。”   “上次买的鸭子呢,选一只嫩鸭子红烧。”   “咱们去山里背回来的鱼呢?再做一个清蒸鱼吧。”   穆清看一眼他爹,瞧瞧我娘亲对你多上心。   穆继东当然感受到媳妇儿对他的心意, 此刻乐的就跟围在他媳妇儿脚下打转的招财似的, 就差伸舌头了。   穆继东笑眯了眼,“媳妇儿,随便做点就成了, 我后天早上才回部队,咱们有时间,慢慢煮。”   林玉连忙问,“明天早上不走?”   “不走。”   看媳妇儿这样, 穆继东心头难受, 他最近回家的时间确实有点少。   “以后我争取多点时间回家。”   “不用特意争取,你该回家就回家,有事情就忙你的去。除了随军的人家,军营大部分人一年到头都很难有机会回家, 咱们这样算是不错了。”   林玉回头夸了穆清一句,“还好当时你提议咱们全家一起过来, 要不然见面的时间更少。”   “媳妇儿~ ”   “别叫了, 你帮我烧火。”   “好嘞!”   穆清瞬间觉得这家里不需要她, 转身就要走。   “走什么走, 你先等等。”   穆清回头看她娘亲,“怎么了?”   “你爸爱吃的肉呢,你还没给我。”   穆清默默地掏出两块肉,“够不够?”   “中午够了,你那里存的肉还多不多,不多的话,咱们明天上午去城外赶集,买一些回来。”   穆继东连忙说,“就明天上午去,咱们好久没出门了。”   “也好,上午去赶集买些肉呀菜呀存着,下午咱们去照相馆照相,今年还没照全家福。”   “听你的。”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她娘亲还记得给她照相呢。   抱起尾巴甩的飞起的招财出去,“你那小尾巴甩上天,今天中午的肉也是我爸的,你可吃不着!”   “汪汪汪!”   “别叫了,我给你开小灶。”   拿着猫碗狗碗去后院洗了,给他们装了半碗上次做的鸡肉。   “吃吧!”   进宝喵呜着从阁楼上跑下来,狼吞虎咽的招财都要吃完了,它朝进宝的的碗伸过头去,被赶来的进宝一爪子呼回去!   “喵!!”   进宝怂的很,一下缩回去了。   穆清轻笑一声,“你可是狼狗,这么怕猫崽子?”   厨房的饭还没做好,穆清慢慢悠悠地去打水,把前后院的花草树木、蔬菜瓜果都浇了一遍水。   “清清,吃饭了!”   “来啦!”   穆清放下水瓢,洗洗手跑去堂屋。   吃饭的时候,穆清睁大了眼睛,只见她爹跟饿了好多顿似的,她刚吃了几口饭,她爹已经干完了一碗,他面前的青椒回锅肉只剩下半盘。   “慢慢吃,厨房里还有一盘,吃完了咱们再端。”   可不是么,两斤多五花肉,能炒出两大盘来,已经算是肉多菜少了。   吃第二碗,穆继东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林玉说起前些日子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说是叫李宝应,是个什么局长,从芒山县那边过来,还认识李道士。”   现在想起来,林玉觉得有些奇怪,“说话感觉神神叨叨的,当时还不觉得,后头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要不是霍家人认识,我都觉得像是找借口进咱们家的拐子。”   穆清表情很淡定,“妈,我都七岁了,外人看起来我就像个八九岁的孩子,我这么大都记事了,拐子看不上我这样的。而且我还是个姑娘家,要拐人家也是拐男娃。”   “你不懂,有些丧良心的就习惯拐你这么大的长得俊俏的小姑娘。”   林玉说的含糊,穆继东肯定听明白了,不过还是劝媳妇儿别担心,“对面就是军区大院,但凡咱们家出事了,吼一嗓子大院门口站岗的人都听得见,安全着呢。”   “你说的也对。”林玉嘱咐闺女,“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放学回家一定要跟着张钦他们一起走,别跟陌生人走。”   “不行,还是我每天接送你上学吧。”   穆清此刻只觉得神清气爽,她娘亲心里装着她爹,但是也很爱她呀!   穆清给她爹使了个眼色,你自己哄吧。   穆继东接收到闺女的意思,给媳妇儿盛了一碗青菜豆腐汤,“你要想接送也没关系,不过咱们家离学校就这么点路,你站在阁楼上都能看到学校,有必要吗?”   林玉一想,“也是哦。”   下午,今天张钦、沈园他们都没来,穆清午觉睡醒后,就捧着小脸坐那儿发呆。   穆继东端了张椅子过来,放她旁边,穆清眼睛都没动一下。   “闺女。”   “嗯。”   “你跟你定南叔叔和蒋涵阿姨学看病学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不会把脉,不会开方子,只会背医书、背方子。”   “那应该也行吧。”   穆清终于肯看她爹一眼,“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继东叹了口气,“解毒药的事情。”   三言两句把他们这段时间碰到的难题说出来,穆继东又说,“咱们准备再充分,树林里的毒蛇防不胜防,特别是对面那些心黑的耍阴招,专门抓了毒蛇扔过来咬我们。”   “解毒药不行?”   “解毒药只能解一部分,我们连有个小伙子被咬了,紧急吃了解毒药送回来,军区医院那边把人抢救过来了。但是,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的好运气。”   穆继东早上就放假了,他担心解毒药的事情,上午专门跑了一趟军区医院打听情况。   医生告诉他,军区医院自己开设了一个制药厂,专门生产他们常用的解毒药、以及治疗风寒感冒一类的药丸子。   至于他关心的解毒药,因为制药厂的药方都是上面给的,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只能生产出这样水平的解毒药。   “再这么下去,咱们以后肯定畏手畏脚,头一个问题就是影响士气,到时候打起仗来,咱们肯定就落下风了。”   这个问题,穆继东想到了,其他大领导肯定也想到了。   孙团长私下跟他透露过,张司令命令后勤部动员起来,赶紧去找更好的解毒药,可是现在还没消息。   “西南边陲多毒蛇,当地的大夫手里肯定有好的方子吧。”   “有没有不知道,反正现在后勤部还没找到更好的。”   穆清努力回忆她背过的知识,起身去书房,把他们背下来的那些解毒药的方子都写下来。她一口气写了十多张。   “这些都是我记得的方子,有没有用你拿去跟他们看看。”   穆继东嘿嘿一下,撸了把闺女的小脑袋,“还是你记性好。”   “这些方子都是医书上记载过的,他们说不定都知道,可能没什么用。”   “咱们尽力了就行!”   拿着方子出去,穆继东去后院跟媳妇儿说了一声,骑自行车去军营了。   林玉跑出来,忧心忡忡,“清清呀,我真担心你爸被毒蛇咬,你说林子里路又不好走,他们走的又远,万一真的被咬了,送出来都来不及。”   “妈你别操心,他们那么多医生,正在想办法呢。”   穆继东拿着闺女写的方子去医院,专门管解毒药的刘大夫看到他转身就走,“别找我,上午该说的都告诉你了。”   刘大夫简直怕了他了,一个啥都不懂的人,拉着他打听解毒药怎么回事,他口水都说干了他也听不懂,还缠着他不放,这不是耽误工夫么。   “哎,刘大夫别走,我不是来问你问题的,我是来给你送方子的。”   穆继东停好自行车,快跑两步过去,“这是我闺女写的方子,你快看看。”   “你闺女多大,会写方子?你逗我呢?”刘大夫转身就走。   穆继东不由分说地把方子塞他手里,“哎呀,你先看看再说。”   “看看就看看。”   头一张写的是解毒药的方子是《杏林方剂》里面的,刘大夫瞬间认真起来,知道《杏林方剂》那就说明确实是学过医的人。   后头的方子,有出自《本草经》,还有出自《疑难杂症》等书籍,翻到最后一张,刘大夫把这张方子看了好几遍,这张方子他没见过。   “这个方子从哪儿来的?”   “我闺女说,都是医书上来的。”   “哪本医书?”   穆继东瞪大眼睛,“我哪里知道,我要是懂这个我就自己配药了,哪里用你们?”   刘大夫轻哼一声,“你也知道你不行,那就少耽误老夫的时间。”   仔细看配方,刘大夫心里稍微有点底,这个方子配出来的解毒药应该比他们现在用的解毒药要好。   “试试吧!”   穆继东面色一喜,“这一张有用?”   “应该有用,等解毒药做出来我们试试效果。”刘大夫收起药方,“走吧,你跟我去见后勤部长。”   “我去干嘛,医术上的事情我又不懂,你去就行了,我要回去了。”   “哎,你等等!”刘大夫拉住他,“立了功现在不去领,你想什么时候去?”   “等确定有用了再说吧。”   “你个木头脑袋!”   刘大夫懒得跟他说,拉着他去见后勤部长,把药方交过去。   “我看这个方子比咱们现在用的好。”   后勤部长也不懂这些药方,他只看里面的药材,“我们收集的其他解毒药的药方,大多是剂量的差别,药材都大同小异,这个药方,里面有四味药材咱们现在没有。”   “我找你就是说这个事情,等确定这个方子效果更好,咱们还要赶紧去采购药材。”   刘大夫指着穆继东,“方子是这小子送来的,送来了十几张,其他的都是医书上的,只有你手里那张我没见过。”   穆继东呀,后勤部长认识他,特别是他带着人把物资从武汉运回来之后,他对这个人就熟悉的不得了。   后勤部长笑道,“穆连长,这个药方你从书上抄的?靠谱吗?”   “我刚才跟刘大夫说了,这个药方是我闺女给我的。我闺女以前跟着中医、西医都学过,她学的时间短,开药方什么的都不会,但是她记性好,背了好多医书,这些方子都是她以前背过的。”   “你闺女多大了?”   穆继东嘿嘿一笑,“这个月才满七岁,过几天要去学校读书了。”   刘大夫看了眼药方上的毛笔字,“你闺女是个天才呀,几岁开始背医书?这手毛笔字写的不错。”   别人夸他闺女,穆继东就高兴,后勤部长和刘大夫,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生怕说的太少了,他们不知道他的闺女有多好。   后勤部长和刘大夫对视一眼,两人都确定,这个药方大概率没问题,可以试试。   后勤部长当机立断,“刘大夫,你现在跟我进城去药材公司拿药材,先把解毒药配出来看看效果。我再去跟他们商量调运药材的事情。”   穆继东满意了,“我就说我闺女给的方子没问题!那行,你们先忙着,我该回去了。”   刘大夫笑着送他回去,“今天我没空,等我忙完抽出时间,去你家坐坐?”   “那我可太欢迎了,我亲自炖鸡汤给你喝。嘿嘿,只是等药做出来,我们团多分点可以吧。”   “你小子见杆儿就爬呀!”   “哈哈哈,我这也是为了兄弟们的安全考虑嘛。”   扯了两句闲话,穆继东高兴地哼着歌回去。   “媳妇儿,闺女,我回来了。”   穆清放下笔,小跑出去,“爸爸,怎么样了?”   “方子交上去了,刘大夫说,有一张方子可以用,药效应该比咱们现在用的方子好。”   穆清点点头,“爸,我又找到了几张方子。”   她的嫁妆里面也有医书,今天她特意翻出来看,以她现在的医学知识,她从药材配伍上能判断,这个几张方子比她交给爸爸的更精妙。   关上院门,一家人去后院商量。   林玉最先发言,“照我看,刚才给出去的方子就算了,毕竟都是市面上有的医书,交出去就交出去了。闺女手里的其他方子是她自己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自己留着吧。”   穆继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咱们等等,看看刘大夫他们做出的解毒药如何。”   穆清点点头,“听爸爸的。”   她也理解爸爸的立场,不知道就算了,明知道她手里有救命的方子,却因为藏私不拿出去,他心里肯定很自责,毕竟这都是人命。   穆继东见媳妇儿看他,他连忙说,“方子肯定是清清的,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肯定不给出去。”   林玉也不是心狠的人,但是,“就算给,也不能白给!”   “那是肯定的,做贡献那也要有底线。”   穆清想自己配药试试,“爸,你认识抓蛇的人吗?抓一条最毒的蛇,咱们用野鸡试试。”   “那可以。”   这会儿时间还早,穆清和爹娘一起去药材公司那边的小市场。   穆清记得药方,她按照方子上的药材一样样选,只有最后一味钩藤没找到好的。   “哟,真是巧!”   穆继东笑道,“确实巧,刘大夫你们刚到?”   “不是,买完药材,准备回去了。”   刘大夫笑着说,“那就是你闺女?”   穆清终于选好了药材,“妈,快来给钱。”   “来了。”   买到合心意的好药材,穆清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   “爸,走了!”   “等等。”穆继东把闺女带过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军区医院治蛇毒最厉害的刘大夫。”   穆清乖乖叫人,“刘大夫好。”   刘大夫笑容可掬,“小姑娘真乖,买什么药材了?”   “买的钩藤,随便配点药玩玩儿。”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听你爸爸说,你把医书都背完了。”   “那倒也没有。”穆清谦虚了一句,“只把《本草》和《伤寒杂病论》这些经典医书背了。”   “那也很不错了,别浪费你的天赋,也别辜负教你学医的师傅,以后也要好好学,别撂下了。”   “嗯。”   刘大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后勤部长下来,两人坐车走了。   “爸,我们回去吧。”   “走!”穆继东接过媳妇儿手里的篮子,一家人手牵手回去了。   今天晚上吃手擀面,林玉去厨房忙活,穆清把磨药粉的工具拿出来,称好分量,穆继东帮着把药材磨成粉。   穆清一样样对照药方检查,等到药材都磨成粉后,按照比例混合,她掏出一罐野蜂蜜,用蜜把药粉调和好。   “不行,野鸡又不吃药丸子,到时候怎么喂?”   “把药粉和成糊糊?”   “我看行。”   药丸子搓了十几颗,剩下的一点儿药粉没动,等着明天用的时候再调和。   “吃饭了!”   刚好,他们父女俩也忙完了,把书房收拾干净,去后院洗洗手准备吃饭。   晚上睡了一觉起来,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张钦一早就过来了,“今天天气热,我们去城外小溪抓螃蟹,你去不去?”   “不去。”穆清一口干掉半杯奶,“我和我爸妈去赶集。”   “不去算了,要是中午抓到的螃蟹多,我给你送些来。”   “谢谢了。”   “客气啥,我走了。”   一家三口吃完早饭,穆继东推着自行车出门,碰到霍容时。   打了招呼,穆清问他,“你不去抓螃蟹?”   霍容时摇摇头,“我去山里转一转。”   林玉坐后面抱着闺女,穆继东把自行车踩的飞起,到城外土路上,速度才慢了下来。   “清清呀,你对刚才那小子挺好的呀。”   “好什么好,不都那样吗?”   穆继东情绪激动,“你都主动和他打招呼了,还不好?在穆家村的时候,你什么时候主动和人打招呼?”   穆清很无语,林玉说了句公道话,“也不只是对霍容时这样,咱们家清清对张钦、沈园、陈静的态度也很好。”   “哼!”   反正穆继东心里不高兴。   “行了,吃什么飞醋呢,看着路,小心摔着我们娘俩。”   “我骑车带你你还不放心?”穆继东扭头看了媳妇一眼。   就是这一下没看到路,车轮碾到一个小石子儿,好险一家三口没摔个狗吃屎。   “穆继东!”林玉生气。   穆继东小声应了一声,“别凶,别凶,我知道了。”   穆清偷笑,她的爹呀,靠谱和不靠谱的时候,应该是对半分吧。   十公里路,骑自行车过去还是很快。   到了集市,他们又碰到上次卖红稗面的老太太。   “您今天卖红稗面想买什么?”   “呵呵,是你们呀,今天不买大白兔,我换钱买点盐。”   “要买多少?”   “买个十斤吧。这都八月底了,要买些盐回去腌菜,留着冬天吃。”   “我看这边的气候,冬天也不缺菜吃,腌菜虽然下饭,还是多吃点新鲜菜好。”   “是呢,咱们这里冬天也不缺菜吃,什么蒜苗、白菜、花菜、萝卜都有。”   穆清心疼老太太为了买盐还要走那么远的路进城,从她娘亲背的背篼里拿出盐巴,“咱们换吧。”   老太太笑眯了眼,“你们真是我的贵人,每次碰到你们都有好事。”   “您老客气了。”   把换来的面放背篼里,林玉细心地用麻布把背篼盖起来。   穆继东推着车走前头,林玉牵着闺女走后面,买了些蔬菜瓜果,特别是葡萄、梨子这两种最常见的,买了不少。   碰到卖各种杂粮的,林林总总买了二三十斤,自行车上都挂满了。   再买就带不走了,一家三口推着自行车回去,走到半路上,确定前后都没有人,穆清赶紧把东西都收起来,只有娘亲背上背着的背篼里放着一把面和十几个梨。   “走,咱们进山。”   他们今天准备进山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机会抓到毒蛇。   为了抓毒蛇,专门往阴凉潮湿的地方走,找了一个多小时,穆继东眼尖,突然发现小溪边的石头缝里一抹红色,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见血封喉!”   “什么东西?”   “特别厉害的一种毒蛇,据说被咬了之后全身都会又肿又黑,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的,神仙来了都难救,只能等死。”   穆清踮起脚,只能看到一点点,“爸,咱们用这个试?”   “就用这个,用最厉害的毒蛇才能试出效果。”   穆继东拿出一个长杆的叉子,看准时间,猛地出手,把毒蛇的脑袋死死按在地上,不管毒蛇怎么挣扎,也逃不过。   见毒蛇被制住了,林玉松了口气,“阿弥陀佛,吓死我了。”   穆清拿出她的弓箭,“妈,你跟我爸等我一会儿。”   穆继东嘱咐闺女,“小心别弄死了。”   “我知道。”   穆清在周围转悠了一圈,过了会儿,提了两只野鸡回来。   “试试。”   两只野鸡,一只伤了翅膀,一只伤了脚,先拿那只伤了脚的野鸡试。   小心地把野鸡送到毒蛇嘴边,毒蛇一口咬下去,见野鸡挣扎了,林玉赶紧把准备好的药水灌下去。   可惜,没用,野鸡挣扎了两下,就伸直了腿儿。   “死了!”   “这药没用?”   穆清觉得不是,“我觉得是毒蛇咬的太狠了,我们灌下去的药还没起效果野鸡就死了。”   “那叫毒蛇咬轻一点?”   林玉白了他一眼,“你看毒蛇听不听你的话。”   穆清笑了一下,“把,咱们再试试。”   林玉连忙说,“先等一下,我重新弄点药粉。”   第二次试,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把毒都用的差不多了,第二次被咬的野鸡灌了药之后,多活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死了。   “我再去打两只试试。”   穆清又抓了两只过来,第三支被咬的野鸡又多活了一会儿,第四只活的最久,等了半个小时还不见嗝屁。   穆继东把毒蛇弄死,连同三只被毒死的野鸡一起挖了个坑埋了。   回去的路上,穆清心里在想,后面野鸡越活越久,这是蛇毒越来越弱,还是因为后面加大了剂量?   穆继东觉得两个原因都有。   “野鸡个子太小,被毒蛇咬一口,很快蛇毒就跑遍了全身。人不一样呀,人的个子大,被咬了能多活一会儿,解毒药再加大剂量,即使被见血封喉这样的毒蛇咬了,生还的可能性也比较大。”   回到家,林玉问,“这个方子要不要交出去?”   “再看看。”穆继东说,“等我明天回部队问问那边的情况。”   今天中午吃酸萝卜老鸭汤,这个汤是现成的,穆清把一口大砂锅端出来,汤还在冒热气。   林玉洗了洗手,切了土豆片、山药片、竹笋等蔬菜,装了一小盆。   一家人围坐在后院吃饭,先吃肉,肉吃完了再用老鸭汤烫菜吃,最后再吃汤泡饭。   吃完饭,穆清想起一件事,“张钦不是说给我送螃蟹吗?这都十二点了。”   林玉笑道,“他说其他话你记不住,一说吃的你肯定记得住。”   穆清轻哼一声,“也就是咱们不能去阳澄湖,要不然我肯定看不上一点点大的小螃蟹,肉都没有二两。”   下午张钦他们来家里玩儿,穆清没问,他自己就说了,真叫穆清说对了。   说起螃蟹,张钦那叫一个嫌弃,“你可是没看到,大拇指大的螃蟹,拿回家怎么吃?”   陈静说,“听当地人说,等田里收完稻子再去抓螃蟹最好,田里的螃蟹比小溪里的螃蟹更加肥,用来煮粥很好吃。”   “还要再等一个月。”   “下个月咱们就开学了,不过下午去抓螃蟹也行。”   陈静看向穆清,“你的碎花小书包呢?”   “在屋里放着,一年级要发几本书?”   陈静拿出她的小书包看,可可爱爱的,“放心,没几本书,你的书包能装下。”   张钦撇嘴,“穆清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虽然是读书,但是老师真教不了你什么知识,最重要的还是自学。”   陈静和沈园也说,“你现在已经认识许多字了,其实要不是为了文凭,真没必要去学校。”   穆清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一直都是单独教学,还没去过学校读书,她对学校生活真有些向往。   张钦笑话她,“向往个啥,你别第一天上学回来第二天就不去了,浪费学费。”   “我肯定不会!”   “哼,那我们走着瞧。”   穆清还没开学,第二天早上,她爹吃了早饭就走了,还把她做的十几颗解毒药带上。   到了部队,穆继东先去报到,报到完了就去找刘大夫。   “那个方子怎么样?”   刘大夫露出个舒心的笑容,“效果不错,比原来的药效好出一大截。这两天有巡逻的战士被毒蛇咬了,只要及时吃解毒药,对人身体影响不大。”   穆继东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刘大夫说,“你先别着急走,你去后勤部长那里一趟,他要跟你谈谈药方的事情。”   穆继东无所谓道,“这个有什么好谈的,这个药方写在医书上,谁看到了都能用。而且这个医书也不是我们家的,是刑家给我闺女的。”   “话虽然这么说,你也要去后勤部长那儿走一趟,功劳就算不记在你头上,你多少能沾点光。”   “也对,不沾白不沾。”穆继东笑了一声,“刘大夫,您先忙着,我走了。”   “走吧!”   穆继东跑去后勤部长那儿,脑子里已经提前想好了,第一功劳肯定是刑定南夫妻,他和闺女最多算是进献有功。   后勤部长乐了,“你可真是实诚人。”   “那倒不是,该是人家的就是人家的,他们家私藏的医书能教我闺女,我们家已经算是占便宜了。”   后勤部长重新打量他,这小子,人品不错。这一次功劳,再加上上一次运输物资的功劳,要是有空缺,他往上升一级也不是不可能。   过了两天,穆继东他们连队,带着新发的解毒药去巡逻。闺女做的解毒药他也带上,以防万一。   开学了,今天娘亲给她梳了两个小辫子,放在耳朵后面,衬托的小姑娘特别温柔。   第一次进学校,看什么都新奇的穆清,背着小书包,被娘亲牵着去报名。   交了钱,拿了书,娘亲把她送进教室。   “大家按照高矮顺序坐好,矮的往前坐,长得高的自觉坐后面。”   穆清打量一眼教室里的同学,很好,同龄人中她长得不算最高,也能排名前二。   排名第一的是谁?是她的同桌,金豫章,一个长得又高又有肉的,哭唧唧的男同学。   只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完爷爷奶奶爸妈,几乎把他家里的人都喊了一遍,连他还在吃奶的小妹妹都叫了一遍。   穆清自觉往旁边坐,这个举动惹来了金豫章的注意,他吸了一下哭的红红的鼻子,“你叫什么名字,你长得真好看。”   “我叫穆清,你长得……挺健康,你家伙食挺好吧。”   金豫章笑了起来,哭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爸爸是公安局局长,我妈在百货大楼上班,我家隔几天就能吃肉。”   “嗯,你家确实过的挺好。”   金豫章往穆清一边挪了一下屁股,“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穆清。”   “穆清你好呀,我叫金豫章。”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穆清看了眼他的书,“书上写了你的名字。”   金豫章惊讶的张大了嘴,“你好厉害,我都不认识我的名字,这是刚才报名的时候,我妈妈给我写的。”   穆清点点头,“你坐回去,别靠近我。”   “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你,我就要。”   穆清看着桌子中间那条隐隐约约的线条,“你不能超过线条,桌子咱们俩一人一半。”   “哦。”金豫章举起手背擦了一下眼角,挪了回去。   穆清点点头,真听话。   老师进来了,“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张老师,既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今天第一课,我们先来做个自我介绍,被点名的同学站起来,介绍一下自己。先从第一排左边的同学开始。”   全班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位矮墩墩的小同学身上,小男生穿的是一件蓝色的圆领衣,身上没有补丁,皮肤白白的,一看就知道家里日子过得不差。   小同学颤颤巍巍站起来,结巴半天,才说出自己的名字,老师叫他大声点,谁知道他哇地一声就哭了。   “我想我奶奶,我想我妈,我要回家。”   这下不得了了,金豫章这个大高个儿被带动,也哇哇哇地哭起来,穆清自觉的头都大了。   这个年代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即使住在县城,爸妈能把孩子送来读书也很不容易,穆清以为同学们应该对读书很重视,比较珍惜读书的机会,也应该比较听话。   她想错了!   什么时候都不缺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孩子,一离开家里到了陌生的地方,不哭才怪。   整个上午,身边的人就跟坏了的水龙头似的,刚才还好好的,谁要是哭了,他立马就开始掉眼泪。   要是没人哭,他也好好的。   这还不是最让穆清头疼的,最让穆清头疼的是老师上课的内容,讲的都是她学过的,一个字教一节课。   老师站在上面讲,下面的学生没几个在听,老师也不管。 第二节 课,穆清上厕所故意回教室晚了,这时候其他班级也在上课,穆清从走廊一路过去,五年级、四年级、三年级,老师都在讲什么?上课读报纸?   瞬间,穆清明白了张钦跟她说的话,别指望能在学校学到多少知识。   穆清进教室迟了,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她就这么走进去,老师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直接叫她回去坐好,连个理由都不问。   金豫章瞅她的脸色,“你怎么?你拉肚子了?”   穆清瞪他,金豫章就跟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默默地扭头,趴在桌子上。   穆清心里忐忑,小心观察他,这个大高个儿不会又要哭吧?   总算熬到放学了,穆清备好小书包,迫不及待地往学校外面跑。   娘亲来接她了。   林玉接到闺女,笑着问,“第一天读书开心吗?老师讲的都听得懂不?”   穆清叹气,“妈,咱们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这孩子,我就问问读书的事情,有什么不能在外面说的?”   穆清心里想说,我厌学,我不想读书,这能在校门口大声说吗?   金豫章的奶奶来接他放学,看到熟悉的人,金豫章放声大哭,肉嘟嘟的脸皱成一团。   唉,摊上这样的同桌,她更加不想去学校读书! 第43章   “什么?你不想上学?”   回到家, 穆清唉声叹气,“就是不想去。”   林玉没明白,“不是, 前几天不都还高高兴兴等着上学吗?怎么去了半天就不想去了。”   穆清很认真跟娘亲说, “学校不教东西, 浪费我的时间。”   “你在家瞎玩儿不浪费时间?”   “就是不想去。”穆清一想到那个爱哭鬼同桌, 就头疼。   更重要的是,去学校不学东西,那她坐在那儿干什么?   林玉这回不惯着她, “不去也得去, 学费都交了。”   “那我去把学费要回来。”   说完穆清转身就往外跑,林玉赶紧拉住闺女。   “一天别折腾行不行?好好上学读书行不行?你看军区大院哪家孩子不去读书?没有文凭你长大怎么办?”   穆清想了想,“那我能跟我爸一样, 不去上课,只去参加考试吗?”   林玉冷笑一声,“不行!”   穆清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会儿说不想去上课, 那真是铁了心了。   下午张钦他们来家里玩儿, 听说她的烦恼之后,就说,“之前不是告诉你了么,现在学校的老师, 跟几年前不一样了。”   沈园点点头,“其实老师他们也挺难的。”   “那你们帮我想想办法, 我怎么才能拿到文凭, 又不去学校读书。”   霍容时走进来说, “我有办法。”   “快说说。”穆清眼睛一下亮了。   “你要真不想去学校, 你去找老师申请考试,一般你考试通过了,你不去学校上课也行。”   “我们班今年有个学生没来上课,听说回家接他爸爸的班,去工厂工作去了,他今天上午来学校交了学费,期末的时候直接来参加考试。”   陈静觉得不靠谱,“人家那是有特殊情况,清清一年级,找什么借口好?”   “爸妈没空,在家带弟弟妹妹?”   “这个借口很容易拆穿。”   霍容时笑道,“不需要找什么借口,前面已经有了先例,学校不可能专门卡你一个人。”   穆清叹气,“学校同意,但是我妈不让。”   见娘亲出来,穆清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想去参加考试。”   林玉叹气,“你自己说说,只考试不去学校读书,你整天在家也不是个事儿。你要觉得你同学幼稚,那你跳级行不行?”   “我跳级读初中?”   “你有本事考过,随便你。”   穆清对自己信心满满,“简单的很。”   林玉对霍容时说,“你那里有初中的卷子吗?”   霍容时点点头,“我爷爷被请去初中教数学,学校的试卷他那儿有。”   “行,就考数学,语文不用考,她肯定考得过。”   穆清嘿嘿一笑,拉着娘亲的手撒娇,“我一定考个好文凭。”   穆清笑道,“你别骄傲,你那小脑瓜记性好没错,数学可不是记性好就能学的好。”   “试试不就知道了嘛。”穆清对自己信心满满。   为了不明天再去学校跟金豫章那个小哭包同桌,穆清这会儿就想参加考试。   “我带你去找我爷爷。”   “走着!”   林玉怕闺女耍赖找借口,也跟着去监督。张钦、陈静和沈园他们去看热闹。   霍老爷子听说穆家小姑娘想做初中的书卷,觉得有趣,“你以前学过初中的课本吗?”   穆清点点头,又摇摇头,“学了一些,我也不知道自己学了多少。”   “这个简单,咱们做两张卷子就知道你学的怎么样。”   霍老太太也过来凑热闹,“不能只做数学卷子,语文卷子也要做一做,文理要齐头并进嘛。”   老两口在上海的时候,一个是高中数学老师,一个是高中语文老师,来了这里之后,霍老爷子被聘请去初中当数学老师,语文老师没有空缺,霍老太太现在没有工作,在家闲着。   张钦、陈静和沈园他们三个今年五年级,明年这个时候也要读初中,对穆清的卷子很感兴趣,也在一旁看。   看了一会儿,沈园和陈静走了,这种难度她们一个小学生做不了。   张钦学习挺刻苦,语文的卷子他能做百分之八十的题目,数学最多能做三分之一。   穆清先做熟悉的语文试卷,她文学功底深厚,语文卷子对于她来说没有难度,甚至霍老太太看过她的答卷后,还引申出其他的想法。   至于数学卷子嘛,鸡兔同笼她知道,但是那些叉叉、丫丫是什么?连个数字都没有,她该这么计算?   娘亲和容爷爷以前也只是教她认字,数学嘛,也就是加减乘除,至于应用题几乎没教过她。   此刻,穆清只觉得头都大了。   林玉对女儿可太了解了,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被难住了。林玉无声的笑了,我看你尾巴还能翘上天不。   穆清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选择认怂。   霍老太太笑着说,“我看你语文学的好,别说初中高中,大学生也不一定有你的水平。”   霍老爷子表情很严肃,“你这不是胡闹嘛,小学都没学好,就想跳级读初中?”   穆清低下了头,林玉噗嗤一声笑了。   “你这个年纪就该读一年,跳什么跳,好好去学校读书。”   “老爷子您别生气,她今天上学第一天,可能还没适应,正厌学呢。”   碰上这么个揭老底的娘亲,穆清只能默默叹气。   霍老太太倒是很和蔼,“今天第一天上学呀,我看你文学的底子很厚,以前应该认真学过。挺爱学习的一个孩子,怎么就不想上学呢?”   “同学们太幼稚了。”   霍老太太乐的不行,“老头子你听听,跟咱们孙子刚读书的时候一模一样。”   霍老爷子看她的语文答卷,“谁教你识字的?学了些什么?”   “我容爷爷教的,最开始学三百千,后头又学四书五经。”   “怪不得!”   霍老太太笑着说,“你这个孩子一看就是早慧的,你要想跳级读书也不是不行,就是得好好把数学补起来。”   张钦突然道,“穆清,你要今年把数学补起来,下学期你可以跳级读五年级,明年这个时候时候咱们一起读初中,咱们还能当同学。”   也不错,至少可以少去学校几年。   穆清扭头看娘亲,林玉这下点头了,“你要是能把数学补起来,你跳级我没意见。”   “我肯定努力。”穆清朝娘亲露出个乖乖的笑。   林玉摸摸闺女的小辫子,“真是个不省心的,现在如意了吧。”   陈静主动帮忙,“我数学学的挺好,我给你补课。”   “还有我。”沈园也举手。   张钦还没说话,霍老爷子说,“有我这个经验丰富的数学老师在,你不跟我学,你跟他们学什么?”   也是哦。   霍老爷子一张口,几个小学生往后退了一步。   “这样不好吧,您老上课已经很累了,再给清清补课,不合适。”   霍老爷子自己乐意,“叫你闺女来吧,现在学校里教的那点东西,累不着我。”   穆清看了她娘亲一眼,乖巧地喊了声霍老师好。   霍老爷子满意了,“今天就算了,明天下午来我这儿补课。”   “好,霍老师再见。”   回到家,林玉想起一件事,“人家辛辛苦苦给你补课,咱们怎么给补课费?”   穆清想了想,“霍老师应该不在意补课费,不过我们还是该提一提。”   “对的,应该我们说。”   穆清又说,“我估计我们给钱霍老师不会收,咱们到时候给送些养身汤吧。”   “这个可以,养身汤可比补课费贵多了,而且也适合霍老师吃。”   穆清很想跳级或者不去读书,跳级她够不上跳级的条件,不读书她娘亲第一个不答应,没有办法,第二天,穆清还是要老老实实去学校,娘亲亲自送她去。   “放学别乱跑,等我来接你。”   “好。”   挥挥手和娘亲再见,穆清刚进学校,金豫章快跑两步追上她。   “穆清,今天早上吃什么好吃的?”   穆清不想搭理他。   金豫章是个热情单纯的小孩儿,穆清不回应他,他叽叽喳喳地跟穆清说,“我早上吃鸡蛋了,还吃了馅饼儿、油条,还有粥。”   身边的同学露出羡慕的表情,“金豫章,你家早上吃的真好。”   金豫章哈哈地笑,“我家中午吃的更好。”   小孩儿么,除了玩儿就是吃,说到吃上面,一下点燃了大家的热情。   一个说人民饭店的酸笋米线做的不正宗,酸笋没他们奶奶腌的好,不够味儿。   一个说我妈妈前天做了红烧肉,特别香,把隔壁小石头都馋哭了。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是不是每个班级每个村儿,都有一个小名叫石头的小孩儿。   金豫章推了穆清胳膊,“哎,你妈妈做什么好吃?”   “我妈做什么都好吃。”   “切,骗人。”   穆清瞥他一眼,“你的手,过线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金豫章有点怕这个不爱笑的同桌,她凶他他也不敢回嘴,悄悄地把伸出去的手肘收回去。   穆清这下满意了,不知道是谁在桌子中间画的线,这下便宜她了。   老师进来了,今天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教大家数数,穆清真想趴桌子上睡觉。   熬到下课放学,穆清背上小书包就往学校门口跑。   看到娘亲,她小跑过去牵娘亲的手,“妈妈。”   “走,回家吧,今天想吃什么?”   “想吃红烧肉。”   “今天来不及,明天吃吧。”   “好。”   “真乖。”林玉笑眯眯地牵着闺女回家。   中午随意炒了两个菜,吃了午饭,等睡醒午觉起来,穆清背着小书包去霍家。   路过张钦家,张钦看到她,一拍脑袋,“我还想去你家玩儿,忘了你要补课。”   “要不跟我一起去补课?”   “行呀,你等等我,我回屋拿书本。”   张钦算是爱学习的人,学校里老师教的少,他每天回家都要妈妈额外给他布置作业,一点都不排斥补课。   汪露出来,穆清叫了声汪阿姨好。   汪露笑着应了一声,“我跟你们一起去霍家。”   毕竟人家只叫穆清去,她家儿子也去补课,当家长的总要去问问。   霍老爷子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学生肯主动学习,他求之不得,当下就决定留张钦补课。   “霍老师,这补课费您看怎么给合适?”   “补课费就不用了,我老头子不差这点钱,给他们补课也是打发时间。”   “那多不合适呀。”   “听我的,我说不用补课费就不用。”   霍老爷子态度坚决,汪露也不再坚持,笑着告辞,过了会儿,亲自端了一盘点心过来,霍家收下了。   霍老爷子指着书本对穆清说,“专心点,上课时间别东张西望。”   “哦。”   “我刚才讲的公式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你把后面几道例题做一做,一会儿我检查。”   穆清点点头。   穆清做题,霍老爷子又去看张钦。张钦数学学的还可以,虽然还在读五年级,初中的数学课已经学了一些了。   霍老太太说,“张钦和穆清正好相反,数学不错,语文差了些,只会做题,不会动脑子思考。”   张钦问,“我做题做对了不就好了吗?”   霍老太太笑了笑,“你花那么多时间学语文,难道只是为了认字、做题?”   张钦很有自知之明,“我也想像穆清那样,又会书法,又会画画,这不是没这方面的天赋嘛。”   “不会书法和画画,你也可以往其他方面多学一学,提高自己的文学鉴赏能力。”   说完,霍老太太皱眉道,“报纸上的人,今天批判这个作家,明天批判那个文人的作品,你们还小,没什么分辨能力,这些都少看。”   “哦。”   穆清做题做到一半,抬起头,自从来到南广之后,她已经很久没看过报纸了。   霍老师不排斥给学生补课,很快,张钦把沈园和陈静也拉了过来。沈家和陈家的家长们都觉得,多读书没坏处,于是都把孩子送来。   霍家不收补习费用,各家都送一些吃的用的来,穆清家送了一锅养生汤。   晚上霍锦年回家,谢桂珍招呼他洗手吃饭。   “今天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霍老太太笑道,“今天可不是我做的,穆家送来的养生汤。说是药膳,我闻那个味儿,香的不得了。”   养生汤呀,和张司令家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他也有所耳闻。   “听着不错,咱们今天来试试。”   汤是林玉接闺女下课的时候送过来的,用砂锅端过来,这会儿揭开盖子还冒热气。   “香呀!”   向来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的霍老爷子都觉得香味扑鼻。   霍容时说,“我在穆清家喝过,听林阿姨说,养生汤里面配了很多药材,还放了人参。”   “那这一锅养生汤价格不便宜呀。”   霍锦年端起汤,尝了一口,味道确实非常惊艳。   “听张司令说,他为了他家夫人能长期喝到养生汤,专门托人从东北寄了很多人参过来。”   霍老太太有些不敢相信,“前几天见过张钦妈妈,看着气色红润,不像是生病的人。”   “这是因为养好了,听说以前三天两头生病,喝养身汤调养了小半年才有现在的模样。”   霍容时给爷爷奶奶添汤,“我爸说的对,奶奶你们多喝点。”   霍老太太乐呵呵,“也别我们喝,你们也要多喝点。”   好东西的价值,只要用心体会过的人都会发现,第二天早上起来,霍家也起了和当初张家一样的心思。   老两口觉得不妥,“我们给穆清补课,又主动提请穆清妈妈炖汤,别人会多想。”   “咱们把话说清楚,不占穆家便宜,张家如何穆清妈妈谈的,咱们照原样给也不行?”   “还是不妥。”   霍锦年为了爹娘身体考虑才提出这个想法,既然爹娘都反对,只能作罢。   下午,穆清、张钦、沈园和陈静来霍家,霍容时妈妈笑着招呼他们进去做。   “昨天买了西瓜,给你们切了一盘,一会儿记得吃。”   “谢谢阿姨。”   “不客气,不客气,阿姨不耽误你们了,快去学习吧,霍老师在后院等你们。”   陈静拉了一下沈园的手,小声嘀咕了句,“霍容时妈妈今天好热情。”   “闭嘴,回去再说。”   今天霍容时没有出门,霍老师中途要去邮局拿个东西,在后院看书的霍容时,顺便当小老师监督他们学习。   穆清被一个数学题拦住了,想了会儿,没有思路,不知不觉地,盯着后院的一片薄荷走神了。   霍容时敲敲桌子,“你在数薄荷叶子还是在想题?”   “在想题。”   霍容时:“……”你看我好骗吗?   穆清集中注意力,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这道题做出来。   霍容时点点头,“做对了,这个题目有好几种解答的办法,我给你讲讲其他解题法。”   旁边的张钦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咦,穆清你都开始学初中数学了?”   “小学的内容学起来快。”   这个时候的数学题和她以前学的不一样,数学一通百通,等她慢慢学会了数学的逻辑,进展那叫一个快。   虽说才补课没多久,霍容时在家都听到过好几次爷爷奶奶夸穆清聪明的话。   过了会儿,霍老师回来了,他进来就问,“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做完了。”   只有穆清一个人回答,张钦、陈静和沈园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霍老爷子瞪眼,“瞧瞧你们几个,比穆清大好几岁,年龄都叫狗吃了?”   三人乖乖挨骂,挨骂后该做的作业一样不少,最后必须要通过霍老师检查才算完。   不会做的题目,霍老师给他们讲的清清楚楚,再出一道类似的题目给他们做,要是再做不出来,那窒息的气氛,只有三个学渣明白。   张钦不认,他明明从小到大都学习好,怎么来这儿就变成学渣了?   陈静和沈园两人,被数学题为难的快哭的时候,纷纷觉得学校里的老师太温柔了。   他们放学回家跟爸妈说霍老师好凶,没得到任何同情,家里人纷纷觉得霍老师负责,第二天又送一些吃的用的过来感谢。   周末了,他们周末不补课,穆清这一天什么都不做,就躺在椅子上陪娘亲说话。   “马上快秋分了,秋分过后没两天就是中秋节,不知道你爸回来不。”   穆清看着娘亲做棉衣,“爸爸这次走的有点久,算一算,快二十天没回来了。”   林玉有些担心,“要不咱们找你汪露阿姨打听打听?”   穆清有些犹豫,“咱们经常找汪露阿姨打听爸爸的事情有些不合适,其他人知道了,对爸爸,对汪露阿姨家都不好。”   “也对,咱们再等等吧。”   这时候,穆继东带着人在边境上混了大半个月了,靠着有新做出的解毒药托底,他又有弓箭这个杀器,只要找到意图越过边境线放毒的敌人,不用说,能团灭就团灭,团灭不了也要打残了。   他们以连队为单位活动,半个月前巡逻的时候碰到带着人的孙团长,那时候他们已经团灭两队敌人了。   为了优势最大化,孙团长带着一个连队的人加入他们,两个连队行动,帮忙打配合,那效果就更好了。   这段时间,他们沿着边境线巡逻,一路清理下来,侥幸逃脱的人回去报告消息,也把穆继东的大名传了回去。   于是,边境线那边都知道有个专门躲在暗处射箭的大高个不好惹,要是碰到了赶紧跑。   今天又团灭了一个小队,副连长朱杰带着人把三个装毒蛇的箱子堆一起,架火烧了。   穆继东背着弓箭从树上滑下来,孙承恩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还行。”穆继东抹一把汗,“这大半个月,咱们至少也烧了上千条毒蛇了吧,他们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毒蛇?”   “谁知道呢,这么多毒蛇总不会是他们自己养的吧,去山林里面捉蛇,这么多蛇也要不少人手。”   朱杰走过来,“团长,连长,咱们快走到头了,下午往西南方向巡逻一遍,咱们就可以出山了。”   “嗯,叫兄弟们别大意,最后一天也要打起精神来。”   “团长放心,我们知道。”   朱杰说话声还没落地,一个小战士突然叫了一声,身边人连忙跑过去。   “怎么了?”   “见血封喉!”   “小张被见血封喉咬了!”   “见血封喉突然从箱子里面窜出来。”   大家都慌了,连忙退开,“蛇呢?”   “跑了。”   孙承恩急的跺脚,“愣在那儿干什么,快给喂解毒药。”   “哦哦,这就喂。”   看着小战士的嘴唇瞬间青紫,被咬的手臂上出现隐约的黑斑,穆继东表情严肃,“一颗不够,喂两颗。”   “水,快拿点水来。”   “水在这里。”   就着水吞了两颗解毒药,有点效果,但是效果不大,大家第一反应,他只怕活不了。   和这个小张关系好的人,转过身抹眼泪。   小张咧嘴笑,“你们别哭,不就是死嘛,我来当兵,早想过有这么一天。”   孙承恩红了眼睛,“别怕,咱们现在的位置离山脚很近,抓紧时间送回去说不定能活过来。”   “对,上次被咬的小郑不也活过来了嘛。”   大家都努力安慰他,还叫他再多吃一颗解毒药,绝口不提小郑只是被普通的毒蛇咬了。   “我知道,我活不了了。”   一时间,气氛非常压抑。   穆继东往前走两步,蹲到他面前,非常认真的对他说,“我这里有一种解毒药,我能确定这个解毒药对见血封喉有用,但是只用野鸡试过,人吃了不知道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毒发已经到了高峰期,小张喘气都有些艰难,他用最后的力气伸手抓住穆继东,“连长,我想试,是生是死,我都不怪你!”   “连长,我们给你作证,死了不怨你。”   “连长,快给小张吃吧。”   穆继东掏出他带在身边大半个月的药,药丸是暗紫色的,小张看都不看,一口咽下去。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嘴唇还是紫的,手脚还在颤抖,手臂上的黑斑还在。   过了会儿,有人小声问,“没效吗?”   孙承恩笑了起来,“傻小子,撑了十几分钟还没死,说明有效啊!”   小张自己感受了一下,“我觉得,好像喘气好了点,胸口没有那么堵得慌。”   “能站起来吗?”   “我试试。”   被大家扶着,他努力站起来,大家一松手,他又倒回去,赶紧把他接住。   他傻笑,“我站不起来。”   “没事没事,回去养养,养好了就能站起来。”   看到他能说能笑,大家也松了口气。   穆继东拿了两颗解毒药给朱杰,“你带上药,带一小队送小张回去,要是路上感觉不好了,就再喂他吃一颗。”   穆继东心里也没底,“是药三分毒,要是他能撑得住,就别乱喂,我也不知道吃多少合适。”   “连长放心,我肯定圆满完成任务。”   小张送走了,剩下的人继续打扫战场,这次大家动作谨慎了许多,生怕木箱子烧坏了,木箱子里面的毒蛇窜出来咬人。   一个劲儿地往上面添柴火,不把毒蛇烧成灰不罢休。   孙承恩拍拍穆继东肩膀,把他叫到一边,“你小子,药方上交了,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   穆继东装傻,“团长,这真不怪我,我交了十几个方子上去,上面选了一个方子用,还跟我说那个方子比原来的更好,我手里这个半成品的方子就没交上去。”   “半成品什么意思?”   穆继东半真半假地说,“我闺女从医书上看来的古方,药方不完整,我闺女自己把药方补齐了,这样的方子我敢拿出去吗?”   “我闺女医书背的多,但是看诊开方子真不会,她写的方子我就当作玩儿。上次放假,我还拿她做的药去山上抓毒蛇和野鸡来试。”   “结果呢?”   “抓的见血封喉,被咬的野鸡灌了药,有些当场就死了,有些多活了一会儿。”   孙承恩不明白,“小张刚才吃了药怎么没事?”   “团长,我猜测,野鸡太小个了,被毒蛇咬一口,很快全身毒发,药都还没到肠子里呢。”   孙承恩明白过来,“你说的对,人不比野鸡大几十倍?”   “哎呀,团长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孙承恩冷哼一声,“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今天的事情肯定要上报,你自己做好准备吧。”   “到时候要请团长帮我说两句。”   “放心,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只要你小子没犯原则性的错误,我都站你这边。”   “嘿嘿,谢谢团长!”   原地休整两个小时,收拾好行装,继续巡逻,争取今天下午之前巡逻完,晚上回营地。   今天的情绪大起大落,从天亮就开始巡逻,到现在也十几个小时了,大家也疲倦了。   巡完整条线之后,孙承恩宣布回去。   穆继东感觉不对劲,扭头看到侦查员绕路跑过来,穆继东大吼一声,“隐蔽!”   穆继东反应够快,听到命令的战士们刚刚隐蔽好,侦察员就地一滚,一路追着他过来的敌人猛扑上来。   一阵激烈的枪响声,穆继东咬牙指挥人包抄,他迅速往树上爬找了个制高点。   咻咻几声利箭破空的声音后,隐约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   大家配合默契,加上他们人比对面的人多,几次拉锯后,还是他们赢了。   确定他们赢了之后,穆继东松了口气,下树的时候脱了力,离地还有五六米的时候摔了下来,幸好被树下的人接住。   “血,哪里流血了?”   “连长你可别死了!”   孙承恩连忙跑过来,“谁要死了?”   穆继东嘴唇发白,笑了笑,“没死,刚才太匆忙,上树的时候没有隐藏好,中了一枪,伤在腿上。”   “那就好。”孙承恩站起来,“你小子可吓死我了。”   “哈哈哈,别怕,别怕,咱们都安全的回去。”   “死伤怎么样?”   “多亏你反应快,咱们隐蔽的是时候,没有死亡,有几个重伤员,抬回去问题不大。”   “他妈的,这伙人怎么冒出来的?”   侦查员过来报告,“我看是意外,我们照常侦查,碰到他们在下面山谷里抓蛇,他们看到我们就追了过来。”   “我就说呢,那么多毒蛇,他们肯定有专门的人干这活儿。”   “先别说了,快出山吧,抬着伤员,天黑了不好走路。”   穆继东单脚跳过去,躺担架上,开始还睁着眼睛,一晃一晃的,很快睡着了。   出山后,找到长期停留在附近接人的军车,赶紧往回赶。   回到军营,穆继东顾不得自己的腿,连忙问,“小张怎么样了?”   “被见血封喉咬了的那个?放心,没问题,救回来了。”   穆继东躺回去,“快来个医生,帮我处理腿,弄好了抬我回家。”   “哼,你还想回家?”   后勤部长和刘大夫赶过来。   “你快说,给小张吃的那个解毒药哪里来的?药效这么好你怎么不说?”   穆继东装晕,“哎呀,我流了好多血,头晕,快送我去病房。”   “你站住,不准走。”   穆继东看自己这副德行,一条腿走什么走?被两尊大神逼问,只能交代了。   孙团长很够义气,没有抛下他跑了,站在一边做补充说明,顺便给穆继东作证,他并没有瞒报。   张司令和三个师长也来了。   “穆继东,这个方子,是独家方子吗?还是从医书上看来的。”   穆继东看了刘大夫一眼,“书上看来的,刘大夫你学医一辈子,看过的医书肯定比我闺女多,你肯定知道是什么方子吧,不知道就多去看看书。”   刘大夫瞪眼,“怎么说话的?”   张司令看了穆继东一眼,“你们几个,想要方子就好好跟人家说,穆继东又不欠你们的。”   对嘛,方子是人家的,人家又不欠你的,想要人家免费把方子交上来吗?人家已经交了不少方子,你还想怎么样?   孙承恩把刚才对刘大夫和后勤部长的话说了一遍,“说句实在话,小张是第一个用了这个药的人,用这个药之前还吃了配发的解毒药,究竟是哪种药其效果也难说,这个还需要再看看。”   “我看孙团长说的对,别说风就是雨,咱们应该严谨一些,一个不小心,损失的可是人命。”   刘大夫叹了口气,“穆继东,刚才是我太着急,我跟你道歉。”   穆继东也很大度,把兜里的药丸子全部拿出来,“我闺女搓的药丸子,除了用野鸡搞实验,给小张吃了一颗,剩下的都在这里。”   张司令笑着说,“穆连长还是非常有奉献精神的人,咱们也不能让他吃亏,如果确定这个方子真有用,咱们第一要上报,跟上面领导申请,该给的东西不能给。”   陈师长点点头道,“司令员说的对,咱们又不是强盗,看到好东西都拿来自己用。”   “好好养病,过几天等结果出来了,我们去你家看你。”   “谢谢领导关心。”   几位领导都走了,穆继东的腿被枪子穿过,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和血管经脉,受伤后又处理的不错。来了个医生,重新给他上药细致地处理了一遍,叫护士送他去病房。   穆继东连忙说,“我不去病房,我要回家。”   “你家哪儿?”   “军区大院对面。”   孙承恩带着人来了,“你们别管他,我们送他回去。”   孙承恩叫来两个人把他抬上车,开车送他回家。   听到敲门声,穆清去开门,“孙叔叔。”   孙承恩笑着打量穆清一番,“是个聪明灵秀的姑娘,快开门,你爸回来了。”   被人抬下车,穆继东笑着挥挥手,“闺女,你爸我回来了。”   穆清眼睛瞪大,“受伤了?”   林玉从后院跑出来,脑子发晕,踉跄着跑过来,“伤哪儿了?”   “没大事,伤腿上了,这下领导要给我批好久的假期了。”   林玉急的要哭,听到这话,又笑了起来,“别乱说话。”   等人走后,母女俩认真打量他,林玉就差把他身上的衣裤全扒了,确定只有腿受伤,才松了口气。 第44章   林玉一边看伤腿一边红着眼睛问, “医生怎么说的?”   “你别哭,真不严重,就是皮肉伤, 骨头好好的。”   “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要是真的重伤, 领导直接叫我退伍了。”   穆清赶紧劝娘亲, “妈,你看看有什么适合我爸喝的汤。”   “随便吃点儿就行了,天都黑了, 等明天再忙活吧。”   林玉瞪眼, “你就好好躺着吧,病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我比你心里有数。”   林玉去厨房做饭, 穆继东叫住闺女,“爸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   “解毒药的事情。”   穆清在床边坐下,“爸你说,我听着呢。”   穆继东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三言两语把今天碰到毒蛇的事情说给闺女听, 又说了方子的事情,“剩下的药丸子都给刘大夫了,等他们验一验,如果真是你做出来的解毒药能解见血封喉的毒, 恐怕他们会来要方子。”   穆清沉默了会儿,脑子里想当初李宝应跟她说的话, 希望她有能力的时候, 能帮把手。   “闺女, 方子的事儿, 你怎么想的?”   “爸,毕竟是救人,他们来要,方子我肯定给,至于怎么给,就看他们的诚意。”   之前给的方子,是从刑家给她的医书上看来的,不少人家里都有收藏,算是老祖宗的恩德,她给了不心疼。   她手里的方子,是她嫁妆里的,她很看重。   “还可以再想想,一两天之内他们肯定不会来。”   “嗯。”   晚饭家里吃的清淡又有营养,穆继东却觉得没什么味道,“媳妇儿,明天炒个回锅肉呗,做个红烧的也行。”   “别想了,等你的伤好了,想吃好吃的尽快养好伤吧。”   穆继东努力为自己争取,“就算要吃清淡的,做个粉蒸肉怎么样?做白味的,不放辣椒粉。”   “妈,我爸这个愿望可以满足。”   穆继东给闺女使了个眼色,真是爸爸的小棉袄。   林玉看了父女俩一眼,点头答应了,“明天中午做给你吃。”   父女俩见媳妇儿/娘亲不太高兴,不敢得寸进尺,低头一个劲儿地吃饭。   晚上休息,穆清喝多了水,起床去后院上厕所,路过爹娘房门口,听到娘亲在哭,她爹小声哄着。   穆清抿了抿唇,再一次怀疑,她当初怂恿她爹当兵是不是做错了。   随后,她很快又想通了,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不能既要又要。如果她爹真不喜欢,也不会坚持到现在。   或许,等她爹考上了高中文凭,能转文职?   第二天穆清还要去学校上课,中午回来跟她爹说转文职行不行?   林玉眼睛一下亮了,“继东,我看这个想法挺好,这样咱们既能待在这里,你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行是行,但是我不想转,我就想去一线。”偶然得到进部队的机会,进来了之后,他再没想过退。   “在丛林里面作战,我的优势能发挥出来,协调的好,能做出不小的贡献。”   穆继东无法想象,如果他不在,他带领的连队去巡逻执行任务,该怎么伏击敌人?怎么作战?伤亡概率是不是会增加?   一想到因为他的退缩,让兄弟们受伤,他就不能接受。   “媳妇儿,你相信我,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一直很小心保护自己,来边境时间也不短了,我现在对丛林非常熟悉,不会出大事的。”   林玉忍不住鼻酸,哽咽道,“人家都说刀枪无眼,谁能保证永远不受伤?”   他保证不了,他只能保证自己会努力活着。   林玉扭头抹眼泪,“你不在,我在家照顾清清,开开心心过日子,期待着你早日回来的消息,又怕传出来的是坏消息。”   “汪露她经常劝我放宽心,我以为我放宽心了,昨天你受伤被抬回来,我真的有些受不了。”   穆继东抱着媳妇儿,“你别哭,你一哭,我心疼的紧。”   穆清转身出门,抱着进宝躺在椅子里,望着天空发呆。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霍容时和张钦来了。   “听说穆叔叔受伤了?”   “嗯。”   霍容时拿了一盒点心,张钦拿来一袋麦乳精。   见穆清情绪不高,霍容时在她旁边坐下,“听我爸说,穆叔叔没伤到要害,你别那么担心。”   这次没伤到要害,下次呢?穆清不知不觉也跟她娘亲一样的想法。   她现在过的万分幸福,有疼爱她的爹娘,她不能想象有一天会失去他们。   张钦嘿嘿一笑,试图转移话题,“不说这个,昨天医院传出消息,说你手里有很厉害的方子,穆清,你牛呀,以前你说你学医,我还以为你吹牛。”   穆清翻了个白眼,“会背方子不代表我会给人看病。”   “也是哦,不过还是很厉害啦!”张钦羡慕的不行,“记性好真是做什么都容易,读书容易,背医书也容易。”   昨天因为解毒药的药方,军区几个大领导都去医院了,穆继东的消息早就在内部传开了。张钦和霍容时这样的大领导们的家属知道的内幕更多一些。   “听说军区医院今天收治了好几个中蛇毒的病人,主要试用三次穆叔叔交上去的方子,还有昨天穆叔叔交上去的解毒药。”   “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南广县这边本来就多蛇虫鼠蚁,一年到头被毒蛇咬伤的人不在少数。”   霍容时看着她,“方子你只怕留不住。”   “我知道。”穆清看向他,“你有什么想法?”   霍容时的想法,方子可以给,但是名声要是自己的。   “这个方子还没有命名吧,你可以把这个方子以你家的名字命名,以后用这个解毒药的人都知道这是你家给的方子,穆叔叔一直在部队,靠着解毒药方累积的好感,就能得到不少好处。”   张钦点头道,“这法子不错。解毒药在南广县不是什么新鲜事情,民间各种解毒药方也多得很,以姓氏命名的也多。你给取名穆氏解毒药,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药方交出去,这个药只在南广县用?还是只有部队里的人用?”   霍容时和张钦都觉得不可能。   “西南边陲多毒蛇,其他地方也有。如果真能解剧毒,那肯定会传到其他地方去。”   “而且,像西南和东北这样多山林的地方,军队附属的制药厂,生产的解毒药也会卖给当地人民。”   穆清抓住重点,“我免费贡献的方子,他们拿去卖钱?”   霍容时轻笑一声,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你可以和他们谈谈,比如,军队用免费,卖钱就要给你分钱。”   张钦觉得不靠谱,“现在不允许私人做生意,你给个方子想要分红,部队给,难道你敢要?你不怕别人给你扣上搞资本主义的帽子?”   “穆清,这事儿你也做不了主,你还是问问你爸爸。”张钦觉得这事儿还是要听大人的。   霍容时嘴角微微翘起,张钦这小子还没明白,穆家,穆清这个小丫头说话非常顶用,甚至她就能做他家的主。   “方子是你的,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谈,分红的事情你不好谈,我可以帮你提一提。”   穆清赞赏地看了霍容时一眼,他的脑子可比张钦的脑子好用多了。   霍容时说了帮忙,张钦也连忙说,“我去跟我爸说说,只要不过分,我爸肯定站你这一边。”   穆清觉得,那倒是不一定,不过就冲着两家现在的交情,应该不会坑她。   “霍爷爷睡午觉起来了吗?”   “起来了,我爷爷就是叫我来你家看看,他说如果你没空,下午就不去补课了。”   穆清站起来,“补课还是要去。”   她还想下学期跳级考初中,不能耽误。   穆清觉得以她现在的学习速度,明年夏天参加高中考试也行。   “妈,我明年跳级考高中行不行?”   “不行!”林玉从屋里出来,“明年你才八岁,八岁你就读完高中,二十岁你才长大,后头十几年你干什么?”   张钦和霍容时都笑了起来。   穆清真想坐下,不去补课了,她现在没有补课的动力。   张钦催她,“快点吧,沈园和陈静他们应该去霍容时家了。”   “谁说我们去了?”   沈园和陈静推门进来,“我们来看穆叔叔。”   林玉笑道,“穆清他爸挺好。”   沈园和陈静送了一篮子鸡蛋,“这是我爸妈给穆叔叔补身体的。”   “你们真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   她爸现在醒着的,穆清带着小伙伴去看她爹,穆继东哈哈大笑,“都是好孩子,等我好了,你们都来家里吃饭,我给你们露一手,做好吃的。”   “谢谢穆叔叔。”   时间不早了,说了会儿话,几个人去找霍老师补课。走进军区大院门口,碰到田甜他们。   “霍容时。”   “什么事?”   田甜快走几步,“我听说沈园他们在你家补课,我们能不能也去你家找霍老师补课?”   “不能,我家地方小,坐不下许多人。”   说完,霍容时转身走了,沈园和张钦他们赶紧跟上。   吴桂英说道,“看吧,我就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   旁边一个姑娘说,“田甜,你成绩本来就很好,明年考初中没问题,不补课其实也没问题。”   田甜想参加补课,何止想搞好学习,她还想和张钦他们那群人搞好关系,毕竟一个司令员,两个师长,他们才是这个军区大院最大的势力。   可惜,他们情愿跟一个小连长家的姑娘玩儿,也不愿意接纳她。   穆清今天中午没有睡午觉,下午补课精神萎靡,霍老爷子也看出来了,今天没有给她布置多少任务,让她能休息一会儿。   穆清早早完成任务,坐一边看张钦他们三个抓耳挠腮,不禁笑了出来。   沈园算不出来数学题,愁的扣指甲。   “穆清,你过分了。”   穆清笑道,“对不起,你们先忙着,我回家去了。”   “快走快走,看到你就嫉妒。”   穆清回家,她妈妈正在后院整理菜地,见她这么早就回来,“补课补好了?”   “嗯,霍老师布置的任务做完了我就回来了。”   穆清过去给娘亲帮忙。   林玉说,“黄瓜藤、豇豆藤子都不行了,再过段时间就没有这些菜了,明天我们赶集,买些新鲜菜囤着。”   “妈,顺便买些干果,中秋节做月饼要用。”   “行呀,我喜欢咱们家花好月圆的那套模具,今年用那一套。”   “好。”   中午应她爹的要求吃的粉蒸肉,晚上吃鱼汤面。   鱼汤面有营养,适合她爹吃,就是做起来有些麻烦。把后院菜地收拾好后,穆清拿了两条鲫鱼出来,她娘亲就开始炖鱼汤。   锅里的鱼汤炖到汤色发白,把炖烂的鱼肉和细小的刺儿用纱布滤干净才下面煮,新鲜的鱼汤手擀面,起锅的时候撒一把小葱花,香气扑鼻。   穆继东稀里呼噜吃了一大碗,还喝了半碗鱼汤,吃的额头冒细汗。   林玉笑道,“明天早上吃鱼粥。”   “早上做这个会不会太麻烦?”   鱼稀饭要先把巴掌大的鱼煎到两面焦黄,保证煮粥的时候鱼是完整的。然后再撒入姜丝、花椒,倒入米和水熬粥。鱼粥熬好后,味道鲜香扑鼻。   “不麻烦,你只管吃就行。”   第二天早上,穆继东果然吃上香稠美味的鱼粥,真是享受。   在家养伤闲着没事,穆继东把他的课本拿出来,自学高中课程。   穆清去学校上课,碰到张钦,跟他说,“下午你帮我请假,我家里有事,不去补课。”   “好嘞!”   中午回家吃午饭,她今天又没有睡午觉,吃了午饭跟娘亲准备出门。   穆清挥挥手,“爸爸,我和妈去赶集啦。”   “知道了,你们早点回来。”   林玉推着自行车出门,“自己小心一点,别碰到伤口。”   “放心,我单脚跳会注意的。”   穆继东这两天在家养伤,睡觉睡得够够的,也不想睡午觉。媳妇儿和闺女走了,穆继东在家学习了会儿,放下课本,“招财,过来。”   听到召唤声,招财看了眼男主人,不经常回来,和他不熟。摇摇尾巴,扭头跑去后院。   见狗子不搭理自己,穆继东拍拍手,“进宝,过来我抱抱。”   最喜欢在穆清脚边转来转去的进宝,连个眼神都没给,往楼梯间跑,过了会儿,出现在阁楼上,趴在柴堆里喵呜了声,舒服地晒太阳。   穆继东气哼哼的,“真是不得了了,吃老子的睡老子的,居然都不搭理我。”   穆清和娘亲到集市,两人配合着买了不少的蔬菜,今天运气不错,买到一条火腿。   “你看看我这个火腿上的绿霉长得多好,我刮开一点你们闻闻,香的很咧!”   “老伯,什么价钱?”   卖火腿的老农比了个手势,围观的众人纷纷走了。买两斤上等猪肉的价钱用来买一斤火腿,不划算,不划算。   “哎,你们别走啊,价钱咱们可以再谈,马上中秋节了,火腿买回去做云腿月饼多好吃哟。”   心里算了笔账,大家纷纷摇头,“不划算不划算,火腿里面还有骨头,价格又贵,还不如买几斤猪肉回家,全家人吃顿好的。”   围着看火腿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林玉上前把这条火腿买下来,连价都没还。   卖火腿的老伯笑开了花,“火腿买回去要吃的时候,几个把皮子烧洗一遍,长了绿霉的要切下来。”   “我们知道了,谢谢老伯。”   “哈哈哈,不客气,不客气!”   农家火腿都很大,一条火腿几十斤,装背篼里,猪脚都伸出来了,根本没办法转移。   母女俩也不买其他的,带着火腿准备回家了。   穆继东笑道,“买到火腿了?”   “嗯,今天买到的火腿不错,一会儿把猪脚砍下来给你炖汤喝,火腿汤喝不完,明天早上还能用来下面、煮菜吃。”   火腿晾晒的特别干,家里的菜刀不好砍,穆继东叫闺女找了把锯子,他单脚踩着把骨头锯断。   林玉一边烧洗一边说,“面上看着不好看,锯开后你们看里面的肉,暗红透亮,就跟石榴一个色儿。”   “我们今天该问问,那个老伯家还有没有存货。”   “我看应该没有,这里的人家喜欢腌制火腿,但是现在农村养的猪都是集体的,一年到头一个村就那么几头猪,想要猪腿,家里劳动力少,工分少的人家,还分不到。一家能存下一两条火腿都算是富裕人家了。”   炖火腿需要的时间长,这会儿才两点多钟,晚上肯定能吃上。   把火腿炖进锅里,林玉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的腿,几天换一次药?”   “今天就该换了吧。”   “送你去医院,还是怎么的?”   “不用,去医院拿些药和绷带回来,咱们自己就能换。”   “我骑车去医院问问。”   林玉骑车刚到半路,碰到孙承恩他们。   “林玉,上哪儿去?”   “去医院拿药,我家穆继东该换药了。”   “不用去拿,刘大夫带了药,一会儿他来换。”   “你们这是去我家?”   “对,你也别去医院了,一起回去吧。”   林玉调转车头,跟在小车后面往家里骑。她到的时候,刘大夫已经把药换好了。   “这两天养的不错,我看恢复的挺好,继续保持。”   穆继东笑道,“那可不嘛,我媳妇儿天天在家给我做好吃的,我还感觉我身上长肉了。”   后勤部长笑道,“那你可要快点养好。你们连比较特殊,都是围绕着你转,你倒下了,你们连后头一个月都没有巡逻任务。”   “领导放心,我一定尽快归队。”   穆清端着茶盘出来,孙承恩赶紧接过来放桌上。   后勤部长笑道,“这就是你家闺女?”   “正是。”   刘大夫跟后勤部长说,“你是第一次见,上次咱们去药材公司调药材我就见过小姑娘一次。没想到呀,小小年纪学识渊博,竟然知道这么多方子。”   林玉停好自行车进屋,“您可别夸她,她就是会背书。”   “会背书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很厉害了,我老头子活到这把年纪,还不如她看的医书多。”   穆清微微一笑,“我给你们的十几张方子确实是医书上面的,但是我给我爸的解毒药是我自己研究添补出来的。”   “哈哈哈,这个我们都知道。上次你给的药方我们都用上了,这个方子也传到了其他军区去了。”   “对了,你说医书是刑家的,上面领导决定,要给刑家奖励,这会儿恐怕奖励已经送过去了。”   后勤部长看向穆家人,“上次的药方咱们先不说,咱们说说你自己研究出来的方子。”   “我们已经确定,你研究出来的这个方子对剧毒的见血封喉都非常有作用,只要吃的够及时,就能最大程度救治病人。”   刘大夫笑着问,“你们一家对这个方子怎么看?”   穆继东诚恳道,“刘大夫,部长,你们也知道,这个药方是我闺女研究出来的,我看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好。这个方子既然是我闺女研究出来的,怎么处理这个方子我听她的。”   后勤部长和刘大夫都很惊讶,这么大的事情,听一个七岁小姑娘的?   林玉也点头,“听我闺女的。”   后勤部长温和地看向穆清,“小姑娘,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穆清乖乖地笑,“方子是我的,我倒是想听你们怎么说。”   刘大夫笑道,“这小丫头,说话挺有大人样儿的。”   “行吧,我们直接说了,方子对我们有用,我们肯定要。上面领导研究决定,会给你一定奖励,这个奖励你年纪小用不到,但是可以算到你爸爸身上。”   “你爸爸前头挣了大大小小好几个功劳,加上这个大功劳,完全可以升到营长。”   “还有呢?”   刘大夫惊讶,这还不够?这小丫头胃口有点大呀。   后勤部长停顿了一下,想起来的时候领导们说的话,他又说,“这个方子的价值确实很大,除了我们部队用,制作出来的解毒药还会往外卖,如果有条件,甚至可以出口到别的国家赚外汇,领导们商议,可以适当给你一些分红。”   穆清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她立马又问,“分多少?”   “这个,目前暂定的是一成。”   穆清装傻,问爹娘,“一成是多少钱,能买多少大白兔?”   穆继东和林玉忍不住笑,穆继东拍拍闺女的肩膀,叫她别装,有点假。   后勤部长笑道,“你放心,这一成分红,能让你这辈子都不缺大白兔吃。”   “爸爸,给咱们的药方取个名字吧。”   “取什么名字?”穆继东没想法。   穆清机灵道,“就叫穆氏解毒药吧,爷爷奶奶知道这个名字,肯定特别高兴。”   刘大夫和后勤部长都表示理解,有机会替家族扬名,可不是得高兴。   该说的事情都说了,虽然给的东西比他们预想的多,不过也没超出他们的预计。刘大夫和后勤部长站起身准备走了。   “和你们谈话的结果我们还要上报,确定没问题后,我们明天还要再来一趟。”   “好嘞,我们在家等着你。”   后勤部长和刘大夫回部队,马上去找领导们开会。   “果然还是张司令、霍师长想的周到,真的谈到分红了。”   后勤部长说,“他们家也真是儿戏,这么大的事情叫一个小姑娘做主,那小姑娘一听说有钱买大白兔,一口就答应,你们说说,这算怎么回事?”   在做的领导们都笑了起来,“小姑娘家没有不爱吃糖的,也罢了,咱们早就商量好了分红,给了就给了。”   “就是,咱们前头从民间收集来的解毒药方也是给了好处的,穆家还算是咱们自己内部的人,不能亏待了。”   只有张玉才和霍锦年两个人对视一眼,穆家那个小姑娘精明得很,说什么要钱买大白兔,估计是忽悠后勤部长。   两人看破不说破,提议分红的事情,本来也是他们两个最先提出来的。   他们提出来之前,还有人想给穆继东升职就算他们家给方子的奖励,这些人也不想想,以穆继东立下的功劳,最迟也就明后年,他肯定会升职。   说是升职当奖励,说白了就是占人家便宜。   穆继东这人有些耿直,他媳妇儿也不是个强硬的人,两口子唯一的闺女是个心眼多的,这些人占便宜的想法肯定实现不了。   开完会,时间不早了,张玉才和霍锦年两人一起回去。   每一次都能发现新优点,张玉才道,“你说说,穆家夫妻俩,怎么养出那么精明的姑娘。”   霍锦年笑道,“他们两个肯定养不出来,我猜呀,肯定有其他高人教导过她。”   穆清从开学后一直在他家补课,每天他回家,都能听到爹娘夸穆清有多聪明。聪明就算了,还会书法、画画、下棋,水平还很高。   不是他看不起穆家夫妻俩,就是北京那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子孙小小年纪能培养成这样的,谁见了都要夸一句人中龙凤。   张玉才感叹一声,“这一家,真是奇奇怪怪的。”   穆家,此时正在吃晚饭,炖好的火腿萝卜汤,里面还撒了半碗豆子,炖出来的汤香的很。   饭桌上,林玉有些担心,“咱们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穆清十分淡定,“不多,既然他们能一口答应,说明我没有踩中他们的底线。”   “对,一成分红说多也不多,他们分多少我们拿多少。”   穆继东笑道,“南广真是咱们家的福地呀,来这里还没一年,咱们家现在不仅是不缺吃喝,还能存下好大一笔家财,以后儿孙都不用愁了。”   林玉又问,“清清要了分红,是不是你就不能升职了?”   “这次不能升职就等下一次,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多挣几次功劳就能升职了。”   来这里这么久,穆继东也搞明白了,在边境线,只要有本事,功劳等着你挣,升职也比其他地方快。   孙团长跟他说过,他那样的,想从团长往上升难度很大,但是团长以下的军官升职到团长机会还是很多。   他们南广驻军,一个司令员,下面管着三个师,三个师下面有十八个团,穆继东觉得,在这里奋斗几年甚至十几年,他三十多岁应该能当上团长。   他私下里听别人说闲话,他们这儿的十八个团长,以及十八个副团长,上年纪的不在少数。   前线任务重,这些上了年纪的团长再过几年肯定要退休,到时候,他们这些历练出来的下级军官,往上升职的机会很大。   听他分析未来的前途,林玉还是要重申他们家的中心思想,“不求你当多大的官儿,只求你平平安安。”   “嘿嘿,媳妇儿你放心。”   林玉摇了摇头,他不懂,只要他在前线,她永远都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第二天,后勤部长来了,还带来了契约,叫他们签字。   穆继东让出位置,签字必须要闺女来。   后勤部长已经习惯了,眼睛都不眨,等穆清签完字,他笑道,“小姑娘的字写的不错嘛。”   穆清露出一个笑容。   签完字,穆清重新写了一张药方,并且仔细跟刘大夫说配药的流程和要点。   听完她的话,刘大夫内心的惊讶更深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听她说怎么配药,就知道她肯定是懂行的。   “穆清呀,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和刘大夫一个看法的还有刑家的人,就在穆清签字这一天,刑家人拿到了奖励。   刑定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我什么时候交给穆清药方了?”   蒋涵看他一眼,“我也没教,我只教她背医书。”   刑老爷子道,“那只有一个可能,穆清从她背的医书里面选出来的方子。”   “那也太厉害了吧,背过的医书都能记住?”   “哼,你以为穆清跟你似的脑子不灵光,穆清过目不忘,背书又快又好,你不要用看普通孩子的眼光看她。”   “不得了,不得了,我总感觉跟天上掉馅饼似的,啥都没做,就得了奖励。”   刑家得的奖励,除了钱和奖状之外,还有一个职位。   人家说了,你家这么厉害,别耽误自己的能力,芒山县人民医院的还缺一个副院长,就叫刑定南做了。   芒山县人民医院去年到今年,很多医生护士遭了难,医院里特别缺人,刑定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回去上班。   这一次他被点名表扬,当了副院长,又有他哥给他撑腰,刑定南胆子大起来。   “爹娘,你们说,我如果把下放的医生护士叫回来怎么样?”   刑老爷子皱眉,“我看难度很大。”   蒋涵不这样看,“咱们慢慢来,先从最近的开始,比如被打发去扫厕所、扫大街的医生护士先叫回来,然后再去找下放到附近的,最后再想办法把下放到其他地方的人找回来。”   “对对对,我就是这样想的,其他地方先不说,在县里,只要姓吕的不找麻烦,我现在可以在县里横着走,不用怕他们。”   刑老爷子叹息一声,“你们试试吧,能多找回来一些就多找回来一些,他们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刑定南胆大心细,说做就做,他现在得了军方的表扬,又有他哥政方的人脉,他真要把人都捞回去,真没几个头铁的敢拦住他。   不到半个月,原来人民医院的医生护士,回去了大半。   一见面,大家激动的哭着拥抱,嘴里念叨着谢谢副院长。   刑定南哈哈大笑,“还要谢谢穆清那个小丫头,之前我可不敢动手,她送给我一个奖励才给了我勇气。”   刑定南受了军方奖励的事情,当天敲锣打鼓送过去,芒山县都传遍了,别人不知道内情,人民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知道。   “那姑娘我从小看到大,是个聪明的。”   “等她下次回来,我给她送五袋,不,十袋大白兔。”   “哈哈哈,她妈管的严格,这么多糖送去,她也吃不了多少。”   大家都笑,“找不到其他办法感谢她,只能先这样了。”   忙活完医院的事情,刑定南回家,和蒋涵一起给穆清写了一封信,说什么,就说叫她一定别放弃学医。   小姑娘,学医大有前途呀! 第45章   中秋节, 月饼少不了,今年他们家做云腿月饼,中秋节前一天傍晚就忙活上了。   “清清, 把那套花好月圆的模子拿来。”   “来了。”   穆清把模子拿去后院洗洗, 才拿去厨房。   厨房里, 碗里的月饼馅儿还剩下半碗, 案板上放着一排排揉好了的面团。   模子里面刷上油,一个个装填进去,倒出来后就是一个漂亮的月饼胚。   炭火已经烧好了, 月饼放进锅里, 上下烘烤,过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 揭开刷一层蛋液,金黄好看。   “这个火腿真不错,刚才切肉丁的时候弄的我一手的火腿油,香的很。”   穆清盯着灶台里的火炭, “那咱们多去集市转转, 碰到好的都买回来存着。”   “嗯,我感觉家里有火腿的人不多,不过可以托王大娘帮忙打听打听,有火腿我们都收下来。”   “东厢房里囤着酒, 等咱们买的火腿多了,也可以把火腿挂在东厢房晾着。”   母女俩正在说话, 只见穆继东扶墙单脚跳过来, “还没好?我在前院都闻到香味了。”   林玉笑道, “闻到香味了也吃不着, 烤好了还要放一晚上回油,明天才能吃。”   “哪用那么讲究,烤熟了就能吃。”   “馋了是吧,晚上咱们吃炒饭,就用剩下的火腿馅儿炒。”   “那可以呀!”   在家养伤几天,面上的伤口已经有些结痂了,也不红肿了,今天刘大夫过来换了药之后,确定他伤口恢复的不错,今天能吃的东西就多了。   “妈,再做一个青菜汤,炒饭太腻味。”   “那你去洗一把青菜。”   穆清点点头,跑去后院洗菜,穆继东单脚跳开,让她出去。   林玉看他单脚站在那儿闹心,“你别堵在厨房门口,自己找个地方坐。”   “哦。那我帮你看火。”说着就单脚跳进厨房。   看他那滑稽样儿,林玉笑起来,“看你以后还受伤,知道受伤的难处了吧。”   只要一说这个,媳妇儿肯定要训他,穆继东装鹌鹑,笑嘿嘿地糊弄过去。   今天不只穆家在烤月饼,霍家、张家也在烤月饼。霍家老太太精通厨艺,烤月饼自然不在话下,第一年自己烤月饼的汪露,给烤糊了。   “造孽哟,好好的东西给浪费了。”   汪露有些尴尬,“张嫂,咱们把烤糊了的切掉,其他还是能吃嘛。”   糊掉的切了,里面也不能吃,里面的面还是生的。   汪露瞧了一眼,悄咪咪地溜出去了。   最后还是张嫂把这一锅月饼拯救了下,起锅烧油,把半生不熟的月饼放锅里慢炸,别说,味道还不错。   张玉才回来,看到桌上的油炸饼子,看不出一点月饼的样子。   他笑道,“别人家是烤月饼,咱们家是油炸月饼?”   张钦补刀,“明天才中秋,咱们家今天就把月饼吃了。”   汪露瞥了儿子一眼,“那你是吃呢,还是不吃?”   “吃,我吃还不行嘛,好歹给我一碗汤吧,噎死我了。”   汪露知道以林玉的心灵手巧程度,她肯定会做月饼送过来,没得回送的,第二天一早跑去供销社,买了两盒月饼。   别管好不好吃,至少有那个意思。   这个时候,烤月饼这样扎实的点心,又是油又是面的,别人家里人再多,送月饼也不能一家送十几个,一般就是送两三个意思意思。   对穆家,汪露送三个月饼不是心疼东西,是心疼林玉他们,有好吃的不吃,吃她买来的,太委屈了。   汪露亲自送三个月饼上门,还带了一袋大白兔。   “我昨天把月饼烤糊了,就去买了两盒,你别见怪。”   林玉笑道,“有什么好见怪的,你就是太客气了。你来的正好,给你四个月饼,花好月圆。”   漂亮的白瓷盘里摆放着四个月饼,看着赏心悦目。   “哈哈,那我就带走了。”   “带走吧,今天过节没空,过两天咱们去集市转转。”   “买菜?”   “不是,买火腿,我家做的云腿月饼,你试试味道,肯定会喜欢。”   “行,那我拿回家试试。”   汪露端着月饼回家,张嫂和张钦都围过去看。一个说这个模子做出来的月饼真好看,一个问现在能吃吗?   “别着急,等晚上你爸回来了咱们再吃,一边赏月一边吃。”   张钦撇嘴,“还要等晚上呢。”   穆清从张家门外路过,张钦眼尖,看到了。   “你上哪儿去?”   “去霍老师家。”   张钦看到盘子里的东西,假装生气,“你给霍容时五个月饼?给我家只有四个。”   穆清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搭理他。   到了霍家,霍容给她开门,“我家也做月饼了。”   “什么口味的?”   “五仁月饼。”   “那咱们两家换换口味吃。”   霍老太太笑道,“清清来了。”   “霍奶奶好,我爸妈叫我给您送盘月饼来,问您过节好。”   “好好好,都好。”   霍老爷子在后院,喊了一声,“穆清来了,快过来后院。”   霍容时说,“我爷爷在写字,肯定是叫你去给他写一幅。”   放下月饼,两人去后院,只见长桌上铺陈着笔墨纸砚,霍老师默写了不少中秋的诗词。   “小丫头过来写一副。”   穆清今天想偷懒,不想写诗词,想了想,拿了一张竖幅的宣纸,写了两个字,中秋!   霍老爷子笑了起来,“小丫头真会偷懒。”   穆清抿嘴笑,“您慢慢写,我回去啦。”   “回吧,明天记得来补课。”   “好。”   霍老太太准备了四个月饼,梅兰竹菊的模子做出来的,雅致又好看。   霍容时端起月饼,“我送你回去。”   “不用,这么一点路,我自己走回去。”   霍容时不容分说端起盘子,“走吧,反正我也没事做。”   霍老太太去后院,笑着跟老头子说,“刚才你没看见,咱们家容时居然主动送清清回去,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哼,他跟他爸一个德性,小时候叫他出去玩儿,多交朋友,他根本不搭理人家,你问他吧,他还委屈,说不想跟他们玩儿。那小子交朋友毛病多的很。”   “我看也是,你看他们几个平日关系好的,他也就跟张家那个小儿子和清清关系亲近些。”   霍老爷子握着毛笔,气定神闲道,“等他以后多接触些人,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就会好一些了。这世上的人,不可能个个都如他的意。”   看他爸爸,进部队后,不用他们当爹娘的教,自己就明白什么是独木不成林。   霍老太太道,“我看清清和容时的性格有些像,骨子里傲。”   “姑娘家,傲一点也没什么,况且,人家有傲的本事。”   “你孙子就没有?”   “哼!我懒得说他!”   张钦在二楼,看到霍容时和穆清过来,他就喊,“霍容时,你们家做的月饼是什么口味?”   “五仁月饼。”   穆清扬起头,“霍奶奶给了我四个,我家三个人,一人一个还剩下一个,你要不要?”   “那肯定要。”   张钦小跑下去,从盘里拿走一个月饼。   霍容时说,“这么爱吃月饼?等我回来我给你端一盘过来。”   张钦攀着他的肩膀,“兄弟,谢谢了,我也给你尝尝我家的。”   汪露在屋里听到他们说话,过了会儿,等人走了,她把儿子叫进来,“咱们家的月饼送过去不好吧,我看霍老师家都是讲究人,咱们买的月饼送过去不合适。”   “妈你想的太多了,霍容时跟穆清一样送就行了,都一样。”   在汪露心里,霍家跟穆家可不一样,她跟林玉的关系情同姐妹,跟霍容时的妈,最多算是点头之交。   也就是自家儿子去霍家补课,来往才多了些,比一般邻居关系亲近一点。   张钦说,“妈你别管,一会儿我自己去送。”   “也行,你去送比我去合适。”   过了会儿,等霍容时回来,张钦拿着他家买来的月饼,去霍家换了一盘精致的梅兰竹菊。   汪露羡慕了,“怎么大家都手巧,就我做出来半生不熟还是糊的。”   张嫂劝了一句,“明年我做,保准做的好看。”   过了会儿,陈静和沈园也来送月饼,张钦利索地和她们换了。   晚上张玉才回家,看到桌上精致的月饼,“外面卖的这么好看?”   “想什么呢,这是穆清家的,这是隔壁霍家的,这是陈家,这是沈家的。”   “你买的呢?”   张钦嘿嘿地笑,“都送给别人家了,好不好吃我不知道,反正没吃过。”   张玉才忍不住笑,“你们可真行。”   中秋赏月,今晚上老天爷很给面子,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清凉的月光洒下来,不开灯院子里也亮堂的很。   穆清抱着进宝撸,进宝可馋嘴呢,一看她吃就喵喵地叫。   “这个你吃不了,乖乖的,明天给你弄肉吃。”穆清扭头跟娘亲说,“明天吃鱼吧。”   穆继东连忙道,“这几天吃鱼吃得够够的,换个口味吧。”   “吃鸡?”   “可以,只要别炖汤,媳妇儿你怎么做我都爱吃。”   穆清勾起唇角,“我这里囤的鸡鸭鱼肉都差不多消耗完了,爸,等你好了,咱们去山上转一圈。”   “行,我看再过十几天就能差不多了。”   中秋节,有院子的人家在自家院子里赏月,家里没有院子的,都下楼去外头走走。   彭丰年吃完晚饭,拿了一个月饼就跑了。在广场那儿碰到田甜,他把月饼塞给她。   “你尝尝我家的味道。”   田甜不好意思道,“我家的月饼吃完了,没有月饼跟你换。”   “没关系,我家不缺月饼吃。”   即使彭丰年这么说,田甜也没有自己吃,一个月饼分成两半,“咱们一人一半吧。”   彭丰年接过,咬了一口,“这个月饼太甜了。”   田甜笑道,“我不觉得甜,刚刚好呀。”   彭丰年轻笑一声,“也就你们姑娘家喜欢这个味儿。”   小广场里小孩儿跑来跑去,嘻嘻哈哈地闹,吴桂英他们在一边说笑,彭丰年坐了一会儿回去了。   他哼着歌,没走两步就看到了他妈,树荫下,即使月光不是特别亮,他也能看到他妈的表情,特别不高兴。   张小玲狠狠瞪了儿子一眼,“你跟我回去。”   回到家里,大门嘭的一声关上,把彭为先吓了一跳,“好好的过节,发什么脾气。”   张小玲气不打一出来,“你问问你儿子,他干什么去了?”   “他干什么了?”   “让他自己说!”   彭丰年可不怕他妈,他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我能干什么,吃饱了出去转一圈呗。”   “你还撒谎,你是不是把家里的月饼给田家那个小丫头吃了?”   “是又怎么样,家家的月饼口味不一样,大家分着尝尝不是挺好嘛。”   张小玲冷笑,“真当我不知道,赵春华家日子过的精细,家里吃的东西都是打算好的,还有多余的分给你吃?”   彭为先放下水杯,“我当什么事,一个月饼也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咱们家又不缺这一口吃的。”   “那是一个月饼的事吗?你儿子吃里扒外,拿家里的东西补贴别人家的丫头?现在还小,等长大了那还得了?”   “我看田家的那个丫头就不是好人,这么小就知道糊弄别人家的东西。”   彭丰年皱眉,“妈,说话别那么难听。”   “哼,嫌我说话难听,你倒是和她保持距离。你也十多岁了,读初中的人了,别一天傻了吧唧的被人骗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张小玲自觉她是师长夫人,一般不和筒子楼那边的人来往,也就是前两天她无意间听到她儿子的闲话,这才知道她儿子和田家的丫头走得近。   “我告诉你,等你长大了,就算要处对象,至少找陈师长家的姑娘,你往下找算是怎么回事?”   “别看田甜那丫头年纪小,心机深着呢,我可接受不了以后有这样的儿媳妇。”   彭丰年气恼,一下站起来,“凭什么我就不能往下找,我爸找你难道不是往下找?我爸要是往上找,你还能嫁给我爸吗?”   “你……”   张小玲被气的头脑发晕,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倒在沙发上,忍不住嚎啕大哭。   “彭丰年,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这是往你娘我身上扎刀子啊!”   彭丰年后悔,“妈,对不起,我就是太气了,我没那个意思。”   彭为先黑脸,“滚回你的屋!”   彭丰年一步三回头,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彭为先抱着媳妇儿哄,“好了,别哭了。”   张小玲哭的声嘶力竭,“外面的人说我勾引你,出身不正就算了,我生的儿子这样说我,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谁当面说你了,你告诉我,就算是张司令家的女人说你,我也去给你出头!”   张小玲抹眼泪,“汪露说我干什么,她根本看不上我,同住一个军区大院,碰上了最多点点头,连句话都没说过。”   彭为先不说话了。   这个他怎么帮,难道叫张司令的夫人来跟他媳妇儿说好话吗?他没那个脸。   哭够了,张小玲去厨房洗了把脸,“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不允许我儿子找田家的丫头,你也不许。”   “好好好,都听你的。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儿子现在还小,读初中的小子,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看是你反应太大了。”   张小玲没说话,跟他说什么,他这样的男人,要是在这方面有脑子,也不会有她的今天。   彭丰年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去厨房找她妈,跟他妈道歉。   张小玲冷着脸,“洗手准备吃饭吧。”   “哎。”   吃完饭,彭为先没有走,“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彭丰年看了他妈一眼,踌躇地跟着他爸去屋里,没有意外,挨了顿揍。   这顿揍挨了他心里就彻底踏实了,犯错了挨打,挨完打这事儿就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点高兴。   去学校上课,坐下的时候没注意,碰到了伤处,一下跳起来。   “你怎么了?”   “没什么。”   同桌嘿嘿地笑,“还说没什么,是不是挨揍了?”   彭丰年白了他一眼,“知道还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谁还没挨过揍呀。”   说实在的,彭丰年昨晚上嘴硬,实际上还是有些怕他爸,后面几天上学路上碰到田甜,他都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   田甜好几次也看到了彭丰年,她正想找他说话,谁知道他转身就走,奇奇怪怪的。   中秋节过分,天气慢慢凉下来,霜降之后,冷的就更快了。休养了差不多一个月,穆继东身上的伤也好了。   今天休息,穆清背着她的弓箭和他爹一起,一早出门进山。   “你们父女俩早些回来,别太晚了。”   “中午不回来吃饭,晚饭前回来。”   闺女带在身边,别说不回来吃饭,就算在山里睡觉他也不担心。   霜降之后,大清早出门路边的草地上有一层薄霜,太阳出来一晒就化成了水。   穆继东走在前头开路,穆清跟在后面,树枝上的水滴都被她爹晃掉了大部分。   “闺女,冷不冷?”   “不冷,走了一段路,还觉得身体热起来了。”   父女俩目的明确,一路往深山去,走的西北方向,今天要去水潭那里捞鱼。   几个月没来,之前踩出来的路几乎看不到了,越往里面路越难走。   “闺女,小心看路。”   “嗯。”   又走了一段路。   “过来,爸爸背你。”   穆清摇了摇头,“爸,从面前那个坡下去就到了。”   穆继东挥着砍刀走前面开路,父女俩又走了半个小时,到了水潭边。   夏天看到的那束落在水面的阳光,已经不是那么暖了,但是阳光洒下来的那片水面,鱼群肉眼可见的比其他地方多。   穆清拿出渔网来,“爸,你先试试手感。”   “不用试,撒网这活儿我还能不会?”   穆继东示意闺女推开,他整理好渔网,猛地撒出去,刚刚好罩住阳光下的那群鱼。   渔网往回一拉,被网住的鱼挣扎,鱼尾巴拍打着水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鱼还挺有劲儿,水桶呢?”   “在这儿。”   穆清拿了三四个大水桶出来,穆继东一使劲儿,把渔网拉上岸,穆清跑过去捡鱼。   “不用你,山里的水凉的刺骨,我来就行了。”   穆清乖乖地蹲那儿笑,“听爸爸的。”   穆清蹲在一边看,有她爹在,跟霍容时和张钦他们大不一样,一网能捞出来这么多鱼。   穆继东动作快,又撒了几网,很快把桶装满。   “这回先捞这些,小鱼等他们养一养,咱们明年夏天再来。”   “嗯嗯。”   穆清掏出一盆热水,“爸爸,快来泡泡手。”   被冷水刺得通红的手,一泡进热水里,真是太舒服了。   穆继东乐的翘起嘴角,还是闺女贴心呀。   泡了一会儿,手暖回来了。穆清又拿着桌椅出来放在岸边,端了半锅粥,一锅芋儿烧鸡出来,父女俩吃完饭才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出去的路上也没闲着,打了不少野鸡野兔。   “清清,有人来了!”   穆清也发现了。   穆清赶紧拿了个背篼出来,里面装满了野物,穆继东背在背上。   往前走了一段路,原来是熟人,“霍容时,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刚进来,没一会儿,你们上午来的?”霍容时看了眼穆叔叔背后的收获。   “对呀,装满了,准备回去了。”   霍容时点点头,“你快回去吧。”   说了会儿话,就分开了,穆继东跟闺女说,“这小子真有恒心,有空就进山锻炼,以后真进部队,那还不是如鱼得水。”   说实话,穆继东很看得上霍容时,有一个厉害的爸爸,自己还肯努力,以后前途差不了。   “爸,你明天回部队?”   “该回去了,我都休息一个月了,再不回去不像话。”   “那你可别一走就是一个月,我和妈在家会担心你。”   “这个我说不准。”   能解见血封喉这样厉害蛇毒的药,已经大批量生产出来了,穆继东估计,上面领导可能要给那边一点颜色瞧瞧。   穆清不知道这些,只盼着她爸爸安全回家。   林玉也知道他明天吃了早饭要回部队,今天忙活了一下午,蒸了不少包子,叫他明天带去部队。   现在天气冷了,食物放的住,三天两天的也不会坏。   他吃不完也可以分给战友,吃了她家的好吃的,关系亲近些,碰到事了,也能互相照应着。   回到家,父女俩先去后院,只见大铁锅上叠放着好几个大蒸笼。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天运气不错,收获不少,感觉差不多就回来了。”   “妈,怎么想起来蒸包子?一下还蒸这么多。”   “给你爸准备的,让他明天一早带走。”   穆清看了一眼她爹,穆继东笑着说,“也不用这么多,都是白面包子,得用掉多少面粉。”   “我乐意。”   “哈哈,你高兴就行,咱们家你做主。”   林玉眼里带笑,“别闲着,该干嘛干嘛去,先把今天打的东西收拾出来。”   “你先蒸包子,我去收拾野兔子,收拾野鸡要用热水,等你蒸完包子再用大锅烧水。”   爹娘都忙,穆清也帮忙,去阁楼上抱柴火下来。   隔壁邻居好奇,这家人在忙什么,从中午到晚上,烟囱一直冒烟儿。   忙到晚上,今天打的野鸡野兔子收拾了大半,还有一小半没收拾出来。   林玉舍不得他这么累,“先弄到这里,剩下的我在家慢慢收拾。”   锅里还有热水,先打水叫他洗个热水澡。   晚饭吃的简单,下午蒸的包子,一锅青菜粥配着,就算完事。   睡觉的时候,林玉靠着他,穆继东伸手揽进怀里。   “你的腿真好了?”   “这种事我还能骗你?本来伤的就不算重,我在家好吃好喝养这么久早就好了。”   林玉总怕他自己不上心,为了早点回部队说话哄他。   穆继东小声说,“我又不傻,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放心上,还不是自找苦吃嘛。”   “清清虽然聪明,毕竟年龄小,我要好好陪着你,看着她长大。等她长大了,我又怕她碰到坏人,我这个当爸爸的肯定要擦亮眼睛,给她选个靠得住的对象。”   把媳妇儿紧紧抱着,“就算为了你们娘俩,我肯定也要努力活的长长久久的。”   林玉笑道,“今天你说的话可别忘了,什么时候都给我记得牢牢的,平平安安回家。”   “你们娘俩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哪里舍得你们。”   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的归于平静。   明天要上学,穆清也一早爬起来,和爹娘吃完早饭,送爸走后,她也背着她的碎花小书包出门了。   “穆清。”   穆清扭头,是她的同桌金豫章。   金豫章笑嘻嘻地跑过来,“你妈今天没送你上学?”   “嗯,我都习惯了,不用我妈送。”   到了教室里,金豫章小声说,“咱们可能要提前放寒假。”   “为什么?”   “我听我小姑姑说,要办什么学习班,帮助那些坏人改邪归正,我们学校有些老师也要参加学习。”   穆清那根敏感的神经一下发现了问题,“改邪归正是什么意思?”   “哎呀,这个你都不明白,坏人被叫去学习呀。”   “你姑姑在哪里上班。”   “我姑姑在文化局。”   穆清皱眉,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再追问金豫章,他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他能记住那些话,都是因为听说可以提前放寒假。   穆清虽然也不想来学校上课,但是并不想外头闹起来,搞什么幺蛾子。   她知道的消息有限,下午去霍家补课,穆清说起这个事儿,陈静和沈园都说不知道,张钦也摇头,“没听说。”   只有霍容时说,“我大概知道一点。”   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在搞思想学习班,说是把犯错的人安排到一个班级里面学习,针对他们的错误进行批判。   “批判什么?”   “听说初步拟定的有小偷小摸学习班、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学习班,还有其他几个,我没记住。”   “你怎么知道?”   “我们班里有几个机关干部子女,听他们说的。”   陈静惊呆了,“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学习班是什么?”   “比如,家长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听话,胡闹,不好教育,就送进去学习,直到学好了再放出来。”   陈静被吓住了,“这不是变相的坐牢么?”   也可以这么理解。   “应该没有家长会把自己家的儿女送进去吧。”   “说不定呢,比如继母送前头留下的儿女进去,光明正大,还能省下吃喝,一举两得。”   穆清问,“老师也要进去学习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们猜测,应该是那些出身成分有问题的老师,要送进去学习。”   穆清真是服气,这些人搞正事不一定行,搞这些有的没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张钦说,“我觉得咱们这里也不一定会搞。大城市人多,工厂多,搞学习班也不缺人干活。咱们南广是个小县城,人少,都去搞学习班了,大家日子还过不过了?”   霍容时也说,“所以办学习班只是听说,上面没有做准的政策,想凭借搞学习班立功的人也还在观望。”   霍老爷子进来,“你们凑一起干什么,该背书背书,该做题做题。”   大家赶紧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穆清已经在学高中的数学了,霍老爷子专门给她出了一套题。   “你先做,做完了交给我检查。”   “好。”   大家担心的学习班,等了半个月都没有开展起来,学校还是照常上课,穆清也慢慢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等到十二月下旬,冬至那一天,穆清他们正在上最后一节课,突然冲进来两个人,把他们的语文老师带走。   教室里的学生们都慌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清一下反应过来,她背上小书包跑出去,好几个班级沸腾起来,闹哄哄的,不止他们班,还有其他班级的老师被带走。   校长跑出来,“同学们,从明天起,老师们要去学习,没时间给你们上课,大家今天先回去,上课时间等通知。”   穆清跑去五年级,张钦、陈静和沈园他们也出来了。   陈静吓的不行,“冲进来的两个人好凶,什么都不说就把老师带走了。”   “从传说要办学习班,到现在过了一个多月都没人提,怎么突然又说要办了?”   “不知道呀!”   学校太闹腾了,张钦他们收拾好书包,几个人赶紧回家。   路上碰到霍容时,霍容时说,“听说今天人民日报发了文章,说要办好思想学习班,咱们这边收到了电报,马上就行动起来。”   这些事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也管不了,张钦叹气,“咱们这算是提前一个月放寒假?”   “别这么说,后头说不定还要上课。”   “我看悬得很。”   下午,穆清睡醒午觉后起床,霍容时和张钦他们来她家。   “我爷爷说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补课,他要休息几天。”   穆清点点头,“霍爷爷是不是看到学校的老师被带走,心里不舒坦。”   霍容时也是这样猜测的。   林玉笑着从后院过来,“别愁眉苦脸的,今天你们不上课,刚好来给我帮忙干活。”   “妈,干什么活儿?”   “腌腊肉呀,还要腌野鸡野兔子,冬至过后就可以做腊味了。今天上午我跟你汪露阿姨跑了好几个菜市场买了肉回来。”   “林阿姨,我妈要做酱油肉,我家的已经做好了。”   “我家要做川味儿腊肉,要先用和香料炒的盐腌制几天,然后拿出来晾晒,喜欢吃烟熏的,晾晒的差不多了,还要用柏树枝烟熏。流程麻烦一点,不过做出来好吃。”   沈园和陈静来兴趣了,“我们能学吗?”   “能呀,我教你们。”   大家的注意力被带走,高高兴兴地去后院帮忙。   穆清望着还是碧绿的树木,做腊味,这就要过年了,过年他们回芒山县吗? 第46章   腌腊肉林玉早就做熟了, 带着几个孩子一下午就把活儿干完了。   “先放着,过两天翻个面,再腌制几天, 就可以拿出来晾干。”   陈静一边洗手一边说, “我家里还没买肉, 晚上回去我跟我妈说, 赶紧准备着。”   张钦羡慕穆清,“会打猎就是好,你家从来不缺野鸡野兔子吃。”   穆清挑眉, “谁叫你不好好练习。”   张钦一脸悲愤, “这是我练习就能成的吗?”   陈静和沈园哈哈大笑起来。   霍容时笑着跟穆清说,“过几天要晾的时候,这些腊肉最好放在后院。挂在阁楼上叫其他人看到了也不好。”   沈园连忙点头, “霍容时说的对,还是低调点好。”   穆清笑道,“我们会小心。”   时间不早了,张钦他们回家, 穆清送他们出去, 顺手把门关上。   “妈,我爸这次出去这么久不回来,过年前咱们能回穆家村吗?”   “应该能吧,上次你爸回来还说, 已经跟领导打招呼了,等他完成任务回来, 咱们就回老家。”   穆清想起容爷爷, “这都快过年了, 不知道容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 容家家底厚,就算出国也能过好日子。”   “嗯。”   此时,穆继东带着人刚越过一条河,侦察员跑回来,“连长,咱们找到他们在山里的老窝了。”   朱杰面露喜色,“咱们这一波干掉他们,肯定要安稳好长时间了。”   穆继东不这样认为,“咱们打掉这一个,他们肯定会建下一个,不过朱杰说的对,咱们至少能安稳过年了。”   “他们有多少人?”   “估摸着也就两百多人吧,比咱们连人多,要不要再等等,去叫人来。”   “这个时候也不好叫人,我看不如等天黑,咱们好好干一波。”   “我看行!”   “侦察员盯着,其他人后撤两公里,吃饭休息做好准备。”   大家都休息,穆继东休息不了,他跟着侦察员去看地形,争取用最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穆继东看上了一棵大树,侦察员摇摇头,“连长,去不了,你仔细看,树上面有人。”   此刻天已经快黑了,看不太清,穆继东皱眉,“他居高临下,咱们进去他不就发现了?要先把他打下来。”   “嘿嘿,连长,这就要看你了。”   穆继东微微一笑,望着那棵树,“等半夜的时候再说。”   快过年了,媳妇儿和闺女还在家等着他,他要赶紧完成任务回家去。   穆清晚上没什么睡意,靠着枕头看医书。   刘大夫跟她说要好好学医,定南叔叔和蒋涵阿姨也写信给她,跟她说学医大有前途。这些日子,除了补数学课,她有空的时候都会把医书拿出来看一看。   没有老师手把手地教导,穆清也学不会看诊,只不过是又背了几本医书,知道些药方。   “清清,别看书,快睡了。”林玉检查门窗,见闺女屋里还亮着光,敲了敲门。   “哦,我这就睡了。”   学校的好多老师被带去学习了,学生们都在家放假,第二天就算早早起床也不用去学校。   早上汪露阿姨来了,她家今天要定一锅养生汤。   “天气越来越冷了,该好好补一补。”   穆清打量汪露阿姨的脸色,看着还行,不过确实不像秋天的时候气色那样好。   林玉关心道,“这两天身体不好?”   汪轻笑一声,“去年冬天,一个月有半个月,我不是在吃药就是在卧床,今年比去年好太多了。我昨晚上受了凉,咳嗽了两声,不想吃药,就想喝碗养生汤。”   “那可不行,养生汤不能代替药。”   汪露挽着林玉的胳膊,“哎哟,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还没到吃药的程度。”   两人边说边往后院走,过了会儿,两人提着竹篮出来。   “清清呀,我跟你汪露阿姨出去买点东西,你自己在家玩儿。”   汪露说,“张钦早上去找霍容时,回来说霍老爷子身子也不好,听说是膝盖不舒服,在家养病。你今天别去霍家,无聊的话去找张钦玩儿。”   “膝盖不舒服,是不是风湿关节痛?”   “应该是吧,南方人嘛,老了多少有点这个毛病。”   穆清想了一下,“妈,今天要熬汤,顺便给霍老师熬一锅暖身汤吧。”   “暖身汤是什么?”汪露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林玉拍拍她的手,“暖身汤适合风湿关节痛的人喝,你现在用不着。”   林玉转身对闺女说,“我一会儿一起把药材买回来,你别操心。”   “嗯。”   娘亲走了,穆清抱着进宝玩了会儿,转身去书房练字。   今天早上雾气大,等到十一二点钟,太阳出来,刺破迷雾,雾气一点点消散在天地间,世界又亮堂起来。   这会儿,穆清已经写了厚厚一摞字了。   她放下笔,靠着椅子休息,听到汪露阿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   养生汤和暖身汤已经熬好了,汪露阿姨要回去了。   林玉端着暖身汤跟她一起去军区大院,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   林玉笑着说,“霍老爷子身体有些不舒服,霍老太太身子挺好,我送暖身汤过去,她高兴得很,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儿话,还亲自送我出门。”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霍奶奶性子很好。”   “那可不,比你婆婆性子好。”   母女俩都笑了起来。   林玉笑着说,“你婆婆那个人,嘴硬心软,说话刺人的很,不过习惯了也还好。”   “好在呀,我生了你这个大宝贝,咱们家早早就搬出来,单独过日子,这些年,我过的很畅快。”   穆清笑着望着娘亲,这辈子娘亲真的过得好。上辈子的娘亲,纵使笑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愁苦,从她懂事开始,就没有见过娘亲这样畅快地笑过。   老天爷对她们母女真不薄!   学校那边不上课,霍老师那里也不补课,穆清整日在家闲着,她就陪娘亲说说话,有时候和张钦、沈园他们玩一会儿。   偶尔也跟霍容时上山打猎。   这天,刘大夫来家里找她,“听说你们停课了?”   “嗯,停了好多天了。”   “那你这段时间干什么?”   “写字、画画、下棋,和朋友玩儿。”   刘大夫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就没想起看看医书?”   穆清双手摊开,“我手里有的医书都看完了。”   “都背下来了?”   “那当然了。”   刘大夫背着手在院子转了两圈,“这样,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干,去医院给我打下手。”   “我能干什么?”   “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刘大夫知道她的强处,对药方熟悉,对药材熟悉,就是不会看诊嘛。把小丫头带去给他写药方也还行。   穆清也想去看看他平日里怎么给人看病,就跟着去了。   “师傅,你带个小丫头来上班干什么?”   刘大夫的弟子,也是他的堂侄刘海波,见他师傅叫一个小丫头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这几天,穆清来我这儿当学徒,写药方的工作交给她。”   “她写药方,我干什么?”   刘大夫瞪了一眼蠢呼呼的弟子,“自己找活儿干!难道我不给你安排,你就没事情做?”   大清早的挨了顿骂,刘海波郁闷得很。   穆清乖乖地坐在刘大夫旁边,整理了一下桌上的纸张和钢笔。   进来病人了,刘大夫叫人坐下。   穆清打量病人的脸色,看着皮肤有些暗沉,不太精神,其他的她看不出。   “大夫,您帮我看看,我也说不出有什么毛病,就是感觉身上不得劲儿,晚上有些睡不着觉。”   刘大夫把脉之后,先叫刘海波过来把脉,然后叫穆清把脉。   “有什么发现?”   刘海波呼啦啦说了一大堆猜测的病症,轮到穆清,穆清只能说,“脉搏跳的比较慢?”   “所以这是什么病?”病人没听明白。   刘海波,“你这个就是虚火上升引出来毛病。”   刘大夫生气,“望闻问切你望清楚了吗?问清楚了?把个脉就能给人下决断,我都不敢铁口直断,你倒是比我能!”   刘海波结结巴巴道,“师傅,您别生气,他的脉就是这样的嘛。”   刘大夫扭头对穆清说,“脉学,说白了只能做个参考,不能起决定性的意义。问诊问诊,问仔细最重要,脉象做参考。病人哪里不舒服,一定要问清楚,这样病根就能了解大半,摸脉再摸个大概,你知道大概是哪里不好,两相吻合才能确诊。”   刘大夫转头骂徒弟,“刘海波,我告诉你几次了,有时症用时药,而不是有时脉用时药!你个猪脑袋,记哪儿去了?”   刘海波默默低下了头。   其实刘海波诊断没有错,不过他的态度不对,小病能看对,万一碰上大病或者稀奇古怪的病症,像他这样看病迟早要出问题。   穆清看了刘海波一眼,多谢他用实际行动做例子,告诉她脉学的意义。   不过,把脉真的只能做个参考吗?穆清记得,她以前见过的宫廷御医给后院妇人看病,有些妇人病难以启齿,御医把脉后直接开方子,一句都不会多问。   “我不知道有没有那样厉害的大夫,至少现在,我认识的大夫里面,就没有只凭借把脉就能给人断症的大夫。”   刘大夫解释,“我为什么说脉只能做参考,因为脉象也有可能是错的,如果只看脉象,会让你下错误的诊断。”   “我跟你说说脉象和症状不吻合的情况。比如说,我曾经看过的一个病人,重病将死之人的脉象应该是正气衰弱几乎没有了,病气盛的快要命了,脉象应该是跟石头一样有劲儿,很硬。”   “结果呢,他的脉很弱,没有劲儿,这说明他正气虚弱邪气也不盛,这不是说明他没事儿吗?这个脉明显是错的。”   穆清点点头,她记下了。她不可能成为御医那样厉害的高手,悬丝诊脉这辈子别想了,还是刘大夫说的经验更加靠谱实用。   来看病的小伙有些紧张,“我这个,我这个是什么绝症?”   穆清抿嘴笑,刘大夫连忙道,“你的就是普通的病,我给你开个方子,拿两服药吃吃就能好。”   “哦哦,谢谢大夫。”   刘大夫看了穆清一眼,“我念,你写。”   “是。”   穆清写好药方交给小伙儿,小伙儿拿着药方去取药。   负责拿药的小护士哎了声,药房的众人看向她,“怎么了?”   “这个字迹不像是刘海波写的,也不像是刘大夫写的。”   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确实不是,他们师徒都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   “小伙子,这个药方谁写的?”   “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他们医院什么时候来小姑娘了?刘大夫又带新弟子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中药房的人去门诊看热闹,还真是个小姑娘。   穿着一身蓝白碎花小棉袄,耳后一对整齐的小辫子,一张嫩脸白白净净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一汪湖水般清澈。   啧啧,这小姑娘长的真标致。   “刘大夫,这是你收的弟子?”   “不是,小姑娘这几天不上课,我叫她过来跟我学学。”   穆清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哥哥姐姐们好,我叫穆清。”   一个秃头的青年兴高采烈,“哎哟,可真会说话。”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小姑娘客气,你还当真了,人家叫你一声哥哥你好意思应下?”   “这是谁家的姑娘?”   刘大夫笑道,“解毒药方知道吗?”   “那肯定知道,二师五团的穆继东穆连长上交的。”   刘大夫指着穆清,“这是穆连长的闺女,方子都是她给的。”   大家都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刘大夫轻哼一声,扬起下巴,“这世上呀,咱们这样的普通人是绝大多数,不过偶尔也有几个天才出现,就看有没有运气碰到了。”   从小到大被夸了不少,穆清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她笑了笑,对刘大夫说,“我先回家了,我回去晚了我妈要来找我了。”   “回吧,下午就不用过来了,你明天上午再来。”   “好,谢谢您。”   穆清走后,刘大夫也走了。   和刘海波关系好的人,攀着他肩膀,“兄弟,你师傅说的是真的?”   刘海波叹气,“我师父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你们什么时候见他说过瞎话?”   “我看也不可能是瞎话,当初为了解毒药方,你师傅和后勤部长亲自去谈的,后勤部长也知道。”   “真是牛啊!要说出身,我记得有人说过,穆连长是乡下人吧,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姑娘?”   “天才嘛,不能用一般的眼光去看。”   这一上午,刘海波眼睁睁地看着他师傅言传身教,除了把脉不太会,他师傅问到什么知识她都知道,还能说出哪本医书第几页。   而他嘛,除了会摸脉,其他的都学的一般。他从小跟着师傅学医,从打杂晒药材的学徒工干起,也十几年了,穆清提到的有些医书他甚至没看过。   这就离谱了!   刘海波感到深深的挫败,感觉这二十多年白活了。   穆清一路走回家,后背微微冒汗。   林玉连忙拿了张干帕子垫在她后背,“我刚说骑车去接你,你这就回来了。”   “上午病人不太多,看完之后刘大夫就叫我回来了。”   “下午还去吗?”   “不去,明天上午再去。”   “好玩儿吗?学到啥了?”   穆清笑道,“把脉挺有意思的,刘大夫教的也挺好,说的简单易懂。以前我看医书迷迷糊糊的地方,经过他这么一说呀,我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上辈子高门大户的女子,说是要学琴棋书画女红中篑持家之道,实际上,因为妇人病不好宣之于口,妇人们多少懂点医书,长辈也会告知晚辈一些方子。   不过也就是方子罢了,把脉还是很难学懂的。她一直觉得把脉是门大学问,现在嘛,她觉得把脉好像也没那么难。   不对,或许可以说,学到宫廷御医那样把脉的本事还是非常难,不过,不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就容易了许多。   吃饭的时候,林玉问闺女,“以后你跟着刘大夫学把脉?”   “年前不上课这段时间跟着学一学,年后回来没空,就不去了。”   “也对,年后回来你要去学校读书,还要跟着霍老师补课。”   林玉说道,“刘大夫真是个好心人,就因为舍不得你的天分,就主动提出要教你学医,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可要好好谢谢他。”   “嗯。”   下午张钦来找她下棋,“咦,你看的是什么书?”   “医书。”   穆清放下书,“你过来,我给你把脉。”   张钦哈哈大笑,“你不是只会背方子么,你可别乱下诊断。”   “试试嘛。”   “试试就试试。”张钦撸起袖子,“你给我看看。”   穆清嫌弃地瞥他一眼,“把脉不用看你的胳膊。”   “这不是让你看清楚些嘛。”   “你坐下。”   张钦坐她对面,手腕放在棋盘上。   穆清双手把脉,过了几分钟,还没动静。   “怎么样?”   穆清面色沉重,“我把不出来。”   “我这是什么大病?”张钦心跳都加快了,扑通扑通的。   “我说,我把不出来病症。”   “咳,你直接说我没病不就完了,看你那张脸,我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了。”   穆清笑道,“我这才开始学,等我学成功了再给你把脉。”   “行行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咱们来下棋。”   “找虐呢?”   “切,我肯定我的棋艺有提高,不信咱们来一盘。”   “来吧。”   他们俩下棋就不用猜先了,一般都是穆清让张钦先。   张钦知道自己的水平,也不瞎客气,脑子飞快动起来。   嗯嗯,结果不要猜,穆清的实力毋庸置疑,只要她不放水,张钦决计没有赢的可能。   输习惯了,张钦不会在意结果,他只在意过程。   “你说,我今天是不是撑的时间更长了?你有没有感受到我的威胁?”   穆清忍不住笑,“威胁我真没感受出来,不过你确实厉害了一点,布局上比以前好了些,谁教你的?”   张钦嘿嘿一笑,“我跟霍容时学的。”   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沈园和陈静她们最近凑一起学打毛衣,他一个男的,也凑不过去,就跟霍容时一块儿玩。   打毛衣嘛,穆清去看过一眼,发明打毛衣的人真聪明,用线打一件毛衣,可比用线纺织成一块布再裁剪缝制成衣裳快多了。   不过她不喜欢打毛衣,就没去凑热闹。   走之前,张钦问她,“明天上午你忙不忙,要不我上午来找你玩儿?”   “你不去找霍容时?”   “霍容时昨天就去部队训练了,我上哪儿找他去?”   “你不去训练?”   “我可不去,我可是立志以后要搞后勤的人,不用像他那样训练。”   “你不去训练,干脆去找沈园她们学打毛线吧,我上午要去军区医院学把脉。”   张钦趴桌上叹气,好像就他一个人不务正业。   张钦回家找他妈抱怨,汪露直接说,“我看你除了读书之外好像没多少爱好。”   “我喜欢下棋。”   “只喜欢下棋不够,你看看咱们大院,有几个人能陪你下棋?我看你得发展发展其他爱好,等以后上年纪了,有空闲了,可以有爱好消遣。”   “也对哦。”张钦站起来,“妈,你说我学点什么爱好?学做饭?”   汪露连忙道,“我看这个爱好可以,会做饭不仅自己享受,以后还能帮你媳妇儿的忙。”   张钦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小,说这个干嘛。”   汪露笑眯眯的,“我说错了,你确实还小,先好好练着吧,好媳妇儿可不好找哟。”   汪露觉得好媳妇儿不好找,张小玲跟她同样的感觉。   这好媳妇儿不好找,主要是儿子不争气,眼睛只看得见装模作样的人。   不上课闲下来,张小玲一直防范着,田家那丫头没过来,她的儿子却一天到晚跑去筒子楼那边玩儿。   真是气死她了!   彭为先下班回来,张小玲问他,“我记得田志勤归你管?”   “嗯,他是一团的团长。怎么了?”   “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把他调走。”   彭为先皱眉,“好好的把他调走干什么?”   张小玲心里堵着一口气,“你说还能为什么,你儿子有空就去筒子楼那边玩儿,怎么说都不听。”   彭为先有些不高兴,“早前跟你说过,儿子还小,爱玩就让他去玩,别反应那么大,说出去叫人笑话。”   “还有,以后别拿这些破事跟我说,人家正儿八经的团长,难道因为你不满意就把人家调走?像什么话嘛!”   彭为先气的转身就走,把张小玲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   彭丰年和小伙伴们看完电影回来,见他妈站在客厅没动。   “妈,你怎么了?”   “滚!”   彭丰年耸耸肩,转身走了,这又是怎么了?   儿子一句话都没问就走了,张小玲更加生气。   张小玲气性大,气的一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地在床上烙煎饼。   第二天早上起来,上火到眼睛都红了,吓了父子俩一跳。   “彭丰年,别愣着,送你妈去军区医院拿两服下火的药。”   “哦哦,这就去。”   上火肯定不会去看西医,母子俩去看中医,找的刘大夫。   “说说你的症状。”   张小玲和彭丰年都看着坐在旁边的穆清,看直了眼。   刘大夫敲桌子,“没听到吗?说说你的症状。”   张小玲连忙道,“大夫,我昨晚上一夜没睡着,早上起来眼睛红了,您给看看。”   刘大夫把脉,刘海波接着,穆清最后一个。   “你们俩说说,什么病,怎么开药?”   刘海波从昨天开始就学乖了,仔细又问了问清楚,确定没有其他症状才下了诊断,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火症状。   “穆清,你怎么说?”   “小刘大夫说的对,病人有些急火攻心,吃药是一方面,重要的还是自己要放宽心。”穆清打量张小玲的脸色,跟昨天虚火的那个小战士又不一样。   刘大夫点点头,“开药方吧。”   张小玲和彭丰年拿着药方出去,彭丰年回头看了眼门诊室,“妈,那是穆家的小丫头吧,不是在跟霍容时的爷爷补课吗?今天怎么来医院给人看病了?”   “我哪里知道。”   去拿药的时候,张小玲跟人说起了闲话,打听穆清,没想到真打听出来。   她对穆家的事情没关注,倒是不知道穆家居然贡献了解毒药方,现在都成医院的名人了。   拿到药,母子俩出去,彭丰年有些不敢相信,“他们骗人的吧。”   张小玲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别人专门编瞎话来骗你?除了田家那个丫头,谁会来骗你?”   彭丰年不耐烦,“妈,你怎么又说田甜,人家招你惹你了。”   “就招我!就惹我了!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要不是为了你的事,我用得着今天来医院拿药?”   好么,药还没吃,回去的路上又生气了,病情又加重了。   张小玲那个气呀,她生的儿子,眼光怎么差成这样,就不能选个好的吗?就算跟陈静那丫头玩儿,总比跟筒子楼那边的人玩更好。   瞧瞧人家,不是司令员的儿子就是师长的儿子闺女,出身最差的那个,看着也是个聪明人,什么都拿得出手。   张小玲喝了药在家休息,她现在觉得,能让治好她心病的唯一办法,就是把田家那一家子弄走。   隔了几天,汪露又来穆家定养生汤,林玉顺手给熬了一锅暖身汤给霍家送去。   接了暖身汤,霍老太太叫她别着急走。   老太太进屋捧来一个木箱子,“多谢你给我家熬的暖身汤,我和老头子喝着感觉挺好,这是给你家的谢礼。”   “这是……”   老太太笑着道,“不用打开,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些适合炖汤的药材。”   “我儿子托人从藏区寄来的,昨天才到,我真想给你送去呢,没想到你今天来了。药材你收下,下次你家要是炖汤,能让我们沾光喝一口,那就感激不尽了。”   “您老客气。”   林玉捧着木箱子回去,穆清好奇,“什么东西?”   林玉顺手把木箱子放桌上,“霍老太太给的炖汤的药材。”   穆清打开木箱子,确实是炖汤的药材,就是,这个药材有点贵。   “怎么了?”   林玉见闺女没说话,转身过来看,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虫子吗?”   “长的像虫子,名字里也有虫字,这是虫草!很珍贵的一种滋补药材。”   “那咱们家不是占人家便宜了?”   穆清点点头,“这个便宜占大了!”   暖身汤不像是养生汤,不需要人参这样贵重的药材,除了方子比较好之外,炖一锅暖身汤价格并不贵。   “哟,这个礼咱们可不能收,快盖起来,我赶紧给人送回去。”   “妈,不用送回去,人家既然送了,就收着吧,以后炖汤的时候,顺手给他们炖一锅就行了。”   林玉其实也有点舍不得,闺女都说是好东西,她想留着给穆继东炖汤滋补滋补身体。   “听你的,我们就收着。等你爸回来,我们炖一锅试试看。”   “我有个炖虫草的滋补方子,一会儿我写下来。”   “那行,我明天去把药材买齐。”林玉又想到家里的腊肉,“算了,我还是下午去吧,我出门,你在家守着腊肉,别让猫儿鸟儿糟蹋了。”   “好。”   腌制好,已经晾晒上了,这几天太阳好,估计再晒几天就差不多干了。   不知不觉,已经腊月二十了,她爹还没回来。   下午,穆清拿着一根细竹竿在后院守着,好像听到开门声。   “妈,你回来了?”   “我是你爸!”   穆清丢下竹竿小跑出去,哎呀,还真是她爹。   “爸,你总算回来了!”   穆继东嘿嘿地笑,“想我了吧。”   “嗯,等着你回老家!”   “我已经请到假了,过两天咱们就出发。”   穆清嘿嘿一笑,“确实要过两天,家里腊肉还没晾干,还要给婆婆爷爷买礼物。”   穆继东一把抱起闺女,“哎哟,爸爸的小棉袄哎,考虑的真周到!”   穆清脸一下红了,“爸,别抱,别抱,叫人看到了。”   外面大门还没关,被外头路过的人看到还挺不好意思的呀! 第47章   父女俩闹了一会儿, 穆继东问,“你妈呢?”   “我妈买药材去了,过会儿才回来。”   穆清乖乖地笑, “霍奶奶给了咱们家好多滋补药材, 我妈中午的时候还在说, 等你回来了炖给你吃。”   听到这话, 穆继东心里跟喝了蜜似的甜,“药材公司那边是吧,我找你妈去。”   “爸你别去, 我妈应该快回来了。”   穆继东边走边说, “没事儿,我去接她。”   穆清跑到门口,她爹已经走远了。   “穆清, 站在这儿看什么呢?”隔壁邻居大娘笑着问。   “看我爸,我爸刚回来,又跑去接我妈了。”   邻居大娘故意笑着说,“哈哈哈, 你爸妈感情真好, 过几年肯定要给你生个弟弟。”   穆清脸上的笑容淡了,敷衍了两句,转身进屋。   “喵~”   不好!听到猫叫声,穆清赶紧往后院跑。   果然, 挂在架子上的腊鱼被扯下来一条。   “进宝,想挨揍是不是?腊鱼上都是辣椒粉, 你能吃吗?”   “喵喵~”   幸亏刚扒拉下来, 还没来得及啃, 穆清赶紧把腊鱼拎起来。   一巴掌拍猫屁股上, “叫你闹!”   “汪汪汪!”   “招财你也有错,不好好看着进宝。”   “喵~”   “汪汪!”   猫狗吵架,也是有意思的很,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似的。   林玉回来,还没开门就听到后院猫狗叫的欢畅,她笑道,“清清肯定又在逗招财进宝玩儿了。”   穆清扭头看了一眼前院,“妈,你回来啦!我爸刚才接你去了。”   林玉不好意思地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买一点东西,哪里用得着他接,招人笑话。”   穆继东脸皮厚,不怕笑话,“闺女,你爹我在这儿。”   房子阻挡着,穆清没看见她爹,只看到她娘亲有点红的脸。   她默默把脑袋扭回来,好好守着腊味吧,反正她爹回来了,这两天娘亲应该想不到她这个小棉袄。   穆清默默地把自己从娘亲小心肝儿的宝座上挪下来,现在这个位置是她爹的。   她没猜错,瞧瞧,晚上做了一桌好吃的,全是她爹的口味。   好久没吃到媳妇儿做的饭菜,穆继东又跟饿了好久似的,埋头苦吃,直到吃到半饱才慢下来。   “有大事儿要跟你们娘俩说。”   “什么事?”   穆继东嘿嘿地笑,“孙团长悄悄告诉我,咱们师里面评选先进个人,我今年立功多,就把我给选上了,年后回来有个营长的空缺,不出意外,这个位置是我的。”   “你才来这里干一年,又给你升职了?”林玉又惊又喜。   “看军功升职,谁也说不出个错来。当上连长后,我大大小小立了不少功劳,这一次还带人挑了好几个窝点,我自己琢磨着年后有机会的话,应该能升个副营长,没想到是营长。”   穆继东看了闺女一眼,“孙团长说,我能直接升营长,一个是我自己军功没得说,二个就是沾咱们闺女的光。”   军功突出的人不少,他能评选上先进个人,多多少少沾了解毒药的光。   穆清喝了口青菜汤,“爸,继续努力,再接再厉,争取当上团长,再朝师长努力,让我妈有生之年能住上小洋楼。”   穆继东和林玉夫妻俩都笑了起来。   “你爸呀,已经够努力了,他年后回来升了营长,我看这很好了,后头咱们一般般努力就行了。”   林玉看父女俩一眼,“你们说是不是?”   父女俩都摇头。   穆继东说,“还是要尽全力,要是十分力气使八分,万一不小心,说不定坑了战友又坑了自己。”   穆清说,“我也觉得我爸要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行,他现在这个位置不高不低的,不如努把力成为师长,以后去前线的机会少,安全更有保障。”   林玉愣了一下,想了想,闺女说的太对了!   穆继东虽然也想建功立业,不过,“师长很难呀!”   “试试嘛,好好工作是一方面,爸爸你的文凭可别忘了。”   “忘不了,等明年夏天我就去考高中文凭。”   读书读得多还是有好处。在他们师所有的连长里面,他的初中文凭已经算是文化人了,人家提起他,也不会只记得他是没什么见识的农村人。   一家三口商量着家庭发展大计,说完了这个之后,林玉问起假期,“什么时候能走?”   “应该还要等五六天,等到开完表彰会才能走。”   还要五六天,林玉心里就开始计划,“时间够,家里的腊肉腊鱼这些肯定晒干了。”   “你明天休息吧?”   穆继东点点头,“有什么事儿?”   “明天还要出一趟门,张大娘帮我们打听火腿的事情,她说打听到四五家有火腿的,明天带我们去看火腿,合适的话就买下来。”   “可以呀,我跟你去。”   穆清眨眨眼,“我去不去?”   “你就不去了吧,好好跟刘大夫再学几天。”   穆继东看向闺女,“你跟刘大夫学医了?”   “嗯,刘大夫有空就指点指点我,算是跟着他打杂,不过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至少她现在会简单地把脉了。   穆继东连忙说,“家里不用你管,跟着刘大夫好好学,争取把你那响叮当的半瓶水装满一点。”   医术是个实用的技能,万一碰上什么事儿,来不及送去医院,自己懂一点,说不定还能救自己一条命。   穆继东早就想明白了,闺女这样聪明的脑子,可别浪费了,能多学点就学一点。他自己就算了,自身条件就这样,把一件事干好就很不错了。   总之吧,在穆清自己的意愿之下,爹娘的鼓励之下,第二天一早,穆清被她爹送去医院。   她爹还来了一手人情世故,给刘大夫送了六个大肉包子,说是交的学费。   把闺女送去医院,穆继东和林玉背着背篼,跟张大娘下乡。   说是下乡,其实说成上山更实在。因为今天去的是她儿媳木翠香娘家的寨子,爬坡上坎,到寨子里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张大娘是个利索人儿,早就和人打了招呼,他们去的时候人家家里都有人等着他们。   林玉是个节俭又不吝啬的人,该花钱的时候还是非常大方。   再说,人家也没乱叫价,钱和票算起来差不多就是鲜肉两倍的价格,她连价都没还,直接就买了。   张大娘打听到的五条火腿,全部都买下来了。林玉给钱实在太爽快,卖家高兴,还送了她一把干菜。   张大娘笑道,“外人没来过,总觉得穷山恶水出刁民,实际上这里的人还是很朴实。”   “那可不,多亏了张大娘,要不然我们还找不到这个地方来。”   火腿买到了,一条农家火腿几十斤,背着这么重的东西下山也是个难事。   林玉正在发愁呢,穆继东笑道,“这也值得你皱眉?”   穆继东在部队吃得饱,每天运动量也大,背一百多斤的东西一点不觉得吃力。五条火腿他包了三条,林玉和张大娘一人背一条。   张大娘好奇,“你家花这么大的价钱买五条火腿是要送人?”   “对,这不是要回老家了嘛,带给我公婆他们尝尝。”   “真是孝顺人哟。”   快过年了,城里菜市场肉铺都热闹起来,城外的集市也一天比一天热闹。现在不止逢三六九才开集,最近每天都开。   穆继东这几天没啥事儿,有空就骑自行车陪媳妇儿去采购,又买了三条火腿回来。   另外,红豆、绿豆、黑豆、黄豆等各种杂粮也买了不少,家里囤积的物资又丰富起来。丰富到穆清都要提醒她爹娘的程度。   “爸妈,我这里只是黄豆都有两三百斤了,大米都快两千斤了,夏天囤的各种菜、菌子、竹笋,我看明年不买菜也够咱们吃一年了,要不,咱们消耗得差不多了再囤?”   “有这么多了吗?”   林玉没计算数量,基本上看到好东西都买回来放着,反正闺女那里放不坏。   穆清肯定地点点头,“真的很多了。”   “我感觉没花多少钱,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现在的钱值钱,要是物价一直能保持住,咱们家现在的存款都够过一辈子了。”   “行吧,先不买了,等年后回来咱们再买。”   穆清笑了起来,看来娘亲还真喜欢囤东西,囤东西有瘾。   林玉转身去后院,“明天你爸参加完表彰会回来,咱们下午就出发,腊月二十八早上就能到家。”   今天下午有空,林玉把虫草找出来,找闺女拿了三只处理好的野鸡,准备炖虫草滋补汤。   鸡汤炖到一半,灶台里放好柴火,林玉去屋里整理东西。   他们回去过年,来回差不多要十来天,值钱的东西都要收起来。   “清清呀,你记得把你书房的东西都收起来。”   “哎!”   穆清转身进屋,等她从书房出来,屋里只有空空荡荡的家具,笔墨纸砚围棋古琴等等,都收走了。   床铺今晚上还要睡,等明天早上起来再整理。   “对了,还有个事儿,招财和进宝怎么办?要不要带回去?”   穆继东觉得不行,“带他们不好出门,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上火车。”   林玉肯定道,“能带上火车,我还在火车上看到过猪崽儿。猫儿狗儿肯定能带。”   穆清笑了起来,“妈,咱们还是别带回家了。张钦他们家不回老家过年,请汪露阿姨帮我们养几天就好了。”   “行吧,回去也住不了两天,就别折腾它们了。”   等到傍晚,虫草鸡汤炖好了。   “清清呀,你过来帮帮忙。”   “哎。”穆清跑去后院。   “咱们提前要走,先把年礼送了。”   给霍家和张家每家一锅滋补的鸡汤,还有一只腊鸡,一条腊鱼。   “沈家和陈家怎么送?”   “腊味送一样的吧,鸡汤肯定就没有了。”沈家和陈家算是一般关系,比不得张家和霍家。   “那一会儿你去送,我和你爸就不去了。”   “好。”   一家三口去送年礼,穆清去沈家和陈家,送完之后去找她爹娘,这时候爹娘还在霍家。   “你们明天就走?”   “对,明天下午走。”   “什么时候回来呀?”   “初六回来。”   霍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呀,把穆清看紧一点。”   “谢谢您关心。”林玉温柔地笑道,“晚上睡觉我都抱着她,保准安安全全地回去。”   霍容时问穆清,“你家的招财和进宝也带回去?”   “不带,叫张钦养几天。”   霍容时轻哼一声,“你倒是放心他,怎么不放在我家?”   “你家?”穆清还真没想过,“不好吧,你家人多,我家招财进宝闹人,吵到霍老师就不好了。”   穆清补了一句,“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帮我去张钦家看看招财进宝吗?”   霍容时的嘴角翘出愉悦的弧度,“嗯,我会去看。”   “谢谢!”   他们还要回家吃饭,林玉和霍老太太寒暄了几句他们就先回去了。   路过张家,张钦在窗口喊了一声,“明天把招财和进宝送过来!”   “知道了!”   回到家,虫草鸡汤端出来,先一人喝一碗,品尝了会儿,穆继东说,“这味道不错,比起养生汤浓郁的香味,这个清爽一些。”   林玉也觉得挺好喝,“清清给的这个方子不错。”   “妈,带回去分一些给婆婆爷爷,让他们也炖汤喝。”   “那你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吃完晚饭,一家人洗洗睡,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有事情要忙。   穆继东要去参加表彰会,林玉收拾家里,穆清去张家送招财进宝。   汪露拿了两罐麦乳精,两袋奶粉还有两包大白兔,“这是给你家的年礼,东西有点多,叫张钦送你回家。”   “谢谢汪露阿姨。”   汪露笑道,“不用谢,早些回来。”   霍家、沈家和陈家也送了年礼,都是叫家里小辈送过来的,送了东西也不走,在穆家玩到中午才离开。   穆继东拿了个奖状回来,咧嘴笑,“我升职的事情定下来了,年后回来就上任。”   林玉和穆清都笑了起来,“那可太好了。”   “闺女,赶紧拿些吃的出来,咱们吃了午饭准备去火车站。”   “好。”   吃完午饭,家里的门窗都关好,跟邻居打了声招呼就背着大包小包走了。   重的东西都叫穆清收着,夫妻俩拿的东西看着挺大包,实际上很轻巧。   上火车后,卧铺车厢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穆继东伸手把行李塞在上铺。   林玉拉着闺女,“你睡午觉的时间都过了,困不困?”   穆清打了个哈欠,“一会儿我就睡,反正在车上也没什么事做。”   “睡吧,不过别睡太久,免得晚上睡不着。”   卧铺给的被子有些薄,穆清拿了两床家里的被子,一床给她爹,一床是她和娘亲的。   开动的火车吵闹,闭眼养神,随着有节奏的声响,慢慢睡着了。   走了已经快一年了,不知道穆家村现在怎么样了。   在火车上的日子就是吃吃睡睡,偶尔给她爹讲题。碰到车厢里其他旅客,还有人笑道,第一次看到闺女给当爸的辅导功课。   穆继东得意地炫耀,闺女太优秀了,他这个当爹的有福气。   搞得看热闹的人觉得挺没意思,扭头走了。   “爸,还有多久到?”   “估计下午就到了。”   按照原本计划,今天早上就该到,不知道怎么了,这次回来的火车速度慢,都中午了还没到。   林玉端着热水过来,“你们父女俩来喝口水。”   “给闺女,我不渴。”   林玉把热水给闺女,一边说,“刚才我去接热水的时候听列车员说,咱们下午三点多钟能到云台市,咱们是转火车回芒山县还是坐汽车?”   “汽车吧,汽车快一点,坐火车咱们怕是半夜才能到。”   “那就坐汽车吧。”林玉叹气,“你说,既然咱们芒山县通火车,怎么不和其他地方修通呢,搞得每次坐火车只能坐到市里,去其他地方还要转车,太麻烦了。”   穆继东笑道,“还能坐火车就不错了,当初要不是为了运送伤员去芒山县休养,咱们那儿别说火车,汽车都没有。”   穆继东到现在都觉得,他还小的时候,跟着村里的大孩子跑去县城围观修铁路。   穆清觉得,芒山县通不通火车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家没有小汽车,有小汽车去哪里都方便。   “以前你外公外婆还在的时候,我们家也有汽车。你容爷爷家也有汽车,好几辆。”   “容爷爷走了他家的车怎么办?”   “不知道,应该也带走了吧,现在私人没有开小汽车的,小汽车都是公家的。”   穆清看向她爹,“爸,以后咱们家有没有小汽车坐,就看你了。”   “别东想西想,家里有自行车就不错了。车是公家的,就算我级别到了,我能随便当自家的车开吗?”   穆清到现在都记得,她还小的时候,被爹娘抱着去市里照相,第一次看到小汽车的感受。   那时候她就想要一辆小汽车,现在更想要了。   “爸爸,什么时候私人能买小汽车呀?”   “等着吧,等国家工业发达起来了,以后就有小汽车了。”   林玉不相信,“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听张司令说的,张司令说咱们国家缺钢铁,要是钢铁生产能力上来了,汽车肯定满大街跑。”   张司令说,外国的大街上好多汽车,城里人想买汽车很容易。等他们国家富强了,有钱了,他们也能随便买小汽车。   一家三口说闲话,不知不觉就到站了。   没有小汽车,只能靠自己把被子和行李全部装好背出去。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穆清才把大件的行李收起来。   都已经来这里了,一家三口去了趟油壶巷,买了不少肉和菜籽油。家里不缺粮食,油盐酱醋这些还是有点缺。   穆继东拎着两斤猪肉,“这个给你婆婆爷爷。”   “两斤肉肯定不够,张家和霍家他们送的麦乳精,拿两罐给爹娘吧。”   “听你的。”   从油壶巷出去,时间不早了,一家三口赶紧去汽车站,坐车去县里。   到县里的时候,机关单位的人都下班了。邢定南还在医院,没有走。   “哟,你们一家三口回来啦!稀客呀!”看到他们,邢定南高兴地迎出来。   “定南叔叔好。”   “一年不见,清清又长高了。”   穆继东拍拍他肩膀,“厉害呀,当上副院长了。”   邢定南哈哈大笑,“还是托了你家的福。”   见他们带着东西,邢定南连忙道,“你们等会儿,我去借一辆自行车。”   邢定南的自行车驮着行李,穆继东骑车带着媳妇儿和闺女。   邢定南情绪高涨,“这都腊月二十八了,我还以为你们不回来。昨天贵叔还问我,有没有你家的消息。”   “我其实腊月二十差不多就休假了,这不是等着表彰会嘛,要不早回来了。”   “你小子受表彰了?”   穆继东得意地笑,“那可不,要不然我等着表彰会干什么?提前告诉你,年后回去我就是营长了。”   邢定南惊了,一分心自行车没把稳,差点摔了。   “你小子战神附体吗?这才去一年,就从小兵升到营长了?”   穆继东被夸的心花怒放,“靠本事挣军功,能力在那儿,没办法!”   “你牛!早知道你这么有天赋,该早点去当兵,说不定都当上师长了。”   穆继东哈哈地笑,不敢接话。没有容叔教他射箭,没有闺女给他帮忙,早点去当兵他肯定也当不上军官。   两人一路上聊的热火朝天,到了穆家村,邢定南大吼一声,“穆继东回来了。”   “什么,穆继东回来了?”   “王婶家的小儿子?”   “真的假的?”   听到动静就跑出来的人,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激动的一拍大腿,“哎哟,咱们穆家村当官的回来啦!”   好家伙,这会儿也不忙着做晚饭的,都跑出来看热闹。   穆国柱跑得最快,大声笑道,“哟,穆连长回来了!”   “愣着干什么,快去通知王婶和贵叔呀。”   “你个傻小子,快帮忙搬行李。”   穆继东连忙道,“谢谢大家伙儿,东西不多,我自己来就行。”   周凯也来了,故意道,“乡里乡亲的,客气啥呀!我们来!”   穆继东笑着推了他一把,“你是我兄弟还是乡里乡亲?”   周凯攀着他肩膀,咧嘴笑,“那必须是兄弟!”   抢不过热情的众人,就连自行车也有人抢着帮忙扛上山,大家笑闹吵嚷着,王彩霞和穆贵跑来了。   “爹娘,我回来了!”   王彩霞激动地跑了几步,又停下,凶巴巴道,“你还知道回来,一走就是一年,要回来也不知道给个信儿,我和你爹等了这么多天,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林玉连忙道,“娘,我们写了信,你们没收到吗?”   “没收到!”   大家帮忙劝道,“王婶别生气,可能是信寄掉了,都是常见的事。”   “就是,快过年了,人回来团团圆圆就好了。”   穆清牵着娘亲,往前走了一步,叫了婆婆爷爷。   穆贵笑着应了一声,“清清像是大姑娘了。”   王彩霞看了孙女一眼,天天喝奶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这才七岁多,看身高像是村里十岁的娃。   比起身高,看看她穿的衣裳,新崭崭的,连个补丁也没有,城里姑娘穿的这么体面的都难找。   王彩霞说,“天都快黑了,别在这儿站着了,先回家吃饭。”   邢定南推着自行车跟穆继东说,“你快去吃饭吧,你的行李我们给你拿回家。”   “对,你快去,有我们呢。”   穆继东笑着道,“谢谢大家伙儿了。”   林玉打开一个袋子,把给老宅的肉和麦乳精拿出来,穆继东伸手接过。   王春玲原本正在家做饭,米刚下锅,就听到外头喊穆继东回来了,爹娘都跑出去,她也想去看热闹来着。   自家男人说不用去,反正一会儿要回来,赶紧做饭是正经。   想到公婆肯定会留三弟一家吃饭,王春玲赶紧往锅里多放了一碗米,还去屋里切了半块腊肉,炒一锅腊肉土豆片。   一个菜有些寒酸,另外炝炒了两盘莲花白,又准备炒半盆冬瓜片。   饭还没做好,人就到了。   见公婆和丈夫有话要说,林玉转身进厨房帮忙。   “大嫂,有什么活儿我可以做?”   王春玲笑道,“你坐下歇歇,厨房里有我就成了。”   “没事儿,我不累。”   “不累的话帮我烧火吧,陪我说说话。”   “行呀。”   厨房里的灯不太亮堂,林玉坐到灶台前,灶台里的火光映照着,她一张脸白嫩又有光泽,伸出的一双手也干干净净的。   王春玲笑着问,“南广县那边怎么样?”   “还挺好,就是夏天的时候雨水比咱们这里多一些。那里山林也多,感觉跟咱们穆家村差不多了,清清也很习惯那儿。”   “看你说的,我们一个小村,怎么比得上县城。”   林玉笑道,“大嫂,我们就住在城边,出门走几步就出城了。除了买东西方便点,其他还真跟村里差不多。”   “清清读书方便不?”   “方便,军区大院不远就有三所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有。”   “那还挺好,穆清聪明,她读书你可省心了。”   “也不省心。”   “怎么了?清清成绩不好?”王春玲一脸好奇。   “不是成绩不好,是成绩太好了。那丫头去上学第一天,就嫌弃老师讲的差,天天想跳级,恨不得马上去考试拿到高中文凭。”   “哦,原来是这样。”   林玉拿着铁钳捅灶台里的灰,“我不准她那么快拿到文凭,找了个老师给她补课,让她多学点其他东西也好。大嫂,家里过的怎么样?”   “家里,还行吧,风调雨顺的,还不都是那样,农忙干活,农闲休息。”   王春玲想起一件新鲜事,“对了,今年又来了两批知青,我们村现在有十多个知青了,那边院子都快住不下了。”   林玉有些唏嘘,“你说,都是爹妈的心头肉,来乡下干活受苦,家里爹娘不知道多心疼。”   今年暑假张钦他们下乡干活儿,回来都晒成那样了,要是她闺女她肯定舍不得她受这样的苦。   “有什么办法呢,城里找不到工作,不下乡都不行。”   说到这儿,王春玲想起自己小儿子的工作还没着落,明年夏天就高中毕业了,要是找不到活儿,也要回家里干农活。   王春玲冲林玉笑,“还是继东有本事,说当兵就当兵了,说当领导就当领导了,咱们家要是能再出一个这样的人,可就发达了。”   林玉不傻,听出了王春玲的意思,笑了敷衍过去。   堂屋里,穆继东跟爹娘和大哥说话,他们问他在南广县过的怎么样?   那当然是过得好,媳妇儿和闺女都在身边,有假期就能回家住两天,比其他战友幸福多了。   对自己亲弟弟,穆继军是个不会拐弯抹角的人,直接问他,“你看我家红旗能当兵吗?”   穆红旗眼睛铮亮,连忙道,“三爹,我明年高中毕业,长的又高又壮,当兵没问题吧。”   “高中毕业长的又高又壮的人也不少,不是人人都能去当兵,主要看有没有名额。”   穆红旗一下蔫了。   穆继东看他一眼,“没有名额,谁也当不了兵。不过有名额的话,你的机会还是很大。”   “真的?”   “真的,看在我们和刑家的关系上,只要没人把你挤下去,公平地去报名参加选拔,你机会还是很大。”   穆清提醒一句,“爸爸,现在需要的是能在丛林里打仗的人。”   穆继东拍拍桌子,“清清说对,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升职那么快吗?”   “为什么?因为我在丛林里如鱼得水,还会射箭。”   “会这两样就行了?”   “这只是基础,还要看你脑子够不够灵活。”   穆清对堂哥说,“我认识军区大院一个师长家的儿子,为了进部队,只要有空就拿着他的箭去山林里训练。”   穆红旗明白堂妹的意思,“我会努力去练。”   等他们说完后,穆贵才说,“咱们这么麻烦刑家,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找刑家打招呼,在县里选拔,你当谁不知道我和刑家的关系?”   穆家人点点头,也对,当初林玉的事情闹的也不小,事情过去还没两年呢。   饭做好了,一家人坐下吃晚饭,吃了饭穆继东带着媳妇儿闺女回家。   “爹娘,我们明天再来。”   “回吧,老大,拿手电筒送他们回去。”   “好。”   坡上屋里的灯亮着,穆继东送三弟一家上去,“继东,红旗的事情麻烦你操心了。”   “哥,别这么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看红旗自己。”   “我知道。”   他两个儿子,老大靠的是三弟妹的关系,老二要靠三弟的关系,他这个当爸爸的,真是有些没脸。   为了儿子有个好前程,没脸就没脸吧。   “哥,我们到了,回去吧。”   “哎!”   院子的大门敞开,蒋涵笑道,“回来了?”   穆清笑着喊蒋涵阿姨,蒋涵摸摸她的小脑袋,“真乖,聪明的小脑袋真好摸。”   大家都笑了起来,刑老太太笑着说,“快过来,让我也摸摸,沾沾咱们清清的聪明劲儿。”   悦悦扑到奶奶怀里,“这是谁?”   “这是你清清姐姐呀,一年没见就不认得了。”   林玉看着小悦悦道,“我们走的时候说话还不利索,现在什么都能说了?”   “什么都会说,今天早上还说她爸爸不喜欢她,不给她糖吃。这小丫头跟清清一样,最喜欢大白兔了。”   邢定南一把抱起闺女,“天不早了,你们坐车也累了,厨房里烧了热水,你们洗洗早点睡。”   “谢了!”   “客气啥!明天我开始休息,我大哥和大嫂他们后天来,咱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聊天。”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回来,房间依然打扫的很干净,床铺都是阳光的味道。   蒋涵抱了两床新棉被,“秋天的时候来了一批知青,他们人多,住房紧张,吵着要住进社员家里,有人看上了你家空屋子,被王婶给骂回去了。”   穆清抱着枕头站在一边,幸好蒋涵阿姨他们住在他们家,要不然,主人家走了,留下一栋空房子,只怕那些人找各种借口也要住进来。 第48章   第二天早晨, 穆清刚睁开眼,就听到窗口有人在说话,听声音是蒋阿姨。   悦悦挣扎着要逃开妈妈的控制, “我要进去。”   “你等一会儿, 清清还没起, 让她多睡会儿。”   “我想嘛。”   小丫头起床起得早, 发现家里有不认识的人,小脑袋想了想,才记起昨晚上家里来了一个小姐姐。   “别闹, 妈妈抱你去洗脸。”   “不要不要!”   穆清打了哈欠, 起身穿衣裳。   “蒋阿姨,我起来了!”   “起来了,是不是悦悦吵到你了?”   “没有, 我平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起床。”   穆清拉开门,笑着摸了摸悦悦脑袋上的小鬏鬏,“真可爱!”   悦悦眯眼笑,脖子伸得长长的, 想小姐姐再摸摸。   穆清抱起她, 还是有点吃力,不过比以前好,以前悦悦一两岁的时候,她真是没办法抱起她。   刑老夫人见了, 笑着道,“小姐俩一年没见, 昨晚上还不熟悉, 今天起来就这么好了。”   蒋涵也笑, “早上起来就过来清清门口守着。”   林玉袖子往上卷, 露出手臂,拿了张干净的帕子丢热水盆里,“快过来洗脸。”   “来了!”   穆清去洗脸,小悦悦也跟着一起,林玉笑着给两个小姑娘一起洗了脸。   早上吃红薯稀饭,炝炒半盆酸辣白菜下饭,另外还放着菜籽油煸炒的干盐菜,这是下饭的神器。   吃完早饭,碗筷还没洗,家里就来客人了。   最先来的是徐桂花一家,还给送了一把红薯粉来,“我家上个月自己做的红薯粉,你拿去尝尝。”   “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林玉收下红薯粉,叫穆清去屋里拿糖。   都是自己人,林玉一点不小气,一个孩子塞了满满一兜大白兔,连十一岁的石头也装了一兜。   小石头有些不好意思,“林婶婶,我都这么大了。”   林玉笑道,“你再大,在我们长辈面前也是个小孩子。”   丫丫捂住衣兜冲穆清笑,“我就知道林婶婶要给我糖吃。”   穆清笑了起来,“够不够,不够我叫我妈给你再抓一把。”   “够了够了!”   过了会儿,周凯夫妻俩也来了。穆继军两口子也来了。   男人们勾肩搭背地去后山上,穆继东走之前找闺女要了一瓶粮食酒,一盘油炸花生。   林玉看到了也当没看到,一年就回来这一趟,不想管他。   见媳妇儿没意见,穆继东暗示似的推了闺女肩膀一下,穆清又掏出半盆切成片的卤肉,至少有两三斤吧。   穆继东嘿嘿一笑,“媳妇儿,我跟大哥他们出去聊聊。”   “早点回来。”   “知道,我心里有数。”   邢定南也跟去凑热闹,把闺女往媳妇儿怀里一放,也跟着走了。   邢老爷子拿着他的鱼竿出门了,半大不小的男娃们跑去看热闹,这下家里只留下一群大大小小的女人。   王春玲笑道,“昨晚上没来得及问你们,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初六前就要回去,估计初三初四就要提前走。”   “那你跑一趟真够辛苦的。”   “也还好,一年到头总该回来一次,带穆清回来看看婆婆爷爷。”   小悦悦跑去抱着穆清,仰起小脑袋,“清清姐姐,我跟你走。”   穆清抱起她,捏了捏小嫩脸,“可不行呢,小姑娘要跟着爸妈才好。”   蒋涵笑着把闺女抱回来,“真是个不省心的,还没长大就想往外跑,跟你堂哥堂姐一样。”   说起邢莉和刑昭姐弟俩,林玉连忙问,“他们姐弟俩过年回来不?”   蒋涵摇摇头,“说是请不到假。再说,咱们这里离东北挺远的,东北的冬天天寒地冻,出行也不方便。大哥大嫂就叫他们在东北陪他们外公外婆过年。”   “自从去年夏天他们去东北,也有一年半了吧。”   蒋涵点点头,笑着道,“他们两个不像你家穆继东,开年回去就是营长了,他们现在还只是个小战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立功升职。”   林玉谦虚道,“我家穆继东也是运气好。”   徐桂花十分惊讶,“不是说连长嘛,怎么又营长了?”   林玉笑道,“继东得了先进个人的奖励,加上有人退休,留了个空缺,就把我家继东提上去了。”   “哎哟喂,这可不得了了!营长的官儿比连长大多了吧!”   蒋涵跟她们说,“营长再往上努力一番,成了团长,就能配备警卫员,以后退休工资比一般上班的人还高。”   “不得了,不得了!”   “林玉这不是成了官夫人了?”   林玉连忙道,“没有的事儿,现在可不兴这样说。”   “哈哈哈,对嘛,大家现在怎么称呼的,这都是同志!”   一屋子女人哈哈大笑。   后山上,几个男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围坐一圈,地上摆着花生米、卤肉和酒。   “兄弟们,来碰一个。”   没带酒杯上山,去旁边扯了两把手掌大的树叶过来,一张叶子窝成漏斗状,也能当酒杯用。   一口白酒下肚,几个男人皱眉、咂舌,脸纠成一团。   “啧,这个酒不错,真纯!”   “哈哈哈,我媳妇儿专门去乡下买的,上了年份的好酒,一般都不轻易卖。”   “那可不,这些年肚子都吃不饱,哪里有多余的粮食酿酒。”   “别这么说,这些年风调雨顺,比三年困难时期好多了。”   “泥腿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有什么好过不好过的,家里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还是要往城里送才行。”   周凯和穆继东碰了个杯,“你小子现在算是出头了。”   穆继东得意地笑,“要换成咱们刚成年那会儿,都是在地里讨生活的人,我怎么也没料到会和我媳妇儿结婚,生了闺女,又能去当兵,过上现在的日子。”   “做梦都不敢这样想!”   穆继军拍拍他肩膀,“你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人,好好跟你媳妇过日子,别乱来!”   穆继东啧了声,“哥,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发达了就抛弃糟糠之妻,我穆继东可是正经人哈!”   “哟,你还会拽两句文词了。”   “那可不,忘了跟你们说,你们兄弟我现在已经拿到初中文凭了,明年我还要去考高中文凭。”   “厉害呀!”周凯打趣,“你在家地位是不是从第三排到第一了?要给你媳妇儿立规矩了?”   邢定南笑了一声,“你们别怂恿他,我赌他没那个胆子。”   邢定南挑眉,跟穆继东说,“媳妇儿单纯了些,你闺女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不信你去问问,你媳妇儿和你,她选谁?”   穆继东悻悻道,“我一个大男人,跟我媳妇儿争什么。”   几个人哈哈大笑。   穆继东是穆家村的兄弟们里面最有出息的人,这会儿都围着他说话,问他当兵的事情,打仗凶不凶险。   穆继东这人多少有些好面子,肯定把自己的吹的神勇无比,大家虽然觉得有点不太可信,不过看在他升职这么快的份上,还是选择相信。   一上午,林子里面过了一会儿就响起穆继东的笑声,衣锦还乡,和从小长大的兄弟们吹牛闲聊,这就是非常高兴的事情了。   一瓶白酒,几个人分着喝了,卤肉和花生米一点都没剩下,喝到脸色发红下山,家里的女人都埋怨。   “喝点助助兴就成了,还偏要喝得醉醺醺的。”   徐桂花揪住男人的耳朵,“上午就喝醉,你这一天什么都不做了?”   周凯的媳妇儿穆金桃家里有事,上午没来,这会儿来叫男人回家吃饭,看周凯那样儿,午饭不用吃了,回去睡一觉是正经。   “林玉,改天咱们再聊,我先带周凯回去了。”   “好嘞,回头聊。”   穆继东跟大哥和穆国柱挥挥手,转身进屋。   蒋涵看了两人一眼,“真喝醉了?”   穆继东双手摊开搓了搓红脸,“我就是上脸,没醉,不过刑定南好像有些醉了。”   刑定南红着脸大手一挥,“胡说,没醉!”   蒋涵都笑了,只有醉汉才会说自己没醉。   “我看你也不饿,午饭别吃了,去屋里躺一会儿吧。”蒋涵扶着他道,“真是的,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逞能。”   刑老夫人笑道,“别管定南,咱们做饭去,清清想吃什么?”   “刑奶奶做的我都爱吃。”   “哈哈哈,真是乖孩子,咱们中午蒸白米干饭吧,做白菜炖粉条。”   “行呀!”林玉跟着往厨房走,“我给您打下手。”   吃完午饭休息,悦悦一定要跟着穆清,蒋涵只能给她洗脸洗脚后,把闺女抱到穆清床上。   两个小丫头窝在被窝里,脑袋靠着脑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刑家老两口也进去休息了,一时间,家里安安静静。   等到穆清午觉睡醒起床,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因为她最闹腾的爹,去山下老宅了。   悦悦趴在穆清怀里,小脸红嘟嘟的,“清清姐姐,要尿尿。”   穆清赶忙坐起来,“你别急,我给你穿衣裳。”   悦悦揉揉眼睛,咧嘴笑,“清清姐姐,我不尿床。”   穆清:“……”真的吗?我不信。   回家头一天,她爹就跟花孔雀似的,从早到晚都在和人寒暄吹牛,晚饭的时候好多人请他去家里吃饭,可以评为穆家村最受欢迎的人了。   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三十,刑定北和云苓夫妻俩来了。   车子停在山坡下,抱了两箱奶粉上来。   “这两箱是给悦悦的,车上还有两箱,过两天林玉你们走的时候带走。”   林玉拍拍闺女的肩膀,“还不快谢谢云阿姨。”   云苓笑道,“咱们这样的关系,不用道谢,拿着吃就行了,不够找我再要。”   “哎!云苓阿姨真好。”   云苓心里美滋滋的,“一年不见,清清越来越会说话了,小嘴儿真甜!”   刑老夫人见到大儿子大儿媳高兴,“快把行李拿阁楼上去,晚上你们两口子住阁楼。”   “哎!”   穆继东他们一家走了,刑定南夫妻俩从阁楼上搬到穆清的书房住,阁楼上搭的木房子也没撤下,刑定北夫妻俩有时候过来就住在阁楼上。   今年刑家人就在穆家村过年,两家人商量好了,中午穆继东一家去老宅过年,刑家人自己过年,等晚上的时候两家人一起过。   林玉去屋里提了一条火腿出来,“快拿把锯子过来,把火腿锯开,下午炖汤,咱们晚上吃火腿。”   穆继东一拍脑袋,“你不说,我都把火腿忘了。分一半出来,给爹娘送去。”   “好。”   穆继东锯火腿的时候刑定南在一边看热闹,“这是云南那边的火腿?”   “对,农家火腿,你看看锯开的位置,里面的肉多好。”   “一会儿下锅炖之前记得用火烧皮,烧了之后洗干净才能下锅。”   “这事儿交给我。”   已经十一点钟了,刑家婆媳三个在厨房忙活,穆继东带着媳妇儿和闺女去老宅。   穆红卫回来了,见到三爹和三娘赶紧叫人。   穆清叫了声大哥。   穆红卫从包里掏了个大红包给穆清。   林玉连忙道,“不用给红包,咱们家没这个习惯。”   穆红卫坚持要给,“我今年干得好,涨工资了,给清清装红包的钱还是有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不好再阻止,穆清接过红包,“谢谢大哥。”   穆红卫笑着说,“不用谢,要吃糖吗,我买了糖回来。”   “好,什么糖?”   堂兄妹往屋里走,林玉拿着火腿去厨房,大嫂和娘都在忙。   “这是什么?”   “我们带回来的火腿,都差点忘了,今天才想起来。继东切了点留在家里,其他的都给送来了。”   “哟,我还是第一次见火腿,这个怎么吃呀?”   “没什么肉的腿骨,用火把皮烧干净洗一洗下锅炖,纯肉的地方,一般肥肉切片炒菜,瘦肉切片上锅蒸熟。”   王彩霞对大儿媳说,“瘦肉切片,中午蒸一盘来吃。”   林玉帮忙烧火,“娘,中午的菜都做好了,火腿你们留着晚上吃。家里留下的,也是晚上吃。”   王彩霞不听,“灶台里烧着火,都是现成的,春玲,赶紧切。”   “哎,我这就切!”   厨房里热气蒸腾,食物的香味飘散。   王春玲动作利索,火腿片切的特别薄,上锅很快就蒸熟了,一点没耽误中午开饭。   在桌上看到火腿穆清还有点诧异,不过也能想得通,确实是她婆婆的行事风格。   过年嘛,饭桌上多少喝一点,穆清一边吃一边听她爹和爷爷说话。   她爷爷言谈之间抑制不住的兴奋和骄傲,她爹被刺激的情绪上头,恨不得现在就去打仗,马上就能升职当上团长、师长甚至司令员,叫他爹娘为他骄傲。   穆清给娘亲使眼色,林玉接收到,拉了一下他,“少喝点,来,喝口汤。”   汤碗都送到嘴边了,穆继东放下酒杯,接过来喝了口,很快就不上头了,脑子清醒了。   “爹呀,我能这么快升到营长除了我自己努力之外,也有运气的成分,还沾了清清的光,要不然换谁也不能一下就升职了不是?”   “从营长往上升很难呀,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家能当领导都是有本事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走?”   穆贵有些失望,“明年不能当团长?”   “应该是不能!”   穆红旗很有眼力见儿,三爹碗里的汤喝完了,他赶紧给添上,“三爹一定帮我留心着,有招兵的机会一定打电报告诉我。”   穆继军连忙说,“对,发电报,别舍不得钱,这个钱我们出!”   “有消息肯定告诉你们,不过红卫呀,该练还得练,要不然,就算机会来了,你也抓不住。”   “三爹放心,我肯定听您的。”   桌上要喝酒,这顿饭从十二点吃到两点钟才算散,等他们回去,悦悦跑来接她,“清清姐姐,我妈炖的汤好香呀!”   林玉转身去厨房,“这就炖香了?”   “嗯,第一次炖这个,我看骨头硬得很,怕时间短了炖不耙,上午烧洗好就下锅了。”   林玉揭开盖子看了一眼,“白芸豆、黄豆都泡好了了?”   “还没怎么泡开。”   林玉从水盆里抓起一把豆子,掐了一下,“没事儿,泡的差不多了,可以下锅了。”   泡好的豆子下锅,再炖一两个小时,豆子开花,火腿汤浓白,入口的豆汤口感绵密,好喝!   火腿汤炖好了,那可真香!   蒋涵开始闻着还行,后头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这个味道越来越恶心,忍不住跑去外面呕吐。   云苓和林玉连忙跟上去,一看她那样儿,林玉连忙问,“你是不是怀上了?”   “啊?”蒋涵有些茫然,她赶紧算了算日子,好像还真是。   穆清拉住蒋涵阿姨的隔壁把脉,“好像是喜脉。”   三个女人都看着她,穆清双手背在后头,低下头,小声说,“我学艺不精,我也不确定。”   云苓笑道,“弟妹,要不你自己把脉看看?”   蒋涵自己把脉,她也觉得像是喜脉。   刑老夫人提着热水壶来厨房装开水,见她们站在那儿说话,“外面不冷?要说话来屋里说嘛。”   云苓笑容满面,“娘,喜事儿啊,弟妹怀上了。”   “真的?哎哟,老天保佑,总算怀上了。天可怜见的,整天被悦悦追着要弟弟妹妹,我这个老太婆都有些受不了了。”   蒋涵笑了起来,“山下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咱们家偏偏只有她一个,可不是想弟弟妹妹嘛。”   前两年悦悦还小,夫妻俩避孕,没想过短时间内再怀老二。今年下半年,闺女闹腾的厉害,夫妻俩才决定不避孕,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好几个月没消息,两人都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就来了。   刑老夫人小碎步走的老快,“定南,刑定南,死哪儿去了?”   刑定南从阁楼上跑下来,“您老说的,大过年别说死呀破呀的不吉利,您倒是自己说了。”   刑老夫人一拍大腿,“你媳妇儿怀上了!”   “啥?”刑定南反应过来,连忙往厨房跑,“媳妇儿,真怀上了?”   蒋涵有些不好意思,“应该吧,我和清清都把不准。”   “怎么会把不准,你不至于连个喜脉都把不准吧?”   蒋涵瞪他,“月份小,我又紧张,把不准不是正常的事?”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   小悦悦抱着妈妈的大腿,“明年我就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嗯,还要等好久呢。”   小悦悦拍着小胸口保证,“我等他们出来!”   穆清笑了笑,小悦悦就这么喜欢弟弟妹妹吗?她长这么大,一直没想过爹娘会有其他孩子,不只是因为爹娘只会有她一个孩子缘故,而是因为她根本没想过这个事。   可能是她太自私吧,不想把爹娘对她的爱分给别人,弟弟妹妹也不行。   大年三十有了喜事,刑定南直接把孩子的小名定下来,“你们做个见证,不管是男是女,这个孩子的小名就叫年年了!”   “年年这个小名可以,不管男女都挺合适。”   “是吧,哈哈哈!”   年夜饭大家吃得热热闹闹,除了蒋涵,她闻不了肉味儿,只能可怜巴巴地吃素菜,还不能留在堂屋。   刑老夫人把二儿子赶出去,“你媳妇儿都不能吃肉你好意思自己吃?陪你媳妇儿吃菜去。”   蒋涵假模假样地劝了一句,“娘,我自己一个人吃素就算了,不用定南陪我。”   “他当爹的该陪,你可别心疼他。”   刑定南想进去,“娘,我那碗火腿汤刚喝了一口,你把汤给我呀。”   “自己进来端。”   刑定南连忙小跑进去,嘿嘿,他喝了的也不能给别人喝不是?   蒋涵轻哼一声,看来他很不想陪自己吃素嘛。   吃完晚饭,大家伙坐在屋里聊天,没说一定要守岁,累了就回屋睡觉去。   刑定南去厨房一趟回来,从包里掏出两个水煮鸡蛋剥给媳妇儿吃,“这个没有油腻味儿,你试试能不能吃。”   蒋涵心里舒坦了,“能吃!”   刑定南凑到她耳边,“以后我天天给你剥鸡蛋。”   蒋涵温柔地笑了起来。   刑定北夫妻俩初二要回市里,穆继东夫妻俩原本计划初三走,商量后觉得,他们初二走也好,坐刑定北的车去市里更方便。   初二要走,他们就觉得初一去白云观看看。   听说他们要去白云观,大家都劝他们别去。   “白云观古怪的很,有的人去年有一伙人纠集一起去白云观,想把白云观砸了,在山里转了好几天回来,说里面有古怪。”   “后头还有人不信邪,想办法去白云观看看,结果一个人都没有走到白云观。”   “对,下半年还听说那条路上有老虎,没人敢去。”   穆继东看向闺女,穆清想了想,“爸爸,我们去看看吧,要是不能进去,咱们就去县里看电影,下午就回来。”   “也行。”   一家三口什么都没带,光着手出门,好像真的是去县里玩儿似的,刑家人也没再劝。   到了县城外,一家三口毫不犹豫地从小路上山。   看得出,这一年多应该没什么人往这里走,路边的野草比前年他们来的时候更加茂盛了。   山里的路也是,石阶上不是青苔就是厚厚的落叶,一看就是没人来过的样子。   进山后,穆继东浑身紧张起来,侦察四周是否真的有老虎。   他们爬上一个坡,以前站在这个位置,能到前方不远处的白云观,这次来,白云观隐藏在茂密的林间,几乎看不到了。   “闺女,东西拿出来。”   穆清拿了个背篼出来,背篼里装着五斤大米,五斤黄豆。   林玉看了后说,“再给一盐和菜籽油,小李道长不能下山,肯定缺这些。”   “拿多少?”   “你那里有多少盐?”   “很多。”去年娘亲疯狂囤东西,粮食囤的多,柴米油盐也囤的多,她估计盐巴可能快一百斤了。   “来都来了,大方点,盐给十斤。菜籽油给三斤。”   “好。”   商量好要送的东西,一家三口往前走了半个小时才到白云观。   他们都以为白云观应该是冷冷清清的,毕竟整个白云观只有小李道长一个人,没想到,白云观大门口的广场上,至少有十几个人,说话的、下棋的,打乒乓球的。   “哟,有人过来了,这是谁?怎么进来的?”   “快去叫李道长来,应该是来找他的。”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奶奶笑着问,“你们一家从哪里来呀?”   “从山下来,来看小李道长。”   “小李道长是谁?”   “哎呀,你们不知道,李道长的师傅也姓李,他师傅叫李道长,他不就是小李道长了嘛,这都不懂,你这笨脑袋哦,怎么能画出好的设计图。”   “嘿,黑炭头,我还没说你蠢,你倒是说起我来了。嫌弃我的图纸画的不好,你倒是自己上手试试。”   “嘿嘿,我一个学文的,跟你一个学理的比什么。”   “我真是想不通,李宝应把你送来干啥,你写的书能出版还是能印刷?”   “哼,李局长既然把我送来,自然说明我有价值。”   两个打乒乓球的老头,吵架吵得热闹,乒乓球也不打了,旁边的人连忙上前劝架。   小李道长来了,看都不曾看那边的吵闹,请穆继东一家进去。   “看来你这里还挺热闹。”   小李道长皱眉,“都是李宝应送来的,他和我师傅关系亲厚,我也不好把人赶走。”   穆清冷笑一声,“可不是关系亲厚嘛,要不然也不会一察觉到我的秘密,就把我出卖给李宝应。”   穆继东和林玉都惊了,对视一眼,又看向闺女,“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玉知道李宝应,“他不是说他是李道长的朋友吗?专程过来看看你?”   小李道长点点头,“他没说错。”   穆清跟爹娘解释,“我猜测李宝应是专门管理特殊事务的人,他从李道长这里知道了我的消息。”   小李道长坦率道,“这是师傅和他之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林玉急了,“他有没有害你?”   “没有,爸妈你们别急,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   有些话不好说透,穆清拦住爹娘,“咱们回去再说。”   穆继东和林玉心里有事儿,也不想多留。不过既然来了,看在上辈子和白云观的关系,虽然老道士不讲道义,她还是去后头给李道长上一炷香,就准备走了。   刚才那个黑脸老头儿叫住他们,“不留下吃午饭?这就要走了?”   “我们家里还有事,下次再来。”   目送一家三口走后,黑脸老头说,“这么长时间,这一家三口是唯一能进来的一批人吧。”   “对,只有他们,其他人都进不来。”   “这是什么道理?”   “你忘了李宝应说的话?科学尽头说不定就是玄学,看小李道长那个态度,这一家三口,可能是身上带着玄学的人吧。”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差不多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学的物理是来创造世界的?不,你们学物理,不过是在探索世界的规律,那是谁创造了这些规律?万物之上,是不是真的存在神灵?”   “行行行,别说了,我告诉你们,别再动摇我。”   大家相视一笑,动摇不动摇,不是他们说不说的问题,要看自己信不信。   离开白云观,穆清才说起李宝应,“据李宝应说,他是从李道长那里知道我的,他还说这世上还有其他和我一样的人。他没有说透,不过我猜测,他的意思应该说的是有宿慧的人。”   要是这个世上很多人都和她一样有能藏东西的空间,或者说有其他非常厉害的能力,这个世界在那些野心勃勃之人的推动下,说不定早就乱了。   既然没乱,那些人还隐藏在人群之中,说明这些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厉害。李宝应管理的这些人,绝大部分应该没什么厉害的能力,可能只是带了宿慧出生。   要是她没有家传的玉佩,没有风水宝穴,她也不会来这里。就算来了,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林玉连忙道,“幸好我刚才在小李道长面前没把空间的事情说出来。”   穆继东也觉得,“小李道长应该不知道。”   “我觉得,这事儿只有我们一家三口知道。李宝应应该猜测到了什么,但是他可能也不确定。”   心头一放松,时隔多年,林玉又想揍孩子。   “李宝应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   感受到娘亲的语气有些危险,穆清连忙跑到爸爸身边,“妈,我就是觉得他不会害我,才没跟你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害你,知人知面不知心。”   “感觉吧。”现在回想起来,穆清觉得,“就是一种感觉,他那个人有些奇怪,但是我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   穆清自己觉得,除了有这个只有她能支配的玉佩空间,她也没有多少其他价值。她会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代不是被大众所推崇的,只能算是自娱自乐。   “以前我一直担心,要是事情暴露了怎么办。现在好了,既然有专门的人管,以后真暴露了,碰上什么我们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至少还有个能求助的地方。”   穆继东这一代人,对国家机关的信任程度非常高。   至于穆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应该不会找李宝应求助。   去白云观一趟也有些收获,她能确定,小李道长对她的空间应该是一无所知。 第49章   从白云观回去, 穆清觉得困,走到一半趴她爹身上睡着了。   回到家也没醒,穆继东小心翼翼地把闺女放床上。   林玉去厨房, “你别由着她睡, 等我做好饭你就叫她起来, 睡太多了晚上睡不着。”   “知道了。”   他们快去快回, 这个时候一点多钟,刑家人已经吃了。   蒋涵带着闺女在院子里玩扔沙包,云苓去厨房帮忙, “做点什么?”   “煮面吧, 这个快。”   “柜子里有鸡蛋,做鸡蛋面?”   “好。”   云苓烧火,林玉打开柜子拿了两个鸡蛋出来。   “你们去县城看电影了?怎么不吃了饭回来?”   林玉摇了摇头, “我们去白云观了。”   云苓有些惊讶,“不是说不能进去吗?”   林玉也不好解释,只说,“我们进去了, 没碰上老虎也没碰上什么鬼打墙, 顺顺利利地就到了。”   “里面怎么样?”   林玉不想透露里头的消息,只含糊地说,“还是那样,小李道长守着道观。”   “看来县里的人都是以讹传讹。”   林玉不这样觉得, 她接触得多了,也觉得有些解释不了的事情, 最好敬而远之。   “我就是告诉你, 咱们自己家知道就行了, 别往外说, 免得给小李道长惹麻烦。”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穆继东心疼闺女由着她,林玉更加在意闺女晚上睡不睡的好,饭做好了,叫穆继东把闺女叫起来。   穆清没有起床气,被爹叫醒,醒了醒神就起来了。   吃了饭,下午她爹下山去村里浪,娘亲也去村里和相熟的人说说话,穆清想了想,去丫丫姐家。   大年初一,这个年代,过年有条件给家里孩子穿新衣裳的不多,穆清家除外。   丫丫拉着她暗红色的新棉衣翻看,又摸摸她的肩膀,羡慕道,“林婶婶对你真好,给你做的衣裳都是最合身的,都没有给你留量。”   穆清笑着道,“我长得快,留量没用。等我明年这时候穿,把留量的袖子放出来,袖子合适,其他地方也不合身。”   “也就是你能时时穿合身的衣裳,你看看我们村里人,谁不是捡哥哥姐姐的衣裳穿。”   丫丫比她哥小石头小一岁,小的时候也捡过她哥的衣裳穿,不过这两年很少了,主要是丫丫长得快,和她哥差不多高。还有就是丫丫能上山挖药材了,自己能挣到钱做新衣裳。   丫丫也十岁多了,今天她身穿着一身半新半旧蓝色的棉衣,她身量挺高,脸上有肉,乍一看已经像个大姑娘了。   丫丫拉着穆清往外跑,“我家不好玩儿,我带你去知青点玩儿,上午有男知青吹口风琴呢,听说下午还有女知青唱歌。”   和丫丫一样去知青点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不少,被大家起哄,两个皮肤比较白的女知青有些害羞地站出来。   “我们给大家唱一首《学习雷锋好榜样》吧。”   围观的人啪啪地鼓掌,大声欢迎。   穆清和丫丫到的时候,她们刚开始唱,两人站在外面听她们唱歌。   丫丫兴奋,“唱的真好听,比我们班上的语文老师唱的还好听。”   旁边一个年轻媳妇儿笑着道,“清清怎么来了,上午听说你爸妈带你去县里玩儿了。”   穆清笑着走过去喊了一圈人,“上午去,下午回来了。”   “快过来坐,你爸妈呢?”   “我妈去金桃婶婶家了,我爸去我爷爷家了。”   大家都笑起来,“你爸妈这两天可真忙。”   和穆清家关系比较近的一个婆婆抓给她一把瓜子,穆清笑着道谢,分了一半给丫丫。   堂屋外靠墙坐着的知青跟人打听,那小姑娘是谁?看着不像是村里的孩子?   来的最久的一批知青刘红英跟去年来的知青说,“这两天村里不是都在说穆家出了个军官吗?这就是那家的姑娘。”   “住在坡上那家?”   “没错,坡上那栋房子就是他们家的。”   一个年纪比较年轻的女知青把穆清仔细打量了一番,“我看她穿的戴的,不便宜哦。”   刘红英笑道,“你来的晚不知道,那小姑娘的爸爸当兵之前,她妈妈一直在县里疗养院上班,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还能缺了吃穿?”   “哟,聊什么呢?”潘薇穿着红棉衣笑着走过来。   刘红英让开一个位置,“过来坐。”   潘薇笑着过去坐下,从兜里抓了两把花生塞给刘红英,又给丫丫抓了一把,“你拿着吃。”   刘红英故意笑话她,“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哈,舍得给我花生吃了。”   院子里的知青们都笑了起来。   穆清疑惑,“她跟谁结婚了?”   丫丫小声说,“跟我小堂叔,去年秋收后结的婚。”   丫丫的小堂叔,穆清见过,好像才二十出头,跟丫丫爸爸一样,长的高高壮壮的,看着也像是个聪明人。   和知青结婚,不怕到时候人家回城走了?   乡下十来岁的孩子已经懂很多事了,丫丫听她爸妈说过这事。   她小声说,“结婚前堂婶说,她说下乡的时候娘家那边早和她断了关系,就算回城也没地方给她住,说什么也不会回去。”   怪不得!   穆清的目光落在刘红英身上,她至今记得当年他们才来穆家村的时候,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许真真和杨雪浓。   许真真和杨雪浓家庭条件好,想办法回城了,只有她和潘薇留下了,踏踏实实过日子。她是不是跟潘薇一样,不是不想回去,而是根本无处可去?   说笑了一会儿,几个有特长的女知青唱歌跳舞,好不热闹,几个腼腆的男知青也被赶鸭子上架,高歌一曲。   唱的好不好另说,至少气氛非常热烈,叫好声欢呼声,喧闹不已。   坐了会儿,估摸着快五点钟了,穆清起身准备回去,明天还要坐车去南广。   林玉找过来,拉着闺女道,“你婆婆爷爷留我们吃饭,当作提请给咱们送行。”   “跟蒋涵阿姨他们说了吗?”   “你爸回去说了,叫他们别煮我们的饭。”   母女俩走后,大家都对这对母女议论纷纷。   “那是那个军官的老婆?太年轻了吧!”   “皮肤真白!我刚下乡的时候也没她白!”   “日子过得好就是不一样,乡下人比城里人还体面。”   比起看惯了林玉的村里人,才下乡不久的女知青们反应最大,刘红英跟潘薇只是笑了笑。   穆家老宅,今晚上这一顿,吃的跟过年一样丰盛,虽说不是猪鸭鱼肉都有,桌子上也有三个肉菜,米饭也专门蒸的纯白米饭。   今天不喝酒,只吃饭,正要开饭的时候,穆红强来了。   穆红旗挡在他面前,“你妈叫你来干啥?”   穆红强双手端着一碗红烧肉,“我妈,我妈叫我来给婆婆爷爷送碗菜。”   “你端回去自己吃吧,我家不缺。”   穆红强红了脸,嗫嚅半天,没说要回去,也没说不回,就在那儿站着。   王彩霞走出来,“红旗,把肉端来,他们既然敢送来,我难道还不敢吃?”   穆红旗只能接过穆红强的红烧肉。   王春玲叫他等等,红烧肉倒到另外一个碗里,又给他装了一碗辣椒炒火腿片儿。   穆清从兜里抓了两把大白兔,塞到妈妈手里,林玉把大白兔装穆红强包里,“拿去吃。”   “谢谢大娘,谢谢三娘!”   “快回去吧,天快黑了。”   林玉进屋,跟穆继东说,“没想到二嫂还能养出红强这样腼腆的性子。”   王春玲对穆红强很有好感,“确实不像他们两口子养的儿子,红强性子软,学习成绩好,去年期末考试还考了第一名。”   穆继军说,“毕竟一个根儿出来的,虽然跟穆继兵两口子关系不好,还是盼着红强能出息。”   穆红强来了一趟,穆贵和王彩霞都不说话,饭桌上安安静静地,只听得见碗筷相撞的声音。   穆红强回到家,张兰花看他碗里装着菜,连忙问,“菜是谁给的?”   “大娘给的。”   张兰花撇嘴,“穆继东两口子没说点啥,听他们说穆红旗要去当兵,你去送肉,他们没提你大哥?你大哥明年考上初中,读两年初中毕业,也能去当兵吧。”   穆继兵喝了口闷酒,看了大儿子一眼,穆红杰不敢说话。   他去年夏天就小学毕业了,没考上初中,他妈不甘心,求着校长让他再读一年书,要是明年他再考不上……   张兰花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火气上来,“你怎么啥也不知道,老娘舍了一碗肉,叫你去干什么了?”   穆红强从包里拿出一把糖,“三娘给的。”   张兰花冷哼一声,“不就是糖嘛,有什么可稀奇的。行了,吃饭吧!”   穆家老宅,吃完饭,一家三口回去了,刑家人还没睡。   蒋涵拿了五本书过来,“这是给清清的,清清不是已经在学诊脉开药方了嘛,这是我家传下来的脉案和药方,你有空看看,说不定有收获。”   林玉连忙说不行,“你家祖传的东西,拿给清清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蒋涵笑道,“我就是半瓶水的水平,注定成不了中医大师了,我看清清比我有希望。这几本书不是孤本,是我以前抄写的,放心拿着。”   穆清笑着谢谢蒋涵阿姨,“我一定会努力背下来。”   “我看你不用努力也能背下来。”刑定南语气有些酸。   刑老夫人笑道,“瞧瞧你那模样,三十多岁的人了,嫉妒清清一个小姑娘,像什么样。”   众人都笑了起来。   “别闹了,洗洗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确实时间也不早了,他们明天还要进城,都准备睡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大雾!   他们七点多就准备出发了,路过穆家老宅的时候,穆继东去打了声招呼,回来的时候提了一袋吃的,花生、包子、馒头,够他们坐火车这几天吃了。   雾气大,刑定北开车开得慢,走到县里,街上有行人,开得就更慢了。   穆清看到赵富站在人民饭店门口,赵富也看到他们了。   毕竟,能在芒山县开车的人就没两家。   赵富冲车子挑了下眉头,“姐夫,看到了吗,刑家的车。”   吕学工又不瞎,当然看到了。   “刑家的事情你少管,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见面都得和和气气的,咱们家惹不起。”   “穆家也惹不起?”   吕学工冷笑,“你不知道,穆继东一家回来过年了,穆继东回去就是营长,你说我一个革委会的主任能跟人家摆脸色?”   赵富吐了口唾沫,“他穆继东能当营长,给我个机会,我赵富也能。”   “你?呵,你还是歇着吧,少给我找麻烦是正经。要是真踢到铁板了,我也救不了你。”   吕学工现在是看明白了,他以为自己是乱世英豪,在那些有地位有人脉的人眼里,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别太拿自己当回事,还是夹尾巴做人是正经。   刑定北夫妻把他们一家送到车站,帮着把两箱奶粉和行李送上车才走。   云苓笑道,“下次见面,说不定就是明年过年了。”   “这个说不准,不过只要继东能请到假,我们肯定就回来。希望明年邢莉和刑昭姐弟俩也能回来,团聚一回。”   “有机会的!”   火车要发车了,刑定北拍拍穆继东肩膀,“需要我帮忙打电话!走了!”   穆清趴在窗口挥挥手,火车站台越来越远。   林玉去厕所洗手回来,“去西南的人真少,我看后面的车厢都是空的。”   “卧铺车厢本来人就少,何况今天才大年初二。”   确定四周没人,穆清把两箱奶粉收起来,火车上不需要的行李也都藏起来,另外拿了两床被子出来。   “早上没睡醒?”   穆清点点头,“想睡。”   林玉给闺女掖好被子,“睡吧,爸爸妈妈守着你。”   “先别睡,把我的书本拿出来,我要学习。”   穆清掏出书本和纸笔给她爹,穆清睡意来了,迷迷糊糊间翻身的时候,看到对面她爹娘脑袋凑一起讲数学题。   她嘴角翘起,美美睡了过去。   去南广县的火车上,两头两尾的站台上下车的人少,只有中间经过几个大城市人多一点。   穆清这两天在火车上吃了睡,睡了吃,不知不觉就到地方了。   到家的时候才正月初四,她爹还能休息两天。   穆清回来了,下午张钦、霍容时、沈园和陈静就来了。顺便把她家的招财和进宝送回来。   张钦特八卦地跟穆清说,“你过年不在,错过好大的热闹。”   “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后勤部的人在大门正对着的小广场放电影,彭丰年的妈跑到我们面前,说我们都是大孩子了,该懂礼,男的女的腿挨腿坐一起像什么样儿,还要脸不要?”   沈园连忙说,“这还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是后面她又说,有些人家家里养不起闺女还是怎么的?三天两头去男同学家蹭吃蹭喝是什么道理?”   张钦激动的拍大腿,“他们玩的好的,谁不知道彭丰年经常给田甜送吃的?”   “田甜哭着跑了,过了会儿,田甜的妈赵春华来了,跑过来就哭,说张小玲仗势欺人,张口就败坏她闺女的名声,她闺女回家闹着不活了,她闺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去死!”   “彭丰年的妈可不是吃素的,冷笑着说,还没攀上高枝儿,怎么舍得死!”   陈静推了张钦一下,“好家伙,你学的真像!”   张钦嘿嘿地笑,“我印象可太深刻了。”   穆清好奇,“然后呢?”   “赵春华嚷嚷着张小玲靠着她男人是师长欺负人,她要去告状!最后彭丰年的爸跑来,把张小玲骂了一顿,张小玲也哭了。”   “彭丰年去找他爸?”   “肯定是,张小玲哭的时候还骂了彭丰年,说他吃里扒外!”   陈静感慨道,“彭丰年的妈怎么想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就是,坏了田甜的名声,她自己也没得好,彭丰年以后肯定恨死他妈了。”   穆清觉得不至于吧,毕竟是亲生的。   霍容时说了一句,“彭丰年这个年纪正是叛逆期,大人说东他往西,只怕心里把这事儿记得死死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穆清笑了笑,叛逆期这个词用得好,形容成人前和大人对着干的时期,刚刚好。   穆清笑着问霍容时,“你跟彭丰年年纪差不多,有没有叛逆过?”   霍容时笑而不答,他也有吧!   以前因为他妈和谢家的关系,他非常讨厌谢家,从对他妈态度也不好。自从去年他爸跟他说了他妈性格大变的原因,他慢慢也理解了。   理解只是理解他妈的想法,但是并不代表着他接受她的行为,他反而更加讨厌谢家。   张钦不满,“你们两个笑什么笑,我在跟你们说彭丰年和田甜。”   穆清笑道,“他们俩现在怎么了?”   “反正那天之后两人没见过,田甜连门都没出。”   “彭丰年呢?”   “这个我知道。”   陈静和彭丰年家都住小洋楼,距离还算近,“这几天,几乎天天都能听见彭丰年家吵吵闹闹,没个消停的时候。”   彭家的事情穆清当个笑话听了,她并不往心里去,“咱们学校那边怎么样?那个什么破学习班还在办吗?还开不开学?”   张钦点点头,“要开!我爸说他们闹的太过分了,这么闹下去,工厂不好好上工,学校不好好上学,这不行。昨天后勤部的领导去找县领导谈话去了。”   “咱们会按时开学?”   “应该吧。”   穆清希望能按时开学,上学期因为那个学习班,期末考试也没考,她想跳级去读五年级也没能成。   “你不着急,等到开学后去申请参加考试,肯定没问题。”   大家一起补习这么久,穆清的水平他们是最清楚的,别说跳级读五年级,跳级去读高中也行。   林玉和穆继东在屋里整理行李,差不多收拾好了,她拿了一大袋松子出来,给张钦他们一人装了三四斤。   “老家带来的,炒的奶香味,你们试试。”   “松子还有奶香味儿?”沈园第一次听说。   林玉笑道,“你试试看。”   沈园抓了一把松子,剥开一颗尝尝,还真是!她眼睛都亮了!   “好吃吧?”   “嗯,太好吃了。”陈静狠狠点头,“怎么炒的,回头我叫我妈买些回来炒。”   “简单的很,回头我写个方子给你。”   知道穆家人回来了,第二天上午汪露来了,“我可盼着你回来,你走之前送给我的虫草鸡汤味道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养生汤。”   “今天要来一锅?”   “那必须来一锅。”汪露主动带了篮子,“走走走,咱们先去买药材,再去买只大肥鸡。”   穆清没跟着她妈去,而是跟她爹上山打猎。   过两天她爸就要回部队了,要在他回去之前,补充补充库存。   父女俩配合默契,只用了一上午就抓够了差不多半年需要的量。   “要去抓鱼不?山里水潭的大鱼不多,需要鱼,咱们要去水库买才行。”   年前她和爸抓的鱼吃了一小部分,还有一些用来做腊鱼了,鲜鱼还有不少。   “下次吧,还能吃一段时间。”   “那好,咱们回去。”   家里肉蛋奶和粮食都不缺,穆继东出门在外也不用操心家里。   父女俩回到家,已经十二点过了,汪露已经走了。   “快点来吃饭。”   “哦。”   父女俩赶紧去后院洗手吃饭,下午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张钦他们跑来玩儿,不用说,他们今天也是来打下手的人。   “这么多野鸡野兔子,你们吃得完吗?”   穆清脸不红心不跳,“一顿肯定吃不完,现在不是天气还冷嘛,还可以抓紧时间做一批腌上晒干。”   为了谢谢他们帮忙,林玉留他们吃晚饭。今天料理了这么多野鸡和野兔子,拆下来的内脏可以做一大锅红烧鸡杂。   林玉舍得放油放调料,一大锅鸡杂炒出来辣椒油红亮,鸡杂香气扑鼻。用鸡杂下饭,那简直一口气能吃下三碗饭。   怎么大一锅,一顿也吃不完,吃完晚饭,林玉给几个人一人装了一大碗。   “拿回去下饭或者做面的浇头,都很好吃。”   “谢谢林阿姨!”   “不用谢,今天辛苦你们了。”   几个人又吃又拿,张钦端着一大碗鸡杂回去,汪露都乐了,“早知道咱们家就晚些吃饭。”   张钦护食,“妈,这碗鸡杂我是想留着明天早上吃。”   汪露靠在沙发上,踢了张玉才一脚,“瞧瞧你儿子,想吃口他带回来的东西都不肯。”   张玉才无奈,“你现在又不饿,跟他争什么争。晚上养生汤你不是吃的挺开心的嘛。”   “哼,我就乐意。”   张钦不想搭理他爸妈,端着鸡杂去厨房,仔细锁在碗柜里,还用一个大碗扣住,生怕家里进老鼠蟑螂什么的偷吃他的鸡杂。   霍容时也和张钦想的一样,鸡杂端回去放厨房里,结果等他第二天起来,发现鸡杂只剩下半碗了。   “奶奶,我昨晚上端回来的鸡杂呢?”   霍老太太看了儿子一眼,“你爸昨晚上回来晚了,给他下了碗面,估计是你爸觉得清水面没味道,吃了点儿吧。”   那叫吃了一点?那么大一碗,只剩下一半了!   霍锦年喝完碗里的粥,轻咳一声,“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霍老太太笑道,“别管你爸,鸡杂谁也不碰你的,留着你中午吃。”   霍容时无奈,“我是那么护食的人吗?一家人一起吃吧。”   “要我说,鸡杂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难得。一般人家一次最多杀一两只鸡,凑不出那么鸡杂做菜。”   霍容时点点头,“下回我进山也打些回来,咱们家也做鸡杂试试。”   “还要去部队训练?”   “嗯,说好了初七去,训练到开学前。”   霍容时是个很有计划的人,也是很有恒心的人,但凡他下决心要做到的事情,肯定不会找借口拖延。   初七霍容时去部队训练,穆继东也去部队报到了。   穆清想在家休息,可惜休息不了,刘大夫问她有没有空去医院打杂,霍老师说他们想补课随时可以去。   穆清权衡之后,决定去医院打杂,她还要努力争取在开学之前把蒋涵阿姨给她的医书背下来。   穆清去医院,没想到刘大夫也交给她两本书,手抄本的中医札记,大概内容和蒋涵阿姨给她的脉案药方差不多。   “我知道你记性好,抓紧时间背下来,我会随时抽查。”   刘海波一脸羡慕,他跟着师傅学了好多年才拿到这两本书,穆清才来多久,居然就能拿到他师傅的传承。   啧啧,这个小丫头还没拜师呢!   过了几天,刘海波眼睁睁地看着他师傅抽查穆清的功课,穆清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比他背的还快还好。   于是,刘海波又挨骂了!   刘海波内心悲愤欲绝,这世道,还给不给普通人活路?   日子简直太难过了,刘海波期盼着赶紧开学,把这小丫头送到学校去。   刘海波盼望着,盼望着,元宵节的脚步近了,元宵节一过,小学初中和高中同一天开学。   开学前一天,刘海波故意问穆清,“听说你们明天开学了?”   “嗯,以后来不了了,再来要等暑假了。”   刘海波开心不已,面上还要装作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有空常来!”   穆清淡淡一笑,看破不说破。   开学后,穆清第一时间就是去找老师申请跳级!   同桌金豫章都惊呆了,“你,你一年级都没读完,你要去五年级?下半年读初中?”   穆清淡定地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的!”   老师进来,“穆清,校长叫你去办公室!”   穆清收拾东西要走,金豫章一把拉住她,“别去了吧,万一你考上了怎么办?”   穆清笑了起来,“考上就去读呀!”   金豫章连忙改口,“你要考不上怎么办,多丢人呀!”   穆清拉开他的爪子,“放心,我肯定考得上,作为同桌,你要鼓励我上进才是!”   下午,中午之前,考试成绩出来,穆清真的考上了!   穆清开开心心地去五年级,金豫章哭唧唧地跑回家告状,我的同桌不要我啦! 第50章   穆清和张钦成了同桌。   穆清一走进教室, 张钦热络地招呼她,“快来这里,我早就知道, 你肯定能考过。”   环顾教室, 只有张钦旁边有空位, “你同桌呢?”   “我同桌不想跟我坐, 搬走了。你不会也嫌弃我吧?”   走道隔壁的男生,阴测测地瞥了张钦一眼,好歹当了一学期的同桌, 为了跟小姑娘当同桌, 你就这么污蔑我?   穆清还没走到位置上,张钦已经热情地给她擦好桌子了。   没其他地方坐,穆清就在他身边坐下。   张钦靠过去, 毫不客气地越过三八线,“我跟你说,今天上午我们什么课都没上,老师给读了一上午的报纸。”   穆清早就接受现状了, “反正也没指望来学校学多少知识, 要不是我妈非要我来,我才不来。”   张钦点点头,可不是嘛,都是为了混文凭。   马上要下课了, 穆清身上的书包都没解下来,外面铃声一响, 她站起身就走。   沈园和陈静叫她, 两人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 张钦只能巴巴地跟在后面, 搞笑的很。   “新来的那个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跳级进来的。”   “她看着很小的样子。”   “和张钦关系真好?以前从没见过张钦对他同桌有什么好脸色。”   张钦的前同桌,“……”有一句脏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原来他也以为张钦就是那个臭脾气,改不了。见过张钦和那个小姑娘相处之后,他才知道,终究是错付了。   “走走走,回家吃饭吧,想知道穆清的消息,你问大院里的学生不就知道了嘛。”   走到大院门口,穆清跟张钦他们分开,她过马路回家。   “考试怎么样?”   “挺好,过了。”穆清放下书包。   “班上同学好相处吗?会不会觉得你个子小好欺负?”   “妈你别担心,不会的。”   穆清从身高看,在一群五年级学生里面不算最高的,也不算最矮的,不过她的年纪却是最小的。   年纪小又有什么关系,看不出来就行了。穆清觉得,虽然她年纪小,但是思想应该算班上最成熟的吧。   林玉很操心,“一年级去五年级读书,就算你成绩好,总有些仗着比你高大欺负你。”   “妈,你真的想多了,我分到张钦他们班上,还和张钦是同桌,陈静和沈园也在班上。”   “这样啊。”林玉一下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我今天还在想,要是你考过了分到其他班级,我就去找老师说说情,让你和张钦一个班。”   林玉忙问,“张钦他们下午过来玩吗?我给他们炸些油果子吃,好请他们保护你。”   穆清哭笑不得,“妈,你想炸就炸吧,只要你不心疼油。”   “油买回来就是拿来用的嘛,有什么好心疼的。”   回芒山县的时候,在市里买了不少油,林玉盘算着,至少能用到秋天去了。   林玉一边切菜一边说,“你那个东西真好用,油放在你那儿,过一两年都是新鲜的,一点都没有哈喇味儿。”   “清清,过来烧火。”   “哦。”   锅烧热,下猪油,炒素菜用猪油最香了。   “我看咱们有空该囤还是要囤,油盐柴米蔬菜这些,总是用得到的,钱放着不用也是一堆废纸。”   “我准备以后去买菜的时候顺手带一块猪肉回来,存多了就熬成猪油放着。等到夏收完了,油菜收上来,我再去买些菜籽油囤着。”   穆清已经放弃劝说娘亲少囤东西了,“您爱买就买吧。”   前两天刘大夫给她透了个底,后勤部那边已经在着手结算去年给她的分红,他去后勤部领东西的时候看到了单子,分红是四位数起步。   穆清算了算家里的财产,娘亲就算每天都上街买东西,家里的钱财也花不完,但是她的空间能装多少就不知道了。   回忆了一遍,她的空间还算宽敞吧,里面装着嫁妆的箱子柜子最多占了十分之一的位置。   见闺女不反对,林玉笑眯眯道,“你喜欢吃的大白兔也给你多买点。”   “好呀!”   大白兔是穆清现在最喜欢的糖,不过,很快她就喜欢不起来了。   吃了午饭,她偷偷往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然后,门牙掉了,掉下来的时候门牙还卡在大白兔上,一看就是想咬,又没咬断的样子。   穆清瞪大了眼睛,掉牙了?   她怎么忘了,她已经到换牙的年龄了。   林玉连忙倒了杯水,“快漱漱口,张开嘴让我看看。”   把闺女拉到院子里,穆清仰起头张大了嘴,林玉仔细看后,“有点出血,不过没关系,别吸,过会儿就好了。”   捡起闺女掉落的牙齿,从大白兔上拔下来,“我给你洗洗晾上,自己收起来。换牙期间,可不准吃糖了。”   穆清小声说,“我不咬就是了,不耽误吃糖呀。”   “我说不许就不许!”   穆清嘴巴鼓成青蛙,“掉落的牙齿不扔到房顶吗?”   “别听他们瞎说,牙齿扔到房顶上也不会很快长出来,自己收着做个纪念吧。”   穆清跑去屋里照镜子,咧嘴笑,豁口的牙显得她跟个还在吃奶的小丫头似的,不高兴。   她的脸耷拉下来,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林玉洗好牙齿拿出来,放在簸箕上晒着,“别不高兴,等牙齿换完就是大人了。”   下午,张钦来家里玩,“你什么时候去霍老师那里补课?霍老师说有话跟你说。”   穆清沮丧地低着头,“不想去。”   发’去’这个音的时候,穆清明显感觉到,门牙缝喷出去的气特别大。   “你低头干什么?”张钦也低下头去看她的脸。   林玉笑道,“你别去看她,清清开始换牙齿了,不好意思。”   “哎呀,换牙了呀,最近不是只能喝粥了?”张钦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放心,很快会长出来的。”   穆清不是担心长不出来,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形象受损。   为了保护自己的形象,穆清去学校上课都是板着脸的,五年级的大同学们,纷纷觉得穆清这个小同学不好惹。   经过一天,大家都知道穆清是从一年级跳级上来的,她爸现在是营长,有资格住进军区大院,这样背景的孩子,班上最调皮的男生都不会故意去招惹她。   张钦还问过她,“你们家要不要搬到军区大院住?”   “住筒子楼吗?不想去。”   沈园也说,“千万别去,筒子楼里上下左右都是邻居,家里说话大声点隔壁邻居都能听得到,房间又小,还不如你家现在这里住的好。”   穆清点点头,“我和我妈也是这样想的。”   她娘亲不擅长和一群女人交往,穆清擅长,但是不喜欢和人来往密切到没有自己的独处空间。   真的,除非她爹当上师长,要不然他们家绝对不可能搬去军区大院住。   一天一夜,穆清接受了自己换牙的现状,也不再在家待着,第二天去霍老师家报到。   霍容时在家,穆清一张口说话,霍容时就发现他换牙了。霍容时怕小姑娘要面子恼他,侧过身笑着抿了抿嘴。   霍老师叫她坐,“咱们来谈谈你的学习问题。按照你现在的学习能力和学习进度,高中知识很快就会学完,要不你学点其他的知识?”   “学什么?”   “学一门语言怎么样?”霍老师笑道,“学会一门第二语言,你就可以学习这门语言背后的历史文化等知识,算是对自己的知识面的一个拓展。”   穆清并不排斥学一门语言,但是学什么呢?   “俄语和英语,你选一种。”   “能两种都学吗?”   霍老师哈哈大笑,“行,只要你愿意学。你年纪还小,加上记性好,学什么都快。”   霍家老两口是文化人,这个时候的文化人会说俄语没什么稀奇,穆清没想到,他们还会说英语。   霍容时笑着道,“以前我爷爷在外交部工作过,专门负责翻译资料,所以会英语。”   后来,他出生后,他妈折腾的厉害,爸爸找爷爷奶奶求助,爷爷奶奶就从北京跟过来了,跟着爸爸从北京到上海去当老师,现在又来了南广县。   能学新东西,穆清来劲儿了,又开始了每天下午去霍家补课的日子。   林玉投桃报李,隔一段时间给汪露炖养生汤的时候,也会顺手给霍家炖一锅虫草汤或者暖身汤。   穆清因为换牙,最近也十分喜欢喝汤。最喜欢吃的菜要么是蒸得软烂的咸烧白,要么是烧茄子,凉拌茄子等等。   说起茄子,林玉就很得意,“要不是我去年夏天囤的多,你还能新鲜茄子吃?这个时候茄子苗都还没长好。”   “是是是,都是您准备充足。”   林玉笑了起来,“看你连着两天吃茄子,也可怜巴巴的,今天中午咱们家吃山药吧。”   穆清掏了掏空间,“没有山药了。”   “那我去药材市场那边看看,看看能不能买到野山药,没有野山药就给你做粉蒸肉,肉下面铺芋头。”   穆清连忙点头,“妈妈做什么我都爱吃。”   母女俩一起出门,在学校门口分开,一个去买菜一个去上课。   校门口碰到田甜,穆清看了她一眼,这两天天气渐渐热起来,棉衣一脱,换上长袖衣裳,很容易就看出她瘦了不少。   彭丰年快跑两步,“田甜。”   大院里的孩子都看向两人,田甜勉强地笑了笑,“你也去上学呀,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教室了。”   彭丰年还想说什么,田甜已经埋头走了。   穆清啧了一声,人言可畏啊,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事情。彭丰年他妈闹了一场,大院里的人看到他们两个说话,说不定过一会儿又要传闲话。   说是女人顶半边天,不仅要养活儿女照顾公婆,乡下的女人还要上工,城里的女人要挣钱,结果在这些事情上,女人还是会吃亏。   听了穆清的话,沈园心里认同,不过,“田甜也不算完全无辜。要是没被彭丰年的妈拆穿,她不是好处尽占嘛。”   “她成绩不错,希望她不要辍学才好。”   “应该不会,高中考不考得上不好说,初中她肯定考得上。”   沈园说了句很现实的话,“田甜现在也才十多岁,还不到结婚的年龄,她家又不用她下地干活,不读书干什么?文凭好一些,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   “田甜已经够幸福了,就算军区大院私下里有人传闲话,她至少吃穿不愁,还能等到法定年龄再嫁人。我老家,根本不管这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嫁人的也不是没有。”   陈静吃惊,“那么小怎么嫁人?”   沈园笑着捏捏她的脸,“你也是日子过的太好,怎么这么天真呢?”   穆清想,如果她是田甜的妈,要是真想闺女能嫁个好人家,肯定要想尽办法调离这里,去另外一个军区大院从头再来。   赵春华其实还真想过这个法子,可惜,并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   他们一家选择搬到这里,就是想立功,等到合适的时候能攀上关系官升一级。   可惜了,田志勤干的一般,去年风头最盛的是二师孙承恩,说起来他也是托了手下有个穆继东的福。   真是气人呀,一年的时间,一个毫无根基的泥腿子能混上营长,她家那个当了这么多年的兵还是个团长。   有时候,赵春华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   大儿子都到结婚的年龄了,二儿子和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再有其他的想法也不合适了。   赵春华跟她丈夫谈过,目前来看,如果南广县这边的编制没有变动,他就算想平调去其他地方难度也很大。   赵春华心里憋着一口气,丈夫的顶头上司是张小玲那个贱人的男人,过年闹了那么一出,就算人家不想落人口舌秉公办理,面子过得去,里子肯定还是他们家吃亏。   田志勤叹了口气,“先干着吧,等有其他机会再说。实在不行,等下半年读初中,送田甜去她大哥那儿。”   “老大现在只是个光头兵,田甜去她大哥那儿顶什么用?”   赵春华动过把闺女送回老家的心思。但是,闺女回老家她照顾不到,要是被乡下亲戚带坏了,那可是哭都没处哭去。别说嫁个好人家,不拉着娘家倒贴都是好事。   想来想去,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赵春华只能跟闺女说,“以后看到彭丰年就当不认识,时间久了别人都知道你在避嫌。你年纪小,时间一长别人肯定不会觉得是你的错,肯定会说是张小玲无理取闹欺负人。”   田甜只能点点头,听她妈妈的话。   这段时间,张小玲虽然出了口恶气,但是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儿子给她脸色,男人觉得她没脑子,爷俩都不搭理她,可把她气得够呛。   穆清掉落的第一颗牙齿长出来的时候,劳动节到了。   在这个流行学工学农时代,劳动节肯定要把学生拉去体验体验生活,穆清也逃不掉。   林玉叫闺女装病,“明天我亲自去给老师请假,就说你发高烧,去不了。”   “妈,大家都去,我不去不太好。”主要是她想去体验体验助农到底干什么。   林玉不乐意,“你从小到大干过什么活儿?你知道下地干活有多辛苦吗?”   “妈,我先去一天行不行?要是受不了,我后面两天不去了。”   他们要去乡下干三天活。   穆清好说歹说,林玉勉强同意,“我要跟你一起去,你要是受不了,我马上带你回来。”   “都听您的。”   知道穆清明天也要去劳动,下午沈园和陈静跑来,“草帽有没有?我跟你说必须带草帽,草帽还要有绳子,能固定在下巴下面那种,要不然干活的时候要掉。”   “对对对,还要穿长袖的衣裳,免得刮伤手臂。”   陈静打量她的手,“瞧你那细皮嫩肉的,估计一个上午就要打起水泡。”   穆清打量自己的手,确实又白又嫩,多亏了娘亲照顾得好。   劳动节这个时候,去干活主要是下田割油菜。林玉一早起来给闺女打扮好。   头发编了一个麻花饼垂在脑后,脑袋上戴着崭新的草帽。怕闺女戴的不舒服,草帽买回来,林玉还专门在里面垫了一层布。   身上穿着长袖长裤,手上给准备了一副劳保手套,脚上没穿布鞋,穿的是雨靴。   去年买的雨靴,当时买的稍微长一点,今年夏天再穿一穿,明年就穿不了了。   林玉亲自跟着去,带着板凳、水杯、和吃的,就怕闺女遭罪。   母女俩到校门口集合,班上的同学都惊呆了,这是哪家出来的大小姐,不就是下地干活儿嘛,妈妈还要专门跟着去照顾?   沈园连忙解释,“穆清还没满八岁,从没下地干过活,林阿姨也是担心她受伤。”   小学参加助农活动只有四年级和五年级,别说五年级,就算在四年级里面,穆清也是年级最小的一个。   家里当妈的担心也正常,带队的老师也没说什么,有张钦他们几个护着,学生们也不会拿穆清开玩笑。   初中、高中的学生都来了,大家一起出发,今天他们要去小河村。   小河村林玉熟呀,买酒来过,买招财进宝的时候也来过。   大队长已经在等着他们了,跟带队的老师商量好,高中生帮忙割油菜,初中生和高中生帮忙抱油菜。   油菜长的高,这里割油菜都是拦腰隔断,割完油菜,田里剩下的油菜杆儿有半人高,小学生们走在里面,不仅要注意脚下不平整的田地,还要注意别被胸口高的油菜杆儿刺伤了脸。   林玉都恨不得自己下去帮闺女干活。   “你注意脚下,别崴脚了。”   “嗯。”   “也要小心油菜杆儿,别伤到自己。”   “我知道。”   老师拦住林玉,“穆清妈妈,你别担心,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锻炼孩子,你别插手太多。”   闺女没怎么下地干过活儿,林玉怎么能不担心。蹲下身给闺女整理好帽子,又给她戴好手套。   穆清冲娘亲笑了笑,跟着张钦他们下地。   割油菜的人往往一大把放一起,新鲜的油菜枝儿又长又重,怕穆清抱不动,沈园就把一把油菜分成两半,她们一人抱一半。   穆清其实一直觉得自己体力还可以,隔三差五进山打猎,至少比一般小姑娘强一些吧。   现实教她做人,在田里来来回回抱油菜,抱了一个多小时,她就累的不行了。干活跟打猎完全就是两回事。   “清清呀,快过来喝口水。”   “来了。”   穆清不仅自己去喝水,还把陈静和沈园都叫去了。   吴桂英扭头看了一眼,不高兴地跟田甜说,“他们是不是在偷懒?我要告诉老师。”   田甜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你没看到吗?老师就站在旁边。”   带水的不仅是穆清,田埂上,还有不少学生在喝水。   “饿不饿?”   穆清摇了摇头,“还行,就是手臂酸的很。”   林玉给闺女捏捏手臂,“傻姑娘,要是累了你就走慢一点,偷偷懒。”   “就是因为累,所以才要走快一点呀,快点抱过去放好,干完活儿才能休息。”   林玉笑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你当别人真指望你能干多少活儿?”   “不管他们指不指望我,我至少要尽力吧。”   歇了一会儿,穆清牵着沈园和陈静又去干活了,林玉有些感慨,闺女有时候懂事得不像话。   “哎,这不是林玉嘛。”   林玉扭过头,一看是熟人,“曹大姐,你干什么去?”   曹大姐家是卖酒的,她去她家买过酒。   “哈哈哈,还真是你,我说看着那么眼熟呢。我们分的那块田干完了,去下一块田。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闺女来助农,我在家不放心,跟着来瞧瞧。”   “你家孩子照顾的可真精细。”   林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孩子小,总怕她在外头不小心受伤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林玉问曹大姐家最近有没有卖酒。   “还真没打算,家里存货不多了,留着吧,等要卖酒的时候我托人跟张大娘说,叫她通知你。”   “好嘞!”   曹大姐还要干活儿,摆摆手走了。   林玉一直守着闺女,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林玉才赶紧把闺女牵到身边,摘掉她的手套。手上没有血泡,但是都磨红了。   “妈你别心疼,没事儿。”   林玉忙问老师,“下午还要干活不?”   “小学生下午不干,初中生和高中生队里管午饭,吃了下午还要干。”   霍容时走过来,“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   穆清从娘亲提的篮子里掏出两个煮鸡蛋,“给你,多补一补。”   霍容时笑道,“放心,吃的饱饭。”   “喝稀饭也能饱肚子,能顶事吗?”   霍容时接受她的好意,“回头我去山上训练的时候给你打只野鸡回来。”   “行呀!”   大家都累了,吃饭的准备去吃饭,回家的赶紧回家。   林玉问闺女,“走不走的动,我背你?”   “不用,我走的动,以前进山走几个小时都没事。”   林玉想一想,也是哦,真是关心则乱。   回到家,林玉先烧了一大锅水叫闺女去洗澡。   饭就不做了,叫闺女拿两个她喜欢的菜出来,吃了赶紧去睡觉。   真是累着了,午觉穆清睡的特别沉,一觉睡到三点多钟。   张钦、陈静和沈园他们也一样,下午都没有过来玩儿。   汪露阿姨来了,主要是自己想喝养生汤,顺便心疼心疼儿子。   林玉笑道,“你来的真是时候,你要上午来,我肯定没空。”   汪露捂嘴笑,“张钦回家跟我说了,也就是你这么心疼孩子,还要自己跟去。”   时间不早了,两人还要去买药材和母鸡,相偕出门,边走边聊。   穆清睡醒后,就靠在椅子上看闲书,等到夕阳西下,养生汤熬好了,汪露阿姨走后,娘亲进屋看她。   “别看书了,快来喝汤。”   穆清一下坐起来,“来了。”   吃晚饭的时候,林玉问闺女,“要不要去请假?”   “不用,我能坚持得住。”   “真的不用?”   “真不用!”   穆清想,她这一辈子干活的机会应该不多,多体验体验也不是坏事。   穆清说到做到,第二天全副武装跟着同学们去干活儿,林玉这个妈妈也陪着去。   三天助农活动结束,穆清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干农活的强度,一天比一天比表现好。   穆继东放假回来,听说闺女下地干活了,跟媳妇儿一样心疼慌了,“下次不准去,就在家好好读书学习,有你老子在,以后用不着你做这些。”   穆清乖乖地笑,扑到爸爸身上要抱抱。   穆继东顺手把袋子放桌上,“给你结算的分红,等了好几个月,总算拿到手了。瞧瞧,你有挣钱的本事,以后不用吃种田的苦。”   “多少钱?”穆清打开袋子。   “后勤的人说,一共两千多,我也没数过。”   “这么多?刘大夫之前说四位数,我还以为只有一千多。”   “哼,这还是对外卖的解毒药给你的分红,公家用的没算在里面。”   “够了够了,这么多钱,我妈去赶几个月集也花不完。”   林玉笑道,“你个小丫头,我买东西还不是为了咱们全家。”   穆清笑着趴在爸爸肩膀上,“收油菜真辛苦,等下个月有新的菜籽油卖了,咱们家多买点。”   “买买买,你们娘俩想买什么买什么。”   五一节过后,学校重新恢复上课。   上课弟一天,金豫章专门跑到五年级来找她。   “你有什么事?”   金豫章故意说,“你看看,还是读一年级好吧,读一年级不用去干活儿。”   “现在不去,不代表以后不去。你看我跳级读五年级,我至少能少干一年活儿。”   金豫章回去班上,陷入了沉思,他是不是也要跳级?三年级读完就跳级读五年级,这样四年级就不用去干活了?   把金豫章忽悠走,张钦笑道,“你的同桌?你都跳级这么久了,他还舍不得你?”   穆清白了他一眼,“那说明我有人格魅力。”   “哈哈哈,还是你牛!”   下午去霍家补课,张钦还把这个事当笑话一样讲给霍容时听,穆清嫌弃地用俄语骂了他一句。   “穆清,你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哼,我哪里像你,当面说人坏话,还说的那么大声。我刚才是在夸你。”   “我怎么不信呢?”   “爱信不信。”   张钦缠着霍容时问,“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霍容时不自在地转动眼睛,接触到穆清的目光后,他语气坚定,“穆清夸你聪明。”   张钦扬起下巴,“算她有眼光,我可比她原来那个同桌聪明多了!”   穆清笑着瞥了霍容时一眼,挺识相的嘛。 第51章   五月, 几场雨后,南广县又热又闷,山下的人不好受, 山上的蘑菇, 地里的蔬菜水果长得特别好。   去年种下的果树今年都开花结果了, 前院的荔枝、脆李、桃子等等都慢慢进入了丰果期, 除了经常要去训练霍容时,这段时间,张钦、陈静和沈园经常去穆家玩儿。   不为别的, 就为了享受看中哪个摘哪个的快乐。   穆清也不是护食的人, 如果张钦他们没来,下午去补课的时候还会端去霍家,和大家一起分享。   张钦一边吃荔枝一边说, “干脆我家院子里也种些果树算了,反正我爸说这几年不会走。”   陈静也想种,扭头问穆清,“你家果树从哪儿买的?”   “我们家邻居张奶奶家的儿子当初帮我们找的, 都是长成了的果树, 去年移栽养了一年,今年缓过来,就开花结果了。”   穆清说,“夏天移栽果树恐怕不好活, 你们要想移栽,最好问问他行不行。”   “等我回家跟我爸妈商量后再说。”   霍老师走进来, “吃完了吗?吃完了洗洗手, 准备上课了。”   “好的。”   上午去学校混日子, 下午来霍老师家补课, 几个人洗洗手准备学习。   张钦、陈静和沈园先是由霍奶奶上语文课,穆清去另外一边,霍老师给她单独上英语课。   上俄语课的时候,讲到俄国的历史文化还比较简单,毕竟是单一的民族。说到讲英语的国家,那就多了。   从霍老师的英语课上,穆清才知道世界如此之大,在地球的另外一边,有那么多富强的国家。   以前她只知道,海的那边都是贫穷的番邦,朝堂之上的大人们从不把这些番邦放在眼里。   如若长期如此,恐怕几百年上千年以后,上辈子强大的中央之国,恐怕也会在相对衰弱的时候被入侵。   学一门语言,不只是学一门语言,从霍老师的课上,穆清开阔了眼界。   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要去全世界走一走。   “咱们国家现在想出国很难,以后……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准,但是咱们要相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穆清面露笑意,对这句话笑而不语。   “笑什么?你觉得我说错了?”   穆清摇了摇头,不能说错,她只是觉得,在逆境的时候,这句话特别的提气。   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   补完课,穆清回家,只见娘亲在后院忙活。   “妈,又去捡菌子了?”   “捡的不多,够咱们娘俩吃一顿。你不去,我捡多了也不好拿回来,菌子放在背篼里都被压坏了。”   穆清端了张小板凳坐过去帮娘亲干活,“那等我周末休息咱们一起去,上午去挖竹笋,等下午山上水汽干了,就去捡菌子。”   “你那里各种竹筐竹篮还多吗?”   “还有些,不过用的差不多了。”   竹筐、竹篮大都装着粮食、蔬菜、水果这些,上次去篾匠家买了五十个,快不够用了。   “明天我去买些回来,夏天要囤的新鲜蔬菜水果多,咱们再买五十个竹筐吧。”   “您看着办。”   菌子洗干净,拿了一块火腿切成丁,和野生菌一起红烧,配蒸的白米饭,穆清这样颇有自制力的人都吃撑了。   外面天色将黑未黑,母女俩端了两把躺椅并排放在前院,听着夜风拂过树叶的声音,闭上眼乘凉。   “汪汪汪!”   “喵呜~”   招财进宝两个,一个在腿边转悠,一个直接跳到怀里,穆清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   “进宝好重!”   林玉轻笑一声,坐起的身子又躺了回去,“咱们家伙食好,不止进宝长得胖,你看看招财,整个县城就找不到比他胖的狗。”   说实在话,林玉生怕招财出门转悠,被人捉去吃了。   穆清顺手撸了一把招财,威武高大的狼狗呜呜一声,讨好地把脑袋往她手心里蹭。   “妈,下次我们进山,把招财带去,让它多去山上跑一跑。”   “你不怕它在山上跑丢,你就带着吧。”   rua了一把狗头,“你不会的是不是?”   “汪!”   望着满天的星宿,林玉自言自语了一句,“不知道你爸现在在干什么。”   “这个点能干什么,不是吃饭就是准备睡觉呗。”   “要是真跟你说的一样就好了。”   山林里面,蛇虫鼠蚁不断,这几天雨水多天气又热,长时间在林子里面趴着能好受?   穆清叫了一声妈。   “怎么了?”   “别想我爸了,想想咱们暑假怎么过吧。”   “你想出去玩儿?别想了,你爸肯定不会同意,今年外面也不太平,老实在家里待着吧。”   “咱们不去外面,去山里玩儿也行。”   “去抓鱼?”   穆清嘿嘿一笑,“去寨子里玩儿,木阿姨娘家,不是在寨子里面嘛。”   “那里啊,我跟你爸买火腿的时候去过一趟,他们那里修了好多梯田,从上面往下看,风景还挺好。”   “那咱们去那里吧。”   林玉有些犹豫,木家寨离九山县边境很近,恐怕不太安全。   “放心嘛,寨子离九山县还隔了两三座山,寨子里住了那么多人,我爸他们巡逻还会去,怎么会不安全?”   “你又知道?”   “哼,九山县山那边的国家在跟洋人打仗,我怎么不知道。”   西南边境的地形错综复杂,附近几个邻近的国家摩擦不断,最西南的那边打个不歇气,从最西南往西北方向的其他小国家就趁乱搞小动作。   严格来说,南广这边守卫的边境线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最西南的边境上,每天都是真刀真枪地干,据说还有飞机轰炸。   “到时候再看吧,反正你暑假还早。”   “好嘛。”   “时间不早了,洗洗回屋睡觉吧。”   母女俩闲聊时间结束,睡吧,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儿。   第二天,林玉去篾匠家买竹筐,买的太多,她搬不走,篾匠家的人亲自给送来。   邻居看了之后问,“你家又不种地,后院那点菜需要这么多竹筐来装?”   林玉无所谓道,“反正竹筐便宜,多买点放着慢慢用。”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心里嘀咕,小媳妇儿身边没个长辈看着真不行,用钱大手大脚的,多少钱也不够这样花呀。   竹筐买回来了,等到穆清周日休息那一天,林玉骑自行车带着闺女去竹林。   一上午工夫,挖了十几筐竹笋。   中午也不想回去,母女俩从竹林后头进山,走到去年避雨去过的小木屋,在木屋里吃完饭,铺好床睡了一觉才起来。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林玉道,“闺女,竹篮拿出来,咱们去捡菌子。”   “哎!”   昨天没下雨,新长出来的菌子都不大,林玉最喜欢鲜嫩的菌子,一点都不嫌弃菌子小。   穆清拿着她的弓箭,在林子里转悠,收获颇丰。   “你还说我喜欢囤东西,你难道不喜欢?过年回来后,你和你爸打的野鸡野兔子还没吃完,这会儿你又打了这么多。”   “我闲着也是闲着。”   穆清提起一篮菌子装好,又拿了一个空的出来,等空的这个装满了,林玉直起腰。   “够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回去,下次再来。”   “好。”   五月份,除了去山里采集菌子、野果和打猎,林玉骑着自行车去了好多趟集市,各种蔬菜水果买了不少。   至于买了多少,反正她心里没数,这个月至少用了一百块钱。   穆清算了算,她娘亲这样不节制地花钱,一个月才花了不到一百块钱。   啧,这钱,真经用!   六月初,乡下地里的油菜都收完了,大部分晒干送去粮站,小部分留下社员们分。   夏粮收拾完毕,集市上卖菜籽油、小麦面粉的人就多了。   母女俩跑了几趟,家里又多囤了一百多斤菜籽油,五十斤小麦,六十多斤面粉。   “妈,买小麦干什么?还不如直接买面粉,方便。”   “你懂什么,小麦发芽可以做麦芽糖。”   做麦芽糖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还要等麦子发芽,要好几天。林玉计算着时间,等到下周再做。   第二天穆清去上学,汪露来找林玉去百货大楼。   “想买什么,这么着急?”   “棉布供应的标准有变化了。”   “什么变化?说是煤电供应不足,纺织生产跟不上需求,城乡居民补助用布标准都要下调。下调还是好的,听说农垦军团那边,补助用布直接给取消了。”   “啊?补助用布取消,每年分的三尺布哪够一家人用?”   “就是说,以后用布越来越紧张,趁现在政策还没下来,咱们赶紧抓紧时间囤一些。”   “坏了,家里的布票都在清清那儿放着,我要问问她放哪儿,你在家等着我。”   林玉转身往外跑,班上刚要开始上课,穆清就被娘亲叫出去。   “妈,什么事儿?”   “大事!”   林玉小声嘀咕了几句,穆清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厚厚一叠票,“咱们家的布票都在这里了。”   “不管了,有多少买多少。”   上次买布还是去年买棉花的时候一起买的,十来个月囤了不少票。   “你进去上课,我先走了。”   “妈,钱够不够?”   “够够够!”   林玉回到家,去后院拿了两个大背篼,和汪露一人一个,“买的多了不好拿,还是背着好走。”   “赶紧吧!”   汪露得到的是内部消息,百货大楼那边还没什么反应,她们去的时候,布料都还很齐全。   可着手里的布票买,都花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背着各种颜色的布料回去,售货员们还摸不着头脑。   虽说一年四季布料都很紧俏,但是相对而言,还是秋冬买布料棉花的人多。   夏天天气热,随便穿两件旧衣裳糊弄过去就算了,家里的年纪小的孩子甚至只穿一个裤衩子就度过整个夏天的也不少。   这两位财大气粗的人官夫人,大夏天的,一次性买这么多布回去干什么?   “他们的布票要过期了?”   “没有,日期都还新鲜着呢。”   “那倒是奇怪了。”   汪露的消息灵通,军区大院其他家差一点,但是也比南广县本地的人还是要提前一点知道消息。   后头几天,军区大院的妇女们都跑进百货大楼买布,售货员们觉得有蹊跷,赶紧动员身边的亲戚朋友也买起来。   等到六月中旬,报纸上发布了《关于1968年城乡居民棉布定量的通知》,围观抢布的人才明白了真相。   从此之后,汪露和林玉这两个官夫人被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们记得牢牢的,只要见她们俩来百货大楼囤东西,售货员们也赶紧跟着买。   前头的人把百货大楼的布抢的差不多了,后头的人冲进去没买到,百货大楼的负责人赶紧去工厂进布。   好么,直接叫他排队等着,可能下个月能拿到吧。   能拿到多少?按照他送上来单子上数量的一半。从今天开始,以后都按照这个数量给货。   天气越来越热,林玉给闺女做了一身青色的裙子。裙子的颜色太素,林玉就在裙摆和袖口的位置绣上不起眼的小花,淡青色的裙子特别搭。   穆清穿着新裙子去上学,女同学们一脸羡慕,“你家还有布料给你做新裙子呀?”   “嘿,一看穆清家就是不缺布料的人,要不然哪里舍得用那么多布料给做大裙摆。”   陈静盯着她的袖口看,“红黄橙蓝各种颜色的小花精致又好看。”   穆清轻笑一声,“我妈做的,你要喜欢,去跟我妈学学?”   陈静遗憾地摇摇头,“我奶奶也会绣花,以前还想教会我,我学了一阵,真是坚持不了。”   沈园也喜欢绣花,但是让她动手学,还是算了,她还是穿素净一些吧。   给闺女做了裙子,林玉也不能厚此薄彼,给孩子他爸也做了一身衣裳。   汪露端着针线篓子去穆家,“林玉快帮我看看,我给张钦做衬衣,肩膀上总是不太好看。”   “拿给我看看。”   两人聊着做衣裳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布料,军服。   “我听后勤部的人说,今年要做的军服比去年多,不知道咱们这里是不是要来人了。”   林玉反应过来,“要招兵?”   “可能是吧。”汪露看事情很有远见,“我自己猜的,你听听就算了,别跟外人说。”   “我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我肯定不会跟外面的人说。”   汪露小声说,“咱们来南广县也有一年半了,分到这里来的新兵也历练出来了,我猜测,咱们这里的人说不定会调一批去九山县那边。”   林玉心头一跳,结结巴巴道,“九山县就是最西南那边?”   汪露点点头,“我自己猜的,也做不得准。”   在林玉心里,汪露不是随便说瞎话的人,她既然能这么多,肯定她是通过一些确实的消息推测出来的。   林玉在心里祈祷,继东可千万别被指派到那边去。   穆清放学回家,见娘亲脸色不好,“怎么啦?”   “唉,上午你汪露阿姨过来,说你爸他们有可能被调到九山县去。”   “汪露阿姨怎么说的?”穆清表情一下严肃起来。   看到闺女,林玉就跟找到主心骨一般,赶紧把弯路跟她说的话重复一遍,“我看你汪露阿姨说的很真。”   穆清考虑半晌,“估计一半一半吧。”   散落在九山县附近几个驻军地点,南广县这边最近,成熟的军人最多,如果那边缺人手,从南广县调人的可能性很大。   林玉慌了,“那你爸不是去的可能性很大?”   “妈你别急,咱们国家不缺兵,不一定从南广县这边调人。南广县这边也很需要人手。”   “阿弥陀佛,你爸这次出去也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回来。”   林玉等呀,盼呀,六月下旬,穆继东终于回来了。   林玉高兴的快哭了,“我还以为你去九山县了。”   穆继东笑道,“我去那边干什么。”   “这次回来休息几天?”   “这次休整一个月,要在军营休整一段时间,还有就是参加高中期末考试。”   林玉急的拍了他胸口一下,“你还知道回来,一走就是快两个月,我在家都担心死了。”   穆继东抱着媳妇儿哄,“别急,这不是好好的嘛。”   “别哭了,闺女呢?”   “这会儿在霍家补课,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该回来了。”   穆继东一把抱起媳妇儿,“咱们抓紧时间。”   林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青天白日的,不知道含蓄点。   穆继东回来了,家里的伙食水平好了几天,顿顿都有肉,几天之后,才回归正常水平。   天天在家吃好吃的,穆清也不去补课了,跟霍老师请假。   问她请假干什么,当然是和娘亲一起,给她爸爸补习数学。   媳妇儿和闺女都比自己聪明,穆继东一点都不觉得丢脸,去训练的时候还跟人炫耀。   “我一个人学习,媳妇儿闺女都给我辅导,你们谁有我厉害?”   “老话说得好,娶对了媳妇儿,受益三代人,你们看看,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孙承恩嫌弃地瞥他一眼,“你先别得瑟,要得瑟好歹拿到文凭再说。”   穆继东觉得自己没问题,“我现在的水平别胡说通过考试,就是给你们当老师都够了。”   自从去年开始提倡搞学习后,愿意拿个文凭的人不少,不管学的好不好,至少人家态度很端正。你穆继东要炫耀是吧,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瞧瞧。   “穆营长,这个数学题给咱们讲一讲。”   穆继东一瞧,哟呵,这不是闺女给自己讲了四五遍那道题嘛,别说讲,他闭眼都能背出来。   “这道题,你们先注意审题,别拿着半截题就在那儿算,我跟你们说……”   孙承恩和副团长马大壮对视一眼,穆继东这小子还真有点东西。   慕强是人的本性,本来想为难一下穆营长,没想到他还真会,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一道为难的题,一起给讲讲呗。   穆继东也不是什么题都会做,不会的直接说不会,人家要走他还不让。   “题目让我抄一下,回去问问我媳妇儿和闺女。”   众人顿时牙酸,好家伙,就你能干,娶到好老婆,生了好闺女了是吧?   说好的来训练,因为穆继东吹牛吹的太好,一上午都没从学习室出去,尽给人讲数学题了。   下午他们还在一个劲儿沉迷学习,孙承恩也不赶他们去训练,反而叫老师过来给他们辅导。   希望这些小崽子争口气,不说考到高中文凭,至少考个初中文凭吧。   孙承恩自己非常明白,这个时候的考试,比前些年简单多了,她们要是不抓紧时间赶紧考个文凭,以后时局变了,想再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傍晚,穆继东要回去,和他关系好的人拉住他,“穆营长,既然嫂子这么厉害,明天带来给咱们帮帮忙呗。”   “对嘛,你闺女就是我闺女,把咱们闺女一起带来看看。”   “又会学医又会学习的天才小姑娘,咱们都还没见过。”   穆继东笑着摇摇头,“你们别想了,一个个抠脚大汉,自己玩儿去吧。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穆清觉得她爹很不对劲,哪有去部队训练回来,身上干干净净的,连汗臭味儿都没有。   高高兴兴地回来,心情特别愉快,这是什么训练这么好?她都想去试试。   晚饭后,穆清在前院溜达消食,绕到后院去,正好听到她爹在跟她娘亲炫耀,她无声地笑了。   切,真幼稚!   第二天上午,穆继东把自己不会的题目拿出来,学会了之后还叫媳妇儿给他出了类似的题目重新做。   等他真的都学会之后,下午乐颠颠地跑去找兄弟们炫耀。   渴望拿文凭的人被穆继东刺激的动力十足,原来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通过考试拿文凭的人也来了兴致,试试呗,试试又不要钱。   等到期末考试那一天,父女俩把笔揣兜里,空手去考试。   一个去高中,一个去小学,在学校门口分手。   “爸爸加油呀!”   “闺女也要加油呀!”   五年级的同学:“……”这父女俩在干什么?   路过的霍容时微微翘起嘴角。   穆清小学升初中肯定没有问题,考完试她等在学校门口。   张钦叫她,“还不走?”   “等我爸来接我。”   张钦哈哈大笑,“下学期你就是初中生了,还要你爸爸接你放学?”   哼,她乐意!   张钦干脆不走了,蹲在校门口,“我陪你一起等。”   沈园和陈静也乐了,“你蹲这儿干什么,等你妈来接你呀?要不我们回去帮你说一声?”   张钦翻了个白眼,“我是那么幼稚的人吗?”   “哟,闺女,考的怎么样呀?”   “爸爸!”   穆继东笑着走过来,“你们几个都在,你们都是爱学习的好孩子,升初中肯定没问题。”   张钦站起来,“穆叔叔好。”   沈园故意推了他一下,“是不是等清清爸爸拉你一起走?”   穆继东回头,“你们说,拉什么?”   “手拉手,一起走!”   穆继东牵着闺女,“不合适,张钦你是男娃,跟女娃手牵手不像样,自己走吧。”   沈园和陈静笑到肚子疼,走走走,赶紧走,再不走,张钦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似的。   张钦僵硬地转身,坚决不走穆家父女俩背后,转身走对面那条马路。沈园和陈静嘻嘻哈哈地跟在他背后跑。   吴桂英叫了田甜一声,“别发愣,走吧!”   “嗯。”   考试考完了,今年暑假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穆继东在家歇了几天,没等到考试成绩出来,一个紧急通知把他叫回去,当天晚上他们全副武装跳上卡车出发。   穆继东心里一沉,没想到真叫媳妇儿说中了,他们要去九山县。   上车后孙承恩靠着他小声说,“九山县那边跟咱们这里的形势不一样,不搞那些小动作,人家直接出动飞机轰炸,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团长放心,我们肯定尽全力救援,也尽全力保护咱们的有生力量。”   “你小子聪明,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只要记得,带着你的人活着回来。”   军营里一下走了那么多人,没过两天,军区大院的人都知道了消息。   听说车队是往西南方向走的,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林玉着急,“听说那边经常搞轰炸,死了不少人,你爸她们去多危险呀。”   “妈,别急。”穆清抱着娘亲。   汪露急忙跑来,“先别慌,你家穆继东也不是新兵蛋子,你要对他有信心,出不了事。”   林玉捂住胸口,故作镇定,“我不慌,我等着他回来。”   “对,你还要清清要照顾,千万别慌,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林玉勉强地笑了,“这个时候,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不是?”   汪露笑着点点头,“你说的对。”   这几天,林玉无心顾及其他,穆清承担起照顾娘亲的责任,学校那边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穆清也无心关注。   张钦专门来家里告诉她,“你考上初中了,穆叔叔通过高中结业考试了。”   “谢谢你专门来告诉我。”   “顺路的事情。”   爸爸去了九山县,穆清也无心学习,跟霍老师请了假,在家照顾娘亲。   陈静和沈园的爸爸也去九山县,这段时间两人也慌得很。但是她们还是经常和张钦过来陪她说说话。   陈静笑着说,“我妈说,她和我爸刚结婚的时候,我爸还是个团长,那时候还在打仗,她每天都担心他有去无回。好不容易盼到战争结束,以为能安安稳稳到老,没想到还有边境上的麻烦要解决。”   “你妈这么多年担心受怕,怎么过来的?”   “我妈说,习惯了呗,碰上这事儿了,有什么办法。”   林玉淡淡道,“你妈说的对,知道他在外面冒险,我永远都会担心,只有慢慢习惯这一个办法。”   霍容时进山回来,会给她们带一只野鸡野兔子,穆清收下,道了声谢。   霍容时看了一眼后院,“要不你带林阿姨去看电影?换一换心情?”   “看电影?现在的电影大都是打打杀杀,我妈看了更加担心。”   “那出去走走,散散心?”   穆清想到了一个地方,跑去后院,“妈,咱们去穆阿姨娘家玩几天好不好?”   “你木阿姨娘家?木家寨?”   “对,你不是说那里挺有意思嘛,咱们去住几天。”   林玉迟疑了一下,“也行。”   木家寨至少离继东近一点。   原本计划她们母女俩去,最后没想到,霍容时、张钦、陈静和沈园都要去。   “那边临近边境,不太安全,你们还是别去了吧。”   “哪里有绝对安全的,你都敢去难道我张钦不敢去?”   “你要对你爸爸他们有信心,有他们在,那些洋鬼子肯定不会越过边境。”   林玉觉得这样不妥,专程去找几家的大人,没想到大人们都同意。   汪露直接说,“你就是太担心了,木家寨离边境还有几座山,边境上都是咱们的人,除非他们能变成蚊子飞过来。”   霍家、陈家和沈家都是一个意思,不能因噎废食,该干嘛干嘛。   于是乎,他们这队旅游小分队就正式成立了,他们要走的当天早上,彭丰年带着十几个军区大院的半大小子来了。   “你们能去,我们也能去,别以为我们是胆小鬼。”   穆清简直无语,又没有跟他们说什么挑衅的话,怎么就变成比勇气大赛了?   张大娘有些犹豫,“这么多人,去了恐怕住不下。”   彭丰年拍拍身后的大包裹,“我们带了帐篷,可以在你家院子里搭帐篷吗?”   “那倒是可以。”木翠香没意见。   “我们还带了粮食,到时候接你家锅一用,我们自己做饭。”   木翠香笑了起来,“家里锅灶多的是,你们随便拿去用。”   穆清他们也带了粮食,看来他们想到一处去了。   木翠香娘家所在的寨子,在半山腰上,山上山下都是梯田,对于很少走山路的人来说,走一趟还是挺累人的。   他们一早出发,中午到了木家寨,放好行李后,连饭都来不及做,一群人呼啦啦跑到山顶上。   山顶上都是大树,为了看对面的情况,几个男娃利索地爬到树梢上。   穆清仰头看,只见彭丰年从腰后捆着的大包里掏出一个望眼镜。   “嘿,我爸这个望远镜真不错,前头那座山看的清清楚楚,我看到一只鸟飞过来了。”   树下的人躁动起来,“你下来,让我看看。”   “有没有看到敌人?”   “看得到个屁,隔这么远,能看到轰炸机就不错了。”   打望半天,啥也没看到,彭丰年从树上下来,换其他人上去。   穆清在犹豫,她要不要爬树?   两辈子都没爬过树,她爬树会不会不太雅观?   沈园激动地推开一个男生,“让开,下一个轮到我了。”   穆清心里的天平往她爸爸那边偏了一点,要不,爬上去看看? 第52章   穆清还是没爬树, 不是她不想爬,而是她不会爬。上面还能踩着枝丫攀登,下面那节光秃秃的树干, 她死活上不去。   有人来喊吃饭了, 一群人乌泱泱跑了, 穆清也跟着回去。   沈园跑到她身边, “想爬上去看看?”   “想。”这不是爬不上去嘛。   “简单,下午我给你想办法。”   穆清看她一眼,哟, 啥办法, 说来听听。   到翠香婶子家了,一群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小年轻赶紧排队去打饭,嫩玉米稀饭, 吃起来脆脆甜甜的。   穆清的习惯,中午要午休,加上今天上午走路有些累,更要休息。   沈园和陈静陪着她睡了半个小时, 等她们睡醒起来, 彭丰年他们那一伙人都跑了。   沈园连忙问,“彭丰年的望远镜呢?”   “在他的帐篷里放着。”   沈园把望远镜拿出来,“走,我们去山顶。”   她这副架势, 一看就是想爬树登高望远。   张钦打了个哈欠,“不想去。”   穆清看了霍容时一眼, 霍容时问她们, “你们爬的上树吗?”   沈园举手, “我可以。”   穆清:“我不可以。”   陈静:“我也不行。”   张钦哈哈大笑, “那你们上山干什么。”   “哼,你管我?你今天必须去,给我们当梯子。”沈园揪着他不放。   张钦被拉走,霍容时也跟着去,走之前问穆清,“你的手套呢?”   “什么手套?”   “五一节去乡下劳动的时候戴的手套。”   穆清一下明白过来,“在屋里,我去拿。”   穆清拿着手套上山,第一个摩拳擦掌要爬树的没想到是张钦。   “我去给你们探探路。”   说完他三两下爬上去,后头就踩着枝丫攀登,很快到了树梢,风一吹,人也跟着摇晃。   穆清看到后,心都跟着颤。   张钦抱着枝丫把彭丰年的望远镜拿出来,“哎,看的真远,我看到下头林阿姨和翠香婶子在地里干活。”   沈园双手做喇叭状,“谁让你看寨子里了,让你看对面的大山。”   对面的大山嘛,他啥也没看到。   张钦从树上下来,霍容时跟穆清说,“你爬上去试试。”   穆清腿肚子打转,“等会儿吧,现在风太大,我怕把我吹下来。”   霍容时低声闷笑,张钦和沈园、陈静笑的很大声。   “放心,你比张钦轻,不会把你吹下来。”   “穆清原来你胆小呀。”   “什么胆小,不能是怕高吗?”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穆清你爬不爬?”   “爬,怎么不爬。”穆清憋着一股气,戴好手套走到树下,“我怎么爬?”   霍容时叫张钦过来。   张钦吊儿郎当的,“叫我给她搭梯子?”   “要不然呢?”   张钦和霍容时双手交叉握在一起,穆清扶着树干,张钦和霍容时一点点站起来。   但是,这个高度不够,还差半米的样子。   霍容时大声道,“你抱着树干别怕,我和张钦把你举起来,你踩着我们的手掌。”   陈静和沈园也跑来帮忙,四个人努力举起她,穆清才抓到树枝爬了上去。   穆清庆幸,好在霍容时够高,好在她不算重,要不然,不是高度不够就是举不起她。   上树后,穆清只盯着上面,慢慢爬到刚才张钦的位置,她低头往下看,树杈的缝隙里,只看得见霍容时扬起的脸。   “把树抱紧。”   “嗯。”   穆清应了一声,把绑在腰上的望远镜拿出来,好奇地到处看。   真神奇!   千里眼顺风耳都是真的!   穆清看的仔细,她看到对面那座山脊上,有个白色的东西挂在树枝上。   树枝上怎么有白色的东西?她眼花了吗?   再一次确定,她没有眼花,那也不是白云,能是什么?   “霍容时。”   “嗯?”   穆清低头道,“我看到对面山顶上的树枝上,挂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好像是一块白色的布。”   “你确定?”   穆清又看了一遍,“没错!”   霍容脸色一变,“你快点下来。”   “怎么了?”   “你先下来再说。”   穆清拿起望远镜又看了一遍,她现在的位置很高,最远也只能看到那座山,更远处的山被那座山挡住了。   穆清小心翼翼下去,霍容时拿着望远镜快速爬上去,他在上面站了很久。   “白布怎么了?”   张钦看向穆清,“我怎么感觉霍容时那小子不对劲。”   穆清摇了摇头。   霍容时很快从树上下来,表情不太好,“我们先回去。”   陈静和沈园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又怎么了?   穆清跟着霍容时一路往山下走,霍容时腿长走得快,穆清跟的很吃力,踩到一块石头脚下一拐,她后面的张钦没抓住她。   “小心!”   霍容时转身接住她,穆清抓住他的胳膊,感觉他全身都绷紧了,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紧张?   回到翠香婶婶家,木家人不在,彭丰年他们去河里玩儿还没回来。   四人进屋关上门,霍容时严肃道,“你们听我说!”   陈静有些不知所措,“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才穆清看到山顶树上挂着的白色东西可能是降落伞,咱们这边过去支援的都是陆军,没有空军,那么那个降落伞很可能是敌人的。”   张钦心头一颤,“那座山离咱们这边中间只隔了一个大峡谷和两座低矮的山,要是他们降落在那个山顶,不是随时可以冲过来?”   “你们先别慌,如果是□□,那来的人肯定不多,比起杀人,他们肯定是来执行什么命令,咱们相对而言应该比较安全。”   霍容时又说,“可能是我想多了,那座山离边境很近,说不定降落伞只是意外降落在那里。”   沈园和陈静松了口气,“我觉得可能是意外,打仗不是在西南那边国家的土地上打嘛,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   穆清和张钦不这样认为,不能只寄托于意外,但凡有一点危险,都应该去排查清楚。   他们俩会这么想,极力培养自己军事素养的霍容时肯定也会这样想,要不然刚才他的脸色不会如此难看。   “现在两个选择,第一,你们马上跟我一起回去,我跟我爸报告消息,他们会派人去检查。第二个选择,你们在这里等我,明天上午我带人过来。”   其实霍容时觉得,现在离开这里最好,相对而言,还是南广县比较安全。但是这个时候天色不早了,他们累了一上午,再叫他们跟他回去,可能吃不消。   大门嘭地一声推开,彭丰年进来,“我跟你回去报告消息。”   “你能跑的动?”   彭丰年一咬牙,“我行!”   身后同行的一个小子戳破他,“你可算了吧,你跟着霍容时回去,那是拖人家后腿,耽误军机。”   穆清看着霍容时道,“我带了手电筒,一会儿叫几个木家寨的人,陪你一起回去。我们留在木家寨等你回来。”   穆清看了彭丰年一眼,“同时,我们在这里持续观察对面山头的情况。”   彭丰年没想到,他从他爸屋里顺来的望远镜居然发现了敌人。   霍容时采纳了穆清的意见,打听着去找木家寨的族长。   木家寨里的人都姓木,虽说现在搞公社,木家寨的大队长就是木家寨的族长。   “小娃,你们说的是真的?”   木组长在地里干活,一听到他们的话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不确定,我们用望远镜看到的。”   “你那个什么镜子给我看看。”   木族长带着寨子里几个年轻人跑到山顶上,爬上树拿着望远镜观察,真看到了树上那个白色的东西。   “族长,那座八王山就是一座荒山,林子又密集,毒蛇多,一般人上不去。”   “除非从天上跳下来。”   穆清忙问,“九山县离那八王山有多远?”   “八王山东南边都是平地,九山县在那座山的东南方向。”   在边境上讨生活的人,见多了这些事情。木族长一点不慌,立马点了三个年轻人跟霍容时一起回去报信。   等霍容时他们走后,木族长叫人通知寨子里的人,把各家各户的地窖收拾好,以防万一。   彭丰年他们没有下山,一直在山顶上守着,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哎,我看到山顶上有个东西在动,好像是人。”   “你看仔细了?”   “这么远我怎么看得仔细嘛。”   树下的人干着急,“你下来,让我上去看看,我眼睛好。”   “你眼睛好个屁,我至少是双眼皮,眼睛大,我都看不着你还能看着?”   彭丰年怒气冲冲,“你给我下来,望远镜是老子的。”   树上的人不情不愿,只能摸摸蹭蹭地下来。   等人下来后,彭丰年爬上去,他什么都没看到,甚至发现树梢上飘动的白色降落伞也不见了。   彭丰年急了,这是怎么回事?是我们看错了?那我们不是谎报军情了?   彭丰年下树,着急道,“你们谁眼睛好,赶紧上去看看,降落伞不在了。”   “我去!”   名叫张永健的大高个爬上去,他也一样,什么都没看到。   等他下来,爬上去看到过降落伞的几个人对视一眼,确定不是他们眼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山顶上肯定隐藏着敌人。   傍晚,天快黑了,穆清他们在山顶上守了一下午,那个白色降落伞再没有出现过。   木家寨,家家户户都在蒸玉米棒子、蒸馒头,准备小咸菜和水。   张大娘把林玉和穆清娘俩叫到屋里,“咱们晚上一起睡,我睡的那个屋有地道,万一真发生什么,咱们也能快点躲出去。”   这间屋子不大,张大娘和她儿媳木翠香,林玉带着闺女穆清,四个人睡一张床,只能横着睡。   林玉不放心,把张钦、陈静和沈园叫进来,没有床就打地铺。   一屋子都是女的,只有他一个是男的,张钦不好意思,“我跟彭丰年他们一起吧。”   木翠香连忙道,“寨子外面有青壮把手巡逻,他们睡院子里还是很安全。”   穆清说,“你晚上睡哪儿,我去看看。”   院子外面不只是彭丰年他们十几个人,还有寨子里的年轻男人也睡在院子里,以防万一出事,他们能第一时间反应。   老弱妇幼睡屋里更安全。   这一夜,注定了许多人辗转难眠。   霍容时带着木家寨的青年赶回去,已经月上中天了。   听到敲门声,霍锦年起身去开门。   打量儿子身后的人,他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爸,好像出事了!”   “你慢慢说。”   霍家一楼客厅的灯都打开,听完儿子的话,霍锦年二话不说进屋穿好衣裳。   谢桂珍跟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部队里的事情,你别管,回去睡吧。”   霍锦年去敲张司令家的门,片刻工夫,张玉才和霍家父子带着木家寨的三个青年去部队。   深更半夜,一辆车从部队开出来,往九山县去。   张玉才挂掉电话,跟霍锦年说,“那边会立即组织人手,八王山情况特殊,要等到天亮才能进山搜查。”   “要是情况属实,叫敌人窜到咱们后方做窝,那可真是老脸都丢光了!”   霍锦年实事求是道,“八王山不是咱们南广驻军的地盘,上面真要追究,也追究不到咱们头上来。况且那边的情况还是咱们发现的。”   张玉才轻声一笑,不置可否,“你胆子也大,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敢叫你儿子跟着去。”   “他看到过具体位置,又在丛林里训练了这么久,他该去,我相信他也能去!”   张玉才拍拍他的肩膀,“咱们等消息吧。”   “不知道二师长那边怎么样了。”   “昨天下午陈师长打了个电话回来,说增援过程一切顺利,现在局面僵持不下,还算安稳。”   “你说这一南一北两方势力打仗,最后是不是要落得跟东边半岛一样的下场。”   “说不准!”   上半夜睡不着,下半夜睡的沉,张钦他们担惊受怕,睡过去后,一睁眼就天亮了。   不知道是谁拍了他,他惊了一下,瞬间坐起来。   “哈哈哈,别怕,敌人没有打过来。”   张钦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快八点了。”   彭丰年他们都起床了,出去洗漱吃饭。   吃完饭后,一伙人聚在一起商量,今天回不回去?   林玉母女俩肯定要回去,跟他们来的张钦、陈静和沈园也要走,彭丰年他们不肯走。   吃了早饭,彭丰年他们又去山上观察,什么都没发现。   过了会儿,林玉他们收拾好行李准备要走了,穆清背着娘亲给她缝制的双肩包,牵着娘亲的手,在院子里等他们。   张钦看了眼时间,“都几点了,他们还不回来,再不走,咱们中午就到不了家了。”   “不好了,彭丰年他们跑了。”   “跑了?跑哪儿去了?”   张钦抓住张永健,“他们干什么去了?”   张永健一路跑下来,摔了一跤,“我们看完八王山没动静,本来准备走了。寨子里那个叫木力的小伙子说,从山脊下去有一座木桥,可以穿到大峡谷到对面那座小山上,彭丰年他们说去看看,我拉都拉不住。”   一想到彭丰年那个性格,张钦就知道要完了,“看个屁,他肯定是想去八王山。”   沈园和陈静也急了,手里连武器都没有,跑去八王山不是送死吗?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木族长急的叫人,“你们几个年轻的,跑快点,把人拦回来。”   张钦大叫,“我跟你们去。”   穆清也跟着去,林玉忙叫她回来。   “妈,我就是去看看。”   穆清这一去,何止是去看看。   彭丰年他们十几个人跑的太快了,张永健回来叫人又耽误了点时间,等木家寨的人追上去,他们已经跑的影子都没有了。   “傻子!”   穆清难得不顾修养张嘴骂人!   她现在已经跑到峡谷对面,要不要转身回去呢?   跑在她前面去拦人的张钦和木家寨的青年已经上山了,穆清想了想,还是咬牙跟过去。   下山又上山,上山又下山,跑过两座矮山,穆清站在山脚下仰头,这座高山就是八王山了。   据木家寨的人说,八王山的山上以前住着一伙土匪,八个当家的自封八王!   进山后,穆清跟了一段路,肚子饿了,拿了包子和水出来,边跑边吃。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山腰。   “砰砰砰!”   一连三声枪响,听动静是从前山传来的,穆清停住脚步,努力听声响辨别位置。   她往前跑了一段,终于发现趴在草丛里的张钦和彭丰年,看来他们还是追上了。   一阵枪响后,被吓懵了的小年轻被木家寨的人带着下山,穆清躲在一边,没有走。   等张钦他们走后,穆清继续上山,越往上走,人活动的痕迹就越明显。   她拿出弓箭,躲在一棵树后,观察着前方宽阔的山洞。   这些人真会选地方,直接占了以前山大王的地方,都不用另外修房子。   前山又是一阵激烈的枪响,山洞里面跑出来十几个人拿着枪跑了,后头又跑出来四个人,他们抬着箱子,箱子里装的都是纸张。   只见他们把箱子里的纸张都倒出来,还往纸张上浇东西,不像是水。   他们跑了几趟,倒出来的纸张堆成小山,见一个光头拿出火点燃,穆清瞬间明白他们是要烧掉什么重要文件。   她不再躲藏,从树后窜出来,飞快射出几箭,全都是一箭毙命。   火已经烧起来了,一时间找不到水,她一脚把燃烧起来的纸张踢开,努力灭火。   慌乱之中,她看到纸张上有生物之类的字眼。   “来人,去后面搜查!”   听到远处传来说话声,穆清第一时间把箭头收回来,和弓一起藏起来。   捡起一把枪,对着刚才弓箭射的枪口就是四枪。   枪声很快招来其他人,穆清赶紧躲到山洞里。   她一晃眼,看到山洞里最里面,关押着十几个人,又疯又叫,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要想活命就束手就擒!”   中文喊了一遍,穆清听到外头的人说,“小哥,你不是会洋文嘛,赶紧用洋文喊一喊。”   “好。”   穆清听到霍容时的声音,喜上心头,“霍容时,是我。”   “穆清?!”   霍容时叫他们先别动,“穆清,你出来!”   “好。”   穆清趴在洞口往外看了一眼,才慢慢走回去。   霍容时看到她手里的枪,“你……”   “我……”   穆清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追着张钦他们过来,无意中到了这里,真想躲起来,就看到他们在烧纸。”   “你知道我会英语,我打眼一看就知道他们在烧重要资料,运气好,从后面偷袭成功,抢到了那个光头的枪。”   “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第一次动手,能心不慌,手不抖,她自己也没料到。   领头的领导笑了一声,“名字叫穆清,又和霍小哥认识,南广县驻军的?你爸是谁?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认识。”   “我爸是穆继东。”   “你爸是穆继东呀,我们认识!我就说嘛,这个姓这么少见。”   “真是虎父无犬女,小小年纪就敢上阵杀敌,还那么准,是个好苗子!”   霍容时笑道,“穆清跟穆叔叔一样会射箭,准头非常好!”   “怪不得!小姑娘,你帮我们解决了四个敌人,有功啊!”   穆清扭头看到被她踹开的纸张还在烧,急了,“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灭火呀!”   这时候,一群人连忙跺脚把火灭了,霍容时捡起一张,抬头写的是,“生物实验研究样本对比!”   穆清叹了口气,“样本在屋里!”   一群人进去,看到牢房里惨状,不由得骂了句娘。   这里事情解决了,穆清想赶紧回去,回去晚了娘亲会担心。   “小姑娘,既然你会洋文,就顺手再帮我们个忙,和霍小哥一起,把这些资料分类。你家里那边,我们去帮你报平安。”   穆清看了霍容时一眼,点头答应了。 第53章   霍容时和穆清蹲在地上整理文件, 忙活到两点多钟。   “你饿不饿?”   霍容时抬头,“你有吃的?”   “有。”   穆清把她的背包拿过来,四处找东西。   “你找什么?”   “水, 我想洗手。”她的手太脏了。   “我去问问, ”   霍容时和这帮人熟悉, 随便打听了几句, 就知道山洞的厨房在斜后方,转头带着穆清去。   细心地洗完手,穆清从背包里掏出干果、肉干。   两人分着东西吃, 吃完又觉得口渴想喝水。霍容时打了水来, 穆清摇了摇头。   “你忘了我们整理的文件?谁知道这些水干不干净。”   “放心,干净的,我从他们的水壶里倒的。”   这里的东西他们也不敢随便动, 所以都这个点儿了,大家都还饿着肚子。   吃饱喝足,两人去前面,他们刚才整理好的文件已经被抬走了。   刚才跟穆清说话的那个领导又来了, “两个小家伙动作够快的呀, 不错不错,果然是聪明的孩子。”   他转而又笑眯眯地说,“聪明孩子就该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是不是?”   “万团长你放心, 我们知道。”   这个时候, 穆清才知道这个人姓万。   “哈哈哈, 我就是白说一句, 你们知道就行了。这会儿时间不早了,我叫人送你们回去?”   “谢谢万团长。”   穆清要回木家寨,她娘亲肯定还等着她。   霍容时也跟她一起回去。   两个年轻战士送他们回去,闲聊了几句就熟络起来。   “你们刚才只看到外面的牢房里关着疯疯癫癫的人,没看到里面的山洞,妈耶,那个才吓人。”   “不知道那些洋鬼子给他们吃了什么,身上长蛆虫,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就算送下山估计也难救回来了。”   穆清沉默不语,她没看到人,但是那些文件里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代所谓的人体实验、细菌战,比她以前知道的药人,打仗的时候往城里扔身染瘟疫的人更可怕。   走到峡谷口,穆清看到娘亲在对面,连忙跑过去。   林玉急了,“你倒是慢点走,小心摔下去。”   “不会的。”嘴上应着,脚下的步伐慢了下来。   等到闺女走过来,林玉紧紧地抱住闺女,随后又生气,给了她一巴掌,“越来越不懂事,说是去看看,张钦他们都回来了,你自己却跑丢了。说,你是不是又自作主张了?”   穆清心虚地低下头。   霍容时看了穆清一眼,笑着说,“林阿姨,穆清估计是走错路了,没跟上张钦他们。”   林玉庆幸,“幸好她碰上了你们,可担心死我了。”   “对了,你昨天下午走了不是回去报告消息,怎么从八王山那边过来。”   “我昨晚上报告消息之后,怕他们不知道位置,就跟着去指路了。林阿姨别担心,八王山上的敌人都被抓了。”   “我还知道爸爸的消息哦。”穆清怕霍容时说她动手的事情,连忙打断他。   “真的?”林玉十分惊喜。   穆清笑着说,“那个领导说知道爸爸。”   霍容时点点头,“穆清说的没错,今天带队来的万团长,和穆叔叔认识。”   林玉高兴道,“真是谢天谢地,知道他好好的我就心安了。”   这时候天色不早了,既然看到大人了,两个小战士也要回去八王山。   “哎,木家寨那三个年轻人怎么没回来?”穆清想起木家寨三个年轻人。   “他们三个立功了,要等到事情处理完汇报之后才能回去。”小战士笑着说,“要是他们条件足够,说不定被特招当兵,好长时间都不会回去。”   “特招呀,那可真是好事。”她家穆继东也是特招进部队的人。   寒暄了两句,目送小战士回去,林玉拉着闺女上山去木家寨。   看到林玉回来了,还把穆清和霍容时带回来了,张钦兴奋地跑回来。   “怎么样了?是不是敌人都没了?”   “我们当时听到枪响,手上连把菜刀都没有,才赶紧跑回来。”   彭丰年他们也跑过来,“敌人都消灭了?”   “都消灭了!”   从霍容时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大家伙儿都欢呼起来,热闹的就跟过节一般。   木族长连忙问,“我们族里的小伙子呢?”   “他们呀,这次立了功,说不定有大好事等着他们,可能要晚些回来。”   其中一个妇女问,“什么好事?”   张大娘一拍大腿,“跟部队沾上关系的还能有什么好事,去部队当兵呗,以后你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大家面色一喜,“是这种好事?”   “差不离吧!”   “家里出个当兵的,全家都光荣!”   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下山不太安全,张大娘和林玉决定再住一晚,明天一早回去。   经过这么一遭,知道丈夫一切都好,林玉心情平静了许多,她该相信他。   晚上,穆清靠着娘亲睡觉,林玉把闺女揽在怀里,不轻不重地拍了她小屁股一巴掌,“回去跟你算账。”   穆清眼睛一下睁开,下午事情不都过去了嘛,还兴翻旧账?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谢过穆家寨的人,林玉和张大娘要回去,木翠香还要在娘家住几天再走。   翻山越岭回到家,穆清的心一直提着,不知道娘亲准备怎么跟她算账。   张钦问她,“不去我家领招财进宝?”   “我现在就跟你去。”   穆清小心翼翼地看了娘亲一眼,林玉轻哼一声,“还不快去。”   “哦。”   跟着张钦走了,沈园回头看了一眼穆家的大门,“你今天这么了?感觉你有点怕林阿姨。”   穆清没说话,霍容时勾唇笑了起来。   林阿姨要是知道穆清动枪了,这时候穆清不仅是怕林阿姨生气这么简单。   去张钦家把招财进宝领回家,娘亲已经做好午饭了,中午吃面。   吃了午饭,林玉烧了两大锅水,“快进去洗澡,在木家寨不方便,两天没洗人都臭了。”   穆清特别乖巧,抱着干净的衣裳就去洗漱,等她洗完出来,又乖乖地晾头发。   头发晾到半干,她已然睡意昏沉。   林玉进来看到,无奈地抱起闺女放在床上,把她的小脑袋放在大腿上,轻柔地给她擦头发。   穆清轻哼一声,扭头侧身,抱着妈妈的腰继续睡。   “小人精,越长大越不听话。”   穆清还在提心吊胆地等娘亲的惩罚,她没等到,彭丰年先遭殃了。   他爸傍晚下班回家,头一件事就是把儿子揍一顿。   彭为先边揍边骂,“个小兔崽子,什么都不懂就敢往前凑,当自己那么英勇,去堵枪子儿?”   “我彭为先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丢尽了老子的脸!”   “人家霍家的小子还知道回来找帮手,你倒好,脑袋蠢得跟不开窍的石头一样!”   彭为先被揍得嗷嗷叫,还不敢跑,只能求饶,“爸,我下次不敢了,饶了我!爸!爸!嗷,轻点!”   彭丰年被揍的身上都是红印,张小玲还不敢上前劝。   彭为先打够了,手里的鞭子一扔,“你这样的人,别说当兵,就是当炮灰都不够资格。脑子不行,就好好强壮身体吧,从明天去,去部队训练去。”   “爸~”   彭为先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跟老子求饶,像个男人一样!给老子去!”   彭丰年蔫了!知道肯定要糟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只彭丰年,昨天跟着他跑去八王山的十几个人都挨了揍,没有跟去的张钦乐呵呵地挨家挨户看热闹。   第二天彭丰年一伙人被踢去部队训练,张玉才看儿子幸灾乐祸的熊样不顺眼,也把他踢进去。   听到这个消息,林玉专门去张家一趟,穆清也被送进去。   顶着大太阳在操场上跑圈,张钦一边跟老牛似的喘粗气一边说,“好端端的,你进来干什么?”   穆清脸都跑红了,没心情搭理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哎,问你话呢。”   霍容时脸不红气不喘地从后面跟上来,“别说话,调整呼吸,还有三圈。”   彭丰年简直想跪下,跑了一上午,还有三圈。   霍容时有空就来训练,这次这个特训班,除了教官之外,他们都得听霍容时的话。   此时,张钦苦巴巴地说,“下午干啥,不能也跑吧?再跑我腿都要断了。”   霍容时咧嘴笑道,“下午不跑,下午干点其他的。”   说完他对穆清说,“穆清擅长的东西。”   “射箭?射箭好呀,至少可以站着不动。”   呵呵,真有本事站着不动的人少,至少张钦不是其中之一。   下午教官有空,带着十几个老手过来,专门来看这群愣头青的热闹。   张钦他们十几个人排成一排,教官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转悠。   这不就是找个借口让他们跑圈嘛。   “教官,我不服!”   “呵,不服憋着!”   教官大吼一声,“霍容时,过来给这群小子开开眼。”   “是!”   彭丰年、张钦他们垫脚看,“中没中啊?”   对面看靶子的人大声报告,“全中。”   教官得意,轻蔑地瞟了他们一眼,“瞧瞧,霍容时就是我带出来的,你们能达到这个标准,下午就可以休息。”   张钦熄火了,心里已经在盘算,十圈他要跑多久。   按照他的速度跑完,要么是腿不能要了,要么是赶不上吃晚饭的时间。   “你们谁第一个来,早扔完早休息哦!”   彭丰年气的咬牙,神他妈早扔完早休息!   穆清举手,“我先!”   “哟,小姑娘先来,勇气可嘉,大家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后,穆清走上前,掂量掂量手里东西的重量,又预估了一下距离,几次调整位置后,奋力扔出去。   那边喊,“中了!”   彭丰年瞪大眼睛,“随便扔就能中?”   张钦冷笑一声,“你给随便扔一个试试?”   穆清沉着冷静,接连扔了九个,九个全中!   一群看热闹的教官都激动了,好家伙,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哈!   穆清丝毫不激动,“教官,我可以休息了吗?”   “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不过休息前,再给我试试这个。”   教官拿出一把枪放桌上,“敢不敢?”   打靶子,有什么不敢的!   砰砰砰十枪。   看靶子的人大喊,“十发,全中!”   “哟呵,有点东西哦!”   过来看热闹的人里面有认识穆清的人,直接说,“这是穆营长的闺女,他的准头你们不知道?”   “穆营长厉害呀,自己牛就不说了,闺女也教的这么好。”   穆清上午累狠了,现在可以休息,转身就去刘大夫的诊室躺下休息一会儿,等到傍晚再回家。   张钦他们都住部队,她娘亲好歹想到她是小姑娘不方便,允许她晚上回家睡。   穆清身后,彭丰年他们都震惊了,穆家的小丫头这么厉害?   穆清厉害,不代表他厉害!   彭丰年他们也没好多少,基本上只能中一两次,最厉害的那个也只中了四次,要跑六圈。   教官太老奸巨猾了!   呸,坏人!   穆清在刘大夫的诊室休息了一下午,傍晚回家,林玉见闺女状态不错。   “今天训练什么了?累不累?”   “训练体力,一直跑步,可累了!”   林玉:累?怎么看不太出来呢?   穆清连忙说,“妈,我想洗澡。”   “去洗吧,洗澡水早就给你烧好了。”   开始训练前期,基本上都是锻炼体力。上午的训练肯定逃不掉,下午能不能逃掉就各凭本事。   咳咳,除了爬树。   说起爬树,穆清真是无奈,怎么她就是学不会爬树呢?   看她太惨了,张钦和霍容时一对一教她,她就是死活上不去。   跟来看热闹的陈静都学会了,穆清还在树下扑腾。   “陈静,要不你也去参加训练吧,你会爬树,下午可以休息。”   陈静猛地摇头,“我才不去,这么热的天,我就想在家好好休息,顺便去霍老师家补课。”   看看张钦,训练了半个月,黑的不行。   穆清还好,不是很黑,主要是娘亲要她穿长袖长裤,还戴帽子,黑的有限。   沈园嘿嘿一笑,“你们坚持坚持,最多再半个月你们就能休息了。”   张钦崩溃,“啊,快点开学吧,我爱学习!”   训练按部就班地进行,连生日当天都没逃过训练,张钦和穆清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强度,穆清自己感觉身体好了不少,身上的软乎乎的皮肤都变得更有弹性。   八月二十五号,最后一天训练。   穆清一早去部队,活动手脚做准备,教官来了,今天不是他一个人来,跟第一天训练一样,带了十几个人来。   “最后一天,咱们不跑圈,玩点不一样的。”   “玩什么?”   彭丰年他们非常警惕,害怕教官不是想玩游戏,是想玩他们。   教官轻笑一声,“放心,不难!你们这一个月一直在练准头,也学了射箭,咱们今天上午的活动就是去打猎,打猎前三名中午就能休息,后面的人嘛,你们下午跑十圈就解散!”   彭丰年目光里燃烧着火,“我要争当第二名!”   “第一名是谁?”旁边的人好奇。   “笨呀,第一名肯定是穆清,我们能争得过她?”   也对!   教官俏皮地眨眼,“霍容时也会参加,大家努力哦!”   霍容时也要参加?彭丰年咬牙,“我要争当第三名!”   张钦抬头挺胸往前一步,“我可是跟穆叔叔学过射箭的人,有我在,你争第四名吧!”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都闪烁着火花。   教官看的有趣,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别站着呢,两个小时为限,抓紧时间。”   穆清他们十几个人上山,后头还跟着十多个人,这些都是食堂的人。   进山之后,他们非常有默契地分成两队,一队跟着霍容时,一队跟着穆清。   弓箭不是穆清用惯的弓箭,适应了十几分钟,后头发挥就稳定起来。树上飞的野鸡,地上跑的兔子,甚至连小溪里的鱼都逃不了。   他们知道霍容时和穆清很厉害没错,但是,能厉害成这样吗?   彭丰年都愣住了,站在那儿就看着穆清随意地射箭,没有一次落空。   张钦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你还要争第四名,可别站在这儿发呆。”   彭丰年嫌弃地拍拍自己的肩膀,“少套近乎,谁跟你是兄弟。”   行吧,不是就不是,张钦也不介意,他傻乎乎地笑,他的兄弟,至少也是霍容时和穆清这样级别的才对嘛。   两个小时后,这一片收拾的差不多了,穆清准备歇手。   张钦在她侧后方,攆着一只兔子追,前方就是兔子洞,眼看没戏了,穆清射出一箭,兔子倒在兔子洞前,张钦跟上一箭,兔子彻底飞升。   “嘿嘿,多谢啦!”   “不客气,都是自己的功劳!”   穆清明目张胆地偏帮,周围几个食堂的大厨都装作没看到。   现实就是这么有意思,穆清排名第一,霍容时落后两只排名第二,张钦比第四名多了一只,排名第三。   第四名彭丰年,此刻气的牙痒痒,怎么就这么欠,刚好落后一只呢?   “会不会算错了?”   张钦马上跳出来,“怎么可能算错,你觉得食堂的大厨数数都不会了吗?”   第三名四只,第四名三只,确实不可能数错。   后面的人,有几个抓到一两只,剩下的齐刷刷的零蛋。   不用说了,准备回去跑圈吧。   不用说,霍容时和穆清在,今天收获颇丰,中午有肉吃了。其他人都是来凑数的,大家一点都不意外。   “哎呀,这射箭难学呀,咱们队里好些打枪准的人,射箭准头也不行,真是奇了怪了。”   “要是那么容易学,咱们穆营长也不会独一份了。”   领导们走前面,穆清和霍容时落后一步走后面。   张钦故意跟他们一起,凑到穆清身边小声说,“谢了!”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你就是没有那一只,跟彭丰年也是并列第三,也不用跑。”   张钦轻哼一声,“我才不愿意呢,我就喜欢看着他跑。”   中午穆清没回去,因为她今天贡献大,午饭在食堂吃,吃完午饭才回去。   林玉没等着闺女回来吃午饭,专门骑车过来问问情况,穆清刚好走到大门口,林玉骑车带着闺女回去。   “明天不去训练了?”   “嗯,不去了。”   林玉笑着说,“这次你可长长记性,以后不准这么莽撞,凡事要以你自己的安全为重。”   “知道啦!”   说起来这都一个多月了,出门的男人还没回来,久了没听到消息,林玉心里又有些担心。   虽说担心,她现在也不会只闷在心里,“你说,我去问问你汪露阿姨如何?”   “可以呀,这种小事,汪露阿姨如果知道,肯定会告诉咱们。”   “你说对,我下午就去。”   难得这么闲散,下午三四点钟,穆清在书房里看书撸猫,林玉去军区大院找汪露。   林玉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专门来家里找她,一看到她,汪露马上就猜到她来干什么了。   汪露笑道,“问你家穆营长的消息?”   林玉也笑,“什么都瞒不过你,快跟我说说,那边有消息吗?”   “有。”汪露在后院里闲坐,忙叫张嫂再端一张椅子过来。   林玉坐下,汪露才说,“前两天听我家那个说,前方战局比较稳定,还说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下个月陈师长他们就要调回来。”   听到这话林玉就放心了,既然都在商量调回来,说明情况不严重。   聊了一会儿九山县那边的事情,林玉问汪露,“明天要喝汤吗?我家清清训练结束,明天上午准备炖锅汤给她补一补。”   “行呀,明天上午我来找你。”说到喝汤汪露就有精神了。   林玉轻笑一声,“你呀,总是这么捧场。”   “不瞒你说,要不是怕麻烦你,我还真想喝勤一点。好东西,吃到肚子里自己才知道。”   新学期快开学了,林玉操心每天下午的劳动,“小学生下午没什么事情做,我听说初中生要去扫大街、干农活,参加扫盲?”   “这些任务都会随机安排,不过也不是每天安排这么满,休息的时候还是挺多。”   隔壁就住着霍家,霍容时下午经常去山上训练,看他就知道了,下午要干的活肯定不多。再说了,实在不想去,还可以请假嘛。   汪露给她支招,“读初中的孩子哪个不是十几岁,你家清清刚满八岁,年纪小,老师也会照顾些,实在做不了咱们就请假。”   林玉犹豫,“经常请假好么?”   “你可别那么老实,不想去就不去。”   林玉点点头,“我回头跟清清说。”   第二天穆清还是在家休息,上午娘亲在家忙活炖汤,中午美滋滋地吃了一顿。等到下午,霍容时他们来家里玩儿。   张钦躺在她家躺椅上,感叹一声,“好久没这么舒服了。”   沈园偷笑,“你也就能休息这几天,开学后还是老实去霍老师那里补课吧。”   张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别以为你们暑假补课了就能追上我。”   “切,有空咱们比一比?”   “比就比,我才不怕你们。”   穆清和霍容时在书房下棋,听到他们说的话,穆清说,“高中的知识学完,你们准备跟霍老师学大学的课?”   “学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学点知识没什么不好。”   穆清落下一枚棋子!   张钦这小子不错嘛,出身这样的家庭,还有这么强的好学之心。   霍容时看着棋局,在一个特别刁钻的位置落下一子。   穆清眯眼,被算计了!   闲散地过了几天,开学前一天天气好,林玉母女俩一起进山去水潭那里。   母女俩忙活一上午,弄了几桶野生鱼回家,家里好长时间都有新鲜的鱼吃了。 第54章   新学期开学, 穆清独自去初中,在校门口碰到沈园和陈静。   “清清快来,我们三个还是一个班级。”   穆清扫过分班表, 不只沈园和陈静, 张钦也和她一个班级。原来班上的田甜和吴桂英分到隔壁班了。   张钦跑过来, “啧, 真有缘分,咱们两个又要当同桌了。”   沈园和陈静还是同桌,穆清也不想和其他同学重新适应, 就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想。”   进教室后,穆清发现,初中跟小学有一点非常明显, 原来班上的同学勉强能做到男女各一半,现在整个班女同学最多有三分之一。   同时,大部分能读初中的女同学,身上穿的衣裳比班上的男同学要好一些。   老师来了, 第一堂课说一说学校的规章制度, 一周的课表,还有就是下午的劳动。   老师看了穆清一眼,“原则上班上每个同学都要参加劳动,但是个别年纪太小的同学可以看情况参加, 其他大同学尽量照顾一下。”   班上的其他同学不清楚情况,还摸不着头脑, 小学时和穆清一个班级的, 还有就是军区大院的孩子都知道老师说的是谁。   讲完班上的杂事, 这才开始正式上课, 今天的第一课,读报纸。   穆清垂下了眼眸,无声地叹气。   读初中跟读小学,对穆清来说差别不是很大。下午的劳动想参加就参加,想不去就不去。   她不是特别合群的人,既然老师说她可以看情况去,她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林玉见闺女适应的不错,也就没有多问。已经是夏末秋初了,林玉一边要给闺女做秋天穿的长袖衣裳,一边还要忙着买粮食囤菜。   穆清下午不去劳动的时候,就跟着娘亲到处跑,要么是去山上捡菌子、野果子,要么是去赶集买菜买粮食。   去年买的火腿早就吃完了,本来还想买些火腿来着,可惜集市上没人卖。   林玉又只能托张大娘帮忙打听,这次没用多长时间,张大娘说,木家寨有十三条火腿要卖,她要的话,都给她送来。   林玉惊讶,“哪里来的这么多火腿?”   张大娘小声说,“按照大队上养猪的份额来说,肯定没有这么多猪腿,这不是他们私下里养的么。”   去年只肯少量卖一些给林玉家,主要是关系不是很深,一次卖太多火腿,怕传出去叫人知道了惹来麻烦。   张大娘笑呵呵的,“咱们现在可是一起遭过难的关系,木家寨的人信得过你,反正要卖,多卖给你一些也没关系。”   林玉哭笑不得,只能说,“你叫木族长他们放心,我嘴巴紧,肯定不会乱说。”   “哈哈哈,他们既然叫我带话,肯定信得过你。”   张大娘又说,“你也知道农家火腿都很大,一条火腿几十斤,十三条火腿就是几百斤,怕你不好搬,你要的话,隔两天他们给送过来。”   “行,那就麻烦了。”   商量好价钱后,林玉回到家,高兴地跟闺女说,“咱们家后面几年都不会缺火腿吃了。”   “怎么了?”   “木家寨有好多火腿。”   穆清听娘亲说完,笑着道,“木家寨的火腿腌制的好,他们有多少咱们家要多少。”   林玉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林玉转身出门,“你也学习一下午了,别看书了,出来走动走动,歇歇眼睛。”   “好。”   林玉真的囤东西上瘾,这小半个月,花了一百多块钱,这还没算上火腿的钱。   又过了几天,木家寨把火腿送来,这一笔就花了将近一千块钱。这可是笔巨款!   为了谢谢林玉,木家寨的人除了送来火腿,还送了一木桶腌鱼,还有一缸酸笋,推辞再三,还是收下了。   “我家喜欢火腿,家里的亲戚也喜欢,你们如果还有火腿要卖,只管来找我。”   来送火腿的小伙子们对视一眼,一个领头的说,“能和您交易我们肯定更放心,后头如果有火腿要卖,一定先跟您说一声。”   林玉请他们喝糖水,坐下聊了几句,他们就要回去了。   这些火腿是十几家的钱,放在身上不放心,他们要赶紧回去。   回去的路上大家兴高采烈地商量,卖火腿得来的钱,可以给家里添些过冬的棉被衣物,如果钱够的话,还能给家里翻修翻修房子。   把人送走,林玉回头跟闺女说,“要是允许买卖,这不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这不是咱们操心的事情。而且,看木家寨就知道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脑子灵活的人,什么时候都不会过的太差。”   “木家寨位置好呀,够偏僻,一般人也不会去他们那儿检查,不像咱们村里,离县城太近,周围还有其他大队,有点事情都藏不住。”   穆清点点头,木家寨能私下偷着多养猪,主要是他们都是一个姓,寨子里的人足够团结。   说到村里,“红旗夏天的时候也该高中毕业了的吧,不知道他现在找到工作没有。”   虽说红旗想当兵,招兵名额少,估计选上的可能性不大。高中毕业,要是有关系又有本事,进厂当工人还是可以努力试试。   “你爸过年的时候说,如果有招兵的通知就给他们发电报,你爸这段时间不在,咱们也不知道有没有招兵的消息。”   “妈,你给定南叔叔打个电话吧,问问家里的情况。”   “也行。”   估摸着刑定南下午快下班了,林玉去汪露家借电话,给芒山县人民医院打了一个,刑定南刚好接到。   林玉问了几句家里的情况,解释说继东去其他地方了,一直不在家,不知道情况,跟他打听红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刑定南惊讶,“你还不知道?红旗被招兵招走了,听说是去你们那里,前几天就上火车了,现在估计都快到南广县了。”   什么?林玉有点懵,“没听说啊。”   刑定南笑道,“估计是想到了再跟你们说,这几天你注意注意,看看有没有新兵去你们那里。”   寒暄了几句,林玉挂掉电话,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成了?   汪露笑着问,“你家侄子当兵的?”   “对,听说才招进部队,要来咱们这里。”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后勤部今年订的军服比去年多,有新兵来也正常。”   “估计就这两天了,等等看再说。”   没等两天,这天清晨,穆清去上学的路上,就看到列队整齐的士兵从火车站一路过来,学生们都站在路边看,穆清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她堂哥。   陈静拉着穆清进学校,“你刚才看什么看的那么认真?”   “看里面有没有我堂哥,听家里人说,我堂哥高中毕业当兵了,来的还是南广县。”   “这么多人你怎么看得到?放心,要是真来了,等安顿好他肯定会来打听。”   今天下午没有劳动课,难得休息,张钦他们来她家里玩儿。   霍容时说,“听我爸说,这次来的新兵一共有两千人,等他们训练一个月后,会分派到缺人的连队中去,跟着出任务。”   “他们要训练一个月后才能出来?”   “不会,今天安顿好,明天怎么也得休整一天,让他们适应适应。”   林玉转身对娘亲说,“堂哥可能明天来。”   “来呗,东厢房有床铺,他来了就住东厢房。”   张钦好奇,“你堂哥也会射箭?”   “会,我爸叫他努力练练,至少准头要练好。”   穆清以为堂哥明天休息才回来,没想到下午他就来了。   “三娘,清清,好久不见了。”   林玉惊喜道,“不是说明天休息吗?今天就能出来?”   穆红旗笑道,“我说我在这里有亲戚,带我们的教官问我亲戚是谁住哪儿,我说我堂叔叫穆继东,教官一下就知道了,还给我指路。”   陈静偷看穆红旗,小声跟穆清说,“你们家的人都长得这么高吗?”   穆清打量堂哥,也不算很高吧,跟霍容时差不多。   “红旗,快来坐,想吃什么跟三娘说。”   “三娘做什么都好吃,我不挑嘴。”   “真是好孩子。”   林玉笑着去厨房准备晚饭,穆清给堂哥介绍自己的朋友,木红旗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穆红旗打趣道,“你们真是厉害,能跟清清做朋友。”   “什么意思?”   “清清脑子聪明,她的朋友肯定也很聪明吧。”   在村里,堂妹就跟国柱叔家的姑娘关系好一点,但是,也就还行。跟他们几个堂哥的关系嘛也只能说还好,算不上特别亲密。   穆红旗以前也想和堂妹拉近关系,可惜,堂妹会的他不会,他会的堂妹不感兴趣,说不到一处去。   这几个人,无论男女,一看穿着打扮和气质都不差,肯定是好人家出身受过良好教育的聪明人。   沈园和陈静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连忙说自己读书成绩很一般。   张钦脸皮厚,直接默认自己聪明。本来嘛,如果没有穆清和霍容时,他算得上军区大院这一批同龄人里面最聪明的吧。   聊了一会儿,穆红旗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更让他惊讶的是,堂妹和他们交朋友的时候,三爹还是个普通士兵,都还不是连长。   穆红旗打量堂妹,虽说一直知道她厉害,没想到厉害成这样。   能和司令员、师长和团长家的孩子交朋友,是不是三爹升职,也有这里面的关系?   时间不早了,说了会话,大家都回去了。   走之前沈园跟穆清说,“我妈说明天早上蒸韭菜鸡蛋包子,我给你带一个。”   “我挺喜欢吃这个味道,那就先谢谢了。”   “不客气。”   张钦凑过去,“我也喜欢吃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呢。”   “哼,想吃自己做去。”   张钦不满,“沈园,可不能厚此薄彼哈。”   “我乐意,我给陈静带,给霍容时带,就是不给你带。”   霍容时礼貌拒绝,“我不用,谢谢。”   张钦连忙说,“你听,霍容时不要,他的那个给我吧。”   陈静哈哈大笑,“张钦,我发现你脸皮真厚呀!”   “小丫头懂什么,脸皮厚,吃得够!”   林玉在厨房喊,“清清,过来端菜。”   “哎!”   穆红旗也跟着去帮忙。   家里有肉,用肥的火腿肉炒了豆角,一个红烧茄子,酸辣土豆丝。   “将就着吃,明天三娘给你做好吃的。”   “哈哈,这些就很好吃了。”三娘家的饭菜,比家里好吃多了。   林玉给他夹菜,“多吃点,之前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被选上,要不是打了个电话回去,都不知道你过来了。”   穆红旗露出个笑,“来学校征的兵,征兵的人说我身体素质好,是当兵的好料子。本来可以选择去东北或者去西南,我想到你们,就选择来了这里。婆婆爷爷说,反正要来,等来了再通知你们。”   林玉连忙道,“幸好你选了这里,东北那边多冷呀,人生地不熟的。”   “三娘,三爹去外地了?”   “是,你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我就是问问。”   “你三爹去九山县两个多月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九山县?穆红旗脸上的笑容愣住了,这不是打仗打得最凶的边境吗?   “愣着干什么,快吃菜。”   “哦。”   吃完饭,林玉给他安排去东厢房睡,“以后休假你就来家里住几天,三娘其他的帮不上你,给你换换胃口,做点好吃的还是可以。”   “嘿嘿,谢谢三娘。”   “对了,你明天给刑定南打个电话去,跟家里人说你到了。”   “好。”   林玉想给侄子炖汤喝,第二天上午去药材市场买东西,顺便把汪露叫上。   去张家的时候把穆红旗带去,借张家的电话用。   给家里报完信,这才准备出门。   今天准备做养生汤,算上霍家,一共要炖三锅。   林玉以前还在疗养院上班的时候,一天最多炖几十锅,三锅都是小意思。   穆红旗跟在三娘后头帮忙拎东西,心里感叹,三娘可真厉害,凭借自己的手艺和司令员家都交上朋友了。   以前他们真的想差了,三爹能这么快当上营长,除了他自己厉害,肯定还有三娘和堂妹的人情在里面。穆红旗越来越肯定了。   穆红旗后来训练受伤去军区医院看病,他一说他姓穆,医生就问他和穆清什么关系,穆红旗简直震惊,三爹家的人脉这么广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他还沉浸在三娘和堂妹真会交朋友的感叹中。   “红旗,愣着干什么,快来选山药。”   “哦,来了。”   林玉今天准备做大餐招待侄子,除了养生汤之外,还准备做清炒山药片、腊排骨烧土豆,还有一个粉蒸肉。   中午放学,穆清让张钦沈园他们先走,她有事找霍容时。   穆清在初中门口等了一会儿,霍容时才从高中校门过来。   “等我?”   “嗯,我妈做了养生汤,一会儿你去我家端走。”   “太麻烦林阿姨了。”   穆清看他一眼,“给你们你就拿着。”   霍容时轻笑,“不能客气两句?”   “有本事你不要。”   “那还真不能,就算我不要,我爷爷奶奶也要。他们要知道我假客气拒绝了,肯定气的中午不让我上桌吃饭。”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他回家。   霍容时礼貌地问好,林玉招呼他去端砂锅。   “不着急送回来,过两天有空了再还给我也行。”这么大一锅,一顿肯定吃不完,晚上还要再热一顿。   “谢谢林阿姨,我先回去了。”   “回吧。”   今天中午这顿大餐,穆红旗吃爽了。摸着肚皮畅想未来,一定要好好工作挣钱,以后靠自己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吃完饭,林玉打发闺女赶紧去休息,一会儿还要去参加劳动。   今天下午的劳动课是扫大街,吃了午饭后,拿着自己家的扫把就去了,两点多钟,灰头土脸地回来。   林玉早准备好热水,“快去洗洗。”   “嗯。”   穆清洗漱动作慢,等她收拾好出来,张钦他们都来了,张钦、沈园和陈静,一人占据一张躺椅,她堂兄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   穆清瞥了张钦一眼,“你家没有躺椅?我家的舒服一些?”   张钦眼睛都没有睁开,“是呀,最喜欢你家的椅子。”   霍容时推门进来,张钦睁开眼睛,“新鲜事呀,一连两天过来玩儿,你不去山上训练了?”   “不去,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去,我爸说,附近山上要圈出来训练新兵。”   穆红旗好奇,“怎么训练?我听说训练新兵主要是训练听口令,正步走,齐步走啥的。”   霍容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来边境可不是过家家,训练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增加他们的生存率,可不是假模假样地摆几个好看的姿势就算了。   大家都累了,不想玩什么动脑子的游戏,张钦撺掇大家伙儿去看电影。   穆红旗第一个响应,“最近有什么新电影?”   “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钦问穆红旗,“你都当兵了,不去照张相给家里寄回去?”   “对,我怎么没想到。”穆红旗转身问堂妹,“清清去不去?”   “去吧。”   陈静臭美,想回家换上裙子去照相,“去年咱们一起去照相了,今年也去照一个呗。”   “行呀。”   穆清的头发晾干了,林玉给闺女编了两条黑亮的辫子。   就这会儿工夫,张钦他们跑回家,换裙子的换裙子,拿钱的拿钱。   陈静不让穆清带钱,“去年我们占你和霍容时的便宜,今年我们来给钱。”   “好吧。”   第一站去照相馆,沈园和陈静嘻嘻哈哈地摆好姿势,“咱们先来一个合照。”   穆清站在中间,两边是沈园和陈静挽着她的胳膊,霍容时、张钦和穆红旗站在后面。   合照之后,双人照、单人照,照了好多张。穆清跟堂哥照了,又跟张钦照,又跟霍容时照。   他们俩站在一起,张钦哎了一声,“怎么跟去年差那么多,是霍容时长高了还是穆清变矮了?”   穆清狠狠瞪了他一眼,张钦哈哈地笑,“我瞎说的,师傅,快给他们照相。”   霍容时哄她别生气,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肩膀上,“你比去年长高了,你现在年纪还小,我看你至少能长到一米七。”   “真的?”   “真的!”   穆清目光看向他,开心地笑了。   见她笑,霍容时也笑。   六八年的这一天,两人拍了一张笑容满面的合照。   拍完照,大家一起去看电影,电影院外面有卖瓜子儿的,张钦掏钱买了五毛钱的,大家分着吃。   穆清不要,她嫌嗑瓜子不雅观,让她剥瓜子吃又麻烦。   霍容时抓了一把进场,电影放了十多分钟,霍容时拉过穆清的手,往她手里放了一把瓜子仁。   穆清笑了,这人还挺细心的。   可惜,被张钦看到了,张钦小声说,“见面分一半。”   “哼,想的美!”   沈园推了他一下,“张钦你别说话,影响我看电影。”   张钦郁闷了,别人说话嗑瓜子不影响,我说句话就影响了?   坐在后排的穆红旗笑了笑,咔嚓一声,嗑瓜子真开心!   穆红旗只有一天假期,为了不耽误明天早上的训练,晚上吃了饭,就说要回去了。   林玉叫他等等,过了会儿,提着一袋盐水干花生出来。   “你拿去分给战友们吃,跟大家好好相处,以后都是背靠背战斗的兄弟,关系处好点没坏处。”   “嗯。”   穆红旗双手接过,心头很感动,三娘竟然能帮他想到这些事情。   “时间不早了,快走吧,等会儿就天黑了。”   “三娘我走了。”   穆红旗提着盐水干花生回去,新认识的战友们躺床上说闲话,看到他回来,笑着问,“带什么好吃的?”   “盐水干花生,吃吗?”   “肯定得吃,盐水干花生可香了!”   “兄弟,够意思哈!”   “以后我罩你!”   “对,以后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别客气!”   休整一天后,穆红旗进入到艰苦的训练当中,林玉空闲下来,有空的时候又带着闺女去买粮食。   今年的水稻收了,新鲜的大米多买点。红薯也丰收了,选个大完好的,买两百斤。秋天了,葡萄、苹果、柚子、秋梨、橙子、山楂、猕猴桃都来点。   家里上次买的五十个竹筐又用完了。   林玉懊悔,“早知道上次多买点。还要去挖竹笋呢。”   穆清拉住又要出门买竹筐的娘亲,“上次买的太多了,咱们要换一家买,而且还不能让人送到家里来。”   “对,有些太招人眼睛。”   林玉去菜市场买菜,看到一个大娘挑的竹筐编的很精致,连忙问她哪里买的,大娘说自己家编的。   林玉来劲儿了,打听清楚她家的位置,下午带着闺女往乡下跑了一趟,把人家空竹筐都买光了。   第二天山上下了雨,这个时候天气还不算冷,菌子虽说不像夏天那么肥硕,多少还有一点,她有空就去捡。   加上夏天捡的菌子,新鲜菌子实在太多,林玉想了个办法,切了一条火腿,洗了两筐菌子,加上菜籽油、辣椒粉、豆豉、盐、糖、葱姜蒜等各种调料,熬了五盆蘑菇酱。   香的呢,隔壁邻居又来打听做什么好吃的。   囤货的日子过的很快,十月中旬,出门三个来月的穆继东总算回来了。   林玉不顾手里的菜,随手一扔,连忙跑出去,摸着他左边额角,“怎么伤的?”   “没注意,一个炸开的弹片飞过来,还好我躲的快,只是刮伤,不严重。”   见媳妇儿又要哭,穆继东连忙道,“你可别哭,快给我弄点吃的。中午我交完任务就回来,这都一点多钟了,我还饿着。”   林玉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你不早说。”   穆继东跟着媳妇儿去厨房,“闺女呢?”   “今天下午跟着学校去乡下扫盲了,要等四五点钟才回来。”   林玉手脚利索,刚好前几天熬了蘑菇酱,她顺手下了一锅清水面,舀了两大勺蘑菇酱拌面。   穆继东馋的不行,林玉叫他等等,又切了一点小葱段放碗里。   “拌匀吃。”   穆继东笑道,“在外面这么久,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么讲究的面了。”   林玉用空碗给他盛了一碗面汤,“不着急,慢慢吃,这段时间我又囤了很多吃的,闺女说,至少够咱们家吃三四年的。”   林玉瞥了他一眼,“你不在家我就心慌,心慌就想花钱。”   “花,我赚的钱都是你的,你随便花。”   林玉淡淡道,“上个月,我买火腿花了一千块钱,我还觉得有点少。”   “咳咳!”穆继东一个没小心,面吸到气管里,咳嗽的脸都红了。   喝一口面汤压一压,穆继东忙问,“什么火腿怎么贵?”   林玉露出个得逞的笑容,“你管我呢,反正都是我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穆继东立马认怂。   林玉嘴角微微翘起,看着他额角还红肿的伤口,“这次休息多久?”   “没说,估计能休息十天半个月吧,今天上午回来开会,师长说,要我们帮忙训练新兵。”   “以前不都是团长给你们下达命令么?你一个营长,有资格跟师长开会了?”   穆继东心里得意,脸上还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哦,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副团了!”   “什么?”   穆继东哈哈大笑,“吓着了吧!”   “快跟我说说,怎么又升职了?”   外面的腥风血雨穆继东不想跟媳妇儿说,被媳妇儿缠着问,穆继东轻描淡写地说,“没啥,立了个一等功!”   “一等功!”   一听到一等功林玉就哭,穆继东连忙哄,挺好的事儿,你哭什么哭。   林玉知道是好事,但是她忍不住,得冒多大的风险才能挣到这份功劳?她就是心疼她男人。   穆继东面也不吃了,抱着媳妇儿哄,“别哭,我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不是那些愣头青,什么功劳能拿,什么不能拿,我还不知道?”   哄了许久,林玉才止住眼泪,她也明白,外头的事情,她管不了,车轱辘话她也不想说了。   擦擦眼泪,她轻声道,“快吃,面都冷了。”   穆继东看一眼媳妇儿,吃一口面。   林玉白了他一眼,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红旗当兵了,就在南广县,你回来看到他没有?”   “还没呢,这小子运气可以呀,毕业就能当兵。”   “听说是部队去学校招的,他也是赶上了。”   “那我要好好训训他,臭小子,别给我丢脸。”   吃完饭,夫妻俩好好地说了贴心话,等穆清下午从乡下回来,只见爹娘眼神粘粘乎乎的,就跟新婚一样。   看了一眼,穆清就把眼神挪开了。   “爸,你回来了!”   “回来了,初中生比小学生辛苦哦,还要参加劳动。”穆继东拍拍闺女的肩膀。   “那我跳级,明年夏天把初中和高中一起考了?”   “不行!”   林玉凶巴巴的,“别东想西想,给我好好读书。”   穆继东给闺女使眼色,瞧瞧,可不是我这个当爹的不愿意。   穆清叹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爹回来了,娘亲有了主心骨,也不再想着囤东西,每天想着法子给她爹做好吃的。   等她爹额角的伤口好了,夫妻俩撇下她,还专门去照相。   那感情好的哟,汪露见了都打趣。   穆继东在家休息了七八天,团长叫他回去。穆继东以为是找他商量训练新兵的事情,没想到是调职。   “东南那边不打了,已经在和谈了,咱们这边的压力会变小。东北那边形势反而越来越严峻,需要一批年轻又擅长丛林作战的军官,我跟上级推荐了你。”   穆继东看着师长道,“推荐我?我一个副团也不能单独带兵走。”   陈师长笑着道,“这就是你的造化了!”   东北那边的原话,找副团和团长这个级别的年轻军官,丛林作战能力要突出,要有指挥能力,去了之后就能顶事。   人家要求多,但是待遇也好,团长就不说了,副团过去,要是能胜任,直接就提拔为团长。   “穆继东,这个文件传下来已经好几天了,西南这边的各方我都打听过,去的都是团长,只有你一个是副团。”   “要不是你立功升到副团,你还没这个资格参加选拔。”   “你小子能力是有,更关键的是运气实在太好。人这一辈子,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不多,给你机会你推出去不要,下一次好运会不会降临在你身上就难说了。”   “这是个好差事,想去的人不少,一师和三师也有几个副团级别的在打听,你去不去,给我个准话。”   穆继东坐那儿沉默了好几分钟,才说,“我能带几个顺手的士兵过去吗?”   “可以!”陈师长一口答应。   穆继东表情严肃,“师长,我去!” 第55章   去东北?林玉和穆清娘俩有些懵。   “好好的, 怎么要去东北呢?”   上午跟陈师长说话的时候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气势挡都挡不住,这时候面对媳妇儿的询问, 穆继东有些气弱。   “我们一切行动听指挥, 领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我也不能说不去是不?”   穆清不吃这一套, “爸,那么多厉害的人,为什么推选你去?”   “推选我去当然是因为我厉害!”   林玉帮腔, “清清别生气, 你爸也不是自己想去。”   穆清拉住娘亲,“你别被爸爸骗了,肯定是他自己想去。”   林玉看向他, 穆继东傻笑,“确实是领导想我去,我自己其实也想去。”   “为什么?”   “去了,有本事待下来, 我就是团长。闺女, 这不是离师长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么。”   “这边暂时安稳下来,东北那边需要擅长丛林作战的人,我去刚好。”   林玉叹气,“那边多冷呀, 不像西南这边适合居住。”   穆继东拉了把椅子过来,一家三口坐下慢慢聊。   “我也正想跟你们说这个事情, 如果被选上过去, 去的地方在深山, 听说那里虽然有家属区, 屋里也有炕,不至于多冷,但是那里没有学校,清清去了没地方读书。”   “家属区附近没有公社、县城这些?”   “有,离驻地最近的县城在两百多公里以外。那里生活环境恶劣,估计去的家属不会很多。”   林玉有些无措,“闺女,你怎么看?”   穆清虽然不想去东北,但是已经这样了。   “妈,咱们要去。我现在的情况,去不去学校无所谓,只要军区跟学校商量,我每学期去参加期末考试就行了。”   见闺女不气了,穆继东连忙说,“正好,反正闺女不想去学校读书。”   穆清轻哼一声,“比起去东北,我还是愿意留在这里读书。”   穆继东心里其实也希望闺女和媳妇儿跟他去东北,要不然他一个人在那边无亲无故的,长年和战友们在深山老林里蹿,也不好过。   穆继东嘿嘿地笑,“虽说深山老林物质紧张,但是咱们家有闺女在,不缺吃不缺穿,闺女还能进场进山打猎采药,过的也很逍遥。”   想象一下这种日子,好像也还不错。   穆清最后问一句,“既然是推选,确定爸爸真的会去?”   “领导说了,我这个名额肯定没问题。”   陈师长也跟他透过底,他是南广这边培养出来的,张司令肯定全力支持他。   就算有其他综合素质和他素质差不多的人,他肯定是第一人选。   在陈师长他们眼里,他今年才三十出头,只要把握住机会多立功,往上再迈一步迟早的事情。千万要抓紧时机。   穆继东自己也有野心,为了媳妇和闺女,为他自己的理想,都要拼这一把。   穆清跑去书房,拿着纸和笔跑回来,“现在咱们家先列个计划表,要买什么赶紧买,那边大雪封山,等咱们进去了,后头几个月想补物资就麻烦了。”   “粮食,首先肯定是粮食,米面粮油虽然存了不少,我看还可以再补充一点。”   “还有猪肉,背靠大山,虽然不缺野鸡吃,说不定山上也有野猪,但是还是家里养的猪肉更嫩更好吃。”   穆清写下猪肉,“妈,咱们要大量买猪肉,肯定弄不来这么多票,最好还是跟木家寨买。”   “对对对,木家寨私下养的猪多,咱们可以找他们买两头宰杀好了的猪,如果有火腿还可以再买一些。”   穆继东补充,“山里面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是基本的生活物资肯定有保证,家里需要什么,后勤部那边采购的时候会顺便给带回来。”   “那还是自己准备充足更好。”林玉又想到了一项,“那边冬天没有什么菜吃吧?”   穆继东回忆,“听他们说,冬天有大白菜、萝卜和酸菜吃,还有土豆。”   “闺女可没有办法天天吃这些,趁着还有时间,咱们这几天抓紧时间再买一些菜。”   林玉有些高兴,“还好我平日里有囤东西的习惯。”   穆清记下菜,提醒娘亲,“城外的竹笋还有吧,不要钱的多挖一点。”   “对对对,竹笋要记上,鲜竹笋和干竹笋都要。水果什么的那边估计也没得吃。”   说完吃,再说穿和生活物品。   “那边太冷,虽说有炕,咱们一个冬天总不能不出门吧。还要多买一些棉花做厚棉衣。家里这些年积攒的兔毛皮这下能用上了,都拿来做成衣裳和被子。”   “洗漱用品也要,牙膏牙刷、毛巾、香皂都要多买,这些东西以前都没怎么囤过。”   说着林玉去屋里把装各种票证的盒子拿出来,穆清也把放在她那儿的票拿出来,走之前都拿去花了。   “这些工业票恐怕不够用。”   “有多少用多少吧,只要这个冬天度过去就行了,等开春去当地县城买也行。”   各种林林总总的物资清单写了两张纸,现在要一项一项地去采购。   中午也没心思做饭了,穆清拿了几样以前做好的菜出来,一家三口随便吃了点,便准备出门采买物资。   先去百货大楼,路过张大娘家,一家三口敲门进去。   “你们家要买鲜猪肉和火腿?”   林玉点点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卖的?”   “有倒是有,快入冬了,去年养的大肥猪都养大的,他们寨子里,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要杀猪准备腌制火腿了,提前一点时间也没问题。”   张大娘好奇,“你家一下要买这么多肉怎么保存?”   林玉小声说,“实话告诉您吧,我家穆继东可能要被调去东北,那边天寒地冻的,不好买东西,我们就想着多准备点,到时候一起带走。”   “是了,是了,穷家富路,多准备些没错,多熬几缸子猪油带走,能吃一两年。”   林玉笑着道,“这事儿还要麻烦您儿媳跑一趟。”   “这没关系,你要多少?”   “三头猪,宰杀后肉分好给送来,火腿有多少要多少,有腊肉也要。”   张大娘倒吸一口气,“这么多东西你们带的走吗?”   “放心,到时候很多人一起走,麻烦他们路上帮忙看顾着,丢不了。”   穆继东这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不过最好尽快把肉送来,免得时间赶不及。   林玉给钱很爽快,木翠香干脆地应下,答应一会儿就回寨子里。   “这次我买的太多,怕叫人知道了不好,如果可以,你们天黑送来怎么样?”   “没问题,这个简单。我跟他们说,叫他们明天下午出发,天黑后进城。”   这次买的有点多,林玉为了表示诚意,先给了两百块钱订金,木翠香笑呵呵地收下。   身上带着这么多钱出门张大娘不放心,等穆家三口走了之后,她干脆也陪着儿媳去木家寨。   到了百货大楼,林玉走前面,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买东西,牙膏、牙刷、香皂这些都是基本的,还有毛巾、擦脸霜、碗筷等等,穆继东负责把买好的东西放背篼里装好。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们都惊呆了,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又出什么事情了?   和林玉混了个脸熟的售货员连忙问,“姐,又出什么政策了吗?”   林玉笑道,“那倒没有,我想着这些东西反正也放不坏,刚好我家这个回来了,叫他当当苦力,给我把东西搬回去。”   林玉指着柜台里白色的棉布,“这匹布拿来给我看看。”   售货员把布拿出来,“这是上周才送来的,质量好,用来做衬衣好得很。”   林玉摸了摸,确实不错,带上两匹。另外还有其他颜色的也选了一些,把布票花了个一干二净还不够,最后用粮票和售货员换了一些布票才够。   “棉花有吗?”   “有,你要多少?”   林玉算了算手里的票,满打满算只有六斤多,家里去年做了厚被子,不缺被子盖,这点棉花做厚棉衣肯定不够。   林玉一看她,售货员就领会到她的意思,叫她等等,她去问问其他人。   过了十几分钟,售货员回来,换给她五斤棉花票。为了谢谢她帮忙,林玉偷偷塞给她□□票感谢。   买完棉花要走,路过一个柜台,穆清拉住娘亲,“大白兔。”   穆继东笑着跟媳妇说,“给她囤一点吧。”   林玉买了五袋,“先囤着,牙齿没全部长好之前不准吃。”   “哦。”   杂七杂八的买完了,林玉想到还有个东西没买,“清清的雨靴明年穿不了了,要给她准备新的。”   跑去卖雨靴的店,又买了两双雨靴。   一家三口回家一趟,把东西放下休息一会儿,喝口水,然后又出门去供销社,买盐巴、酱油醋等各种调料。   他们来的运气好,今天进了一大批白糖,穆清豪爽地把所有糖票都花了,买了二十多斤。   “以后在山里闲着没事儿,做点心给你们吃。”   为了打发时间,刚才在百货大楼还买了很多毛线,以后在家织毛衣。   回去的路上,林玉叹气,“这一两年咱们家存下的票都花完了。”   他们家不缺钱,吃的用的,大部分都是去集市或者其他地方花高价买的,每个月穆继东带回家的粮票几乎没用过,今天为了买这些东西,工业票不够,都换给人家了。   “妈,先别叹气,回家把这种东西整理好,我们明天还要去买粮食买菜。”   “明天一早去买粮食,买了粮食然后去竹林砍竹笋。”   “下午干什么?”   “下午咱们去小河村找曹大姐,有酒就买一些酒,没有酒的话,看看能不能买些粮食和果子。”   第二天安排好,按照安排忙活了一天回到家,张钦在大门等她。   “穆清,今天你没去上课,也没请假,老师让我问问。”   穆清哦了一声,她还真忘了。   林玉和穆继东也给忘了。   “谢谢你来通知,我家清清明天就去上学。”   张钦走了,走到军区大门口还回头看,林阿姨他们在忙什么?   开门进去,顺手关上门,林玉说,“调动安排还没下来,咱们先别说出去,清清该读书就去读书。”   “哦。”穆清还想偷懒,想着走之前不用去上课了。   晚上天黑了,刚吃完饭,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   “是我。”   林玉对穆继东说,“快去开门,张大娘来了。”   打开门,进来十多个人,都背着背篼。   “这么远的路,辛苦你们跑一趟。”   “不辛苦,都是为了讨口饭吃。”   张大娘他们带了秤来,林玉问他们走之前称过没有?   知道他们称过了,林玉也不想折腾,直接算了钱给他们。   “哎哟,多谢您这么相信我们。”   “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不说这些见外的话。”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寒暄了几句,张大娘带着木家寨的人就走了。   木家寨的人也实诚,装肉的背篼都送给他们家,也不用怎么清理,穆清直接收起来。   “我看他们把猪油和洗过的猪内脏都送来了,明天早上把猪油拿出来,我先熬猪油。”   这两天囤东西囤的也挺辛苦,第二天早上起来,穆清吃了早饭去上学,爹娘陪她吃了早饭,还能回去睡一觉。   穆清撇撇嘴,背着书包出门了。   “穆清。”   穆清转头,是霍容时和张钦。   “等等我们。”   霍容时大长腿跨的快,追上她,“听说,穆叔叔要去东北。”   穆清有些惊讶,“消息传出来了吗?定了?”   霍容时点点头,“昨晚上听我爸说的。”   张钦还不知道,“去东北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废话,你说去东北干什么?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哪里说得准。”   张钦睁大眼睛,“你不会要去吧?”   “嗯,我跟我妈一起去。”   “别呀,你走了我都没地方玩儿了。”   “你去霍容时家,好好补课,不想补课就去训练,你年纪也不小了。”   张钦接受不了,“好愁!”   霍容时目光有些暗,抿了抿嘴,只说了句,“到学校了,你们快进去吧。”   穆继东要调走的消息很快传出来,军区大院不少人家都知道了。   张小玲借口有事跑去军营找彭为先。   彭为先不耐烦,“忙着呢,有什么事儿赶紧说。”   张小玲没把他的态度放在眼里,连忙说,“听说有调去东北的名额,你手下田志勤不是非常有经验的老团长吗?他不比穆继东有资格?”   彭为先冷笑一声,“你打什么主意当谁不知道呢?我告诉你吧,田志勤再是老团长,比实力也比不过这两年才冒出来的穆继东。”   “况且,穆继东后头站着陈云龙和张玉才,霍锦年和他家关系也不错,你说,他去还是田志勤去?”   张小玲不明白,“东北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穆继东争着去干什么?”   “呵,人家刚立了功升职副团长,这次特调过去,直接就是团长,换你你去不去?”   张小玲想明白过来了,“三十来岁的团长,以后怕不是要……”   “哼,你知道就好。回去吧,少来给我找事情。”   彭为先转身走了,张小玲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挪动步子,自言自语道,“看看人家,和领导关系好就是不一样,过几年,说不定要跟我平起平坐了。”   中午穆清放学回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下午张家、霍家、陈家和沈家都送了东西来。   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送的东西不是布料就是棉花,生怕他们在北方冻着。   汪露说,“南方人没去过北方,你们是不知道那里究竟有多冷,多准备点布料和棉花准没错。”   霍老太太也说,“南广这边冬天不太冷,怎么也能糊弄过去,东北那边可不行。等你们过去了,碰到卖皮料的多买一些。”   “对了,药材也别忘了,要是驻军偏远,着凉看病也是个麻烦事情。”   林玉连忙道,“谢谢大家关心,我都准备着呢。”   汪露摸摸穆清的小辫子,对林玉说,“我和你们家最处得来,虽说咱们也没处几年,在我心里,你就跟我异姓姐妹一般。”   林玉有些感动,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张家明里暗里确实给了他们家不少帮助。   沈园和陈静抱着穆清,“我们以后会想你的,记得给我们写信。”   穆清笑了,“今年肯定写不了,等明年夏天再写。”   “为什么?”   张钦切了一声,“笨,当然是因为雪太厚送不出来呀!”   这一下午家里热闹得很,下午四五点钟才把客人送走。   穆继东回来,喝了口水,“明天去学校跟老师说一声,清清从明天开始就不去上课了。咱们准备准备,后天一早走。”   “这么急?”   “嗯,那边急需要人。还有,再下一段时间雪,恐怕深山就不好进去了。”   林玉想了想,“该准备的咱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你把家里的钥匙给红旗送去,他休息的时候也能来家里住两天,顺便帮我们看看房子。”   “好。”   第二天起床,娘亲和爹都有事情要办,穆清倒是能睡到自然醒,想到以后都不用每天早起去学校上课,还挺高兴。   穆清慢悠悠地吃完饭,响起了敲门声。   穆清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霍容时,“你没去上课?”   “嗯,请假了。”   “站在门口干什么,门没关,你进来。”   霍容时进门,顺手把大门关上。   穆清眨了眨眼睛,“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嗯。”霍容时解下左手腕上的袖箭,“这个给你,东北那边山里野兽比南广更多,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袖箭是铁打的,绑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沉甸甸的。   带着他的体温,也暖暖的。   “我会保护好自己,也祝你早日毕业,成为兵王!”   霍容时轻笑一声,第一次,摸了摸她的头顶,“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兵王吗?”   穆清仰头看他,霍容时嘴角翘起,头发软软的,挺好摸,怪不得汪阿姨和他奶奶喜欢摸她的小辫子。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有些事情耽误,更新有些跟不上,放假啦,从明天开始继续日九哈!   谢谢:   false +10 2022-09-05 15:44:03 第56章   穆清空间里藏了不少东西, 但是该放在外面让大家知道的东西也不少,至少几床厚棉被和打包的腊肉火腿等等,就装了几麻袋。   穆清书房里的东西都要带走, 这至少要装两箱子。   总之, 林林总总装了十大包, 要不是有十几个人跟着穆继东一起出发, 恐怕这些东西都不好搬走。   买好的车票是上午十点钟出发,所有的行李都打包好放在院子里。   后勤部长赶在九点钟跑来,“我们抓紧时间催促了其他几个部门, 提前把你们今年的分红结算了。”   穆继东笑着道谢, “麻烦部长了。”   “甭客气,你出去也是咱们南广的人,帮着你是应该的。”   过了会儿, 去部队借车的人回来了,开了一辆卡车,连人带行李送到车站去。   张钦、沈园和陈静一人塞给穆清一包大白兔,偷偷道, “快装到你包里, 别让林阿姨看到了。”   穆清看了一眼娘亲的背影,赶紧收起来。   霍容时笑了笑,也塞给她一包大白兔,“自己控制着, 少吃点,林阿姨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   霍容时没忍住, 又摸了摸她的头顶, “早点回来。”   张钦一下跳起来, “凭什么霍容时能摸你脑袋, 我也要摸。”   沈园和陈静也挤过来,“还有我们。”   后面就是墙,穆清没处躲,无奈地让他们一人摸一把。   穆清塞给张钦钥匙,“我堂哥手里有一把,这一把给你们,等院子里的果子能吃了,你们自己去摘,别浪费了。”   “嘿嘿,那肯定不会。”   穆继东在前面喊,“闺女,快过来,爸爸抱你上车。”   “来了。”   穆清抱着进宝,手臂上的绳子还牵着招财,一家人准备出发了。   望着车子远去,张钦啧了一声,“招财和进宝都是南方的狗和猫,去北方能受得了吗?”   “人家身上有毛,不比你炕洞?”   “沈园你想吵架是不是?拿我跟猫儿狗儿比。”   沈园哈哈大笑,“你自找的。”   送行的大人们也慢慢地回去了,汪露跟霍老太太说,“林玉不在,以后咱们都喝不上养生汤了。”   霍老太太笑的慈祥,“比起养生汤,我觉得暖身汤和虫草汤也挺好。”   上车搬行李不用穆清,穆清抱着进宝站在一边,招财也乖乖地蹲在她旁边。   等行李都搬上车后,林玉过来接闺女。   “进宝也捆了绳子,你牵着它走就行了,抱着多累。”   “不累,没等多久。”   猫喜欢乱窜,穆清生怕一个没看住跑下车,到时候都不知道去哪儿找,就给进宝和招财一样拴了绳子。   林玉小声说,“咱们那个车厢里还有其他人,你拿吃的喝的注意着点,别让人看出破绽。”   穆清嗯了一声,“我从背包里拿。”   林玉拍拍背包,发出异响,她一听就知道,“谁给你的大白兔?”   穆清小跑两步,“妈妈快点,火车要开了。”   林玉追上闺女,“你自觉点,别我一个没看着,你就多吃糖。”   “嗯嗯,我知道。”   从西南到东北,穆清体验了从长袖单衣换到厚棉袄的过程。   “闺女,快下来吃饭,一会儿该到站了。”   穆清缩在被窝里,不想出来。   林玉缝好最后两针,对闺女说,“快下来,我给你缝了一双兔毛的手套,保准暖和,快下来试试。”   走的时候张大娘送了几双鞋垫,在车上闲着没事儿,林玉这几天给闺女做了一双皮靴子,又给缝了一双手套。   穆清抱着毛茸茸的手套,感觉刚从被窝里伸出来的手指头,都要暖和起来了。   穆继东给闺女一个包子,又把杯子给她,“我给你泡了一杯奶,就着吃,等到了地方,叫你妈给你做好吃的。”   右边上铺的朱杰笑着说,“团长,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穆继东拍拍床铺,“你小子也别睡着了,下来走动走动。”   “好嘞!”   穆清看了这人一眼,她爹当连长的时候就跟着她爹,现在又跟着来东北,是她爹非常信任的人。   这个车厢还有隔壁车厢都住着人,即使穆清那里有热汤,有热乎乎的饭菜,也不敢拿出来吃,这几天都是靠着火车上的饭菜和包子馒头活着。   好歹快到了。   转了两趟车,火车到石磨县,从这里到驻地青松岭,还有将近两百公里。   下火车的时候,寒风吹过来,她冷得一哆嗦,哆嗦完了之后觉得,空气真新鲜。   这几天一直在车厢里,鼻子习惯了车厢里杂乱的味道,一下闻到外面清新的味道,真舒服。   林玉把闺女抱在怀里,“是不是脑袋冷?怪我没想到,你先拿块毛巾把脑袋裹上,妈妈改天给你做一顶兔毛帽子。”   “嗯。”   穆继东跑去联系车辆,知道这几天有人来,驻地早有准备。   十几分钟后,来了两个穿着军绿色大棉袄,戴着同色大帽子的人,操着一口本地话,交谈了两句,就帮忙搬东西。   这个时候还没到中午,穆清连蒙带猜,他们刚才说的大概意思是,怕下午下雪,先回驻地再吃午饭。   穆清还以为路会很颠簸,确实也颠簸,但是因为开的慢,所以感觉不明显,躲在娘亲怀里,也没觉得风吹过来有多冷。   “汪汪汪!”   “招财别叫,过会儿就到了。”   不知不觉,穆清睡着了,等她醒来,已经到了。   “这位是穆团长吧,这边请。”   “太客气了,叫我名字穆继东就行。这是我媳妇儿和闺女,清清,快过来叫人。”   穆清叫了声叔叔好。   那人哈哈大笑,“我叫胡平,是这个驻地管后勤的,以后你们家需要采购什么物资跟我说,我叫人给你们带回来。”   “走了一路你们肯定也累了,我带你们先安顿下来。”   听胡平介绍,青松岭这个驻地只有一个师,下面有六个团。虽说营长级别以上能随军,但是来了这里的只有一户人家,他们家是第二户。   “第一户是谁?”   胡平指着前面的小院子,“你们看,那就是,你们家以后的邻居,廖师长的夫人吴凤藻同志,吴同志从外地过来,比你们早到十来天。”   林玉点点头,路过廖家的时候看了一眼,院子的大门是关着的,因为院门不高,站在外面看的见院子里头,院子里面的地面上的雪打扫的干干净净。   到她们家,院子里也打扫的挺干净,看的见地上的泥土。   “我们这个驻地新修建不久,家属区都是新的,屋里的火炕,后院的菜地和压水井都有,保证日常生活没有问题。”   大人在放行李,穆清慢吞吞地前后院转悠了一圈,这房子比家里的房子小多了,不过后院挺宽敞。   这房子修的也更有意思,中间是正屋,正屋后面是厨房,也是火炕烧火的地方。左右是厢房,厢房也有火炕,在后院另外起的灶台。   “按照这里民居的习惯,一般进门就是烧炕的灶台,吴同志听说后,说一进门就看到被熏黑的屋子,不好看,修房子的师傅就把灶台挪到后面。”   林玉点点头,“还是吴同志有见识,确实干净不少。”   穆清看了一眼后院角落单独修建的茅厕,这个吴同志应该不是一般的爱干净。   胡平跟笑着说,“你们家还没开始做饭,等开始做饭了,灶台里积的灰也有用处,要么留着开春撒地里肥地,要么撒院子里,化雪的时候地面变得干燥,人也好走路。”   “对了,我们前几天知道你们要来,后勤的小同志给你们搬了一些柴火和粮食过来,粮食在厨房的缸里,柴火在后院的墙角堆放着,都是干柴,拿去厨房就可以烧。”   “哎,多谢您考虑的这么周到。”   胡平是个细心的人,里里外外交代了一遍,这才带着人走。   穆继东送朱杰他们出去,“你们先去安顿,明天中午过来吃饭。”   “嘿嘿,团长,咱们就不客气了。”   穆继东笑道,“跟我客气什么,空着肚子来,酒肉管饱。”   等人都走后,穆继东关上院门进屋,这才一会儿工夫,厨房里都摆满了,地上放着泡菜坛子,和装着大米、小米和各种豆子的竹筐。   靠墙打开的柜子里面,油盐酱醋齐备,就等着做饭的模样。   “哟,动作够快的呀!”   穆清拿出一筐腊肉、腊鱼、火腿,又拿出几斤鲜猪肉,“妈,明天待客够不够?”   “肯定够了。”穆清看了一眼后勤送来的玉米面、高粱米和大米。   “菜在哪里?”   “在后院的地窖里,我去看看。”   穆继东大步出去,穆清也小跑跟着去。   地窖是用木板盖住的,木板上面还盖着厚厚的草甸子保暖。穆继东掀开盖子,顺着梯子下去,地窖里面存的土豆、胡萝卜、白菜这些,都不太新鲜了。   “清清,快下来。”   “哦。”   穆清小心地把住梯子下去,穆继东一把把闺女从梯子上抱下来,“菜放这儿坏的快,可惜了,你收起来放你那里。”   穆清点点头。   过了会儿,父女俩爬上去,地窖原封不动地封好。   回到厨房,林玉已经把火烧起来了,屋里要暖和许多。   “我刚才发现灶台后面的墙角放着酸菜缸子,明天咱们用这个酸菜做酸菜鱼。”   “不行,后勤部又没给咱们送鱼,咱们不好做。”   “对哦,我都没想到。”   穆继东笑着对媳妇儿说,“这边传说是棒打狍子勺舀鱼,肯定不会缺鱼吃,回头我们打听打听。”   “好。”   已经快四点钟了,穆清肚子饿的咕咕叫,一家人洗了洗手准备吃饭。   等吃完饭,火炕已经烧热了,锅里的水也滚沸了,林玉叫闺女去拿干净衣裳过来洗澡。   穆清有些为难,“这里没洗澡房,怎么洗?”   “你在厨房洗,洗了叫你爸把水倒后院去。”   林玉扭头对穆继东说,“等开春了,后院也要建一个洗澡房起来,没有洗漱的地方,实在不方便。”   “听你的。”   今天只烧了堂屋的炕,洗漱完,林玉铺好床,一家三口都睡堂屋。   “清清快上来,让你睡炕头。”   穆清爬上去,睡了一会儿,滚开了,“太热了。”   林玉笑道,“那你过来,挨着我睡。”   慢慢地爬过去,穆清靠着娘亲,嘟囔着,“我还是想一个人睡。”   “等明天,明天让你住西厢房,以后你书房里的东西,也摆在你屋里。”   “嗯嗯。”   到青松岭第一天,一家三口暖乎乎地睡着了。   后厨房里的招财和进宝,趴在一个窝里面,挨挨挤挤地睡一起。   隔壁廖家,吴凤藻去院子里看了一眼,邻居家的烟囱早就冒烟了,这个点儿估计晚饭都吃过了,居然没来家里打个招呼。   刚从办公室回来的廖昌岭笑道,“人家第一天来,还带着孩子,早就折腾晕了。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就算要来也是明天上午来。”   四岁的小孙子廖卓扑到奶奶怀里,眼睛睁得圆鼓鼓的,“是谁呀,是哥哥还是姐姐呀?”   吴凤藻笑着点了点小孙子的鼻尖,“不能是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也行呀,我带弟弟妹妹玩。”   廖昌岭换好衣裳出来,扯了扯衣摆,“还真不是弟弟妹妹,回来的时候听胡平说,看身高,像是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来这里随军,还带着狗和猫。”   “哇哦!我能去看看嘛?”   “明天去!”   怕小孙子闹,吴凤藻抱起孙子,“走,去后头看看你王婶子做什么好吃的。”   吴凤藻出身好,嫁的也好,前两年有人来家里闹事,被廖昌岭给赶出去了,还托关系教训了那人一顿。   也是怕对家一直盯着找不痛快,本来正值壮年,等着机会再往上迈一步的时候,硬要前途都不要了,要带着她来东北避风头。   今年夏天的时候,听说青松岭要建一个驻军点,两夫妻就报名过来了。儿子儿媳去了新疆,舍不得小儿子去受苦,就把小孙子送到他们老两口手里。   在其他军区的时候吴凤藻还收敛一些,自从夏天知道要来青松岭,还知道这里没什么家属过来,她就托人带话,把回乡下干农活的王婶子叫来干活。   王婶子大半辈子在吴家生活,一听到消息就赶忙过来,帮着小姐带孙子也好过在乡下种地。“小姐别进来,厨房油烟大,一会儿就好了。”   吴凤藻丝毫不介意,抱着孙子进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小姐,叫我名字。”   王婶子笑了笑,“哎,听小姐的。”   吴凤藻摇了摇头,也不再提了,“还有一个菜?”   “对,还有一个醋熘白菜。”   “我把其他菜端出去,老廖肚子恐怕早就唱空城计。”   饭桌上,廖昌岭跟妻子说,“多来一个人也好,平日里你也有个说话的人,咱们家卓卓也有人玩儿。”   吴凤藻不咸不淡地说,“看人吧,要是品行不好,我害怕带坏了卓卓。”   “放心,人品差不了,我找人问过,穆继东当兵不过两年,从一个小兵升到团长,他自己厉害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后面肯定少不了人支持。”   廖昌岭笑了笑,“你说,会做事又会做人的人,人品会有多差?”   “那说不准。”   “我不跟你说,等你明天见了人就知道了。”   这几年碰到的破事儿太多,吴凤藻原来是个洒脱大方的大家小姐,现在也变得警惕起来,一般不跟人来往。   今天还是你好我好,谁知道会不会回头就把自己卖了?   林玉倒是不知道隔壁邻居这样揣测他们一家人,躺在暖乎乎的火炕上,睡的正香。   穆清这一觉睡的沉,等她第二天醒来,爹娘已经做好早饭了,香喷喷的小米粥、水煮鸡蛋,还有娘亲做的腌菜。   “我早上起来想去后院打水,一推开门,后院的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一脚踩下去吱呀地响。”   从小生活在南方,即使在穆家村也没有见过这么厚的雪,林玉觉得挺新鲜,高兴得很。   穆继东剥了个鸡蛋放媳妇儿碗里,“一会儿我去把雪扫了,你别经常出去,你那布鞋底容易湿。”   “我还能不知道嘛,我就是第一次见,试试看。”   穆清吃了鸡蛋,“爸妈,开春后咱们又要重新养鸡了。”   在南广的时候,走之前,家里养的鸡鸭全部料理完了。   “开春再说,我们囤的鸡蛋别说开春,都能吃到明年夏天去。”   穆继东提醒媳妇儿,“鸡蛋咱们自己吃就算了,别给外人看到了,这里可没有鸡蛋吃。”   “放心,我心里有数。”   今天还要待客,吃了早饭,一家三口忙活起来。   穆继东去外面扫雪,林玉在厨房为午饭做准备,白芸豆泡上,和切下来的火腿炖汤。腊肉切了半盆,等中午和干茄子、干豆角一起红烧。干竹笋、干蘑菇、和火腿肉切丁,用来蒸包子。   “妈,爸要请十几个人,两砂锅火腿汤肯定不够。”   林玉忙的团团转,“叫你爸进来,再去砍些火腿。”   穆继东进来,额头冒着微微汗,“听到了,闺女拿一条火腿出来,我来砍。”   “哎!”   包子蒸了两大笼,林玉还怕不够吃,穆清说够了,“我这里还有米饭,要是包子不够吃,给他们吃火腿汤泡米饭。”   “我看行。”   林玉今天肯花这么多工夫招待客人,主要是因为这十来个人是跟着丈夫从南广过来的,说白了都是嫡系,以后都是自己人。   招待自己人,肯定不能只做表面功夫,要让人家吃好,吃饱。   中午十一点半,朱杰带着人来了,来的人里面还有一个生面孔。   朱杰给团长使眼色,“团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一团团长黄勋,他是东北人,从小就在山里跑,这一片他可熟悉了。”   “哟,原来是黄团长,我还说找个时间去拜访拜访诸位团长。”一听说是本地人,穆继东态度一下热情起来。   “不敢不敢,能被推荐来这里的都是能人,我就是占了个本地人的便宜。”   “黄团长太谦虚了,以后都是同一个战壕的兄弟,咱们进屋,坐下好好聊聊。”   把人带进屋,穆继东冲后面喊了一声,“闺女,送点吃的来。”   “来了。”   穆清掏出半盆油炸花生米端出去,又提了两瓶酒出去。   朱杰眼睛一下亮了,“团长,我们都还不知道,您出门还带酒呢?”   “哈哈哈,这不是想着东北这边冷,带点酒能暖和暖和。”   “团长高明呀!”   一口酒下肚,黄勋打开了话匣子,说话的声调都高了,林玉和穆清娘俩,在后面厨房都听的清清楚楚。   穆清跟娘亲说,“这人挺能说的。”   林玉笑了笑,“这边天气冷,冬天在家没事儿干,可不得斗嘴玩儿,嘴皮子肯定溜。”   穆清去堂屋转了一圈,桌上,炕上都坐着人,回厨房后,穆清抱着柴火去烧西屋的炕。   林玉忙问,“你干什么去?”   穆清回来拿火柴,“我先把西屋的炕烧上。”   前面喝酒,林玉带着闺女先吃饭,吃完饭,林玉装了四个包子。   “跟我一起去邻居家看看。”   “嗯。”   就算去邻居家短短的一段路,穆清也怕冷,回屋把手套帽子都戴上。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了,廖家正在做午饭,林玉站在院门口喊了一声,吴凤藻去开门。   “你们是?”   林玉笑着说,“您好,我是林玉,这是我闺女穆清,我们昨天刚搬来,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还请多多关照。”   吴凤藻不着痕迹地打量这母女俩,笑着接过林玉送的包子,“说什么关照不关照的,以后多来玩。我家里也有个小孙子,以后两个孩子可以一起玩儿。”   “对了,你家闺女看着年纪也有十岁了,读书了吗?咱们这里人少办不了学校,以后你闺女读书是个麻烦事情。”   林玉笑了起来,“我闺女还没十岁,今年八月才满八岁。读书嘛,这小丫头不喜欢去学校,读书都是跳级读,这学期读初一了。”   吴凤藻心里惊讶,“这么厉害?”   “哈哈哈,小孩子嘛,为了不去学校,让她干什么都成。”   吴凤藻道,“进来坐坐吧,咱们去屋里了,外面冷得很。”   林玉摆摆手,“没事儿,我家里还有客人,这就要回去了。”   “你等等。”   吴凤藻快步进屋,过了一会儿端着碗回来,“这是给我家小孙子炸的油果子,你带回去吃吃看,要是喜欢,回头再来家里拿。”   “哎,谢谢您。”   “别您啊您的,我看你年纪跟我儿媳差不多大,我名字叫吴凤藻,你叫我一声吴婶我也受得起。”   外面实在太冷,寒暄了两句,林玉带着闺女回去。   堂屋里,两瓶酒喝的差不多了,穆清也不打算再给,这就上菜了!   黄勋酒量一般,此刻喝的涨红了脸,看到这一桌硬菜,心里赞了一声,这位穆团长家底够厚的呀,来这里第一天,就能弄出这么一桌菜来招待客人。   穆继东拿起筷子,“都是兄弟,别客气,使劲儿吃,别剩菜哈!”   “哈哈哈,我们可不会跟团长客气。”   这一桌,又是肉又是白面,还有白米饭,可吃爽了。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站起身来的时候,就感觉的肚子撑的走路都要迈八字步。   喝酒吃了肉,以后都是兄弟了,青松岭地界上的门道,黄勋给穆继东说的一清二楚。   朱杰给团长使眼色,知道这些消息,这一顿酒肉就不亏。   聊的差不多了,朱杰他们要回宿舍了,黄勋也跟着一起走。   林玉出来收拾碗筷,“怎么样?”   穆继东双手抹了一把脸,搓到脸色微红,“不好弄,一个师,下面才六个团,巡逻的范围这么大,不比南广那边容易。”   夏天就不说了,冬天的时候,山里的雪及腰深都常见,在山林里巡逻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你先试试看,领导们既然这么安排了,肯定有他们的用意。”   穆继东点点头,“我们喝酒那会儿,你和闺女出去了?”   “嗯,去给隔壁邻居送了四个包子,人家回我们一碗油果子。接触了一下,看着像是个讲理的人。”   “隔壁住的廖师长一家,黄勋刚才说,廖师长前途很不错,也是为了躲祸事,才从北京一路来东北。”   “躲什么祸事?”   “廖师长的夫人,出身地主家,以前家里有好几个工厂,买卖做的很大。”   林玉惊呼一声,“这不比我家情况严重?”   穆继东笑着道,“廖师长家也不是好惹的,据说以后有人打到家里去了,被廖师长想办法,找其他关系帮忙给收拾了。”   所以说呀,出身和人脉,在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如果你觉得没用,那肯定是你求助的对象觉得你没有价值,不愿意伸手。   夫妻俩一边干活一边说话,等收拾完了,穆继东问,“闺女呢?”   “去西厢房去了,刚才去堂屋看了一眼回来,就去烧西厢房的炕了。”   穆继东笑道,“肯定是朱杰他们盘腿坐炕上被她看见了。”   林玉擦了擦手上的水,“你赶紧把东厢房烧上吧,堂屋经常有人来,一张炕谁都能坐,我也不乐意在堂屋休息。”   “行行行,你坐下歇一歇,我来烧火成不成?”   林玉嘴角微微翘起,搬了两张板凳,夫妻俩坐一起烧火。   “我看后面墙根那儿堆的柴火烧不到开春。”   “清清那里还存着不少干柴,都拿出来烧,要是还不够,叫后勤那边送。”   这里一共只有两家家属,后勤部那边也乐意照顾着一些。   穆清一觉睡到三点多钟,从炕上爬起来,只觉得脑子都睡晕了。   她推门出去,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娃。   好像被她突然开门吓着了似的,她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地上。   “怎么样,你疼不疼?”穆清赶紧拉他起来。   廖卓嘿嘿地笑,明明眼里都包着泪花了,还说不疼。   “姐姐,我能和你的进宝玩儿吗?”   穆清脑子上线了,牵着他去堂屋,这是隔壁廖家的那个小孙子吧。   一进屋,果然看到吴凤藻和她娘坐在那儿说话。   “清清睡醒了?”   穆清嗯了一声,又叫了人。   吴凤藻笑着说,“我家卓卓睡了午觉起来,听说你家有猫儿狗儿,就想过来玩,你家的招财太威武了,他害怕,就想和你家进宝玩儿,可惜进宝碰都不让他碰。”   穆清在一旁坐下,“进宝,过来。”   听到穆清叫它,进宝几下蹿过来,跳到她膝盖上趴好,喵喵地叫。   廖卓小朋友眼睛都瞪大了,进宝怎么这么乖?   他试着去摸摸进宝的尾巴,进宝尾巴甩开,回头看他,凶凶地喵了一声,吓得廖卓赶紧把手收回来,背在背后。   吴凤藻笑出了声。   林玉也笑,跟吴凤藻解释,“家里招财和进宝都和我家闺女亲近,我闺女也喜欢他们,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把它们带来。”   “理解理解,别看是不会说话的猫狗,谁对它们好,它们还是知道的。”   吴凤藻本来被小孙子缠的没办法了,才想着带他出来转转。没想到,这母女俩给她的感觉,和第一印象又不一样了。   特别是穆家这个闺女,性子挺冷淡的,有种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架势,也是少见。   吴凤藻对这母女俩印象一般,不过有小孙子在,就当给小孙子找个玩伴,吴凤藻也愿意给好脸色。   林玉是的心大的,也看不懂这些,吴凤藻和她说话,她就了,吴凤藻不说,她做着手里的活儿,一点不耽误。   穆清不着瞥了吴凤藻好几眼,看来,以后两家人只能当普通邻居处着呢。   “姐姐,你能不能让进宝让我摸摸?”   穆清慢悠悠地撸猫,可把廖卓羡慕的不行。   穆清看他一眼,“可以摸,轻轻的,别扯着它的毛。”   “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不会!”廖卓举起小手发誓。   有穆清抱着,进宝也没有跳走,让廖卓摸了好几把,可给孩子高兴的,直说要把他的肉让给进宝吃。   进宝尾巴一甩一甩地逗弄着廖家的小孙子玩儿,这时候穆继东已经见到廖昌岭了。   现在人手紧张,能让他休息一天都是看在他才来的份上,还有就是他对这里不了解,总要给他一点时间适应。   “黄勋跟你说了?”   穆继东点点头。   廖昌岭笑着说,“这段时间,新来这里的几个团长,都是他接待的。”   穆继东也想到了,黄勋大嘴巴,什么都跟他说,肯定不是因为和他一见如故的原因。   “一会儿你去后勤部领物资,明天一早跟着黄勋去巡逻,有什么不懂的赶紧多问问他。他自己也有事情要干,只能带你这一次。”   “是!”   穆继东没着急去领物资,而是去宿舍看望朱杰他们。   “团长,分给咱们的人我们已经见过了,来的人天南海北的都有,没有抱团的,还算比较好带。”   “嗯,你叫大家准备准备,从明天开始,咱们要出任务了。”   说完正事,穆继东回去的时候,才转弯去后勤部领进山的物资,除了衣服、裤子、鞋子、帽子、手套、武器等等,还有绿色的水壶。   穆继东轻笑一声,外面这么冷的天气,铁皮水壶除非捂在衣服里,要不然,在野外那么长时间,还不给冻成冰?   “哈哈,穆团长想的对,确实是背在外套里面的。”   穆继东嘴角微微翘起,要是能把闺女带在身边,别说热水,就是热的饭菜,也随时能吃到。   拿着一堆东西回去,吴凤藻带着孙子回去了。   林玉检查他带回来的东西,“你这靴子不错,防水又保暖,我也想做一双。”   “恐怕不行,这外面是皮子的,做的又精细,可能是部队特供的。”   林玉不放弃,“现在出不去,等开春了去县城,我跟人打听打听,能买到相似的也行。”   没有一双防水保暖的鞋子,大冬天的哪儿都去不了。   明天一早要出门,穆清把自己那儿有的东西都清理了一遍,最后发现,在野外,除了穿的暖之外,最能让身体暖和又方便携带的,只有一样,那就是酒。   “幸好咱们走之前去曹大姐家又买了几十斤酒,这下派上用场了。”   穆继东连忙问,“闺女,你那儿还有没有水壶?”   “有。”穆清掏出来两个崭新的水壶,霍容时和张钦给她的,他们家不缺这些物资,有多的就给她了。   本来穆清想着过年带回家,给爷爷奶奶他们用也好,背在身上带着出门方便。   “把这两个水壶都装上酒,明天拿给朱杰他们带着。”   “好。”   第二天早上,穆清听到外面有动静,挣扎着从温暖的炕上爬起来,和娘亲一起送她爹出门。   “清清,你找找有没有治冻疮之类的药,我看你爸以后用得上。”   “我回去找找。”   林玉牵着闺女进屋,“反正没事儿干,你回去再睡一会儿。”   重新躺床上,穆清反而睡不着了,脑子里转悠着一本本药方。   这时候,和石磨县相邻的白水县驻地,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出任务刚回到家,就听外公外婆说。   “你爸前几天打电话过来,说穆家夫妻俩带着他们闺女来东北了,就在咱们隔壁石磨县。”   刑莉高兴不已,“那可太好了,我们回头去林阿姨家喝汤。”   云老太太笑着说,“我反正不管你们,你们自己安排时间。”   刑昭也激动起来,“姐,咱们明天就去,好久没喝到林阿姨炖的养生汤了。” 第57章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虽然嘴上说着明天就去青松岭看望林阿姨和穆清, 但是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想到林阿姨他们刚来东北,可能有些地方准备的不充足,他们就留了一天准备东西, 等东西准备好了后天再过去。   “外婆, 咱们家存的药材呢?”   “什么药材?”   刑莉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 “人参呀, 还是治冻伤的药,在这个地方过冬,不准备冻疮膏怎么过得去?”   云外婆背着手进屋, “找东西就找东西吧, 瞧瞧你,就跟土匪进村似的,屋里被你翻的乱糟糟的。”   云外婆收拾好柜子里被翻乱的衣裳, 从床底下拖出一口木箱子。   “在这儿,自己来拿。”   刑莉嘿嘿一笑,“原来藏在这儿呢。”   云外婆轻哼一声,“我就是放在这儿的, 说什么藏不藏的。”   跟林阿姨一家关系好, 刑莉可是一点不见外,好东西给出去也不心疼。外婆存下的好药材叫她拿走一半,冻疮膏也拿了两盒。   打开冻疮膏的盒子,刑莉嗅了嗅, 眉头都皱起来了,“这个味儿太冲了, 闻着就跟谁喝醉了酒呕吐似的味道。”   “别说得那么恶心, 再难闻你还不是要用?”   刑莉哼哼一声, 不说话了, 找了个挎包把这些药材都装上。   云外婆摇了摇头,“你啊,想事情不周到,既然都想到送冻疮膏了,怎么没想着给送两双靴子去?”   “对哦,我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林阿姨和清清没有当兵,那个地方又偏僻,肯定没有保暖防水的毛靴子穿。”   不知道穆清穿多大的靴子,刑莉跑去找熟人弄了三双,两双估摸着是清清这个年纪穿的,一双是给林阿姨的。   刑昭跑回来了,肩膀上都是雪,拍了拍进屋。   “姐,我找大□□我弄了一些药材,我也搞不明白都是些什么,到时候都给送去,随便清清折腾。”   “行。”   他们姐弟俩听爸妈说,清清学医学的很可以,去年弄了个药方,和部队合作,每年都有分红。想不到送什么东西,姐弟俩都觉得,送药材肯定没错,随便她折腾。   除了人参这些药材,毛靴子之外,刑莉也弄了一些粮食给带去。至于蔬菜水果,不外乎就是白菜、萝卜、冻梨这些。   姐弟俩准备充足,第二天一早,找关系借了一辆车出来。   他们来这里也有两年多了,姐弟俩虽然现在都只是个小连长,不过看在他们外公外婆的面子上,给了油钱,去借辆车还是找得到关系。   云外公起来晚了点,打开门只看到了个车屁股,人就跑没了。   “哼,刑莉那个丫头,怎么从来没见她对我这么好过,穆家人一来,她就颠颠儿地跑了。一大早出门都没说跟我老头子打个招呼。”   云外婆笑道,“这不挺好的嘛。刑莉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人家要是对她不好,你说她能这么积极?”   “刑莉这么积极去穆家,只能说穆家人本来对她也挺好。”   再说了,刑家老两口和刑家老二一家,还住在人家里呢。   说起穆继东,云家老两口虽然没见过人,但是听过他不少的消息,特别是近两年,升官儿升的太快了些。   就算靠着功劳起家,穆继东这样的人在全国不能说独一份,那也是极其少见的。   更关键的是,穆继东出身农民,有一手过硬的本事,谁都挑不出一个错来。在这样敏感的年代,他的出身就是他最好的保护伞。   云外公嘴上不高兴,心里其实也惦记着,“廖昌岭那人咱们都见过,是个有本事的人,性情耿介,穆继东这样凭本事出头的人,在他手下最好不过了。”   “副师长是谁?”   “你认识,老秦,这老头儿跟咱们年纪相仿,要不是他坚持奋斗在一线,现在想办退休也行。”   “你都说和咱们年纪相仿,老秦都能退休了,咱们什么时候退?”   云外公叹息一声,“等等吧,再等几年看看,至少要等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再往上走一走。”   早些年,老两口一直计划着,再干几年就退休,去云台市和闺女住一起,或者去芒山县的疗养院养老也行。   世事难料,前两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为了外孙女和外孙,这两年也不好退。   按理说,刑莉和刑昭有云家老两口当靠山,要是有功劳,升职的速度不说跟穆继东一样,大概也差不离了。   云家老两口舍不得,舍不得小辈去冒险。刑莉几次申请去危险的地方,都被云老爷子按下了。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其实也知道外公外婆这么做的原因,他们默默地接受了,也没有当面问。   慢吞吞的开着车到了石磨县,穿过县城,往青松岭去。   昨晚上下了雪,地上的雪铺了厚厚一层,刑莉开车更加小心,生怕侧翻滚山下去。   一大早出门,等姐弟俩到青松岭驻地,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开车进去,门口的守卫查验了身份才放他们进去。   车窗摇下来,刑昭班子胳膊趴在车门上,“同志,请问家属区怎么走?”   “你们找谁?”   “找穆团长家。”   “哦,找新来的穆团长,从这里进去,左拐,再右拐,从外面往里面数,第二家就是。”   “谢谢啊!”   刑莉开车进去,发现只有外面两家人院子里的雪是打扫过的,里面一排房子都没人住。   “据说这里驻扎了一个师,随军的才来两家人?”   “正常,这么偏僻又冷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有几个愿意带着一家老小过来住?”   车子停在第二座院子的大门外面,刑莉跳下车,呼出一口白气。   “清清,我来看你了。”   穆清正在看书,听到声音,她看向娘亲,“是谁在叫我?”   “我去看看。”   林玉放下手里的毛线团,从炕上下去开门。   大门一打开,林玉笑道,“是你们姐弟俩,好久没见了。”   “林阿姨好。”刑莉和刑昭笑着问好。   穆清也笑了,“莉姐姐,刑昭哥哥。”   “哈哈,两三年多没见,清清长这么高了。”   刑昭忍不住笑道,“我们走的时候,清清扎着哪吒头,看着特别小。”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她长高了,莉姐姐和刑昭哥哥也长高了。特别是刑昭哥哥,这个身高,有一米八了吧。   林玉赶紧开门叫他们进去,刑莉说等等,“还有东西。”   打开后车门,从后座上提下来两袋粮食,还有一袋冻梨和菜,三双毛靴子,一袋药材。   “你们真是,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四人一起把东西搬到屋里,林玉笑道,“我们知道要来这里,提前做了准备,带来的行李装了十几箱。”   刑莉端着热水喝了一口,打量屋里的摆设,“我们是想着,怕你们有其他没准备到位的地方,宁可有富余,也不要有短缺。”   “哎呀,这个靴子好,前两天我还在想去哪儿弄两双。清清穿的毛靴子是我做的,外面是兔毛,鞋底是布鞋,暖和是暖和,就是沾水容易湿。”   刑昭小声说,“这个鞋底是工业品,生产少,一般只供应部队。我姐专门托人弄了两双小码的,清清试试,合不合脚。”   穆清拿了一双过来,试了试,在地上走了两步,“这一双挺合脚,另外那双有些长。”   “没事儿,放着等明年脚长长了再穿。”   除了给穆清的两双,还有一双是给林玉的。刑莉知道林阿姨脚的大小,拿过来的也非常合适。   “太谢谢你们了,没有毛靴子,我们娘俩恐怕要在屋里蹲到开春雪化。”   “在山里住着确实挺没意思。”   刑莉说,“从你们后面的青松岭隘口翻过去,大概要走十来公里,就能到白水河,白水河两岸住着人,夏天能去换一些蔬菜瓜果,冬天等河面冻结实了,社员们会冬捕,你们有空可以去凑凑热闹。”   刑昭不同意,“冬天进山危险,何况还要走那么久的山路,雪又厚,还是别去,好好在家待着好。”   穆清好奇,“白水河和白水县有什么关系?”   刑莉笑着道,“你们要是能翻山过去,顺着白水河往下游走上一天,就能到白水县。”   “这么远呀。”   “那可不,要是距离近,这里青松岭这里也不用特地再设置一个驻地巡逻把手。”   刑莉把冻疮膏找出来拿给穆清,“这是专门给你们带的,冻疮膏,要是手上长冻疮,如果没有破皮,拿来擦一擦,效果还可以。”   打开盖子,刑莉嫌弃地马上盖上,“就是味道难闻了点。”   穆清不嫌难闻,弄了一点药膏放在手心搓热,她仔细闻了闻味道,她能辨别出用料最多的几样主要药材,“我大概猜到这个药膏用的是什么方子。”   “什么?你现在这么厉害?二婶从小学中医,也没听说她能凭借药膏反推出药材。”   穆清笑道,“我就是猜测,这个药膏里面,紫草、赤芍、白芷几样主药材我能分辨出来,效果好的冻伤膏药方筛选一遍,我就知道大概用的是哪个药方。”   “牛呀!怪不得能挣得到部队给的分红。”   穆清去厨房打热水洗手,“莉姐姐觉得味道难闻?”   “不是难闻,那简直太难闻了,要不是为了手着想,我真是一点都不想涂。”   穆清拿了张手帕擦手,“莉姐姐什么时候走?”   刑莉笑着捏捏她的小脸蛋,“不着急走,怎么也得住两天,后天再回去吧。”   “好嘛,我看你送来的药材里面就有配冻疮膏的主药,等我给你弄一个香香的冻疮膏出来!”   “那就辛苦清清啦!”   “不辛苦!”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还送了人参过来,林玉不客气地把人参收下,“今晚上来不及了,明天给你们炖养生汤。”   “哈哈哈,等的就是林阿姨这句话。”   穆清提醒,“妈,咱们家没有鸡。”   “这个简单,明天我去食堂走一圈,他们那里肯定有野鸡。”   刑莉附和弟弟,“对,山下驻扎着当兵的,后面就是大山,就算是冬天,也能弄到野鸡。”   刑莉扭头跟穆清说,“东北的冬天跟南边可不一样,冬天山上的野鸡不要打,你去山上转转,说不定就能在哪个雪窝子里捡到一只。”   穆清很有兴趣,“妈,我们有毛靴子,回头等哪天天气好,咱们出去转转。”   “出去转转可以,但是不能走远了。”   “走不远。”   部队里的毛靴子讲究实用性,里面是毛外面是皮,靴筒还很长,穆清刚才试过的那双几乎到膝盖,就是准备着在雪地里行走。   不过,这种靴子虽然适合这里,但是全皮毛,穿的时间长了,在雪地里走也挺重的,很费力。   穆清虽然夏天的时候在部队训练过一段时间,她有自知之明,她的体力还是很渣。   就是好奇,想去山上转转。   晚上吃点方便的,就吃面吧。   林玉下了一大锅白面,等面夹起来,又丢了一大把白菜心儿下去烫一烫。   “调料放桌上,想吃什么味道自己放。”   穆清积极给莉姐姐推荐蘑菇酱,“这个和面最配,我妈用火腿炒的蘑菇酱,香得很。”   不用穆清推荐,屋里很暖和,装蘑菇酱的瓶盖一揭开,一股香辣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好家伙,闻着这个味儿就能吃上两大碗。   林玉下面的时候已经按照多的下了,吃到最好,刑莉和刑昭姐弟俩还有点意犹未尽。   林玉轻笑一声,“怪我,下少了。”   刑莉摆摆手,一边回味一边道,“不少了,刚刚好,就是蘑菇酱太香了,我有些工资不足。”   刑昭点点头,舍不得碗底剩下的那点酱料,跑去舀了一勺面汤,把碗涮了涮,喝到肚子里,才觉得饱了。   “想吃蘑菇酱还不简单,做的时候做了五大盆,到现在为止一盆都还没吃完,等你们后天回去,我给你们装一坛子带走。”   “嘿嘿,谢谢林阿姨。”   招财和进宝在桌子下转来转去,招财汪汪汪地叫,好像在说,我也还没吃饱。   穆清伸腿撇开狗头,“别围着我转,吃饱了就去躺着。”   家里堂屋和左右厢房都有炕,晚上睡觉的地方还是很宽敞。   刑莉跟穆清睡西厢房,刑昭一个人霸占堂屋那么宽的炕,想怎么睡怎么睡。   招财和进宝跑去厨房,在南广的时候还互相嫌弃,来了这里之后,一大一小两个,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挤在一个窝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上次做的笋干腊肉包子还有,顺手蒸好。又熬了一锅稀粥下包子吃。   吃了早饭,林玉在厨房炖汤,穆清在堂屋折腾药材,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在一边帮忙。   “莉姐姐,帮我把这个药材磨成粉。”   “好嘞!”   刑昭闲着没事儿做,“我干什么?”   “你,你跟招财玩儿吧。”   一人一狗对视一眼,招财转身去厨房,一副看不上的模样。   被一条狗嫌弃,刑昭也是觉得挺无语,起身穿好衣裳,戴着手套去外面扫院子。   昨晚上后半夜下了雪,廖家也在扫雪。王婶扫到一半,看到隔壁穆家院子里有生人,进屋跟小姐说。   “穆团长一家不是南方来的吗?在东北还有亲戚?”   吴凤藻嗯了一声,“昨天傍晚没出门我们不知道,老廖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说穆家大门口停着一辆军车。看样子你刚才看到的小伙子应该是当兵的。”   “一般当兵的可借不到军车。”   “那说明,不是一般当兵的呗。”   卓卓扑到奶奶怀里,学奶奶说话,“不是一般的呗!”   吴凤藻摸摸孙子的小脑袋,笑了笑,没想到穆家的人情关系还挺宽,她家老廖都不知道有这层关系。   穆家来这里也没几天,亲近的人就开车来他们,想必来的这家人应该住的挺近。离这里最近的地方,应该就是白水县驻军了。   她也在白水县住过一段时间,她是从北京来这里躲麻烦的,所以跟白水县家属区的人交往也不深。   吴凤藻不禁好奇,来的这一家人,到底是谁。   快中午的时候,出大太阳了,吴凤藻去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看了看隔壁停在大门口的车,目光扫过穆家的院子,突然听到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笑声。   这声音不是林玉娘俩的,屋里还有其他姑娘。   这来的还不是一个人呐!   吃了午饭,卓卓闹着要去清清姐姐家玩儿,吴凤藻不让,“你清清姐姐家有客人,咱们去不合适。”   “就想去嘛。”   “你乖,去睡觉,明天带你去。”   “说好了!”卓卓连忙拉着奶奶的衣袖。   吴凤藻无奈地笑了笑,“好,咱们说好了。现在能去睡午觉了吗?”   卓卓嘿嘿地笑,一副得了好处的模样。   隔壁穆家,穆家的砂锅一向都很大,三个人吃一锅养生汤,肯定吃不完。炖一锅汤,一般是中午吃一顿,晚上吃一顿。   刑昭眼大肚子小,两三年没喝到养生汤了,这会儿两碗汤喝下去,都吃不下什么饭菜了。   林玉笑道,“喝汤又不管饱,养生汤我放在灶上温着,你要肚子饿的时候自己去盛。”   刑昭愁呀,好长时间没喝到养生汤,现在好不容易能吃上两顿,明天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喝上。   “这又不难,你要不嫌弃麻烦,我给你炖两锅汤,装木桶里,你带走。”   刑昭眼睛都亮了,“这个法子好,我看行。”   “也是因为下雪路不好走,等开春雪化了,你们想喝汤的时候随时过来,我给你们炖。”   “谢谢林阿姨。”   刑莉攀着林玉的肩膀撒娇,林玉笑道,“你快别蹭我,你这短头发硬得很,蹭的我脖子痒痒。”   下午,刑昭把穆清的收音机找出来,调了几个频道,信号都不太好。   “真行,这个收音机也有七八年了吧。”   “没有那么久,也差不离了,比清清的年龄小点。”林玉记得,这个收音机是她去疗养院上班之后买的。   穆清继续折腾她的冻伤膏,浸了麻油后再滤渣,把滤渣之后的药油拿去厨房慢慢熬着,依次加入轻粉、冰片、生乳香、黄蜡等等,熬到浓缩成药膏再退火放凉。   刑莉闻了闻味道,一股药草的清香,一点都不难闻。   穆清说,“可惜不是夏天,要不然还能用茜草之类的颜色调色,莉姐姐应该更喜欢。”   刑莉摇了摇头,“还是没有颜色的好,要是染色了,冻伤膏涂到手上,红的绿的都不好看。”   想到那个画面,穆清笑了起来,“也是哦,怪我没想到那么久,就想把药膏做的好看。”   等冷了之后,穆清去屋里找了五个装过擦脸霜的铁盒子,洗干净后,把水烘干,用来装这个刚好。   “可惜药材不够,不然咱们还能多做点。”   刑莉用指甲挑了一点出来,摸在手臂上揉开,又举起手闻闻味道,“挺好,有这些够用过这个冬天了,明年冬天咱们提前准备。”   还不知道这个冻伤膏的疗效怎么样,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天然地相信穆清的水平,觉得这个肯定好用,还抢了起来。   五盒冻疮膏,姐弟俩一人两盒,穆清自留一盒。   在穆家玩儿了一天,刑莉和刑昭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好吃好喝好玩儿,等要走的时候,还有些舍不得。   穆清也挺舍不得莉姐姐,但是莉姐姐还有工作要忙,确实不能久留。   刑莉摸着她的小辫子说,“过年我再来看你。”   “好。”   林玉去厨房柜子里拿了一条火腿放他们车上,还有刑昭特别爱的蘑菇酱,装了一坛子,半夜起来炖的养生汤,两砂锅倒在一个崭新的木桶里,封住。   林玉细心交代道,“火腿不用管,扔在车上就是了,蘑菇酱和养生汤你们要注意着,别打翻了。”   “我们知道了。”   刑莉开车,刑昭坐在后面。装养生汤的木桶一边抵着车门,一边刑昭用腿靠着固定木桶。至于蘑菇酱,刑昭直接抱在怀里。   “路上慢点开!”   林玉和穆清站在大门口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车子发动的时候,隔壁廖家也听到了动静,吴凤藻出来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和林玉聊天。   “刚才走的那两个是你们家亲戚?我看着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林玉笑着说,“您在白水县军区住过吧?”   吴凤藻含笑点点头,“住过,但是住的时间不长。”   “这就不奇怪了,我这两个侄子侄女在白水县那边当兵。”   “你亲侄子侄女?”   “不是,不过也跟亲的差不多吧!”   穆清很敏锐,拉了拉娘亲的衣袖,“好冷。”   林玉连忙对吴凤藻说,“婶,我们就先进去了,有空过来玩。”   “好嘞,下午过来,我家卓卓可想你家闺女了。”   寒暄了两句,各回各家。   关上门后,穆清对娘亲说,“我看吴凤藻有其他心思。”   “不礼貌,人家那么大的年纪,怎么能直呼人家的名字?”   穆清撇了撇嘴,“不说这个,妈,明天要是出太阳,咱们去后山上转转吧。”   “行呀,出太阳就去。”   “汪汪汪!”身形壮硕的招财又在穆清身边转圈。   穆清撸了一把,“你想去?不怕把你的爪子冻坏了!”   “汪!”   “好吧,真想去,咱们就去转转。”   “喵~”   “你可别喵了,看看你肉乎乎的身子,掉雪地里就能砸出一个雪洞,你去干什么!”   进宝高傲地瞥了穆清一眼,尾巴一甩,去厨房窝着。   林玉看的直笑,“咱们家招财进宝,真是聪明,好像真能听得懂人说话似的。”   穆清又撸了一把招财,啧,还是进宝好撸。招财长大了,毛都硬了。   下午吴凤藻带着孙子过来,穆清没有特地带着他。   穆清在炕上放了一张小桌子,坐那儿画画写字,廖卓也不吵不闹,就趴在那儿看,别提多怪了。   “清清姐姐,能给我画一张吗?”   看完桌上招财的画,廖卓用手比划,“就像咔嚓咔嚓,照相那样。”   “今天不想画,下次给你画。”   廖卓眼巴巴地望着,“什么时候,明天吗?”   穆清指尖玩着毛笔,“明天不行。”   廖卓嘴角一下撇下来,小人家跟个大人一样,唉声叹气的。   唉声叹气还不算,还偷偷去看清清姐姐,好像盼着清清姐姐改变主意似的。   穆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旁织毛线的林玉也忍不住笑,“你别逗卓卓,赶紧给他画一张。”   “好,现在就画!”   画一张画像罢了,对穆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水墨画,讲究的是神韵,穆清擅长抓住人像的特点,不过十几分钟后,一个趴在炕上撒娇的廖卓小朋友,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画纸上。   廖卓高兴地直拍掌,“是我是我,真好看!”   “我看看!”   吴凤藻也凑过来,一下就看上了,画的还真有模有样的。笔触细腻,人物传神,再好不过的一副小儿撒娇小像。   吴凤藻惊了,“清清跟谁学的?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   “哈哈哈,一个叔叔给她启的蒙,清清聪明,记性又好,什么都一学就会。”   林玉早就习惯了外人对闺女的各种夸赞,但是无论是第几次听到,林玉还是会觉得心里万般舒坦。   吴凤藻看着孙子的画像久久不能平静,她现在总算接受穆清聪明跳级读书的事儿,不再觉得是林玉在吹嘘。   晚上老廖回来,吴凤藻迫不及待地拿出孙子的画像跟他说,“看到了吗?画的多好,你要是不知道,你能相信这个是个八岁多的小姑娘画出来的吗?”   廖昌岭的出身不像妻子那样好,不过年轻的时候家里也还过得去,参加红军之前也读过私塾,琴棋书画不能说了解,但也看过一些好东西。   就他浅薄的眼光看,这幅画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穆继东是乡下人,如果这个消息没错,穆继东的媳妇儿可不是什么乡下人。”   廖昌岭摘下帽子,“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穆家门口的汽车不见了,他们家亲戚走了?”   “嗯,早上你去上班后,没过多久他们就走了。本来想打听打听是谁,不知道详细的,只知道是从白水县过来的。”   “姓什么?”   “下午带卓卓去穆家玩,听林玉提了一句,好像是姓邢。”   “姓邢?”廖昌岭想了想,“我大概知道是谁。”   “是谁?”   “云师长的女婿就姓邢,现在是西南一个市的市长,好像穆继东所在的芒山县也归这个市管。”   “那这就说得通了。”   吴凤藻感慨一句,“现在真是不同以往了,咱们年轻的时候,还没那么多弯弯绕,现在呢,一个看起来不起眼农村出来的小兵,后面也有这么多牵扯。”   “你也别想那么多,就算人家认识人,有关系,但是也是凭借本事升职。”   “嗯。”吴凤藻应了一声,不知道她是信了丈夫说的话,还是没有信。   此时,被廖家夫妻俩惦记的刑莉和刑昭姐弟俩早就到家了,养生汤已经热了一遍,两姐弟陪着外公外婆大快朵颐。   吃饱饭,云外公感叹一声,“这就是你爸妈一直惦记的养生汤,真是好喝。”   刑昭又给自己盛了半碗,“这可不仅仅是好喝,外公,你明天睡一觉起来,你就知道养生汤有多厉害了。”   “呵呵,听你爸妈说,喝了养生汤,睡一觉起来,只觉精神充足,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哈哈哈,我爸妈说的都是实话,一点都没夸张。”   “那明天早上起来看看再说。”   “好嘞。”   吃了饭,刑莉和刑昭姐弟俩这就要走,云外公叫住他们俩。   “干啥去?”   “去把车还给人家,还能干什么去?”   “你们两个小东西可别糊弄我,车上不是还有一个坛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辣椒酱,那个辣椒酱重盐重油,你们上年纪了要吃清淡的,辣椒酱就不给你们了哈。”   “你小子露出破绽了吧,辣椒酱什么时候会放油?”云外公瞬间拆穿他。   “哼,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   刑昭疯狂给姐姐使眼色,刑莉还没想出糊弄过去的办法,云外公撸起袖子,自己去外面把坛子抱进屋。   “让我看看什么东西。”   刑昭放弃挣扎,“好吧,这是火腿做的蘑菇酱,用来拌面拌饭,很好吃。”   云外公瞪眼,“你小子想吃独食。”   “您可冤枉我了,真有辣椒。”   云外公不信邪,用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勺出来,老两口一人尝了一点。   “确实重盐重油,也有点辣,不过这个又不是单吃,用来拌面正合适嘛。别带走了,放下吧。”   刑莉和刑昭明天休假结束就要去巡逻,两姐弟和外公拉扯半天,最终决定一坛子蘑菇酱分成四份。   “你们带走你们的份,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哎呀,这么香的蘑菇酱,就算不拌面拌饭,在外面冰天雪地的,用来配馒头吃也很好呀,可惜,分成四份之后分量严重不足。   目送垂头丧气的外孙子离开,云外公得意,“这小子,还想糊弄我,我跟人玩心眼的时候他妈都还没出生呢。”   云外婆想的更细,“穆家回的礼不轻,又是养生汤,又是蘑菇酱,还有火腿和冻伤膏。”   云外公说她想的太多,“咱们虽然跟穆家隔着一层,但是刑家和穆家的关系亲近的很,两家送来送去的,不会在意这些。”   况且,穆家有个厉害的解毒方子,每年都能拿到部队的分红,穆家不缺这三瓜俩枣的,人家既然诚心送,那就放心收下就是了。   云外婆有些过意不去,“听刑莉说,穆家那个小姑娘喜欢配药,回头我们收集一些好药材给送去。”   “行,东北三宝都给送去,他们大方,咱们家也不是小气的人。”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去还了车,抱着分来的蘑菇酱回宿舍。   常年吃食堂的人,那鼻子多尖呀,宿舍里但凡有什么好吃的,那肯定过不了夜。   刑昭努力守护着自己的蘑菇酱,“你们几个牲口,好吃的要省着吃知不知道?等咱们出任务的时候,带在身上,出门在外能吃点好吃的不好?”   “不好,不好,我现在就想吃。”   “刑连长,求求了,给兄弟我尝尝味儿。”   “好家伙,我肚子里好多天没有油水了,你带着好吃的回来引诱我们,还不给我们吃,像话吗?”   一个宿舍里的人吵吵嚷嚷,把隔壁宿舍的人也招来。   吵什么吵?   有好吃的?   大家伙儿眼睛一下亮了,“见者有份哈!”   什么,蘑菇酱,正好,我的窝头干吃了一口,弄一点让试试。   屋里一群饿狼,确实是藏不住了,刑昭无奈,叫他们拿饭盒来。   嘿嘿,隔壁的人出门吆喝一声,就算已经吃了饭的人也拿着饭盒过来凑热闹。   你不是吃了吗?你来干啥?   瞧你说的,这顿吃了下顿难道不吃?   坛子打开,一人一勺蘑菇酱,妈耶,这个香味,馋的人流口水,哪里还能等到明天。   不说了,快去看看食堂还有没有窝头和馒头,就算有点大米饭也行呀。   大家一致觉得,好东西不能过夜,还是放在自己肚子里稳当。   刑莉那里也大差不差,不过刑莉宿舍里的人都很低调,知道有好东西,赶紧关上门,内部消化了。   第二天一早要出任务,刑莉和刑昭想蘑菇酱想的慌,出任务之前,抽空溜回家里,偷偷摸摸把外公外婆留的蘑菇酱弄了一半走。   晚上老两口准备煮面吃,等到把蘑菇酱拿出来,才发现比昨晚上少了一半。   “两个臭丫头,臭小子,肯定回来偷我的蘑菇酱吃了!” 第58章   有了莉姐姐送的毛靴子穿, 这几天天气好,穆清穿着毛靴子和娘亲做的兔毛大衣经常在家属区溜达。   这里家属区修建的不大,两排房子数进去, 总共也才二十几家院子, 现在只住了他们家和廖家两家人, 也没什么好溜达的。   虽然今天天气好, 在户外待的时间长了,穆清还是被冻的流清鼻涕,眼看太阳要下山了, 穆清摇摇摆摆的, 就跟个不倒翁一样,慢吞吞地回家。   “汪汪汪!”   听到开院门的声音,招财叫唤起来。   穆清推开门进去, 林玉看着女儿红彤彤的小脸笑道,“外面冷不冷?”   “冷。”   从寒冷的户外进到温暖的屋内,穆清觉得身上有些潮湿,似乎站到灶台前, 身上的水汽都要蒸发, 冒白烟儿。   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穆清爬到炕上,挨着娘亲,“妈, 明天要是大晴天,我们去附近山上转转吧。”   “成啊, 昨天听廖家的王婶子说, 他们秋天的时候来过一趟, 说从大门出去, 可以从右边的小路上山,那条路比较平坦好走。”   “那我们明天就从右边的小路上山。”   穆清心怀希望,不是说能在山上雪窝子里捡到野鸡吗?   今儿穆清不一样,家里不缺吃不缺穿,要想吃,顿顿都有新鲜蔬菜和水果,林玉对上山捡野鸡没什么想法,不过就是想出去透透风。   如娘俩期待的那般,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太阳刺破云层,高悬天空,母女俩穿好防寒防水的衣物鞋子,戴着帽子和手套,慢慢地出门溜达。   “你们上哪儿去?”   林玉对站岗的小战士笑了笑,“来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出过门,想去外面转悠转悠。”   “转悠可以,可别走远了。”   “行,我们知道。”   挥挥手,母女俩慢慢地往大门右边走,绕过一个湾,消失在小战士们的眼前。   林玉看到上山的脚印,“妈,是不是从这儿上去?”   “应该是。”林玉抬头打量,虽然地上都是积雪,也看得出这个地方比较平坦,有人经常从这个位置上山。   可能也是有人经常从这里上山,母女俩从这儿上去,走了半个多小时,什么都没看到。   穆清眼尖,看了一片野鸡毛,可惜没有野鸡。   穆清呼出一口白气,“什么都没有。”   林玉安慰闺女,“什么都没有也正常,这里经常有人走,就算有冻死的野鸡,早就被人捡走了。”   “也对。”   穆清打量了一下方向,决定不跟着脚印继续走,“妈,我们走左边。”   林玉有些犹豫,“左边没人走。”   “没人走才有收获,咱们来都来了,空手回去多不像话。”   “好,听你的。”   林玉回头,看到身后留下的一串脚印,反正也不会迷路,走不动了再回来就是。   穆清体力一般,林玉体力比闺女好一点,不过在雪地里走,这点体力也说不得有多好。   走不动了,穆清往身后一倒,瞬间在干净如同棉花似的雪地里,压出一个人形的坑。   林玉笑道,“躺下软吗?”   “软,妈,你也躺躺。”   林玉有些跃跃欲试,选了一片看起来比较厚实的雪,一下躺下去,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穆清赶紧爬起来看。   林玉发出痛呼,“我好像撞到石头了,把我的腰硌着了。”   “疼不疼?”   “还行。”林玉揉了揉腰,手掌撑地,翻了个身站起来。   踹了一脚硌着她腰的石头,“还挺硬。”   雪被踹开,穆清让娘亲别动。   “怎么了?”   穆清跪在那儿扒开雪,笑了一声,“不是石头,硌着腰的是一块肉。”   林玉看清,咦,还真是一块肉。   母女俩蹲下把雪都弄开,这块肉显出了原形,是一只冻死的野鹿,看脑袋上还未长成的鹿角,应该还不大。   穆清检查后确定,“妈你看它的腿,后腿断了,走不了,才死在这里。”   林玉抬头,后面是个五六米高的雪堆,不知道是大石头还是斜坡,估计野鹿就是从上面滚下来摔断腿的吧。   林玉笑了,“挺好,也算是有收获,咱们回去吧。”   “走吧,我也走不动了。”   穆清把野鹿收起来,林玉牵着闺女下山,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嫂子回来了?捡到什么了没有?”   林玉笑道,“我们顺着脚印上山,能捡到什么?就算有,也被走在前面的人捡走了。”   站岗的小战士哈哈地笑,“他们训练经常从那里上山,那条路好走,都被大家走熟了。”   寒暄了两句,母女俩慢慢地回家。   关上门,林玉说道,“我没料理过野鹿,还是等你爸回来再说。”   “我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怎么着,元旦前应该回来吧。”   母女俩都不知道这边执行任务出去一趟需要多长时间,下午林玉拿着针线篓子去廖家,吴凤藻应该知道更清楚。   “出去多长时间?哎哟,这个可说不准,咱们后面这座山大着呢,按照划分给咱们青松岭巡逻的地界,就算是没下雪的时候,出去一趟要是全部走一圈,估摸着也要二十多天。”   “现在呢?”   “现在山里雪厚,巡逻一整圈,至少要一两个月吧。”   吴凤藻笑道,“想你家穆团长了吧?”   林玉笑了笑,“外面这么冷,他在外面这么久,我和闺女都担心。”   “别担心,冬天巡逻虽然累了些,但是比夏秋的时候更安全。”   “这怎么说?”   “你想呀,万一真有不长眼的过来,这么厚的雪,走过路过不会留下痕迹?我要是那人,肯定选夏天的时候过来。”   “也对。”林玉心里的担忧散了一点。   “虽说走一遍全部防线要一两个月,我听我家老廖说,一般也不会让一个小队负责巡逻整个防线,一般都是按照划分,巡逻某一段。”   “一段有多远?”   “没多远,估摸着走一趟应该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   林玉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继东这次出去也快十多天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穆清在家听收音机,等娘亲回来,听娘亲说起巡逻的事情。   穆清说,“十天半个月也还行,至少能回来休整几天。”   “就是。”   被娘俩惦记的穆继东,今天白天刚走过一号防线,正在落脚点休息,明天要去二号防线。   每个落脚点都有专门的人守着,巡逻的人去了,至少能让大家吃上一顿热乎的。   穆继东端着热水一口一口地喝着,露在外面的手指被冻的红肿。   “团长,煮了面,吃吗?”   “吃。”   白水煮面,里面最多撒了一点盐,穆继东一边吃面,一边想家里蘑菇酱的味道,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团长,要来一口吗?”   穆继东摇摇头,“省着些,就两壶酒,这要是被造光了,后头怎么办?”   听到团长这话,朱杰把装酒的铁皮水壶收起来,是了,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根据地形,他们青松岭驻军看守的防线被划分为十段,每段的长短不一,但是都不好走。   他们才来,首要任务就是要把十条防线走一遍,明天才开始走二号防线,后面的路,难着呢。   落脚点的战士给他们打气,“一号防线路相对比较好走,所以防线很长,后面的几条防线短多了,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穆继东无声地叹气,希望吧。   睡觉前,穆继东和手下的战士们聊了几句,确定没人受伤,身体状况都还撑得住,他才放心地去睡了。   做什么不难?第一次干这个活儿,不脱层皮也不可能。   简易木屋中间的火光闪火,偶尔木材噼里啪啦,蹦出几点火星洒落在地上,熏的屋里十分温暖,就像躺在家里的被窝一样。   而家里,林玉娘俩盼望着,盼望着,半个月过了,一个月过了,人还没回来。   林玉坐不住了,跑去后勤部打听,问了一圈,跟着出去的人都还没回来,看这架势,估计要巡逻全线后才能回来。   “嫂子你别急,咱们驻地一共才六个团长,他们肯定要第一时间掌握所有的防线,等巡逻完就回来了。”   林玉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准备回去了。   “嫂子,过两天我们后勤部要去山那边白水河捞鱼,想不想去看看?”   “捞鱼?”   “对,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没有鱼过年有什么劲儿?我们往年在白水县的时候也捞鱼,不过是在下游,听说上游的鱼也不少。”   “是嘛?山上的路好不好走?”   “还行,我们走过几次,不算难走。”   林玉想了想,“那好,你们要去了叫我一声。”   “好嘞!嫂子,你家白菜、土豆啥的还有没有?没有就来我们要。”   “我和我闺女两个人在家,够得很。”   拉了几句闲话,林玉才回去。回到家属区,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廖家找吴凤藻。   “捞鱼?”吴凤藻回忆了一下,“去年过年,后勤部好像给家属区每家都发了鱼,我也不会做,我家的发的鱼还是老廖的勤务兵做的。”   林玉笑道,“我想着反正在家闲着没事儿,跟后勤部出去转转也成。”   吴凤藻指着孙子,“我要看着卓卓,走不了哦。”   王嫂子从厨房出来,“我可以去,到时候你过来叫我。”   “好嘞!到时候咱们一起。”   回到家,林玉跟闺女说,“去捞鱼好呀,只要咱们家有鱼,以后你想吃什么红烧鱼、酸菜鱼,妈都给你做,就算隔壁廖家闻到味道,也不会乱想。”   穆清放下手里的书,翘起嘴角,“妈,你不是去打听我爸的消息吗?出门的时候还愁得很,回来就这么高兴了?”   “哎呀,你爸巡逻在外,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也管不了,算了,我也想通了,不愁了,还是开开心心过日子比较好。”   穆清笑出了声,娘亲说的话,她听听也就算了。   这些年她都习惯了,只要她爹出任务时间太长,娘亲在家不慌是不可能的。   心里慌吧,就想办法转移注意力,在南广县的时候,娘亲转移注意力的办法就是放开了囤东西,看到什么想要的都买回来。   在青松岭这个上山老林,别说囤东西,出门能走二里地,都要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能去捞鱼也好,有个惦记的事情,娘亲心里能安稳几天。   穆清本来想问打听到什么消息,看娘亲心情好不容易好转一点,穆清忍住没问。   下午穆清借口出去放风,穿好衣裳出去晃悠了一圈回来,知道她爸年前应该能回来,她就不多问了。   去白水河捞鱼冬天捕那一天,八点多钟母女俩就醒了,吃了早饭,穿好衣裳出门,去隔壁叫上王婶子,往后勤部去。   胡平笑道,“我还说去家属区叫你们,没想到嫂子你们自己来了。”   “我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先过来了,怕耽误你们时间。”   “哈哈哈,耽误不了,咱们就是去凑凑热闹,说是捕鱼,实际上跟买鱼差不多。”   当地百姓其实也不会喊高价,毕竟鱼是河里面野生的,部队的人也可以自己捞,他们就是站着住在河边的便宜。   去的人都背着大筐子,胡平跟林玉说,“这些还不够,我们买了鱼回来,自己背一些,他们还要给我们送。”   林玉接话,“咱们部队人多,也没办法。”   “谁说不是呢。”   他们青松岭驻地六个团,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人员,总人数有一万二三。就算一半人在外执行任务,一半人在驻地休整,驻地的流动人口一般也有六千多。   “嫂子你也别担心,穆团长他们第一趟出去久了点,回来能多休息一段时间。算算时间,还能留在家里陪你们过年。”   林玉笑了起来,“过年嘛,一家人能团团圆圆的当然好,为了执行任务回不来,那也是没办法。”   “哈哈哈,还是嫂子深明大义。”   胡平他们后勤部的人,对家属区两家嫂子都很佩服,看看那一大片空着的房子就知道了,一般人还真下不了决心陪着男人来这里吃苦。   胡平是个能说会道的,长期搞后勤,知道的小故事多着呢,一路上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穆清听着没说话,心里惊叹,能搞后勤的真不是一般人。   穆清腿短,在雪地里跟上他们的步伐还是有些吃力,胡平招呼一个又高又壮的战士过来,抱起穆清蹲人家背后的筐里,被背着走。   穆清还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儿,你轻,背着你一点不重。”   “回来的时候要背鱼,你节省点力气,到时候还要走回来。”   被他们一劝,穆清就不闹着下来了。   十一点左右,总算翻过山到了白水河。   站在山坡上,只见远处一条大河从山里蜿蜒出来,河面被冻的硬实,一群大人在拉网,穿着厚实的孩子在河面上跑来跑去,间或被大人吼一句。隔的太远,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再近处,河岸边一片土地,每片土地中间散落着房屋,每家房屋的烟囱都冒着白烟,随着寒风没吹散。   这幅景象实在太美,有静有动,有宁静的山林,也有喧闹的人群。   “走,咱们下去!”   胡平领头,他们顺着小路下去。   一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迎过来,“欢迎欢迎!”   “哈哈哈,大队长好,咱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大队长拉着胡平,“你过来看看,我们拉了两网鱼,你们看上哪条选哪条。”   胡平惊呼一声,“哟,不错嘛,上游的河水没有下游白水县的河水深,我还以为养不出大鱼。”   大队长哈哈大笑,“这你就想差了吧,虽然咱们上游人少,鱼也吃的少,一年到头的,鱼可不就养的大了么。”   冬天河上冻之后好捞鱼,夏天的时候白水河水势很急,没那么好捞鱼,也算是给鱼留出了生长的时间。   两人凑一起,商量着要多少鱼,什么价钱,还要给送货之类的。   穆清不感兴趣,跟着娘亲去看鱼。冻的硬邦邦的鱼堆在冰面上,看着真壮观。   “这鱼脑袋真大,做剁椒鱼头最合适了。”   林玉也看上了这种鱼,“这叫什么鱼?”   蹲河面上捡鱼的大姐说,“这叫大头鱼,我跟你们说,这鱼用来酱炖也香得很,加上野蘑菇、粉条、白菜、豆腐啥的,家里有啥放啥,怎么做都好吃。   大姐说的是一口本地话,林玉大概听懂了。   “大姐,你家有大酱吗?”   “有呀,谁家没有大酱?没有大酱怎么过冬?”   一连被反问,林玉笑着道,“我们外地来的,家里没准备这个,大姐你家要是有多的,卖点给我家成不成?”   “哦,你们是随军过来的吧?你们驻地修房子的时候,我们屯的人还去帮忙了。大酱我家有的是,别说买不买的,见外,我给你拿一些。”   大姐太热情了,找了个干净的缸子,给装了半缸,林玉抱在手里,觉得至少有五六斤。   林玉哪里好意思要,大酱虽然常见,但是做大酱也费料还费时间,她不知道该给多少钱,就随手塞了两块钱。   “大姐您收着。”   大姐死活不要,最后推拒不过,“我家大酱不值钱,你给多了。”   大姐还回来一块钱,林玉不要,那大姐直接塞穆清的衣兜里。穆清戴着兔毛手套,也没办法从兜里掏钱。   “说好了,就一块钱,一块钱还是我占你便宜了。”   行吧,只要肯收钱就行。   大姐自觉占了林玉的便宜,捡鱼的时候,全挑大个的放林玉背篼里,林玉连忙拒绝,“够了够了,太多我背不动。”   大姐打量林玉的小身板,嫌弃地撇嘴,“南方人吧,长的也太瘦弱了些。你这小身板,在我们屯可不好嫁。男人们都喜欢壮实屁股大的。”   听到这话,林玉简直哭笑不得。   那边,胡平和大队长已经商量好了,鱼也装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准备要走了。   穆清赶紧把这些鱼拿去过秤,给了钱背上准备回去。   王婶子在前面等她,林玉看了一眼,王婶子背的鱼比她还多。   比起他们早上过来的时候,回去的人更多,背鱼的人排起了长队。   穆清空手走在娘亲前面,勉强能跟得上队伍。   回去也要翻山越岭,穆清看娘亲背的那么辛苦,很想把鱼收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办法操作。   路上歇息的时候,穆清在背篼那里转悠了一圈,始终不敢动手。   林玉赶紧拉着闺女,小声警告,“你可别乱动。”   穆清委屈,“我怕你累。”   “不累,已经走了一半路了,坚持坚持就到了。”   雪地里背着重物走路,不是那么容易的。   穆清不能把鱼收起来,就在娘亲的背篼里选了一条最胖的鱼抱在怀里。   王婶子逗她,“舍不得你妈妈背那么重?”   穆清不好意思地笑了,怀抱着大鱼,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要往前跑,被林玉抓回来。   “别把棉袄上蹭上鱼腥味,我看到时候你怎么穿。”   穆清抱着大胖鱼不撒手,“洗洗就能穿了。”   “把鱼放进去,我背的动。”   “不放。”   小丫头抱着大胖鱼死活不撒手,当娘的努力想把鱼从闺女怀里掏出来,娘俩拉拉扯扯,惹来众人一片笑声。   胡平笑着说,“怕鱼被我私吞了么?”   “不怕,你要想要,我给你。”   穆清家才不差这一条鱼。   见娘亲不拉扯自己了,穆清小跑两步,把这条大胖鱼扔胡平筐里。   林玉好气又好笑,“一点都不听话。”   王婶子笑着说,“孩子也是心疼你。”   林玉看闺女的眼神温柔的很,比天上的白云还软。   休息了一会儿,大家背起鱼继续走,下午两点多,总算到家了。   穆清也走累了。   胡平把鱼塞给穆清,“鱼还给你,快抱回家吧。”   穆清甜甜地笑,“谢谢叔叔。”   穆清抱着鱼跟着娘亲跑远了,胡平笑着跟身边的人说,“等我结婚了,我也要生个闺女。”   “你就做梦吧,你以为你想生什么就生什么?”   “哼,你就是嫉妒我未来有孙女。”   说话人给气笑了,“我家四个小子,你以为我不想要闺女?”   “嘿嘿,你小子没有养闺女的命,不代表我没有吧。”   回到驻地,大家伙卸下背上的鱼,又有心情开玩笑了。嘻嘻哈哈闹了一阵,这个月送物资的车来了,大家伙儿才去干活。   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外面的车进来一趟不容易,这一次的物资送进来,就要等到年后才有新的物资补给。   后勤部整理好物资后,第二天来人送东西,都是些吃的用的,放在最上面的是两斤猪肉。   后勤部的小战士热情地说,“还给你们送了面粉和葱,等过年能包大葱猪肉饺子吃。”   “谢谢你们想的这么周到。”   “哈哈,都是领导吩咐的,我们就是过来跑个腿。”   林玉送走送东西的小战士,跟闺女说,“你爸再不回来,咱们家上次捡的野鹿就不给他吃了。”   穆清坐在炕上调收音机,顺嘴说道,“听您的。”   “你个小丫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都不心疼你爹?”   穆清咧嘴笑,“你都不心疼我爹,我心疼什么?比起爹,我更心疼你呀!”   林玉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就你会说话。”   在野外执行任务的日子,每一天都难熬,就算意志力再坚强的人,在冰天雪地里一两个月,也有些忍不住了。   穆继东跟身后的人鼓劲,“最后一道防线了,这一道防线巡逻完,咱们回驻地过年。暖呼呼的火炕,香喷喷的饺子,想吃多少吃多少。”   “好!”   大家伙跟着起哄,冻伤了的脸上有了笑容。   朱杰把穆继东拉到一边,“团长,发的冻疮膏已经用完了。”   穆继东闷闷地应了一声,“最多两三天咱们就能回去,坚持坚持。”   朱杰笑道,“坚持倒是能坚持,咱们来之前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穆继东拍拍他的肩膀,“去睡吧,养好精神,明天咱们继续出发!”   部队制药厂大量生产的冻疮膏药效很不错,但是毕竟量太大,做的没有那么精细,疗效还是打了折扣。   在野外执行任务,就算冻疮膏不缺,也容易冻手冻脚。   这几天刑莉也在外执行任务,晚上在驻点休息的时候,几个姑娘家烧热水洗脸,大家的手伸出来都是红肿一片,只有刑莉的手伸出来还是正常的。   关系好的姐妹拉过她的手翻看,“没道理呀,用的一样的冻疮膏,你怎么不懂?”   “奇了怪了,明明以前你的手也冻的跟胡萝卜似的,今年怎么没有?”   刑莉手里的冻疮膏是穆清给的,一共只有两盒,其中一盒上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已经用完了,手里这一盒也只剩下一半了,被姐妹们追问,刑莉也不敢说。   刑莉缩回手,嘿嘿地笑,“可能我习惯了吧。”   “谁说的?我就是本地人,从小在这里出生长大,该冻手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冻。”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武器?”   刑莉打哈哈,糊弄着混过去,“别说了,快洗脸,一会儿水该冷了。”   “对,我帕子呢,快拿过来。”   刑莉暗自长出一口气,等第二天早上起床,姐妹们还在睡,她悄摸摸掏出冻疮膏涂抹,被旁边提前醒来的人抓个正着。   不出意外,她的冻疮膏藏不住了。   刑莉心疼的不行,“你们几个,别跟土匪似的,节约点行不行,我就这么点儿了,用完就没了。”   “小丽,说你呢,少弄点。”   “嘿,你怎么还擦脸呢?”   擦脸的那位,默默转头,刑莉看到她脸颊上的红肿,默默闭嘴了。   一起执行任务的人不少,这一点儿冻疮膏根本不够分,最后大家商量,剩下的这点儿,分给脸上冻伤的姐妹吧。   刑莉手里的冻疮膏成了小队的新宠,后面几天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家聊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冻疮膏,还问刑莉哪里弄来的。   “亲戚家的小妹妹给我的,我也只拿到一点点,还跟我弟对半分。”   其他人连忙问,“你家小妹妹从哪里弄来的,还有吗?”   “她自己做的,就那么一点药材,也做不了多少。”   大家纷纷表示,愿意出钱出药材,只求多弄点冻疮膏。就算量少也无所谓,节约下来,不擦手,擦脸还是可以嘛。   刑莉没有答应,“我家小妹妹年纪还小,人家做这个就是兴趣,以后她愿不愿做也说不准。”   大家急了,“是嫌钱少了还是没有苦力使?钱少了我们多给点,没有苦力我们也能去帮忙。”   “连长,求求了,帮我们问问吧。”   “就是,就是,我今年都二十三了,上次后勤部的一个大姐还跟我说,等过年的时候要给我介绍对象,你看我的脸冻成这样,怎么去相亲?”   刑莉被她们求的没办法了,最后稍微松了一下点口,“回头我问问她。”   “好好好,先问问,说不定小妹妹愿意帮忙呢。”   “行了,先别说了,先把任务执行完回去再说。”   被一群大姐姐惦记着的穆清,此时此刻正在家里折腾冻疮膏。   冻疮膏这个东西在这里是必需品,她用不上,她爹肯定用得上。她爹自己有了好东西,跟着她爹从南广一路过来的人,肯定也不能少。   这些年,穆清断断续续存的药材挺多的,这些天想起来的时候就做一点,陆陆续续做了半桶。   没错,就是半桶!   没有好的容器装,只能用木桶装了。   好在做好之后她就放在空间,也没有变质什么的,随时拿出来用,都是药效最好的时候。   穆清做的不勤,药材还是慢慢用完了。   药材用完后,她尝试着改了药方,用药效相似的替代,这些药材很快也消耗完了。   一共囤了三分之二桶,不多也不少吧,够她爹消耗一阵了。   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一早起床,穆清出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听到大门口传来热闹的说话声,穆清一点都不好奇。   这几天好像正是换防的时间,陆续有小队出去,也有人回来。   穆清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转身进屋,打开门,趴在门口的招财就汪汪汪地叫。   “早饭都还没吃,你叫什么叫?”   “汪汪汪!”   穆清皱眉,“别咬我棉裤!”   “汪!”   招财今天过于活跃呀,穆清转头,看到左前方有个高大的身影一路走来。   穆清脸上一喜,“爸!”   穆继东快跑两步,哈哈大笑,“闺女,你爸我回来了!”   “哪儿呢?你爸在哪儿?”在堂屋准备早饭的林玉听到动静,连忙问。   穆清还没说话,林玉一下推开门,看到站在大门口,浑身脏兮兮胡子拉碴的男人,忍不住落泪。   一看到媳妇儿哭穆继东就麻爪,“媳妇儿你别哭呀,我这形象,看着邋遢了点,但也还看的过去吧。”   林玉冲出去抱着他,一个劲儿地哭,不说话。   隔壁廖家听到动静,吴凤藻打开门看了一眼,又默默地关上。   媳妇儿身上穿的薄,穆继东怕她冻着,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见,一把抱起媳妇儿进屋。   穆清跟在后面,默默关上了门。   好歹林玉还记得屋里有个闺女,哭了一会儿,缓过气来,擦擦脸。   “先吃饭吧,吃了饭我给你烧水洗漱,看看你那样子,跟个野人差不多。”   穆继东笑道,“两个多月没换洗,跟野人也差不多了。”   母女俩嫌弃地往后退,两个月没有换洗,身上的衣裳还洗的干净吗?   这个不是穆清考虑的问题,这是林玉要考虑的问题。军大衣,洗了之后不知道还暖和不暖和。   穆继东回来了,林玉就跟有了主心骨一般,烧热水给他洗澡换上干净衣裳,洗漱之后给剃头,刮胡子。   一套流程走完,穆清总算能看到她爹的真实样貌了。   瘦了,也丑了!   林玉鼻酸,忍不住又哭了。   “妈,你有空哭,还不如给我爸多做点好吃的,给他补一补。”   穆继东悄悄给闺女竖起大拇指。   林玉擦干眼泪,“今天炖养生汤,咱们连吃半个月,肯定能把身体养好。”   穆继东被媳妇儿的狠劲儿吓住了,结结巴巴道,“也不用每天吃这个吧,不是还有虫草汤、火腿汤吗?咱们换着吃行不行?”   穆清提醒娘亲,“还有野鹿,这个可是大补,最适合给我爸。”   “对,过两天就把野鹿收拾出来。”   穆继东睁大眼睛,“家里哪里来的野鹿?”   林玉得意地笑,“当然是在山上捡的。本来想去山上捡只野鸡回来,野鸡没捡到,倒是捡到一只野鹿,是不是我运气好?”   穆继东他们这山里跑了两个多月,一路上也在雪窝子里捡到不少野物,还真没捡到过野鹿。   林玉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了,现在脑子里都是各种菜谱,还拉着闺女问有什么菜。   一边考虑着家里有的东西,一边念念叨叨着写菜单。   穆清拿出她这些日子的工作成果,大半桶冻疮膏,示意她爹赶紧拿去擦脸。   穆继东乐了,他闺女真聪明,还知道提前准备这个。   出于对闺女学医天赋的信任,不用比较,穆继东都觉得他闺女做的冻疮膏,肯定比部队发的好用。   他找了个大碗,装了一大碗出来,趁着媳妇儿没注意,赶紧给朱杰他们送去。   这一趟着实受罪了,朱杰他们无一例外,脸上、手上、脚上都有冻疮。   接到团长送来的冻疮膏,朱杰他们感动不已,还是团长好,有好东西都想着他们。   别说了,赶紧抹上,别辜负团长的好意。   白水县的刑莉刚回到家,她在屋里转悠着,考虑着年前还是年后去穆家。   刑昭弄来一大堆药材回来,“姐,年前去。”   “明天?”   “后天吧,等我再弄些药材。”   “我跟你一起去。”刑莉也不犹豫了,立马跟着弟弟出门弄药材。   不管成不成,多买些药材肯定是没错的。 第59章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等了一天, 腊月二十六一早,拉着准备好的各种药材去青松岭。   和两个多月前来的时候相比,路更加难走, 即使他们出门的时间早, 到青松岭已经天黑了。   “林阿姨, 清清, 我们来了。”   穆清放下手里的书,跑去开门,“莉姐姐、刑昭哥哥你们来了。”   “哎。”   刑莉潇洒地从驾驶座上跳下来, “你爸妈呢?”   “我们刚吃了饭, 我爸妈他们出去转转。”   “嘿,我们一早就出门,没想到居然没赶上晚饭。”   穆清笑着道, “没事儿,想吃什么,一会儿等我爸妈回来给你煮。”   “晚饭一会儿再说,等我们先把东西拿下来。”   刑莉和刑昭打开后车门, 一麻袋一麻袋的药材拖进屋。   穆清一闻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怎么送来这么多?”   “找你帮忙,大部分都是做冻疮膏的药材。”   刑莉拍拍手套上的灰,笑着说,“上次你给我的冻疮膏好用, 想拜托你帮我再弄点。不白劳烦你,给你带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刑莉冲弟弟使了个眼色, “站着干嘛, 去后头把飞龙拎下来。”   穆清打量两只半死不活的野鸡, “这就是传说中的飞龙?看着不像是野鸡, 倒像是鸟?”   “你知道这个?”   “知道,听后勤部的人说过,说这种野鸡炖汤特别好喝,叫什么飞龙汤。”   “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个玩意儿不好抓,活的就更加难弄了,我也是运气好,出任务回来的时候和小姐妹碰到,抓了个正着。”   伸出手指点了点野鸡顶上的呆毛,“夏天好抓吗?”   “不好抓,这种野鸡一般在深山活动,在近山很难碰到。”   刑昭说,“我知道你射箭准,射箭准这个也难抓,机灵得很。”   刑莉抓着两只野鸡去厨房,穆清抓了一把高粱米撒地上,野鸡扔过去,用一个竹筐扣住。   “明天咱们弄来吃。”   穆清笑着说,“巧了,我们家明天要吃鹿肉,再加上飞龙汤,吃的有点太好了。”   “吃鹿肉呀,哪儿弄来的?”   “山上捡的,不大的一只野鹿,我妈准备肉用来包饺子,骨头拿来炖汤。”   “嘿,运气还真好。要是明天吃鹿肉,那飞龙用来炖养生汤吧。”   “真奢侈。”   刑莉推了弟弟一把,“奢侈不奢侈也是明天的事情,去烧火,先做晚饭。”   “想吃什么?”刑昭丝毫没有反抗,乖乖地坐到灶台前。   “吃面吧。”刑莉扭头问穆清,“蘑菇酱还有吗?”   “有,我和我妈吃的不多。”   刑莉一边洗锅一边说,“上次林阿姨给我们的蘑菇酱带回去,本来我和刑昭,还有外公外婆分了,我带去宿舍叫姐妹们发现了,当时就给消灭了。”   刑昭狠狠地点头,“我也是这样,根本没吃两口。”   咳咳,至于第二天早晨偷摸回家偷外公外婆的蘑菇酱就不用说了。   穆清指着厨房靠墙的柜子,“里面还有两坛子,你们走的时候带一坛走。”   刑莉捧着她的小脸揉捏,“真是个贴心的小妹妹呀。”   穆清皱眉,嫌弃地瞥她的手,“我洗脸了。”   刑莉哈哈大笑,“我的手刚洗了锅,麻烦你再去洗个脸。”   闹了一阵,穆清乖乖地又去洗脸,刑莉和刑昭姐弟俩一人端着一大碗蘑菇酱拌面,吃的特别的香。   一大碗面干完,刑昭还去盛了半碗面汤,这一顿饭简直完美。   “中午在石磨县的人民饭店吃饭,也是点了一碗面,酸菜面,连一点油水都没有,只吃到盐和酸菜的味道。”   穆清不喜欢这边的泡酸菜,只酸不香,和芒山县的泡菜相比差远了。   刑莉和刑昭深有同感,“泡菜怎么能不放花椒、辣椒、冰糖、大料?”   穆清唇角微微翘起,“其实这边的腌菜还是挺好吃。”   “哈哈,你说的是辣白菜吧?不只是白菜,其他的比如桔梗、萝卜条呀,其实也很好吃,就是要舍得放料才行。”   “我妈说,等明年我们家也试试腌制。”   其实穆清那里就有新鲜的大白菜,也有辣椒粉、苹果、梨这些,就是缺其他几味调料,这才没有动手。   边吃边聊,这都吃完饭了,穆清爹娘还没回家。   烧炕的锅里有现成的热水,刑莉和刑昭姐弟俩洗漱完之后,两个大人才慢悠悠地回来。   看到院子外面熟悉的车,林玉说,“肯定是刑莉他们来了。”   今晚的月光亮,地上的积雪也亮,穆继东看清楚车牌,笑着说,“这个是部队的车。”   “傻不傻,现在除了公家,难道还有私人的车?要是私人能买车,你闺女怕不是要掏几根人参去卖,换一辆车回来。”   两夫妻笑着进屋,果真看到姐弟俩。   “穆叔好,林阿姨好。”   “哎,怎么来这么晚?”   “别提了,路上的雪厚,太难走了,生怕路滑摔下山去。”   “怎么危险?那你们回去可要多注意着。”   “还是大卡车好走一点,车子重,压的实,没有小车这么容易打滑。”   也是因为冬天的时候,这个地方的小车没有那么好使,他们才能轻易托关系借到车。   “吃了饭吗?”   “刚吃了,蘑菇酱拌面。”   “那好,明天咱们弄好吃的。”   穆清跟娘亲说,“莉姐姐拿了两只飞龙过来,说可以拿来做养生汤。”   “那好,你们什么时候走,到时候做了你们带回去,给你们外公外婆尝尝。”   刑莉撒娇,“我外公外婆上次吃到养生汤,夸了林阿姨好久。”   林玉笑着道,“合味口简直太好了。”   说了会儿话,时间不早了,安排好晚上怎么睡觉,大家都上炕躺下。   刑莉挨着穆清睡,小声说,“对了,你读书的事情我去学校问过了,你这样的特殊的情况可以去学校报名,平时不用去上课,期末参加考试就行了。”   穆清嗯了一声,“我猜应该也行,这个时候学校操作还是很灵活,你看我爸都拿到高中文凭了。”   “有文凭好呀,有文凭,职位上去了,跟同职位的人竞争,希望才大。”   穆清默默点头。   因为去白水河捞鱼,穆清和后勤部的人也慢慢熟悉起来,有时候散步都能去他们那边走走,也听到过很多八卦,比如,她爸是青松岭驻地,团长这个级别文凭最高的人。   廖师长读过私塾,没有具体的文凭好判断。但就穆清来看,廖师长勉强算得上文武双全,比她空有文凭的爸爸更有学识。   穆清小声问,“莉姐姐,你当兵之前都上大学了,怎么还……”   “你想问我怎么现在还是个连长?”   刑莉笑了笑,“很多原因吧,一个是我外公外婆舍不得我冒险,没有像穆叔叔那样的大功劳,很难升职。还有就是,我想正经当兵,而不是去搞后勤、做文书之类的工作,女人嘛,和一堆男人竞争,本来就没有多少优势。”   不少人都明里暗里跟她说过,有她外公外婆在,但凡她能放下执着,去做一些辅助类的工作,早就升职了。   刑莉就是不愿意,她就是想活跃在前线,贡献自己的青春。   “我在做自己热爱的事业,即使作出的贡献微不足道,我也甘之如饴。”   刑莉给她掖了掖被子,“明天咱们再聊,睡吧。”   穆清闭上眼睛,想着莉姐姐的话,她和她,真的是两种人。   她只顾自己,顾自己的家人。除非是顺手就能帮忙的事情,否则她绝不会多费心费力,更不要提跟莉姐姐一样,克服万难也要走在理想的道路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了早饭,穆继东跟媳妇儿在厨房忙活,收拾那头野鹿。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在堂屋整理药材,穆清再进行配制。   来之前,刑莉还怕穆清不同意,没想到穆清一口就答应了。   穆清首先说明,“弄的太多了,估计今天做不完。”   “做不完也没关系,能做多少做多少。”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一个劲儿的干活,累的额头都冒汗了。   “爸!”   “哎,闺女,什么事?”穆继东在厨房应了一声。   “那桶冻疮膏我记得还有好多吧。”   “分了一些给团里的人用,也没有多少了,大概还有小半桶。”   “那剩下的小半桶别动,给莉姐姐他们带走。”   “行,不过先说好,后面你得给我再弄一点。”   “那没问题。”   刑昭擦了一下汗,笑着说,“小半桶是多少?”   “额~大概有几斤?或者十几斤?”   “那肯定够我们用一段时间了。”   刑莉踢了弟弟一脚,“别偷懒,先把手里的活儿干完,能多做点带回去也好。”   刑昭躺下了,“让我休息休息,手臂都累麻了,咱们下午再弄。”   这次拉来的药材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二,穆清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药材等她有空再做。   过了会儿,穆继东在后面喊,“收拾收拾,准备吃午饭了。”   “好!”   一头不大的野鹿,收拾出来肉也不少,骨头炖成汤,肉做成圆子,还切了一块儿炒土豆片儿。   菜一端出来,太香了!   刑昭迫不及待地拿去筷子,“这个味儿真馋人,和猪肉就是不一样哈!”   “快吃,快吃,喜欢吃就多吃点。”   除了林玉娘俩,桌上三个当兵的,那个胃口真不小,一大锅米饭,就着炒土豆片、骨头圆子汤,收拾的干干净净。   吃得太饱,更不想动了,刑昭一下躺倒在炕上。   刑莉也懒得说他,洗洗手,也去穆清屋里睡一会儿。   穆清一看,好家伙,要用冻疮膏的人都不着急,她着急什么?   转身回屋,也去午睡了。   午睡睡醒,起来继续忙,等到晚上折腾出半桶冻疮膏,和家里剩下的小半桶,叫他们明天一起带走。   除了冻疮膏,用飞龙做的养生汤,林玉留了一锅,另外一锅给刑莉带走,还有蘑菇酱,也分了一坛子。   刑莉不好意思道,“我们这跟来打劫的土匪一样,来一趟,拉好多东西回去。”   林玉笑了起来,“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行,外道的话我就不说了,穆叔叔、林阿姨,清清,咱们年后再见了。”   “年后见。”   送走,刑家姐弟,穆清深吸一口,天上的太阳看着挺热烈,阳光洒在身上,却不怎么暖和。   “爸,我们去山上转转吧,说不定能捡到飞龙。”   “想什么美事呢?”   穆继东嘴巴上嫌弃闺女,还是老老实实穿好衣裳,带闺女出门。   林玉也想去,穆清不让,“上山的路不好走,我爸再厉害也不能一次背我们两个吧。”   林玉脸蛋一红,瞪了闺女一眼,“你们最好能捡只野鸡回来,要不然中午的飞龙养生汤就没有你们的。”   穆清信心满满,“肯定能捡到。”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大门口站岗的亭子外面挂上了红灯笼,很有要过年的气氛。   穆清拉着她爹的手,吸了吸鼻子,“咱们过年不回家,婆婆爷爷肯定想我们了。”   “你想不想他们?想回去?”   “一般想吧,不想回去,我就想跟你和妈妈一起。”   穆继东笑着摸摸闺女的兔毛帽子,“好闺女。”   走到山脚下,穆继东蹲下身,穆清一下扑到爸爸身上,爸爸背着上山。   穆继东早习惯了负重行走,背着闺女在雪地里走,一点都不觉得吃力。   “爸,往里边走走,走左边,这边的脚印太多了。”   “行。”   父女俩换了个方向,左边上山的路更不好走,但是好像没什么人来,雪也是干干净净的雪,连一个脚印都没有。   穆清很快发现了一个黑点儿,“爸,那是什么?”   “走近看看?”   穆继东喘了口气,背着闺女,脚下的雪地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穆继东走过去,用脚踹开面上的雪,露出完整的黑色羽毛。   “眼神不错,捡到一只了。”   穆清嘿嘿一笑,赶紧收起来。   “再往那边走走。”   “走吧。”   父女俩在山上转悠到快中午才下山,穆继东一手拎着一只野鸡,站岗的小战士笑着说,“穆团长收获不错呀。”   “还行,还行。”   路过廖家,廖昌岭刚从办公室回来,“哟,捡到野鸡了?”   “都是运气好,捡到两只。廖师长要不要,要就拿一只回去炖汤。”   廖昌岭哈哈一笑,连忙摆摆手,“你自己拿回去吃,我家不缺这个。”   王婶子是个有计划的人,才下雪的时候就买了不少母鸡回来,收拾好了冻在后院的雪堆里,家里的鸡肉吃到开春去没有问题。   “我们家今年来的晚,没准备,明年我们也照着您家多买些母鸡回来。”   廖昌岭大声说,“我家吴同志嫌养鸡有味道,要不然自己养鸡是最好的,随时能吃到新鲜的鸡蛋。”   “这边天气太冷,养着确实麻烦。”   说了两句闲话,廖昌岭摆摆手,转身进屋。   吴凤藻在门口等他,他一进来,吴凤藻伸手摘掉他头上的帽子。   “跟穆团长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聊了两句闲话。”   吴凤藻说,“你回来看到了吗?他们家门口的军车上午已经开走了。”   “嗯,我看到了。”   “那姐弟俩跑的够勤快的,恐怕是一休假就过来了。”   “跑的勤快,说明两家人关系好嘛。”   廖昌岭说,“你别一天关注这些事情,穆继东一个团长,我是师长,就算他有其他关系,也和我关系不大,影响不到我。”   “你不怕他把你的位置顶了?”   “呵,你真当我这么没用?”   “不是,你不是跟我说过吗?穆继东升职太快?话别说的太满,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廖昌岭笑了笑,“你呀,都当奶奶了,想事情还那么简单。不说这个,中午吃什么?”   “土豆烧鸡。”   “这个菜可以,我爱吃。”   廖昌岭小跑两步,去厨房洗手。   吴凤藻轻笑一声,“能耐了,还知道跟我转移话题了。”   廖家吃土豆烧鸡,穆家吃飞龙养生汤,香的人抬不起头。   穆清眼睛铮亮,“妈,要是用崹人参和飞龙来做养生汤,是不是味道又要往上拔一拔?”   今天用的是普通人参,有飞龙加持,味道已经好出一大截了。   “你们父女俩要是能捡回来一只飞龙,我就给你们做。”   穆清看向爸爸,“我们要努力!”   穆继东笑道,“明天大年二十九了,后天就大年三十了,要想努力也得等过年之后。”   “也行吧。”穆清想着,这两天把做冻疮膏的药材用完。   大年二十九,大年三十,转眼就到了。   大年三十中午,穆继东把朱杰他们叫来吃一顿好的。   这边过年流行吃饺子,林玉也准备做饺子给他们吃。就做鹿肉饺子。   朱杰他们早早来帮忙,炕桌上放着收音机,热热闹闹地放着。一伙人围坐在桌子前,擀面皮的擀面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吹牛的,干活的,搞得热热闹闹。   一大锅饺子煮的浮起来,林玉摆出一溜十几个大碗,每个碗里盛上野鸡汤,再用漏勺放进饺子,一把翠绿的葱花撒下去,鲜香扑鼻。   朱杰他们进厨房端饺子,笑道,“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葱花呀?”   “外面冷,屋里暖和,用木盒子装了一点土,在屋里种的。”   “嫂子厉害呀,真有本事。”   “哈哈,还是咱们南方人会过日子。”   打趣了两句,大家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大碗鸡汤饺子,那个味道,别提多鲜美了。   晚上后勤部还有活动,吃了午饭,大家说说笑笑一阵,穆继东塞给他们一大盒冻疮膏,“回去多涂一涂。”   “好嘞,谢谢团长。”   朱杰他们走后,穆继东跟媳妇儿和闺女说,“当领导真不容易,特别是他们跟着我来这里,要对他们负责,什么事情都要尽量替他们考虑。”   穆清轻哼一声,“爸,你这是抱怨还是炫耀?”   穆继东哈哈一笑,“你个臭丫头,说话别说的那么直白。”   在南广县的时候感受还不是很明显,来了青松岭之后,本地当兵的,跟着老领导调过来的,穆继东觉得人际关系比南广驻军复杂多了。   “你看看刑莉姐弟俩,要出身有出身,要说能力,能力也不算差,就算家里长辈舍不得他们冒险,其他任务一样没少干,也吃的亏吃的苦,现在还是个连长。”   “要换其他地方,刑莉和刑昭这样的身份,只要还过得去,也不会现在还只是个小连长。”   在南广县的时候,孙团长是领他入伍的人,有好事儿都会关照他几分。南广的司令和两个师长和他关系也好,上头有人提携,他只管好好当兵立功升职。   来了这里之后,穆继东想的就多了,要关照手底下的人,还要应对其他人的试探,次数多了,穆继东也慢慢开窍了。   “我看上面的领导们都很守规矩,很克制,暗地里拉扯不会摆在台面上,大家该干嘛干嘛。”   这是穆继东最欣慰的一点。   穆清摸了摸下巴,心里想着,这边派系多,是不是里面有很多像廖师长一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为了躲麻烦,从中央调到地方,人脉也跟来了?”   穆继东觉得有可能,毕竟,比起调职去西南边境这样远的地方,东北离中央更近,更方便得到一手消息。   还有就是,真想躲麻烦的人肯定走得远远的。只有既想躲麻烦,心里又没有完全甘心的人,大概会选择这里?   “爸,你别想那么多,好好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了。”   穆继东逗闺女,“不催我当师长了?”   穆清笑道,“随缘嘛。这里厉害的人太多,咱们这样没什么根基的小虾米,还是老老实实做人为好。”   穆继东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还挺识时务的。”   父女俩也不知道什么内部消息,就是一顿瞎分析,分析来分析去,还觉得自己猜得肯定没错。   林玉叉腰,“晚上想吃什么?”   “晚上吃汤锅吧。”   “什么汤锅?”   “野鸡汤还有吗?晚上咱们用野鸡汤烫菜吃,家里有的新鲜蔬菜都弄一些。”   “那你想吃哪些菜?”   穆清趴在桌子上,“刚吃饱,现在还想不到要吃什么。”   林玉笑了笑,“那你慢慢想,离天黑还早。”   饺子真的太顶饿了,等到下午四五点钟,一家三口还没觉得饿。   穆继东穿好衣裳准备出门,“你们慢慢准备,我去朱杰他们那儿看看,跟大家说声过年后就回来。”   “好。”   穆清跑去厨房,鲜竹笋、土豆、莲藕、鱼丸子、酥肉、青笋、冬瓜、山药等等,拿了十多样出来。   “够了吧?”   “够了,晚上随便吃点,不用吃太多。”   这些菜洗的洗,切的切,等菜准备好之后,林玉准备蘸料,弄了个酸辣口的,麻辣口的,干粉碟。   外面天色已黑,响起了敲门声,林玉去开门。   “王婶子过年好。”   王婶子笑着应了声,“你们也过年后,我做了红烧肉,给你送一碗过来尝尝。”   “那感情好,谢谢了。”林玉扭头给闺女使眼色。   穆清心领神会,“妈,我们做的酸菜鱼给卓卓他们尝尝呗。”   “那你去端一盘过来,年年有余,过年不来一盘鱼不像样。”   王婶子连忙推脱,“你留着自己家吃。”   “没事儿,我家里的人爱吃鱼,我做鱼做的多,够吃。”   穆清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酸菜鱼,那酸香扑鼻的味道,一闻就开胃。   想到小姐从今天中午就说没胃口,这道酸菜鱼她指定想吃。   林玉真心想给,王婶子就收下了,还叫他们明天去家里玩,大过年的串门热闹。   关上门口,林玉问闺女,“我都没想起给廖家送菜,他们家是师长,你爸是团长,怎么他们还主动给我们送菜了?”   “搞不懂。”   穆清也没想到是什么原因。   过了会儿,穆继东回来了,林玉叫他赶紧去洗手,准备开饭了。   小火炉搬到堂屋里,一锅鸡汤放在火炉子上坐着,很快沸腾起来,一样样的蔬菜放下去烫熟,裹上各种口味的酱汁,吃的人心满意足。   只爱吃肉的穆继东不停地夹菜,“还别说,在南方的时候不觉得,来了这里之后,冬天能吃到点新鲜蔬菜,真是比吃肉还美。”   林玉给他夹一条酥肉,“朱杰他们晚上吃什么?”   “食堂准备了饺子,也煮了酸菜鱼,还有猪肉炖粉条,啧,我跟着吃了一点,味道还挺不错。”   “外头巡逻的人呢?”   “巡逻在外就没有办法了,听说年前出去的人一人发了一个肉罐头,吃个肉罐头就当过年了。不过等他们回来之后还能吃一顿好的。”   白水县那边有个罐头厂,专门做军用罐头和肉肠,据说是好多年前老大哥给援建的,技术也是他们的。   “你过了年就要走?”   穆继东应了一声,“估摸着初三走吧,这次去不了那么久,我们去巡视三号防线,估计十几天就回来了。”   “那可太好了。”林玉说道,“我真怕你一走就是两三个月。”   在南方,过完年,用不了多久就会暖和起来,很快进入到春天。   在东北这边不是,纷纷扬扬的雪下到了二三月份,等到四月份才慢慢开始转暖。   在穆清这个怕冷的人眼里,所谓的转暖,大概就是从厚棉袄换成薄棉袄。   听送物资的战士们说,石磨县的学校早就已经开学了,穆清拖拖拉拉着一直没有去学校报名。   她爹年后都出了三四次任务了,家属区今天又来了一家军嫂,穆清总算肯出窝了。   站在家属区空旷的地方,她仰起头看背后的青山。   山脚下的雪化的差不多了,山上的草丛里还能看到积雪。   穆清准备这两天就去学校报个名,先把学费交了。   林玉打扫完卫生,叫闺女回来,去把她屋里的被套拆下来洗。   穆清小心地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回屋,“妈,被套换了可以,先别洗,等天气彻底暖和了再洗。”   “那不行,存在那里多脏呀。”   “脏衣裳被套放桶里,我空间是静止的,就算放一年再拿出来,还是和今天一样脏。”   林玉瞪了闺女一眼,“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这么邋遢?”   “我舍不得你沾冷水么。”   林玉心头一暖,“也没那么冷,地下压上来的水没有那么冰手。”   穆清不信。   娘亲执意要拆洗被子,穆清只能去厨房烧热水,然后一盆一盆地给娘亲端出去。   “够了,不用烧了。”   穆清摇了摇头,“我再烧一锅,一会儿还要用清水过一过。”   忙活到上午十一点钟,总算洗完了,后院拉了两条绳子,晾满了被套、衣裳。   “哟,洗衣裳呢?”   “是呀,黄大嫂准备做午饭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家那口子也快回来了。”   隔壁新来的邻居,黄大嫂的男人黄勋是个团长,搬来才没两天。   寒暄了两句,林玉捏捏闺女的小脸,“怎么了?不高兴呀?”   穆清摇摇头,“没有不高兴吧,心情一般。”   也不知道为什么,隔壁的廖家,新来的黄家,穆清对这两家人都没什么好感,当然,也算不上厌恶。   突然有点想念霍容时他们了。   明天去学校报名,顺便给他们寄封信吧。 第60章   她爹不在家, 母女俩吃饭也很随意,不想做就吃以前做的,穆清有些馋飞龙做的养生汤。过段时间, 等天气彻底暖和起来, 她要去后山上转转。   “清清, 准备吃饭了。”   “哎。”   林玉给闺女夹了一筷子菜, 说道,“你报名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明天我们就坐车去县城把名报了。”   穆清点点头, “咱们去看看, 有没有什么可以买的东西。”   林玉在心里打算了一番,“年前咱们从南广走的时候准备的很充足,家里肉不缺、米面粮油都不缺。”   “菜种呢?雪化了不是要种菜吗?”   “你说得对, 菜种我们得买一些回来,不知道这边种什么菜合适。”   “估计都差不多吧,辣椒、小青菜、茄子、豆角等等。”   除了菜种,穆清还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药材市场, 去年她弄出来的冻疮膏一直不怎么够用, 今年早些做准备,慢慢地囤货。   “说到菜种,鸡崽儿鸭崽儿咱们也该卖一些回来养着吃蛋。”   “那后院还要专门弄个鸡窝,要不然跑山上了都找不回来。”   娘俩边吃边商量, 仔细想一想,要买的东西还不少。   第二天一早, 后勤部的人准备出发, 林玉背着筐子拉着闺女上车, 做大卡车去县城。   “嫂子, 开春后路上的雪化了,每个月进出送物资的车也多起来了,你们要是想去县城,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就行。”   开车的小伙子特别热情,林玉笑着谢过,“到时候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小事。”   进城后,司机在人民饭店放他们下来,约好回去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钟在这儿等。   林玉点点头,牵着闺女走开,车子慢慢悠悠地开走。   “哟,这是随军的军嫂吧。”   “您是?”   林玉扭头,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薄棉袄的妇女,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我是石磨县的人,我有个侄子在白水县当兵,去年听说咱们石磨县边角上的青松岭也要驻军,一直看着有车进进出出,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军嫂。”   林玉客气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去年驻地建成的太晚,外地来的军嫂进不来。这不雪化了么,后面军嫂肯定越来越多。”   大嫂撇嘴,“我看不是进不来,是吃不了住在深山老林的苦。”   这话林玉不好回应,笑了笑,借口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哎,别走呀,你要买什么?我给你带路,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石磨县这几条街我可太熟悉了。”   这位嫂子,夫家姓刘,自称刘嫂子,实在太热情了,拒绝不过,林玉就跟她打听哪里能买鸡崽儿、菜种之类的。   “哎呀,你别看咱们县城小,管的还是非常严,你要买这些东西在城里可买不着,要去城外买。”   “去城外?允许私人买卖?”   刘大嫂笑了笑,“明面上那肯定是不许的。”   明面上不允许,但是你细心去看看,就会发现不少人家里的院子都种着菜,院子里也偷摸养了鸡鸭鹅,怎么来的?都是私下里跟城外的人买的。   娘俩跟着刘大嫂去郊外小树林赶集,穆清嘴角微微翘起,真是什么地方都有这样的事情。   郊外小树林,就是城里人的钱和票,城外人的粮食蔬菜和山货交换的地方。   这个时候雪还没化完,鸡鸭鹅的崽儿卖的不少,卖崽儿的都说,这个时候养正好,过几个月就能吃上蛋。   林玉已经能听懂一些本地话,几次讨价还价,就把菜种和鸡鸭鹅的崽儿都买了。本来只想买鸡崽儿和鸭崽儿,这个地方的人家普遍都喜欢养鹅,林玉也跟风买了几只。   刘大嫂买了几斤土豆,乐呵呵地跟她们回城。   穆清问有没有买药材的地方,刘大嫂说有,就在城门口的一户小院里。   “只有咱们本地人知道,外地来的连门都摸不到。”   “这有固定地点卖药材,不是很容易被抓到?”   刘大嫂笑道,“这可不是私下卖的,这也是公家的。”   “怎么说?”   “你想呀,咱们这里到处都是山,采药人多,有些常见药呀,药材公司收去也用不了这许多,不收吧,不是断了这些采药人的生路?有些药材现在不要,明年突然又紧缺,赚不到钱的采药人不干了,那又怎么办?”   穆清点点头,这位刘婶子还挺有见识的。   刘嫂子笑着道,“药材都是药材公司在收,用不了的就转手放到小院里卖掉,城里人有需要的都可以去买。后来呀,有些人卖零散的药材觉得去药材公司排队麻烦,干脆就卖给小院了,慢慢的,小院就成了药材买卖的地方。”   “没人来捣乱?说他们搞资本主义?”   “切,搞什么搞,别人吃饭的东西他们敢乱搞,你看那些山里人跟不跟他们拼命。”   “山里人?”   “对,住在山里的采药人,他们不像是住在屯里村里的人,也没有土地,全靠采药挣的一点钱过日子。”   刘嫂子小声说,“以前说官逼民反,听说几百年前,山上也有土匪,后头都被剿了。现在也有部队驻扎,虽说出不了大乱子,但是也要给山上的人留条活路不是?”   去过西南,又来东北,穆清发现,所有的政策在人口聚居的城里和村里才推行的好,甚至层层加码越来越严苛。   山里的山民,住在偏远寨子里的人,他们受到的影响最小,也没什么人上纲上线地去管。   说笑间,到了小院。   今天太阳好,宽敞的院子里高高低低放着好多晒药材的簸箕,一眼扫过去,好多药材都是她需要的。   “妈。”穆清扭头看娘亲。   林玉笑着道,“想要什么自己选,选好了妈给钱。”   “好。”   刘嫂子咂舌,“你也是太宠孩子了吧,咱们身体健康又不生病,买这些草药回去看啥?”   “我家闺女学过医,她喜欢就买,买回去总有用处,这个钱不白花。”   穆清选药材需要不少时间,刘嫂子家里还有事,就说先回去了。   “我家住在东街上,就在人民饭店后头,妹子下次有空来县城,来我家里坐坐。”   “好嘞,今天谢谢您了,要不是您帮忙,我们初来乍到还真找不到地方。”   “哈哈哈,不客气,我就是看着军嫂亲切。”   穆清没顾及到娘亲那边,一个劲儿地选药材,选到最后,小院的负责人都怀疑了,这小姑娘是真来买药材的,还是逗他玩呢?   半个小时后,穆清叫娘亲过来给钱。   看到钱了,负责人才松了口气,笑着和林玉攀谈,还送了几样不值钱的药材做赠品。   一共买了三麻袋药材,林玉娘俩也搬不走,只能请人送到人民饭店,到时候直接放车上拉走。   这个时候时间刚好,正是吃饭的时候,林玉点了两碗鸡蛋面团饱肚子。   把东西寄存在人民饭店,母女俩这才去学校报名。   “有条子吗?”   “有。”   林玉把后勤部批的条子交出去,校长看了之后,才看着这母女俩说,“真的读初中?”   “怎么了?”   “就是觉得你闺女年纪太小了点。”   林玉笑了笑,把闺女的小学毕业证拿出来。   看到小学毕业证,校长才松口,把穆清的名字记下来,叫她一定记得期末过来考试。   “谢谢校长。”   离约定回去的时间还早,从学校出去,母女俩又出城去那个小树林,又买了不少鸡蛋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回去的路上,穆清藏东西的时候想起一件事,“妈,我们还要去一趟邮局。”   “去邮局干什么?”   给霍容时他们寄信。   给张钦、沈园、陈静和霍容时的,一口气寄了三封。   回去的路上穆清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堂哥也在南广县?”   林玉一下明白了闺女的意思,“没事儿,他在老家的时候你也没给他寄过信。”   穆清笑了起来,“我倒是不怕他知道不高兴。”   林玉也笑了,“用不着咱们给他寄信,他爹娘和哥哥知道给他寄信。”   “说起来,你大堂哥也到年纪了,他现在在药材公司工作,工作也稳定,肯定能找个不错的对象。”   “红卫哥?找个县城的还是村里的人?他现在还没分房子吧,要是找个县城的,家里条件好的姑娘肯定不愿意。”   林玉想了想,“我看你婆婆和大娘心气儿挺高,找村里的她们恐怕不乐意。”   虽然联系的不多,林玉也知道,大嫂两个儿子,一个是工人一个是当兵的,她找儿媳肯定会往好里找。   林玉肯定道,“你大娘肯定想找个有工作的,最好还有初中以上的文凭。”   虽然在一个屋檐下没生活多久,不得不说,林玉还是非常懂张春玲的,张春玲找儿媳的范围,几乎就是林玉猜测的这个标准。   “红卫呀,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跟你们单位的姑娘家相处,多说几句话,要讨人喜欢,这样才好找到对象。”   穆红卫有些不好意思,“妈,我们药材公司没多少姑娘家。”   “怎么没有,我前些天去你单位门口等你,不是有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姑娘嘛?我看她身上穿的挺好,皮肤也白白的,这样的姑娘家肯定在家里得宠,以后结婚了,爹娘肯定会给不少嫁妆。”   “妈,那是我们领导家的姑娘,人家高中毕业生,哪里看得上我一个农村的。”   王春玲瞪了不争气的儿子一眼,“那怪谁?是我不让你读高中吗?分明是你自己考不上。现在知道读书重要了吧,文凭太低,想找个好儿媳都找不了。”   穆红卫站在那儿挨骂。   王春玲骂够了才说,“以前老人说,低头嫁女,抬头娶媳妇,咱们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不算太差,就算你领导家的闺女追不上,你也要给我找个城里人,以后两口子都是双职工,日子不得过的跟神仙似的?”   穆红卫叹气,他本来就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和姑娘家多说话,打好关系,对他来说比背药材大辞典还难。   不想了,穆红卫本来打算在家住一晚上,现在被他娘念叨的也不想住了,吃了午饭就回县里去了。   在村口碰上小石头和丫丫兄妹俩,穆红卫笑着打招呼。   小石头无奈道,“红卫哥,我都读初中了,你可别叫我小石头了。”   “哈哈,那叫你什么?”   “你叫我大名,或者叫我石头。”   丫丫笑道,“红卫哥,我才读小学,我不怕别人叫我小名,随便叫。”   穆红卫被这兄妹俩逗得哈哈大笑,骑车回县城的路上,心情很不错。   这个时候,远在东北的林玉和穆清娘俩也坐上了卡车,往家去。   她们买的东西不少,站岗的小战士见了,连忙帮着把麻袋扛回家,林玉一顿感谢。   隔壁黄嫂子过来道,“你买什么了?”   “没买什么,就买了一点药材,还有鸡鸭鹅的崽儿。”   “你家好好的,买这么多药材干什么?”   “哈哈哈,有用。”   见林玉不愿意细说,黄嫂子没有追问,看着她提的竹筐说,“你买的鸡崽儿看着不怎么健壮,早知道你要买这个,你跟我说呀,我家就是白水县的,我婆婆也和人换鸡崽儿。”   “怎么换的?”   “两个鸡蛋换一只鸡崽儿,鸭子和鹅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换的。”   “白水县挺远的,你回一趟老家也不容易,还是不麻烦你的好。”   黄嫂子无所谓道,“过几天我婆婆要过来看看,顺手的事情。”   黄嫂子是个自来熟的人,林玉打开门,她也跟着进去,“哎呀,咱们两家的房子一模一样哈。”   林玉见她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给她倒了水,“嫂子有事儿?”   黄嫂子一屁股坐下,笑着说,“你知道黄勋吧?”   “我知道,一团的团长嘛,和你家一个姓。”   黄嫂子表情夸张,“何止一个姓,往上数三四代,还是一家人呢。”   “哟,这是你家族亲?”   黄嫂子不高兴地撇撇嘴,“哪里高攀得上。黄勋的爹会读书,年轻的时候当了工人,在白水县安了家。我公婆没什么本事,一直在乡下住着,除了逢年过节能碰上一面,其他时候可见不着。”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嘛。”   黄嫂子略显得意道,“别看黄勋家比我婆家日子过得好,我男人出息,现在也当上团长,咱们两家人现在都是平起平坐的。”   林玉笑着附和了一句,“你家黄团长能干!”   “也还行吧!我家黄柏比黄勋聪明,我看呀,要不了几年,等我家黄勋当上师长了,黄勋家那个看不起人的婆娘,说不定还要来我家拜山头呢。”   说着,黄嫂子哈哈大笑起来,沉醉在自己对未来的畅想中。   林玉母女俩对视一眼,这个女人,来她家干什么来的?   黄嫂子摆出一副我只跟你说内幕消息的表情道,“黄勋的婆娘,名字叫李红丽,你听听这个名字,一看就不是正经人。李红丽和黄勋结婚之前,和好几个人处过对象,听人说,不检点得很。”   “李红丽过几天也要搬来了,我跟你说,你家是有闺女的人家,别跟李红丽走的太近,别教坏你家孩子。”   林玉尴尬地笑了笑,“真的吗?”   “那可不,真的很,我们屯里的人都知道,也不知道黄勋脑子是不是有坑,怎么找这么个媳妇儿。我看是读书读的脑子坏掉了,还不如我家黄柏眼光好。”   林玉彻底无语了,你这是踩人家两口子,来吹捧自己吗?   “反正吧,李红丽不是什么好人,你离她远一点总没坏处。对了,隔壁廖师长家你熟不熟悉?你要熟悉,下午带我去廖家坐一坐,我可要跟廖师长的夫人好好聊聊李红丽的事情。”   “不太熟,一般。”   “啊?”黄嫂子有点失望,外头她闺女叫她,黄嫂子又来劲儿了,“没事儿,我家闺女和廖家的孙子差不多大,两个小孩儿玩一玩,大人就熟悉了。”   黄嫂子站起来就走,林玉起身送她出去。   林玉跟闺女说,“怎么碰上这么个邻居?我看比你二娘还难相处。”   穆清轻哼一声,“一个自私,一个坏,你说哪个好?”   林玉摇了摇头,“我看以后破事儿少不了。”   穆清刚才听了一大通话,只听到了嫉妒。可能是婆家比不上黄勋家,抓到人家一点不好,就到处传瞎话。   人家还没来呢,就先把人名声给败坏了。   穆清最厌恶这种,自己也是女人,偏偏拿女人的贞洁攻击人。虽说这个时候不像她上辈子那样封建,但是坏了名声的女人,整日被人背后说闲话,这日子怎么过?   还有一个,这可是军营驻地,家属区的闲话传出去,对男人们的工作也会有影响,这个女人,真是毒辣呀!   所谓招数不在多,好用就行。   林玉交代闺女,“别管他们黄家人怎么掰扯,和咱们外来的人没关系,咱们站远一点,别被牵扯进去就行。”   穆清嘴上应着,心里却在想其他主意。   这个驻地一个师,六个团。听说副师长上了年纪了,说不定几年后就退休了,六个团长要提拔一个,如果两个姓黄的两败俱伤,那么就剩下四个人。   她爹升职的希望,一下从六分之一,变成四分之一。   剩下的四个人里面,她爹肯定不是最差的那个,按照能力排行,至少在前列吧,升职的希望不就有可能是二分之一?   林玉看了一眼闺女,“想什么呢?”   想着帮我爹拉拢人心呢。   穆清想到了她的解蛇毒的药,白水县和石磨县这一带也是多山林的地方,据说白水县也有个制药厂,用的就是她给的方子。   据穆清打听,胡平他们似乎不知道药方是她给的,等到条件合适的时候,倒是可以借别人的嘴说出来。   穆清笑了笑,幸好,她爹带了朱杰他们,有自己人帮忙办事拉好感,她爹的胜算更大了一些。   过了几天,李红丽一家来了,还来了一个发鬓有些花白的老太太,据说,这是秦副师长的爱人,看着年纪不小了。   穆清第一次见面,就对这位老太太很有眼缘,或许以后可以多来往,上头有人拉扯,她爹的希望就又大了几分。   穆清看向娘亲,“我想上山打野鸡,咱们炖养生汤吃。”   “行呀,明天去?”   买了菜种回来,林玉这两天在折腾后院的菜地,菜地挺大,好久没有干这么多农活了,林玉有些累。陪闺女上山打猎,正好休息休息。   “明天不下去就去。”   连续几天的大太阳,山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但是娘俩第二天上山还是穿的雨靴。   穆清拿着她的弓箭,林玉背着她的竹筐。   吴凤藻在院子里看到她们,笑道,“干什么去?”   “这不是山上的雪化了么,清清想去山上打猎,我陪着她去转转。”   吴凤藻惊讶地看着穆清手里的弓箭,这是真东西?不是闹着玩儿的?   廖昌岭吃好早饭准备去上班,听到这话,推门出来。   “小丫头,弓箭能给我看看吗?”   穆清摇摇头,“不给。”   她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廖昌岭也不恼,笑着说,“看到后院的鸡了吗?前些天刚买回来的,你给我射杀一只,我家中午吃。”   穆清侧了侧身子,从廖家墙角看过去,廖家的后院有几只鸡跑来跑去啄食。   廖昌岭故意激她,“听说你爸爸射箭特别准,你不会是没学会吧?”   穆清笑了笑,举起弓,一箭射出去,一只肥硕的老母鸡倒地挣扎,不过一会儿,鸡爪子就伸直了。   “哟,还真敢动手。”   廖昌岭小跑两步,倒提起鸡脚,弓箭正正好穿过鸡的眼睛,鸡头差点被射爆了。   廖昌岭眼睛瞪大,这小丫头,真有两手!   吴凤藻被吓到了,平日里看着喜欢写字画画的小姑娘,突然来这么一手,真是吓死个人。   廖卓小朋友兴奋的围绕着爷爷跑来跑去,一把扯下箭头给穆清送去。   “清清姐姐,你教我好不好?”   “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再想学再说。”   “我现在就想学。”廖卓拉着穆清的衣摆撒娇。   穆清后退一步,离他远远的。   林玉笑着道,“廖师长先忙,我们还有事儿就走了。”   顶着廖家人惊讶或惊喜的目光走过,林玉心里高兴得很。   出了大门,林玉大声夸奖闺女,“射的好,你露了一手,廖师长肯定对你爸印象深刻,让领导知道知道,咱们也是有绝技的人。”   穆清拉着娘亲,“不说这个,咱们先上山吧。”   不只是廖家被惊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黄嫂子也被吓住了,特别是廖家小孙子拿着箭头跑出来,那箭头上的血,吓得都不敢说话。   小丫头真狠呐,以后可别惹着她了。   黄嫂子拉着小闺女黄小杏,“你以后没事儿别去穆家,那家的闺女可不是好惹的,万一得罪了她,不知道在暗处就下狠手了。”   黄小杏今年还不满五岁,她不高兴道,“不准跟黄叔家玩儿,不准跟清清姐姐玩,廖卓也不跟我玩,那我跟谁玩?”   “你笨呀,廖卓不跟你玩,你跟他玩不就好了?你和他年纪差不多,她不跟你玩跟谁玩?”   “哼!”   黄小杏委屈的很,上次妈妈带她去廖家,她还给了廖卓一个大白兔,廖卓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是要去清清姐姐家和招财进宝玩。   黄嫂子拍拍闺女的小脑袋,“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嘛。”   “乖孩子,记住了就行。”   穆清上山,辨别了一下方向,一路往东边走,东边的深山小溪多,好多条小溪还汇入了下面的白水河。   如果山上猎物有分布图,穆清觉得,靠水的地方肯定是最多的。   进了山,为了好走路,穆清把娘亲背的竹筐收起来,空手走路林玉觉得方便多了。   “我觉得青松岭这边不错,山上都是松树,树木之间的缝隙也大,特别好走路。不像是南广县那边,山里藤萝特别多,好些地方别说人了,动物都进不去。”   穆清打量着地下铺的厚厚的松针,“地下肥沃,等热起来的时候,山上的蘑菇肯定特别多。”   “那咱们多捡一点,多做点蘑菇酱,火腿省着点用,咱们用腊肉、鲜肉、野鸡肉都行。”   “有野鸡!”   林玉指着松树上的野鸡,穆清的箭头就已经飞了出去。   林玉去把还没死透的野鸡捡回来,“这边的野鸡长得真小。”   “看着比飞龙还是要大一些。”   母女俩走路走得慢,也不着急,中午在山里吃,转悠到下午天快黑了才下山。   今天运气一般,打了不少野鸡,没碰上野鹿也没碰上飞龙。   回到家,也不做饭,穆清端了几样菜出来,随便吃了吃,烧水洗澡,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林玉才开始拾掇打回来的野鸡,拾掇出来一只就烧火炖汤。   没有飞龙,穆清舍不得用崹人参,就用一般的人参炖,还是一样的香。   只是,这次不比冬天的时候。   廖家人讲究,就算闻到香味也不会说什么,隔壁黄家闻到味道,黄小杏年纪小不懂事,就闹着要吃肉。   黄嫂子生气,大声骂闺女不算,还故意拉着孩子在院子里骂。   住在黄嫂子家对面的李红丽,双手抱在胸前看热闹。   被李红丽看热闹那还了得,黄嫂子气愤,“李红丽你笑什么?”   “呵,我能笑什么,笑某些人呀,打孩子不知道进屋打?孩子馋嘴打给邻居看,怎么着?这是盼望着别人心软赏你一口?你是要饭的吗?”   “你才是要饭的,我家黄柏年纪轻轻就是团长,我家吃不起肉?笑话!”   “别得瑟了,这里住的不是团长就是师长,你当这里是你老家呀?啧啧,没人给你捧臭脚。”   一个暴脾气,一个冷嘲热讽,吵了几句居然就动起手来了,吓得小小年纪的黄小杏哇哇大哭。   吴凤藻听到动静,赶紧出来劝架。   两个黄家人撕做一团,吴凤藻这个四肢不勤的,一下就被人甩开,要不是林玉动作快在后面抵住,吴凤藻非得摔一跤不可。   “行了!”   吴凤藻怒吼一句,黄嫂子和李红丽被吼住。   见师长夫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黄嫂子讪笑,“那啥,我们都是乡下人,不懂规矩,您可千万别生气。”   李红丽呸了一声,“你是乡下人不懂规矩,我李红丽可不是。”   黄嫂子讥讽回去,“你懂规矩?你懂规矩看我家笑话?我教育孩子你不知道劝,至少也该走远点吧。”   李红丽冷笑一声,“孙艳,你是什么货色当我不知道?不就是早来了几天么,趁我不在,到处说我坏话,但我不知道?”   黄嫂子本名孙艳。   黄嫂子猛地看向林玉,那表情,就是在明说,这消息肯定是林玉泄露的。   穆清上前一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妈没有和人说闲话的习惯,你也不用嫉恨我妈。”   李红丽夸张地笑了一声,“对,确实不是林玉告诉我的,你那张没把门的破嘴到底跟多少人说过瞎话我不管,以后我就住在你对门,只要我听说你再出去乱说,就别怪我撕烂你的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黄嫂子也直接撕破脸,“李红丽,我哪句话说错了?你不是处了好几个对象?谁不知道你守妇道,你说呀!”   “真是奇了怪了,你说我处了好几个对象,你倒是说说,是哪几个?拉出来我认认?说不守妇道的人除了你还有谁,你告诉我,我上门去对质!”   李红丽气势太足,黄嫂子一时语塞,“哼,你要是没做过,哪里会传出这些捕风捉影的话。”   李红丽冷笑,“你没有证据,以后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去举报你,举报你男人。大不了就是被撤职不当兵嘛,我家男人就算不当兵,回去也是县城人。你家不当兵,回去只能是个种地的泥腿子!”   李红丽这话威胁感太重,黄嫂子被吓住了。她真的开始想,玩意李红丽这个疯女人真的破罐子破摔,她家黄柏真被撤职了,那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吴凤藻也听明白了,这两个女人就是有仇,借机打架。   吴凤藻瞪眼,“既然在一个家属区住着,就给我安安稳稳的,如果再敢闹事,不用你们去举报,我先去告状,把你们一家都撤走!”   李红丽不服气,“这可是孙艳闹事儿,我家是受害者,和我家没关系,就算撤职,也该撤她家。”   黄嫂子急了,“凭什么,女人之间吵嘴,关男人家什么事。”   吴凤藻语气硬邦邦的,“家事都处理不好,难道还能带兵打仗?”   黄嫂子说出这句话,就是认怂的意思,吴凤藻各打五十大板,才气冲冲地回去。   林玉拉着闺女进屋,关上门之后才说,“这两个对头门对门,以后有的闹了。”   “不会,有人镇压着,拿捏他们的命脉,她们不敢胡来。”   至少,不敢明面上胡来。   “黄嫂子这人嘴巴不好,李红丽还是个不能忍的暴脾气,以后吵嘴事情少不了。”   林玉烦心的很,碰上这样的邻居,还不知道要住多久,麻烦!   穆清跟娘亲说,“里面还有很多空房子,要不然,我们另外搬一个地方?”   林玉犹豫,“还是再看看吧,毕竟都住在这儿了。”   穆清觉得秦老太太会选地方,她选了最里面的那套房子,只有一边靠着邻居,现在还没人住,多清净。   看看,两个黄家人吵了一架,还打了起来,秦老太太都没有过来看一眼。   穆清确定,这个距离,她肯定听见了,但是人家就是当菩萨,当做没看到。   看看他们家位置,就在两个火药桶旁边,两家人吵架,虽然和他们家无关,就是听着也挺闹心的。   穆清去后院厨房,养生汤已经炖好了,中午喝着香喷喷的养生汤,林玉皱眉。   “两家挨的太近,以后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隔壁黄家肯定闻得到,黄家的小杏闹起来,倒是又是麻烦。”   “搬家?”   “再看看吧,等你爸回来,我们再商量商量。”   穆继东这回走的有点远,要巡逻三条线,穆清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爹回来。   家里的菜地已经种上菜了,看这样子,估计短时间是没办法搬走了。   “妈,你是不是没考虑过搬家?”   林玉笑了笑,“先住着,等你爸爸回来再说。”   穆清无语,这就是没想搬家的意思嘛。   穆清开始想念南广县,还是那里好,家里有围墙,住着多舒服,又有安全感。   不搬家,修围墙行不行? 第61章   穆清想修围墙, 等呀等,她爸还没回来,她娘亲这次直接不同意。   “我想了下, 这又不是咱们家的房子, 咱们不能随便乱动。而且这周围的邻居房子都是一样的, 咱们家搞特殊, 太招人眼睛了。”   穆清冲左边抬了一下下巴,“我怕隔壁黄小杏的妈和对面那家吵架,殃及我们。”   “不会, 有吴婶子在, 闹不出大事。你看看现在,自从他们上次吵架之后,都过去多久了, 我看她们还挺和谐的嘛。”   林玉拍拍闺女的小脑袋,“别管了,咱们家关上门过日子,和他们少来往就是了。”   “嗯。”   月底, 穆继东回来了, 笑着跟媳妇儿说,“又来了几家人?”   穆清抢先回答,“三家,其中两家是对头, 来了没几天就吵过一架了。”   “啥?”   穆清迫不及待地把两家姓黄的过节告诉她爹。   “和这样的人家做邻居,你说烦心不烦心?我说搬走, 我妈不干, 还把后院菜地种上了。我说修围墙, 我妈说不能搞特殊, 也不行。”   林玉瞪闺女一眼,“我不同意,你爸回来你就告状?”   穆清轻哼一声,她就是要告状。   穆继东看看媳妇儿,又看看闺女,傻笑着想混过去。可惜,媳妇儿和闺女两边都没讨好。   林玉回房间给他找干净换洗的衣裳,“这次回来休息几天?”   “这次估计能休息五六天吧,咱们比原定的计划多走了一些地方,领导说让我们队多休息几天。”   “多休息休息也好,你好久没回来,闺女都想你了。”   穆继东一把拉住媳妇儿的手,“只有闺女想我,你不想我?”   林玉脸蛋一红,把手里的衣服丢给他,“洗澡去吧,脏兮兮的不像个样。”   穆继东哈哈一笑,拿着衣服去后院。   穆继东一去后院,看到隔壁的黄柏,笑着打了个招呼。   黄柏冲他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是去洗澡。   穆继东回来了,家里的活儿有人干了,林玉要的鸡笼、鸭笼和鹅笼子,穆继东第二天忙活了一上午把活儿干了,下午又把后院的菜地打理了一遍,该除草除草,该浇水浇水。   “媳妇儿,晚上弄条鱼来吃?”   林玉有些犹豫,“鱼倒是有,叫周围邻居闻到味儿了,咱们不好解释。”   青松岭驻地附近没有卖鱼的,最近的就是白水河,要么就是后山上的小溪里可能有鱼,她们今天在家,哪儿都没去,没办法变出鱼来。   “做个红烧鸡?”   “红烧鸡也不行,咱们买的小鸡崽儿才手掌大,哪里有鸡肉给你吃,除非你现在自己去后山上打一只回来。”   穆清给她爹一个眼神,我说吧,住在人多的地方就是不好。   穆继东双手叉腰,“闺女?”   穆清端出一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就这一盆了,以前做的都吃完了。”   “关门关门,吃了饭再说,免得你妈怕隔壁闻着味儿了。”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吃的时候味道不大,就是做饭的时候味道大。”   穆继东端着碗筷坐下,“一时半会儿也搬不走,我看咱们得想个法子解决吃饭的问题,放着个厨房还不能随便做想吃的,有什么意思?”   “有法子,咱们去山上做饭,不方便做的菜就趁这个机会多做一点放着,以后想吃了直接拿出来,更方便。”   穆继东觉得这个法子可以,“明天咱们上山去,我知道有个地方有猎人用的木屋,咱们去那儿做饭。”   “有灶台吗?”   “有,天还冷的时候,我们巡逻回来路过,还在那儿休息了半天。”   “你们都知道那个地方,会不会有其他人也会去?”   “没事儿,那个地方偏僻,我们也是意外发现的。现在天气暖和了,巡逻回来的人就算路过也不会停留。”   在家里反正也没事儿,一家三口商量好后,第二天一早起来,林玉喂好鸡崽儿后,去隔壁廖家,麻烦王婶子这两天帮忙喂一喂鸡鸭。   “拌好的米糠我都放在厨房里,厨房的门我没上锁,麻烦您到时候帮我喂一喂。”   “哟,你们一家要出远门?”   林玉笑着道,“对,我家继东好不容易休假回来,我们俩就想带着闺女去转一转。”   “明天也没有车进城呀?”   “不进城,去后面山上转一转。”   王婶子笑道,“你们一家人可真有意思,头一次听说有人休假是去山上玩儿。你们还要在山上过夜吧,这可不容易。”   王婶子答应帮忙喂鸡鸭,还说招财进宝她都帮忙喂。   “招财和进宝不用,一会儿我们都带去。”   “行,上山注意安全。”   穆清从廖家回来,收拾好东西,穆继东背上一个大筐做掩护,拿着他的弓箭,带着媳妇儿和闺女上山。   穆清有些兴奋,这不是就跟野炊一样吗?   吴凤藻从后勤部那边回来,远远看到穆家一家三口出大门,她回到家好奇地问了句,“他们干啥去?我看穆团长还背着一个大筐。”   王婶子笑了,“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儿,两口子带着闺女去山上住两天。这里到处都是荒山野岭的,他们倒是不怕碰上什么难缠的野物。我听说这边山里面是有野猪的,那个玩意儿皮糙肉厚,碰上了可是个麻烦事儿。”   “穆团长真是个好男人,对媳妇儿和闺女真心不错。”   “谁说不是呢。”   进了山后,穆清把爸爸背上的大筐子收起来,穆继东拉着媳妇儿,“小心脚下。”   “放心,我穿着雨靴,方便着呢。”   穆清跟在爹娘身后,“爸,这次你们怎么出去那么久?”   穆继东嘿嘿地笑,“我回来两天了你都没问,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穆继东他们原来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任务,后头东边岛上打了起来,领导们为了以防万一,嘱咐他们巡视的仔细一些,别出什么岔子。   “我们这里不是边境接壤的地方,更北边的部队压力才大,听说两方人马摆出架势,万一不小心擦枪走火,说不定就打起来了。”   来到这里之后,穆继东也知道了更多的内幕,北边虽然不像是西南边境那边和好几个国家接壤,只有一家也难搞。   去年,除了青松岭,还另外加了好几道防线,说明领导们早有准备。为什么需要丛林作战的人,可能这就是原因。   叫他们这些人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巡逻。   林玉皱眉,“你们冬天巡逻已经够辛苦了,还要管这些?”   穆继东笑了笑,冬天在东北受冻辛苦,夏天在西南边境丛林里提心吊胆地防备着敌人和蛇虫鼠蚁也辛苦。   “谁说的,明明这里也有毒蛇。这还没彻底热起来呢,前两天后勤部就给每家每户发了药粉,说是洒在墙角根下,门槛下面,有驱赶蛇的功效。”   穆继东不想说这些让媳妇儿担心,就说,“那个驱虫药行不行?要是不行,闺女能配一点?”   “我没注意过,等回去的时候我看看,要是不行,我就重新配。”   “汪汪汪!”   穆清回头,进宝蹲在招财身上薅招财的毛,招财委屈得汪汪叫。   给了进宝一巴掌,“再捣乱自己下来走。”   林玉喘着粗气,笑着说,“幸好招财是狼狗,长得高大,要不然一般的土狗,真是背不动肉嘟嘟的进宝。”   一早出发,走到中午才到那个木屋。   这套木屋修的还挺讲究,有两间屋,一间是厨房,一间是睡觉的地方。   厨房旁边还搭了一个木棚子,棚子下面放着一个大木墩当桌子。   “有板凳吗?”   “厨房里有一把简易的椅子。”   林玉走来走去,“看来修这个房子的人,没想到有其他人来。”   穆继东说,“估计是采药人修的房子,我在厨房的架子上看到一摞晒药材的东西。”   穆清看这个房子还比较新,估计修建起来也没几年。   “天气暖和起来,采药人也该进山了吧。”   “说不准,咱们在青松岭驻军,以采药为生的山民可能不会来了。”   穆继东他们在荒山野岭巡逻,偶尔能碰上几个人,肯定都要仔细盘问。   这些山民多半是抗战的时候在山下活不下去了,带着一家老小进山躲避,然后彻底住下来了。他们没有户籍,只在山上活动,后头他们再走那个路线,才发现那些人已经搬走了。   “人家不再来,咱们可占便宜了。”   林玉打量这个屋子,“在山上修建这么一座木屋,可要花费不少工夫。”   “已经中午,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打扫。”穆继东叫闺女过来,“桌子板凳拿一套出来。”   “哦。”   做工精致的桌椅板凳摆出来,一碟干煸豆角,一碟香辣土豆丝,还有一盘炒盐菜,再有就是米饭。   “没有肉?”   “没有,肉菜这段时间都被吃完了。”   别说肉菜,素菜也只有这两碟了。   自从隔壁黄家住进来,黄嫂子是个狗鼻子,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都不方便。早就化雪了,你家锅里还在炒肉,怎么说的清楚?   “快吃,快吃,咱们这两天啥都不干,就在山上炖肉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吃了午饭,在房前屋后打扫干净,桌上和床上的灰尘都擦了,穆清对她爹说,“我这里囤的水不多了,我们要去打水。”   “简单,往东边走就有小溪,我带你去。”   穆继东扭头对媳妇儿说,“你先去屋里歇一歇,碰上什么野物也别怕,关上门躲起来,等我们回来。”   “我这么大人了,还用你交代这个?快去吧。”   说得挺近,其实走过去一点都不近,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   穆清放出好多空木桶,“爸,多装一点,走过来挺麻烦。”   爸爸在打水,穆清在小溪边走来走去,小溪里什么都没有,她以为可能有小鱼和螃蟹这些。   水打好了,穆继东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菜呢?肉呢?拿出来我先给洗了,节约用水。”   “哦。”   肉还好,菜也好洗,就是鱼要收拾一阵。   穆清那里不仅存着在南广县水潭里捞的鱼,还是去年冬天在白水河买的鱼。   穆继东收拾了二三十条大鱼,估计差不多了,父女俩这才回去。   林玉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你们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们了。”   “路有点远,来回耽误了些时间。”   穆清累了,打了个哈欠,“妈,你睡不睡午觉?”   林玉犹豫了一下,想睡又不想睡。   穆继东推着媳妇儿进屋,“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咱们起来做大餐。”   “那好吧,就睡一会儿。”   穆清先进屋,先铺床,又拿了两床被子出来,母女俩一人一床,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穆继东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悄悄关上门,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准备去收拾些枯树,一会儿做饭用。   林玉睡了一个小时出来,发现屋外杂乱地摆放着四五棵干枯的树枝。   “醒了?”   “嗯。”   “把清清叫起来,给我找一把砍刀一把锯子。”   有了工具,穆继东甩开膀子砍木柴,穆清和娘亲在屋里准备做饭。   这些日子在家主要做些小菜,来了这里,不用担心邻居,林玉一心想做大菜。红烧肉、红烧肘子、炸酥肉、清蒸鱼、红烧鱼、酸菜鱼、养生汤、虫草汤等等。   厨房里施展不开,穆清那里囤着好几个小炉子,炖汤的活儿就挪到外面去。屋里的两口大锅做其他菜,每一样分量都很大。   忙活到晚上,穆清空掉的存货慢慢丰足起来。明天再做一天,存下的大菜肯定够吃几个月。   林玉一下午都在拿锅铲,比干体力活的穆继东还累。   “妈,你趴下,我给我按一按。”   “你来试试。”   穆清没学过按摩,但是她知道人体经脉结构,林玉舒服地想叹气,按的真好。   穆继东看了也心动,“闺女,给我按一按。”   “爸,你等等。”   穆清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给妈妈按摩肩膀和背,轮到爸爸,她一脚踩下去,穆继东差点没直接跳起来。   “给你妈按用手,给我按用脚?”   “嘻嘻,爸爸你的肉厚,我的手没劲儿,达不到效果?”   “真的假的?”穆继东有些不相信。   “哎呀,真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虽然说用脚按摩没听过,穆继东感受了一会儿,嗯,还可以嘛,趴下享受着小棉袄的按摩。   林玉做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清清,你那里还有多少鱼没做?”   “还有二三十条吧。”   “明天叫你爸去溪边把鱼收拾出来,我都做了。”   “都做了?很累的!”   “没事儿,一次性做好,以后想吃端一碗出来就能吃,省事儿。”   穆继东扭头看向媳妇儿,“今天柴劈够了,明天做饭的事情交给我。”   林玉笑了起来。   “喵~”   “妈,进宝今天吃鱼内脏都吃的不爱吃了。”   “还不是你喂的,明天不给进宝吃了,留着慢慢喂。”   第二天又忙活了一天,等到傍晚的时候,屋外一排小炉子上的鸡汤还在炖着,一家三口一人躺一张椅子看夕阳。   招财躺在脚边,进宝重重地压在怀里。   “对面那棵树好高呀,把夕阳都挡住了。”   “对。”   穆继东今天也觉得累,“明天早上走之前,我把那棵树砍断,等下次来,树干了能当柴烧,还不阻挡小木屋的视线。”   “嗯嗯,我看行。”   林玉问父女俩,“晚上吃什么?”   穆清不想吃,穆继东也没什么胃口,今天闻菜味儿和油烟都闻饱了。   “不行,必须吃点。”   “那,咱们喝白粥吧。爸,你呢?”   穆继东接话,“配泡菜。”   林玉都笑了,“来山上忙活一通,做了上百道菜,你们父女想吃白粥和泡菜?”   “对,就吃这个。”   “那行吧。”   林玉去厨房熬粥,米下锅后,她觉得还可以做点其他的,比如多蒸一点包子和馒头。   说干就干,去闺女那里拿了面粉和引子,揉好的面放灶台上。用过了一天的灶台都是热的,面粉放在灶台上很快就会发酵好。   旁边还放着没用完的肉片,林玉一顿乱剁,又切了半盆豆角和肉糜拌好,调好味道,等面发好了就准备做包子。   自己家吃的包子都还是薄皮大馅儿,一大盆面蒸了五大蒸笼包子,包子馅儿用完了,剩下的面揉成一条,切成馒头剂子上锅蒸。   忙好这些,天早已经黑透,穆清把炖好的鸡汤都收起来,点了两根蜡烛,一家人坐下吃晚饭。   说好只喝白粥的父女俩,拿起豆角肉包子就啃,吃饱后,拍拍肚子,又去外面椅子上躺着。   “清清,快进屋里来,外面有蚊虫。”   “哦。”   夜晚的清风吹过山林,穆清深吸一口气,冷风带着松树的清香,浩浩荡荡爬过她身上和内里的每一寸。   嗯,感觉从里到外都是松树的香。   进屋的时候,穆清在想,松香怎么制来着?   穆清记得,上辈子有个当朝状元,他很喜欢给衣服熏松香,后来他当上了二品大员,下面追随的小官想办法给他献上一玉瓶特制的松香,抹在手腕上,从人跟前走过,泠冽悠长的松香能停留好久。   后来,这个制香的方子流传开来,不少自诩高雅的读书人都会想办法弄一点,装做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出没在各种花宴上,抨击爱花之人俗气。   殊不知,在别人的眼里,他们的行径如小丑一般,用着仿造的松香,还不自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是了,真正的好东西,怎么会传的满大街都是?   穆清这样的出身,她手上的香方,肯定是对的。   以前,娘曾经跟她说过,人的衣着打扮一定程度的代表着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香也是。如果没有爱的香,再珍贵也别乱用,因为那不是你。   上辈子没有碰上喜欢的香气,这辈子,她好像碰到了。   第二天回家,穆清叫她爸弄了很多新鲜的松枝儿回去。   中午回到家里,隔壁王婶子招呼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这两天麻烦您了。”   “呵呵,不麻烦,你们弄这么多松枝儿干什么?”   “清清要做个什么东西,我也不明白,反正不要钱的东西,随便她折腾。”   吴凤藻带着廖卓出来了,廖卓一下跑过来,“哇,清清姐姐,你去抓野鸡了?”   穆清嘴角翘起,“给你一只,你要不要?”   “我要我要!”   吴凤藻连忙说,“快别给他,我们家里养了母鸡,想吃杀一只就行了。”   “没事儿,家里养的和外面的不一样,你们尝尝。”   穆继东手里提着两只野鸡,给廖卓一只,廖卓喜滋滋地接过来,还跟奶奶说,“好重哟。”   林玉笑道,“这几天天气也热起来,打回来的野鸡也放不住,他们父女俩就选了两只肥的。”   “真是不好意思,占你家大便宜了。”   “哪里的话,山上的野物,想吃都能去抓,我们不过顺手带回来罢了。”   说了会儿闲话,一家三口才进屋。   林玉打发穆继东去后院烧热水,一家三口要洗个澡。   “媳妇儿,中午做什么吃的?”   “吃面吗?”   “蘑菇酱拌面?我看可以。”   林玉拍板,“那中午就吃面。”   穆清弯腰拍拍招财身上的灰,“我看招财和进宝也该给它们洗一洗了。”   “他们不用洗,等天气再热起来再说,小猫小狗着凉生病不好弄。”   穆清嫌弃地站远一点,“招财在林子里滚来滚去,身上别提多脏,没洗澡之前不准它上炕。”   “那你要看着它点。”   招财呜咽一声,你们在说什么?   隔壁黄家,他们早就吃过午饭了,孙艳问她男人,“你跟穆团长关系怎么样?”   黄柏操着一口本地话,“见过几次的关系,还行吧。”   孙艳瞪眼,“你就不能跟他关系好点?我可听说他和黄勋关系不错。”   “穆继东到的时候,我还没过来,听说师长叫黄勋和他聊聊,他们关系能不比我好?”   “现在好又不代表以后一定好,李红丽那个女人一向看不起农村人,穆团长媳妇儿和闺女都是乡下人,以后说不准怎么得罪穆家呢。”   孙艳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对面,只见李红丽端着一碗茄子干进了穆家。   林玉不好意思,“我家有菜吃,茄子干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李红丽爽朗地笑,“种下去的菜还没长出来,酸菜土豆萝卜只怕都吃腻了,试试茄子干,用来炖肉可香了,换换口味。”   “前些日子我和你家隔壁那个女人吵架,没想把你牵扯进去,真是不好意思,这个茄子干就当我赔罪,您要不嫌弃收着就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玉也不好拒绝。   “哎,这就对了嘛。”李红丽笑着说,“早前就想给你赔罪,但是家里没什么好送的,昨天有车去白水县,我就回家拿了一袋茄子干过来。”   “谢谢你的好意,我家闺女可喜欢吃茄子了。”   穆清乖巧地笑了笑,她喜欢吃新鲜的茄子,不是喜欢吃茄子干。   李红丽是个爽利的人,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   从穆家出来,看到孙艳在门口站着,她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李红丽用实际行动表明,她不是看不起乡下人,就是看不起她。   孙艳恼火,林玉也太不识趣了些,和她家房子挨着房子,还让李红丽进门,这是什么意思?   孙艳耿耿于怀,林玉压根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孙艳自己在家生闷气呢。   下午,穆清翻出方子,准备好干净的锅和其他材料准备做松香,上等的松香要浸油一段时间,短时间内是做不好的。   穆清弄好后就放在屋里的角落不管了,在家看书休息。   穆继东的安排下来了,第二天下午收拾好行李出门。天气热起来后,出门不带酒,改带蘑菇酱。   穆清对娘亲说,“等我爸下次回来,咱们家的蘑菇酱要见底了。”   林玉点点头,“咱们要开始采蘑菇了,多准备点,你莉姐姐他们也爱吃。”   这两天在山上做饭,家里的肉用了好多,要是再做几桶蘑菇酱,只怕存货就没有了。   母女俩商量,等下次送物资的车过来,她们要去多买些肉。   “妈,我们下次去白水县吧。”   白水县的位置比石磨县好,据说县城也比石磨县繁华,还有罐头厂,她先去看看。   远在西南的霍容时,今天中午放学回家,邮局的人来送信,他以为是爸妈朋友寄来的信,没想到是给他的。   看到穆清的名字,霍容时笑了起来。 第62章   “霍容时, 你是不是收到穆清的信了?”   “嗯,中午回来收到的。”   霍容时刚吃完饭,张钦就跑来了。   张钦嘿嘿一笑, “我也收到了, 穆清写信说她们住在山里面, 冬天下雪的时候在山上捡到了冻死的野鹿, 看着我也想去玩玩。”   霍容时心动了一瞬间,但是,这个暑假他已经有安排了。   “你别想了, 今年暑假肯定要去部队参加训练, 你别想跑。”   霍容时的小心思:我去不了,你们也不想去。   张钦的一张脸皱成苦瓜,“我也不用急呀, 我现在才初中,就算入伍也要等到高中毕业,还能玩几年。”   “再说了,我要搞后勤, 又不去前线, 我可不用像你那样训练。”张钦声音越来越高,觉得自己说的特别在理。   陈静和沈园拿着书本进门,“想当兵的人,谁不是身强力壮, 你想当个弱鸡就算了,还振振有词。”   张钦冷哼一声, “你管得着嘛你?”   沈园回怼, “不管你去不去, 这个暑假我和陈静肯定要去参加训练, 到时候,你要是连我也比不过,你看我嘲不嘲笑你。”   张钦叹气,“穆清不在,真是挺无聊的额,我就是暑假去东北玩儿。”   陈静和沈园也有些心动,不过,暑假去部队训练的事情爸爸已经跟她们说了,跑不了。   他们这样家属区的子弟,读到高中毕业后,选择其实很多,无论是进工厂还是去单位都可以。   但是,毕竟从小在各地军区大院长大,大家的第一选择一般都是当兵。   说的现实一些,他们家里在部队根基深厚,人脉也广,比起去其他地方工作,在部队发展的会更好。   沈园神秘兮兮地说,“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事?”   “田甜请了人教她跳舞,据说她以后想去文工团。”   “找谁?”张钦的八卦之魂瞬间苏醒,“不会是找彭丰年的妈吧,张小玲以前是文工团出身。”   “切,张小玲防备田甜防备的跟什么似的。”   十四五岁的姑娘家身体发育的快,过了一个寒假回来,换上夏天的裙子,田甜已经像个青涩的大姑娘了。   田甜本来长得挺好,凹凸有致的身材,又一张好看的小脸,上个月去百货大楼的时候,还有男青年找她搭讪。   就田甜这个情况,张小玲恨不得把她一家踹得远远的,少跟她儿子沾边。   张小玲还觉得挺可惜,本来想把田志勤弄去东北,可惜,田志勤不争气,连推荐的资格都没有。不用说,因为这个事情,张小玲更看不起田志勤。   三个师都没能力出头,以后到老,可能就是个团长了。   “张小玲把彭丰年看的紧,彭丰年挺大年纪的人了,张小玲恨不得亲自接送儿子上下学。听说她还去过班里,明里暗里说要儿子专心读书,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少交不自爱的朋友。”   沈园笑起来,“这不就是老太后明示彭丰年班上的那些女同学,离彭丰年远一点嘛。”   “对,尔等凡夫俗子配不上我儿子。”张钦摆出大人物训话的架势。   陈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起这个,张小玲对我还是挺好的,昨天路上碰到她,她非要给我抓了一把大白兔,我推都推不掉。”   沈园拉住小姐妹的手,“你可别被糖衣炮弹腐蚀了,张小玲没安好心。”   “嗯,我奶奶和我妈也是这样说。我妈知道后,晚上的时候还拿了东西去道谢,原样还了回去。”   “啧啧,看来张小玲看中的未来儿媳是你呀。”   沈园瞪张钦,“别乱说话,你要坏了陈静的名声,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行行行,姑奶奶您最厉害,行了吧?”   “哼,知道就好。”   八卦完彭家的事情,张钦从兜里掏出钥匙,“穆清家的枇杷樱桃啥的能吃了,去不去?”   “去,这几天雨水多,咱们不吃,总不能让果子掉地上,太浪费了。”   张钦戳了霍容时一下,“去不去?”   霍容时从沙发上站起来,“傍晚去吧,你们今天不补课?”   “不着急,霍老师午觉还没睡醒,我们先去摘了再回来。”   张钦、沈园和陈静拿着装果子的篮子走前面,霍容时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穆家的大门打开,院子里的花果树木生长的特别茂盛,绿树成荫。   这屋子才空了半年,没有穆清一家人在,这屋子一日比一日荒芜。   霍容时去后院转了一圈,拿扫帚把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遍,张钦他们摘完果子也来帮忙。   “穆清收拾的可真干净,书房里除了书柜和桌椅板凳,什么都带走了。”   霍容时双手扶膝,盘腿坐在围棋桌子前,不知道想什么事情,随后又靠着身后的圈椅,仰头望着屋顶。   “看什么看?想下棋?我陪你?”   霍容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跟你下棋那是浪费我时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也就是比你和穆清差点,我在咱们家属区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   霍容时不说话。   张钦看不惯他那样,“穆清不在,你笑容都少了,怎么?没有棋逢对手的人,就这么无聊?”   可不是无聊嘛。   被霍容时和张钦惦记的穆清,她可不无聊。   松香还需要浸油一段时间,穆清趁这个时候,在家折腾冻疮膏。冻疮膏做起来可比松香容易。   穆清不紧不慢地做了半个多月,上次买的药材才被消耗完,这个时候松香也差不多能开始制作了。   穆清一遍调制松香,一遍试味道,她闻的太多没什么感觉,就在手腕上弄了一点,去后院给娘亲闻。   林玉仔细试了试,“这个味道挺清新,一点都不腻。”   穆清点点头,“我就是喜欢这个味道。”   “喜欢就留着用。这个味道淡,你要用的不多,只要和你站的不近,别人也闻不到。”   “那我回去把松香收起来。”   这个东西雅致金贵,穆清舍不得用木桶装,专门拿出嫁妆单子翻了翻,找出不少大肚玉瓶,一瓶一瓶地装好。   林玉在后院锄草,锄掉的草都捡起来,丢笼里喂鸡鸭鹅。   洗了手,林玉进屋,“鸡鸭鹅慢慢的都大了,也不能一直这样圈在笼子里养,还是要放出来溜一溜。”   穆清一边忙活手里的事情一边道,“修一修后院的栅栏嘛,不修围墙,把栅栏修的高一些可以吧。”   “这个应该可以,咱们还要去山上砍一些树枝回来。”   穆清说,“鸡鸭鹅还可以在笼子里养一段时间,等我爸回来再弄这个吧。”   松香都收起来,剩下的松树枝都拿去厨房。毕竟是用油浸泡过的,用来烧火好烧的很。   “林玉,林玉在家吗?”   “我在。”林玉推门出去,笑着道,“你找我?”   李红丽推门进来,“对,我刚才路过后勤部,听说明天有车进城,你前些天不是说要去白水县买些东西嘛,我就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   “谢谢你费心,我现在就去跟胡平说说。”   “你快去,别耽误时间。”   李红丽拉着林玉说了几句白水县有哪些好东西才走,林玉一一记下。   娘亲去后勤部,穆清盘腿坐在炕上,把她爹这几个月发的各种票拿出来整理好。来这里之后,只去过石磨县一次,也没花什么票,现在手里存下来的票倒是不少。   半个小时后,林玉回来,“在清票?”   “嗯。”   小炕桌上摆放着整理好的票,穆清坐那儿写单子。   本来是想买猪肉做蘑菇酱才进城,猪肉多少买多少。白水县有个罐头厂,不知道能不能多买点罐头和肉肠什么的。   另外,还要多买一些药材回来准备着。穆清一边写一边想,上次跟爹娘上山她看过,这里中草药还是挺多的,不过冬天太冷,不好找,等到夏天才好去采摘。   这个季节就正合适。   林玉去后院洗了洗手回来,在炕桌边坐下,“写完了?”   穆清把单子递给娘亲,“你看还缺什么?”   “差不多就是这些东西吧,其他东西我们准备的充足,倒也不缺。不过碰上卖油盐酱醋这些也可以顺便买点放着。”   林玉今年想自己家做大酱,她没做过,李红丽说她会做,穆清准备跟她学学。家里黄豆不少,做大酱怎么也够了。   “对了,回来的时候咱们路过石磨县记得提醒我买一个小石磨,咱们自己家做豆腐用得着。”   “买个多大的?”   “自家用,不用买多大。”林玉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   “那我们回来再看。”   冬天的时候,刑莉他们从白水县开车过来要一天时间,现在路好走了,司机开车开得快,不到中午就到白水县了。   胡平他们要去白水县装物资,林玉下车之前胡平提醒她们,“今天咱们要晚一点走,估计三点钟从白水县出发,到时候你们在这儿等我们。”   “好,我知道了。”   和胡平分开,母女俩先去百货大楼转悠了一圈,一走进去,在卖布料的柜台上,林玉就看上了一种布料。   藏蓝色的羊绒布,她手指在软滑的布料上摩挲,这个冬天用来做衣裳,穿着肯定暖和吧。   “大姐你想要这个?这个可不便宜。老实跟你说吧,这是边境上华侨商店卖不掉送到咱们这里来的,这种布看着挺好,价格是一般棉布的五六倍,谁家买得起?”   “我看他们也是胡来,华侨商店都不好卖的东西,送到咱们这里更难卖。自从这批布料送到咱们这里来之后,大家伙儿都看得上,就是买不起。”   旁边一个售货员接嘴,“那可不,瞧瞧,冬天一共都只卖了一匹多布出去,现在夏天就更卖不出去了。”   售货员们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林玉眼睛都亮了,“你们仓库里还有这种布?”   “有,白色的、黄色的、黑色的,蓝色的,好几种颜色呢。”   “能带我去看看吗?”   “你想买?”售货员上下打量林玉一番,这个穿着打扮,看着不像是一般人。这个点儿,机关单位和工厂的人都在上班,那这母女俩估计是随军的家属吧。   一般家属能随军,说明家里有个当官的,级别不低,肯定比一般老百姓有钱。在售货员这儿,这种级别的有钱,可舍不得买这种贵重的布料。   还有一个原因,现在抓个人作风抓的很紧,穿的太好也怕招人说。听说有些领导,工资特别高,在外面就喜欢穿有补丁的衣裳,扮朴素。   巧了不是,林玉就是非常舍得的人,也是没那么在乎别人说她作风的人。   冬天大家伙儿都不怎么出门,衣裳也是在屋里穿一穿,一般注意着点,外人也不知道。   跟着不情不愿的售货员去仓库,架子上摆放着漂亮的布料,窗口的阳光洒进来,布料好似有光泽一般,散发着柔光。   林玉啧啧一声,好多年没看到这么好的布料了。   穆清很看得上这个布料,见娘亲一连选了六匹布料,她还觉得不够,不过再多选估计也拿不走,就先这样吧。   售货员被惊得张口结舌,这,好几百块钱了吧。   “你有这么多布票吗?”   林玉尴尬了一瞬间,好像还真没有。   穆清提醒,“妈,能不能用其他票换?要是票不够,咱们就不买了吧。”   林玉还没说话,售货员连忙道,“能换,能换,我这就去打听去,你等等我。”   林玉冲闺女一笑,“你这个小机灵鬼。”   穆清笑了起来,目光扫过这些布料,看到好东西就想全部收走,这种独占的心态要不得,穆清提醒自己要克制。   穆清不甘心地想,售货员都说了这个布料又贵又不好买,或许等下次她们过来,布料还没卖完呢?   母女俩想到一块儿去了,等下次再来吧。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效率不高,明天争取多更点哈! 第63章   在百货大楼买了好东西, 母女俩心满意足。去外面找了个没人的死角,穆清把羊绒布收起来。   林玉拉着闺女,“走, 买肉去。”   从西南边陲到东北的荒山野岭, 林玉都爱上这种偏僻的小地方了。   这种地方人少, 管的也少, 只要你有钱有票,或者说你只有钱,想弄点什么好东西也有的是的办法。   林玉还没走到肉铺, 就听前头两个穿着打扮很体面的母子商量去哪里哪里买肉, 说家里肉票不够请客吃饭,得去买点高价肉。   那个儿子还在说,手里的肉票干脆省下来, 去罐头厂的店铺买些俄式的肉肠,拿来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那才叫有面子。   当妈的听了连忙点头,还说年前运气好, 还买到了一块高价野鹿肉。   林玉也不想买肉了, 拉上闺女感觉跟过去,跟的太近了还被那对母子发现了。   当妈的很警惕,“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不是跟着你们,家里没有肉票了, 要招待客人,这不是赶着去买点高价肉嘛。”林玉现在胆子也大了, 随口胡诌, 那当妈的也信了。   “大妹子, 咱们走一条道呀!咱们赶紧着, 马上中午了,家里还等着肉下锅。”   林玉不着痕迹地打听消息,那个大姐当她是经常去的人,还跟她抱怨,说早年间买高价货还挺好买,现在白水县的人越来越多,舍得吃的人也多了,现在去晚了都买不到好东西。   “怎么会,我刚才去百货大楼,听说羊绒布卖不出去,大家都嫌贵。”   大姐哈哈大笑,“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羊绒布那个玩意儿确实好,我也去看过,咬咬牙也不是买不起,只是花费实在太大,舍不得。用羊绒布做一身衣裳,都够全家吃一年肉了。”   现在家家户户人口都多,你要做,不能只做一件吧,全家人一人一件那可做不起。   还有一个原因,现在这个年月,只要你家有一件结婚的红衣裳,随时都会有人来借,更不要说羊绒大衣这样的好东西。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都开口了,你借是不借?   大姐感叹一句,“平日里大家互相帮衬着过日子,感觉还挺好。可是人家三天两头来你家借东西,换谁都受不了。”   这家儿子要结婚借去穿一天,那家儿子要去参加什么表彰大会借一天,隔壁大小子要去相亲也来借,怎么借得过来。   那么金贵的东西,借出去更是心疼的直抽抽。   林玉没经历过多少这样的事情,不过还是表示理解,确实是集体日子不好过。   大姐连忙反驳,“大妹子这句话你说错了,集体日子好着了。你思想上可别歪了哦。”   “大姐说的对,是我说话没过脑子。”   大姐笑眯眯地打量林玉一眼,“你也是随军的家属吧?”   “您怎么看出来的?”   “哈哈,我在白水县住了十几年了,眼光可利着呢,我家三个小子都是在白水县出生的。”   “您老资格了!”林玉一脸敬佩。   总算到地方了,林玉也松了口气,这个大姐太能说了。   林玉连忙跟这母女俩告别,拉着闺女就走。   “哎,你怎么走左边,卖肉的摊子在右边。”   “我不着急,我先去买点其他的。”   林玉拉着闺女就跑,走远了穆清才说,“那家的男人至少是个团长。”   “我猜也是,在白水县待了十几年,说不定比团长还高。”   “应该不会比团长高。”   穆清觉得,师长级别以上的随军家属,没有这么接地气的。   “管她是不是,我可不想再碰到她了。”   林玉正在说话的时候,穆清看上了右边摊上的草药,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的。   穆清问多少钱,摊主说话的口音她听不太懂,旁边一个热心的大哥帮着介绍,左一堆药材五毛钱,中间一堆三块,右边那一堆给七块。   价钱方面穆清没有意见,林玉见闺女对这些药材喜欢的很,就准备给钱。   “慢着。”   “怎么了?”   卖药材的老头盯着林玉手里的工业券,说了一长串话。   林玉看向热心的大哥,大哥连忙说,“他家的铁锅坏了补不了,想跟你换一些工业券去买铁锅,药材价钱可以商量。”   “那感情好,我家短时间内也用不着工业券。”   老头子露出个笑容,对大哥叽叽咕咕一顿说,大哥在中间帮忙说话,这单生意很容易做成了。   穆清跟着娘亲往前走,脑子里在想,那个老头儿可能就是住在山上的采药人。   “想什么呢?”林玉看了闺女一眼。   穆清指着前面,“那里卖石磨。”   “我看看。”   林玉拉着闺女过去,还真是买石磨的,不是那种乡下人家院子里的石磨,都是小小的一个,最小的直径只有三十厘米长。   “我这个石磨可是特意做出来的,别看小,这个大小最适合你们随军的家属用了,以后就算搬走,这个石磨也能带走,不会便宜其他人。”   “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这还用问吗?能来这里的人,七八成都是部队里的人吧。”   “白水县以前跟石磨县差不多,十多年前白水县开始驻军之后,后头又来了外国专家,才发展的越来越好。咱们县里面,部队至少占了一半的地盘。”   卖石磨的撇嘴,“那些外国专家没撤走之前,咱们白水县的华侨商店办的可好了,要什么有什么,各种外国的糖和酒,随便买。唉,石磨县可比不了哦。”   隔壁卖菜的听不下去了,“老张你嘚瑟啥,你以前不也是石磨县的?才在白水县过几年,就看不上石磨县了?”   老张哈哈一笑,“哪里看不上石磨县,这不是夸咱们白水县好嘛。”   这个石磨林玉看得上,只是现在不方便拿,只有等一会儿要走的时候再过来。   老张笑着道,“没事儿,走的时候再过来也行。”   卖石磨他都卖习惯了,一般买石磨的人,都是最后要走的时候才来,他都习惯了。   林玉和穆清母女俩又去其他地方转悠,买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身后的背篼都装满了。穆清右手伸进背篼里,把里面的东西都转移了。   林玉背着空背篼,“走,咱们去右边看看。”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来往的人多了起来,林玉快步往前走,到了卖肉的摊子前,肥肉只剩下一点点了,瘦肉倒是多得很,加起来估摸着有七八十斤肉。   林玉直接给包圆了。   卖肉的小哥乐得轻松,“大姐,家里要办喜事?”   “哎,这些肉可能还不够。”   小哥眼睛都瞪圆了,“你家要办几桌?这么多还不够?”   林玉笑了笑,“你那里还有没有存货?”   “有倒是有,给别人留了三十斤肥肉,只是……”   林玉打断他,“卖吗?一斤肉我可以多给一毛钱。”   “卖!”   林玉笑了笑,“你等等我,半个小时后我过来。”   背着肉出去,半个小时后林玉又来,给了钱,把这三十斤肥肉背走。   林玉小声对闺女说,“这些肉做成蘑菇酱,够你爸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穆清笑了笑,“您想我爸吃的时间长一点,就多放一点盐。”   “哈哈哈,这个法子可以。本来就是给他下饭的,不能让他当主菜吃。”   母女俩一趟一趟地买东西搬东西,还要尽量背着人,中午饭都没吃,最后背着石磨出去,已经到回家的点儿了。   胡平他们开车过来,看到林玉母女俩等在路边,他吆喝了一声,“买石磨了?怎么不在石磨县买?”   林玉笑着道,“刚好碰上,就顺手买了。”   胡平他们跳下车,帮忙把石磨和背篼抬上车,林玉抱着闺女上去,关上车门,司机一踩油门跑起来。   “嫂子,回去我们车子拉的重,开得慢,到青松岭估计要傍晚了。”   “没事儿,我们也不赶时间。”   穆清掏出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给娘亲,“吃点儿垫垫肚子。”   林玉顺手给胡平,“你们也吃一个尝尝。”   胡平连忙拒绝,“我们在部队里吃了,不饿。”   林玉点点头,自己拿着包子吃起来。   胡平闻着味儿,真香呀!   “嫂子在哪儿买的?”   “在,那个……什么地方买的。”   胡平笑了起来,“你说的是小南街吧。”   “对,就是那儿。”   “那个地方我们以前也常去。”   穆清好奇,“他们没人管吗?”   去了小南街之后,穆清觉得,小南街上的人,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都有些肆无忌惮,好似一点都不担心。   胡平一下领会到穆清的意思,淡淡地笑了笑,“边疆地方,也不用管的那么严,大家伙儿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也算是给咱们的福利吧。”   要说白水县为什么这个宽松,除了部队强势的原因,还有就是白水县没有革委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单位。   说白了,白水县就是部队的后院子。白水县总共多少人?部队有多少人?白水县靠着部队发展,会形成这样的情况也不奇怪。   “没有县长?”   “嘿嘿,一个县怎么能没有县长呢?”   司机说,“这个问题我知道,现在白水县的县长是退伍军人,六六年的时候接替原来的县长上位。”   啧啧,仔细想想这个时间节点,真是意味深长。   穆清猜测,估计是因为这里实在太偏僻,那些争斗的人也没把这个犄角旮旯放在眼里,要不然也不可能发展成这样。   林玉一边吃包子一边想,幸好闺女督促她爸来当兵,荒山野岭的地方,比穆家村过的还自在呢。   填饱肚子,林玉抱着闺女,让闺女枕着她的腿,“今天你还没午睡,先睡一会儿。”   穆清打了个哈欠,靠着娘亲慢慢睡着了。   如胡平所说,回到家里已经傍晚了,还没走进院子里,就听到屋里的猫叫狗叫。   特别是招财,汪汪汪地叫的特别凶。   “别叫别叫,这不是回来了嘛。”   林玉打开门,招财一下冲出来,好险没把林玉冲了个仰倒。   “招财!”穆清严厉地喊了一声。   “呜呜~”招财好似知道自己犯错了,夹着尾巴不停地蹭林玉的腿。   “知道错了就行,下次可别这样了。”林玉撸了一把狗头,先进屋。   今天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先整理出来,肉放着先不管,要等菌子存够了才开始做。   林玉对闺女说,“希望赶紧下雨,下完雨山上的菌子才长得好。”   “天气热起来,雨水多,说不定今晚上就下雨了。”   半夜,穆清睡的正香,迷迷糊糊间听到屋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她翻了个身,老天爷真给面子。   下了一夜雨,地上都是稀泥,上午母女俩没有出门。   睡了午觉起来,母女俩这才穿上雨靴,戴上帽子,背着背篼上山。   对面李红丽羡慕道,“你家准备的真齐全,我啥都没准备,现在要上山只能光脚去。”   林玉笑着对她说,“我们原来在西南,那里雨水多,没有雨靴日子都过不顺畅,家里一直准备着雨靴,来的时候就带来了。”   出去的时候路过廖家,吴凤藻他们也没准备雨靴,看吴凤藻的作态,她也不像是会上山捡菌子的人。   青松岭就他们几家人,现在只有她们娘俩上山,山上的菌子可不是想怎么捡就怎么捡。   穆清乐滋滋地上山,还没走两步,就发现前头有人捡过了。   “是谁来捡过了?”   “胡平他们?”   “可能吧。”   “没关系,咱们走这边。”   穆清跟着娘亲走另外一边,这边新长出来的菌子多呢,娘俩专门挑长得大小合适的捡。   太大的不要,太老。太小的不要,懒得弯腰。   一下午母女俩捡了好几筐,简直太棒了。   林玉锤捶有些酸的腰,“差不多了,反正捡不完,咱们明天再来。”   “好。”   母女俩下山,碰到一个老太太背着满满一背篼菌子过来。   林玉友好地问好,那老太太笑着说,“我知道你,你是林玉吧。”   “您知道我?”   老太太笑着说,“我们住一个家属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   林玉:“……”可是我不知道你。   老太太笑着介绍自己,“我爱人姓秦,看在我这么老的份上,你家小丫头叫我一声秦奶奶我还是受得起。”   林玉连忙道,“您就是秦副师长的爱人?真是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来。”   秦老太太哈哈大笑,“我们见都没见过,你没认出来正常。”   “咱们都背着东西,还是别站在这儿聊了,先回去吧。”   “行,您走前面。”   “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老太太才来家属院的时候林玉就知道了,本想上门拜访,吴婶子说老太太不喜欢见外人,她才没去。   后头孙艳和李红丽来了,也没去秦家拜访。   林玉心头纳罕,原本以为是个不好相处的老太太,今天这么一看,脾气还挺好的嘛。   穆清下了这个结论没过两天就自己推翻了。   原因是他们在山上又碰上,林玉主动邀请秦老太太来家里坐坐,怕她一个人在家无聊,老太太直接拒绝了她。   林玉提出她要是不愿意来,她去也行,秦老太太还是不同意。   林玉无语,这老太太怎么如此不好说话?   这些天捡的菌子够多了,林玉第二天没出门,在家切肉丁,准备各种配料,等这些都准备齐全了,第二天一早带着闺女上山,去木房子。   用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把蘑菇酱熬好,又抓紧时间回来,总算赶在天黑之前到家。   吴凤藻家已经吃完晚饭了,在院子里遛弯儿,“你们娘俩这是干什么去了?出门一天。”   林玉笑着道,“穆清想去山上打猎玩儿,我想着反正没事儿,就陪她去转转。”   “打到了没有?”   “清清想打飞龙,转悠了一天没碰上,回来的时候随便打了两只野鸡。”   “飞龙啊?那个确实需要运气。”   吴凤藻也听说过这个玩意儿,老廖下属以前送过一只来,炖汤确实香。后头她再想吃,就再也没吃着。   她家老廖也不出门执行任务,不去山上跑,自己肯定抓不到飞龙。老廖也不是那种为了一口吃的麻烦老下属的人,吴凤藻只能算了。   蘑菇酱总算熬完了,林玉后头几天都在家里休息,就算上山捡菌子,也是捡回来处理好晒干。   其他几家也一样,后山上那么多菌子,他们几家人吃是吃不完的,捡回来都是晒干。   说起捡菌子,有一天隔壁孙艳过来借雨靴,林玉不好拒绝,穆清直接说,“鞋子这样的私人物品怎么借?”   孙艳皮笑肉不笑,不阴不阳地说了句,“你家真金贵,东西都不外借了?”   “你家不金贵,光脚走路呗。”   孙艳直接被气走。   后头据李红丽说,她偷偷看到孙艳去找廖师长爱人,肯定告状去了。   林玉笑了笑,既然没来找她,说明吴婶子也只是听过就算了,没放在心上。   李红丽跟林玉打听,“你这些日子上山捡菌子碰到过秦副师长的爱人没有?”   “碰到过,怎么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秦老太太看着脾气挺好,看着挺好相处的一个人。前天在山上碰到她,听她说这些日子捡了很多菌子,家里都没地方晒了,我说我家有多的簸箕,下午给她送去,她一下脸色就不好了,说了句不用就走了。”   李红丽小声说,“她家是不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东西?”   林玉虽然也这样想过,但是,她踌躇了一下,“不至于吧,她搬家都是后勤部帮忙搬过来的,能有什么见不得人东西?”   “也是哦。”   林玉说道,“可能只是不喜欢别人去她家里。”   “有这样的人?”   “肯定有。”   因为她家闺女也是这样的人,不喜欢不熟悉的外人来家里,更别提去她的屋了。   “住一个家属区,只要是无仇无怨的,经常串门不是挺正常的嘛。”   当然,她和孙艳两个人就属于老仇人,不在这个范围里面。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红丽才回去,看到孙艳在院子里,她不屑地撇开眼,多看一眼都伤眼睛。   穆清听了些秦老太太的八卦,也以为她不爱别人去她家,直到一件事改变了她的想法。   穆清喜欢松香,喜欢用也喜欢做,闲着没事儿就去上山摘松枝儿,碰到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好奇,问她摘松枝儿干什么。   穆清老实说,“做松香。”   秦老太太眼睛一下亮了,“你会做香水?”   “香水?”穆清想了想,“也算是香水吧。”   秦老太太高兴地拉着她,“小丫头,我今天带你开开眼界。”   于是,穆清把她摘的松枝儿丢在院子里,跟着秦老太太去她家。   好家伙,老太太从床底下拉出两个大皮箱里,装着的都是各种香水。   装香水的各种瓶子,更是漂亮非常,穆清都有点心动了。 第64章   遇到同好者, 秦老太太的话一点不少。   通过秦老太太介绍穆清才知道,她俄语说得好,当初俄国专家过来援建, 她报名去当了翻译。   她服务的那个女专家特别爱香水, 秦老太太被带着也爱上了这个东西。两人关系处得好, 那位女专家前前后后送了不少香水给她, 慢慢的就越存越多。   因为两国政策有变,六零年代专家们全部撤走,她再没有其他人可惜分享这些好东西。更别提, 后来形势越来越严峻, 她只得把这些心头好藏起来。   “你会俄语吗?你看看,品质上标了香水的类型,还有这个, 你看,这是英语,从欧洲过来的。这瓶香水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才到我手里。”   秦老太太看香水瓶的目光温柔似水,好像陷入了回忆。说起来, 也就不到十年, 居然有恍若隔世之感。   这些年,变化太快了。   穆清拿起一个漂亮的香水瓶打量,淡淡地嗯了一声,“我会俄语, 也会英语。”   秦老太太眼睛一亮,“你真会?”   穆清指着一个瓶子, “这一瓶叫暗夜, 这一瓶是玫瑰香水, 这一瓶, 不知道怎么拼写的,估计是个人名。”   秦老太太连忙点头,“你说的都对,哎哟,你懂的可真多呀!”   秦老太太高兴不已,“你喜欢哪个,我送给你一瓶。”   穆清不舍地放下香水瓶,“不用,我还是喜欢我的松香。”   这些香水的味道太浓烈,穆清兴趣一般,她只是觉得,香水瓶可真好看。   “你的松香什么味道的?给我闻闻。”   “在我家,你要去吗?”   “去,我跟你去看看。”   秦老太太小心地把箱子关上,放到床底下。   她对穆清说,“我平时拿香水出来的时候,都不敢开窗子,生怕味道飘出来,惹来别人说闲话。”   穆清站在院子里打量四周,这里面就她一家人住,她爱人又是师长,不出意外,没人敢来她家搜查。   “还是要以防万一。”秦老太太锁好门。   今天可真新鲜,李丽华和孙艳站在院子斗嘴,突然看到穆清和秦副师长的夫人有说有笑地过来。   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进屋,大门虚掩着,穆家斜对面的李红丽眼睛再好也看不到屋里。   穆清请秦老太太坐,她去卧室拿了一个白玉瓶过来,小小的瓶子精致又好看,秦老太太赞叹一声,“你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能保存下来可不容易。”   穆清笑了笑,“你拔开塞子,闻闻味道。”   塞子拔开,只晃动了几下,清冽的松香在空气里飘散,淡,却悠远!   “这个味道配的好,我闻不到其他的杂味,就是纯净的松树的味道。”   穆清有些得意,“以前传下来的老方子,我一个步骤都没落下。”   “真是厉害!”秦老太太又闻了闻,“这个味道,比起姑娘家用,我看男同志更加适合。”   穆清不认同,“并不是花香果香这样甜蜜的香气就适合姑娘家,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哈哈哈,你一个小姑娘,最后一句话说得挺有见识。”   见秦老太太喜欢,穆清手里的存货又多,就想送给她一瓶。   秦老太太当然喜欢了,不过玉瓶太珍贵她不要,她回家找了个空的香水瓶子过来,叫穆清给她装一瓶。   拿着新得的宝贝,秦老太太高兴地走了。走之前还交代穆清,多去家里坐坐。   这一老一小,靠着一瓶香水成了忘年交。   林玉知道后,“我就说嘛,要不是有苦衷,一般也不会住得那么远,原来是因为香水。”   “秦老太太是个开朗的性子,我看她还挺爱说笑的,要不是为了香水,肯定乐意和咱们住在一起。”   穆清继续撺掇娘亲,“咱们也搬进去吧,和秦家住一起。”   林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家属院空房子虽然多,但是这会儿搬家不好。她搬家了,隔壁廖家怎么想?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让廖家心里不痛快。   穆清叹了声气,知道这次撺掇又失败了。   等了几天,她爹回来了,朱杰他们过来帮忙,忙活了一天,把后院菜地四周重新做了篱笆院墙,全是两米高三指宽的木头拼在一起,这下好了,左右两边的廖家和黄家,都看不到她家后院。   当然,她家也看不到另外两家的后院,她们忙活一通,幸福了三家人。   也不对,只幸福了两家人。   据穆清观察,吴凤藻很高兴,孙艳态度还是不阴不阳的。   她猜测,可能是吴凤藻这样出身的人,更加在乎隐私,现在她家把篱笆扎高了,她家的隐私保护的更好,肯定开心。   孙艳可能觉得,篱笆扎高了,她看不到别人家的后院,偷窥欲得不到满足。   朱杰他们辛苦了一天,晚上林玉切了五斤腊肉,瘦肉切片上锅蒸,肥肉切片和刚长成的嫩蒜苗一起炒,那个香味,简直太猛了,馋的黄家的小姑娘在后院闹。   可惜了,篱笆墙那么高,打孩子给别人看的法子行不通了,孙艳气得把闺女又骂了一顿。   她还只敢在后院骂,要拖着孩子去前院教育,对面李红丽那个女人又要笑话她。   两盆硬菜上桌,穆清贡献了五斤白酒,不过几分钟,堂屋里说话声就大起来,说话的内容也放肆起来。   穆清守着养生汤,林玉叫闺女再端一锅出来,“好不容吃一次,叫他们吃够。”   “嗯。”   林玉又揉了面团,拉成面条放在一边。锅里还蒸着白米干饭,看他们到时候想吃什么。白水煮面和白米干饭用来泡鸡汤吃,都特别美味。   这一顿饭,从傍晚六点,吃到月上中天。   一伙战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喝到兴头上,还来高歌一曲。吃到最后,还有主食填肚子,这一顿饭,太扎实了。   朱杰几个慢慢悠悠地回宿舍,还不住地回味。   “团长家还有什么活儿能做?”   朱杰笑嘻嘻,“等秋天,我看团长家后院种了不少白菜,秋天的时候咱们去帮团长家收白菜,还能再吃一顿。”   其中一个咂巴嘴,“等冬天的时候,咱们去团长家扫雪,嫂子看咱们受冻可怜,肯定得招待咱们吃一顿。”   “对了,还有中秋节、元旦节、春节,咱们以后出门执行任务记得看看日子,这样的大日子最好在驻地过,才好去团长家蹭吃蹭喝。”   说到这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朱杰他们回到宿舍,大家伙才洗漱完,都在串宿舍说闲话呢,看到朱杰他们回来,鼻子一抽,就闻到味儿了,这伙人肯定吃肉喝酒了。   朱杰得意,“团长招待的,什么腊肉、鸡汤,随便造!”   “你小子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快滚快滚!”   朱杰拍着肚子笑,“大伙儿玩着,容小的洗澡去。”   回屋拿上帕子和盆子去洗澡房,其他人又聊了起来,这个穆团长,对下属真够大方的!   “行了,你们别酸了,知道这伙人从哪里调来的?”   “哪里?穆团长这么看重他们,是什么战斗英雄不成?”   “呵,比战斗英雄还好。这些人是跟着穆团长从西南过来的心腹,你说值不值得看重?”   “啧,这么远也跟来?”   “瞧瞧你,能问出这句话,你这辈子指定碰不上穆团长这样的领导。”   “碰不上就碰不上,我就是本地人,让我跟着领导去西南,别说几顿饭,就是顿顿请我吃我也不去。”   “小子,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上面有命令你敢不从?”   “有命令是一回事,让我自己选我肯定不去。”   此时,喝到面红耳赤的穆继东洗了澡躺床上,林玉翻身,穆继东伸手把媳妇儿抱过来。   林玉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快睡着了。”   穆继东心里盘算,让下头的几个人多立功,争取早日出头,多少当个军官,以后办事更方便些。   今年好好干,给人留个好印象,等有位置的时候才好使力。   他就是这么上来的!   青松岭的夏天还是非常好过,没有特别热,只要不出门晒太阳出大汗,身上也不会黏腻,这点比南广好。   年老体弱的人,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在身上搭个毯子,免得受凉感冒。   半夜的时候,还下了雨,穆清觉得有点凉,手脚倒腾了几下,搭在肚子上的毯子盖到了肩头。   暖乎乎的,睡觉才舒服。   第二天早上起来,太阳当空照,院子里的稀泥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   招财汪地叫了一声,撂开腿往外跑,刚跑到门口被穆清赶了回去。   “你要出去滚一身泥回来,就别进屋!”   “汪汪汪!”   “凶我也没用,有本事今天早上别吃饭!”   “呜~”   穆清满意了,“知道见好就收,招财变聪明了嘛。”   林玉笑道,“你教训它好几次了,它不记得才怪。”   “喵呜!”   穆清抱起进宝,“还是进宝乖,最喜欢在屋里趴着,不爱去外面折腾。”   洗漱完进来,穆继东拿起筷子,“别玩儿了,过来吃饭。”   “等我去洗个手。”   穆清洗完手进来,一家三口坐下吃早饭。   “我这次回来可以休息三天,你们娘俩还有没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做的?”   林玉把剥好的鸡蛋放他碗里,“后院的篱笆竖起来了,家里没什么大事。”   “对了,鸡鸭鹅以后别关着,放后院里散养,左右跑不了。”   “一会我就把它们放出来。”   聊了会儿,好像没有其他事情要干,吃完早饭,穆继东躺炕上听收音机,林玉也不管他,还给他端了一盘洗干净的樱桃。   “去年存的,甜着呢。”   穆继东唔了声,捏了一颗樱桃扔嘴里。   穆清看她爹碍眼,把她的雨靴拿出来,慢慢悠悠地去秦家。   今天是休息日?看到秦副师长坐在屋里,穆清这才想起来。   “秦副师长好。”穆清乖乖叫人。   秦老太太笑着走出来,“叫什么秦副师长,你又不是他手下的兵,你叫秦爷爷。”   穆清改口,叫秦爷爷好。   秦璞笑着点点头,“你就是穆清呀,长得真乖巧。听你秦奶奶说起你好多次了,我工作忙,倒是第一次见到你。”   穆清见他不停敲膝盖,十分不好受的样子,穆清试探着问,“膝盖痛?”   “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不注意,现在老了哦,腿疼、手疼、腰疼,真是哪里都疼。”   秦老太太心疼,“谁叫你不肯吃药。”   “那些药我这年吃的还少?人都吃坏了,身体也没好。”   穆清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家有个方子,叫暖身汤,专门治关节酸疼的毛病。我妈以前在疗养院工作,很多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喝了都有效果。”   秦老太太高兴道,“真的?我还不知道你妈在疗养院工作过呢?”   “是,莉姐姐他们都知道,当初我妈能进疗养院上班,还是云阿姨帮的忙。”   秦璞问老婆子,“我记得云家的外孙女名字里有个莉?”   穆清肯定道,“就是云苓阿姨的女儿。”   “云苓呀,这个丫头我们从小就见过她,后头她嫁到上海去了,这么些年都没怎么见过。”   “云苓阿姨十多年前就从上海搬到云台市了,我出生没多久,我爸妈就认识云阿姨了。”   穆清不好意思道,“我马上都快九岁了,还在吃云阿姨帮我弄的奶粉。”   秦老爷和秦老太太哈哈大笑。   关于穆家的事情,秦老太太倒是没有特意听云家说过。邢莉姐俩来过这里两次,那时候秦老太太还没来,秦璞也没关注这些。   说到云家,秦老太太只觉得和穆家关系亲近了一些。   穆清会把脉,技术还不错,经过秦璞同意之后,专门给他仔仔细细地把脉。她看得出,秦爷爷身体没有大毛病,就是身上一些小毛病有些折磨人。   上了年纪,难免的事情。   穆清没有开药方,只说中午给端一锅暖身汤过来。   “暖身汤不难喝,咱们先试试。”   秦老太太拉她坐,“你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学的医?认识这么久,你怎么也没说过。”   穆清很耿直,“主要是您也没问。”   两个人来往主要就是谈制香,其他的聊的少。   穆清就把她从小学医的经历挑重点说了一遍,听在老两口耳朵里,那就是穆清师从多位名医,年纪虽小,医术却相当靠谱。   这个时候秦老爷子想起一件事,“有个穆氏解毒药是你们家的?”   穆清点点头,“我给的方子,部队每年给我分红。”   秦老太太咂舌,现在穆清在她眼里就是妥妥的名医。   “清清呀,那什么暖身汤,怎么熬的?需要哪些东西你给我说。”   “药材我家有,等我妈处理好药材,和老母鸡一起炖汤,很简单。”   秦老太太站起身,“我家养着好几只老母鸡,我给你抓一只。”   “哎。”   她家的母鸡还是半大不小的鸡崽儿,也没办法拿去炖汤。   过了会儿,穆清回去,林玉惊讶,“你从哪里提回来的母鸡?”   “秦奶奶家的。”   “她给你母鸡干什么?”   穆清说了给秦爷爷把脉的事情,林玉还没说话,穆继东就笑起来,“看看咱们家的闺女,我说吧,会交朋友。”   林玉瞪眼,“胡说什么呢,你看看隔壁廖家,人家还是师长,闺女就是不喜欢和他们家来往。这几个月,廖家的小孙子都过来的少了。”   要林玉说,吴凤藻肯定喜欢她孙子过来玩,只是穆清的态度就摆在那里,一来二去的,吴凤藻也识趣,要不是她小孙子闹,一般不会让孩子过来。   换成其他喜欢捧臭脚的,说不定还要贴上去。林玉无所谓,闺女不愿意,她也不会去勉强,就当作不知道吧。   这不是说两家关系不好,实际上在这个家属区,穆家和廖家关系算得上很不错,平时出门不在家,都是请他家帮忙照看着后院的鸡鸭鹅这些。   说这个就扯远了,林玉接过母鸡,“炖暖身汤?”   “嗯。”   要不是秦家给的母鸡太胖,找不到一样的,穆清能直接端一锅现成的出来。   林玉笑道,“也不麻烦,正好给秦家炖暖身汤,咱们家今天也顺便炖一锅虫草鸡汤。”   反正都是鸡汤,一样香,不怕隔壁黄家说嘴。   暖身汤很香,叠加虫草鸡汤,中午穆家厨房飘出去的味道,啧啧,除了秦家,旁边三家人都闻到了。   王婶子笑着说,“每次穆团长回来,林玉恨不得把家里好吃的都做给穆团长吃。”   吴凤藻嘴角微微翘起,“手艺也好,有些人就算给她一只鸡,那也是浪费。”   “她家的鸡都还没长大,她哪里的老母鸡?”   “去山上打猎了?”   “或许吧,我早上也没看到他们一家出去。”   廖家不知道,李红丽和孙艳肯定知道,她们看到穆清提着母鸡从里面过来。里面只有秦家一家人,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快中午了,黄柏回家吃饭,孙艳指了指隔壁,“瞧见没有,人家多精明,和廖家关系处得好,现在又攀上秦副师长家。今天早上,穆家那个小丫头从秦家提了一只老母鸡回来,炖锅里了。”   黄柏放下筷子,“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   听到隔壁的说话声,孙艳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只见穆继东端着一个大砂锅去秦家,一点都没有隐藏的意思。   要穆继东说,送一锅鸡汤,有什么好隐藏的?   从穆家到秦家的距离不远,这么重的砂锅,穆继东可舍不得闺女端过去。   秦老太太热情地接待了穆继东,穆继东说家里还等着吃饭,和秦副师长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   秦璞跟老妻说,“一直听下面的人说,穆团长个人能力很强,今天一看,是个敞亮人儿。”   秦老太太也很看得上穆继东,不说别的,只说林玉只生了一个闺女,他还对媳妇儿那么好,秦老太太就很看得上他。   秦老太太这一辈子只生了两个闺女,都嫁给当兵的,她很能理解林玉,也知道穆继东这样的男人有多难得。   “别说了,吃吧。刚才要不是穆团长还在,我真是迫不及待地就想揭开锅盖,太香了。”   世家珍藏的好方子,还上了未来皇后的嫁妆单子,又经过无数次验证,暖身汤的作用毋庸置疑。   过了两天,晚上又下雨了,秦璞早上起来,膝盖有点不舒服,但比之前的酸疼好多了。   不只是秦璞,秦老太太关节病不严重,喝了之后效果更好,感觉自己爬坡上坎都不费劲儿。   “胡平他们什么时候进城?”   “怎么了?”   “托他们多弄些老母鸡回来养着。我看呀,这个暖身汤,以后咱们还是要经常喝才好。”   秦老爷子也这样想,要是身体没有什么毛病,他觉得自己再干十年不是问题。   “回头你跟穆家人说一说。”   “好,我一会儿就去。”   穆清早上起来,看到地上是湿的,就猜到秦奶奶肯定要过来。   秦老太太一过来,不仅穆清猜到了,林玉也猜到了。娘俩对暖身汤很有信心,只要第一锅送出去,后来再来,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秦老太太一张口,林玉就答应下来。秦老太太提出要给钱,林玉没要。   “你要什么东西,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提。”   林玉笑道,“听说您以前做过翻译,我家清清来了这里之后没有老师教,想请您给她上上俄语课。”   “这个呀,小问题,我顺手就教了,还有没有什么要求?”秦老太太想了一下才说,“我们老两口没什么大的花费,这些年存了不少养老钱,有要求你尽管提。”   “真没有。”林玉看了闺女一眼,“我家清清他,教过她的老师都说聪明,不过聪明归聪明,她也爱偷懒,您要费心给她上课,其他的我真的是无所求。”   “哈哈哈,包在我身上,我家两个闺女都是我带大的,都是正经读了大学的。”说起两个闺女,秦老太太骄傲得不得了。   于是乎,用鸡汤换了补课机会,穆清隔一天就要去秦家上一上午的俄语课,秦家老两口隔一天喝一锅暖身鸡汤,也正合适。   穆清用她聪明的脑袋,很快征服了秦老太太。顺便给她爹刷了存在感。   现在驻地的两大巨头,都知道穆继东这个人有本事,秦璞还知道他闺女和媳妇儿都有本事。   这一天,穆清上完课回家,慢慢地走着,希望两个领导,有好事的时候,千万要记着举贤不避亲才好。   “清清,霍容时他们给你寄包裹了。”   “寄什么了?”穆清快跑两步。   “还没拆,等你回来呢。”   “那我来。”   放下书本,穆清找来一把剪刀,把麻袋上的线拆掉。   最上面是几封信,霍容时的,张钦的、沈园的,陈静的,还有霍老师的,霍老师给她寄了一本俄国的小说。   穆清拿起来翻了翻,书本边角都毛了,看得出,这本书饱经沧桑,肯定经过不少读者。   麻袋底下放着两条火腿,还有竹笋干并一些果干。   “上次写信,我说青松岭没有竹林,他们就给我寄竹笋干来了?”   林玉把装竹笋干的袋子提出来,“至少三十斤,够咱们吃好久了。”   穆清把竹笋干收起来,开心地拆信。看完信又赶紧写了一封信,回头托胡平他们寄出去。   这边收到霍容时他们寄来的东西,没两天,穆清又收到两个大麻袋,芒山县寄来的,最底下放着粉条和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干盐菜,上面放着去皮切片晒干的野山药片。   “你婆婆爷爷怕我们在东北吃不上盐菜吗?千里迢迢地给寄来,邮费都寄贵了。”   另外一麻袋装的是奶粉和两种颜色的碎花布,这个搭配,一看就是云苓阿姨送的。   穆清拆开信,笑着说,“盐菜是大娘寄的,菜干和山药片是婆婆爷爷寄的。”   看到最后,穆清刚忙把装菜干的袋子拿出来。   “怎么了?”   穆清一边拆袋子一边说,“信上说,婆婆在里面放了一支崹人参。”   “什么?”林玉惊到了。   穆清已经把崹人参找出来了。   “这个大小,估计着一百多年。”   “在山上挖到的?不会是找到你爸的那个人参窝了吧?”   “不是。”   穆清把信递给娘亲,“婆婆去年去山上捡野果子的时候挖到的,不敢声张,悄悄晒干,等到这时候才给咱们寄来。”   林玉看完信有些感动,“你婆婆说,这个东西珍贵,放在他们手里顶不上的大用,叫我们好好收着,等你爸以后需要走关系送礼的时候给用出去。”   林玉不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人,把东西都收起来,空出麻袋,“咱们也找些这里的土特产给他们寄回去。”   “好。”   给霍容时的信还没寄出去,穆清跑了一趟后勤部,把信要了回来,到时候连东西一起寄走。 第65章   为了给老家还有南广那边寄东西, 母女俩又跑了一趟白水县,买了不少的罐头和肉肠,另外还有鹿茸和其他一些适合的药材, 包装好等着寄出去。   寄完之后, 穆清手里还有不少高品质的鹿茸, 暂时也用不着, 就泡了一坛鹿茸酒放着。   “家里的酒虽然还有不少,不过还是要省着点儿,等冬天到了, 你爸出去执行任务消耗大。”   穆清把酒坛子放到阴凉的墙角, 才说,“我们再去买一些?”   “咱们每次买的量大,也没碰上合适的。”   “妈, 你问问对面那家,她是本地人,肯定比咱们清楚。”   “回头我去问问。”   下午,见李红丽在院子里晒被单, 林玉笑着走过去, 跟她打听哪里方便买酒。   “买酒?县城供销社就有卖。”   “我想买点好酒,最好是纯粮食酒,存放了几年的那种。”   李红丽想了想,“我还真知道一家, 他们家每年自己酿玉米酒,家传的手艺, 每年都会送亲戚朋友, 就是不知道卖不卖。”   “麻烦你帮我问问?”   “行, 回头我带个话回去。”李红丽痛快地应下。   李红丽认识的那家也是白水县的人, 全家四世同堂,住着一个大院子。   这家的小辈还算争气,要么在工厂上班,要么在部队上班,家里不缺吃穿。不过为了继承老祖宗的手艺,还是在家里保留了一间蒸酒的屋子。   平日里,家里的老太爷有空了就做一点。家里人也喝不了这许多,所以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就当节礼送出去。因为味道好,还挺受欢迎,毕竟是祖传的手艺。   但是,即使逢年过节要送人,家里还是积压了许多,据他们家老太太说,家里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比家里吃饭的碗还多。   李红丽托人去打听,这家的老太爷还没说话,家里的老太太一口就答应了,直接问要多少?最好全都给买走,给家里腾点地方。   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这么些年存下的好东西,这小老太太就都给他卖了?   老太爷急得不行,“别都给卖了,家里孙子孙女结婚请客还要用。”   “别当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你说说,家里的孙子孙女还有谁没结婚?这么多酒放在家里碍事,还不如都卖了。”   “曾孙还没结婚呢?”   老太太气笑了,“你曾孙还不会走路,结婚还要二十来年,你再慢慢折腾吧。”   老太爷一想,好像也是。   老太太说服了老太爷,笑着问林玉,“要多少?”   “一共多少?”   “大大小小的坛子,估摸着还有三四百斤酒吧,年份都不一样,坛子上都贴了条。”   林玉一个个看过去,还真是。   穆清只觉得,自己家喝,逢年过节还送人,居然能存下这么多么酒,这家人日子过的真不错。   无论是穆清出生前还是出生后,一般人家粮食都很紧张,别说吃饱,能吃半饱都算是不错的日子了。   显然,在白水县这样的地方,这家人过得比好多大城市的体面人还富足些。   想想上辈子,每到天下兴兵的时候,举家逃入山林避难的人数不胜数。换成她,如果能走,当初她可能也带着娘亲走了。   大大小小的酒坛子,不好带走也不好装,年份还不一样。   林玉嫌麻烦,除了几坛子年份比较老的,其他的酒都倒进大木桶里,请胡平他们帮忙,回青松岭的时候给带回去。   酒运回去之后,母女俩忙活一阵,又把酒倒进空了的酒坛子里存着。   这一次可算是大手笔,穆团长家有好酒的消息在驻地传了好几天,吴凤藻都过来看了。   “我以为他们瞎传,没想到你们家还真买了这么多?”   林玉笑着说,“这不是给冬天准备的嘛,他冬天出门执勤,兜里揣着酒,寒冷的晚上也能好受些。”   “你可真心疼穆团长,穆团长有福气。”   羡慕穆继东有福气的人不少,嫉妒林玉能这么随意用钱的人也有一个。   都是当团长的,怎么我家过得紧紧巴巴,你家就不缺吃不缺穿,买酒都能论桶买?   败家娘们,这么多酒得花多少钱?这些钱够她过多久的好日子了?   孙艳暗自生气,气得上火满脸爆痘,要不是家属区都是些妇女和孩子,她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穆清去秦家,路过的时候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孙艳一下冷静下来。   有什么好气的,瞧瞧人家的闺女,多么会巴结人,借着学习的机会就和秦副师长家搞好了关系。   孙艳看了眼傻玩儿的闺女,想着等暑假的时候,把读小学的大儿子接过来,说不定也能和秦副师长家搞好关系。   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这都要期末考试了。   穆清去上课,秦老太太问她,“什么时候去参加期末考试?”   “下周三去,一天考完就回来。”   穆清其实很想去参加高中考试,拿到高中文凭就不用再来回折腾。可惜,她现在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高中毕业只能再等等。   秦老太太翻开书,“今天我们来讲诗歌,翻到第五十七页。”   穆清拿着书做过去,听秦老太太一字一句地讲解。专心投入的学习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期末考试快到了,穆清觉得很无所谓,林玉一直很操心。   从青松岭出发去县里,早上走的话肯定赶不上上午考试。于是,林玉早早就去找胡平帮忙安排车。   后面半个月没有运送物资的车,胡平就说,“这个容易,我们还有小车,到时候提前一天送你们去县里招待所住着,等考完试再接回来。”   “谢谢你们,实在太麻烦了。”   “哈哈哈,小事情,孩子考试可不能耽误。”   林玉从后勤部回家,就催闺女赶紧把书本拿出来复习,都期末考试了,总要重视几天。   好吧,为了娘亲感受到她在认真学习,穆清把初中的课本拿出来翻。   林玉还是不满意,“你是看书还是翻书呢?”   “看书。”   “看这么快?”   “早就学过的内容,可不是看的快么。”   “学过了也要温故而知新,学过了你就不会忘?”   穆清诚实地点点头,她不会忘。   林玉拿闺女没办法,站起身去厨房,气哼哼的,“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娘亲一走,穆清丢下书,抱起进宝,摸摸,蹭蹭,肚子可真软。   捏捏猫爪爪,“进宝呀,来了这儿,连一只陪你玩儿的同类都没有,难为你整天和招财这个傻大个混一起。”   “汪汪汪!”   “别汪了,下午跟我去山上撵野兔子去。”   林玉叫闺女好好在家学习临时抱佛脚,睡了午觉起床,泡好花茶,还不见闺女出来,她推门进去,人不见了。   林玉出门,吴凤藻笑道,“找穆清?”   “嗯,这不要期末考试了嘛,叫她抓紧时间学几天。”   “我刚才看到你家穆清带着猫和狗出去了,估计是去山上玩了。”   林玉摇摇头,“这小丫头,一点都不听劝。”   “有个穆清这样聪明的闺女你还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她爱干嘛干嘛去。”   林玉笑着道,“当爹妈的,总怕自己没管教好,怕她以后走弯路。”   “我还真不是吹捧你,你说你闺女,字写得好,会画画,脑子聪明,还会说外语,以后路宽着呢。”   院子斜对面的李红丽也加入进来,“还少说了一样,你家闺女长得这么好看,又有你和穆团长这样厉害的爹娘,以后嫁个好人家,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不敢这样说,跟我家继东可不要提结婚啊女婿啊这样的事情,一说他就急。”   吴凤藻和李红丽哈哈大笑起来。   招财在深山老林里敞开了跑,招财背上的进宝抓不住,几次被从招财的背上摔下来,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穆清偷笑,也不叫招财跑慢点,就看进宝摔一次,又不死心地跳到招财背上。   直到发现了个兔子窝,招财才停了下来。   一人一狗精诚合作,穆清负责撵兔子,招财一口一只,活脱脱的抓兔子小能手。   穆清rua了一把狗头,“真棒,回家给你煮兔子肉吃。”   “汪汪!”   穆清在山上玩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抓了四只兔子,都用草绳绑住挂在招财背上,穆清手里提着一篮子菌子。   王婶子看到穆清回来,笑着说,“你家晚饭有着落了。”   穆清指着野兔子,“您挑一只。”   王婶子连忙拒绝,“我家晚上吃面疙瘩汤,准备得差不多了。”   穆清也不勉强,和王婶子又说了两句才回家。   菌子烧野兔子肉,穆清喜欢吃菌子,她手里提的这点菌子肯定不够,她的空间里还有不好啊。   林玉现在习惯做大锅菜,三只肥硕的野兔子,其中一只水煮了给招财和进宝吃,剩下三只砍了红烧。   穆家厨房□□的香味飘出去,左右邻居都闻着味儿了。   “清清,给秦老太太送一碗过去。”   “哎。”   秦老太太是她的老师,穆清去送一碗兔子肉,理所应当。   这些年物资紧张,秦老太太家虽然不缺吃的,不过节省两个字是长在心里的参天大树,平时炒菜都尽量少放油。   “你家做一碗兔子肉的油,我家能炒两天菜。”   穆清笑着说,“我妈说不用油过一下,兔子肉味道重,不好吃。”   “你妈做饭还有不好吃的时候?”秦老太太故作惊讶。   穆清乐了起来,“您先吃,我回家去了。”   “回吧,明天记得来上课。”   “好!”   又去秦家上了几天课,穆清就跟娘亲去县城,等着第二天考试。   林玉不喜欢用招待所的床单被套,白天不方便,等晚上关门后,穆清拿了一套崭新的床单被套出来。   另一边铺床一边说,“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年,你爸去武汉执行任务的时候,想把你带去。”   “记得。”   林玉笑着说,“不怨你爸想带你去,有你跟着出门简直太方便了。”   “要是我爸单独出任务带我还差不多,有其他人跟着,我带着东西也不方便用。”   “说得没错。你看你汪露阿姨家,还有廖师长家,他们家里都请了人帮忙做饭打扫卫生,咱们家呀,就算你爸以后也当上大官儿了,咱们也不能请外人。”   穆清一下躺在娘亲才铺好的床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团长再想往上升可不容易。”   青松岭的团长们都是从外地调来的,基本上都很年轻,南广县那边却不是,四十五岁的团长多的很。   林玉瞪眼,“换了衣裳再上床。”   还没洗澡,穆清乖乖坐起来,放出两桶热乎乎的洗澡水,母女俩一人一桶。   “咱们家现在不缺吃不缺穿,还没人找麻烦,你爸当不上师长也没什么。你可别抓着机会就说你爸,说得多了,他心里肯定难受。”   穆清翻了个白眼,她爹心大的很,可不会为了这些小事难受。   而且,来了青松岭之后,穆清几乎没再提过这件事。毕竟提了也没用,凡事要讲个水到渠成。   林玉唠叨了闺女一阵,见闺女不爱听,也不说了,“上床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石磨县的初中,穆清只在报名的时候去过一次,连班级在哪儿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起来,林玉带着闺女先去找校长。   校长都快把这个编外学生给忘了,亲自带着她去教室。   教室里没有空的课桌,监考老师让穆清坐在讲台上考试,穆清点点头。   讲台还挺高,穆清坐在凳子上,被讲台挡住了大半,下面的学生只看得见穆清的头顶。   班上爱闹的男学生嘻嘻哈哈地问老师这是谁,老师板着脸,叫他们安静。   外面的铁钟敲响,开始考试!   第一堂考数学,穆清看了一遍卷子,慢悠悠的,花了二十多分钟做好,老师都愣住了。   “做完了?”   穆清点点头。   监考老师不是数学老师,她只看得懂大概,也不知道是不是瞎写。   大概扫了一眼第二页的大题,大题都填满了,估计不是瞎写。此时,监考老师看穆清的眼神都变了。   考试时间还久,穆清坐着也无聊,提前交了卷子出去找娘亲。   下面的学生正在抓耳挠腮,所谓平时不学习,考试徒伤悲。看到坐在讲台上被监考老师盯着的小姑娘,考试都不考了,转身就走,她也是觉得考试很难吧。   真可怜!   可怜的穆清,后面的考试基本上都是开考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后就出门了。因为她做的快,下午早早考完出去,坐上车回青松岭,都还没天黑。   知道穆清去考试的吴凤藻也惊了一下,“回来的这么早?”   “清清写字写得快,做完就提前交卷了。”   “哦,是这样?”吴凤藻将信将疑。   林玉平日里也不怎么管闺女学习,这次还是因为一学期都没去学校上课,情况比较特殊,才管了几天。   现在期末考试完了,林玉什么都不想管,随便她爱干嘛干嘛。   穆清提出想学游泳,林玉也一口答应了。   附近没什么河流,最近的就是翻山过去的白水河。   林玉想了想,“白水河的水流太急,不适合学游泳。咱们去山上小木屋住几天吧,山上有小溪有水潭,水浅更安全。”   穆清听娘亲的话,第二天收拾好东西,带着招财和进宝出门,走到山上穆清才想起来问,“谁教我游泳?”   “这还用问,当然是我。”   林玉扬起下巴,颇为自信,“我可是南方人,游泳还能不会?”   “主要是没见过。”   “明天你就能见着呢。”   山上的树木葱茏,山间的潭水也比山下凉,等到第二天下午,温度最高的时候,穆清才试探着下水。   而她娘亲,已经在水潭里打了几个来回了。   两辈子的旱鸭子在水里使劲儿扑腾,此时,南广的水鸭子们也在水里使劲儿扑腾。   今天是水里训练,张钦、沈园、陈静他们,抱着大木头在水里折腾了一上午,吃了午饭后又被赶到水里抱木头训练。   张钦颤颤巍巍的差点站不稳,他爸抽空过来,看到这不争气的儿子,真想一脚踹过去。   可能是感受到亲爹的压迫感,张钦晃着腿儿往后挪了两步。   沈园不高兴,“你跑我后面去干什么?”   被沈园凶了张钦也不敢说话,沈园轻哼一声,“真有出息!”   陈静脸都白了,小声问身边的女同志,来那个了能不能请假?   “什么时候?”   “估计也就这几天吧。”   “那你坚持坚持,明天就训练别的了。”   陈静沉默了,偷偷看了沈园一眼,她想的办法行不通呀!   一群软脚虾里面,霍容时坚实的臂膀,有力的肌肉,显得是如此地出众。   跟着张玉才来围观的领导们,纷纷夸奖霍容时,霍锦年没说话,看他表情,却是非常满意。   我在东北水里扑腾,你们在南广水里扑腾,我们都有愉快的暑假。   穆清刚学会一门技术,正是在兴头上,不肯下山,拉着娘亲在小木屋住了一周。   外出执行任务回来的穆继东:“……”家里人呢? 第66章   穆继东去廖家打听, 知道媳妇儿和闺女上山了,他也不管这会儿天色不早了,抓紧时间把后院的鸡鸭鹅喂了, 关好门也上山去。   穆继东一个人走路很快, 他到的时候, 娘俩正在吃晚饭。   “妈, 我还是喜欢吃藕馅儿的饺子。”   林玉给闺女又添了两个香菇肉馅儿的饺子,“这地方也不产藕。”   穆清喝了一口饺子汤,“怪我当时囤菜的时候没想起来。”   穆清脑子转悠起来, 是不是趁暑假有空, 去南方走一圈?好几年前就说要去绍兴和上海,都几年过去了,现在还没去。   穆继东从黑暗中走出来, “哟,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嘴呢。”   林玉笑意涌上眼底,一下站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哼, 下午就回来了,谁知道你们娘俩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到这儿来了。”   “你这话说的,我们想打招呼也找不到你呀。别说这些没用的, 想吃点什么?”   穆继东扫了一眼桌上的饺子,“来个韭菜鸡蛋馅儿的。”   穆清配合地拿出两大碗, 多得是, 随便吃。   穆继东也不将就, 随便拉了一张椅子过来, 坐下端起碗就吃,一阵稀里呼噜,连饺子带汤,一点没剩下。   吃完饭,放下碗,穆继东舒服地长叹一口气,“舒服。”   林玉拿了张湿帕子给他擦脖子上的汗,“这次出去累不累?”   “还行吧,都习惯了,比冬天可好多了。”   对外面碰上的难事,穆继东也不爱提,拉着媳妇儿的手说话。   “你们上来也好几天了,我看该回去了,总是麻烦王婶子帮忙喂鸡不太好。”   “嗯,确实该回去了。咱们也不能空手,明天回去的时候给廖家送两只肥兔子吧。”   “送兔子我看行,她家喜欢吃老母鸡,送野鸡估计他们也不爱。”   林玉说起这些天家里的事情,收到老家还有南广那边寄来的包裹,她带着闺女去白水县买了许多罐头和肉肠给寄回去。   说到人参,穆继东有些心痒痒,“什么时候方便请假了,咱们回村里一趟,我总担心穆国柱他们几个找到我的人参窝,那我可要心疼死。”   “人家能碰到,也是人家的运气。”   爹娘亲热地靠在一起说话,穆清捡起碗去厨房洗了,一切收拾完,又自己去洗漱睡觉。   晚上她睡得早,连爹娘什么时候回屋都不知道。   穆继东觉得山上只有一间卧室住着不方便,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催促闺女动作麻利点,收拾好赶紧回去。   穆清不紧不慢,把洗脸盆、洗脸帕、牙刷这些收起来,脚尖踢了踢招财的肥屁股,“趴着干啥?起来走了。”   “汪!”   “进宝过来。”   穆继东背着背篼,进宝肉嘟嘟的身子一跳,窜进了背篼。   林玉房前屋后检查了一遍,照原样把大门用根树枝插上。   “走吧!”   “汪汪汪!”   “喵呜~”   有招财跟着跑,穆继东几乎都没有出手,看到只兔子,和招财两边围堵,一路上抓了三四只肥兔子。   回到驻地,林玉带着两只肥兔子上门,谢过王婶子这些天帮忙照看家里牲畜。   顺手的事情,一次用不了几分钟,王婶子哪里好意思收这么厚的礼。   “您就收着吧,您要是不收,下次我都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王婶子笑了起来,“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收下,家里也好长时间没吃兔子了。”   林玉和王婶子又聊了几句山上的事情,这才转身进屋。   后院,穆继东已经利索地把两只肥兔子收拾出来,穆清负责烧火,今天中午吃红清炖兔子。   “红烧上火,咱们今天吃清炖。”   林玉对闺女说,“把香料都找出来配个香料包,去味儿弄不好,清炖兔子可不好吃。”   “哎!”   在南广的时候做清炖兔子一般要放冬笋,冬笋家里还有,就是不方便放,那就放点笋干吧,反正上次泡好的没用完。   今天做饭的时间长了点,十二点半才做好午饭,林玉用一个大碗装好清炖兔子,“给秦家送去。”   穆继东端起碗,“我去送!”   穆家人回来了,隔壁孙艳耳朵又竖起来了,什么话都没听到,倒是又闻到了肉香,不由得撇嘴。   怕闺女闹,孙艳也不在家里待,带着闺女去周家。   家属区又来了一位军嫂,一个人带着三个闺女,愣是一个儿子都没有。昨天吴凤藻代表家属区的军嫂们去周家,周营长的媳妇儿江爱华说的遮遮掩掩,她一听就是怎么回事。   周家几个妯娌嫌弃她不会生儿子,欺负她三个闺女,公婆还偏帮,江爱华一咬牙,带着三个闺女就来随军了。   江爱华最小的那个闺女,名字叫周胜男,今年才两岁。   两岁的小姑娘,被家里的堂哥堂姐欺负,就很知道看人眼色了。   孙艳一到,还没走进院子,在院子里玩儿的周胜男就喊妈妈。   听到前院的动静,带着大女儿和二女儿在后院拾掇菜地的江爱华连忙走出来,笑着迎出来,“哟,黄嫂子,你怎么有空过来。”   江爱华这个态度,让孙艳心里一阵舒坦。   自从她和李红丽那个女人撕破脸后,林玉也不怎么和她说话了,李红丽那个女人更是直呼她的名字,好久没听到人叫她黄嫂子了。   “我在家没事儿,想着你才来,肯定忙不过来,就想过来帮帮忙。”   “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以后都是一个家属区的姐妹,咱们可要互相扶持着。”   送完菜的穆继东大步过来,那高高壮壮又不苟言笑的模样,一看就像是大领导,江爱华不着痕迹地看了好几眼。   等人过去后,孙艳才说,“知道那是谁吗?”   “那是谁?”   “住我家隔壁,刚才那个是穆继东,职位是团长,他家随军的家属是他的媳妇儿林玉和闺女穆清。”   “只带了闺女来?真够疼闺女的。”   孙艳幸灾乐祸地笑,“不疼不行,两口子三十来岁的人了,只有一根独苗。”   “一个闺女?”江爱华有些吃惊。   “那可不,别说儿子,连闺女都没多的。你至少还生了三个姑娘。”   要换在老家,孙艳这话妥妥就是骂人的话,不过放在这里,不是骂江爱华,而是针对穆家两口子。   江爱华心里有些不高兴,淡淡笑了一下,看在孙艳男人职位比她男人高的份上,没有说出来。   说起生儿子的事情孙艳就来劲儿了,“我不是说你哈,我就说林玉,啧啧,你是没看到,整天吃好的穿好的,花钱如流水,前段时间还买了好多酒回来了,就跟不要钱似的。”   “我跟你说,也就是咱们青松岭没几家人,上面的人也不爱管这事儿,要换在其他地方,林玉买酒这事儿,一告一个准,说不定还会被拉去游街,贴大字报。”   孙艳面露鄙夷,“生不出儿子,只能在这些吃的喝的上面找点面子回来。平日里只知道巴结领导,也就这点本事。”   听到这里,江爱华连笑都不想笑了,在她面前骂林玉生不出儿子,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黄嫂子,你坐下歇歇,我先去后院把活儿干了。”   “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孩子。”   说到孩子,江爱华生怕孙艳把自己的闺女教坏了,抱起小女儿,一边往后院走一边说,“我们乡下人没那么讲究,我家胜男别看才两岁,也能帮着干点活儿。”   周家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也跟娘妈去后院,孙艳带着闺女站在别人家院子里,也挺没意思的,悻悻地拉着闺女走了。   穆家在屋里吃饭,厨房清炖兔子的香味被风吹散了,没什么味道,回到家里闺女也不闹了,孙艳瞥了一眼隔壁的院子,脚下一转,回去了。   家属区来了新人,林玉很快也知道了,下午去后院摘了一篮子蔬菜去周家拜访,江爱华刚忙完,赶忙请她进去。   江爱华是个有心人,和林玉说了一会儿话,就知道孙艳为什么说林玉的坏话,就是嫉妒呗。   江爱华不是个喜欢背后说人不好的人,但是不说吧,心里又憋得慌,犹豫了一下才说,“黄嫂子,和你关系不太好?”   “这个从何说起?”   “哈哈,我也才来,不懂这些,就是随口一问。”   林玉笑了笑,“她说我坏话了?一群人聚在一起说人闲话,一般是谁不在说谁。是不是?”   江爱华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不过都说到这儿了,她说,“也没有一群人,黄嫂子找过来,就跟我说了两句。”   林玉毫不在意,“你才来不知道,咱们家属区,加上你一共才六家人,黄嫂子那个性子吧,和家属区的每家关系都一般。”   江爱华很快明白了林玉的意思,笑了笑,没再说这个,转头问起孩子学习的事情。   “我去年冬天就在考虑要不要来,我家老大今年七岁了,也该读书了,就是怕来这里读书不方便才一直犹豫。”   要不是被逼的没办法,就算是为了孩子读书,江爱华也不会这个时候带着孩子来这里。   江爱华自己是小学毕业,她知道读书的重要性,肯定要让三个闺女去读书。   林玉问清楚江爱华的情况后,才说道,“我家闺女今年读初中,在石磨县初中报了名,平时不去上课,等期末考试去参加考试就行。”   “书都不去读?怎么参加考试?”   林玉谦虚道,“我家闺女挺爱学习,平时在家全靠她自学。”   “你们家闺女秋天读一年级,一年级学的也不难,你自己也是读过书的,你先自己教,要是不行,咱们再想办法,部队里面有文凭的人不少。”   江爱华羡慕道,“你家闺女都读初中了,你看着还这么年轻。”   林玉哈哈大笑,“你别想多了,我家闺女六零年出生,也没多大。”   江爱华这才明白,刚才林玉太谦虚了,满打满算也才九岁的孩子,今年已经读初中了,哪里只是爱学习,这就是个聪明孩子呀!   江爱华起了心思,想请穆清教她闺女读书。   林玉连忙摇头,“不是我不肯定帮忙,我家清清不是个适合当老师的人,教不好你姑娘,我怕你到时候怪我。而且我姑娘自己还在上补习课,也没那个时间。”   “补习什么?咱们这儿有补习班?”江爱华眼睛一下亮了。   “补习外语。”   外语?江爱华刚高兴没有十秒钟,一下又开始唉声叹气。   算了,另外想办法吧,她家姑娘和人家的掌上明珠不在一条起跑线上。   林玉走后,江爱华的大闺女周莹抱着小妹妹对妈妈说,“好像见见林阿姨的闺女,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江爱华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以后你好好读书,你也会变得很厉害?”   “真的吗?我变厉害了,堂哥堂姐就不会欺负我?奶奶会给我糖吃?”   “会的。”江爱华目光坚定,一定要送闺女去读书。   从这天开始,周家母女对穆清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傍晚闲着没事儿的周莹,还故意拉着小妹妹去溜达,经过穆家的门口。   可惜,穆家的房门虚掩着,她看不到屋里的人。   “姐姐。”   周胜男小姑娘往前走了一步,姐姐一动不动,她好奇地回头看。   周莹哦了一声,拉着妹妹往前溜达。   过了十几分钟,她拉着妹妹溜达回来,又故意看了眼穆家的院子,什么都没看着。   周莹有些沮丧。穆家的那个姐姐,究竟长什么样?   穆清倒是不知道有人想认识她,她这一下午,看看闲书,听听收音机,练毛笔字,画画,忙着呢。   周莹盼望着能见穆家的姐姐一面,第二天早上起来,照顾着小妹妹吃了早饭,她拉着小妹妹又要出门溜达。   周胜男小姑娘不愿意,蹲在院子里就是不走,不管周莹怎么哄都没用。   正在这个时候,她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一条蓝白碎花长裙的姑娘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本书,迎着阳光,一张干净的脸蛋,白白净净的,特别好看。   甚至,周莹觉得,她身后的影子都是好看的。   感受到别人注视的目光,穆清扭头看了一眼,这姐俩眼睛圆溜溜的,特别是看人的时候,还瞪眼,真可爱。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继续往秦家去。   待穆清走过后,周莹跑进屋里大声叫起来,“妈,我刚才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姐姐。”   “你说谁?”   “不知道,我猜肯定是林阿姨的闺女!”周莹兴奋地跳起来。   江爱华觉得有些好笑,至于这么高兴吗?   她用洗碗帕擦干净灶台,“你这么跑进来,你妹妹呢?”   “在外面。”周莹连忙跑出去,只见小妹妹已经颤颤巍巍地走出去了,连忙给抱回来。   打扫干净厨房,江爱华摘下围裙,对三个闺女说,“你们在家别乱跑,我有事儿出去一趟。”   “好。”   江爱华去后勤部找胡平,问问孩子读书的事情。   胡平其实也在考虑家属院孩子们读书的问题。   原来没考虑,是因为孩子少,现在家属区的孩子有好几个了。   黄勋家的小儿子,还不会走路这个不算。穆团长家的闺女,那是个聪明孩子不用老师也无所谓。   但是,廖师长家的小孙子今年也五岁了,黄柏家的闺女五岁,周立家三个闺女,最大的七岁了,老二明年估计也要开始读书,这几个孩子都要考虑起来。   年纪相近,差个一两岁问题不大,都送到一个班,读一年级,叫一个老师上课也方便。   “你说的事情我们也在考虑,你先回去,等我们讨论出结果了再通知你。”   江爱华连忙点头,“我看家属区的空房子还挺多,这么空着也是浪费,不如收拾一间出来给孩子们读书。”   “放心,如果要请老师过来,肯定是在家属区办学校。”   说完正事,江爱华高兴地回去,路过廖师长家,她还专门去找廖师长爱人说读书的事情。   吴凤藻觉得这个提议挺好,“他们后勤部会读书的人多,随便拉一个过来上课,也能省下咱们好多事情。”   廖卓皱眉,“上课?我不上课,清清姐姐都不上课,我也不去。”   吴凤藻淡淡瞥了孙子一眼,“你那小脑袋有穆清一半聪明,我也不用愁你读书的事情。”   江爱华好奇道,“那闺女有多聪明?”   吴凤藻笑着道,“我也说不好,以后你自己慢慢看吧。”   见师长夫人忙着哄孙子,江爱华没再打扰,自觉告辞离开。   出门路过穆家门前,她也跟她闺女似的,特地看了一眼穆家的院子。   孙艳叫住她,“你看什么呢?”   江爱华客气地笑了笑,“没看什么,想事情呢。”   “你去干嘛去了?”   “去后勤部转了转。”江爱华不愿多聊,“黄嫂子,你先忙着,我有事儿回去了。”   江爱华走后,李红丽抱着小儿子在门口乐开了花,孙艳瞧江爱华是乡下来的,上赶着去拉拢,现在来看,人家江爱华,好像不太看得上她孙艳。   真是笑死个人!   胡平是个办事利落的人,过了两天,把廖家对面的空房子收拾出来,摆上几套桌椅,放上黑板,就等着九月开学。   “老师从县里学校请吗?”   胡平大手一挥,“不用从学校请,我们后勤部就有当过老师的人,语文数学都能教。”   “那咱们还去县城报名吗?”   “要去报名,上课在咱们驻地上,考试去县里考。这个事情穆团长家有经验,你想知道就去穆团长家问问。”   那江爱华就放心了。   知道她们读书的地方定下后,周莹经常带着小妹妹去看教室,还在教室里玩儿。一来二去的,和廖卓关系好了起来。   家属院玩闹的孩子多起来,安安静静地家属区也变得热闹了。   孙艳最喜欢这样,廖师长家的小孙子肯出来玩,她闺女也能跟他们一起玩儿,这情分慢慢的不就有了么。   穆清不参与小孩儿的活动,即使廖卓他们经常过来找她,穆清塞给他们一颗大白兔把人送出去。   如果大白兔还送不走,那就把进宝塞过去,保证把人送走,还她一个清净。   林玉又开始发愁,原来闺女在村里的时候就不和小孩儿玩,她以为是性格原因。去了南广之后吧,交了好几个朋友,她以为都好了。现在嘛,又变得独来独往起来。   穆清不跟小孩儿玩,她每天都乐趣多着呢,研究方子、研究棋谱、弹琴、画画,做点什么不好。   知道她会弹琴,秦老太太专门请她弹过一次,从此之后,秦老太太变成了她的听众和夸夸机,在她眼里,穆清弹什么都是好的。   穆清也开心,去秦家去的更加勤,以至于穆清的外语能力快速增长,八月底,开学前一天,还用俄语给霍容时他们写了一封信,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懂。   霍容时没有穆清的好日子过,生日那天还在山里扑腾,后面的教官追的死紧,偏偏他一直甩不开。   为什么甩不开,因为张钦这个懒货跟在他屁股后面求保护。   “不想被你爸抓着教训,就跑快点。”   “你以为我不想?我是不能!”从早上被追赶到晚上,中午都没吃上东西,一直被撵着逃命。   张钦觉得,支撑他逃跑的不是腿,而是意志力。   他就是个意志力巨强大的人呀!   霍容时冷笑一声,“我提醒你一句,你还记不记得被抓到的惩罚是什么?”   张钦咬牙,“在水里抱着木头跑十圈。”   想到在水里训练的痛苦,张钦觉得自己又行了。   今天明明是休息日,他爸,霍容时他爸,还有彭丰年的爸,这些人闲着没事儿,硬说要检验检验他们的山林生存能力。   就因为他们一时兴起,他跟没头苍蝇一样,饿着肚子在树林里跑了一天。   勉强又坚持了一个小时,天都快黑了,张钦简直快要哭了。   天啊,还是穆清的东北好,荒山野岭还有肉肠吃,有肉罐头吃,怎么着也比他被追得连滚带摔强。   穆清哼着小调装好信封,明天去县里报名就给寄出去。   “清清,面煮好了,出来吃饭。”   “哎。”   穆清吃了晚饭,和娘亲在屋里说话逗猫,南边的张钦靠着抱大腿,总算逃出生天了。   最后逃过的三个人,其中两个是靠自己的本事,只有张钦是靠着抱大腿。   张玉才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没出息。   陈师长笑道,“小霍带着一个拖后腿的还撑到了最后,又长本事了。”   霍锦年笑道,“还过得去吧,张司令也没有尽全力追吧?”   张玉才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小霍确实厉害,你有个好儿子呀。”   霍容时站的板正,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昂头挺胸,夜色把他眼中的倔傲隐藏了八分,留了两分少年人的血性,让看惯了兵王的老家伙们也觉得惊才绝艳。   张玉才思索着,这小子可要好好培养。   穆清寄给霍容时他们的信,她们十月才收到,张钦看不太懂穆清写的什么意思,找霍容时翻译,叫霍老爷子看到了,训了张钦一顿。   “瞧瞧穆清,都能洋洋洒洒地写好几封信了,你学了这么久,不说写,你读都读不通顺?以后每天下午早点来上课,成绩差就多努力努力。”   陈静和沈园在门外,听到霍老师生气,把手里的信往兜里一塞,悄悄地溜了。   霍容时回房间给穆清回信,写完信他看了一眼窗外,北方该下雪了吧,不知道她还收不收得到。   收得到,怎么收到不到,走后勤部的路子寄信,人在哪里都收得到。   穆清的外语到了一定水平后,穆清似乎爱上了这种用外语写信的感觉,还切换着语言写,后来,多写了几次,张钦、沈园和陈静都不搭理她了,只有霍容时,还一封一封地给她回信。   时间就如同山间的溪水一样流过,汇入江河,不知所终。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从频繁来往的信件中,穆清知道霍容时细碎的生活和工作。   七零年的夏天,穆清初中毕业,霍容时高中毕业。她在家瞎玩儿,霍容时入伍当兵。   后来经常几个月没有消息,然后一连给她写十几封信寄来。她知道他受伤了,知道他立功了,不过一年的时间,靠着军功当上了营长。   而莉姐姐,当了这么多年兵,也才当上副营长。有一次,她从穆清这里知道霍容时,可羡慕了。   穆清笑着看信,拆开最后一封,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淡了。   霍容时自身能力突出,又有前线作战的经验,还会两门外语。南边的和谈没有起到作用,又开始轰炸,霍容时被选为特别行动队的副指挥,出国了。   穆清有些慌,可惜这次她不能像爸爸去南边那次一样,去木家寨,去八王山。只能在远方祈求他平安。   林玉知道霍容时的消息也很担心,“他们家就他一个孩子,他爷爷奶奶和爸妈怎么能放的下心?”   “霍老师不知道。”   林玉严肃地摇了摇头,“不要小看霍老爷子,孙子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他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是为了不让小辈担心,不说破罢了。”   从七一年的这个夏天开始,穆清四年两个月没收到霍容时的来信。偶尔她会收到张钦和陈静他们的来信。   张钦高中毕业,如他所愿进了后勤工作,他说他每天忙活的全是居委会大妈的工作,都是些琐碎的小事,大家把他当个打杂的指使。   他说,还是读书好,读书多快乐呀!   陈静和沈园高中毕业后,陈静去医院当护士,沈园去干了采购物资的工作,经常跟着汽车队到处跑,都忙忙碌碌的。   而穆清,几年的时间,让她从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只要是她走过,对她熟悉的邻居也要多看她一眼。   即将满十五岁的穆清,身高已经和妈妈差不多了,已经是个一米六五的少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想多看她一眼?   “清清姐,你去秦奶奶家吗?”周胜男小姑娘小跑着过来。   “是呀,你别跟着我,快去教室上课。”   “还早啦,不会迟到的。”   时间过的真快,当初第一次见才两岁的小姑娘,今年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   可惜,这些年青松岭驻地的军嫂,统共没有超过十家,她两个姐姐还能和小伙伴们一起读书。   到她这儿,只有和李红丽家的小儿子两个人读一个班级,那可真是,打个哈欠都要被老师叫起来读一段课文。   穆清心里啧了一声,她妈给她取名周胜男,这姑娘不爱学习的模样,让她妈妈操了不少心,生怕对不起这个名字。   “周胜男,你个兔崽子给我回来!”   听到她妈叫她大名,小姑娘吓得一哆嗦,连忙跑回去,拉着妈妈撒娇。   周胜男来的时候年纪最小,她和她两个姐姐不一样,没有被堂哥堂姐欺负过得记忆,从小长在有爱的环境里,胆子也比两个姐姐大。   肯定的,也更加调皮。   穆清笑了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秦家。   “来了,今天咱们干点什么呢?”   秦老太太的头发全白了,坐在那儿笑着看她,又慈祥又温柔。   穆清温声道,“都听您的。”   “哈哈哈,我就猜到你要这么说。咱们今天上山去摘点松枝儿吧,你上次给我的松香用完了。”   穆清无奈,“您当是熏蚊子的东西吗?”   老太太笑着道,“味道好闻嘛,我给床上的枕头、床单、毯子都撒上。反正你这个味道不重,怎么着都好闻。”   “秦爷爷不生气?”   “哈哈哈,他生气也没办法。”   老头子以前总跟他抱怨,他当兵的人,整天身上弄得香香的,叫人知道了脸上挂不住。   老太太可不听他的,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渐渐的,秦老爷子也不说这个事情了。只能安慰自己,这味道别人应该闻不出来吧。   等老太太锁好门,一老一少,慢悠悠地走出家属院。   几年的时间过去,家属院的小孩儿长大了,大人也长年纪了。吴凤藻鬓角有些灰白,她也不隐藏,大大方方地露出来。   “清清,上山打猎去?”   “吴奶奶好,今天不打猎,陪秦奶奶去走走。”   吴凤藻笑着道,“前些天你带着招财上山打猎,是不是把招财累着了。”   “可不,今天还在家休息呢。”   吴凤藻哈哈大笑。   人老了,狗也老了,招财也不像以前那么爱动了。   看着一老一小走远,吴凤藻叹息一声,“不知道初一现在怎么样了。”   初一是吴凤藻的大孙女,五五年出生,跟着爹妈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今年也二十了,已经到该结婚的年纪了。   “小姐您别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吴凤藻心里发愁,在想着,老不叫老廖想想办法,即使儿子媳妇回不来,至少把孙女弄回来,给找个好人家。   带着秦老太太穆清没有上山,就在山脚下找了一棵长的低矮的松树,摘了两把松枝带回去。   老太太有些遗憾,“我家老头子现在都不准我去山上了。”   “秦爷爷也是担心您安全。”   “哼,他一天天的,该他操心的不操心,不该他操心的白操心。”   穆清淡淡一笑,没接话。   老太太又提起其他的话,穆清应了一声,两人慢慢地走回去。   “穆清,有你的信。”   “这么早送来?”   胡平擦了一下汗,“我们昨晚在石磨县办事,一早从石磨县过来,肯定快。”   穆清以为是张钦他们寄来的信。一看到信封上那笔沉稳中透露着锋芒的笔迹,这是,霍容时回来了!   穆清送秦老太太回家后,迫不及待地跑回家看信。   好几年不通信了,从他的字里行间,穆清从未如此明显地觉察出,他再不是那个故作大人,却始终有些青涩的少年了。   他真的成年了! 第67章   南广县军区大院。   这里雨水丰沛, 气候适宜,植被生长速度很快。霍容时走在回家的路上,道路两边的树木跟他几年前离开的时候相比, 又高大了不少。   可能是居高声自远, 趴在树干上嘶鸣的蝉虫, 声音传的更远, 恼人的声音让人更加烦躁。   傍晚的军区大院,空气里潮湿的汗气,更让人不舒适。霍容时单手解开衣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慢慢悠悠地到了家。   “我的女儿呀, 娘真是想死你了。”   “你这个不孝女,我上年纪了出不了远门,你也不回去看我, 良心都够吃了?”   “你哥哥嫂嫂天天在家念叨着你,又走不开,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几年了,死前总想来看看你。”   老母亲又哭又闹, 好些年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的谢桂珍, 一时半会儿有些茫然。   谢老太太大吼一声,“你躲什么,过来扶着我。”   “哦。”   被亲娘训斥,谢桂珍忙不迭地小跑过去扶着老娘。   谢老太太心里舒坦了, 总算有空闲打量这套小洋楼。   “你个没心肝的,住着这么好的房子, 都不知道想着我。”   谢桂珍喃喃地辩解了两句, 谢老太太才不听, “你公婆去哪儿了?”   “今天学校那边有活动, 我公公被请过去了,婆婆也跟着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吧。”   “哼!”   谢老太太走进屋,宽敞的大厅,房顶的吊灯、真皮沙发的摆设,样样都合她心意。   谢老太太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婷婷,你过来坐。”   今年刚十八岁的谢婷婷尴尬地看了姑姑一眼,“奶奶,还是让姑姑坐吧。”   “这屋里还缺她坐的地方?别管她,你坐我身边来。”   谢婷婷犹豫了一下,见姑姑没说话,她才慢吞吞地坐过去。   谢老太太瞥了一眼不争气的闺女,“愣着干什么,坐!趁着你公婆还没回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   谢老太太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我问你,上回你写信说,我外孙当团长了?”   “嗯,任命才下来不久。”   谢老太太乐的露出牙花子,“正好!我这次带婷婷来,就是想让他们表兄妹好好处一处,自古以来,表亲就该亲上加亲,两家人互相扶持着,才是长久之道。”   谢桂珍震惊,看了一眼羞红了脸的侄女,又看向亲娘,“娘,都什么时代了?这种老思想可要不得,近亲不准结婚。”   谢老太太怒火中烧,“什么老思想?谁教你这么跟娘说话的?什么近亲不近亲的,我不爱听,你别跟我鬼扯这些。”   “桂珍,你别忘了婷婷是怎么来的?婷婷接了你小儿子的命,就该进霍家的门。我找大师算过了,保准没错。”   谢桂珍坐立不安,“娘,这话可不能说,让我公婆知道了,怕是气得要把我赶出去。”   “没出息!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是你娘,还能骗你?!”   谢桂珍咬牙,“娘,真不行。”   谢老太太张嘴就要骂人,谢桂珍连忙道,“娘,我存了好些布票,明天我带你去买新衣裳,买两件,这事儿咱们别提了行吗?”   谢桂珍目露哀求,谢老太太冷哼一声,“从小就长了个猪脑子,今天算了,明天我再好好跟你掰扯。”   在大门外站了许久的霍容时露出个讽刺的笑,这老太太,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惹人讨厌。   虚掩的大门推开,吓了屋里的人一跳,屋里的人都看过去。   谢桂珍好似看到救兵一般,一下站起来,“容时,你回来了。”   霍容时冷淡地嗯了一声。   谢老太太大喜,连忙道,“婷婷,这就是你表哥,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你表哥吗?快看看,哎哟,真是一表人才,年少有为!”   谢老太太好些年没见过外孙,今天咋一看,长的比他爹还招人喜欢。   谢婷婷扬起绯红的脸蛋,看了表哥一眼,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谢老太太嗔怪,“你这孩子,对你表妹还没个笑脸,以后怎么找得着媳妇儿。”   霍容时冷声道,“不用您担心,我已经找到媳妇儿了。”   谢老太太愣了一下,问闺女,“你不是说还没对象吗?”   谢桂珍也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有对象的,她结结巴巴半天,想否认,在她之前,霍容时笑了起来,“我爸知道,就等着我到年纪结婚领证。”   谢老太太怒起,霍容时丝毫不把她看在眼里,“时间不早了,我在军区大院前头的招待所订了两间房间,妈你带她们先去住着吧。”   “好你个霍容时,我好歹是你外婆,我一把年纪老远过来,我连你屋里都住不的?”   霍容时轻描淡写地说,“家里没有空房子留人,再说,表妹年纪大了,跟我住一个屋檐下不合适,我爱人知道了会不高兴。”   被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这般对待,谢婷婷心底刚冒出的嫩芽就像被人一脚踩碎了般,既难过又觉得羞耻。   “外婆,人家不欢迎我们,咱们走吧!”   谢老太太甩开孙女的手,“走什么走,这是我闺女的家,就是我的家,就算她谢桂珍没床睡我也有地方住。”   从小对谢家人的反感,让很少情绪外漏的霍容时有些不耐烦,霍家老两口回来了。   霍老爷子看了谢老太太一眼,“来我家干什么?”   “霍老头,少在我面前摆脸色,我郭春花不吃你这一套!”   “正好,你也别在我家大吼小叫,这么没素质的人,不配登我霍家的门。”   霍老爷子毕竟在外交部工作过,又做过这么多年的老师,他生气的时候,威压还是有点严重。   郭春花这种习惯了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作威作福的妇女,一时间,真被霍老爷子震住了。   谢婷婷心惊,谢家和霍家关系差成这样了?那奶奶还带她来霍家做什么?这是她们家能高攀得上的?   霍老太太也很不喜谢家人,淡淡看了儿媳一眼,谢桂珍不敢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拉着亲娘去住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房门一关,郭春花眼色一横,“平日里霍家两个老不死的怎么欺负你了?我是你亲娘,我受了委屈你都不敢替我说句话?”   谢桂珍低着头,自从搬到南广来了之后,她除了逢年过节给娘家寄点吃的用的,其他时间已经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她以为自己会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没想到,面对她娘的时候,八年前和八年后依然没什么分别。   “谢桂珍,问你话呢!”   谢桂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招待所一楼有食堂,娘你带着婷婷一会儿下去吃饭吧,我明天再来看您。”   塞了十块钱和两斤粮票,谢桂珍转身就走。   房门咔嚓一声关上,谢婷婷看向奶奶。   郭春花笑了一下,“别担心,你姑姑从小是个没出息的,我说东她不敢往西。”   “那,表哥……”   “先看着吧,要是实在不行,叫你姑姑给你找个差不多的,她不敢回嘴。”   郭春花这辈子,最大的能耐,就是把她早死的男人和一对儿女拿捏得稳稳的,年轻时候过得好,老了也不缺钱花。   如果能给孙女找个好前程,以后就能过的更好。   “你爹娘是个不争气的,读书读书不行,在工厂也是混日子,你哥哥弟弟要结婚娶媳妇儿,就看你了。”   谢婷婷低声道,“我看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   “有什么看不上的?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还有初中文凭,那些个单身汉求都求不来。”   不过,在郭春花心里,最好的结亲对象还是霍家,霍家有钱有势,闺女靠不住了,以后还有孙女。   只是,当初跟霍家闹的太僵,这些年过去了,霍家两个老不死的还记着仇。这个法子不行,就要想想其他办法了。   霍家。   谢桂珍回到家的时候,全家人都在院子里,霍锦年也回来了。   听说他那难缠的丈母娘来了,霍锦年真是头疼的很。   谢桂珍进门,全家人都看着她,想来不爱对媳妇摆脸色的霍老太太气的不行,“郭春花要把你侄女嫁给容时?”   谢桂珍心头一抖,儿子肯定听到她娘说的话了。   “我没这个意思,是我娘……她说了两句,我没同意。”   “你最好没同意。”霍容时忍着怒气,“明天我叫人去买火车票,你自己去把你娘送上火车。”   霍锦年的教养让他说不出过分的话,他转身进屋,实在忍不住,扭头对她说,“我就想过点安生日子,谢家要是不识趣,别怪我下手重。”   谢桂珍茫然,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像得了什么应激反应症一样,一碰到她娘的事,就蠢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霍老太太叹气,终究是有些不忍心,劝解了一句,“你妈喜欢什么,你明天带她去买,别怕花钱,把人赶紧送走了是正经。”   “别在院子里站着,进屋吧。”   “哎!”   霍容时双手插兜,站在院子里没动。过了几十几分钟,一辆吉普车开过来。   “团长。”   驾驶座和副驾驶上跳下来一高一矮两个黑脸壮汉。   霍容时应了一声,“陈康呢?”   “我在后面。”   高个名叫金山的壮汉嘿嘿一笑,拉开车门,双手使劲儿,把右腿打着石膏的陈康抱出来。”   “团长,放哪儿?”   “先放屋里吧,先吃饭!”   金山一脸羡慕,“陈康你小子走运了,断条腿还能在团长家吃吃喝喝住单间。”   陈康翻了个白眼,“换成你,你干不干?”   金山和江海傻笑一声,那肯定不干!   开玩笑,团长平时不冷不热地看他们一眼,她们都要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这几天是不是干什么蠢事了。   跟团长一起吃一起住?不不不,有的选,他们肯定不受这罪。   更何况还和司令员一个屋檐下,这日子不过了。   金山双脚并拢,“首长好!”   霍锦年点点头,没多问。   金山放下断腿的陈康,麻溜儿地跑了。   霍容时叫住他们俩,“先别走,帮我去办件事。”   “啥事儿?”   “对你们来说是小事情。”   霍容时低声交代了几句,金山露出个混不吝的痞笑,“小事情,以前我在街上混……额,散步的时候,这种撒泼打滚的我见多了,这事儿交给我,我给您处理的妥妥的。”   霍容时嗯了一声,塞给他五十块钱,又交代了几句其他的事情。   江海咂舌,团长真是不打无准备的仗,和上海隔的这么远,谢家大儿子耍流氓的事儿他都知道,真够用心的。   这一晚上,有人担惊受怕睡不着。比如谢桂珍,梦到她娘来找她,半夜被吓醒。   郭春花,也是被吓醒,吓醒了之后根本不敢睡,衣着整齐坐在床上,天一亮就走人。比起占便宜和孙女的事情,还是儿子的小命更重要。   霍容时,真是霍锦年的种,下手太狠了。   以为自己睡不着的陈康,在团长隔壁房间睡的特别香,要不是早上肚子了根本不想起床。   陈康单脚跳着出去,霍老太太赶紧去扶他,“你别动,我叫容时背你。”   陈康连忙拒绝,“不不不,我另一条腿好得很,我一下能蹦两米远。”   霍老爷子笑道,“容时就这么让你害怕?”   陈康傻笑,“不害怕,团长平时对我们好着呢。”   自家养大的孩子自家知道,霍老爷子笑呵呵的,招呼他坐下吃饭。   陈康仔细观察空位置,是坐团长身边,还是坐司令员对面呢?   只剩下一张空椅子,没得选,咬牙坐吧。   霍锦年今天早上起来心情颇好,他一起床本想处理谢家的事情,没想到难缠的丈母娘自己走了,这还是头一次遇上。   一大清早了却一桩糟心事情,心情可不是好了么。   霍锦年听汇报的时候,谢桂珍也听到了,一晚上没睡好,此时也心情甚好,一点不嫌麻烦地给全家做了手擀面。   紧绷的心情放松,谢桂珍这才想起问儿子,“昨天你说你有媳妇儿了?还说你爸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霍锦年没明白,“我知道什么?”   陈康竖起八卦的小耳朵,啥?团长有媳妇儿了?   霍容时难得尴尬地咳嗽一声,“瞎说的,我这么忙,上哪儿处对象去?”   “不一定哦,你们在外面打仗,不是还有护士和女军医?”   霍老太太激动地问陈康,“你肯定知道。”   陈康似乎感觉到团长眼神的余光,吓的连忙摇头,“没没没,我不知道,团长的事情我们哪里知道。”   “意思就是你们怀疑他有,但是你们没看到?”   陈康快要哭了,首长,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霍老爷子连忙追问,“他空闲的时候经常干什么?”   “写信?”陈康就想到这一件事。   霍家人互相对视一眼,确定了,他们好像没收到过信。   霍容时扶额,他怎么会如此想不通,把陈康带到家里来占空房子。   霍老太太目光如炬,“老实交代,你给谁写信了?”   霍容时轻咳一声,“给张钦!”   霍老太太不高兴,“你给张钦写信,都不给家里写?”   霍容时赶紧给奶奶送上醋瓶子,“您最喜欢吃酸辣口味的,再加一点。”   ”哼!“   陈康默默闭嘴,首长一家这么好骗?团长怎么会给你个大男人写信?   背锅的张钦:……霍容时走开,别败坏我名声,耽误老子谈恋爱!   真正收了一箱信的人,一天拆一封信,收到信已经半个月了,至今还没看完。 第68章   穆清对南边的小国家一直很好奇, 可惜没机会去,看了霍容时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信,穆清最大的感受, 吃喝紧张一点不算什么, 每天担心受怕的日子才难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上有炸弹扔下来, 睡觉都睡不踏实, 这才最可怕。   霍容时他们,过了好几年这样可怕的日子,能坚持到胜利, 真是太难得。   穆继东出任务回来, 听说霍容时的消息,问了闺女几次后,他叹息道, “不知道这次之后是短暂的安宁,还是长久的和平。”   林玉今天专门做了酸菜鱼,“别说那些,快点去洗手, 过来吃饭。”   “洗过了。”   父女俩赶紧过去坐下, 穆清给爹娘分了筷子。   穆继东一边吃,一边问道,“哪里弄来的鱼?不怕隔壁那家闻到味儿。”   林玉轻哼一声,“不怕她知道, 前些天我跟隔壁的王婶子,专门翻山去白水河边的屯里买了几条鱼回来, 木桶里装了水背回来, 到家的时候鱼还活着, 能养一段时间。”   山里小溪有鱼, 但是最多就是几斤大,想吃肉多刺少的大鱼就不能够了。   冬天的时候跟着后勤部去买鱼,虽说一次能多买一些回来,但是鱼都冻上了,想吃鲜鱼还的去买。   “咱们什么时候回南广?山里那个水潭,鱼肯定长的特别肥了吧。”   穆清有些馋南广的鱼,山里的野生鱼,又鲜美又肥嫩,鱼鳃都是干干净净的。   “咱们不在,张钦他们肯定会去捞,哪里有那么多大鱼留给你。”   穆清不信娘亲的话,“张钦他们一次只能捞几条鱼带走,张钦又不是一个勤快的人,肯定不会为了吃一条鱼跑那么远的路。”   “也是,要不是你有空间能装走,换成我,我也愿意去水库买鱼。”   “还有那边的腊肉和火腿,我这里早就没有存货了。”   这些年每年都会去白水县那边采购几次,但是从南广带来的东西,无论是柴米油盐,还是各种粮食蔬菜,都慢慢地消耗完了。   除了嫁妆之外,穆清空间里面,除了空掉的竹筐和木桶,现在最多的就是平日里在山里打的野鸡野兔子,毕竟是荒山野岭的特产。   她年纪大了之后,能活动的范围也宽了,从去年开始,她经常一个人去深山打猎,运气很好,碰到了一个飞龙喜欢去的山谷,她存了不少。   说到家里的存粮,林玉也在想办法,“要不我跟闺女去南方走一趟吧,家里存了这么些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不如在吃喝上多花点。”   满打满算,来这里已经五年半了,从南广带来的东西消耗殆尽,从今年开春后,家里的伙食水准肉眼可见地下降。   这个下降,不是说家里没有肉吃,没有米饭吃,而是饮食没有那么丰富。   穆继东想了想,“你们要是想去走走,其实也行,这几年外面安生了许多。”   穆清眼睛铮亮,“爸,你同意了?”   穆继东不高兴,“你这什么表情?哼,我一直不同意你们出远门,还不是为了安全着想。”   “知道爸爸是为了我们好。”穆清笑了起来。   林玉早就拿到高中文凭了,现在去秦老太太家补课也不是为了去上课,完全就是去陪秦老太太说说话。   她空闲时间多着呢,出门到处走走看看也好。   在这里待久了,林玉也想出去走走。   母女俩不管穆继东,吃完饭叫穆继东去洗碗,母女俩叽叽喳喳地坐炕上商量去哪儿。   穆清拿着笔画路线图,准备先去上海,然后从上海一路北上慢慢逛回来。   “先去看看家里的老房子怎么样了,然后我带你去买几身时兴的衣裳,再去绍兴买酒,你不是惦记好多回了嘛。”   林玉兴致勃勃地数着要去的地方,然后又计算时间,“现在已经快八月了,咱们最好早点出门,天冷之前好赶回来。”   “不是,你们这是打算一趟去多久?”穆继东洗完碗出来,听到这话瞬间后悔了。   林玉振振有词,“从上海一路玩儿回来,中间好多个城市呢,一个地方耽误几天,至少也要一两个月吧。”   “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穆继东试探着问。   母女俩一起瞪他,穆继东瞬间服软,可怜巴巴的,“好吧,你们想去就去吧,能不能早点回来?”   “你们瞧瞧,你们离开那么久,家里的鸡鸭鹅怎么办?还有招财和进宝,也要人照顾吧,我一个月回来两三趟,一次休息两三天,哪里有空照顾它们。”   “这个好解决,送到秦奶奶家,麻烦秦奶奶帮忙照看着。”   林玉点点头,“我看行。”   虽然和廖家是邻居,穆家因为穆清和秦老太太来往密切,穆家和秦家的关系早就比廖家好。   穆继东这个一家之主,完全被媳妇儿和闺女压制的没有翻身的机会。   算了,她们娘俩喜欢去就去吧。   穆继东抱着不喜欢动的进宝,窝在角落看她们商量。   穆清另外抽出一张纸,和娘亲列清单,要去哪里买什么东西,最好一次性买够好几年的消耗。   “家里存的各种票还是很多,不过要照咱们这样买,估计还是不够。”   林玉写下莲藕两个字,“妈,咱们找秦奶奶和周家、黄家买,特别是周家,江阿姨很节俭,存下的各种票多的很,上次我听周莹说,她妈妈把家里用不完的票换给别人。”   在青松岭这个地方几乎没处花各种票,去了县城里,石磨县和白水县这一亩三分地情况特殊,用票有用票的买法,不用票有不用票的买法。   总之各种原因吧,大家手里的各种票都还挺富裕。   穆继东默默发言,“我回头找朱杰他们问问。”   林玉给他一个笑脸,“别回头了,反正你闲着没事儿,现在就去吧。”   “闺女,给你爸拿些零钱。”   “好。”穆清随手掏出几十块钱,全都是毛票和块票,这样小额的钱最适合去弄各种票。   穆继东揣好闺女给的钱,穆继东出门,走到半路上,突然啧了一声。   好家伙,这些年家里有媳妇儿和闺女管着,他连零花钱都没摸到过。现在兜里揣着这么多钱,还挺不适应。   “哟,团长来了,请我们晚上喝酒?”   穆继东笑着骂道,“整天就想吃吃喝喝。”   “哈哈哈,这不是团长对咱们好么。”   穆继东攀着朱杰的肩膀,朱杰看团长另外一只手捂住衣兜,“咋呀,有事儿?”   “有,找你们帮忙来了。”   “帮啥忙?”   “去你们屋里说。”   嗨,整的还挺神秘的。   关上门,屋里都是自己人,穆继东腰杆挺直,“兄弟们,上个月发的票都寄回家了?”   “还没来得及,我一般两个月寄一次,嫌麻烦。”   “我也没寄。”   一个小兵更是说,“我爹娘不差我这点东西,我都是留着自己用。”   穆继东掏出一把钱,“那正好,你们有用不着的票,都换给我呗。”   朱杰嬉笑,“哟,咱们团长兜里装钱了,稀罕事儿呀!”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穆继东笑着瞥了他一眼,“少废话,赶紧的!”   大家伙儿随便一猜,估计是团长家的嫂子要准备采购东西不够票了,每年夏天时候,特别是入冬前,团长家都要采购很多吃的喝的,这在驻地都不是什么秘密。   团长家每年买的那些酒,大半都是他们给消耗的。   朱杰他们还经常去团长家蹭吃蹭喝,没什么好送的,每次都是空着手去,好不容易团长找他们办事,朱杰直接掏出箱子里的票,都塞给他。   “多少钱?”   “团长,咱们之间的关系不说这些,你拿着用。”   “就是,咱们这些年在你家吃的大鱼大肉,喝的鸡汤和好酒,不比几张票贵?”   穆继东不理他们,数了数票,估计了大概价格,把钱塞给他们。   “穆氏解毒药都知道吧,老子有个好闺女,不差钱,请你们吃喝我乐意。你们拿的工资都给我好好存着,有老婆孩子的寄回去养家,还没结婚的存着结婚。”   “团长~”   穆继东笑道,“怎么,感动的哭了?”   大家伙儿又笑了起来。   “团长,这些够不够,要不我问问隔壁?”   “帮我问问,估摸着不够。”   朱杰跑去拉人,没过一会儿,穆继东把手里的钱都花了,换了两大口袋票回去,满载而归。   林玉把这些票都数了数,加上她刚才跟李红丽换的,估摸着差不多了吧。   “对了,咱们现在出远门,是不是该找胡平他们开个介绍信?”   “确实应该找胡平,部队开的介绍信比村里的好用。”   穆清手里还有几封盖章的空介绍信,都是当时从穆家村走的时候,从村里拿的。   去开介绍信的事情交给穆继东,得,穆继东还要跑一趟。   拿到介绍信,穆继东不着急走,“最近有车出去吗?”   “怎么的,有事儿?”   “这不废话嘛,介绍信都开了,我媳妇儿带着闺女回老家看看。”   “你媳妇儿是上海人?”   “嗯。”   胡平翻了翻记录本,“后天早上有车出去。”   “行吧,那就后天。”反正后天他也要出门。   第二天,林玉亲自去秦家,托秦老太太帮忙照看一下家里,秦老太太一口答应了。   “这次你们去多久?”   “时间还没定呢,估计时间有点长。”   “该回去走走,让家里看看,清清都长成大姑娘了,回去老家,亲戚们该不认识了。”   林玉笑了笑,没跟秦老太太提,上海那边早就没有亲人了。   “你们回芒山县不?”   “暂时应该不回吧,听我家穆继东说,今年冬天应该能请到长假,到时候咱们全家一起回去。”   秦老太太皱眉。   穆清察觉到,“怎么了?”   秦老太太慢慢道,“我也说不好,听我家老头子说,可能咱们这边会有点变动。”   “什么变动?”   秦老太太摇摇头,“只是听到一点风声,具体的还不知道。”   秦老太太笑着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咱们这边安安稳稳好几年,就算有事儿,估计也是小调整。”   林玉心头一松,“那再好不过了。”   穆清看着秦奶奶的白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秦爷爷要退了吧。毕竟到年龄了。   也不对,照她和秦奶奶的关系,这种事情秦奶奶应该会告诉她。   想了想,没什么结果,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过了两天,一家三口都出门了,一个带队往山里去,两个坐车出山。   从石磨县这个小地方出发买火车票非常容易,靠着军属的关系,很容易就买到两张卧铺票,这一节车厢里只有她们娘俩。   林玉递给闺女水壶,“把我没做完的衣裳拿出来。”   “好。”   夏天穆清喜欢穿裙子,为了闺女的喜好,林玉也喜欢给闺女做裙子,以至于夏天穆清都只有一身衬衣和裤子。   出门在外穿裙子不方便,林玉这两天紧急给闺女赶两身换洗的出来。   穆清其实也会做,手艺还很好,就是她做的精细,动作慢得慢,林玉看不过眼,还不如自己动手。   穆清闲适地靠着被子看书,车窗外的景色一掠而过,从车窗跑进来的风,吹的书页作响,又被一双纤长白嫩的手按下。   此时,青松岭。   秦璞开完会回到家,对老伴说,“我看,今明两年,我就退了吧。”   秦老太太连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秦璞淡淡道,“咱们青松岭这个点可能要撤销,一起并入白水县,由那边司令员统一指挥。”   上个月内部就有这样的内部消息流出来,秦璞一直留心着,还特地告诉了廖师长。   廖师长是北京过来的人,在白水县没待多久就来了青松岭,秦璞估摸着他不知道,就去跟他打了声招呼。   不说其他,至少在青松岭这个事情上,两人是一个战线的人。   “已经定下来了?”   “还没定,今天老云托人过来跟我报信,撤不撤,也要等到明年去了。”   “这都快八月了,到元旦也就四个月。”   秦璞叹息一声,“咱们在这儿扎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现在不需要了,被撤也正常。”   这两年边境形势没那么紧张,不需要再一步一岗,也节约些兵力做其他的。   秦老太太思索半天才道,“咱们退了,两个女婿怎么办?”   “外孙都参加工作了,大女婿和二女婿年纪也不小了,他们走的是求稳的路子,我看他们后头也难有大发展,就这么维持着算是不错了。”   秦璞一直支撑着,和云家老两口一个想法,就想把小辈培养出来,接自己的班,现在来看,他们都不成。   他的两个女婿,最好的那个是个老团长。云家最好的那个外孙女现在是营长。乍一看,他家还好一点。   云家两个年轻,家里第二代是市长,总的来看,他秦家还是落后了。   “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你有个心理准备。”   秦老太太叹息一声,她这么大年纪,早就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过了好一会儿,秦璞才说,“我得去一趟白水县,和老云好好谈谈。”   云家老两口年纪也不小了,估计也快撑不住了。他们上了年纪的还占着位置,不用想他也知道,下面的人对云家肯定意见不小。   云家老两口给秦璞送消息,确实也在考虑退下去的事情,云家考虑退下去之前,推上去一个人,最好秦璞肯和他一起努力。   两个师长退下去,他们推一个自己人上位,希望还是很大。   过了两天,秦璞亲自去白水县,听云立心说完话,“我没有人选,你想推谁?”   云家老两口笑了笑,“你认识,穆继东!”   秦璞双脚分开,坐姿前倾,双手撑着膝盖,想了想,这还真是个好人选!   云立心笑道,“穆继东一家,你们两口子比我熟,你觉得怎么样?”   “是个靠得住的人!”   有本事,有人品,还有军功!他才冒头的时候很打眼,在东北这些年沉淀下来,军龄熬长了,还培养出自己的人手。   要推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两人达成共识后,云立心说,“要是在白水县里面选,穆继东估计够呛,不过若是从青松岭几个人里面提拔,他成吧?”   “最厉害的团长就是他!”秦璞看得明白。   那就可以想想法子。 第69章   “妈妈, 这就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嗯。”   母女俩站在上海近郊新野的一处老房子门口。   这一片地方自从认定为有研究价值之后,本地人陆续搬走了。后来又是动乱,搬走的人更是不敢回来, 恨不得和这些象征着封建的老房子划清界限。   那些所谓搞研究的人, 这几年也不来了。这片地方的房子就这么锁着, 都荒废了。   林玉掏出好久不用的钥匙,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   “锁芯坏了。”林玉叹息一声。   穆清挽着娘亲的胳膊,“那咱们走的时候换一把新锁。”   “好。”   推开大门进去,前院栽培的观赏树木早就疯长开来, 看不出形状。地上的青石板缝隙里, 生长出一丛丛青草。前院正对着的正房,门窗和走廊上的实木雕花还是那般精美,只是无人精心打扫, 灰尘铺的很厚。   穿过正房两边的游廊去到后院,开阔的后院鳞次栉比的建着漂亮的亭台房屋,长满了青苔的内湖,还有茂盛的花草树木, 长的密的地方, 甚至不能过人。   林玉笑了一声,“我记得我小的时候,你外婆说要在花园里种菜,你外公不许, 说是花园里就该种花,想种菜自己去后院找块地去。”   “那时候我还小, 不明白, 后来长大后才慢慢明白, 你外婆也不是非要在花园种菜, 就是讨厌你外公在这些花花草草上面花了太多时间。”   说到这儿,林玉忍不住落下眼泪。   林玉抱着娘亲,“以后咱们家有了花园,你和我爸不用为种花还是种菜吵架,反正他什么都听你的。”   林玉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你爸也就这点好。”   林玉擦干眼泪,叹息一声,“走,我带你去寻宝。”   这个是林家的老宅,几代人传下来的老宅,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除了一个大库房之外,在一些隐秘的角落还藏着一些小库房,甚至地道,这里面的宝贝,只有真正的林家人才知道。   所以说,以前查抄贪官的府宅,把家里搬空是不够的,还要掘地三尺,才能保证没有其他宝物被私藏。   穆清跟着娘亲在老宅里到处折腾,什么活动的砖墙,能撬开的石板等等,母女俩越找越开心,穆清觉得,自己真是太富了。   这就是祖上阔过的好处,后辈子孙只要不是败家子,靠着祖荫都能快活一辈子。   她上辈子带来的嫁妆,这辈子从林家继承的宝贝,还有容爷爷给她的好东西。想想自己拥有的,穆清觉得满足极了。   可惜,她现在有再多好东西,都没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母女俩在屋里玩了一天,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私藏的好东西,家里的古董家具也一并带走。   这下,林家老宅真的只剩下一座空房子了。   林家的老宅名义上还是林家的,只是现在,林家人也不能住进来。   走的时候,穆清找了一个外表看起来比较旧的锁,锁上门母女俩才走。   走了一段路,林玉回头看大门,“咱们换了锁,他们进不去,会不会砸门?”   “不会,锁又不复杂,随便找个开锁的人都能打开。”   没人再来更好,就让房子这么放着吧,要是知道自己家的老宅被其他人住了,心里肯定不好受。   从近郊去市区,距离还挺远,穆清把自行车拿出来,林玉骑车带着闺女回去。   “还别说,从南广去东北后,这辆自行车好多年没骑了。”   “有自行车才好,咱们能在上海多逛一逛。”   母女俩到上海已经两天了,安顿下来后休息了一天,今天来新野看林家的老宅,明天就准备去逛街花钱。   早上起来,母女俩先去逛淮国旧,淮国旧全称是淮海路国营旧货商店,据说全市抄家物资都在这里找得到,最多的就是各种上好的家具和钢琴,还有就是名表等贵货。   在这个时候,只要兜里有钱,都想过来转转,捡漏和淘宝贝。   听不懂上海话让穆清一时有些茫然,她娘亲虽然是上海人,几乎从没在家说过上海话。这来了淮国旧,被叽叽喳喳的上海话吵得脑袋嗡嗡的。   林玉高兴得很,拉着闺女往里面挤,这个玩意儿看着不错,那个东西看着也好,哎呀,这还是个美国货嘞!   林玉眼睛铮亮,一个劲儿地买买买,穆清也不管,就跟在后头给钱。   售货员还笑她们,这姐俩看着挺有意思。   林玉哈哈大笑,用上海话说这是我女儿。   众人惊呆了,纷纷夸林玉保养的真好。   被大家这般吹捧,林玉摸摸自己的脸颊,真的还年轻?别是恭维她吧。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妈,你年轻着呢。”   平日里母女俩在家闲着没事儿,除了吃吃喝喝,穆清最喜欢折腾各种美容养颜的方子,家里又爱炖汤,各种汤汤水水养着,平日里又无烦心事,怎么不年轻?   再说,娘亲三十多岁,本来就不老。   林玉今天高兴,看上什么买什么。   只要娘亲开心,穆清也乐意,娘亲问她意见,她都说好。   买了一堆东西回去,林玉脑子清醒了,“哎呀,我怎么买这么多碗?开酒店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穆清笑了起来,“这才多少,我这里还有。”   手一挥,桌上出现好几摞碗,花花绿绿的,什么样儿的都有。   她们买的太多了,出了淮国旧后,花了五毛钱请人搬回来,搬回来的还只是一小部分。穆清偷偷藏空间里的才是大头。   林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买了这么多?”   她又努力解释,“我就是听售货员说这个是什么欧洲的碗,还有,你看这个大盘子,又大又圆,用来装牛排多好。”   穆清忍住笑,“妈,我又没说什么,你想买就买吧。买了装牛排的盘子,还没有刀叉,是不是还要去买?”   林玉连忙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哦,那咱们还要去买煎牛排的锅。”   林玉对淮国旧的热情持续了三天,第四天就不爱去了。不买旧的,换其他地方买新的,什么百货大楼都去逛一逛,给家里补充了非常多的布料和各种日用品。   香皂,只是香皂这些日子陆陆续续买了几箱,不知道一家三口要用到什么时候。   林玉逛百货大楼还记得给闺女买新的雨靴,在南广买的雨靴早就短了,不能穿了。   这次买要买合脚的鞋子,闺女这个年纪,脚应该不会怎么长了。   林玉挥挥手,就给闺女准备了五六双,好几种颜色。除了黑色,其他带颜色的都很贵,最贵的是一双进口的外国货,买这一双雨靴,都够买五六双普通的雨靴了。   “你看看,大红色的雨靴,这个颜色多正呀,你瞧瞧,太阳底下还有光泽感,不像咱们国产的雨靴,灰扑扑的。”   “雨靴都是下雨天穿,在泥水里踩着,都差不多。”   林玉语塞,“那也比其他雨靴好看。”   好吧,你是我娘亲,你说的都对。   买完日用品,娘俩这才开始买蔬菜瓜果、米面粮油和各种副食品。原本打算在上海停留一周,结果停留了十天,母女俩骑着自行车,把城里和城郊的各种市场逛了个遍。   离开上海去杭州的时候,林玉还说,“咱们路上再补充一些蔬菜瓜果,这个消耗的快,在东北又不好弄。”   “嗯,这个季节水果多,桃子、李子、杏子、西瓜什么的都多。”   “西瓜多买点,我种了几年西瓜都没长好,我看青松岭就不适合种西瓜。”   母女俩在江浙一带转了一圈,原本打算买的黄酒,买了一大批,还有白酒买的也不少,当地特产,茶叶、火腿、白菊、红糖、粽子等等,每一样都买了不少。   这些日子,真是花钱如流水。   不知不觉,母女俩出门都快二十天了,出门的兴奋期也过了,每次去新地方坐车也累,母女俩都有些疲倦。   林玉跟闺女商量,“咱们准备回去?”   “行吧,不去其他地方了,咱们现在北上,下一个地方天津。”   林玉摸摸闺女的头发,“你也大了,我和你爸也不用那么担心。我看外面挺安稳,咱们明年再出来。”   穆清干脆地点头,真是可喜可贺,总算是体会到一点长大的好处了。   这时候,出去执行任务的穆继东刚回到家,要吃中午饭了,他正在考虑吃什么,秦副师长的勤务兵叫他去秦家一趟。   穆继东跟着勤务兵出门,“秦副师长叫我做什么?”   “领导没说。”   “哦,那我自己去问问。你也别送我了,快去食堂吃饭吧。”   “穆团长那我走了?”   穆继东摆摆手。   到了秦家,秦家刚做好午饭,穆继东一进门就笑,“领导这是请我吃午饭?”   秦老太太笑道,“快过来端菜。你媳妇儿闺女不在,你在家一个人吃饭也不方便,这两天就来家里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   嘴巴上说着不好意思,脚步一点都没迟疑地去厨房端菜。   秦璞正在洗手,穆继东过去叫了人,也跟着洗手。   饭桌上,秦璞一句话没说,都是秦老太太在和穆继东说话。穆继东看了一眼秦副师长,就猜到这老头可能有话跟他说。   饭后,秦老太太回房休息,秦璞指使穆继东去泡茶。   “泡什么茶?”穆继东看着一排茶叶罐子不知道选哪个。   “右边第一罐,你闺女折腾的野茶。”   穆继东拿起野茶,“您也喜欢喝这个?”   “味道还行吧。”   穆继东轻笑一声。   茶叶泡好,两人坐下,秦璞这才说正事儿。   “你当团长也好多年了吧,就没有其他想法?”   “什么想法?当师长?那肯定想过,我闺女还指望着我能当上师长,带着她们娘俩住小洋楼。”   秦璞白了他一眼,“就这点出息?”   穆继东笑了起来,端起茶杯,吹开面上的茶沫子。   “领导,您有话就直说吧。”   秦璞轻哼一声,把他和云家的打算说出来。   “我们两个老家伙看好你,不过到我们这个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是青松岭撤了,你自己能找到合适的坑不?”   “白水县没有坑?”   “有嘛肯定是有,就是你这个外地萝卜,种下去活不活的了,这得两说。”   穆继东摸了摸下巴,闺女的打算还真准,来青松岭的时候就说秦副师长的位置可以指望指望,没想到这个好事儿真落到他头上了,他居然还觉得有点理所应当。   毕竟,闺女念叨好多次了。   “你有什么想法?”   穆继东盯着桌上的茶杯,认真想了想才说,“我回南广怎么样?”   “南广有坑给你?”   “问问嘛。”   如果他真被拉扯上来了,可不能只是个吉祥物,要有实权,还是要去南广,他在部队的人脉都在南广。   白水县这边,他攀的上关系的就是云家和秦家,这两家都要退,他一个南方的留在这里也难搞。   秦璞和云家商量过这个可能,穆继东提出来,他也不意外。   “你跟南边联系联系,咱们再商量。”   穆继东脑子飞速转动,考虑完之后才笑着说,“您也有女婿在部队吧,您这么拉拔我,他们能乐意?”   “哼,这么多年都没拉拔起来,自己不争气,怪谁?”   穆继东思索着秦璞和云家的想法,想到他们家里不上不下的小辈,还有秦云两个当家人的年龄,穆继东忍不住乐了,还真让他捡漏了。   秦璞看他不顺眼,“傻笑什么,还不快去联系南广。”   “得嘞,下午我就去。”   青松岭这里也有电话,穆继东不方便用,下午借了车跑了一趟县城邮电局,联系张家。   东北这边的内部消息张玉才不清楚,从穆继东这里得到消息后,他觉得还真行。不过,这些年他在北方的人亲朋故旧联系的少,要使劲儿估计能量有限。   穆继东那边要是自己能上去,把他弄过来他还是可以做到。更别提南广这边的霍家和陈家,和穆家关系本来就不错。   没从张玉才这里得到准话,穆继东依然乐的很,看张司令的态度,希望还是大大的有。   穆继东在县城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接到张家的电话,穆继东就知道妥了。   秦家和云家也在密切地注意着内部动静,还要做其他安排,特别是云家。   如果事情成了,云立心准备让外孙和外孙女跟着穆继东去南广。   在南广有穆继东照顾,离云台市还算近,家里也能伸的上手。不说别的,一年回去一趟肯定没问题。   云立心通知了闺女和女婿,刑定北的人脉不在部队,有些拐弯抹角的关系,也开始联系起来。   云苓特别高兴,“这下咱们全家就近了。”   刑定北笑着应了一声,“现在还说不准,不过应该希望很大。”   穆继东在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他,闺女和媳妇儿不在家,他都没人分享。   晚上睡不着,穆继东翻身坐起来,朱杰他们几个,还要跟他们谈一谈。   休息了三天,穆继东全副武装又去出任务了,林玉娘俩这时候才到天津。   “要不要去首都逛一逛?爬长城?”   “爬不动了,咱们下回再来吧。”   林玉笑道,“闹着要出门是你,现在闹着要回去的还是你。”   穆清趴在娘亲肩膀上撒娇,“坐车太累了,让我坐飞机就好了。”   “你就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第70章   母女俩在天津下车歇了两天, 到处走了走,就准备回去了。   到石磨县下车,林玉先去招待所。   石磨县一共没几家招待所, 有一家是部队经常去的, 守门的大姐也认识林玉, 毕竟青松岭一共没几家随军的家属。   “你这是要回去?”   “对, 刚到,今天有车没有?”   “早上有一辆车去白水县,这个时候还早, 恐怕要等几个小时他们才会回来。”   “没事儿, 那我等等。”   林玉花钱开了一间房,母女俩先去房间休息。   母女俩午饭都没下去吃,就在房间随便吃了点东西, 顺便把行李整理出来。买的蔬菜瓜果和米面粮油不算,各种颜色的布料要拿一些出来,总要让人过过眼。   “在天津买的点心呢?拿几样出来,到时候给各家送点。”   “嗯。”穆清挑选了几样她不感兴趣的点心, 装一个袋子里。   林玉把这些东西打包, 又觉得忘了东西,“你的雨靴呢。”   “这要拿出来?”   “肯定要拿出来,你以后经常要穿,总得给人看看。”   “谁家回来咱们家里看?”   “隔壁孙艳是个眼睛尖的, 以防万一。”   “好吧。”   各种东西又整理出一大袋。   等到下午三点多钟,楼下看门的大姐换班走了, 上下午班的大哥都来了, 青松岭的车还没回来。   “你们别急, 可能是有事儿耽搁了。”   林玉笑着对大哥说, “我不急,大不了在你们这儿住一晚上。”   等到快五点钟,车子来了,大哥帮忙把行李放车上,林玉道谢。   时间不早了,天黑之后进山的路不好走,司机把车开的飞快。   胡平笑着问,“你们等急了吧。”   “不急,坐火车回来累人的很,我们在招待所休息休息也好。不过你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胡平没说话,等了一会儿才说,“后勤部叫我们去开会,开会耽误了点时间,才迟了。”   林玉问道,“有啥大事儿?冬天又给咱们发新棉花?”   胡平笑了笑,“今年恐怕没这个好事了。”   穆清很敏锐,察觉到胡平不对,她问了句,“是不是物资紧张?”   “也不算吧。可能是领导有其他安排。”   青松岭这边下雪早的话,十月份就开始了,所以八月底九月初就要做计划准备过冬的物资。胡平今天就是去交计划书,顺便拉物资。   不知道白水县那边出了什么事,按照原定的计划,物资只批了一半,这些东西能用到开春去?   今天本来准备去拉盐,腌菜和做酱料都需要大量的盐,只拉回来一半盐,这下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胡平开始也猜测是不是物资不够,要他们勒紧裤腰带,偏偏后勤部的领导说,以前怎么过的现在就怎么过,别为了节省让战士们吃不饱饭。   这,胡平就没搞明白了。   胡平以前就是白水县的,在军区认识的人不少,打听了一圈,不止他们青松岭,其他几个点的物资也砍了一半。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砍了一半物资是为什么?过年后就不过了?   穆清心头一跳,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已经天黑了,胡平叫小战士帮忙送回家,林玉塞给他几个饼,“谢谢啊!”   “嫂子,不用!”   “别客气,快回去吧,胡主任还等着你。”   “那,就谢谢嫂子了。”   门还没打开,屋里的招财就汪汪汪地叫起来。   “别叫,这就回来了。”   推开门,招财一下冲出来,穆清早有准备,蹲下身抱住它,好家伙,尾巴甩的字看得见残影。   穆清一抱就知道,狗子瘦了。   林玉抱着进宝,“你以为谁家都跟你似的,隔一两天就给他吃肉。”   穆清不以为意,“后山上那么多野鸡野兔子,不差招财这一口。”   说话间,几家邻居过来了。   “林玉回来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林玉笑着迎李红丽进门,“胡平他们开会耽搁了,我们在县里招待所等了好一会儿。”   “怪不得呢。上海好玩儿吗?”   “还行,主要是带清清去老宅看看,顺便买点东西。”   孙艳走进来,“哟,买什么好东西了,给咱们开开眼界呗。”   王婶子端着碗过来,笑着说,“不外乎就是些吃的用的,有钱就能买得到,有什么好开眼界的。”   孙艳轻哼一声,“我们都是乡下人,哪里比得上林玉这个城里来的。”   屋里没人搭理她,王婶子把碗放桌上,这才看见,这是一大碗面。   “我们家晚上吃面,廖师长刚回来下了一锅,刚才听到你家动静了,也顺手给你们下了一碗,你们免得折腾。”   林玉连忙道谢,“多亏您想的周到。”   孙艳见没人搭理她,自觉没趣,屁股一扭,走了。   拉了几句家常,王婶子和李红丽也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儿。   林玉送她们出门,这才回来收拾屋里的东西。   母女俩分着吃了面,烧水洗漱了,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才觉得舒坦。   穆清睡的沉,第二天睡到十点多才起,林玉也没叫她。   锅里给她留了早饭,穆清随便吃了点出门,看到娘亲在李红丽家,李红丽家院子里的小桌子上,还摆放着她们在天津买的点心。   林玉看到闺女,“起来了。”   “嗯。”   “你秦奶奶那里还没送,你给你秦奶奶送一碟去。”   “好。”正好她有事儿找秦奶奶。   穆清端了一碟软和的点心去秦家,她到的时候,秦奶奶在后院喂鸡。   “清清回来了。”   “回来了,给您带了点天津的点心尝尝。”   秦老太太去洗手,笑着说,“也就是天津能带,你要是从南方带点心回来,等你带回来只怕要长毛了。”   老太太洗了手,捡了块一口酥,“味道真不错,还挺新鲜,就跟刚买的似的。”   林玉笑了笑,“有个事儿想跟您打听。”   “什么事儿?”   林玉把驻地物资的事情说给秦奶奶听,“好端端的,怎么就不给物资了?是不是有什么变动?”   秦老太太笑了笑,“小丫头还挺敏锐。罢了,你也这么大了,告诉你也无妨。”   穆清微微一笑没说话,家里的事情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不过,从秦奶奶这里听到青松岭可能要撤的消息,她还是惊讶了一下。   从后勤部那里来看,这不是可能,可以说,基本上已经确定要撤了。   穆清想了想才说,“咱们这里的人去哪儿?去白水县?”   秦老太太神秘地笑了笑,“大部分人可能是去白水县,如果有门路,也可以去其他地方。”   “您和秦爷爷去哪儿?”   “我们呀,我们两个年纪大啰,准备回老家养老去。”   穆清心头一跳,一下坐直身体,她的预言难道要应验了?   “这事儿你爸也知道,你爸是个靠谱的,撤点钱,他要是能接你秦爷爷这个位置,以后就稳妥了。”   秦老太太吃了点心觉得口渴,去厨房倒水,“你喝不喝?”   “要喝。”   穆清站起来,跟着秦奶奶去厨房。   她现在就想知道,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回到家,招财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拖,一看就是想上山。   摸摸狗头,“你别闹,下午上山给你弄肉吃。”   “汪汪汪!”   “喵~”   穆清回头又撸了一把猫,“也有你的。”   安抚好猫狗,穆清去了廖家,等到中午才回来。   林玉问道,“你怎么想起去廖家?”   “哦,去问问王婶子过年做不做腊肉。”   “这个时候问早了些吧。”   “不早了,也没两个月了。”   这边不用等到冬至之后才做腊肉,下雪前就可以做起来了。   “她们怎么说?”   “王婶子说,今年不做腊肉。”   “不做?从前几年开始,廖家不是每年都做吗?”   “对,今年不做。”   “奇奇怪怪的。”说完林玉就把这事儿丢在后头,“闺女,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吧。”   “那咱们中午炒个茄子吃。”林玉又说,“等你爸回来,咱们上山一趟,要多准备多点吃的。”   穆清也盼着她爹回来,好在没等几天,她爹就带队回来了,还说这次要休息一周。   “怎么会休息这么久?”   “领导说咱们执勤不用那么勤,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林玉不知道,穆清和她爹对视一眼,父女俩都明白是因为什么。   这个时候已经下午了,穆继东还要去汇报工作,不是说话的时候。   等到第二天,一家三口带着猫猫狗狗上山,到了山上父女俩才开始谈青松岭的事情。   “秦副师长说,那边已经动起来了,张家和霍家也使了劲儿,他们有故交,前些年来了东北,都给递了话。”   “怎么样?”   穆继东挠挠头,“云家和秦家两个空位置,咱们只争取一个,按理说应该很顺畅。”   穆清连忙问,“但是呢?”   “但是,那边胃口大,想两个位置都占。”   穆清冷笑一声,“人心呀!”   林玉没搞懂,“你们父女俩在说什么?”   穆清轻笑一声,“妈,我们在说,你的小洋楼有谱了。”   “什么小洋楼?”林玉话还没落地,突然就想到了,“你爸走狗屎运了?”   穆清噗嗤一声笑了,穆继东无奈,“媳妇儿!”   林玉尴尬地笑了笑,“说错了,是撞大运了。”   时候不早了,准备做饭吧。   林玉收拾打扫小木屋,穆继东带着闺女去小溪边洗菜。   “爸,我看咱们还是要去云家一趟,人家使了劲儿,你总要去露个脸。”   “该去。”   穆清甩了甩手上的水,“咱们过两天去吧,带上野鸡和药材,给炖几锅养生汤。”   “炖汤?”   “对,还要多炖几锅,万一有云家的亲朋好友想尝一口呢?”   “说的也对。”   穆清叹了口气,她们家还是太弱,在这种事情上,只能指望别人,她们能做的,就是领情。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还到秦家和云家小辈身上。   秦家和云家,两家人也是这么打算的。   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小木屋的厨房和十几个炉子都被用起来,炉子用来做炖菜,大铁锅用来做炒菜、烧菜、蒸菜。   这次买回来的各种肉和菜很多,只是回锅肉就做了二十几盘,更不要提厨房都放不下的各种炖汤,红烧鱼、酸汤鱼、肥肠鱼等等。   原来准备的空盘子不够用,她娘亲在上海买的那些花色鲜艳的大盘子都给用上了,她娘亲特别喜欢的装牛排的大盘子用来装整条的鱼特别合适。   忙到第二天傍晚,林玉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咱们这两天做的菜,够开好几十桌宴席了。”   穆继东连忙给媳妇儿捏捏手臂,“辛苦了。”   林玉笑着说,“要是真跟你们父女俩猜测的一样,过完年这里就撤了,咱们准备的这些菜,吃到过年不是问题。”   “还没蒸米饭呢。”   “一会儿就蒸,蒸米饭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米饭还没有蒸,各种包子和馒头蒸了不少,都是方便食品,在外面也能随便拿出来。   小木屋的厨房又开始蒸米饭,蒸了两三锅才算完。   等到天黑,一家三口睡觉,穆继东抱着被子去外面睡帐篷,屋里留给她们娘俩睡。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起来,把小木屋收拾干净下山回去。   穆继东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后勤部找胡平,明天去白水县的卡车给他家留三个位置。   胡平眉毛一挑,“你去白水县找谁?”   “云家,云师长家你知道不?”   “知道,云立心师长是不?”   穆继东多说了句,“他家外孙和我们家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两家关系好。这些年都是他们开车过来找我闺女玩,这次我有长假,也该我去云家拜访拜访。”   胡平拍拍他肩膀,“这个时候,确实该去走走。”   穆继东淡淡一笑,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才走。   为了明天去白水县,上午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穆清抓了三只肥硕的野鸡,专门挑腿和翅膀下手,带回家还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等着明天下锅。   傍晚穆继东去了趟秦家,顺手给端了一锅养生汤去。   知道他明天要去云家,秦璞没有多说什么,“这么大一锅汤,我们老两口一顿吃不完。现在天气又热,剩下的放到明天吃不了,不就浪费了么。”   “那给您留一半?”   秦璞点点头,“鸡脚给我留下。”   “好嘞!”   穆继东端着半锅鸡汤回去,林玉又在锅里加了点蔬菜烫熟,晚上一家人就吃这个。   白水县军区,穆继东一次都没去过,第一次来这里,穆继东只觉得,这个军区太大了吧。   他经历过的军区,南广是小地方,青松岭也是小地方,云台市的大一些,不过也要看和谁比。   穆继东双手叉腰打量,和白水县这个军区相比,云台市的军区也算是小地方。   胡平趴在车窗口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你们晚上几点走?”   “这几天都在运物资,一整天都有回青松岭的车,最晚回去的一趟车,估计是四五点。”   穆继东挥挥手,胡平押车走了。   “同志,请问云立心师长家怎么走?”   ”云师长家呀,从这条道进去,直走,走到底再转弯,你看到一个大院子,门口有两棵树,进去你再问问。师长级别的都住在里面。”   “谢谢。”   “不客气。”   一家三口提着东西一路找过去,穆清走在最前面,走了两步,突然不动了。   “闺女怎么不走了?”   迎面走了一位特别高,特别好看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   是霍容时!   霍容时笑着迎过来,“穆叔叔林阿姨中午好。”   穆清轻哼一声,只和她爹娘打招呼,难道不认识她了?   霍容时走近她,“我帮你拿着吧。”   说着就把穆清手里提的药包拿过去。   仰头看了他一眼,“长的也太高了点吧。”   霍容时低声笑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长太高。”   林玉瞪了闺女一眼,“怎么说话呢。”   林玉又扭头笑着对霍容时说,“小霍怎么来白水县了?”   “我爸派我来白水县见两位叔叔,我也是昨天才到。”   穆清脑子一下清醒了,此刻看霍容时顺眼多了。终于舍得给他一个笑脸。   霍容时嘴角微微翘起,乐了。 第71章   霍容时问穆清要去哪儿, 穆清说去云师长家。   “我知道地方。”   霍容时走前面带路,停在一户人家院门口,“这就是云师长家。”   穆清挑眉,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云家。”   霍容时指了指隔壁的院子, “我昨晚上就住在隔壁。”   怪不得。   正在说话间, 屋里的门开了, 走出来一位白发老太太,穆清猜这应该就是莉姐姐的外婆,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还在犹豫。   “你们是从青松岭过来的吧, 这是穆清?”   穆继东连忙笑着说,“对,这是我闺女穆清。我们一早过来的, 刚才来的时候还怕您没空。”   云老太太哈哈大笑,“咱们两家关系比一般亲戚还近一些,你们随时过来,我们随时都有空。”   “别站着, 快进来坐。”   云老太太热情地招呼他们进门, 看到霍容时她愣了一下,“你也是穆家的?我怎么听说你们只有一个闺女?”   说完云老太太看向穆继东,穆继东赶紧介绍,“这是霍容时, 刚从南广县过来,和我们家关系很亲近。”   霍容时笑着问好, “我昨晚上就到了白水县, 住在您隔壁高家。我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您别见怪。”   “哦哦哦, 我就说嘛,我们军区还没见过这么帅气的小伙子。”   云老太太为了给外孙女找对象,军区的年轻小伙儿都叫她打听了遍。   云老太太也不傻,看到霍容时,就猜到他是为什么来。   请他们一起进门,老太太慢悠悠地倒水,“穆团长,你看中午想吃点什么?”   “你可别,叫我小穆就行,我担待不起。”   云老太太露出个笑,摆摆手道,“你坐,别激动。”   “我来吧。”林玉接过水壶倒水。   两家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有刑家在中间作为桥梁,多聊几句,就慢慢熟稔起来。   林玉主动接过做饭的活儿,还说下午炖养生汤喝。   “那感情好!”   一听到养生汤,云老太太高兴得很。   霍容时站起来告辞,说他要去拜访一位叔叔,中午就不留下吃饭了。   林玉招呼他晚上过来,下午准备她的饭。   霍容时看向云老太太,“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带两个人过来?”   “你想带谁?”   “隔壁高叔叔,还有一位薛叔叔。”   隔壁高师长云老太太知道,“你薛叔叔也是咱们军区的?”   霍容时点点头,“搞后勤的。”   姓薛,还是搞后勤的,云老太太一听就知道是谁。   “都来,最好多来几个,听说林玉手艺好,咱们家今天晚上正好吃顿好的。”   霍容时走了,林玉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既然晚上咱们要炖鸡汤喝,中午随便做点吃。”   林玉去厨房转了一圈,就知道云家在生活上很简朴,随了云老太太的意思,中午随便做了点粥,炒了两个素菜吃。   中午云师长没回来,就他们四个人吃饭,倒也够了。   下午,林玉在厨房宰鸡炖汤,穆继东出去买菜,穆清陪老太太聊天。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不爱走亲戚?来这里这么些年,怎么不来家里玩?你莉姐姐也没少叫你来白水县玩吧。”   穆清笑着道,“也不是不来,就是怕打扰您。莉姐姐和刑昭哥哥工作也忙,我想着他们休假的时间也少,我要来,他们还要陪我玩,这样也不好。”   云老太太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头,“你呀,就是想的太多。”   “今天你们来的是时候,按照你莉姐姐他们最近执勤的时间,这两天也该回来了。你们来了别着急走,在家里住两天,总要见一面再走。”   “哎,听您的。”   云老太太摆出说八卦的姿势,说话声音都低下来,“刚才那个年轻人今年多大了?爸妈是做什么的?人品怎么样?”   穆清立马明白云老太太的意思,“霍容时,今年二十多了吧,他爸爸是南广县的师长,至于说他这个人嘛……”   穆清心里有点别扭,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法想象,霍容时如果和莉姐姐处对象是什么样。   “怎么样?”云老太太身体前倾,好奇得很。   穆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他这个人,话说了点,不过人还是挺靠谱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哎,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林玉忙完走出来,云老太太拉着林玉打听霍容时,林玉嘴里就不可能说出霍容时不好的话,那简直事无巨细,从他小时候热心帮忙照顾穆清,到他学习成绩优异,能力突出,现在已经是团长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从头夸到尾。   云老太太听的乐呵,直说这小伙子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年纪小了点。和外孙女有些不相配。   说到这儿,林玉也明白云老太太的想法,她笑了笑,这话她不好接。   从年龄看,霍容时才二十出头就这么优秀,刑莉虽然也优秀,一个女人做到营长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毕竟今年二十七了,这个年龄差距,一般人家可接受不了。   云老太太再打听,林玉委婉地说了下霍家的情况,就一个独生子,家里长辈都在,一般姑娘家恐怕都不适合这样的家庭。   云老太太皱眉,“公婆和爷爷奶奶都住一起,确实有些不妥当。”   穆清此时却有些想笑,刚才还是千挑万选的最好女婿人选,现在就有些不妥当了。   男女各顶半边天,但在霍家这样的家庭,老一辈的几乎默认,还是得生个儿子才行。   不说霍家,就说他们家,穆清几乎可以肯定,等她爸当上副师长,等过年回老家,全村人肯定又要提他们家没有儿子的事情。   云老太太问到最后,叹了口气,“刑莉那个丫头,我和他外公一直催,怎么都催不动,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不处对象。”   “刑莉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云老太太摇摇头,“但凡她有喜欢的,我都不这么着急了,就算是个小兵呢?”   这种事外人不好插手,林玉笑着对老太太说,“我叫我家继东买肥肠回来,晚上咱们做一锅肥肠鸡。”   “那你可要做软和点,晚上来的老头子不少呢。”   林玉和穆清娘俩都笑了起来。   等到下午五点钟,三锅养生汤已经做好了,云老太太说去外面走走,请两个老朋友过来吃顿好的。   云家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林玉掰手指头算,小霍那里就是三个人,他们家三个,云老太太还要去请两个人过来,这就是十个人了。   “咱们晚上准备三锅养生汤,一道肥肠鸡,还有两个炒素菜,是不是不够?”   穆清随手掏出两盘红烧肉,“这个适合老年人吃。”   林玉连忙看了厨房外一眼。   穆继东说,“没事儿,我买菜回来,云老太太问都没问过我买的什么菜。”   林玉放心下来,“那晚上的菜肯定够了。”   穆清掏出一瓶酒,“茅台,一瓶够吗?”   “来两瓶吧,毕竟那么多人。”穆继东有些馋,“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茅台?”   林玉轻哼一声,“才不告诉你。”   林玉扭头对闺女说,“咱们一共没弄来多少,别给你爸糟蹋了。”   穆清忍住笑,她和娘亲花了大价钱买了十几箱茅台,这么多她爹都摊不上一瓶真够惨的。   “回去给我尝尝你们买的二十年黄酒。”穆继东不求随便喝茅台,黄酒总可以吧。   林玉一边切菜一边说,“少废话,先把饭做出来。”   等到快六点钟,饭菜都准备好了,云老太太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身着军装的人,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大,表情也很严肃。   “你们快过来,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刑莉和刑昭的外公。”   云立心皱眉,“我没有名字?”   旁边一人笑着道,“上年纪了,名字不重要,我家老婆子给孙子的同学家长介绍,都说我是谁谁的奶奶。”   大家顿时笑了起来,穆清也没忍住笑。   “哟,你们三个笑什么呢?”   站在院子里的云立心扭头,“哟,老高,你们也来了。”   “嘿,听小霍说有好东西吃,怎么能不来。”   “云师长,今天可别小气哈。”   云立心笑着请他们进去,“高师长和薛部长亲自上门,肯定酒肉不缺。”   霍容时是小辈,在原地站了站,等人都进去了才跟上。   六个大佬边走边谈笑,霍容时走到穆清身边,小声问有什么好吃的。   穆清见他办事利索,“一会儿给你先盛一碗养生汤。”   一个手臂搭上穆清的肩膀,“哟,有好东西不给你莉姐姐留着,先给男人算怎么回事?”   “莉姐姐!”穆清乖乖地喊了一声,“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嘿,这不是咱们能力强,动作快嘛。”   刑昭笑着摸摸穆清的辫子,“你这小丫头,还是哪吒头好看。”   穆清躲开,无奈笑道,“刑昭哥哥,我都长大了。”   霍容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穆清拍拍霍容时肩膀,“别发愣,霍容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莉姐姐和刑昭哥哥。”   刑莉大方笑道,“你就是霍容时,听穆清念叨你好几次了,果然是一表人才。”   “不敢当。”霍容时笑着应和了一句,又看向穆清。   叫他就直呼全名,介绍刑家姐弟俩,张口就是我的莉姐姐和刑昭哥哥。   云老太太听到外面的动静,笑着走出来,“哟,你们这就认识上了。”   “外婆,今年家里来客人了?”   “可不是,隔壁高叔叔还有张叔叔、李叔叔、薛部长他们都来了,你们别在外面站着,快进来,一会儿给长辈敬一杯酒。”   刑莉和刑昭不知道缘由,霍容时和穆清对视一眼,他们两个都知道今天这个饭局是为什么。   今天虽说是把人请来谈事情的,但是好吃好喝也不能错过。   云家老两口知道养生汤的好处,赶紧给老高他们一人来一碗,几个人喝的连连称赞。   听云老太太说是穆家祖传的方子,林玉亲自做的,大家都夸奖林玉手艺好,特别是老高,夸的最厉害。   云老太太做主,“今天炖了三锅养生汤,够咱们喝的。刑莉,你去厨房端半锅送到隔壁高叔叔家,让你高爷爷他们也尝尝。”   “哎!”   高师长连忙道谢,云老太太摆摆手,都是小事情。   今天准备的菜,无论是养生汤、肥肠鸡,还是红烧肉,都非常合大家的胃口。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说到了正事儿。   在场的要么是云家的朋友,要么是霍家的朋友,都是为一个事情来的,说话也不用避讳。   刑莉和刑昭两个不知道内情的人,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都看向外公外婆。   穆清拉了拉莉姐姐的衣摆,刑莉垂下眼眸,遮挡住情绪。   刑莉缓缓地叹了口气,早知道有这一天,外公外婆年纪不小了,扶持她和弟弟这么多年,也费了不少心血了。   几个人有重要事情商量,穆清他们几个小辈被支出去。   刑昭拉着穆清去一边,“小丫头,你可要老实交代。”   穆清笑了笑,“刑昭哥哥想问什么。”   霍容时站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双手插兜,默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穆清跳到他面前。   “想什么呢?”   霍容时垂眸看她,笑了笑,“想你这些年喝的奶粉,喝到哪儿去了。”   穆清轻哼一声,长的高了不起?   她年纪还小,还能再长长,能一米七不?   应该吧?!! 第72章   其实, 这辈子穆清已经比上辈子高很多了,不过一天之内被霍容时这人嫌弃了两次身高,穆清忍不住生闷气。   这两年她都没怎么泡奶粉喝了, 晚上去招待所休息的时候, 忍不住找了奶粉出来, 给自己泡了一杯。   本来云家留他们在家住, 云家三间卧室,就算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回来了,挤一挤也能住, 林玉觉得不方便, 就给拒绝了。   还是住招待所方便。   洗漱完,林玉一边擦脸一边来闺女的房间,看到闺女喝奶粉, 惊讶道,“都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喝奶?”   穆清愣了一下,默默地举起杯子, 干了!   穆继东笑着走进来, “她喜欢喝就让她喝,咱们家又不是喝不起。奶粉这样的好东西,喝了对身体只有好处。”   穆清转移话题,“爸, 晚上谈的怎么样?”   穆继东表情严肃,关上房门才说, “本来云家和秦家觉得有希望, 可以争取, 今天小霍带了两个领导过来, 大家交了个底,说他们把我推荐上去估计问题不大。”   “只是推荐?”穆清一下抓住重点。   穆继东笑了起来,“这就要谢谢张司令,做到他这个级别,人脉关系又要高一层,只要递上去,估计就能定下来。”   林玉长舒一口气,“今天这一趟没白来。”   “这一回,咱们家欠下的人情有点大,秦家、云家、霍家、张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   穆清和她爹想法不一样,“咱们这样不对等的关系,人家既然乐意让咱们欠人情,要么是不在意随手帮忙,要么就是人家早就想好了让咱们还人情的法子。”   穆继东看了闺女一眼,在人际关系上他不算顶聪明也不算傻,“我看是后一种。”   “那更不用担心了,既然人家计划好了,就没有使力使一半的说法,肯定会送佛送到西。”   穆继东双手撸了一把寸头,原地转了一圈,才说,“我看闺女说的对。”   林玉白了他一眼,“咱们家几次碰上这些事儿,都是闺女想的法子,你呀,这辈子就靠着闺女给你指路。”   穆继东得意,“生了个聪明的闺女,这不是没有办法嘛。”   “嘿,你这人,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穆清拉着娘亲坐下,“咱们回家再闹,先说明天的事情。”   “明天还有事情?”   “当然了,养生汤这样的好东西,睡一晚上起来,他们肯定会念念不忘。”   林玉一拍大腿,“我们明天一早去买六只鸡,炖好鸡汤,给六户人家一家送一锅。”   这样就算圆满了,明天下午可以稳当地回家等消息。   如穆清所料,第二天一早穆清刚起床,刑莉就找来。   “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   “太好了,既然下午回去,中午请林阿姨帮个忙,再炖一锅养生汤吧。”   穆清故意问,“一锅够分?”   刑莉哈哈大笑,“你这小不点儿,猜到了还问我。”   穆清笑了起来,“你等等,等我们吃了早饭,一会儿就去买鸡。”   “鸡不用买,这事儿我交给刑昭了,林阿姨一会儿去配好药材就行了,我给出买药材的钱。”   隔壁房间的门打开,林玉出来,“你可别,买药材这样的小钱还是有的。”   刑莉老实说,“要的有点多。”   “要多少?”   “十锅。”   “十锅……也行,不知道人参好不好买。”他们家存了不少药材,人参更是不少,但是不能拿出来。   刑莉一听这话,连忙说,“在东北还能少了人参?我带您去。”   白水县刑莉熟的很,先带他们去吃了早饭,又带他们去买药材。这个地方卖的药材真不错,除了炖养生汤的药材之外,穆清还给自己选了不少药材。   刑莉凑到穆清身边,“冻疮膏今年准备了吧?”   穆清摇摇头,“还没呢,我和我妈去了一趟上海回来,药材还没准备妥当。”   “那我叫刑昭给你准备,下午你回去的时候给一起带回去?”   “行!按照去年的量,下雪前肯定能做好,到时候给你送过来。”   “别忘了还有蘑菇肉酱。”   “少不了你的。”   刑莉笑着攀着穆清的肩膀,“回去吧!”   到了云家,穆清看到霍容时在隔壁高家院子里。   “过来玩?”   霍容时双手插着裤兜,看了刑家姐弟一眼,应了一声,慢慢悠悠地走过来。   “今天上午要炖汤?”   “嗯,上午炖好,中午吃了午饭我们就要回青松岭,你有没有空?有空跟我回青松岭玩几天?”   霍容时摇摇头,“我买的下午的火车票,要尽快去北京。”   “你去北京有事情?”   “嗯,我要去北京读书。”   霍容时这样的年纪,靠着军功做到了团长的位置,说一句青年才俊不为过。加上他还有一个能干的爸爸,趁着这个时候把他推荐进军校完全不是问题,硬件软件全部符合。   这次也是为了穆家的事情,他去学校报到后,又请了假才来了东北一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穆清问他学校能收包裹吗?   “你要给我寄东西?”   “嗯,北京也下雪吧,到时候等我做好冻疮膏,我给你寄一些。”   霍容时笑了起来,“那就谢谢了。”   养生汤下锅,林玉叫穆继东去看着火,她出来一趟,“小霍你过来。”   “林阿姨,您叫我?”   林玉招了招手,“我给你比一比身高,我买了好些羊绒的好料子,到时候给你做一身大衣寄给你。”   刑昭连忙跳过来,“林阿姨,我也要。”   林玉笑着道,“行,给你们几个,一人着一身。”   刑莉也赶忙都过来,林阿姨的手艺,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可是独一份。   林玉给他们三个量好身高才说,“你们喜欢什么颜色的布?”   “这个还能选?”   林玉有些高兴,扬起下巴,“你们还不知道吧,每年华侨商店卖不动的贵价布,都要转到百货大楼卖,这几年,我每年都要买些布料囤着,什么颜色的都有。”   刑昭挠头,“我还真没关注过。”   林玉不以为意,“你们一天天的那么忙,一年四季又都穿军装,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我跟你们说,羊绒大衣可真不错,穿在身上又轻薄又暖和,还把人衬的特别洋气,你们几个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两件平常穿的好衣裳,以后总有用得上的场合。”   林玉真把他们当自己家的子侄,有什么说什么,大家都听的直点头。   林玉几乎每年都会给闺女做一件羊绒大衣,虽说闺女身高一直在长,就算今年做了明年穿不了她也无所谓。   家里不差买布的钱,闺女的空间存着东西又不会坏,以后拿给外孙女穿也一样。   上午云家老两口都不在,等到快中午了才回来。   和他们前后脚进屋的还有几个中年妇女,看穿着打扮都像是干部家的家属。   隔壁高家也来人了,霍容时规规矩矩地叫了人,给穆家人介绍,这下没错了,就是昨晚上六家的家属。   高师长的夫人知道昨晚上的汤是林玉炖的,红光满面地拉着林玉说好话,直夸她会炖汤,喝了身体真舒坦。   其他几家的家属没有喝过,她们只知道自家男人早上起来精神好得很,早饭都没吃,第一时间就叫他们来云家走一趟,她们也好奇得很,这个养生汤究竟有多灵。   寒暄的话说完了,一家端着一锅汤走了。   五家人端走了五锅汤,还剩下五锅。这个时候来了几个小年轻。说年轻也不年轻了,看年纪估计也有二十多岁。   刑莉给穆清介绍,“这些都是我的战友和你刑昭哥哥的战友,每年冬天你给我做的冻疮膏和蘑菇酱,这些人可没少吃。”   “哈哈哈,这就是咱们勤劳善良聪慧的穆清小妹妹。”   “人美心善的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   “这些年咱们享了你的劳动成果,一直没时间给你道谢,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这可不怪我们,刑莉每次去青松岭都不带我们,原来不知道,今天才知道,她肯定是怕我们和她抢好吃的。”   刑莉瞪眼,“你们还抢少了?”   大家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   刑莉笑着说,“三锅汤是给你们的,自己端回去。”   “好嘞!”   端走砂锅,几个年轻人嘴里跟抹了蜜似的,叔叔阿姨妹妹叫着,还叫穆清有空多过来白水县玩儿,他们带她去吃好吃额。   送这些人出门,穆清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没想到呀,这些年,无意间还积累了一些香火情,不知道这些香火这次用不用得上。   刑莉拍拍穆清的肩膀,冲她挑眉,“都是二代,聪明着呢。”   穆清嘴角弯了弯,聪明人才好。   家里还剩下两锅汤,中午端了一锅出来,刑莉吃的特别满足,哎真不想让林阿姨走。   云老太太瞥了一眼不争气的外孙女,“一天到晚只知道吃。”   刑莉不以为耻,“那可不,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等你们去南广,以后有你吃吃喝喝的时候。”   刑莉嘿嘿地笑,“到时候我经常去家里蹭饭,穆叔叔林阿姨可别嫌弃呀。”   “不嫌弃,南广的房子建的跟穆家村的一样,到时候你想在家留宿都行。”   刑莉举手,“我要住阁楼。”   “行!”   穆清看着他们说笑,似乎事情都定下来一样。   云老太太看了一眼霍容时,心里叹气,多好的小伙子,可惜年纪不般配。   都这个时候了,云老太太也没心情给外孙女找对象,等到穆家的事情定下来再说吧,免得到时候真找到看对眼的,一南一北也不好弄。   该说的话昨晚上已经说完了,吃完午饭,坐下闲聊了一会儿,这就准备回去了。   霍容时也要走了,大家就一起出门。   “要不要我们送你去火车站?”   霍容时看了眼过来的卡车,笑着说,“不用送我,你记得把冻疮膏给我寄来。”   穆清一脚踢开硌脚的小石头,“我说话算话。”   “还要记得给我写信,上次我给你寄了那么多信,你一封信都没回我。”   “回了,肯定是你没收到。”   “是我没收到,回头叫我爸转寄给我。”   穆继东叫闺女快过去,车子要走了。   穆清摆摆手,“我走了。”   霍容时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走远。   傍晚回去青松岭,刚到家一会儿,隔壁廖家来人了。   “我家晚上蒸了包子,一个不小心面粉放多了,蒸了一大锅,放到明天又怕变味儿,给你家送几个尝尝。”   “谢谢吴婶子。”   吴凤藻笑着进屋,“听说你们去白水县军区走亲戚?”   “哎,趁着我家继东有假期,就去看看。”   “上次听你说,你家亲戚姓云?云家小辈每年都要来咱们这里两三趟吧,你们也该去一趟。”   “是呢。”   “我以前也在白水县军区住了一段时间,听说云师长家和秦师副师长关系也挺好。”   “应该吧。”   吴凤藻今天谈性特别浓,拉着林玉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穆继东在后院叫媳妇儿做饭,吴凤藻才告辞回去。   一家三口对视一眼,估计廖家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知道就知道呗,这事儿现在就是公开的秘密,等我爸的事情有谱了,秦爷爷同时退休,这事儿还有谁不明白?”   林玉皱眉,“我就怕,消息传出来,其他几家不高兴。”   “孙艳家和李红丽家?随便他们高兴不高兴,大不了不来往。”   黄勋和黄柏两家,这些年穆清也看的很明白,他们自身能力还过得去,也没到特别好的地步。人情交往吧,估计也就还行,至于人脉嘛,还真没看出来有多少厉害的人脉。   穆继东说,“廖师长对黄勋很支持。”   穆清说话冷漠,“他支持也没用!”   廖家的人脉在北京,在东北这块地上,比不上云家这样经营多年的人。再说,他肯为黄勋拼尽全力吗?   黄勋和她爸比,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就如同穆清说的,这事儿是公开的秘密,九月底,林玉把衣裳做好了,穆清的冻疮膏也做好了,穆清去后勤部找胡平帮忙给莉姐姐带东西,还要给霍容时寄过去。   从后勤部回来的时候,碰上李红丽和孙艳,李红丽看穆清的眼神,没有了往日的友善。   孙艳双手抱胸,轻蔑地看了穆清一眼,“走后门的就是不一样哈。”   穆清冷声道,“你知道后门往哪边开吗?”   “你……!”   穆清连个眼神都欠奉! 第73章   “霍容时, 传达室有你的包裹!”   “谢谢!”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下课,霍容时刚走出教室,就被人叫住。   一个黑瘦的男青年垫脚努力攀着他的肩膀, “兄弟, 你家里给你寄好吃的?”   黑瘦男青年名叫庄博, 从小和霍容时一起玩儿, 后来霍家去了上海,他们就分开了,没想在这里能碰上。   霍容时嘴角微微翘起, 估计不是家里寄来的。   寄来的包裹很大, 地址直接写在麻袋上,庄博一眼就看到。   “石磨县?这是哪里?”   有人知道,“这是东北寄过来的, 我记得咱们隔壁寝室那个营长是从白水县过来的,听他提起过,好像石磨县就在那附近。”   “哎,霍容时不是从西南来的吗?”庄博露出个猥琐的笑容, “老实交代, 是不是有啥哥们儿不知道的事情。”   霍容时笑着谢过传达室的大爷,提着东西回寝室。   “霍容时,你等等我们。”   庄博几步追上霍容时,还不住地抱怨, “你腿长不知道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小矮个,走那么快干什么。”   “有好吃的, 你要不要?”   “要, 必须要!”这句话庄博说的掷地有声。   装在最上面的是一件羊绒大衣, 霍容时要的黑色, 大衣抖开,顺滑地展开,被压过的压痕慢慢舒展开来,就算不懂行的,都知道这是个贵价货。   “我的个乖乖,挺值钱的哈!”庄博忍不住摸了一把。   “这样的衣服,在百货大楼都买不到,专门请人做的吧。”又一个看热闹的人进来,忍不住摸了一把。   霍容时拍开他们的爪子,“我一个阿姨给做的。”   庄博不信,“这必须是亲娘才舍得把,不说手工费,这布料就不便宜吧。”   霍容时懒得理他们,找了个衣架把大衣挂起来。   “哎,先别挂,让我们试试。”   “庄博你让开,试也该我们来试,霍容时穿都到膝盖了,你穿不得拖地。”   庄博瞪眼,“你们看不起谁呢,我目测最多到脚脖子。”   寝室的众人大笑起来。   一个和霍容时关系不错的挤进来,“嘿嘿,霍团长,我老领导给我介绍了个姑娘,周末我要去相亲,你这套行头借我穿穿呗。”   庄博闹起来,“豆芽菜你要不要脸,人家的新衣裳,自己还没穿你就来借,你好意思嘛。”   “这不是没招了嘛。”   “穿你的军装去,不比什么都强?你什么条件人家姑娘不知道?”   两人还在吵嘴,霍容时直接一句话,“别想了,不借!”   “霍容时,还是不是兄弟?”   霍容时拿出冻疮膏和蘑菇酱,塞了一小盒冻疮膏给他,“这个给你,明天当见面礼送给那个姑娘,人家肯定觉得你贴心。”   “有用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庄博和霍容时关系好,从小吃吃喝喝,不讲究这些,见到桌上放着十几瓶蘑菇酱,自觉地拿了一瓶,“走,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咱们去食堂试试。”   “等等我。”   霍容时把东西都装进自己的箱子里,又留了一瓶蘑菇酱,塞给寝室的另外几个人,“你们也尝尝。”   “谢谢哈!”   大家当了一个月室友,霍容时是什么性格大家都知道,要说小气肯定不是个小气人。   不过这人有点和大家不一样,就跟猛兽一般,领地意识特强,他的私人物品不允许别人碰,别说借东西了,碰都不喜欢人家碰。   不过在吃吃喝喝这些上面,他一直都很大方。也看得出,家里条件很好。   能被部队送来读大学的军官,营长满地走,团长也不稀奇,不过人家有个当师长的爹,这还是挺值钱。   只要是聪明人,都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和室友起冲突,特别是霍容时这样的室友。从大学毕业,以后这都是人脉。   大家热热闹闹地去食堂,能被刑莉姐弟一直惦记的蘑菇酱味道绝对差不了,今年的蘑菇酱还是用在金华买的火腿炒的,那个味道更是绝了。   开始还不觉得,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碎蘑菇丁和肉丁,只觉得用料实在。等蘑菇酱和米饭拌匀,米饭的热气激发了蘑菇酱的香味,瞬间空瓶。   后头闻着味儿来的人只看到几个埋头苦吃的后脑勺,脸都埋饭盆里了,看不到。   庄博一下解决完晚饭,打了个饱嗝,“霍容时,必须再分我一瓶,不准吃独食。”   “一会儿你去我寝室拿。”   大家都羡慕地看了庄博一眼,他们和霍容时可没有这么深厚的交情,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吃完晚饭,有些人去图书室继续学习,有些选择去运动,霍容时直接回寝室,从大衣的衣兜里掏出一封信。   他笑了笑,刚才抖大衣的时候他就发现衣兜里装了东西。   展开信,看到她的字迹,几年没收到她的信,她的书法又精进了。   青松岭。   穆继东带着朱杰他们执勤回来,这次出去了六七天,对他们来说轻松的很。下山的时候,大家还有心思开玩笑。   “团长,听说咱们这里要撤了?”   “这还用听说?后勤那边的今年运过来的物资只够咱们过年,这不是早有预兆嘛。”   “撤了是撤回哪儿?咱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团长,你回去可要把我们一起弄回去,我本来就是南广本地人。”   “我不是南广本地人,我也是南方人,这几年在东北过冬,老受罪了!”   大家叽叽喳喳争着发言,穆继东呼出一口白气,笑着说,“等着看吧,我要走,肯定要申请带上你们。”   朱杰放下心来,“团长,我们肯定跟你走。”   这几年,他们工作认真,又有穆继东这个体恤下属的领导,还会给他们疏通关系,跟着从南广过来的十几个人,超过一半都升了职。   穆继东靠谱这是不用说的!   “团长,听说黄勋黄团长对咱们有意见?”   “什么意见?”   “按照规矩,这次我们巡逻本该排到七号线,谁知道我们去领任务的时候,把我们打发到三号线,真是奇了怪了。”   谁不知道号数越小巡逻的路线越长?   “这几个月你们注意着,咱们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但也不能让人真欺负了去。”   “团长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们。”   朱杰他们还不知道上头领导们的小心思,不过等他们回去,知道秦副师长要退休的消息,他们立马就明白了。   朱杰一伙人聚在一起商量这事儿,朱杰冷笑一声,“黄勋那人也就还行,想跟咱们团长别苗头,我可不干!”   “别说你,我还不干呢,黄勋带着的人,仗着他们是本地人,在驻地认识的人多,前些年偷奸耍滑的事情可没少做。”   “哟,兄弟们都记在账本上呢?”   “也是团长说我们是外地来的,要我们猥琐发育别惹事,要不然我老张早跟他们干起来了!”   朱杰拍拍桌子,“你们先别吵,现在正是团长的关键时候,咱们要稳住。”   “团长前些日子去过一次白水县你们知不知道?”   那肯定是知道的。   大家对视一眼,露出个笑,看来他们这一伙人,要载誉而归呀!   黄勋这个人,表面功夫还是非常过得去,穆继东回家碰到黄勋在院子里残雪,黄勋还笑着和他打招呼。   穆继东热情地应了两句,说了一下今年冬天真冷之类的废话,才进屋。   穆清靠在窗边听的一清二楚,等她爹进来,穆清才说,“黄勋老婆都对我和我妈甩脸子了,黄勋倒是还稳得住。”   穆继东自信的很,不屑道,“我这事儿板上钉钉,他别说上头没人,就算是有人,也晚了。”   秦副师长已经跟他说了,元旦前就要撤走,消息十二月中旬就会传出来,这就是说,秦副师长退休和新的任命十一月底或者十二初就要下发。   这个时候,推荐名单已经送上去了,说不定大领导们都商量的差不多了。   霍容时对穆家的事情很上心,在北京也通过他爸的人脉关系打听消息,直到十一月中旬,听说事情定下来了,霍容时才放下心来。   这天休息,庄博跟着霍容时去霍家老宅,还叫上了另外几个发小过来吃火锅。   “你对穆家的事情这么上心,这个穆家是不是给你寄蘑菇酱的那家?”   “嗯,就是那家。”   庄博咽下一口羊肉才说,“那边的人?”   “你说的不是废话嘛!”   庄博露出个奸笑,“可惜你们要把人挪回南广,要是留在东北,咱们在东北也多个说话的人。”   “你家在南方,就好好在南方干,人家那些老大哥能让你折腾?”   “说这些干嘛,快吃,快吃,干好自己的事情就不错了。叫你们回来读书,你们少瞎掺合,别一把年纪回去还挨老头子的皮带,丢人!”   定下的消息十一月底传到白水县,云立心和秦璞的退休申请也批下来了,这一回儿,那个位置换一个,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还要走,这回大家倒是和和气气的。   穆继东想把从南广带来的人带回去,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申请递上去就通过了。   知道秦璞去白水县开会,大晚上的,穆继东和朱杰他们不回暖和的屋里窝着,反而跑到大门口等着。   隐隐约约看到车头灯照过来,朱杰一下跳起来,“回来了,回来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子才绕过一个弯路开过来。   廖昌岭和秦璞从车上下来,秦璞把文件塞穆继东怀里,“成了,回去吧,别站在这儿受冻了。”   穆继东露出个傻笑,“朱杰他们……”   廖昌岭瞪眼,“你自己摸摸,好几份文件你不知道?”   穆继东攥紧手中的文件,哟,确实是有点厚。穆继东谢过师长和副师长,带着朱杰他们回去。   站在雪地里,廖昌岭长叹一口气,“老秦,你准备去哪儿?”   秦璞整整军装,背打的笔直,“云师长请我去云台市下面的疗养院住,我打算带着老婆子先去看看。”   廖昌岭笑道,“你和云师长,真够有魄力!”   秦璞笑了笑,“算不上什么魄力,我们两个老家伙走到现在可以了。你还年轻,还可以争一争。”   廖昌岭点点头,等回去白水县,那才是他的战场。   秦璞背着手,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回去过年了啰!” 第74章   升职调令拿到后, 穆继东跑了一趟白水县办手续,办完手续去云家。   云家的行李都打包銥嬅好了,毕竟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 要带走的东西可不少。云老太太想多带一些好药材走, 云立心没让。   “药材保存的太久没了药性, 留着干什么?等有需要的时候再托人弄。”   云老太太有些犹豫, “咱们这次走了,再麻烦人家就不容易了。”   “怕什么,我老云带了一辈子兵, 临老了还找不到个帮忙买药材的?”   穆继东笑着说, “要说药材,芒山县那边药材可不好,就是人参, 芒山县那边也有顶好的人参,比东北的人参好出一大截。”   刑莉连忙点头,“外婆,崹人参, 古书里才有记载的好东西, 用崹人参炖的养生汤,那是一绝,吃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被大家劝说后,云老太太不再继续搜罗药材, 也放下心来。   “罢了,我就是去那边养老, 还有你们爸妈在, 总不会不管我们。”   刑莉哭笑不得, “我们哪儿敢呐。”   云立心这边跟穆继东说, “我们准备二十号走,要是路上不耽搁,还能到芒山县过元旦。”   穆继东点点头,“我们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走,不过走到半路上咱们要分开走,我还要先去南广那边报到。”   “应该的,刑莉和刑昭跟你们一起去。”   “刑莉爸爸那边通知了吗?”   “通知了,火车能直接到芒山县,到时候叫他们去火车站接我们。”   见云家这边一切安排妥当了,穆继东下午就回青松岭。   朱杰他们都躁动起来,来东北这么些年,一次都没回去过,调令下来后,大家伙每天都跟过年似的。   胡平这几天也不小气,叫食堂那边尽量给大家伙食开好一点,毕竟月底就要散伙了。   穆继东当上副师长之前,黄勋和黄柏两家对穆家很有意见,没少阴阳怪气。   穆继东真的当上副师长后,两家人的态度一下好转,特别会做人的李红丽,今天还专门来家里道过歉。   都要走了,林玉也没心思和李红丽斗心眼儿,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这事儿就算了了。   孙艳很看不上李红丽,人家都要走了,又不留在东北,这个时候卖乖有什么用?   穆清下午去了一趟秦家,去看看他们行李收拾的怎么样了。   秦老太太拉着穆清的手,“你的松香多给我留点,以后你住南广县,我们在芒山县,隔了这么远,再想要你的松香就不能了。”   穆清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南广县到芒山县火车就能直接到,没来东北之前,我们过年都是回芒山县过,以后呀,我每年都去看您。”   秦老太太笑的开心,“以后是以后的事情,你现在先多给我点。”   “那没问题。”   秦璞无奈地摇头,“咱们都多大年纪了,你还爱这些香呀粉呀的,说出去叫人笑话。”   “哼,他们爱笑话就笑话吧,我自己乐意就行。”   穆继东踩着雪过来,“哟,闺女在呢。”   “爸!”   穆继东拍拍闺女的肩膀,对秦家老两口说,“云师长二十号走,咱们也和他们一个时间,等到了芒山县,一并接回去。”   “我家穆家村离芒山县不远,和疗养院相比也别有一番味道,刑家老两口现在就住在我们村里。”   “我家房子原来是刑家在住,刑家今年秋天才修了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到时候和云师长他们一起住。”   “他们搬走,我家的房子就空出来了,我想着,您要是不介意,就去我家住着。您也知道,我们家以后长期在南广县,一年也回去不了一次。”   秦璞笑呵呵的,“行,等到了地方我去看看,去你家住几天。要是住的合适,我也去你们村里修一栋房子。老头子我这一辈子积攒了不少家底,现在不用,等到死了买棺材也用不了这些。”   穆继东笑了笑,“您是想得开的人。”   又说了会儿闲话,穆继东带着闺女回家,路上穆清跟爹说,“这才几天工夫,秦爷爷一卸任,我看他背都弯了,一下就老了好几岁。”   穆继东叹息一声,“以前都是强撑着,老了,可不是这样么。”   “你跟你妈今天在家干什么?”   “能干什么,不就是收拾行李么,除了被子被套衣服什么的装了几大箱,另外就是厨房的东西,什么酸菜缸的,我说留下,我妈硬要带走。”   “你妈想带就让她带,到时候搬家一团乱,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带走了什么东西。再说,也没有什么外人去过我们家厨房,估计也不知道我们家厨房里有什么东西。”   穆清看了她毫无原则的爹一眼,“部队给的泡菜缸要留下吧,那么大缸,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穆继东正色道,“连那口大缸也要带走?这就是你妈的不对,回头我说说她。”   穆清轻哼一声,指望她爹说她娘亲的不是,等着吧,看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   在青松岭这边,这几年用的几乎都是部队送过来的东西,没怎么添过大件的家具,要收拾行李还是挺快的。   除了拿棉被这些又大又占地方的东西充数,厨房里那一堆东西到时候穆清都给收起来。   推开门,后厨房飘过来的香味,馋的人流口水。   “今天吃什么?”   “土豆烧鸡。”   林玉说,“咱们家现在还有十几只母鸡,七八只鹅,鸭子也还有十几只,我看到走之前,咱们肯定吃不完。”   “这有什么吃不完的,都煮熟叫闺女收起来,再叫朱杰他们来家里吃一顿,就做铁锅炖大鹅,弄两把粉条,切半盆大白菜丢进锅里煮。”   林玉点点头,“你想好时间,提前跟我说。”   穆家这几天肉味儿不断,隔壁已经十来岁的黄小杏不会再馋嘴哭闹,孙艳还是不高兴。   天天这样杀鸡宰鸭,就是显摆你家日子过得好是吧?   孙艳心里有气,去后院抓了一只鸡杀了,炖了一锅鸡汤全家喝。   黄小杏特别满足,第二天闻到隔壁飘过来的肉味儿,悄悄偷看了她妈一眼,看那样,她妈好像今天不准备杀鸡。   唉,可惜了。   后面一周,除了穆继东这些要走的人,剩下的其他人重新排班,他们还要继续巡逻,到撤走那一天。   穆继东得了闲,带着穿的严严实实的闺女出了两趟门。   一趟是去县里采购药材,特别是人参、鹿茸这些好东西。   一趟是进山。父女俩这次进山的目的明确,就是去深山捡野鸡,主要是去捡飞龙。他们运气好碰到鹿群,父女俩也没放过。   这次回去后,以后再来就不容易。   在深山待了四五天,父女俩下山之前去了趟小木屋,在木屋里炖了几锅鸡汤,鹿肉也给分割好,这才回去。   穆继东中午背着个大筐下山,下午穆家的厨房香气逼人,吴凤藻吸吸鼻子,“王婶子,是不是飞龙的味道。”   “肯定是,穆团长辛苦去深山一趟,总不会是为了捡几只寻常野鸡。”   正在说话的时候,林玉敲门进来,给送了一只飞龙。   “我家穆继东去山上捡的,给你们也尝尝。”   吴凤藻笑开了花,“那可就谢谢了。”   穆清给周家送了一只,江爱华特别感谢,“一直听说山里有飞龙,在这儿住了几年,我还没见过。”   周胜男小姑娘跑过来道谢,穆清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别存着,想吃就吃。”   “哎!”   这里撤了之后,周家人要去白水县那边的军区,以后就见不到了。   周胜男用脑袋蹭蹭穆清的手,“以后清清姐姐还回来吗?”   “不知道,以后一南一北,咱们隔的可远了。”   周胜男嘴巴一瘪,看着就要哭的模样,穆清连忙哄她,“你都是读小学的大姑娘了,可别掉金豆子。”   江爱华感叹一声,“其实,我们去白水县也好,白水县有小学初中高中,她们三姐妹读书也更容易。”   穆清笑着点点头,住在青松岭,对周家人来说确实麻烦。   今年秋天,隔壁廖家,为了廖卓读书,已经把孩子送到白水县一个相熟的人家。周家没有这么深的关系,家里三个闺女只能在青松岭的小教室混着。   说了会话,时间不早了,穆清才转身回家。   “妈妈,我要是像清清姐姐这么厉害就好了,读书厉害,还会说外国话。”   江爱华揽着闺女的肩膀,温柔道,“你也不差,以后肯定会过上好日子。”   周莹和奏乐两姐妹都笑了起来,能读书,以后就可能进工厂,等到了结婚的年龄再找个工人结婚,以后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   穆清回到家,只看到娘亲,“我爸呢?”   “去给你秦奶奶他们送菜,顺便叫朱杰他们来家里吃饭了。”   今天晚上家里都是肉菜,铁锅炖大鹅,飞龙汤,还有红烧鸭,三样大菜,每一样分量都十分足,十几个大肚汉放开了吃也不怕。   饭桌上有肉,怎么少的了酒,穆清拿了两斤玉米酒,让他们少喝点助兴就成了,主要还是吃肉。   朱杰他们吃的嘴角都是油,过两天就能回去了,今天还有大肉吃,高兴得恨不得跳起来。   “这几年咱们在团长家吃了不少肉,吃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说啥呢,咱们团长现在是副师长了,大官儿。”   “对对对,是我没说错,以后就是大领导了。”   穆继东笑了一声,“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子。我跟你们说,这次回南广县,你们都放聪明点,干活儿的时候也别拖拉,能干就多干点。”   朱杰几人都明白,“咱们几年不在,说不定那里的人换了不少,咱们回去也算是新人了,可不得多挣表现。”   穆继东看了朱杰一眼,“你们几个,现在最差也是连长了,你们好好干活挣军功,有我在,至少不会让你们吃亏。”   朱杰几人傻笑,意思他们都明白,当初跟着团长来东北,想的不就是这个么。   那时候觉得,东北这个驻地刚建起来,又缺人,在东北至少比在南广机会多。事实上如他们所料,有穆继东这个聪明又会体恤下属的领导,他们都有了好结果。   原来还有几个精兵没有职位,团长也趁着这次机会把人提成了团长,现在是皆大欢喜。   林玉在厨房听着前面谈会,对闺女说,“你爸这个人,在外人面前还挺靠谱。”   穆清轻笑一声,也就她娘亲觉得她爹不靠谱。   到离开那一天,朱杰他们背着包一早过来帮忙,穆清抱着进宝,招财跟在她身后上车。   车门嘭地关上,穆清扭头看向窗外,廖家、周家还有李红丽一家目送他们。车子开动,穆清轻叹,这就要走了。   从石磨县上火车,下一站白水县,云家人也都上来了。   “莉姐姐。”   刑莉笑着走过来,“哟,在整理衣服哦。”   “嗯,先把薄棉衣拿出来,等我们出了东北,南方就没那么热了。”   穆清让开位置,刑莉看了一眼,“上铺没人?”   “这个车厢只有我和我爸妈。”   “那正好,我跟你们一起。”   刑昭也过来,“还有我。”   穆清整理好衣裳,“云爷爷呢?”   “在后头车厢,和秦副师长说话,他们四个老头老太太有的聊了。”   刑莉在下铺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你快跟我说说,南广县那边怎么样。”   “怎么样?叫我看那肯定是样样都好,冬天都不缺水果吃。”   刑莉撇嘴,“别说了,来东北这么多年,我真没吃过什么水果。”   穆清笑了起来,“南广县我家修了房子你是知道的,我没跟你说清楚,我家院子里种了好多种果树,什么桃子、葡萄、樱桃、橘子、李子都有,要是张钦他们没有摘完,咱们到南广还能吃上新鲜的橘子。”   “张钦是谁?”   “南广县驻军司令的儿子,现在在后勤部工作,听说是个打杂的。”   刑莉笑了起来,“你认识的人不少呀。”   穆清故意说,“我妈和汪露阿姨关系非常好,汪阿姨特别馋我妈的手艺,你们知道吧。”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点点头,林阿姨的手艺他们是知道的。   “南广县一个司令,三个师长。上次你们见过的霍容时,他爸是三师的师长,我还有一个叫陈静的朋友,她爸是二师的师长,这次我爸回去,也是在陈静爸爸手下当副师长。”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叫彭为先,他家情况复杂一点,和前头老婆离了婚,后头找了个文工团的结婚,生了个儿子叫彭丰年,一心只想谈对象,不像是个聪明人,跟我没什么关系。”   刑莉见穆清略显嫌弃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会交朋友,南广县那边领导家的孩子都叫你拿下了,厉害呀!”   穆清微微一笑,“还行吧,到时候介绍给你们认识。”   “哦,对了,我有个堂哥,穆红旗你们知道吧。”   “知道,我记得我爸说,他也在南广县当兵。”   穆清看了他们姐弟俩一眼,“我堂哥,现在是营长了。”   刑昭一巴掌拍到大腿上,“我们比你堂哥早当兵两三年吧,怎么还比不过你堂哥。”   穆清轻咳一声,“那也不能全怪你们,那几年西南冲突多,我堂哥把我爸射箭的本事学了五六成,在西南丛林里面很吃得开。”   穆清说完,穆继东端着一杯热水过来,“家里的事情说完了?”   穆继东喝了口热水,“家里的事情说完了,我来跟你们说说部队里的事情,西南那边该怎么干活。”   刑莉和刑昭姐弟俩坐直了身体,穆叔叔前期全靠自己的本事在丛林里拼杀做到团长,他的建议对他们很有价值。   穆继东对西南那片地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从地形地貌,丛林里的危险和机会,以及对面敌人的特点等等,可以说是事无巨细。   他说的太好了,把云家老两口和秦家老两口都吸引过来,大家都听的津津有味。   穆继东说到口干,又喝了口水才说,“大概就是这些,具体的,等我带你们去边境走一圈,你们就心里有数了。”   秦璞背着手,看了朱杰一眼,“他说的全对?”   朱杰连忙点头,“我们领导比我们知道的都多,要不是团长今天讲,好些事情我们以前都没注意到。”   云立心笑着说,“一个合格的好兵,和厉害的尖兵,差别就在这些小细节上。”   云立心和蔼地对外孙和外孙女道,“有你们穆叔叔手把手地教,你们也要用心些,别误了机会。”   “外公您别担心,好好回去养老吧,我和我弟都知道。”包括外公没有说出口的话。   乱世武将,治世文臣。如她外公以前说的,从大环境上看,国家肯定是越来越安稳,他们这些从军的,不抓紧机会爬上去,以后再想上去就更加难了。   特别是对她这种一心想奋斗在前线的姑娘家,再不往上走一走,她可能也要坚持不住转后勤了。   云老太太不管这些,她拉着林玉细心叮嘱,要是有合适的男青年,一定记得给刑莉介绍,姑娘家实在耽误不起。   林玉笑着答应,“等我回去南广县,我就去张司令家打听。”   云老太太笑眯了眼,“我们家心里能叫你一声阿姨,也是她的福气。”   穆清也看着莉姐姐思索,究竟什么样的男人适合莉姐姐。   刑莉粗糙的脸蛋一红,“那啥,我喜欢长得高的,脾气好的。”   穆清瞬间明白,这是个看外貌的女人。   “脾气好不算是外貌,我也看内在的。”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穆清把她认识的几个人撸了一遍,嗯,确实没有和莉姐姐相配的。   “莉姐姐,医生你喜欢吗?”   “医生也可以呀。”刑莉连忙问,“你认识医生?”   “嗯,因为解毒药方的关系,我和军区医院的刘大夫熟悉,他算是我的半个老师吧,我还去医院诊室跟着他学习了一段时间。”   刑莉一拍巴掌,“你牛呀!”   穆清笑了笑,“我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张钦在后勤部、陈静在医院,沈园在跑运输,只要你有具体的要求,我肯定发动他们给你捞一个。”   刑莉激动地一巴掌拍穆清手背上,“真是我的亲妹妹呀!”   穆清看了眼泛红的手背,下手这么重,肯定是亲妹妹?   刑莉嘿嘿一笑,“不怪我,你自己手太嫩。”   刑莉本来就不是个含蓄的人,在部队男人堆里这么些年,更是不知道含蓄两个字怎么写,说起她心仪的对象,那真是有一说一,一点都不带隐藏。   林玉母女俩听的直点头,就喜欢这样的人,说的清清楚楚的,她们也好帮忙。   云老太太乐的直笑,等到了分别的时候,云老太太高高兴兴地下车,还说请林玉多费心,离过年还有一两个月,最好过年的时候就能让刑莉带一个回去。   这个事儿林玉可不敢答应,刑莉倒是大大咧咧地应了。   穆清推了刑昭一下,“你不着急。”   刑昭得意道,“我不着急,我比我姐小四岁,我着急啥。”   刑莉送走外公外婆他们,回头踢了刑昭一脚,“边儿去,给我让个位置。”   刑昭缩着身体,委委屈屈地给他姐让位置。   穆清看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火车到了南方,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朱杰他们冷的一哆嗦,还伸出手测温,“这温度可真暖和。”   和东北比,可不是暖和么。   到了南广县,大家都把换下来的厚棉袄抱在怀里,坐了这么多天的车,穆清下车走两步,觉得地都踩不瓷实。   “汪汪汪!”   下车后,招财兴奋地绕着穆清跑了两圈。   刑莉感叹一声,“周围都是绿油油的,看着真舒心。”   看到来接他们的人来了,穆清挽住她的手臂,“走,带你回家吃好吃的。”   “走着!” 第75章   几年没回来, 房子旧了一些,但是一直有人打扫,看着倒是挺好。   这个时候差不多十点钟, 他们到家的时候, 隔壁邻居买菜的和去城外山里捡柴的都回来了。   “哟, 这是林玉?”   “张大娘, 去买菜呢?”   林玉刚打开门,还没进去,就听到前头有人叫她, 扭头一看, 是张大娘。   张大娘的头发白了许多,看她走路的模样,倒还利索。   林玉笑着迎过去, “您老身体可好?”   “好着呢,前头几年本来想给你寄火腿,但是没有多的,寄一次价钱也贵, 木家寨那边又怕路上出意外给寄丢了。”   “我说呢, 一直没收到过你们的信儿,原来是这个缘故。”   张大娘笑了笑,“你们回来就好了,木家寨的人可盼着你们回来, 以后想要火腿去寨子里收。去年过年,我还听他们说, 寨子里存了十几条三四年的好火腿。”   林玉毫不介意道, “只要他们送来, 我都买。”   张大娘满意了, 这才看到穆清,“哟,你这个闺女养的真好,这才十几岁,跟你妈一样高了。”   穆清笑着叫了声张奶奶。   张大娘忙问,“这次你们回来就不走了?穆团长怎么不见人?”   “这次回来估计是要长待了,我家穆继东带着人先去部队报到了,一会儿就回来。”   “行,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做饭,等你家安顿好了我再来找你说话。”   “哎,您老慢走。”   林玉推门进去,又把放在门口的行李搬到院子里。   穆清对娘亲道,“咱们一走,他们找不到这么大的买家,肉要分开卖,这下知道咱们家的好处了。”   卧室的门打开,屋里都干干净净的,林玉一边铺床一边说,“元旦还没到,今年还来得及做腊肉,他们来送一趟肉,免得咱们麻烦。”   “要做腊肉和香肠,家里盐够用,花椒和辣椒粉要买一些。”   “等我空了跟张大娘说,到时候一起从木家寨买。”   报到用不了多少时间,刚才说好了,今天中午刑家姐弟俩和朱杰他们会来家里吃饭,于是,屋里随便收拾了一下,林玉背着背篼出门买菜。   主要是买一些蔬菜,肉买不到就算了,反正家里有。   这几天在火车上主要是吃干粮,林玉也有些受不住,现在就想吃点绿叶菜,于是乎,中午的菜主要是青菜稀饭、炝炒白菜、清蒸鱼、韭菜鸡蛋饼,最后再来一个辣椒小炒肉。   看着厨房绿油油的菜,林玉高兴得很,“还是南方好,冬天也能吃到这么多绿色菜。”   穆清透吃了一块韭菜鸡蛋饼,小嘴儿油亮,“我想吃冬笋,下午咱们去挖冬笋吧。”   “下午不行,今天下午你刑莉姐姐他们肯定在咱们家,下午我们要去你汪露阿姨家,还有霍家拜访,跟人家道个谢,也带你刑莉姐姐他们去认认人。”   林玉利索地炒菜,“吃了饭你把咱们带回来的人参、鹿茸都整理整理,到时候当作土特产送人。”   穆清想了想,“咱们买的那些羊绒布,我看也可以拿来送人。”   “对,我怎么没想到,送羊绒布实用又体面。”   母女俩每年都回去白水县买羊绒布,家里囤的羊绒布,不说多的,各种颜色都有几匹,常见的黑色、蓝色、白色等,每种颜色甚至有十几匹。   家里不缺钱,就一个劲儿地买呗,反正这种好东西,买到就是赚到。不怕花钱,就怕自己囤的不够多。   母女俩商量,张家和霍家,这次帮了他们家大忙,肯定要送重礼,羊绒布值钱,也要按皮送。   “他们两家人都知道咱们家不缺钱,我们真心送,人家肯定也高兴收。”   一匹蓝色的布,一匹红色布,两家人收到,用来自己做大衣或者送人,都很体面。这个年月,谁家有这样体面的红色大衣,要在村里,只怕谁家嫁女娶媳妇儿,都想来借一遭。   母女俩正说话呢,穆继东带着人回来了。   刑莉空着手进来,笑着说,“我刚才看到院子里的桔子树、柚子树上面还有果子。”   “喜欢你就摘,等你们去部队的时候也摘一点带去给战友们分一分。”   “好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啥。快过来端菜,咱们吃饭了。”   “哎!”   今天中午没有大鱼大肉,大家都吃得稀里呼噜,两大锅青菜稀饭,被十几个人消灭完。吃到最后,菜吃完了,穆清去屋里端了两盘萝卜干出来下饭。   “你们可真细心,东北做的咸萝卜干都带回来了?”   “今年不是要回来么,那么多萝卜吃不完,只能做成咸菜方便带走。”   朱杰感叹一声,“还是咱们这里好,冬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我觉得东北也挺好,物产丰富,咱们至少不缺肉吃。”   穆继东故意打趣他们,“我看不只是不缺肉,还不缺菜干,我家还有东北带回来的茄子干,要不晚上炖一锅给你们吃?”   朱杰连忙摇头,“先让我吃几顿青菜稀饭再说。”   听到这话,屋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朱杰他们好些就是本地人,今天上午报到之后,穆继东打了招呼,给他们放几天假,中午吃了午饭,朱杰他们就散了,结伴去百货大楼买东西回家。   下午,家里只有穆家一家和刑莉姐弟俩。   林玉给刑家姐弟俩铺好床,睡了午觉起来,把家里收拾了一遍,这都傍晚了。   穆清在阁楼上转悠,看到张玉才的车从城外回来了,穆清下去通知爹娘。   林玉连忙把准备好的东西点了一遍,确定没错后,夫妻俩这才提着礼物准备出门。   “刑莉、刑昭,快来,我带你们去见见人。”   “好呢。”   穆继东和林玉走前面带路,穆清跟莉姐姐和刑昭哥哥走后面,给他们介绍军区的布局,筒子楼里住的是团长及以下的军官,小洋楼住的师长这个级别。   “有没有空房子?有空房子我和刑昭先去申请。”   “估计有,按照南广县这边的编制,房子修得有多的。”   前面就是小洋楼,刑昭问,“穆叔叔副师长也能住小洋楼?”   穆清矜持地点点头,“我爸总算出头了。”   刑莉噗嗤一声笑了,“这都当副师长了,才算出头?”   “我爸答应我妈要当师长,让我妈住小洋楼来着。”   “什么时候说的?”   “我爸还是个小兵的时候?”   刑莉竖起大拇指,穆叔叔厉害,这么有志气。   前面就是张家,看到穆家人进来,汪露惊喜道,“听说你们这两天就到,我可一直盼望着你们回来呢,连房子我都打发他们给准备好了,就在霍家隔壁。”   林玉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盼着我什么?今天没空,明天晚上来家里吃饭,肯定让你吃个饱。”   汪露哈哈大笑,“那咱们可说准了。”   “那指定不能放你鸽子。”   穆清上前一步,笑嘻嘻地叫人,“汪露阿姨好。”   “哎哟,东北那边水土可真养人,我还愁你们冬天没什么好吃的,这都叫你把闺女养这么高了。”   汪露拍着林玉的肩膀,“这做饭的本事,我这辈子看来是追不上你了。”   “追不上怕什么,你家还有张嫂子在呢。”   张嫂子笑着迎过来,忙着倒茶,上点心。   林玉挨着汪露坐下,把东西递给汪露,“给你带的土特产。”   “那我可收下了。”   “行了吧,跟我还客气啥。你看看,你家这次帮我家这么大忙,我都没正式给你道谢。”   “咱们两家同气连枝,同气连枝,不说这些。”   穆继东站起身,“张司令好。”   张玉才从楼上下来,摆摆手,“快坐。”   两人上午见过,不说工作上的事情,就是随意聊聊。   林玉把刑家姐弟俩介绍给张家,“刑莉姐弟俩的外公原来是东北白水县军区的师长,这回退休回芒山县修养,跟云师长他们一起去芒山县的还有秦璞秦副师长。”   林玉拉着刑莉的手,“刑莉爸爸是云台市的市长,妈妈云苓在文化馆工作,有这样的父母,没想到她却喜欢当兵,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营长了。”   汪露赞叹一句,“女孩子家在前线工作,还做出了成绩,可真不容易。”   张玉才也点点头,“比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子出息。”   刑莉不好意思道,“比不上穆叔叔。”   张玉才笑了一下,“别跟你穆叔叔比,他这样的,全国也数不出来几个。”   能力和机遇一样不缺,往上爬的路上还有贵人相助,这个晋升速度,就算放在解放前,也算是非常厉害的。   林玉说到正事儿,“刑莉参军之前就是大学生,文凭还不低。”   “这就更难得了。”   汪露仔细打量刑莉,这姑娘看着皮肤糙了一些,在外面风吹日晒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其实五官是非常好看的,稍微打扮打扮,就是个英气勃发的姑娘。   林玉耍赖似的,“我在南广跟你最熟,你可要帮我想想办法,给刑莉找个般配的对象才好。”   “这么优秀的姑娘还没对象?”   刑莉脸红着说,“以前工作忙,也没顾上。相了几个吧,也没碰上合适的。”   汪露激动的一拍大腿,“这事儿交给我。你先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同志?”   刑莉这样不仅家庭优秀还自己也优秀的姑娘,无论介绍给谁,这都是一份大人情。   刑莉也不扭捏,把自己的条件一一说了,张玉才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认识的年轻人,还真有几个合适的。   林玉高兴的不行,“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说完话,时间也不早了,他们还要去霍家,也就不耽误了,约好明天晚上来家里吃完饭,好好聚一聚。   此时霍家四口都在家,穆清乖乖地叫人,霍老爷子对穆清说,“听我家容时说,你在东北找了个老师学俄语?”   “是呢,跟着一个当过翻译的奶奶学的。”   霍老爷子道,“五十年代的时候,东北那边的外国人多,学俄语的比咱们这边更多一些。”   林玉跟谢桂珍就是点头之交,没什么交情,寒暄了几句就没什么话好说。这会儿输出的主力是穆继东父女俩。   穆继东先是道谢,后又说起东北那边的事情,霍锦年听得直点头。   穆清把莉姐姐和刑昭哥哥介绍给霍家人,两个老人对刑莉态度很好,特别是霍老太太,专门鼓励刑莉,让她好好干,在部队咱们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谢桂珍打量刑莉一番,这样的姑娘家,优秀是优秀,一般人家可要不起。   送完礼,道完谢,又一起去了陈家一趟。真是巧了,陈静今天在家休息,看到穆清,她兴奋地叫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中午到家。”   “哎呀,我今天休息,昨晚上回来就没出门,要不然我肯定中午就知道你回来了。”   穆清拉着陈静的手叫她别激动,“以后有的是时间,明天休息不,有空的话晚上来家里吃饭,把沈园、张钦他们都叫来。”   陈静撇嘴,“他们俩现在齐头并进搞事业,可没时间和咱们吃饭。”   “他们干啥了?”   陈静悄悄说,“我怀疑他们俩在处对象,但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怀疑啥?”   陈静眨巴眨巴眼睛,“直觉。”   刑昭噗嗤一声笑了,这姑娘真有意思。   陈静瞪眼,“你笑什么?”   刑昭连忙笑着道,“没笑什么。”   陈静打量他一眼,那眼神好像说,小子,我记住你了!   穆清把刑家姐弟介绍给陈静,陈静轻哼一声,“你叫刑昭呀!”   刑昭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姑娘,成年了吧,说话的声音怎么还有些孩子气。   那边大人们也交流完了,穆继东同样邀请陈家人明天晚上去家里吃饭,陈家答应了。   回到家里,已经天黑了,煮了一锅鸡蛋面吃了,洗漱完大家都回去睡觉了。   今天这一天,真够忙的。   今天忙,明天也不闲。   吃了早饭,刑莉姐弟俩得了任务,他们去市场买些鸡鸭鱼肉回来,穆继东带着闺女去城外集市买菜,回来的时候顺便去挖一些冬笋。   林玉在家里忙活,炒火锅底料。   晚上来的人多,做炒菜很麻烦,于是就决定做火锅吃。   吃火锅,各种菜色可要准备好,肉更是不能少。   穆清跟她爹说,“我们还囤了那么多鹿肉,能拿出来吃吗?”   “鹿肉别拿出来,咱们自己家偷偷吃就行了。你那里不是还有羊肉?那个我看不错,切来涮火锅可以。”   “我这里还有猪肉丸子、鱼肉丸子、小酥肉,都是现成的。”   穆清算着素菜,“藕片、土豆、竹笋片、蘑菇、木耳、粉条、冬瓜、南瓜……”   穆继东连忙说,“这么多菜够了,一样多准备些,别说十几二十个人,三十个人也够吃了。”   “嗯,娘亲还要准备米饭和养生汤。”   这次请客主要是为了道谢和增进感情,养生汤用的是升级版的崹人参,可惜,他们吃不到飞龙,用飞龙和崹人参炖出来的养生汤才是绝顶的好滋味。   好多年没来集市,集市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除了买菜,父女俩还买了好些柚子、橙子、橘子、柿子回去。   回去的路上,又去挖了竹笋。父女俩还商量,等得闲了,要去山上水潭边一趟,那么多肥嫩的野生鱼等着他们。   啧啧,一回到南广县,各种好吃的食物真是享用不尽。   晚上这一顿火锅,无论是吃羊肉清汤锅,还是吃麻辣火锅,大家都吃的特别满足,各种肉和菜,敞开了吃,吃到肚子翘起来也吃不完。   至于林玉准备的养生汤,连最期待养生的汪露都只喝了一碗,实在是吃的太撑喝不下了。   都是亲近的人,大家都别客气,一家端一锅回去。   汪露走的时候还笑,“也就是你家能有这么多砂锅,要换成我家,这么来一次,明天早上家里都没有锅做早饭。”   霍老太太笑了起来,“咱们明天来还锅。”   穆家人笑着送出门,“不着急,什么时候送回来都成。”   张玉才端着砂锅走在老婆后头,汪露不知不觉走到陈静的妈妈江珊身边。   “我去年听你说,你家大侄子陈玉树还没对象?”   “去年没对象,今年也没对象,我看那小子,根本没认真找。”   说起这个大侄子,江珊心里也当他是亲儿子一般对待。   “我家玉树命苦,小时候没了妈,前些年他爹也没了,他说要给他爹守孝,三年过去,这都快三十了,还没个对象,可急死我了。”   陈云龙冷哼一声,“我看他现在没了长辈辖制,越发放肆,现在在后勤部当了处长后,眼光更是高了,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别这么说,他这个年纪能管好咱们军区这么大一摊子财务,已经很优秀了。”张玉才这个司令员,觉得陈玉树这个同志很不错。   汪露笑了笑,“刚才穆家那个刑莉你们见了吧,介绍给你家大侄子怎么样?”   “刑莉那姑娘……”   江珊还在考虑,陈云龙直接说,“我看绰绰有余,就怕陈玉树那小子不上心。”   “确实不错。”江珊想了想,听林玉介绍,刑莉家里人脉关系深厚,刑莉配玉树,里外来看,他们家玉树还占便宜了。   “不怕,两个年轻人要觉得合适,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再说,你家玉树能力突出,照他现在这样,以后前途好着呢。再说,你大侄子卖相好,可招姑娘家喜欢了。”   江珊笑了起来,“这么看,两个年轻人还挺相配。”   汪露来劲儿了,“明天你把玉树的照片拿一张,我拿去给人家姑娘看看,咱们男方总得主动点。”   “那就拜托,这事儿要成了,我一定给封个厚厚的谢媒红包。”   汪露哈哈大笑,一口答应。   走在汪露旁边的谢桂珍愁上心头,她家容时也到年纪了,也该准备找了吧。家里公婆一点不着急,她这个当妈的都不好说话。 第76章   拜访完该拜访的人, 第二天全家睡了个好觉。   早上汪露来了家里一趟,还拿了一张照片过来,林玉一看, 忙把刑莉叫过来。   “刑莉, 快来看看这个, 名字叫陈玉树, 是昨天过来的陈师长家的侄子,跟你年岁差不多,这个小伙子现在在后勤部管财务, 前途好着呢。”   刑莉不是个害羞的人, 叫她来看照片,她就拿着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还给汪露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得。   穆清好奇, 过来看了一眼,“莉姐姐,这就是你找的对象嘛!”   刑莉暗自点头,确实是卖相不错。   见刑莉满意, 汪露笑着说, “有没有兴趣见见?”   “见!”   必须得见!   汪露立马说,“约下午怎么样?”   汪露对林玉说,“你家后院的菜地空了几年,我看也该收拾收拾, 把杂草理一理,明年开春好种菜。”   林玉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坐车回来累的很, 还没休息够, 就请陈玉树同志发扬发扬精神, 来我家帮忙干点活吧。”   “我看行。”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这事儿就定了。   家里人太多,怕两个相亲的男女青年不好意思,林玉把父女俩打发去山上打野鸡。   穆清刚好也想去山上抓鱼,也不等下午了,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就走了。   林玉还想把刑昭支开,刑昭不放心,赖在家里不出去。   林玉无奈,“人家来咱们家干活,还能欺负你姐不成?”   刑昭心里别扭,“我姐喜欢还不成,总要让我看看,我可是代表我全家。”   刑莉白了他一眼,“下午给我在阁楼上好好待着,少坏我的好事。”   刑昭郁闷,你一个姑娘家,用得着这么上赶着吗?   林玉笑了笑,“要是聊得好,咱们留陈玉树吃晚饭。”   “听林阿姨的。”   穆继东带着闺女上山,父女俩默契地往水潭去。好多年没过来,去水潭的路已经被疯长的草木藤蔓封死,穆继东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穆清慢慢地跟着她爹走。   到了下午一点钟,父女俩才到水潭边,水潭边的树枝繁茂,原来太阳光还能照下光来落在水面上,现在水潭上的缝隙几乎已经封死了。   穆继东在岸边转悠了一圈,“我看水潭边的树要砍几棵才好。”   “嗯,吃了饭再忙活。”   中午饭没吃,一路走过来,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穆清拿出桌椅板凳,又拿出一盘红烧肉,一盘土豆丝,配着米饭吃得饱饱的。   吃完饭,穆继东擦擦嘴,“把那把最大的钢锯拿出来。”   “给!”   穆继东拿着钢锯,选了一棵岸边的树动起来,忙活了半个小时才把这棵树弄倒。就这样又锯掉了两棵树,光线从缝隙中进来,水潭周边慢慢地明亮起来。   可惜今天是阴天,看不到鱼群跳出水面的样子。   穆继东歇了会儿,整理好渔网撒出去,穆清赶紧把大水桶依次放好。   水潭里拉起来的鱼果然肥硕,鱼鳞白亮,鱼鳃鲜红干净,一看就是野生的好鱼。   捕捞了好几桶大鱼,看时间不早了,父女俩才出山。怕天黑后山里的路不好走,一路上父女俩都没停留,直到要出山的时候,才打了两只野鸡带回去。   当然,野生大草鱼也提着好几条。   回到城里,已经快天黑了,林玉忙接过鱼,“晚上吃酸菜鱼。”   穆继东撸起袖子,“我去杀鱼。”   林玉推了他一下,“不用你,玉树会做饭,肯定会杀鱼。”   穆清扭头,看到一个高高帅帅的男青年站在她家后院里,莉姐姐紧挨着他站,平时虎里虎气的大女人,此刻颇有些小鸟依人的味道。   陈玉树主动接过鱼,“叔,杀鱼我会,您就交给我吧。”   “那就辛苦你了。”   “叔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陈玉树去后院杀鱼,刑莉忙拿着盆跟上去帮忙。   刑昭在灶台前烧火,穆清小声问,“不是相亲么?相亲一下午,这还不走?”   刑昭冷哼一声,“你可不知道,这一下午四五个小时,我姐和陈玉树,不仅把你家后院菜地的杂草清理干净,还把你家后院的土仔仔细细翻了一遍。”   林玉笑道,“两个人真看对眼了。”   “啧啧,云奶奶说过年带个对象回去,这是能成了?”   刑昭不高兴,“过年还有一两个月呢,我姐那好高骛远的性子,说不定中间又看上更好的男人了。”   林玉瞪眼,示意他闭嘴。   两个年轻人走进来,刑莉笑着说,“林阿姨,别放太辣,玉树说他吃不了太辣。”   刑昭不满,“酸菜鱼辣什么辣。”   刑莉瞟了他一眼,刑昭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试图用灶台挡住他弱小的身子。   陈玉树嘴角微微翘起,“酸菜鱼我特别爱吃,今天麻烦穆叔叔和林阿姨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林玉又说,“对了,好几条大鱼,咱们一顿也吃不完,放到明天味道就没那么好了,六条鱼我们家留两条,这四条,你们谁有空,帮我给张家、霍家、陈家和沈家送去。”   陈玉树连忙说,“我都认识,我去送。”   刑莉往前迈一步,“我跟着你一起去吧。”   在大家的目送中,两个大龄青年,提着鱼去家属区。   看到两个来送鱼,汪露笑的合不拢嘴,收了鱼连忙道谢。   后又送去霍家,送去陈家,到陈家大门口,刑莉不好意思进去。陈玉树笑着说,“我叔叔和婶婶都是好相处的人,以后你就知道了。”   江珊今天一直在等着侄子的好消息呢,这会儿看到侄子带着人来家里送人,高兴得恨不得当场给刑莉塞一个见面的大红包。   “回来了,在家里吃饭?”江珊笑着埋怨了侄子一句,“请刑同志来家吃饭,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也好准备准备。”   陈玉树笑了笑,“下次再请也来得及,今天晚上去穆叔叔家吃饭,林阿姨给我们做酸菜鱼。”   听到陈玉树的称呼,明显是随刑莉那边叫,江珊更是笑眯了眼。   接过鱼,把两人送出门去,江珊不住地说,叫刑莉有空多来家里坐一坐,刑莉红着脸答应了。   等两人走后,陈云龙点了点头,这不听话的侄子,总算找到对象了。   两人最后去沈家送完鱼回去,家里的饭菜已经做好了,林玉招呼两个人坐下赶紧吃饭。   吃完饭,陈玉树也没走,争着去厨房洗碗,刑莉站在厨房门口和他说话。   碗洗完了,厨房也收拾干净了,天色也晚了,陈玉树实在没有借口逗留,这才离开穆家。   刑昭双手抱胸站在院子里,“你就这么喜欢他?”   “你不废话嘛!”刑莉关好院门回头,“我警告你,少坏我的好事,好好当你的小舅子,别捣乱。”   刑昭只觉得心里的酸气酸的他脑子都不清醒了,他姐脑子更不清醒,第一次见面,就想到和人家结婚生子了。   林玉拉住刑莉,“你先别着急,多接触接触,多聊聊,第一次见面什么都好,谁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样子的?咱们多考察考察,千万别吃亏。”   “林阿姨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玉笑着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我就是白说一句。”   穆清提醒了一句,“对了,别忘了跟云奶奶和定北叔叔他们说一句。”   “等后天再说。”   陈玉树明天白天有工作,只有晚上能空出时间,约她明天傍晚去看电影,等看完电影,聊聊再说。   刑莉也不只是看外表,今天下午跟陈玉树聊了工作和家庭,刑莉发现,这个男人确实很靠谱,又有上进心,已经算难得的好青年。   要不是陈玉树挑剔,估计也轮不到她。   这不正能说明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天注定嘛!   刑莉哼着歌回房间休息,只剩下刑昭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穆清小声问他,“明天要跟着去看电影吗?”   刑昭傲娇道,“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感兴趣!”   林玉拉着闺女去洗漱,“你可别逗刑昭,人家心里别扭着呢。”   “妈,要不你给刑昭哥哥再介绍个对象。”   “再说吧,他年纪还小,看他自己怎么想。”   刑莉和陈玉树对彼此都满意,第二天看完电影,两个人正式确定关系开始处对象,第一时间通知了家里,哎哟,可把刑家和云家老两口高兴得不行。   刑定北还有些疑虑,毕竟人还没亲自见过。   “放心,林玉还能坑了刑莉不成?你要不放心,托人去打听打听,反正南广县离咱们这里也不算远。”   刑定北点点头,心里回想这方面的人脉。   刑莉和陈玉树开始处对象,就成了穆家的常客,帮着穆家干活,顺便和小舅子打好关系。   这不,木家寨头天晚上送来一百多斤肉和火腿,火腿收起来,第二天开始腌腊肉,陈玉树又来了。   “去把厨房的辣椒粉拿过来。”   “我这就去。”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刑莉指使陈玉树那是相当顺手,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陈玉树也甘之若饴。   穆清抱着进宝在书房看书,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伸头看了一眼,又坐下,悠闲地撸猫。   肉腌好了,刑莉洗了手和陈玉树去散步,还说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林玉笑着说,“等腊肉腌好,他们两个就可以商量商量,带着陈玉树回家里过年了。”   穆继东笑了笑,“不用商量,昨天开会休息的时候,陈师长跟我说了,陈玉树已经跟他说,过年要去芒山县。”   “哈哈哈,那感情好。”   长辈们都乐见其成,这不,江珊已经在搜罗好东西了,给侄子第一次上门见家长准备见面礼。   刑家可不是一般人家,一般两般的东西他们也送不出手,找合适的礼物,可让江珊伤透了脑筋。   最后还是汪露给出了主意,叫她去买几条上好的火腿,这个是这里的特产,既表示重视,又不算过分隆重,最合适不过。   江珊一想,确实是如此,再添加一些旁的东西,真是体面的一份见面礼。   和穆家相熟的人家都知道,穆家家里喜欢买火腿,也喜欢吃火腿,江珊就算知道穆家有买好火腿的门路,也不好直接去穆家问,托了熟人才买来四条好火腿。   两条当见面礼,一条送给穆家,一条给张家,算是谢礼。   过年呀,真是让人期待。 第77章   腊月二十五下午, 穆红旗提前请到假去三爹家,他到的时候,刑家姐弟俩已经在了。   林玉笑着说, “你今晚和刑昭挤一挤, 咱们明天就回去。”   “哎, 行, 三娘,我还有个事儿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   穆红旗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有对象了, 我想请你们明天去孟晓家去一趟, 要是他们家没意见,我想带孟晓回家过年。”   “哎哟,你这孩子, 这种好事儿怎么不早说。”   穆红旗红了脸,“之前她不让我说,今天中午我去找她,说要回家过年, 问她跟不跟我回去, 她凶我,说必须先去她家。”   “你对象叫孟晓吧,她是南广本地人?”   “嗯,南广本地的, 高中文凭,毕业后去了部队医院当护士。”   穆清好奇地问, “你怎么认识的, 找她看病?”   “那啥, 孟晓和陈静关系好, 我通过陈静他们认识的。”   “那为啥你们处对象不能跟别人说?”   这个穆红旗当然很清楚,“她爸是老师,家教严,害怕没谈到最后,影响不好,叫人嚼舌根。”   林玉笑了起来,“这么说,现在是谈到最后了。”   穆红旗傻笑,“三娘,您可要帮帮我。”   “行,没问题,明天上午去见孟家人行不行?咱们下午要坐火车回家了。”   “当然行,我去跟孟晓说一声。”   林玉还没来得及叫住他,穆红旗一溜烟儿地跑了,林玉急的跺脚,“这傻孩子,空着手就去了。”   在阁楼上收拾柴火的穆继东笑着说,“别管他,这么大的人了,该心里有数。”   还没正式上门,穆红旗当然不敢堂而皇之地去孟家,他在供销社买了一包大白兔,抓了一把给小孩儿,叫他帮忙去叫人。   邻居家的小孩儿:不是我通敌,确实是给的太多了。   大白兔往兜里一揣,小孩儿倒腾着小短腿跑去孟家叫人。   孟晓正在帮她妈做饭,围裙都没解开,就跟着出去了,她一猜就知道是谁叫她。   过了几分钟,孟晓拿着一袋撕开的大白兔回来,孟妈妈瞥她一眼,“那个小子来了?”   孟晓红了脸,“嗯,他说,他三爹家明天下午要回老家,问我明天上午能不能来咱们家拜访。”   “问你爸去。”   孟前进倒是乐见其成,“你说那小子的三爹是副师长?”   “嗯,穆红旗是穆副师长的侄子。”   “穆红旗,孟前进看向媳妇儿,我记得你以前教过一个一年级的小姑娘,后来跳级去读五年级了?”   “就是那家。”孟妈妈记得很清楚,这辈子就教过这么一个特别的学生。   “哈哈哈,这家人不错,祖上传下来的底子好,生的孩子才这么聪明。”   孟晓抿嘴笑,“那我去跟他说,叫他明天上午过来。”   不等她爸妈说话,孟晓扭头就跑了。   孟家两夫妻也知道,闺女大了,这是留不住了哦。   穆红旗一脸喜意回家,林玉招呼他赶紧坐下吃饭,饭桌上问他有什么打算?送什么见面礼。   “三娘,这事儿我不懂,您来选,我给钱。”   “行,这事儿就交给我。”   林玉其实想给孟家送一条火腿的,毕竟他们家不缺火腿,但是他们家买的火腿都是上好的农家火腿,每条火腿至少五十斤以上,算一算价钱,一条火腿价钱有些贵,林玉有些犹豫。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玉说给穆继东听,穆继东直接说,“有多大碗吃多少饭,别拿火腿,家里有麦乳精、奶粉、瓶装酒什么的,你选几样给送去,已经很体面了。”   “那我明天问问红旗。”   穆红旗当兵的年限也不短了,又是当营长,加上军龄补助,一个月的工资有一百七,这个收入也不少了,看他自己怎么说。   要问穆红旗,他当然立马点头,“送,就送火腿,两条太贵,一条还是能送得起,大不了就是半个多月的工资嘛。”   “你没给你爸妈寄钱?”   穆红旗笑着说,“前些年寄钱了,后来我妈说,家里不缺钱花,叫我自己把钱存着娶媳妇儿。”   林玉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嫂这么想得开。   “家里就有火腿,我给你挑一条好的,我给你拿一罐麦乳精,一瓶酒,一袋糖,凑齐四样,给送去。”   “好。”   穆清要跟着爹娘去孟家,刑莉和刑昭两个人留着看家,林玉还在想,叫他们两个自己做饭吃,刑莉直接说,“一会儿我去找陈玉树,叫他过来做饭。”   刑昭这个小舅子也说,“现在该他挣表现。”   林玉哭笑不得,“你们姐弟俩可别欺负人家。”   刑昭姐弟俩留在家里不管了,等到十点钟,一家人才提着礼物出门,穆红旗抱着一条大火腿走的老快,林玉直叫他慢一些。   林玉边走边说话,“咱们家现在,红卫结婚了,红旗也要结婚了,现在只有我们家穆清还要再等些年。”   穆继东不高兴,“你说红旗就说红旗,说我闺女干什么?”   “怎么了,我这个当妈的还说不得了?”   林玉一凶,穆继东就认怂,不敢再发牢骚。   穆红旗赶紧转移话题说,“听说穆红杰也在处对象了。”   “他,他还没到领证的年纪吧?”   “没到,今年才二十岁,咱们乡下地方也不管那些,碰上合适的对象就先处着。再说,穆红杰处对象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他们屠宰场副厂长的女儿。”   穆红杰考初中考了两次才考上,费了老大劲儿读到初中毕业,找关系去屠宰场当了会计,副厂长的女儿看上了他,人家家世好,长的又不错,穆红杰不偷着乐。   穆红杰读书费劲,他弟弟姆红强读书则很顺当,一直都是学习尖子,今年夏天高中毕业后进了县委工作。   村里人都说,也是因为这个年月很难进大学,要不然穆红强肯定能考上大学。   “咱们家读书厉害的,第一肯定是穆清,第二我看要数穆红强。”   林玉叹息一声,“这几年没听到过他们家的事情,不知道怎么样了。”   “现在两个儿子都有了工作,洗干净腿上的泥进城了,他们两个还折腾什么?”虽然从来没说过,穆继东现在都对分家的事情不高兴。   不高兴不是因为穆继兵强要房子,而是因为他为了占好处伤了爹娘的心。这些年,爹娘给他写信,从没提过这一家子。   “三爹三娘,到地方了。”   林玉抬头一看,拐进去一个宽敞的巷子,巷子中间那户人家大门开着,一个梳着两根辫子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儿。   穆红旗笑着给介绍,“孟晓,这是我三爹三娘。”   孟晓憋了一下,不好意思跟着穆红旗叫,就喊了声穆副师长好,林阿姨好。   林玉笑了笑,“好姑娘,你爸妈在家吗?”   “在。”   孟家是双职工,两儿一女,两个儿子都在工厂工作,工厂分了房子,平时都和媳妇儿儿女住工厂的家属楼,今天妹妹的对象上门,全家人都来了。   孟晓的两个哥哥见到人进来了,赶忙迎过来,孟晓的两个嫂子也赶紧去屋里把爸妈叫出来。   听说小姑子的对象家里有个副师长,今天见到了,看着就像大领导。两个嫂子也盼着这门亲事能成,家里多个厉害的亲戚有什么不好?   穆红旗送的见面礼,在当今这个一包糖一瓶酒都算是好礼的年月,算得上是厚礼了,这是对孟晓的重视,孟家人都很高兴。   孟妈妈看到穆清,当即就笑了起来,“当初你在我班上读一年级,后来又跳级,你这几年就拿到高中毕业证了,后头忙活着什么呢?”   林玉没想到和孟家还有这个缘故,刚才一见面,她还真没认出来,此刻连忙笑道,“原来是张老师,真是好久不见了。她就是个嫌麻烦的,去了东北,索性连学校都不去了,只有考试的时候去学校一趟,可是个懒丫头呢。”   孟妈妈姓张,此时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两家都有心做亲,穆继东代表穆红旗的家长聊了聊,说到亲事,孟前进说,“咱们现在讲究的是革命婚姻,简单办,上午领证中午请客,下午去单位上班的人多的是。不过我们家还是想见见红旗的爸妈再谈婚事。”   这是女方家长的想法,怎么也该男方爹妈来拜访才好谈婚期,穆继东肯定同意。   “应该的,红旗这小子也是昨晚上才跟我们说,时间有些赶,他要提前一周说,他爹娘都能赶过来。我们一家要回老家过年,过完年家里老小都要过来,到时候咱们两家再细谈。”   孟家人心里有数,都看了孟晓一眼,孟晓也不好说话,让她不要随便带对象回家难道不是爸妈说的?   对穆家的态度孟前进很满意,穆红旗顺杆爬,连忙抓住机会,小声地提出叫孟晓跟他回老家过年。   孟妈妈同意了,“今天咱们两家算是见过了,孟晓去你老家看看也是应该的,不过婚期,还是要你爸妈来谈。”   林玉连忙保证,“没问题,张老师放心,我一定把孟晓照顾妥当,肯定好好给你送回来。”   “那你麻烦您了。”   “您太客气了。”   寒暄了一阵,孟家两个嫂子做好午饭了,肉菜就有三大盘,这是表示孟家对他们家的重视。   吃完午饭,孟晓提着包裹跟着穆家人走了,穆红旗手里拿着孟家给穆红旗爹娘的见面礼。   穆继东借了车子,到时候直接来家里接人,送他们去车站,孟晓此刻跟着他们走方便一些。   回到家,陈玉树和陈师长一家也来了。   看到陈静穆清惊讶,“你不是说你请不到假么?”   “嘿嘿,我跟同事换了班。我爸妈都走了,总不能留我一个人在家过年吧。”   穆清挽住她胳膊,“去我家你跟我睡,我房间宽的很。”   “那肯定的。”陈静笑着看了孟晓一眼,“你肯定是不跟我们住的吧。”   孟晓气恼,掐陈静胳膊,两人闹了起来。   “别闹了,别闹了,准备出发了!”   “早就准备好了。”   在火车上折腾了两天,腊月二十九到家,刑定北早有准备,多借了一辆车到火车站接人。   刑莉看到她爸,连忙拉着陈玉树跑过去,“爸,我回来了。”   刑定北看到好多年没见面的闺女十分高兴,打量完闺女,才看到闺女拉着的这个男同志。   向来八面玲珑的陈玉树此刻有些拘谨,笑着喊了声叔叔好。   刑定北板着脸点了点头,“你好。”   陈玉龙和江珊夫妻走过来,陈玉龙大方笑着喊了声刑市长。   刑定北笑着道,“咱们回到家都是孩子的爸妈,没什么市长不市长的。”   陈云龙哈哈大笑,“有你这样有见识的爸爸,才能养出刑莉这样优秀的闺女,我们家陈玉树,真是高攀了。”   刑定北脸上带笑,又看了陈玉树一眼,这小子看着还行吧。   感觉到刑莉爸爸的态度好了一些,他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出发回村里,车子一开进村里,村里的小孩儿就大喊大叫,“我们村大领导回来啦!”   车子停好,穆继东跳下车,“别乱喊,我就是个小领导。”   围观的小孩儿,和赶来的大人都笑了起来。   穆红卫跑的最快,叫了声三爹三娘。   穆红旗从车上下来,夸张道,“哟,大哥不叫我?这是嫌我这个当弟弟的官儿小?”   穆红卫白了他一眼,“你一个人回来的?”   穆红旗把孟晓拉过来,“哪能?我可不是说大话的人,喏,这是我媳妇儿。”   “别乱说,咱们还没领证呢。”孟晓小脸一红。   晚了一会儿过来的王春玲听到这话乐开了花,眼睛直往孟晓身上去,穆红旗拦住他妈,“妈哎,咱们家房间准备好了没?”   王春玲打了他一巴掌,“你个臭小子,要带对象回来,怎么不早点说。”   时间赶的紧,从南广县走的那天,上午见了家长,中午吃了饭回来,走之前穆继东想起家里还不知道,抓紧时间去打了个电话给刑定南,要不然家里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王春玲笑着对孟晓说,“坐车累了吧,咱们回家歇一歇。”   孟晓乖巧地点点头。   林玉喊了声大嫂,“我们先回家收拾,晚上我们再去老宅。”   “行,你们先回家安顿吧。”王春玲现在一颗心都在小儿子和未来的小儿媳身上,顾不得老三家。   穆清拿了一包糖出来,分给围观的小孩儿,糖分完了,一家人上山回家。   爬到坡上,穆清这才看到,进山小道右边的那个斜坡被铲平了,修了一栋房子起来,跟他们房子隔桌一条上山的小道,一左一右地立着。   云苓从院子里迎出来,拉着林玉的手笑道,“咱们家以后真是邻居了。”   “那感情好。”   “对了,我爹娘和我公婆住一起,你家房子现在秦副师长他们老两口在住。”   “行,我们知道了。你快迎接远客,咱们回头再聊。”   林玉让开位置,云苓忙招呼陈家人进屋,刑家和云家老两口在屋里等着,笑呵呵地看着两个登对的年轻人,满意的不行。   云老太太说,“我说吧,林玉看人的眼光好着呢。”   刑老太太接了一句,“那可不,要是眼光不好,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里面,选出穆继东这个有潜力的。”   听到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陈云龙是陈家当家人,先带着媳妇儿、闺女和侄子过来见过老人,刑老太太笑眯眯的,招呼他们坐。   刑家修房子的时候,早想过家里人口多,房子修了两层,一共八个卧室,虽说来了这么多人,挤一挤也住得下。   陈静小声跟她妈说,她要去隔壁穆清家住。   这话叫耳聪目明的刑老太太听到了,她点点头道,“穆清的房间宽敞,住你们两个姑娘没问题。”   刑昭挑眉,“我家难道不宽敞?”   云苓拍了儿子一下,叫他闭嘴。   刑定南和蒋涵夫妻俩对视一眼,侄子对这个小姑娘态度不对呀。   蒋涵推了闺女一下,悦悦主动去拉陈静,“姐姐,我带你去隔壁吧,清清姐姐家院子里的桔子树上还有果子呢。”   “真的吗?那我跟你去看看。”   陈静走的时候,故意不小心踩了刑昭一脚,刑昭疼的龇牙咧嘴,还不敢说话。   隔壁穆家,一两个月没看到穆清,秦老太太招呼她过去,“你老家可真好,背后这么大的一座山,真是宝藏一般,前些天我还跟村里人去山上捡板栗回来烧着吃。”   秦老太太说话间的高兴藏都藏不住,穆清也翘起了嘴角,“我妈做板栗红烧肉好吃得很,大年三十叫我妈做一个。”   “那感情好,板栗烧透,又甜又软,可适合我们老年人的口味了。”   秦璞心情也好,看到穆继东露出个笑,“副师长当的怎么样?”   穆继东故意长叹一口气,“还是当个团长轻松。”   秦璞哈哈大笑,“你小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第78章   “红卫, 你去看看你三爹他们下来没有?没有就喊一声,饭马上做好了。”   “哎,我这就去。”   穆红卫把怀里刚喝了奶的儿子给媳妇儿, “我去三爹家里, 你抱着孩子。”   姚茜茜接过孩子, 温柔道, “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儿。”   “那咱们一起去。”   穆红卫把孩子又抱回来,“咱们走吧。”   手里一空, 姚茜茜笑了起来。   穆红卫的师傅是姚茜茜的姨父, 姚茜茜高中毕业后就在药材公司上班,经常去姨父家吃饭什么的,一来二去的, 和穆红卫有了接触,慢慢熟悉起来,两个人就处上对象了。   他们两个人结婚,无论是穆红卫自家, 还是他师傅以及姚家, 都可见其成。   穆家可是好人家呀,虽说是乡下人,看看他们家,穆红卫自己有正式工作, 还有个弟弟现在是营长,另外还有一个三爹是副师长了, 十里八村也挑不出这么一个好人家。   姚茜茜和穆红卫平常在县里住, 昨天放假回来之前, 她亲妈特地送了一些吃的用的给她, 叫她回婆家过年的时候勤快点,聪明点,堂叔和小叔子打好关系。   走出门,姚茜茜拉着他的衣袖,穆红卫笑着扭头看她,“怎么了?”   姚茜茜抿了抿嘴,“有些害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   穆红卫笑道,“不用害怕,三爹和三娘都是非常爱护小辈的人,以后见得多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过完年就要走吧,估计也见不到几次。”   “那这两天咱们多去三爹家坐一坐,你跟三娘和清清多说一会儿话,争取在他们走之前熟悉起来。”   姚茜茜笑了起来,又叹气,“你听红旗说过没有,我娘家只是普通人家,孟晓的爸妈都是老师,两个哥哥也是工人,我这个当大嫂的真是比不了。”   穆红卫安慰她,“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别看别人,只管看着咱们家,咱们安安生生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姚茜茜故意说,“你不会觉得不甘心?你弟弟都是营长了,你这个当哥哥的还只是个小工人。”   “这有什么不甘心的,我自己学习不好,也不如红旗聪明机灵,比不上他也正常。”穆红卫倒是很想得开。   姚茜茜嗯了一声,不再往下说了,再往下说,就有些伤男人的自尊了。当初她和穆红卫结婚前,就知道穆家是什么样的,都是自己选的。   穆家人越来越好,对他们的小家才越来越好。   到了山上,穆红卫给三爹三娘介绍,“这是我媳妇儿姚茜茜,你们叫她茜茜就行了。”   穆清盯着大堂哥怀里的宝宝看,“已经半岁了?”   “嗯,大名穆传志,小名叫小木头。”   穆继东笑了起来,“这个小名取得好,以后一定茁壮成长,长成国家栋梁。”   姚茜茜偷偷打量穆清,被穆清发现,穆清扭头冲她微微一笑。   姚茜茜有些脸红,清清长得真好看。   秦璞招呼道,“你们快去吃饭吧,家里的招财和进宝有我们照顾着。”   “哎,我们这就走了。”   穆继东去屋里提上准备给爹娘的礼物下山,林玉跟姚茜茜走在前头,林玉问她一些家里的事情,姚茜茜耐心回话。   穆继东看了侄子一眼,侄子运气不错,娶到一个温柔的好媳妇儿,后半辈子不出意外,肯定能不能过差了。   到了穆家老宅,孟晓欢喜道,“你们来了。”   穆清跨过门槛才抬起来头,笑道,“怎么样,我婆婆爷爷他们好吧。”   “好好好,都好。听陈静说,你家村里的房子和南广县那边的房子一模一样,我下午还想上去看看呢。”   “今天不着急,有的是时间,你们明天上去看,正好和陈静和莉姐姐一起玩儿,莉姐姐家有电视机。”   “你家没有?”   “我家一直没有人住,买电视机放在家也没用。”   看到婆婆爷爷从屋里出来,穆清跟着爹娘叫人。   穆继东眼睛有些红,“爹、娘,你们多了好多白头发。”   王彩霞眼睛有些湿润,大声武气道,“人老了谁头发不白,那不是老妖精了!”   林玉推了他一下,“东西提着不累啊?”   穆继东赶紧把东西递上去,“林玉给你们选的,有火腿、有麦乳精、糖、棉布什么的,还有些票啥的,我也不懂,东西都是林玉准备的。”   王彩霞看着这个几年不见的小儿媳还是一副年轻的模样,态度温和了一些,“老三工作忙,家里全靠你操持,你也辛苦了。”   “看娘说的,家是我们两个人的家,都是我该做的。”   穆贵目光落在孙女身上,“你会读书,早就高中毕业了,在家里玩了这么些年,年纪也不小了,过完年回南广县,找个工作做吧。”   穆清看了爹娘一眼,过完年她虚岁才十六呢,她做什么工作?   穆继东给闺女递眼色,穆清只得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穆贵满意地点点头,“你工作后,你们堂兄妹就都有工作了,我和你婆婆也不用为你们以后操心了。”   王春玲笑着大声道,“别站着,快坐下准备开饭了。”   家里第四代都有了,一张桌子根本坐不下,穆清自觉去外面小桌子边坐下等着开饭,孟晓也自觉跟着去。   姚茜茜笑着拉住她,“你别走,你远来是客,该坐在堂屋里。”   “不用,我在哪里都能吃饭,大哥大嫂去坐。”   王春玲笑道,“你们两个这还谦让起来了。知道继东一家要回来,咱们家今年又添了人口,咱们爹专门去找木匠买了一张圆桌子,咱们坐得下。”   穆继军和穆红卫父子俩把靠在墙上的圆桌子抬过来,圆桌子下面没有支撑,就直接放在方桌子上,正好。   今天虽然不是大年三十,饭桌子上鸡鸭鱼肉都有,不仅是给老三家接风洗尘,也表达了对孟晓的看重。   饭桌上,王春玲笑着招呼孟晓吃菜,一连给孟晓夹了好几块大肥肉,孟晓笑着谢过,桌子底下偷偷踩穆红旗的脚。   穆红旗瞬间秒懂,趁大家没怎么在意,把孟晓碗里的肉偷渡到自己碗里。   王春玲抬头一下就看到了,“你想吃肉桌上有的是,抢孟晓的干什么。”   “嘿嘿,当然是她碗里的肉香。”   王春玲笑道,“你可别欺负孟晓。”   “她是我媳妇儿,我欺负她干什么呀?”穆红旗给孟晓夹了一筷子瘦肉,“你吃这个。”   孟晓不好意思地看了大家一眼,见到没人盯着她,她才松了口气。   穆红卫见状,也给媳妇儿夹菜,“多吃点。”   姚茜茜露出个甜蜜的笑。   穆清端起碗喝汤,嘴角微微翘起,现在真是不一样了,只知道瞎玩贪吃的堂哥们现在也知道疼媳妇儿了。   此时,南广县,霍容时刚到家,回到家还没进军区,就去穆家敲门。   隔壁邻居听到动静,伸头看了一眼,“小伙子别敲了,穆家人回去过年了。”   “原来是这样,多谢大娘。”   霍容时回到家,谢桂珍高兴地把儿子身上的背包卸下来,拉着儿子絮絮叨叨。   从他妈的话里,他才知道这一两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么多喜事。   “容时呀,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爷爷奶奶和你爸都不着急,你自己要上心一些,好姑娘可抢手着呢,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找。”   霍容时笑了笑,“不着急。” 第79章   大年二十九傍晚, 在城里工作的年轻人们都陆续归家,穆家村很快热闹起来。   穆家新一代的年轻人和以前真是不一样啦,以前全村都很难扒拉出一个初中生, 现在村里别说初中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高中生也有好几个。   要是在别的村, 有文凭没人帮忙, 一个农村孩子估计也难在县城里找到工作,不过自从和穆继东家交好的刑家人来了村里,穆家村只要有能力的人, 日子都好起来了。   这不, 也不管是不是要天黑了,拖家带口回村里过年的年轻人,回家第一件事, 就是带着买的年礼去刑家拜访。   大家伙成群结队的上山去,刑家可热闹了。   穆国柱和徐桂花夫妻俩也跟着去刑家送了礼,送的礼还不轻。   他们家一儿一女,儿子小石头初中毕业后去了运输队上班, 闺女丫丫也是初中毕业, 现在在县人民医院当护士,谁不知道穆国柱闺女是刑定南做主招进去的?   这些年,刑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做了不少好事, 在穆家人身上落了不少功德。   陈云龙在二楼没下去,站在阳台上看, 扭头对侄子说, “刑家位居高位, 没想到是个厚道的人家。”   陈玉树笑着道, “刑莉本来就是个大气的姑娘,从他们姐弟身上都看得出,刑家的家风如何。”   陈玉树不是那些娶不着媳妇儿的男人,他选择刑莉,一方面肯定是喜欢她这个人,另外一个,也被她身上的品质吸引。   陈玉树看着楼下人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里满含柔情,他喜欢的姑娘,不是那些空有出身的人。   感觉到他的目光,刑莉抬头,笑着对他喊了一句,“等我来找你。”   陈云龙瞥了眼侄子,知道自己的卖相好,还知道如何利用,不错不错,是他陈家的人。   陈玉树直接道,“叔,刑莉要上来,要不您回避一下。”   陈云龙轻哼一声,背着手走了。个臭小子,真当谁没年轻过似的。   刑莉噔噔噔地跑上楼,见他屋里没人,她关上门,一个猛虎扑食,扑到他怀里。陈玉树赶紧伸手接住,“小心着点。”   刑莉快活地笑,“我知道你肯定会接住我。”   陈玉树不说话了,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两个有情人,静静地相拥。   陈静双手抱胸站在院子的角落,撇了撇嘴,跟穆清说,“我哥他们这就抱上了?不知道关窗?真当楼下看不到?”   穆清笑着拉她出去,“去我家,和进宝玩儿。”   穆国柱和徐桂花两口子在院子里,大家都坐那儿聊天嗑瓜子儿。   “清清回来了。”   “回来了,徐婶婶好。”   徐桂花露出个笑,“乖。”   这些年,儿女都长大了,还有了工作,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都实现了,徐桂花也心宽体胖,脸上身上都长了不少肉,一看就是过得不错的人家。   徐桂花抓了一把瓜子塞给林玉,“你吃呀。”   林玉摇摇头,“我刚吃了晚饭不久,不饿,我喝点水就行。”   “吃瓜子又不顶饿,嘴巴闲着打发时间罢了。”   徐桂花忍不住感叹一声,“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三年困难时期,缺吃少穿的,清清刚出生,我家小石头和丫丫也小,整天只能吃个半饱,除了上工就是去山上扒拉吃的回来,一个个饿的精瘦。”   林玉忍住笑,“现在你家不缺粮食也不缺钱,是不是可劲儿吃?”   “那可不,要不然能长成这富态的模样?你,我,还有周沐家的媳妇儿慕金桃,咱们三个年轻时候一个比一个瘦,现在我跟金桃都长肉了,就你还是这么瘦。”   林玉笑着解释,“我也没省着吃,我身材天生就这样。”   “看出来了,你家穆副师长肯定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说起林玉家的日子,大家伙儿羡慕是羡慕,不过都是盼着他家好。林玉家和刑家的关系太近了,村里的老人们,提起林玉家和刑家的好处来,那车轱辘话能说上一宿。   穆清拉着陈静去洗漱,洗漱完去房间里躺床上看闲书,等到□□点,外面说话的声音才慢慢小了。   陈静放下书,打了个哈欠,“估计刑莉姐姐家的人都散了吧。”   “放心,明天他们还回来。”   “大年三十还来?不都是在自家守着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静半信半疑,等到第二天中午,她眼睁睁地看着,才中午十一点左右,就已经有好几户人家上来送菜。   送的都不是什么素菜,送的都是肉菜,满满的一碗,一点都不小气。   刑老太太又是高兴又是无奈,“咱们家这几年过年,中午不用开火,送来的菜都吃不完。”   云老太太指挥闺女和女婿,“选一些,给清清家送去。”   “少选几样,他们家中午只有秦副师长家吃,穆清他们家大年三十中午一般都要去老宅吃饭。”   刑家人对穆清家过年的规矩知道的很清楚。   快十二点了,穆红卫上来请三爹家下去吃饭,顺带也送上来两大盘笋干肉包子。给刑家和秦家一家一盘。   “我婆婆爷爷说,您家中午肯定不缺肉吃,咱们家就送点主食过来,你们刚好配着吃。”   刑昭嘿嘿一笑,“还是穆爷爷他们想的周到。”   穆红卫笑着道,“你们先忙着,我去我三爹家。”   “慢走,下午来家里玩儿。”   “哎!”   给秦家送的大包子跟刑家一样多,虽然秦家只有老两口,但是秦家在穆继东升职上帮了大忙,肯定得和刑家送的一样,不能厚此薄彼。   穆家老宅中午的大餐依然很丰盛,正要开饭的时候,穆红强端着一口砂锅进来。   “婆婆爷爷、大爹大娘、三爹三娘,还有堂哥堂嫂堂妹过年后,我妈叫我给送一锅菜来,给大家拜年。”   “放下吧,下午红卫给你家把锅送回去。”   穆红强点点头,“婆婆那我就先走了。”   穆红强走后,林玉小声问正在摆碗筷的大嫂,“红强以前挺腼腆的,现在这么会来事儿?”   “你不知道,红强会读书,高中毕业后进了县委宣传部上班,一来二去的,可不是被历练出来了么。”   王春玲撇嘴,“红强能进县委,还是人家卖了刑家一个面子,也是因为老三在部队混的好,说起来也是沾了你家的光。要不然张兰花那人会这么大方?”   送来的砂锅,揭开看,居然是一锅红烧肉。虽说里面有板栗,但是一半板栗一般肉,这已经不少了,至少有一斤多肉。   家里两个儿子出息了,穆继兵和张兰花两口子也开始注重名声了,隔三差五给老宅送东西,去年过年拿了四百块给老两口,话里话外,都是求着爹娘原谅的意思。   四百块钱真是不少,穆继兵两口子也算是大出血,当时王春玲还以为爹娘会同意,没想到爹娘把钱退了回去。   怎么说呢,王春玲当时又舍不得钱又心里觉得痛快不已。   不过从去年开始,还是有些变化,老两口虽然不带家穆继兵两口子,两个小的偶尔来家里送点东西,也没把人赶出去,面子还是给够了的。   王春玲也清楚,毕竟是孙辈,不想因为这些事坏了小辈的名声,耽误他们工作和找好对象。   家里的事情穆红旗早就跟孟晓讲清楚了,见长辈在说话,她也没有过去听一耳朵的想法,乖乖地帮着穆红旗搬板凳。   饭桌上,林玉笑着问爹娘和大哥大嫂,“我们估计初二就要走,你们什么时候去南广?”   王彩霞直接发话,“我们跟你们一起走,去见了孟晓的爹娘,等他们婚事定下来我们再回来。”   “现在年轻人结婚没那么多讲究,红旗和孟晓工作也忙,我看也别拉着他们回穆家村办酒席,就在南广了就行。”   穆继东看着爹娘说,“你们觉得咋样?”   穆贵和王彩霞两人有些犹豫,这在女方那边办,叫人说出去不好听。   “这有什么不好听的?红旗的职位领了证就能在军区大院申请一套房子住,在大院里办婚事,红旗自己的屋,我看谁有话说。”   “哎,我看这事可以。”穆继军冲媳妇儿使眼色,“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也觉得挺好。就是我爹娘那边,是不是要通知一声?跟咱们一起走还是晚几天?”   儿子媳妇儿都这么说,王彩霞也不坚持了。“要走就一起走,晚也就是晚两三天的事情,懒得折腾。你就跟他们说,带他们去外面玩一趟,不用正月十五就能回来。”   “那我爹娘肯定乐意。”   桌上又说起是不是要邀请村里亲近的人家去南广参加婚礼,想了想,最后还是算了。一是坐火车贵,虽然他们家能出钱,被请去的人肯定面子上过不去。这样一来,要请的人要是不好意思拒绝,平白无故出这么大一笔花费,确实不太好。   “等我们从南广回来,家里再请几桌亲近的人来家里吃喜宴,咱们不收喜钱。”   “我看行。”   孟晓高兴地翘起了嘴角,穆红旗笑着对大哥大嫂说,“要不请大嫂爹娘也去南广转一转?反正过年期间也没什么事。”   “可以吗?”姚茜茜有些想答应,又觉得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嫂你先去问问有几个人要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买火车票。”   “那我明天回娘家问问?”   穆红卫抱着儿子说,“我跟你一起去,就当提前回娘家了。”   姚茜茜开心地笑了。   穆家这么多人,还有刑家一家老小要去,另外穆继东还邀请秦璞也去南广走走。隔壁刑家人都走了,他们老两口留在家里也不好。   于是,算来算去,这次去的人一共有三四十人,两个车分几趟才把人都送到车站。   也是穆家村离县城近,要不然只是去县城就要不少时间。   大年初二早上,两辆车在穆家村和县城中间来回跑,最后一趟,穆红强从车上下来。   穆红强笑着说,“我们家我当代表。”   穆红旗拍拍他的肩膀,“上车吧。”   这一大群人到了南广县,不好找车,王彩霞问清楚距离,大喊一声,“这么点路,哪里用得着车,我老婆子说话的功夫就能走到。”   “走走走,都跟我走,我们走路过去。”   来的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家里住不下,大家都去招待所安顿下来。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大家伙儿把行李丢在招待所,秦家老两口和穆家人都去穆家,刑家人去陈家,大家伙儿分开行动。   林玉把钥匙塞给闺女,“你回去开门,我和你大娘去买菜。”   “好。”   到了穆家附近,甚至还没走到门口,大家一眼就看到那栋房子,穆红卫笑道,“真跟村里的房子一模一样。”   王彩霞可惜,“自己家的房子有什么好住的。还不如住小洋楼呢。”   “您老喜欢小洋楼呀,回头我带您去看看。”   “这是谁?”   穆清忙给家里人介绍,“这是霍容时,他们家住的就是小洋楼。”   “哦,大官儿呀!”   王彩霞眼里闪着精光,这小伙子不错,长得高高壮壮的,家里还住小洋楼呢。   一家人进门后,霍容时叫住穆清。   “有什么事吗?”   “想谢谢林阿姨给我做的大衣,还有你给我寄的冻疮膏和蘑菇酱,我很喜欢。”   “我知道,你写信跟我说过。”   霍容时笑的如沐春风,“我觉得,当面谢谢你更能表达我的心意。”   被打发去阁楼上搬柴火的穆红卫穆红旗兄弟俩看热闹。   “老二,那小子什么意思?”   穆红旗瞥了一眼,“清清才多大年纪?你想什么呢。”   穆红卫又看了一眼,可能是他想多了。 第80章   林玉买了菜回来, 一大家子吃了午饭。   穆继东要去部队看看,吃了午饭就先走了。   林玉就给公婆带路,带着大嫂一家去百货大楼逛一逛, 看看需要买些什么东西。   吃了午饭, 穆红旗送孟晓回家, 同时也告诉孟家, 他们家来人了,看看什么时候两家人见面合适。   孟家本来就看好这门婚事,没有拖拉的想法, 直接定好明天上午两家人见面。   下午王彩霞他们买好明天上门的见面礼, 等穆继东从部队回来了,就问红旗的房子什么时候能申请下来。   “明天见了孟家人,肯定要定婚期, 别到时候婚期定下来了,房子还没有着落。”   “就是,婚房也要提前布置布置。”   “家里准备的红棉被啥的都带过来了,重要提前铺好。”   穆继东看向侄子, “明天两家人见了面, 你就跟孟晓去把证领了。陈玉树是后勤部的人,叫他催一催,快的话,明天下午你就能拿到钥匙。”   “哎, 我一会儿跟陈玉树聊聊。”   今天刑家和云家在陈家,陈家也忙得很。陈玉树和刑莉、刑昭吃了午饭, 下午也回部队报到去了, 这会儿正在家。   穆红旗跑了一趟陈家, 陈玉树一口答应, “小事情,到时候把你的和我的一起办了。”   陈玉树这些年主要是住宿舍,放假的话,一般就在他大伯家,也没有另外单独申请房子。现在预备结婚了,还是要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住才好。   陈静跑出来,“清清在做什么?”   “在家闲着呢,陪家里长辈说说话。”   陈静想去找穆清,被她妈拉住,“过了这几天再说,人家穆家忙,你别去添乱,你既然不着急上班,就在家好好待几天,也陪云奶奶、刑奶奶他们说说话。”   “好嘛。”   张钦过年这几天也忙,工作后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接触,大年初二还跟着他爸妈坐车去临近的城市拜访了几个退休的老首长,初三才回来。   本来在家躺着休息,沈园有空,叫他去水库买鱼,他忙不迭地去了。   张钦面上笑嘻嘻,心里叫苦还不敢说,好不容易几天休假,居然没真正休息过两天。沈园出差去武汉调运物资,张钦得了闲,上班都哼着歌。   同个办公室的都笑话他,是不是不喜欢和沈园在一起?   张钦连忙反驳,“没有的事儿,你们别胡说害我,我明明是醉心工作不可自拔,过年好几天没见到你们,太想你们了嘛。”   “哼,少来。对了,你们家和穆副师长家关系好,他们家要办喜事了你知道不。”   “你们都知道的事情,我能不知道?”   张钦下班回家,路过穆家,穆家的大门是打开的,院子里、屋里、楼上都很多人,他在门口望了一眼,没敢进去。   “看什么看,进来啊。”   穆清看到他,叫他进去,张钦才笑嘻嘻地进去,一连喊了好几个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啥的。   寒暄一声,张钦问穆清,“什么时候办。”   “我们婆婆爷爷他们还没去孟家,明天才能定下时间。”   “大概几号?”   “还没定呢,估计也就是这几天。”现在结婚没那么讲究,办的都快。   “你回来的真是时候,你要晚两天,霍容时明天就走了。”   “明天走了?”穆清有些疑惑,“他说他还有三四天才走,说不定能参加我堂哥婚礼。对了,还有陈家的婚礼。”   “啊?”张钦挠挠头,“我记错了?”   张钦跑去霍家问霍容时,霍容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本来准备明天走,不过两天才走也行。”   “你不怕开学迟到?”   “不会迟到。”大概率是踩点到。   陈玉树和刑莉结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后天,所以明天上午他们要去领证。   穆红旗和孟晓上午两家长辈见面,本来说是下午去领证,结果孟妈妈听说要申请房子,就叫他们别耽误,先去把证领了。   于是两对新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领了证。   领了证刑莉和孟晓也不着急回去,还有时间,可以去百货大楼逛一逛买些东西。陈玉树和穆红旗两人跑去办申请房子的事情。   陈玉树对后勤部的人头熟,他带着穆红旗,中午前就拿到了钥匙,还给他们选了个好位置。   军区的住房不算紧张,原本按照穆红旗的级别只能申请一间小房子,陈玉树帮忙说了话,给他换了一套空着的小二居室。   说是如果有人要住,他们就搬出去,不过是一句托词。   穆红旗笑着拍拍陈玉树的肩膀,“兄弟,谢了。”   “别客气,冲着穆家和刑家、云家的关系,咱们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   穆红旗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现在他越来越明白,他三爹的人脉有多深。   看完房子,两人赶回家吃饭,穆红旗去孟家吃午饭。他人一到,全家人都问他房子怎么样了。   “办下来了,是个小二居,我们两人住够了。”   王春玲喜出望外,“别说你们两个人住,就是以后生孩子也够住了。”   陈家和刑家明天办喜事,他们两家商量后天办,这样错开来,两家都能办的热热闹闹的。   下午的时间也别浪费,两家人都去看新房,打扫卫生,然后穆家人把新房布置上。   孟妈妈回家跟下班过来的儿子媳妇说,“别看穆家是乡下人,你们没看到新房那样,床上都是一水儿的红色,棉被都是新的,另外厨房里摆放着的水杯、牙膏、锅碗瓢盆什么的,都是新的。”   “家具呢?”   “家具他们今天下午去买了,人家明天上午送来,什么桌椅板凳柜子都齐备。”   孟妈妈感叹一句,“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呀,咱们家闺女有福气。”   孟晓坐在一边笑。   “没准备粮食?”   孟妈妈瞪了儿媳一眼,“他们两口子一个是护士一个是营长,还能缺一口吃的?”   孟晓笑道,“没吃的不怕,到时候我们天天去三爹家蹭饭,三娘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哎哟,领了证就是不一样,这都叫上三爹三娘了。”   孟家其他人都笑而不语,能和穆副师长家攀上关系,全家都乐见其成了。别说穆红旗这么体面,就算他差一点,对孟家来说都是一门好亲事。   看看穆家和张司令、陈师长、霍师长家的关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对了,红旗有没有给你买手表?”   “买了。”   “今天上午买的?”   孟晓含糊地应了一声。实际上,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就给她买了,那时候她就知道穆红旗是什么意思。   “自行车买不买?缝纫机呢?”   “我们俩商量过了,自行车没有必要买,我们俩上班本来就近。缝纫机要买,我们没这个票,等有票再买。”   孟前进发话了,“我和你妈商量,人家穆家给的彩礼厚,我们家也不能占他们家便宜,缝纫机票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明天你和你妈去百货大楼把缝纫机买回来,当你的嫁妆。”   “哎,谢谢爸爸妈妈。”   孟晓的嫂子们虽然羡慕,这时候却都笑着说要给她添妆,不能让穆家小看了他们家。   孟晓笑的甜蜜,本来她以为,妈妈给她准备一套红色的大衣已经算是不错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厚的嫁妆。   孟妈妈笑着说,“我和你爸工资不算高,前些年你哥哥们要结婚,你嫂子们要生孩子,没存下什么钱,不过给你置办这些嫁妆的钱还是有的。”   孟晓两个嫂子以为婆婆敲打她们,也连忙表态度,一切都听爸妈的,她们都支持。   孟妈妈满意地点点头,一家人,一条心才好。   第二天一早,定好的家具都送来了,王春玲又买了一些粮食和柴米油盐等摆放在厨房里。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大家赶紧去陈家吃喜酒。   陈家和刑家的婚宴请的人不多,总共六桌客人,自己人就坐了三桌。人不多,现场的气氛却很热闹。   穆红旗和孟晓俩也在计划,他们明天估计也是六桌。   “只请六座,我看也不用去部队里办,就在咱们家也能办。”   穆红旗摇头,“我们家两间屋地方小办不了。”   穆继东听到这话,“就在我家办,前院就能摆下四五桌,堂屋再摆两桌,够了。”   这样也不用想着请大厨,自己家的女眷就能把厨房里的事情料理清楚。   王春玲着急道,“既然在家办,下午也别闲着,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起来。”   这个年月,婚宴没那么多讲究,桌上有两道肉菜,就算是不错的喜宴了。陈家和刑家两家都是体面人家,八个菜,六个肉菜。   穆家差一点,还是八个菜,就四个肉菜三个素菜,一个汤。   林玉笑着说,“炖汤我在行,红旗结婚,明天的六锅汤我包了。”   王春玲笑得合不拢嘴,“那感情好,红旗,孟晓,还不过来谢谢你们三娘。”   有林玉亲手做的汤,这样一桌子菜,不比陈家今天的差。   林玉忙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穆继东跟穆红卫夫妻俩说,“你们两结婚我们当时回不来,没出什么力,你们走的时候,带一箱奶粉回去,算是我补给你们的。”   听到一箱奶粉,姚茜茜哪里还有什么小心思,连忙道谢。   穆红卫抱着儿子笑,节省着点,他们再买一些,小家伙三岁前肯定不缺奶粉了。   家里的事情用不着穆清帮忙,婆婆爷爷和刑家、云家、秦家的老一辈人有话说,用不着穆清。   霍容时把穆清叫出去,穆清眨了眨眼,“什么事?”   “我听一个发小说,外交部那边缺少精通外语的人,你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当外交官?”穆清摇了摇头,“我对工作没兴趣,我也不想离开家。”   霍容时笑了笑,“你学外语只是为了兴趣?”   “不是。”   两个人站在一棵茂盛的香樟树下,穆清调皮地笑着抬头看他,“还为了给你写信。”   霍容时打量着她身量,小丫头这是长高了点?   并没有,穆清脚后跟踩着地上突出的一点树根,假装自己长高了。   穆清笑的狡黠,张钦叫她,她就跑开了。   再不跑,就让他看出端倪了。 第81章   第二天穆红旗和孟晓的婚事在家里办, 天刚微微亮,家里的女眷们就出门去买菜,还要买一些肉回来。至于鱼就不用买了。   头上下午, 穆继东借车拉着木桶去水库买了回来, 这时候正在家里养着。   林玉叫上穆红卫和穆红强单独去药材市场, 买了药材, 又提了十只收拾好的母鸡回来,除了炖汤的,还有就是拿去做烧菜。   上午十点多钟, 穆家的院子里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孟家的亲戚和穆家的亲朋都陆续过来了。等到十二点多,中午下班的人也过来了。   等到开饭的时候,院子里, 屋里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之间,尽是欢声笑语。   穆清跟不喝酒的人坐一桌,主要是陈静、霍容时、张钦、沈园, 以及孟家的几个小孩子。   穆红旗带着孟晓敬酒过来, 笑着说,“清清我就不说了,霍容时、张钦,你们好意思坐小孩儿桌吗?”   张钦笑着端起汤碗, “不说这个,心意都在碗里了, 祝你们夫妻俩白头偕老, 早生贵子。”   陈静噗嗤一声笑了, 什么叫心意都在碗里?   孟晓啧啧一声, “早听说三娘炖汤是一绝,我还没喝过呢。”   “咱妈给你留了,一会儿就去喝,管够。”   敬完酒,张钦赶他们走,“别耽误我吃大餐。”   穆红旗今天红光满面,畅快地笑骂,“你小子,有你结婚那一天,你给我等着。”   张钦不屑地切了一声,“等你来战!”   沈园推了他一下,“快点,给我盛半碗汤。”   张钦老老实实地给沈园盛好汤,沈园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   “我这两年在外面跑得多,皮肤都糙了,等林阿姨忙完,我一定求她给我炖几锅养颜汤。”   “哪里糙了,我看好得很。”   沈园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这两年,张钦越来越会说话了。   陈静摸摸穆清的手,“也就是你,一直白白嫩嫩的,我去医院上班后,虽说不像沈园风吹日晒的,也要干其他活儿,我现在的手真不行。”   穆清笑着道,“你们有工作要做,这些很难避免。挣到钱了也别那么节省,什么面霜多买点,擦脸擦手都用的着。”   “我可舍不得用擦脸的东西擦手,心疼。”   那穆清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在养肤上,不投入大价钱是不可能的。   上辈子,她从几岁开始就被丫鬟婆子伺候着整日做这些,这辈子虽说活的没那么精细,该注意的东西她一直很上心。   一桌子饭菜,吃到最后连一口汤都没剩下,一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节俭,一是因为真的好吃。   林玉炖汤的手艺原本只在张家、霍家、陈家、沈家内小范围传播,今天这个喜宴,林玉的手艺算是大放异彩。   不过,虽然嘴馋,大家伙儿也没有请林玉炖汤的意思。毕竟人家是副师长夫人,你算老几?   林玉自豪自己有一门好手艺,用这门手艺不仅结交朋友,还能拉近亲朋关系。   穆家这场喜宴,办的很好,孟家尤其满意,饭菜好,对他们家孟晓重视,又有军区大院的客人过来,同桌还是能说说话。   可谓是面子和里子都有了。   穆继军和王春玲两口子对老三一家那叫一个感谢,多亏了老三夫妻帮忙操持。   当家里代表过来的穆红强,来南广这几天,让他看到了和在穆家村、芒山县不一样的世界,他深刻地意识到,高中毕业之后有些沾沾自喜的自己,多么的井底之蛙。   这个地方不属于他,他要回自己的地方,去经营自己的人脉。   穆红旗的婚事办完了,第二天穆家人就要走。   穆红卫夫妻俩都在上班,回去路上还要两天,不好再耽误了。   王春玲本来想等着孟晓回门之后再走,老大既然赶着回去,他们干脆一起走。   刑家那边也是,刑定北和刑定南两兄弟工作耽误不得,能抽出几天时间来南广,已经很难得。   秦家老两口和云家老两口,也跟着大家一起走。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几家人出发去火车站,陈家、孟家的人都跟着去送。   两对新人站在最前面,目送火车远去,陈玉树和刑莉相视一笑。   陈玉树说,“现在咱们可自由了。”   “哼,我爸妈在就不自由?”   陈玉树攀着媳妇儿的肩膀,“哪儿能呢?这不是想着,休息时间不用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里报到,可以专心陪你嘛。”   穆清瞥了一眼,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人也不知道收敛。   上午送亲人离开,下午,霍容时也要走了。   走之前,霍容时提醒穆清,记得给他写信。穆清点点头。   热热闹闹了三四天后,穆家又重新清净下来,穆清的朋友们也走的走,上班的上班,她和娘亲过上了宁静的日子。   林玉有空就去张家找汪露说说话,要么就和闺女去集市买东西。有了东北几年的经历,母女俩都囤货上瘾,就算这些小青菜、土豆啥的不缺,只要是新鲜的都买。   到了五六月,天气热起来,地头出产的瓜果蔬菜就更多了,母女俩买的简直停不下来。   还有城外的竹林,一个月总要去两三次,每次不挖几筐囤着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   林玉笑着跟闺女说,“人家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看你那里囤的东西,也够咱们过好几年了。”   “妈,我这里的肉消耗得差不多了。”   “年前买的肉,到今天都半年了,消耗的差不多也正常。这个大夏天的,也没有好借口大量买肉,只能去市场上买。”   “等我爸下周有空,我们去山上水潭边走一趟,拉几网鱼回来。”   家里重新养起了鸡,因为买的时候就是快养成的鸡,早就开始下蛋了,家里现在不缺鸡鸭,就缺猪肉和鱼肉。   挖好几筐竹笋,林玉骑车带闺女回去,“你说,去什么地方能买到牛肉?”   “这个可不好买,牛都是大队的,就算摔死了,人家村里人都不够分,谁家会拿到外面来卖?”   林玉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靠谱,也就是随意问问。   穆清坐在后座上,搂住妈妈的腰,一路上鸟语花香,清风拂面。   这又快暑假了!   穆清暑假想出去玩儿,林玉不想出门,“去年夏天还玩够?”   “我想去北京看看,上次咱们不是没去吗?”   天南海北,她跟着爹娘走了好些地方,北京还没去,还有蒙古和新疆。这些年喝了那么多蒙古寄过来的奶粉,她还挺好奇一望无际的草场是什么样的。   穆清给霍容时写信,霍容时收到信后,叫她去北京。等到暑假,他们几个同学要去蒙古那边,可以带其他人去。   穆清来劲儿了,等到她爹下班回来,穆清就跟爹娘说暑假要去北京,然后去蒙古。   “不行!”   穆继东第一个反对,“你一个小姑娘,跟着他们去什么去?你妈妈也不去,你一个人去我能放心?”   “爸,我也不傻,别人骗不了我。”   “你一天到晚跟着我和你妈,不知道外面的事情险恶,万一你被绑走卖了,这全国那么大,我和你妈上哪儿找你去?”   穆清无奈,可怜巴巴地看着娘亲。   林玉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清清想去就让她去嘛,你要不放心,叫一个人陪她去?”   “我找谁陪她去?”   林玉想起来一个事,“前些天你不是说,有个你的兵这个月要退伍回老家?他如果不着急,要不请他帮忙照看清清?咱们给钱,你看怎么样?”   “你说肖武?他回去后要在他们县公安局任职,不知道他着不着急。”   穆清眼睛一亮,这个意思是,同意她去?   林玉没好气,“从小到大,有几件事没有随你心意?”   穆清笑嘻嘻,缠着娘亲撒娇,“爸妈对我最好了。”   穆继东想的是,安全的情况下,让闺女出去转转也好,一是让闺女开阔开阔眼界,二是,他和媳妇儿好些年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把小丫头支走也好。   第二天穆继东去找肖武商量,肖武一口答应,直说公安局那边不着急。他这辈子走的地方不多,别说去北京了,他除了家乡和南广,其他地方都不知道。   有这个机会能出去走一走,肖武当然高兴得很。别说领导给工资,就算是不给钱,他也想跟着去转转。   肖武是穆继东在团长的时候带的兵,后来穆继东去东北他没跟去,等穆继东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肖武也三十了。   前年在老家县城里说了媳妇儿,聚少离多,现在还没孩子,他就是个小连长,上面有厉害的人压着,新来的人也能人辈出,他和家里人商量后,才想退伍回当地公安局上班。   于是乎,等到肖武退伍的第二天,肖武把自己的行李寄回老家,又给老家写了一封信,就和穆清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他比穆清大十多岁,穆清就直接叫他肖叔叔,肖武应了。   “去北京我们住哪儿?”   “看情况,霍容时他们家在北京有房子,方便的话就住他们家,不方便咱们去住招待所。”   “行!”   到了北京,刚出站台就被霍容时接到了。   穆清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到。”   霍容时接过她的行李箱,“我给我爸打了电话,知道你的出门时间,估计着应该这两天到。”   霍容时还没有放假,今天他是请假过来的,还找一个关系好的叔叔借了车。   上车后,穆清给霍容时介绍,“这是肖叔叔,前几天退伍有空,我爸又不放心,就请肖叔叔陪我走一趟。”   霍容时发动车子,笑了笑,“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这时候已经下午了,霍容时先带两人去吃了饭,又送他们去霍家。   霍家在锦城巷有一套二进的院子,房子不大,不过霍家人口少,够住了。   霍容时把穆清安顿在东厢,肖武住西厢,随后就先回学校了,还说厨房里的东西都齐备,周围可以去逛逛,等三天后他放假能出来,再带她去吃好吃的。   霍容时先去还了车,回到学校,庄博笑话他,“哟,接到你的小青梅没有?”   “别闹!”霍容时笑着推开他的手,“下午上课上什么?”   “军事指挥课,你擅长的很,不去上也不耽误。”   两人闲聊了几句,霍容时借来庄博的笔记,去自习室学习。   先把功课补上,最后往前赶一赶,才有空陪小丫头去玩儿。 第82章   这个首都, 与她所知道的京城完全不一样,比起严格的阶层分化,这个世界的首都, 显得更加地平易近人。   “闺女, 你从哪儿来的呀?怎么没见过你?”   穆清好奇, “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地来的?”   “嘿, 咱们这锦城巷可不是外头那些大杂院儿,这条巷子里头,哪家有哪些人, 我可是门清。”   “再说了, 咱们北京人儿,虽说比其他地界儿的人多沾了点光,水土还真一般, 养不出您这样精致的人儿。”   穆清微微一笑,“您客气了。”   那位大妈喊了一声,“哎,小姑娘别走呀, 跟我说说你哪儿来的, 有对象没有?我给你介绍一个?就你这个长相,你要什么单位的小伙子我都给你找来。”   穆清笑着摆摆手,她要去外头转一转。   走在穆清左手边的肖武做了个怪表情,“这北京城的大妈还势利眼了不是, 给你介绍对象,怎么没说给我介绍一个?”   穆清笑出了声, “肖叔, 您不是结了婚么。”   “那她不知道, 怎么就看不上我了?”   两人说笑着, 到了菜市场,这个时候的菜不如早上的新鲜,而且这里的菜从城外运进来,本来也花了不少时间。   穆清挑挑拣拣,吃惯了南广那边的新鲜菜,这些菜她都看不上。   最后,碰到一家卖山药的,看着还成,买了几斤山药,其他蔬菜挑选着买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肖武问:“你会做菜吗?”   “会。”   但是会的不多。   从小到大爸妈一直在身边,厨房里的事情一般也不用她,最多打打下手。   肖武姑且相信了,这个年月,不会做饭的姑娘家是少数。   再说了,穆副师长虽然现在官职高,以前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日子估计也过得一般,他的闺女会做饭也没什么稀奇。   穆清是个要求挺高的人,这里的要求高,指的是厨房卫生要求高,切菜要切的好看,还有就是调味她也墨迹,一次次地试味道。   肖武被拦在第一道,一口锅洗了两次穆清还不满意,最后自己亲自动手洗。   肖武挠头,“穆副师长在家也做饭?”   “做。”   “也洗锅洗碗。”   “洗。”   “也……”   穆清把锅交给他,“对,要求也这么高。”   其实也不能算是高,虽说锅是新的,很多人觉得用水涮涮也能用,穆清不行,一定要认认真真擦洗一遍,她爸妈也是这样的。   看穆清这架势,肖武原本想帮忙,这下也不说帮忙的话了,他怕他帮倒忙。   肖武烧火,穆清慢悠悠地做饭,虽说速度慢点,但是结果是好的。   一个多小时后,看着桌上三个精致的素菜,肖武心里啧了一声,吃个饭都这么讲究,以后谁娶了这祖宗,日子还过不过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两人出门去玩,路不熟,就跟邻居打听了一下离得近的地方,什么公园、广场都去转一转。   等了两天,霍容时放假了,傍晚回到家没看到人。   他等了等,还没见人回来,他正要出门找人,穆清提着一只切好的烤鸭回来了。   “呀,我都忘了你今天要回来。”   霍容时倚着墙,最后一抹暖黄色的夕阳漫过围墙,洒在他的脸上,他散漫地笑了声,“玩的这么开心,把我说的话都忘了?”   穆清不接话,笑着说,“买了一只烤鸭,还有鸭架,咱们煮一个鸭架粉丝汤吃,多放点菜。”   “家里有什么菜?”   “昨天买了土豆,还有一把小葱。”   霍容时朝肖武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两人并肩往后院去。   肖武直觉,今天估计用不上他烧火了,他伸了伸懒腰,先回屋躺一躺。   有霍容时在,不用穆清动手,霍容时把所有的都包揽了。   穆清见没事儿干,想去烧火,被霍容时拉住,“天儿这么热,不用你看着火,你去帮我洗两颗土豆。”   “哦。”   穆清洗完土豆,站在一边洗手,看他切菜,“咱们什么时候去草原?”   “下周吧,下周考完试就去。”   “周末休息两天?”   “嗯。对了,明天庄博他们过来家里吃饭,到时候我介绍给你认识。”   “你在信里提过,你以前的发小?”   “对,他也当兵,刚好今年也被推荐来北京读书,他家在北京的房子没人住,一般休假就来我家吃顿好的。”   “只有他吗?”穆清找帕子擦手。   “除了他,还有几个朋友,不知道他们来不来。他们都是有工作的人,不像我和庄博时间自由。他们都知道周末休息我和庄博在家,他们有空会过来。”   “好。”   穆清知道有人会过来,第二天早上早早就醒了,但是她没想到庄博来的这么早。   有多早?天刚亮不久,上班的人都还出门,庄博过来赶早饭。   “兄弟,我来了,今天吃什么?上周你做的面疙瘩汤挺好的,今天来一份?”   霍容时从厨房出来,“今天早上吃稀饭。”   “咦,稀饭?稀饭有什么好吃的?”   穆清站在霍容时身后,“因为我爱吃。”   庄博睁大眼,“你就是霍容时的小青梅呀。”   穆清看向霍容时,有些疑惑,他们算是青梅竹马吗?   霍容时轻咳,警告似的瞥了庄博一眼,庄博一拍大腿,轻拍了一下嘴巴。   “哎呀,你看我这个破嘴儿,肚子饿了就管不住它,嘴巴就想吧吧吧地乱说话。”   穆清抿嘴笑了,“饭做好了,准备吃吧。”   “哎,我来端饭。”   庄博这个机灵的,这会儿已经明白了,霍容时看小青梅的眼色,他看霍容时的眼色,这会儿饭桌上的领导肯定是小青梅了。   庄博谄媚地笑,“年前你给霍容时寄的那个蘑菇酱可真好吃,把我们都馋哭了,霍容时这人忒小气了,给我尝了一口勾起馋虫,他就不管了,你说,这不是不是人干事儿?”   穆清笑着说,“这又不是什么难的东西,你们想吃,我给你们配方,你们自己就可以找人做。”   “我们找的人,哪有您亲自做的好吃?厨艺这个东西,要做的好,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那等我回去,给你们寄点。”   “嘿嘿,那就多谢了。”   霍容时轻笑一声,“你说几句好话就想套蘑菇酱吃,你自己用尺子量一量,你自己脸皮有多厚。”   “这有什么,上次你说火腿是吧,我家那边儿好弄火腿,到时候我写信回去,叫我妈给你寄一些。”   “你家是哪儿的?”   “嘿嘿,现在在江浙一带,给你弄点金华火腿就是打声招呼的事儿。”   穆清笑了起来,“那感情好。”   穆清对霍容时说,“你把南广那边的地址给他一个。”   霍容时点点头。   吃完饭,他们正在商量去哪儿玩,家里来人了。   “哟,都在呢。”   进来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瘦削的男人,他笑着打了声招呼。这时候,又进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家。   霍容时简单地跟穆清介绍,“这是何明,熟人。”   何明笑眯眯地对霍容时说,“上次跟你们说,给你介绍我表妹江冬雪,今天我表妹难得有空,我求了好几天,她才答应过来看看,正好,你们见见面。”   这是什么意思?相亲?处对象?   穆清原本坐直的身体,慢慢地靠着椅子,目光扫过那个姑娘,真是人如其名,活脱脱一个冷美人。   只是,这冷美人,看她身边的人,目光有些火热。   庄博第一个站起来,“你这个表哥当的真有意思,人家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你不让人家在家好好休息,还强拉着她过来干什么?”   何明挑眉笑道,“这不是想成就一番好事么。”   “切,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家是什么人都能嫁进来的吗?我要带个姑娘回去,我爸妈要打断我的腿。”   何明脸黑,“去你的,谁跟你说这事儿。”   庄博夸张地笑,“你不跟我说,跟霍容时说?霍容时的对象就坐在旁边,你可真逗。”   何明愣了一下,江冬雪被落了面子要走,何明一把拉住她。   “庄博,你蒙我呢,霍容时什么时候有了对象我不知道?”何明不信。   “呵呵,这不是眼见为实么。再说,霍容时什么家庭?你表妹什么家庭?你就算想你表妹嫁个好人家,你也别坑自家兄弟呀。”   这话说的,就有些撕破脸了。   见庄博和霍容时一脸无所谓,穆清就知道,这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何明被气笑了,“我家是什么家庭?我家再差也是在这北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我外家差了点,有我家老爷子在,不是跟一家人一样么。就这,配不上霍容时?”   庄博指着穆清,“知道这姑娘什么来路吗?”   “你说我听听。”   庄博坏笑一声,“和霍家一样,人家这个,才叫般配!”   江冬雪彻底黑脸,不顾何明阻拦,转身就走。   走之前,何明对庄博说,“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那以后,咱们这个兄弟就别做了。”   庄博冷哼一声,“以前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找我谈兄弟情?何明,看在相识一场,我给你透一句话吧,你家老爷子别看现在还是有名有姓,以后就说不准了。”   何家人怎么上位的,他们自己家清清楚楚,要不然也不会忙着攀部队的关系。   不过,当着人家面这样说,就有些不给面子,何明二话不说就走。   一时间,院子里没有人说话。   穆清轻笑一声,庄博和霍容时都看向她。   穆清抬眼看向霍容时,“什么时候,我是你对象了?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吗?”   霍容时还没说话,庄博立马认错,“真是对不起,不关霍容时的事儿,我是实在恶心何明这个人,话赶话说到那儿,非得把他的气焰压下来不可。您可千万要原谅我出言不逊。”   “你可以闭嘴了。”   霍容时看着穆清,冷冷地说了一句,庄博拍了自己的黑脸一下,蹿去后院了。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你说,他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打自己的脸?”   “可能是他觉得自己的脸不值钱。”   两人不说话了。   半晌,穆清笑了,“咱们今天去爬长城吧。”   霍容时站起来,“那要带一些吃的去,那上边可没地方弄吃的。”   吃了早饭就在屋里躺着的肖武听了一场热闹,啧啧,现在的小年轻,真有意思。 第83章   四个人去爬长城, 爬到中午,穆清站在上面极目远眺,蜿蜒的长城如盘旋的巨龙一般趴在山岭中间, 似乎一声怒吼, 就能抖落身上灰尘重现人间。   穆清还想往上走, 穆继东叫住她, “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穆清不愿意。   “你乖,带你去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还值得你单独拿出来说。”   庄博攀着霍容时的肩膀, “你不会想带清清去吃洋餐吧。”   霍容时对穆清说,“牛肉喜欢吃吗?”   那肯定是喜欢的,她还想自己多买些囤着, 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卖家。   他们吃了点带上来的东西随便填了填肚子,下山后,霍容时带穆清去西餐。   左拐右拐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 反正肖武已经找不到方向了。   “到了。”   推开一个四合院的门, 内里的热闹和门外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站在门口,肖武从这些人的着装和谈话中明白,这都是些二代呀。   肖武又一次开了眼界,人跟人, 还真是不一样。   迎面走来两个端着酒杯的男人跟霍容时和庄博打招呼,寒暄了两句。霍容时问穆清想在院子里还是去屋里坐坐。   屋里气氛安静一些, 院子里人多热闹一些。   穆清选了在院子里, 只是吃饭有什么意思, 她想看看这个年代的二代们有什么特别的。   他们坐下, 霍容时叫来服务人员,细心地给穆清推荐招牌菜,穆清从善如流,都听他的。   菜还没上来,一个身材高挑笑容明媚的姑娘走过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霍容时只是点了点头,庄博接过寒暄的重任,和这位漂亮姑娘热络地聊了起来,只是这位姑娘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霍容时。   菜来了,霍容时端过穆清的盘子,细心地给她切好肉,“你试试。”   穆清尝了口,“味道可以。”   尝鲜试试还是可以,比起这个,她还是喜欢中餐。   “哈哈哈,味道可以,意思是不算特别好?”   穆清看了眼和庄博聊天的姑娘,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哈哈哈,快叫大厨过来,快来听听小姑娘的建议,就说小姑娘觉得他的手艺有待提高呀!”   穆清感觉到这人的不友好,放下叉子,似笑非笑地看了霍容时一眼。   她能想到这个不友好的来源,只会是因为他。   霍容时多聪明的人,笑了笑,“尝个鲜罢了,你要不喜欢,回去我给你做饭。”   “那我可期待着。”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把那个姑娘晾在一边,尴尬了一瞬,庄博立马担当起缓解尴尬的重任。   肖武埋头苦吃,能有这么好的肉吃,想那么多干什么?   这一顿西餐,除了肖武,另外三个人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回到家,穆清调侃了一句,“你叫我来,怕不是想带我去草原,是叫我来看看你霍团长有多受欢迎吧。”   霍容时无奈地笑,“人家太热情,和我没什么相干。”   穆清忍俊不禁,“你这是变相说你太受欢迎吗?”   “咱们不说这个,你明天想吃什么?”   “随便吃什么都行,但是必须要是你做的。”   “都听你的。”   穆清满意地去后院,庄博同情地拍拍霍容时的肩膀,“你这小青梅,太难对付了。”   霍容时推开他,“葛梦之前说要去内蒙?”   葛梦,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过来搭讪还不肯走的姑娘。   “嗯,说了,当着那么多人面提的,她又是咱们葛老师的孙女,老二他们也不好当面拂她的面子,毕竟是姑娘家。”   “既然是老二答应的,去的路上叫老二关照着,少来穆清这边,穆清可不吃她那一套,得罪了就得罪了,她到时候可别觉得面子过不去。”   “不是吧,你霍容时从来都是温和待人的形象,对葛梦就这态度?”   霍容时扭头就走,葛梦不过是一个老师的女儿,能和穆清比吗?   知道霍容时的态度,庄博转告老二他们几个,老二挠头,“这可咋整?”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惹到了他的小青梅他肯定翻脸。”   “关键是葛梦也是个娇小姐,我们几个大老粗,哪里能做她的主?”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言尽于此。”   老二有些麻爪,考试的第二天老二碰上葛梦,委婉地表达了霍容时带她小青梅去的意思,葛梦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也就仗着和霍容时从小长大的那点情分说事,我是个成年人,跟她计较什么?”   你最好别计较,真当面锣对面鼓,你估计也计较不起。   到了走的那一天,一共十二个人一起出发,都是年轻的男女,天之骄子,一路上大家笑闹不断,穆清觉得吵,霍容时和人商量,换了个安静的车厢,穆清满意了。   穆清满意了,霍容时的朋友和同学们都明白了霍容时的态度,葛梦对穆清这个小丫头越看越不顺眼。   呵,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成?仗着那点情分,真让霍容时照顾的无微不至,她消受得起?   她配吗?   到了内蒙已经是晚上了,他们也没住招待所,其中一个本地人大壮找来车子,接他们去草原。   在车上,庄博他们激动的不行,“草原上是不是有狼?”   “有,大家尽量集体行动,最好别一个人乱跑,这么大的草原,你们走丢了也不好找。”   葛梦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吃了早饭就闹着要去骑马。   “我以前学过骑马,简单的很。”葛梦扬起下巴,“小丫头,叫我一声姐姐,我教教你呀。”   穆清笑了笑,没回答她。   葛梦自觉没趣,更是要在霍容时面前逞能,见人牵了一匹马过来,她利落地翻身上马,傲气地瞥了霍容时一眼。   穆清心里轻哼一声,就这水平,连入门都算不上。   葛梦对自己利索的上马动作很满意,大喊一声’驾’赶着马奔出去。   老二他们一群人大声叫好,葛梦心里越发兴奋,不停地鞭打,马突然一个尥蹶子,疯了一般乱窜不受控制。   葛梦慌了一瞬间,试图控制马安静下来。   可是,马越跳越凶,马背上的葛梦几次要被甩下来,吓得她大声尖叫。   老二他们也慌了,“快去叫人。”   “快把马控制住,万一甩下来被马踩一脚,这辈子都废了。”   “卧槽,我也不会呀,大壮呢?快叫大壮来。”   大壮就是内蒙本地人,昨天把人送到,今天一早吃了早饭,就回家去了,过两天才会过来。   蒙古包的主人过来,骑了一匹马冲出去,试图让马稳定下来。   可惜,情况越来越糟!   葛梦吓哭了,越害怕把缰绳攥得越紧,马也越来越疯。   穆清摇了摇头,翻身上马,疾冲过去,跑到和葛梦那匹马并列,松开手上的缰绳,用一个老二他们都没看清楚的动作跳到葛梦那匹马背上。   见穆清冲出去,肖武急了,霍容时先一步拦住他,“她可以!”   “但是……”   霍容时语气坚定,“相信她!”   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只见穆清自如地接管缰绳,她伏地身体,上半身几乎贴在马身上,把缰绳放松,努力安抚,马匹渐渐冷静下来。   老二他们吓了一声冷汗,这时候才松了口气。   穆清细心,先把葛梦送下马,才慢慢地骑马溜达了两圈,跳下来,抱着马头拍拍,“乖孩子!”   牧民高兴地大笑,“这姑娘真会驯马,是咱们这片草原上的姑娘吗?”   攥紧了拳头的霍容时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小姑娘,他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这才是他认识的穆清。   穆清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还骑的这样好。   穆清笑着对霍容时说,“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   穆清俏皮地眨眼,“我现在不想说。”   霍容时都随她,“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第84章   第一天来草原就碰到这事儿, 一群男的都去安慰葛梦,葛梦真被吓住了,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犹豫了一下, 去找穆清道歉。   穆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笑了笑, “不用放在心上,你又没有对我做什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又不是钱, 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我, 我也没这样想过。”   “对不起,打扰了。”   葛梦道歉之后转身离开,她不蠢, 明白穆清的意思,在穆清那里,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她的喜欢或讨厌, 穆清并不关心。   葛梦走出一段路, 回头看,穆清坐那儿,仰头笑着和霍容时说话。霍容时站在她侧面,帮她挡住刺眼的阳光。   “真是让人嫉妒啊!”   可惜了, 可惜她没有这样的青梅竹马。爷爷对她说的那些霍容时前途无量的话,她都默默地从心里删去。   霍容时这样的聪明人, 她暗示那么多回, 不相信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没有回应, 她就该识趣。   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   葛梦自己想通了,又重新活泼起来,跟着庄博他们去玩儿,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庄博和老二他们都松了口气,幸好葛梦想得开。   庄博私下说,葛家比江家会教养闺女。   霍容时完全没把这两个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他问,“吃了早饭就没看到穆清,上哪儿去了?”   “你不知道?”庄博惊讶,“昨天她问大壮哪里有卖肉的市场,今天早上跟着大壮去买肉去了。”   霍容时还真不知道。   “都快中午了,你也别去找了,估计他们还有一会儿就回来了。”   如庄博所料,十一点多,穆清和大壮骑马回来,马背上挂着不少牛肉。   “今天中午吃牛肉烧土豆。”穆清跳下马。   霍容时双手插兜走过去,“怎么还亲自去买?”   他原本想问,为什么不叫我。   穆清笑着说,“你们昨天晚上不是喝了酒嘛,我想你们肯定要睡懒觉,我自己去逛逛就行了。”   真是自己去逛逛,到了市场,大壮回家了一趟,等到十一点才来市场口接她,跟她一起回来。   穆清抓紧机会,买了不少牛肉和羊肉,这些肉带回去,按照他们一家三口吃肉的频率,估计两三年不会缺牛羊肉吃。   穆清心情特别好,看了草原,还囤了肉,心里美滋滋的。   庄博他们看穆清,和往日比没什么差别,可霍容时能看得出她今天心情特别好。   中午饭桌上,大家边吃边聊,他们来这里已经十来天了,该玩儿的都玩了,好几个打算回家了。   庄博也说,趁着时间还早,他想回家里一趟。   霍容时提醒他,别忘记给穆清的火腿。   “有你盯着,放心,忘不了。”   穆清玩的也差不多了,既然都想回去了,她也跟着一起回去。霍容时陪她一起,回南广。   回去有霍容时,肖武也就不送她回去了,请穆清给穆副师长带声好,半路就转车回老家了。   一群人南下,到武汉的时候大家都分开了,往西南走的只有穆清和霍容时。   “你家那种院子现在能买吗?”   “你想买?”   “嗯,有点想。”   特别是那种有些年头的老院子,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情感,算是对上辈子的追忆吧。   除了自己喜欢这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穆清直觉这些院子是值得买的,她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她就是觉得这些房子不止现在的价值。   “那你要回去跟穆叔叔和林阿姨商量一下,到时候我帮你去打听。”   “哼,我爸妈说了,我赚的钱我自己安排。”   想到穆清这些年的分红,霍容时轻笑一声,这小丫头是个隐形的富婆,他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你要多大的?”   “多大?至少要两进的院子吧,能有三进四进带花园就更好了,要那种古朴大方的院子。”   霍容时在心里思索,能打听到一些好院子,只是这些好院子现在不好交易,要想弄到手,有钱是不够的,还需要一些其他办法。   穆清对霍容时了解不少,见他露出这个表情,她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臂,“霍同志,房子的事情就指望你了。”   霍容时啼笑皆非,“你除了叫我的全名,叫我霍同志之外,还能叫我什么?”   “霍团长?”   霍容时趁她不注意,拉了一下她的辫子,“快到了,收拾一下行李。”   “讨厌!”穆清皱眉。   霍容时笑了起来。   回家的时间两个人谁都没通知,家里人都不知道,到了南广之后,两人走路回家。   “闺女回来了?哎呀,你个死丫头,回来也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   “我和你爸还以为你要等到暑假结束才回来,没想到回来得还挺早哈。”   “肖武呢?没送你回来?外面好不好玩儿?”   “小霍,多谢你照顾这个丫头,辛苦了吧。”   林玉说了一长串,穆清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   两人走进院子,霍容时把肩上穆清的背包放在樱桃树下的躺椅上,“林阿姨,咱们不说这些客气话,穆清的背包我放这儿了。”   “哎,你先回去吧,你爸妈爷爷奶奶肯定想你了。你回家休息两天,有空来玩。”   “哎,林阿姨我先走了。”   等霍容时走后,穆清见她娘还有话要说,她连忙道,“我去草原上买了很多羊肉和牛肉,今天你想吃什么?”   “买了很多,很多是多少?有牛腱子肉吗?有的话咱们卤一下吃,给你爸下酒他肯定喜欢。”   “可是我想吃番茄炖牛腩。”   “你爸工作辛苦,你乖哈,先给你爸做,等有空了妈再给你做番茄炖牛肉。”   说起丈夫林玉就滔滔不绝,“你爸一个人工作养活我们娘俩,辛苦着呢。前些日子他叫我去部队接他下班,我看他在训练场上训练,汗流浃背的,把我心疼的不行。”   穆清心里冷笑,她不在这段日子,看来她爸把她挤下来了,成了她娘的心头肉了。   穆清抱着双臂在厨房门口站着,一句话都没说,她娘也不需要她说话,只需要她站在那儿当个倾听者,听她说她爹有多好。   中午娘俩随便吃了点,吃了饭之后,她娘就开始腌牛腱子肉。为了好入味儿,牛腱子肉要腌一晚上明天再卤,卤好后还要浸泡。   她爹今天是吃不上了,只有等明天晚上下班才能吃卤牛腱子肉。   傍晚,穆继东哼着小曲儿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还没进屋,就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媳妇儿,我回来了。”   “哎!”林玉惊喜地应了一声,把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快步出去,“今天回来的挺早。”   “哈哈哈,今天下午我抓紧时间工作,一点没耽误时间。”   “真是辛苦了,晚上做点好吃的给你补一补。”   穆继东顺从地点点头,觉得媳妇儿说的对,他工作真是挺辛苦的。穆继东正打算再接再厉,获取媳妇儿的同情心,突然看到他闺女靠着厨房的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穆继东一下就精神了,“闺女回来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别,担不起,穆副师长上班这么累,哪里用得着你做饭呢,你不是还等着我妈给你做好吃的吗?”   “哈哈哈,我和你妈闹着玩儿呢。”   穆继东撸起袖子,“后院的茄子长得好,又嫩又好看,连个虫眼儿都没有,咱们拿来蒸熟撕开凉拌吧。”   穆清脖子一扬,“我想吃凉面。”   “我做!”穆继东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   穆清满意了,林玉瞪了闺女一眼,“就知道指使你爸,看你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我看你指使谁。”   “不是有你们嘛。”穆清抱着娘亲撒娇。   林玉嘴角含着笑意,“日子过得真快,你现在都比我高了。”   “您又感叹,最近有啥事儿了让您有这种感叹?”   “哦,我忘了告诉你,你二堂嫂上个月查出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老家那边已经通知到了。你大娘他们在老家忙,没空过来,叫你堂哥照料好,等今年秋收后,地里的活儿忙完了就过来亲自照顾。”   “孟家人这么近,就算二堂哥没空,孟晓回娘家也挺方便。”   “没大没小的,那是你二堂嫂,名字是你叫的?”   “是是是,以后不会了。”   老家那边没空过不来,穆红旗一天到晚也挺忙,现在月份小,孟晓自己照顾自己完全没问题,她也没觉得自己过得惨。   孟妈妈心疼闺女,有空就去军区大院小两口的家,帮着炖汤炒个菜啥的。   林玉这段时间炖汤的时候也多,炖一大锅,给孟晓分半锅,她吃不完,还叫爹娘一起来吃,夏天天气热,饭菜都不能隔夜。   肚子慢慢大起来,孟晓依然每天笑眯眯的,那幸福的模样,真让不少年轻的姑娘和小媳妇儿见了羡慕不已。   孟晓下班回家,在军区大院门口碰到田甜,她特地看了一眼。在军区大院住着,这位甜甜的和彭家的纠葛,几乎没人不知道。   吴桂英拉了一下田甜的手臂,“那是谁?新来的军嫂?啧啧,这都怀孕了吧,看那脸色真好。”   田甜应了一声,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见田甜愁眉苦脸的,吴桂英给她打气,“你别愁,你和彭丰年修成正果,以后也能过得幸幸福福的,不比一个小军嫂好?”   田甜苦笑,这么多年过来,她都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要说对彭丰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彭丰年对她的好,她都一一记在心里。可是,张小玲对她的不喜,她也心里有数。   田甜咬牙,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彭丰年未必不能放弃。   她这次回来,就是回来相亲。   吴桂英不知道,只当是田甜休假回来看看爹娘,还想拉着田甜去看电影,到时候把彭丰年叫上。 第85章   “闺女, 生日想怎么过?”   “随便过吧。”   大清早起来,林玉拿着梳子来闺女房间,把闺女从床上薅起来, 给梳辫子。   梳好头发, 林玉拍拍闺女的肩膀, “十六了, 不小了,该好好过一过。你说呢?”   穆清盘腿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脑子还模糊着, 上辈子,她还没到十六就死了,这辈子倒是安安稳稳到了这一天。   “问你话呢, 你觉得怎么样?”   穆清抱着娘亲的腰撒娇,“咱们一家人过,不请客。”   “你堂哥堂嫂不请?”   “不请。”   在穆清心里,别说堂哥堂嫂了, 在她心里, 能被称之为家人的,只有爹娘两个人。   “行吧,你的生日,你不乐意请就不请, 咱们一家人吃顿好的,去照相馆照相, 今年咱们还没照相呢。”   “好。”穆清咧嘴笑。   林玉也笑起来, 摸了摸闺女的辫子, “起床吧, 今天早上你爸做饭,正等着咱们吃饭。”   穆清换好衣裳出房门,喊了声爸,去后院洗了脸回来,她爸已经把鸡蛋都剥好了。   穆继东给媳妇儿剥鸡蛋,看了闺女一眼,“听你妈说,明天你过生日不请客?”   “不请。”   “那好吧,不请客也不用麻烦你妈辛苦做饭。这大热天的,在厨房做饭怪热的。”   穆清翻了个白眼,完全不想搭理她爸。   穆继东当做没看见,哎呀一声,“你现在靠着那个解毒药的方子,每年分的钱比我工资还多,你也不缺钱,想要什么自己买去,我和你妈就不送你东西了。”   说起钱,穆清跟爹娘提了一句,她托霍容时帮忙打听院子的事情。   “咱们家又不去首都过日子,买房子干嘛?再说现在你有钱也买不到,花那工夫不是吃撑了闲得慌。”   林玉倒是不这样看,“不管什么时候,大城市的房子都是紧俏东西,咱们家现在闲钱多,要是有门路能换成房子,那当然更好。”   媳妇儿和闺女站一边,穆继东立马改口,“好吧,我就随口说说,家里的事情你们娘俩自己做主。”   穆清轻哼一声,原本也没打算问她爹意见。   穆清知道现在房子便宜,但是要买好地段的大院子,大部分时候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背景有人脉。   在北京,这些她家几乎可以说没有,但是霍容时有。她也没其他的给的,就手里的钱多,她估摸着自己的存款,打算拿五万给霍容时,多退少补。   霍容时知道她的预算后,眉毛微挑,“你存下这么多钱?”   “除了分红还有我爸这些年的工资,你先去看看这些钱能买到什么样的院子,不够我再补。”   穆清手里的钱远不止这些,不过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自觉五万块钱是刚刚好的额度。毕竟,算一算她爸这些年的工资,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这五万拿出来也不怕别人追查。   说完院子的事情,穆清顺口问他今天生日怎么过。   霍容时比她早一天生日,此时听到她的问候,霍容时笑了起来,“你要送我生日礼物?”   “你想要什么?”   “给我画一幅画吧。”   “行呀。”   穆清这段时间也没怎么碰过画笔,正有点手痒。   霍容时也不过生日,等他爸晚上下班回家,一家人吃一顿好的就算庆祝了生日了。中午霍容时随便吃了午饭后,估摸着穆清午觉要醒了,才去穆家。   穆清在书房等他,正在准备宣纸和画笔。   “你想画一张什么样的?”   “嗯,没什么想法,你看着画呗。”   此时两三点钟,正是热的时候,窗外蝉鸣咿呀不停,霍容时此刻闲适地坐在书架旁的圈椅上,半张脸在光里,半边脸在阴影里。   穆清移动了一下窗户,他一整张脸暴露在光线中,英挺好看。   半晌,见她不说话,霍容时扭头看她,“怎么了?”   “突然发现,你真好看。”   穆清又接着说,“那些什么叫冬啊雪呀、葛梦这些姑娘,除了觉得你家背景好,可能也是看上你这张脸了吧。”   霍容时淡淡一笑,“容颜易老,皮相再好也抵挡不了时间,不必放在心上。”   穆清嗯了一声。   她仔细打量霍容时,霍容时也坦荡地让她打量,她的目光如同一把小刷子,扫过他的额间、眉头、鼻尖、嘴唇、脸颊、下巴,还有他的颈,身体……   有天赋的人就是如此地让人羡慕,他们看到什么,笔下就能画出来什么,从外形到神韵,无一不好。   穆清停笔,看着这张画,她真想叫霍容时,侧头才发现,霍容时正站在她背后。   “画的很好,我很喜欢。”   “我给你装裱。”   “嗯。”   穆清这里有装裱用的工具,她把画装裱好,霍容时看了又看,才把画收起来。   “我走了。”   穆清很想叫住他,她都送生日礼物了,他难道不问她想要什么?   霍容时拿着画回家,直接去找爷爷奶奶,把画展开。   霍老爷子惊喜道,“穆清画的?”   “嗯。”   霍老太太赞叹道,“画艺又精进了!”   霍家老两口对这幅画像喜欢得不得了,霍锦年两夫妻也很喜欢,霍锦年提醒儿子别忘记明天给人家小姑娘一份厚礼。   “早准备好了。”   第二天早上,霍容时去穆家,没见到人,穆家大门紧闭,连猫狗的声音都没有。   隔壁邻居说,“他们家刚才出门了,连猫狗都带去了,不知道干啥去。”   能干啥,当然是照相去。   招财和进宝年纪也大了,穆清想,既然是照相,那就一定要把招财和进宝带去。   等一家人照完相,也没着急回去,而是去菜市场逛了逛,买些穆清爱吃的菜。   等到十点多钟,一家人才说说笑笑地回去。   刚到家,邮局的人来了,说有一个大包裹,是他们自己去领,还是他们给送来。她们送的话要加几毛钱。   打听清楚包裹有多大,林玉直接说请他们送来。   邮局的人走后,林玉对父女俩说,“老家寄东西过来了?”   “这个时间点儿,也没什么好送的。”   “我刚才该问问是哪里寄来的。”   穆清想起庄博,“说不定是庄博寄的火腿。”   “什么庄博?”   “霍容时的朋友,吃过咱们家的蘑菇酱,喜欢的很,还想再吃,霍容时就叫他用火腿换蘑菇酱。”   “火腿一条多贵呀,既然是小霍的朋友,送给他两瓶又没什么,你怎么好张这个嘴。”   “您别管,霍容时说的,庄博也答应了。再说了,他不缺钱,那边离金华也近,弄火腿方便着呢。”   十一点多钟,邮局把大包裹送来了,给了钱送走邮局的人,穆清拿了一把剪刀剪开箱子,里面装着五条火腿。   “嚯,真够大方的,这些值好几百块钱了吧。”   “妈,到时候要辛苦你给弄两坛子蘑菇酱。”   “两坛子蘑菇酱也用不着这么多火腿,还是咱们家占便宜了。”   穆清不觉得,娘亲做蘑菇酱花的功夫也很值钱。   下午霍容时过来,送给穆清一块崭新的手表。   “德国货。”   “哪儿弄来的?”   “有朋友认识外交部的人,从国外带回来的。”   人家想把表出了换成黄金,霍容时一眼就看上了这块大方又精致的手表,就买了下来,送给穆清刚好。   穆清试戴手表,看了看,“我很喜欢。”   霍容时笑了起来,“林阿姨呢?”   “我妈在后院折腾火腿,庄博寄来的火腿到了,后面几天要花工夫去山上捡菌子,给做蘑菇酱。”   “我有空,我陪你去。”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   生日平平淡淡地过去,后面几天,两人去山上捡了好几筐菌子回来,上午去,中午洗干净,下午熬蘑菇酱。   忙活了几天,熬了三大坛子蘑菇酱,给霍容时两坛子,他们家留一坛子。   霍容时把蘑菇酱放在穆清家,等他走的时候再来拿。   林玉另外拿大碗给他装了一大碗,“带回家给你爷爷奶奶和爹娘尝尝。”   “哎,谢谢林阿姨。”   等霍容时走后,林玉对闺女说,“你注意着,等孟晓下班回来,你叫住她,问问她要不要蘑菇酱。”   这还用问?孟晓连忙点头,“我喜欢你家的蘑菇酱,上次送的我早就吃完了,就是不好意思要。”   穆清带她去后厨房,林玉直接说,“都是一家人,一口吃的有什么不好要的?你现在是孕妇,想吃什么吃什么。”   “嘿嘿,谢谢三娘。”   “穆清,送你堂嫂回去。”   “嗯。”   “不用不用,这个又不重,我自己能端。”   穆清端着蘑菇酱,“走吧,我反正闲着没事儿。”   林玉又另外用饭盒装了两饭盒,“送你堂嫂回去,这两饭盒,一盒给你汪露阿姨家,一盒给你刑莉姐姐家。”   “好。”   路上,穆清打量她的肚子,“肚子里揣个孩子,你累不累?”   孟晓温柔地笑,“其实也还好,在单位大家都很照顾我,在家我也吃得好睡得好,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两人正说着话,穆清看到田甜,田甜也看到她了。   两个人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走。   等人走后,孟晓小声道,“你认识田甜?”   “嗯,说过两句话。”   “这姑娘不是在文工团工作吗?最近每周周末都回来,家属院在传她的风言风语,说她回来这么勤快,肯定是想和彭家搞好关系,毕竟年纪不小了,再不结婚就晚了。说她恨嫁呢。”   送她到家,穆清去敲隔壁的房门,没人应声。   “你把蘑菇酱放我这儿,等刑莉他们两口子回来,我交给他们。”   “好。”   穆清噔噔噔地下楼,去对面的小洋楼,把蘑菇酱给汪露阿姨。   “你妈又做好吃的呀?”   “做了蘑菇酱,用来拌面或者拌凉拌菜都可以。”   汪露笑眯眯的,“那我可收下了。这几天胃口太差,我还想问问你妈,有没有空,给炖一锅养生汤。”   “这几天我妈忙着做蘑菇酱,从明天开始估计就有空了。”   “好,那我明天找你妈去。”   明天星期天,是休息日,张钦他们这些上班的,星期六下班就赶紧跑回家躺着,真是累得很,啥也不想干。   直到厨房飘出香味,他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蘑菇酱拌面真好吃,张钦一顿稀里呼噜,吃了一大碗面,还喝了半碗面汤。   哎,舒服!   听他妈说,明天还有养生汤,可把张钦高兴坏了。   第二天张钦睡到自然醒,他妈不在家,他一猜就知道,肯定在穆清家。他哼着歌去穆家找人,他妈在,穆清不在。   “穆清去山上打猎去了,这几天去山上专捡菌子去了,她没能打猎,手痒得很。”   穆清今天独自进山,还没走进深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是田甜!   除了田甜,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两个人在山林里散步,有说有笑的,看来聊的挺愉快。   只是,拉了田甜一下手的年轻男人,不是彭丰年。   啧,看来田甜最近经常回家,不是冲着彭丰年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第86章   又过了一周, 八月下旬,霍容时准备出发去北京,走的时候把两大坛蘑菇酱带走了。   “等冬天的时候, 给你寄冻疮膏。”   霍容时点点头, “过年再见。”   张钦双手揣兜里, 懒洋洋的, “我和沈园专门来送你,你不对我们俩说声再见?”   霍容时轻笑一声,“难得你们两个处对象的人, 还有空惦记送我。”   沈园脸红, 张钦哈哈大笑,“羡慕了吧。”   霍容时笑着摇摇头,“不耽误你们俩时间了, 我先走了。”   他爸的勤务兵特意借了车送他,车子启动,一会儿就消失在街头。   张钦主动拉沈园的手,说话有些急, “那啥, 穆清你快回去吧,我们也先走了。”   “哎……”   沈园有话要说,还没说完就被拉走了。   林玉也看到了,笑着跟闺女说, “前些日子你汪露阿姨找我炖汤,还说起他们俩, 看来是乐见其成。”   “沈园本来人就不错, 又是汪露阿姨看着长大的, 没什么可挑剔的。”   “谁说的?你看看彭家, 田甜那姑娘从小到大闲话不断,有多少是彭丰年的妈搞的鬼?也就是田家人能忍,换成我,谁家要这么对我姑娘,看我不田甜上门叫骂去!”   穆清想起在山上碰到田甜和其他男人处对象的事情,田甜也不是真傻,也不是就等着彭丰年为了她和他妈对抗。   林玉听穆清说完,惊讶不已,“这是要找新对象了?还是军区大院的?那田甜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什么叫找新对象,她和彭丰年应该没有正式处吧。”   “你不懂,姑娘家名声重要,如果田甜和其他男人处对象结婚了,那些碎嘴子没事儿不得拿出来说一遍?”   “再说了,田甜要是大张旗鼓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张小玲也不见得高兴。”   穆清明白,张小玲心里会不痛快,觉得田甜凭什么抛弃她儿子,即使是她看不上田甜,她也不会乐意。   林玉叹了口气,“我看田家人最好离开南广,去其他地方最好。”   穆清对田家的事情不感兴趣,“妈,等秋收忙完了,咱们去买些粮食囤着吧。”   “我看行。”说起屯粮林玉来劲儿了,“我以前经常买菜籽油那一家,上次在集市上碰见了,听他说今年忙,没时间,夏收分的菜籽还没榨油,等到秋收忙完了才弄,我让他给咱们家留一百斤。”   “他一家人能分到这么多菜籽?”   “你懂什么,除了他们自己家的,还有大队上其他人家的,卖了之后都等着分钱呢。”   前些天做蘑菇肉酱把家里存的菜籽油用了不少,确实需要多补一补库存了。   穆继东这些天也忙,但是他最近发现,媳妇儿和闺女比自己还忙,傍晚下班回家,除了招财和进宝迎接他,媳妇儿和闺女都不在。   林玉现在对南广周边的乡镇熟悉着呢,这个时候又是水果蔬菜丰收的时候,林玉骑车带闺女到处转,看到好的蔬菜水果都买一些。   装东西的筐子不够,母女俩又买了一些留着装东西。   得,他一个上班回家只管吃饭的人没资格说媳妇儿闺女。家里没人,他就自觉撸起袖子做饭,等媳妇儿和闺女回家。   林玉经常带着闺女下乡采购,可让孟晓得了好,买到新鲜的蔬菜瓜果,都会给她送一些去。   孟妈妈周末有空,经常会去军区大院看看女儿,去了几次后,她也不带东西上门了。   这一天,孟妈妈去闺女家,“你三娘这两天给你送什么来了?”   孟晓笑眯眯的,咬了一口大梨子,“秋梨,三娘说秋天干燥,叫我多吃点梨。”   孟妈妈笑道,“秋梨要炖冰糖,要不熬成秋梨膏,你这么单吃有什么意思?”   又是咔嚓一口,孟晓一脸满足,“好吃呗,妈你快尝尝,不知道三娘去哪儿买的品种,这个梨皮薄汁水多,还甜的很,简直太好吃了。”   孟妈妈尝了一个,“还真挺好吃的。”   “是吧!”孟晓高兴得很,招呼亲妈赶紧坐。   “你婆母虽然不在,我看你这三娘比一般亲婆婆做的还好,你也是享福。”   “快别说亲婆婆了,就说您,您对大嫂二嫂他们有三娘对我好?”   孟妈妈瞪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孟晓哈哈一笑,“咱们亲娘俩,有啥说话。说实话,其实我婆婆不来也挺好,不说别的,至少我过的自在。”   “我瞧着你婆婆人应该不错,你婆婆来了你要好好和人相处。穆副师长家,你要记得人家的情,以后有机会要还。”   “还,有机会我肯定还,只是我家这样,三爹和三娘家又是那样,估计我家也没什么机会还他们人情。”   “他们家确实是运道旺。”   孟晓吃了梨子,站起身,慢悠悠地去洗手,“我和红旗商量,等清清结婚的时候,我们给包个大红包。”   “想包多大?你结婚你大哥二哥都给的是二十块钱。”   “二十?我们想的是至少给二百。”   二百?孟妈妈深吸一口气,“我看你是钱多烧得慌!”   “二百真不多,有些人想多送还没送的门道呢。”   孟晓是个单纯的人,人家对她好,她就对人家好。三爹三娘家这样的,既对她好,又是一条大粗腿,怎么抱紧都不为过。   母女俩闲聊了半天,孟妈妈给闺女做好午饭,歇了歇,等闺女去睡午觉她才慢慢回家。   回家的路上碰到一些学生家长叫她,她都温温柔柔地和人家说话。   她这一辈子,儿女都成家了,都过得好,她还有自己的事情做,以后肯定是个有晚福的老太太。   秋收过后,穆清收到霍容时寄来的信,说是看到合适的院子了,还给她寄来了两套院子的图纸,穆清一下就看中了一套四进的院子,这套规整的四进院子东边还有一个大花园,太合她心意了。   这套院子好是好,就是被拆分成两半,不同的单位在用,要想全部收拢过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霍容时说,如果她看得上,她再想办法。   穆清笑着给霍容时回信,好话说了一箩筐,还给他寄了冻疮膏。   哎呀,这个时节,在南广都还没觉得冷,穆清没想起给他寄冻疮膏,这次一起给寄去。   穆清才说还不觉得冷,信寄出去没几天,连绵下了几天雨,温度慢慢降下来,短袖和裙子都不穿了,换上了长袖和长裤。   穆清也赶在彻底冷下来之前,去了一趟水潭,捞了几网鱼,又打了不少野鸡野兔子回来。   在山上耽误得久了,穆清下山已经是傍晚了,孟晓他们都下班了,穆清刚好在路上碰到她,跟她一起回去。   孟晓拉着她说,“我妈来了,她一来就去菜市场买菜做饭,中午还给我送饭。”   “你妈?”   “哦,不是我亲妈,我说的是你大娘。”   “这么早就过来了?”   “可不,肯定是忙完秋收就准备出发了,真是辛苦她老人家了。”   穆清笑道,“那你以后不用操心做饭做家务了。”   “那可不。”   两人正说着话,王春玲来了,“哎呀,想来接你的,看来我出来晚了。”   孟晓连忙说,“我走路稳当着呢,不用妈来接。”   “大娘好。”秦牧乖乖问好。   “清清呀,你今天上山去了?”   “嗯,去山上走一走。”   穆清背篼里装着不少野鸡野兔子,穆清抓了两只给她。   王春玲笑着道谢,“大娘就不跟你客气了。”   大娘来了,穆清瞬间觉得家里热闹起来。   堂哥经常出任务,出去一趟好多天才回来,孟晓也要上班,王春玲除了给儿媳买菜做饭之外,其他空闲时间就经常来穆清家。   快入冬了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家里有票,她就去买了几斤毛线回来,跟林玉学着织毛衣。   入冬后,第一件红色的毛衣就穿到了孟晓身上。   孟晓怀孕,肚子大了,王春玲就在毛衣两边留了分叉,孟晓穿起来很方便。   孟妈妈也说王春玲真会想,“以后生了孩,再把两边开叉的地方缝上一样好看。”   王春玲高兴笑道,“我开始还没想到,还是林玉给出的主意。”   “你们妯娌关系好,带着下一代关系也好,红旗和孟晓多个长辈疼爱,以后日子也过得顺畅些。”   王春玲不傻,听得清楚亲家母是什么意思,她自己其实也在心里嘀咕,自家儿子当营长也好长时间了吧。   穆红旗知道他娘的想法后,笑了一声,“您都知道的事情,我三爹不知道?要是有位置,他会不帮我?”   “我一个乡下人哪里懂这些,我就是白说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你三爹两口子有良心又愿意帮扶子侄,我现在还记得,你大哥当初能进药材公司,也是你三娘家帮的忙。”   “我记得是叫容爷爷吧。”   “是啊,这么多年了,都没听说过他的消息。”   穆家人惦记容文博,容文博也惦记穆家。   他只惦记林玉一家,最惦记的就是穆清。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聪慧无双的小丫头也十六七了,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他鬓角已经花白,慢悠悠地去书房。   宅子里的下人们见了,不用老爷说,都知道他要去书房观赏字画。   容家的少爷小姐们,齐刷刷撇嘴,多少年了?   他们兄妹几个,正经靠自己考上了大学,大哥还是去英国留学回来的,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年少有为?   但是在家里,每次说起他们的学业,就要被骂不学无术,转头就说穆家那个小丫头最聪明,一点点大就能画那么好的画。   这么优秀的他们,和穆清那个小丫头一比,他们兄妹几个,似乎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用长辈的话说,人家那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们嘛,就是会读两页书罢了。   算了,这么多年了,他们也累了。   被嫌弃就被嫌弃吧! 第87章   容家的少爷小姐凑一起, 还在嘀咕穆清,佣人突然过来传唤,那边叫二少爷过去。   容念家, 家里的老二, 此刻一脸生无可恋。   家里唯一的姑娘容芯偷笑, “学什么不好, 谁叫二哥学画画,小叔不叫你叫谁?”   容念家烦躁,“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 拿我跟一个小丫头比什么比?”   大哥容知远双手插兜, 懒洋洋地吩咐弟弟,“小叔叫你去你就去,多说点让他开心的话, 回头我给你出精神损失费。”   看在钱的份上,作为家里第三代最穷的那个人,容念家一下跳起来,“必须比上次给的多。”   “嗯, 多给你一万。”   “那咱们就说定了。”   等二哥走后, 容芯拉着大哥撒娇,“人家也要零用钱。”   “小姑娘家家的,钱够花就行了,别跟着外面的人胡混, 小心爷爷奶奶和爹娘打断你的腿。”   容芯不屑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崇洋媚外的, 以为捧着那些洋人别人就把他们看在眼里了, 哼, 傻得很。”   容知远嗯了一声,脑子里思绪飞远。   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想落叶归根。小叔这两年也越发想念穆家的那个小丫头,看样子也是想回去的很。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得偿所愿。   容念家去小叔那里受了一番打击出来,看到大哥给的钞票,高兴得合不拢嘴。   入冬后,西南边陲的南广县,穆家人也乐呵得很。   因为孟晓怀孕,加上穆继东和穆红旗也没有时间回去,穆家村那边商量后,决定来南广这边过年。   这个时候离过年还早呢,为了家里人来了有地方住,林玉跟穆继东商量后,决定去家属院申请房子。   本来他们去年回来就该申请,一家人想住自己家的房子,就把这事儿撂下了。   “正好,你婆婆爷爷上次来的时候就想住小洋楼,这次就让他们住个够。”   林玉在家收拾棉被,一边忙一边跟闺女说,“等孟晓生孩子了,干脆也叫她在小洋楼里坐月子,他们那个筒子楼地方窄,洗尿片什么的都不方便。”   穆清盘腿坐在躺椅上撸猫,随口应了一声,“先说好,我不去住小洋楼,你们自己去住。”   “哼,我也不爱去,到时候叫你爸跟你爷爷奶奶他们住去,他们也好说说话。”   穆清笑道,“我爸的心不是一直都在您这边吗?你还担心这些干什么。”   林玉有些得意,“我陪你爸这一路走过来,辛不辛苦呀,好坏呀,这些我都不提了,他的心要是不在我这儿,我才不跟他走南闯北呢。”   林玉打包好棉被,哎呀一声,“今年这一年过得真快,好像没干什么正经事,这一年就快到头了。”   “过得快不好?”   “也有好的地方吧,你今年的分红是不是要送来了?我看这些年,分红一年比一年多,看来你的药方用的越来越广。”   穆清也等着分红呢,她怕霍容时那边买房子运作的钱不够,想多做一些准备。   “小霍帮你找院子又是出力又是托人,等他回来了,咱们要对他好些,显得咱们记他的情分。”   “他喜欢吃咱们家的饭,到时候请他多吃几顿。”   说到吃饭,林玉又说,“明天我炖两锅暖生汤,到时候你给霍家送去。这边冬天湿冷,他们上年纪了,估计有些不好受。”   “好。”   林玉炖暖身汤,一锅是炖,两锅三锅也是炖,家里不差这点东西,林玉一口气炖了五锅。霍家、张家、陈家、穆红旗家还有他们家,一家一锅。   第二天傍晚,提前通知到的几家人,下班后都来家里端暖生汤。   知道有好东西,陈玉树和刑莉夫妻俩跑得最快,笑嘻嘻地端起一锅就跑,这还没到家属院门口,就被后头赶来的陈静拦住。   “堂哥堂嫂,你们上哪儿去?”   “哈哈哈,能去哪儿,这不是得了好东西,这不是正要去你家么,这么大一锅,咱们分着吃。”   比陈静慢了一步的刑昭直接戳破他们俩,“我还以为你两口子想偷偷端回你们家吃独食呢。”   “胡说,我和你姐夫是那样的人吗?”刑莉这话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刑昭嘿嘿一笑,“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那样的人,我随口说说,你们别往心里去。”   陈玉树给老婆使眼色,一会儿动手快点,争取多喝半碗汤。   孟晓怀孕走路慢,等她和婆婆到三娘家里时,张钦和穆清刚好端着暖身汤出来。   “哟,清清这是送去哪儿?”   “给霍奶奶他们送去。”   “那你快去吧,别耽搁,这么大一锅,端在手里可沉手了。”   寒暄了两句,穆清跟张钦走了。   王春玲去后院,笑着对林玉说,“你这门手艺真是厉害,到了哪儿都受人欢迎。”   林玉笑着说,“你们喜欢喝我炖的汤,我心里可高兴呢。还有两锅,你自己选一锅。”   “这有什么好选的,都是你炖的,一样好喝。”   孟晓笑眯眯地撒娇,“三娘,过年的时候咱们炖一锅养生汤呗,我妈家里养着老母鸡,到时候我回娘家抓两只过来。”   王春玲哈哈大笑,“小心你妈把你赶出来。”   孟晓傲娇地挺了一下肚子,“肚子里的孩子想吃,我也没办法。”   林玉和王春玲都放声大笑起来。   今天穆红旗不回家,一大锅养生汤,他们婆媳两个一顿也吃不完。想着孟家离这里也不远,王春玲大方一回,带着媳妇儿端着养生汤慢慢走去孟家。   婆媳俩刚走进巷子,邻居的小孩儿就喊起来,“孟老师,孟姐姐回来啦!”   孟妈妈刚做好饭,听到外面喊,赶紧跑出去。   孟晓叫了声妈,“三娘今天炖了暖身汤,这个对身体好,婆婆就带着我过来,咱们一起吃。”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王春玲笑着说,“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孟妈妈赶紧扶着闺女,推开门,请亲家母进去。   隔壁的小媳妇儿看了直羡慕,孟晓嫁的真好,虽说婆家是乡下人,这可比那些高干家庭的公婆还通情达理。   要不说孟晓命好呢,她也是赶上好时候了。现在家里过得好,两个儿子儿媳都是双职工,家里不缺吃穿,王春玲心情愉悦,也不像年轻时候那般斤斤计较。   要换以前,一个鸡蛋都要争一争的年月,别说端着吃的去媳妇儿娘家,她不讥讽两句都是好的了。   总之吧,孟家碰上现在的王春玲,只觉得王春玲大气,不愧是能培养出两个优秀儿子的妈,还能和穆副师长家的夫人做妯娌,不是一般人呀!   王春玲若是说她从没想过和林玉别苗头那是不可能的,后来林玉一家越过越过越好,她有求于林玉,才把那点子小心思压下去,对林玉越发尊重。   这会儿亲家把她和林玉放在一块儿夸,王春玲只觉得扬眉吐气,好似自己也是个人物一般。   她转念一想,她王春玲当不了军官的媳妇儿,还可以当军官的娘嘛,把儿子培养出来,不就把她显出来了嘛。   想到这儿,王春玲越发想和林玉搞好关系,给自己儿子找门路。   后头几天,王春玲有空就跑去找林玉,跟她去买菜、逛街啥的,林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对闺女说,“你大娘最近也太热情了,她刚来的时候都没这么热情。”   穆清轻哼一声,“那你喜欢不喜欢?”   林玉想了想,“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就还行吧。”   “那你想说话的时候就和大娘多说说,不喜欢就少说两句。”   林玉说是觉得还行,后头又过了半个多月,王春玲还这般热情,林玉有些撑不住了。这简直没有自己的个人时间了,就跟每天都在家搞接待似的。   穆清适时给娘亲出个主意,“小洋楼不是已经批了嘛,你跟大娘说,请她们去小洋楼住。”   “我看行,给她找个事情做。”   穆清颔首。等大娘住进去,婆婆爷爷他们到了,照顾他们也是大娘的事情,她娘亲可以少操心。   林玉觉得收拾小洋楼是个麻烦事儿,王春玲不这样觉得呀,她只觉得自己最近拍马屁有效果了。   瞧瞧,这就让他们住小洋楼了,还让孟晓在屋里生孩子坐月子,这都是她王春玲得来的!   拿到小洋楼的钥匙,孟晓去上班不在家,王春玲乐呵地跑了好多趟,先把卧室和厨房整理出来。   孟晓下班回家,到了军区大院门口。   “妈,你去哪儿?咱们该走右边。”   “今天咱们走左边,你三娘说了,小洋楼给咱们住,可以住到你生孩子。”   “啊,那怎么不好意思。”   孟晓还还想说什么,就被王春玲拉着走,到小洋楼,孟晓惊叹一声,好家伙,筒子楼家里的那点家当,都差不多给搬过来了。   “家具没搬,小洋楼的家具都是沙发,可比咱们家的椅子好多了。”   孟晓靠着沙发坐下,打量屋里的摆设,感叹道,“三娘对咱们真好。”   “那可不,你三娘呀,年轻时候就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大方着呢。”   孟晓瞬间明白了婆婆的意思,这是叫她以后要嘴甜一些。   林玉觉得小洋楼让给大嫂住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家属院的人们都说林玉的好话,等到腊月,穆家人来了之后,听了一耳朵林玉的好话。   王彩霞看到林玉,脸上的笑都多了,难得当着众人的面说一句,能娶到林玉是他们穆家的福气。   穆贵也含笑点头,表示对她这个儿媳很满意。   林玉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嫁进穆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公婆这样夸自己。   穆继东偷偷给闺女使眼色,穆清看过去,穆继东给竖起大拇哥,还是闺女会处事。   穆清笑而不语,一个要里子,一个要面子,大家各得其所而已。   “对了,你们还记得白云观不?”   “记得,白云观怎么了?”   王彩霞神色复杂,“前些年闹起来后,白云观上山的路不是封了么,前些天白云观的路突然通了,从山上下来十几个人,他们说说笑笑地上了几辆小汽车。”   “听说啊,他们是北京来的专家,白云观住了几年,这回要回北京恢复工作。”   穆清眉头一跳,看了她爸一眼,她爸陷入了沉思。   是不是时局要变了?   白云观的事情,不过是一句谈资,比起说闲话,王彩霞还是更喜欢关注自己每天吃的喝的。   这会儿刚进腊月,穆红旗刚领了工资和票,加上之前剩下来的,穆红旗和战友换的,家里有将近二十斤肉票。   这么多肉票,够做不少腊肉了。王彩霞做主,隔天就去买肉回来腌着。   穆清正想去山上活动活动手脚,就叫婆婆爷爷和大娘他们跟她一路上山,她负责打猎,他们负责捡猎物。   一上午的功夫,打了二十几只野鸡野兔子回去,这些都做成腊鸡腊兔子,家里的后院挂满了肉,一看就是日子过得丰足的人家。   要过年前,家属院的人还要集体去水库买鱼,王彩霞也跟着凑热闹,买了七八条大草鱼回来,两条养着过年吃,其他的都做成腌鱼。   “还别说,南广真是个好地方,山好水也好,只要有本事,上哪儿都能弄到吃的。”   王彩霞笑着大声跟霍老太太说,“我们穆家村虽说也是个好地方,不过没有这样的大河和水库,一般也捞不着这么大的鱼。”   霍老太太笑着接话,“各方水土不同。”   王彩霞感叹一声,“我家大孙子今年过年去他丈母娘家过了,错过这么多好吃的哟。”   拉拉杂杂闲聊了好多话,王彩霞问,“这都快过年了吧,你家大孙子去首都读书还没回来?”   “快了吧,前些天打电话回来,说是有点事耽搁了,年前肯定回来。”   王彩霞一副跟人推心置腹的模样,“我说句话你可别不爱听,听说你家大孙子年纪也不小了吧,我看也是时候找对象了,处两年,等到毕业就结婚,赶紧生儿子是正经。你看看你家,三代单传,可要上一些心。”   霍老太太还没说话,在窗边听闲话的谢桂珍满心认同。容时年纪不小了,又有稳当的工作,早就该处对象了。   霍老太太笑着谢谢王彩霞的好意,“毕竟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着急是急不来的。”   王彩霞见霍老太太不想说这个,她转而说起过年的事情,“过年的时候,家属院有什么安排没有?听说你们过年要放电影?”   “对,每年过年都会在广场那儿放电影,一连放好几天。”   “那我可得去凑凑热闹。”   王彩霞是个不认生的人,到军区大院半个月,认识的人不少,早上去买菜,还有人来家里叫她。   王彩霞他们在军区大院活动,穆清他们家还是他们一家三口住着,林玉私下找张大娘帮忙带话,外人毫无察觉,林玉又囤了不少鲜肉和火腿,够他们家吃一段时间了。   家里一切都准备好,就等过年了。陈玉树和刑莉腊月二十六出发去芒山县那天下午,霍容时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她的房契,四进的大院子带一个大花园。   穆清笑眯了眼。 第88章   “谢谢你, 为了我的房子,忙到现在才回来。”   穆清道谢,霍容时却说, “和你的房子有点关系, 但是关系不大, 我是因为另外一件事回来晚了。”   “什么事?”   霍容时笑了笑, “外面太冷,去你书房说吧。”   “你觉得冷呀,那我给你烧个火盆。”   “不用, 也没有那么冷。”   穆清瞬间明白, 霍容时有其他的话跟她说,不方便叫人听到。   穆清收好地契,“那咱们去书房说。”   进门, 穆清打开灯,把门窗都关上。   霍容时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用这么隐秘。”   穆清瞪眼,“那你刚才是什么态度?一副不能告诉别人的模样, 我可不得小心些。”   霍容时落座, 手臂搭在圈椅上,姿势放松,“现在消息还没确定,确实不方便告诉别人。”   “你仔细说说。”   “十月份的时候出了件大事你知道吧。”   “知道, 报纸上都写了。”为首的几个人被处置了。   “从那开始之后,北京的气氛慢慢好转起来, 这两个月, 陆续有人从外地被叫回来, 以前的工资发了, 被拿走的房产这些都还了。”   “所以你才能找到这么多房子?”   霍容时点点头,“你的这套房子就是我家隔壁一个叔叔家的房子,他家当初被下放,房子都给占了,他们全家回来,也不愿意住这个院子,刚好我要,就转手给我了。”   买那个花园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情况,不过比买院子多花了一些心思。   穆清这辈子大半时间都在吃吃喝喝度日,脑子几乎没怎么动过,不过霍容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穆清还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她就是个蠢货。   她身体前倾,靠近霍容时,一脸期待,“有什么好的变化?”   霍容时轻笑一声,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顶,被穆清不耐烦地拍开。   “我听他们说,有人倡议,要组织教育工作座谈会。”   “教育工作?”   “嗯,这些年,国家缺人才,明眼人都看得出,没有高端人才,国家很多领域都很难有发展,只是靠种地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厂,是富不起来的。”   穆清轻哼一声,“何止是富不起来,以前古代也穷,人家至少有个读书入仕的指望,现在的人有什么指望?一辈子的日子都看得到头,甚至能算出一辈子能挣多少钱。”   霍容时笑而不已,“小丫头,你是个聪明人,又擅长学习,可以先准备着。”   穆清身体往后一仰,学他一般,懒懒散散地靠着椅子,“你都说我学习好,那我着急干什么?”   如果即将迎来黎明,穆清想起好多年前白云观老道士对她说的话,什么天灾人祸,只要她度过去,以后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想什么呢?”   穆清回过神来,“想一个老头儿。”   穆清站起身,“你才回来,先回去吧,你爸妈和爷爷奶奶肯定有话跟你说,你快回去陪陪他们。”   这典型的用完就丢,霍容时也不恼,又和穆清说了几句过年怎么过之类的话,这才回去。   穆清送霍容时走后,想起李宝应,那个看不出年纪的特殊事务局局长,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白云观里的人都能下山了,他怎么从来没来找过他?   要不是她记性好,都怀疑没有这回事。   林玉今天去军区大院的小洋楼那边,今天腊月二十六了,穆清大娘找她商量过年怎么过。   娘亲不在家,穆清她爸还在上班,今天家里只有穆清一个人。   穆清坐在书房想了很久,最后得出来结论,赶紧去买一些教科书放着,等苗头再明显一些,就把书给大堂哥他们寄回去。   大堂哥学习成绩不好,估计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但也要努力去试一试,说不定呢。穆红杰也是一个考初中考了两次才考上的人,穆清觉得他的希望也不大,他弟弟穆红强则不一样。   要说读书的能力,除了她,也就是穆红强了。   粗略地算一算,老家那边最好准备四套书,南广县这边,准备两三套就行了。刑莉姐姐原来就是大学生,她用不着,只有刑昭哥哥、二堂哥、张钦、陈静和沈园,其他的人她都不关心。   这些人都是有门道的人,他们也不会找不到书,她就是白担心一回。   穆清出门去转转,没去书店,她先去的是废品回收站。   废品回收站和纸张有关系的东西,最受人民群众欢迎的就是各种报纸,买回去贴墙最好使。至于那些教科书,一张纸没有多大,都不是贴墙的首选。   穆清冲着教材去,轻轻松松找了十套教材出来,这些书重量可不轻,穆清花了几毛钱,请人帮忙把书送回家。   “闺女,干啥去了?”   “出去转了转,买了几本书回来。”   林玉瞥了一眼,“你这买的有点多呀。”   “没事儿,反正废品回收站买的旧书,不值钱。”   林玉招了招手,“书放好,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什么话?”穆清拍拍手上的灰,朝娘亲走过去。   “刚才我看到霍容时了,听他说,房子买好了?”   “买好了,价钱不算贵,我当初给他的钱刚刚好。”   “这还不贵?你给的钱够买几十套房子了。”   “筒子楼跟院子又不一样。”   穆清不想说这个,赶紧转移话题,“你和婆婆他们怎么商量的,过年怎么过?”   “和在村里的时候一样,大年三十中午去他们那边吃一顿午饭,晚上我们回家自己吃。”   “那大年三十上午要去小洋楼做饭?”   ’“我和你爸去就行了,你要不爱去就别去。”   “去一去也没什么,我跟你们一起吧。”   “那也行。”   中午去老宅那边吃饭,商量好了,各家做四个菜,他们家有一道菜已经点了,那就是养生汤。   “你婆婆说,咱们家出个养生汤,其他三个菜咱们自己看着定。”   “一道养生汤的价钱,比大娘做的四道菜贵多了吧。”   “也不是你大娘主动提的,我看你婆婆爷爷挺想喝,我就自己主动提了。”   穆继东腊月二十九才正式开始休息,穆红旗也是这一天,下午穆清去看堂嫂,全家人都在。   孟晓招呼穆清过去坐,“你堂哥怕我冷,这几天家里都烧火盆,你有空就过来玩儿,我们一起烤火说说话。”   穆清挨着她坐下,孟晓塞给她一把瓜子,穆清慢慢地用手剥壳儿,“你们最近在聊什么。”   孟晓看了一眼门外,神秘兮兮地说,“你不是和霍家熟么,昨天霍家人吵架了,霍师长的媳妇儿气冲冲地跑出去,等到天都快黑了,才被霍师长找回去。”   “有这事儿?”   “怎么没有,当时张司令家的夫人也看到了,她跟我说叫我别声张,当作没看到。”   穆清看了一眼堂嫂,你这是没有声张?   “哎哟,咱们是一家人,你不说出去,也没人知道。”孟晓小声道,“我当时听到了一句半句的,是为了霍团长的婚事吵架。”   “霍容时?他年纪也不大吧。”   “年纪大不大,要看和谁比了。有些结婚早的,在他这个年纪,说不定都儿女双全了。”   孟晓感叹一声,“虽然我在这边住的时间不长,我也看得明白,霍师长的夫人看着过得挺好,在家里她好像没什么话语权,你瞧瞧,全家都不听她的。”   “你又知道。”   “这有啥不知道的,上次霍老太太还跟咱们婆婆说话,说霍团长结婚不结婚都看他自己,要找他自己喜欢的,别轻易结婚。”   孟晓一副看破真相的表情,“我看呐,霍家老爷子老太太,还有霍师长他们父子,估计都是这样的,只有霍师长的夫人一个劲儿地着急,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哈哈哈,我这话说的不恰当,但是理是这么个理。”   穆清坐了一会儿,洗了手去霍家看看情况,没想到在门口碰到张钦和沈园。   “你们俩这是干嘛?”   张钦笑容满面,“我们两家商量好了,大年初二办喜酒,今天特地来送请帖。”   沈园塞给穆清一张,“这是给你的。”   穆清打开请帖,“你们做的够正式的嘛。”   张钦和沈园可说是青梅竹马的情份,两家的家长乐见其成,他们结婚是早晚的事情,穆清接到请帖也不觉得意外。   张钦小声说,“我爸怕到时候其他人来送礼,就和我岳父商量,干脆弄了请帖。没有请帖的人,估计到时候也不好意思来。”   “还真是,想得挺周到的。”   张司令在这儿的地位不用说,他的亲儿子结婚办喜酒,就是没人上门请,估计很多人都会想去凑这个热闹。   这个请帖弄得好,懂事的人知道请帖,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事情了。   穆清跟在张钦和沈园两人身后进去,张钦经常来霍家,这回有喜事分享,霍老师霍奶奶什么的,叫的那叫一个亲热。   请帖递到霍老爷子手里,霍老爷子笑得开心,“从你们来我家补课算起,也□□年了,能看到你们两个结婚,我是真高兴。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去。”   “谢谢霍老师大驾光临!”   张钦搞笑地做了夸张的作揖,把两个老人逗得哈哈大笑。   霍容时朝穆清勾了勾手指头,穆清把她手里的喜帖递过去,霍容时看完还给穆清。   张钦凑过来攀着他肩膀,“兄弟,我的喜帖怎么样?”   “我以为你们想多处几年对象,这就结婚了?”   “嘿,这不是感情到了么,又到结婚的年龄了,早晚的事情,赶早不赶晚。”   张钦和沈园过来,让霍家顿时热闹起来,唯一不高兴的,可能就是霍容时的亲妈谢桂珍。   穆清不经意地打量了她几次,那不高兴的脸色,简直藏都藏不住。   张钦和沈园还要去陈家,穆清跟老爷子老太太问了声好,也跟着出去了。   出了霍家,走了一段路,张钦才跟穆清说,“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妈跟我说,叫我送完喜帖就走。我才纳闷为什么,看到霍容时他妈的脸色我总算明白了。”   沈园说句公道话,“霍容时比我们俩还大两岁,他妈操心他结婚的事情也正常。”   穆清不参与讨论,霍家的家务事,轮不到她说话。   大年三十一早,关系亲近的几家人开始送年礼,他们家今年送的年礼,每家一条腊肉,一篮子水果,送的很实在。   因为张钦和沈园大年初二就要办婚宴,汪露知道他们家做的腊鸡腊兔子多,问他们家每一样买了十只,林玉又另外多送了两只给他们。   母女俩私下说话,看来张家和沈家也不准备大办,看他们准备的菜,估计就是请十桌左右的样子。   张家和他们家关系亲近,王彩霞也记张家的好,张家人口少,估计忙不过来,过完年,大年初一下午,王彩霞就领着两个儿媳去张家,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汪露拉着林玉的手,“年前我就想请你帮忙,你家侄媳怀着孕,我怕你们忙不过来,就没敢提。”   “咱们什么关系?你这也太见外了。”   汪露笑着说,“那我请你帮我办一件事,明天帮我炖九锅虫草鸡汤。我家存了不少虫草,原本想自己炖的,这不是有你嘛,你的手艺肯定比我找的厨师更好。”   林玉笑着答应了,别的不敢提,要说炖汤的功夫,她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大年初二还没开始上班,穆家人都去张家帮忙了,王春玲提前去把孟晓爹娘请到家属院里来,帮忙照看孟晓。   孟妈妈咂舌,“你们家和张司令家关系也太好了吧。”   孟晓捧着肚子笑道,“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孟妈妈感叹一句,“你哟,真是个好命人。你出生的时候,你那偏心的爷爷奶奶没了,我们全家搬到县城里来,过上了安稳日子。你结婚吧,开始还有人说找了个泥腿子,现在咱们巷子里,谁家不羡慕你?”   孟晓笑的痛快,“让他们羡慕去吧。”   有人羡慕孟晓嫁的好,羡慕沈园嫁的好人就更多了,尤其是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女孩子。   田甜和吴桂英他们都没拿到张家的喜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十一点钟左右,还故意拉着小姐妹从张家门口路过。   新郎新娘都没看到,就看到院子里的宾客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吴桂英跑去找田甜,“你和彭丰年到底咋样了?”   田甜目光躲闪,“他好久没来找过我了,我和他估计就这样了吧。”   吴桂英惊讶,“不会吧,前些天我还看到他来咱们楼下转悠。”   田甜目光越发坚定,“转悠有什么意思?他要有本事,倒是拿着户口本带我去结婚呐。”   “也不能这么说吧,谁不知道彭丰年他妈不好说话,你也要体谅他。他为了你付出的可不少。”   田甜冷淡道,“只有他付出了吗?我一个姑娘家,名声变成这样,你说说,倒是谁付出的多?你说,我和彭丰年没成,我要和其他人处对象,别人会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吴桂英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田甜看向吴桂英,“我听说你爸妈给你介绍了对象,在县政府上班?”   吴桂英有些心虚,“我不是故意没告诉你,这不是才开始处么,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我不怪你,咱们都长大了,都该有彼此的生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冷下来,吴桂英也觉得挺没意思,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张家和沈家的婚宴办的热闹,回芒山县过年的刑莉和陈玉树,此刻脸色有些凝重。   刑定北沉声道,“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回去后你们俩好好考虑,如果真要恢复高考,你们要不要去上大学,如果去了,等你毕业后回来,工作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职位了。”   说完刑定北看向女儿,刑莉自己其实也明白,她能冲在前线,对她来说已经有些勉强,说白了就是一口气撑着。   她要真回去读大学,等大学毕业后,再回来,她觉得自己恐怕都不想再去前线了。况且,她年纪也不小了,再冲前线,以后还要不要孩子?   陈玉树这样的技术型人才,读了大学之后职位只会更好,现在的问题,就在刑莉这边。   云苓拍拍女儿的肩膀,“我和你爸只是提前告诉你们,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只听到一点风声,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我知道。”   大年初二也不早了,两个人都是有工作的人,都耽误不得,吃了午饭,下午刑定北亲自送闺女和女婿去车站。   “回去别忘了跟你弟弟说说。”   “我知道,爸你先回去吧。”   刑定北摆了摆手,调转车头回穆家村。   都说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个关头,即使不能准确判断究竟是不是春天来了,一些触角敏锐的人,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第89章   知道刑莉和陈玉树两夫妻回南广县, 穆清马上就去找他们。   可惜,她去的晚了,两个人把行李放家里, 就去陈家了。穆清去陈家, 他们俩又出城去单位报到去了。   “你找我堂哥他们干嘛?”   “当然是有事儿。”   陈静拉着穆清坐下, 顺手塞给她一个大橘子, “啥事儿呢?”   “可能是好事情。”   穆清想知道,定北叔叔那边有没有消息,是不是能和霍容时带回来的消息对比着分析。   “那你别走, 他们今天不上班, 一会儿就回来。”   穆清朝说话的刑昭看去,此时他穿着一身军装从楼上下来,懒洋洋的, 跟在自己家一般自在。   刑昭过年有工作,没跟他姐回去,值班完,就被陈云龙拉回家过年。   “莉姐姐说的?”   “嗯, 她说有事情跟我说, 叫我别乱跑。”   陈静切了一声,“这几天休息,你除了吃的太撑不得不出门散步,什么时候出门了?”   “小丫头别不识好人心, 要不是陪你散步,我才不出门。”   陈静站起来, 双手叉腰, 雄赳赳气昂昂, 跟个骄傲的小斑鸠一样, “叫谁小丫头呢?”   刑昭嘴角翘起,笑了笑,没有搭理她。   陈静也没有追着问,轻哼一声,又自己坐下了。   穆清眉毛一挑,这两个人,有猫腻呀!   刑昭给穆清使眼色,穆清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眼瞎,没看见。   穆清等了一会儿,莉姐姐还没回来,她就先回家了,等吃了晚饭再过来。   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她爹也要下班了。   等她爹回来,吃饭的时候,穆清把霍容时告诉她的事情提前告诉她爸,穆继东笑道,“真有这样的好事?”   “不知道,所以我想问问莉姐姐,定北叔叔有没有跟她说什么。”   “那一会儿咱们去陈家问问。”   在穆继东这里,霍容时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说的话,可信度很高。   穆继东对这事儿还是很在乎的,如果真的恢复高考,往大了说,大的形势要变,往小了说,家里闺女还有那么多子侄,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考大学的好时候。   这有可能是改变他们一生的机会!   吃了晚饭,一家三口散步去陈家,路过张家和霍家的时候,穆清把张钦、沈园和霍容时都叫上。   张钦老大不愿意,“我们不去,我和沈园有事儿。”   穆清才不搭理他,直接拉上沈园就走。   “哎,穆清你这人怎么这样,拉我媳妇儿去干嘛?”   沈园回头娇俏地瞪他,“你闭嘴!”   “好吧。”张钦两三步窜上前,拉着自己的媳妇儿,还把穆清扒拉开。   穆清一个没站稳,幸好叫旁边的霍容时扶住胳膊。   沈园连忙打了张钦两巴掌,“你幼稚不幼稚?差点把穆清推倒了。”   张钦傻笑,“对不起哈,怪我手重。”   穆清白了他一眼,你给我等着。   到了陈家,陈家人也刚吃了晚饭。   穆清、沈园他们挨个叫了人,刑莉招呼穆清过去挨着她坐。   “听刑昭说你找我?”   “嗯,想问问定北叔叔有没有跟你说恢复高考的事情。”   刑莉和陈玉树对视一眼,齐齐看向穆清,“你知道了?”   “霍容时告诉我的,我知道的不多。”   陈静、沈园和张钦都惊了,“恢复高考?考大学?”   穆清点点头。   张钦嗷呜一声,就跟一匹失控的笨老虎一般,叫着跳起来,“有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问问你爸,张司令肯定听到风声了。”   “我现在就去问。”   张钦说风就是雨,抬脚就往家里跑,十几分钟后,张玉才和汪露夫妻俩来了,霍容时他爸也来了。   这边霍容时和刑莉已经对完了消息,现在又有张玉才听到的消息佐证。   穆清做总结,“所以,大家的结论是,在各方的推动下,教育工作座谈会这事儿很快就会落实,恢复高考的事情希望很大是吧?”   “对!”   十几个人围坐在屋里,屋里陷入了沉默,半晌,穆继东激动道,“我闺女这么聪明,这要是恢复高考了,我家不得出个大学生?!”   大家都笑了起来,刑莉拍拍穆清的手背,“咱们清清这么聪明,我看不能浪费天赋,还是要努力考个最好的大学才行。”   穆继东哈哈大笑,“刑莉说的对,闺女呀,咱们去北京。”   穆清无奈,“还没谱的事情,爸你先别激动。”   “多少年没碰到过的事情,怎么能不激动。”穆继东兴奋地站起来,“咱们好好等着,我看好事儿肯定能发生。”   穆清嘴巴上没说,心里其实也这样觉得。   她身边的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他们的消息渠道肯定不只是听说。另外还有一个,白云观里住着的那些专家,听她婆婆说,都平反回去搞研究了,有这个消息佐证,她觉得可能性就更大了。   穆清此时很想见见李宝应,他这样的人,肯定知道很多内部消息,可惜,联系不上。   有可能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无波的深潭,水面上激荡起的涟漪慢慢恢复平静,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管心里怎么想,上学、工作不能耽误。   穆继东要上班,穆红旗要出任务,王彩霞他们要回穆家村准备开春干活儿。王春玲要留一两个月给孟晓伺候完月子才走。   孟晓连忙说不用,“妈你有事情就先回吧,我爸妈哥嫂都在南广,您还怕没人照顾我吗?”   孟妈妈也赞同女儿,“别看我是老师,我一般下午没课,空闲时间多得很,照顾孟晓很方便。”   王春玲不同意,“你大嫂的月子是我伺候的,你生孩子我怎么能不管?我当婆婆的,要一碗水端平,咱们一家人感情才好。”   孟家人十分感动,但是,单独叫王春玲留下真没必要,耽误地里的活儿,影响的是工分还有年底分粮食。   林玉见孟家人说的挺真诚,就提了个意见,“要不大嫂就跟着公婆回去吧,我空闲的时间也多,上午我照顾,下午孟晓她妈照顾,坐月子也就是四十天,很快就过了。”   孟晓连忙摆手,“哪用四十天,坐月子十几天都算长的了。”   孟妈妈不同意,“别人没时间坐月子那是没办法,别人我不管,你得把月子坐够。”   王春玲连忙点头,“亲家母说的是,你年纪小不知道厉害,月子坐不好,身体搞差了,以后有你受的。”   “对嘛,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有林玉帮忙,孟家也说不介意,孟晓只差举手发誓自己肯定不会心里不痛快,王春玲才答应跟公婆一起回家。   走的时候,王春玲和穆继军去城外的集市买了六只老母鸡回来,这是给孟晓坐月子准备的。   送走穆家人,孟妈妈去小洋楼看闺女,孟晓笑着跟她妈说,“我婆婆说,我大嫂坐月子吃了四只老母鸡,给我六只,算是补偿我。”   孟妈妈笑的开心,“你这公婆真是个明白人。”   孟晓乐的合不拢嘴,“昨天晚上红旗偷偷问我,真不介意我婆婆不伺候月子,可把我笑死了,他正当我是那些小心眼儿的人呢。”   “你呀,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刚怀孕的时候,孟晓经常听一些生过孩子的医生护士大姐跟她说怀孕的经验心得,吃的穿的各家条件不一样,这就不说了,但是说起伺候月子的事情,一个个的怨气都大得很,不是怨怪男人不体谅自己,就是怨怪婆婆对她们不好。   到了她这里,从头到尾,什么都是痛痛快快,合她心意的。   过完正月,很快进入到三月,孟晓的预产期也到了,估摸着时间,提前一周孟晓回家待产,穆红旗也和战友换了任务,这一个月部队待着,一下班就往家里跑。   林玉有空就去小洋楼陪孟晓说说话,穆清倒是闲的慌,就去山上打猎,专门挑肥硕的野鸡抓,尽量抓活的,抓回来丢进家里的鸡窝养着。   等到三月十号,瓜熟蒂落,孟晓生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孟晓有些发愁,穆红旗倒是乐的很。   “咱们家总算有第二个姑娘了!”   孟晓眉头微簇,“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看我三爹三娘家,只有穆清一个,我婆婆爷爷他们说什么了吗?”   孟晓笑了起来,“好像真是。”   穆红旗安慰她,“我们家不是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家,更何况,咱们这才第一个,你要想儿子,咱们再生嘛。”   孟晓笑的伤口疼,穆红旗连忙叫她别动,“祖宗,小心一会儿医生来了训人。”   孟晓怪他,“谁叫你逗我笑的。”   “别笑了,你先睡一会儿吧,生孩子可累人了。”媳妇儿的脸都白了。   “那我睡一会儿。”   “嗯,一会儿三娘端鸡汤过来我叫你。”   孟妈妈中午刚下班,和丈夫赶过来,在门口听到女婿女儿说话,两夫妻心里舒坦极了。   “我看送一副金手镯不够。”   “对对对,我也觉得有点不够,咱们再去打一个大大的金锁。”   两夫妻这就开始商量给外孙女多送一点满月礼。   孕妇吃的食物味道都很淡,林玉就是有本事把味道淡的饭菜也做的美味。   本来林玉负责做早餐和午餐,孟妈妈负责做晚餐,结果孟晓早餐和午餐猛吃,晚饭就吃不下,孟妈妈开始还愁呢,直到发现闺女越来越胖,她才知道缘由。   孟晓陪笑,“我们也没浪费,妈你做的饭菜,都叫你女婿吃了。”   穆红旗不敢说话,没盐没味的,他还真不爱吃,这不是媳妇儿逼的嘛。   孟妈妈也懒得管了,“就算我做饭不好吃,你也忍忍,等到你做完月子,想吃什么自己做去。”   孟晓幸福地坐月子,江珊也私下问过陈玉树,问他们夫妻是怎么想的,这眼看着就三十了,再不生以后就更不好生了。   陈玉树自己心里有数,这不是还没下决定,不好跟婶婶说。   江珊也知道他们小夫妻的难处,最后说了一句,“在南广这边,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刑莉要是从一线转到后勤,她又是大学生,什么位置不能争取?”   “婶婶,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过年回去的时候,岳父岳母也跟我们谈了这个事情,我媳妇儿也一直在考虑,我们两个想等那个消息坐实了再说。”   刑莉原来就是大学生,要是恢复高考,她不用考试,直接回去复学。趁这个机会离开一线,读书期间要孩子,等读完书,孩子也生了,再恢复工作,什么都不耽误。   江珊这样的家庭妇女简直不敢相信,说话都结巴了,“你们这也安排得太紧张了,算的那么准,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陈玉树笑了笑,“这只是我们的计划,谁知道赶不赶得上变化。”   江珊简直大开眼界,等陈玉龙下班,江珊把这话告诉他,陈云龙倒是不觉得奇怪,“不说刑莉是个实干的人,就说玉树,他这人从小到大做事都很有条理,什么都算的好好的,他们两口子有这样的打算也不奇怪。”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江珊对闺女说,“你和沈园年纪差不多,虽然沈园结婚了,但是你别急,跟你堂哥堂嫂学学,万事以工作学业为重。”   陈静胡乱地点点头,“我不着急。”   一桌吃饭的刑昭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夹菜。   孟晓做完月子,已经是四月下旬了,天气慢慢热起来,孟晓也要回医院上班。   只是,这孩子怎么办呢?   “要不我带到医院去?我们医院的孩子还挺多的,家里没人照顾,好多护士大姐上班的时候都把孩子送到医院去混着,等到孩子大一点就送到学校去。”   “我看不太好吧,医院那样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医院细菌也多。”   孟妈妈赞同林玉,“我也觉得不妥当,孩子太小了。要不把孩子送到我那儿吧,我带着孩子去学校,学校更方便。”   林玉也说,“你要放心,我给你带半天也行。”   “这长期麻烦您,我和红旗不好意思。”   林玉笑着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孟妈妈对闺女说,“那我带下午,你晚上下班来家里接孩子。”   “我大嫂二嫂她们……”   “她们不会有意见,我带我的亲外孙,她们有什么脸说?”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林玉负责上午,孟妈妈中午来接孩子,负责带下午。   等人都走了,穆清问她娘亲,“您不觉得孩子烦?”   “不烦,虽说悠悠不像你那般听话,不过也算是好带的孩子,照顾一上午,不算什么难事。”   悠悠小姑娘,大名叫穆悠悠,穆红旗亲自取的名字。   穆清对小孩儿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既然娘亲喜欢,那就带着呗。   只是,这小姑娘眼睛圆溜溜的,小脸儿肉嘟嘟的,穆清忍不住手痒,趁她娘亲不在,总想捏捏小侄女的小脸蛋儿。   “清清,不准捏,会流口水的。”   “哦。”   又一次被抓住,穆清收回手指头,拇指和食指和摩挲了一下,真好摸。   穆清心情愉快,想到悠悠的奶粉不多了,她去百货大楼买了两袋奶粉回来。   穆清回家的时候,孟妈妈也下班来家里了,看到穆清提着的两袋奶粉,笑着说,“有你这样的长辈真是悠悠的福气。”   孟晓上班,没办法随时喂奶,出月子后悠悠开始喝奶粉。以她们两夫妻的收入,养个孩子不是问题,开始的时候每天送孩子的时候一并把奶粉送来,后来林玉叫她别送奶粉,家里不缺。   孟晓不是个计较的人,痛快地答应,回家还对木红旗说,悠悠以后长大了,要是敢不孝敬三爹三娘,打断她的腿。   穆红旗捧着闺女的小脚脚,可舍不得呢,完全不接媳妇儿的话。   孟晓揪着他的耳朵故做生气,“好呀你个穆红旗,有了闺女就不要媳妇儿了是吧。”   “哎,疼疼疼,媳妇儿你轻点。”   两人笑闹一阵,等喂了闺女一顿夜奶,一家三口才睡去。   到了五月份,连续几天大太阳,天气越来越热,林玉把闺女的去年的裙子找出来,穆清试了试,还能穿。   还能穿,这就意味着,从去年夏天到今年夏天,她的身高几乎没长过。   都这个年纪了,她也不好意思和侄女一起喝奶。   林玉知道闺女想长高,安慰她,“你看看陈静和沈园,她们一米六的个头,你呢,你一米六八,姑娘家这么高足够了,再高就不好找对象了。”   穆清随口应了一声,她也不想再挣扎了,虚岁都十七岁了,挣扎也没什么用。   虽说去年的衣裙还能穿,按照林玉宠闺女的性子,也要给闺女做新的。   汪露也要给家里人做夏天的衣裳,约着林玉去百货大楼。   这天是休息日,孟晓也休息,今天她在家带孩子,悠悠没送过来,林玉叫闺女一起去逛街,穆清不想去。   “你在家干什么?”   “我和我爸去捞鱼,有段时间没去了,估计水潭里的鱼也长大了。”   “家里没鱼了?”   “还有两三条,差不多快吃完了。”   “那你们早去早回,别在山上耽搁太长时间。”   “知道了。”   穆继东父女俩上山直奔水潭,先把水潭周边的茂盛的树木收拾了一遍,给水潭争取多一点光照,再捞了几网鱼,吃了午饭就下山。   就这大半天的时间不在,军区大院闹了一出大事,后勤处白处长的小儿子白安同和彭丰年在百货大楼打了一架。   孟晓抱着孩子过来家里,激动地说,“听说是为了田甜打架啊,田甜帮着白安同把彭丰年打了,我出来的时候,彭丰年他妈还在骂人 ,骂的可难听了。”   “我知道,当时我就在百货大楼买布。”   孟晓八卦之魂燃起,“三娘,快跟我说说,当时怎么打起来了?”   白安同很早之前就认识田甜,他喜欢田甜,田甜并不知道。这些年他看着田甜被彭家人欺负,觉得这个姑娘太痴情了,由衷地羡慕彭丰年,更加怨恨彭丰年对田甜不好。   后来一个机会,他听田甜的妈说,田甜并没有和彭丰年确定关系,他就起了心思。   两个人慢慢接触下来,他觉得田甜果然如同他想象中一般,是个痴情又可爱单纯的姑娘。   两个人从去年就开始偷偷处对象,今天暴露,是因为白安同见田甜穿着去年的旧裙子,想给她买新的,田甜拗不过,就跟着他去了百货大楼。   想也知道,南广县就这么大,有能力去百货大楼消费的,很多都是军区大院的人,有好事的人看到了,就告诉了彭丰年。   一个觉得彭丰年是个不靠谱的负心汉,一个觉得白安同抢了自己的女人,这不打起来都不可能。   田甜站在白安同一边,对彭丰年和他妈一顿指责控诉,还泪流满面,瞬间让两个人矛盾更加白热化,打起架来,那真是一点都没留手。   汪露和林玉躲在一边,听田甜字字句句都在说彭家的不是,汪露当时就说,这姑娘脑子挺灵活,锅都甩给彭家,她自己干干净净一朵白莲花,白安同就是路见不平的护花使者。   孟晓惊呼,“居然是这样的。”   “田甜可不是什么无辜的人。”当时田甜和彭丰年才开始眉来眼去的时候,穆清还在,她不傻,看的清清楚楚。   “啧,田甜和彭丰年的妈还真是棋逢对手。”   “那可不,以前大的压着小的大,小的顾及名声不好还手。这下好了,人家直接脸都不要了,看看谁怕谁。”   白家人以前不知道田甜和自己家小儿子在处对象,这回知道了,还是因为自己儿子被打的下不了床,白家人对田甜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白家对彭家当然也不会有好脸色。虽然彭为先是师长,白家搞内勤的没有他职位高,但是人家也不是软柿子,关键时候卡彭为先一下,也够他吃一壶的。   本来两家儿子打架,两个人都受了伤。按照彭为先的想法,这事儿怎么说,白家也有不对的地方,就算两家要和解,也该是白家先低头。   可惜,白家不按照他计划的来,他一个师长也不好意思先低头认错,于是,两家就这么僵着。   至于田甜,找白安同哭了一场,就回文工团了。   张小玲气的牙痒痒,大家都还盯着这件事,她为了彭家的脸面,也不好正面找田甜的麻烦。   两家明里暗里打擂台,穆清从头看到尾,然后对她爹说,“爸你说,如果有机会离开南广县,彭家会不会走?”   穆继东感觉非常敏锐,“你是说,有位置?其实彭为先走不走都无所谓,我才当上副师长一两年,就算他走了,这个位置也轮不到我。”   穆清撇嘴,好吧,她想的太美好了。到了她爹这个级别,再想往上不是那么容易的。   暑假了,丢下彭家的事情,穆清想去北京走走,看看她的房子。   穆继东和林玉倒是无所谓,有霍容时在,闺女又这么大了,想去就去吧。   穆清准备去买车票的时候,霍容时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意思是事情十之八九了。   接到消息后,穆继东立马把闺女按在家里读书。   “等考上大学,你想干什么你爸我都支持。”   穆清去书房抱了五套课本出来,“给我堂哥他们寄过去。”   “嘿,还是我闺女聪明,这都准备好了。”   穆清轻哼一声,她准备的可长远了。   穆红卫他们收到穆清寄过去的课本,八月中旬,教育工作座谈会已经结束了,各种好消息也传开了,收到消息的知青们疯狂找教材。   穆红卫抱着这几套书,笑的合不拢嘴。 第90章   可能恢复高考的消息就像一根救命稻草, 知青们给家里写信叫家里给寄教材,同时还不死心地去县里、市里的书店、学校以及废品回收站等地方去找。   穆红卫手里五套书,分了两套给穆红杰、穆红强兄弟俩, 国柱叔家给了一套, 给石头和丫丫兄妹俩用。自己留一套, 另外还有一套, 穆红卫想给知青。   王彩霞不同意,“你给谁?给他们一起用?知青点现在有二十多个人,一大半都没有书, 这个紧要关头, 不得打起来?”   穆红卫犹豫,“那给谁?和三爹关系好的还有周凯叔,昨天我问过了, 他家不缺书,早就抢到全套的教材了。”   “他们就这么信任你三爹?”   “那可不,别说周凯叔他们和三爹关系本来就好,三爹不可能骗他们, 我们村里其他人对三爹的话也信得很, 我们村最出息的就是我三爹。”   王春玲看向大儿媳,“茜茜,你娘家那边怎么样?”   “谢谢妈关心,我家堂哥他们都有书, 况且,他们本来学习成绩就不好, 又这么多年没有摸书本, 就算恢复高考, 估计他们也没什么机会。”   穆红卫甚至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擅长读书,要不是当年三娘和容爷爷帮忙,带他去拜师,他也不会有今天。   另外一个,要是考上中专大专,如果去读书,工作这边就顾不了了,他们一走,工作肯定就给其他人占了,究竟值不值得。   王彩霞不这样想,“你回去跟你娘家人说,做人还是要有点志气,大学考不上,大专不能试一试?大专不行,不是还有中专嘛。”   穆继军笑道,“娘你知道的真多。”   王彩霞轻哼一声,“别看我上年纪了,我知道的可不少。孟晓的爸妈都是老师,跟他们常来常往那么长时间,有什么不知道的。”   “咱们家,最有眼界就是你老三一家,他们都觉得是好事儿,红卫和茜茜也别多想,埋头苦学,争取考出去。”   “至于工作,你们要争气考上大学了,工作就让你们爸妈顶上,你们毕业后要是找不到工作,就让你们爸妈把工作还给你们。”   作为一家之主的穆贵难得发言,他一说话,全家人都看向他。   “红旗和孟晓一个是当兵的一个是护士,他们在南广回不来,你们也不用担心你们爸妈顶了工作不还给你们,家里就你们两个孩子。”   姚茜茜连忙说,“爷爷,我和红卫没这个意思。”   毕竟她已经结婚了,如果真的考上大学,或者说考上大专,哪怕考上中专,要找个人顶替工作,出于私心考虑,她肯定不会让娘家人顶替。   她怕工作交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回头一想,嫁进穆家满打满算两年多,姚茜茜对婆家人非常信任,以至于从未担心过公婆会坑她的工作。   王彩霞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媳妇儿,我们都知道。今天把话说明白,是想你们小两口不要想太多,你们年纪也不算大,该冲的时候就冲一冲。”   穆贵补了一句,“跟咱们村里大多数人比,你们夫妻双职工算是过的好的。跟红旗夫妻比,你们还差了点。当大哥大嫂的,还是要有上进心。”   穆红卫和姚茜茜心里一沉,爷爷说的在理,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要努力冲一冲才好。以后他们的儿女,和红旗家的儿女,总不能差的太多。   就算是亲兄弟,家庭条件差太多,以后也不太好来往。   见两夫妻真上心了,王彩霞笑着说,“凭你们三爹三娘家的人脉,还有和刑家的关系,你们要读出来,还怕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   穆红卫脸上笑开了花,“我和茜茜要是真考上了,另外再找到好工作。爸妈接我们的班也有了工作,到时候咱们家就有四个工人了。”   姚茜茜眼睛冒光,小叔子一家用不着家里补贴,公婆要是有做工作了,占好处的还不是他们俩?   姚茜茜连忙说,“我和红卫数学不好,我看我们两个还是要找个数学厉害的补习一下。”   穆贵说,“你们不是还有一套书吗?去知青点找个数学厉害的知青,用这套书做交换,肯定有人愿意。”   “爷爷说的这个办法可以,下午我就去打听打听。”   八月的座谈会之后,有些人开始疯狂学习,学了一个月后,还没有确定的消息传来,很多人开始怀疑,消息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些受不了的知青情绪崩溃,不上工,在家嚎啕大哭,哭着闹着要回家。   有些和知青结婚的当地人,好似松了口气,就怕老婆或者丈夫回城后再也不回来了。   第一个和村里人结婚的潘薇,自从可能恢复高考的传言出来之后,总有人明里暗里问她是不是要回城?   有些特别讨厌的人,还去问潘薇和穆鑫的两个儿子,问他们爸妈分开了跟谁?   潘薇和穆鑫的两个字,老大穆国兴八九岁了,老二穆国庆也七八岁了,听到这些挑拨离间的话,两兄弟跑回家找爸妈和婆婆爷爷,学给他们听。   穆鑫老娘转头就去人家里破口大骂,骂得人连门都不好意思出,再没有敢说潘薇的闲话。   潘薇家的情况穆家人都知道,潘薇也没逃避,在饭桌上说起这事儿,“爸妈你们放心,就算考上大学了,我和穆鑫也不会离婚,你们对我这么好,还有两个小的,我离了家去哪儿?”   穆鑫红了眼眶,潘薇嫌弃得很,对男人说,“你自己也努力,最好咱们俩都考上,带爸妈和儿子去城里安家。”   “媳妇儿你放心,我肯定努力考大学。”   “你可别,我都没指望你考上大学,你也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你努力考个中专就成了。”   一家人哈哈大笑,穆国兴个混小子,乐的露出他的缺牙,“爸,我学习好,你要考不上,等我以后长大了去考。”   “去你的吧,大学考不上,中专老子还不行?”   话说开了,穆鑫战意满满。   期待通过高考回城的人,忐忑地度过九月,又迎来了十月,秋收到了最忙的时候。   有些人把书本一丢,全心全力干活儿,争取多挣点工分。   心里的失望掩都掩不住,说起未来,大家都一片迷茫。   等到十月下旬,从中央到地方的报纸上,恢复高考的消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全国年轻人都欢呼起来。   下乡的知青们,城里工厂的工人们,用停工停产搞学习来形容一点不夸张。   一个月后就要举行考试,复习时间太短,急哭了好多人。潘薇督促男人学习,“复习时间短是好事,我们早准备了两个多月,这就是咱们的优势。”   穆鑫连忙点头,他觉得自己复习的还可以,完全可以立足中专,展望大专。   知青们个个志向远大想考大学,最好还能去北京,去上海,穆家村的人务实,一般的就想考个中专,学习好的就想努努力考上大专。   穆红卫夫妻俩是这样想的,穆红杰是这样想的,穆家村唯一的搞学习的好苗子穆红强,他的目标肯定是考大学,还要考好大学。   穆红卫知道,穆清肯定考得上大学,听说她在北京买了房,估计以后会去北京读书,他也想去。   穆清倒是不知道穆红强把她当作超越的目标,眼看着考试时间临近,她每天读书一样懒散的很。   穆继东急了,“我的亲闺女,能不能多花点时间读书?”   “花那么多时间干什么?我每一科都学得好,每天保持保持状态就行了,不用像张钦他们一样临时抱佛脚。”   穆继东主要是太着急,想一想还真是。   闺女语文学得好就不用说了,军区大院那么多年轻人,就没有人比她知道的多。你说数学,闺女的数学是霍老爷子亲手交出来的,那肯定差不了。   再说外语,穆继东简直可以拍着胸口放话,军区大院新一代的年轻人里面,除了霍容时,一般人连挑衅她闺女的水平都没有。   “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是瞎操心。”   穆清笑了起来,“爸你放心,我肯定考个好学校,让你能出去吹牛。”   穆继东哈哈大笑,“还是我闺女明白我。”   军区大院的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都在埋头苦学,孟晓直接请了一个月假在家做题背书,连闺女小悠悠都被孟妈妈带回家照顾。   考虑到穆清要学习,孟妈妈也没把孩子送到穆家来,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也带着去。   穆清这天上午看完书,睡了午觉起来,去看看莉姐姐。   莉姐姐本来就是大学生,她不用操心高考,只等重新开学后去复学就行了。   “清清来了,下午不看书?”   “不看书,过来看看你,今天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小孩儿还挺乖,这几天我是能吃能睡。”   这个月,刑莉和沈园前后脚查出怀孕了,大家都说这孩子来得巧。江珊更是惊叹,侄子两夫妻,真是老天爷厚爱,怎么计划就怎么来。   刑莉肚子里的孩子刚刚两个多月,算一算时间,差不多就是暑假期间生孩子,等坐完月子,明年秋天下半年又开课了,一点不耽误。   赶巧了,刑莉又不用参加考试,有大把的时间养胎。   沈园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边养胎一边准备考试,她孕吐严重,每天吃不下东西还要保证学习,那真是凭一口仙气撑着。   张钦着急的不得了,劝媳妇儿放弃今年参加高考的心思都有了。   汪露两夫妻也着急,但是从不说让儿媳放弃前程的话,只努力想办法缓解儿媳孕吐的情况,让她状态好一点。   沈园的妈妈一天往张家跑好几次,每天的三顿饭点一次都不错过,端过来的菜沈园没一样爱吃的。   这个事情压力大,身体又不舒服,她一个刚强的人,晚上都忍不住躲在被窝里哭。   穆清看不过眼,回家翻养生书籍,找出一个治呕逆的食疗方子。   母女俩研究了一天,第二天中午,林玉给沈园送了一锅四清汤。   哎,沈园觉得特别合胃口。   “这个汤真鲜,还有一点酸酸的,味道特别清爽,好喝!”   汪露扫了一眼四清汤,有瘦肉、竹笋、蘑菇等等,好几样配料,营养肯定够了。   张钦腾地一下站起来,“我给你弄点饭来,你配着这个汤吃一吃。”   “那你端来。”   四清汤配米饭,沈园也吃的合口,吃的饱饱的,也没有想吐的感觉,一家人总算松了口气。   汪露和沈园爸妈对林玉感谢的不得了,这个紧要关头,能这样雪中送炭,那简直是天大的人情。   汪露和沈园爸妈都是实在人,感谢的话说得太多,不如来点实际的。   穆家喜欢囤火腿,对各类好的食材药材有兴趣,这是亲近的人家都知道的事情,火腿买了好几天送去,外面搜罗的好菜水果也送。   林玉都笑着收下了,也不说拒绝的话。后头一个来月,林玉每天中午都给沈园做一锅四清汤送去。   这个汤能止呕逆,又好喝又有营养,虽然刑莉不需要,林玉一碗水端平,还是给刑莉送去。   这可便宜陈玉树了,每天蹭他媳妇儿的好汤喝,引来刑昭和陈静的嫉妒,两人想喝汤的时候,就跑去他们家蹭吃蹭喝。   连江珊都笑着说,这两个人一直吵吵闹闹的,没想到在蹭吃蹭喝上面还挺有默契。   陈静默默地想,何止在蹭吃蹭喝上有默契呀。   这天十一点半,估计林阿姨要送汤了,两个人关上书本出门去蹭饭,还专门挑人少的小路走。   “哎呀,你别扒拉我。”陈静甩开他的手。   刑昭强势握住她的手,“在家不准我亲近你,出门还不许我拉一拉手?”   陈静小脸微红,“叫人看到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要叫他们看见,我们两个这么大年纪了,随时可以领证结婚,你怕什么。”   陈静犹豫了一下才说,“我爸妈说,让我好好工作,搞学习,不着急处对象。”   刑昭急了,“你想对我耍流氓?”   “你怎么说话呢?我什么时候对你耍流氓了?”   “你现在就是对我耍流氓,不想对我负责。”刑昭说着声音也变得大声起来。   陈静踮起脚,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不能小声点?”   刑昭得意起来,“我看是我对你太好了,才由得你这么胡闹,我跟你说,一会儿我就跟我姐说,我要跟你结婚。”   “你别,你先等一等,等我考完试再说行不行。”   刑昭故作犹豫,陈静连忙许诺,“等考完试,我立马跟我爸妈说,第二天咱们就去领证。”   想了一会儿,刑昭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你不准反悔。”   “我肯定不会反悔。”陈静就差赌咒发誓了。   两个人在筒子楼下面偏僻的角落里商量了半天,才往大道上走,刑昭看周围没人,悄咪咪地去牵手,陈静捏了一下他的手心又松开。   他们以为没人,田甜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   她不禁苦笑,别人家的姑娘,都是男方求着想结婚,到了她这里,她想结婚,人家都躲的远远的,永远有无数正当的理由拒绝她。   她为了白安同和彭家撕破脸,彭家和白家杠上了,白家对她也没有好脸色。原来白安同还偷偷来看她,现在也不来了。   或许,这就是她田甜的命。   田甜甩开这些糟心事,一心复习,等她考上大学,离开这里,她就能重新活过来。   她要走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紧张的复习当中,时间过的很快,很快到了正式考试那一天,南广的考点和预选的考试一样,都在当地的小学、初中和高中。   穆清离得近,吃饱喝足才在爹娘的目送下去参加考试。   和她同路的,还有很多一大早从城外赶来的考生。   有些人脚上穿着破洞的棉鞋,裤脚被路边的露水打湿,走了太远的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这些人,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有满目沧桑的中年人,有手上布满厚茧的男人,也有指甲缝里都是洗不干净黑垢的妇女。   穆清走在他们中间,她深刻地感觉到,他们不是去参加一场考试,而是去赴一场盛会。   走到考点门口,大家摩肩接踵,安静又有秩序,跨进这里,他们似乎从平庸又无望的人生中解脱出来。   即使,对于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这种解脱是短暂的。   考试之后,只有少数的人能乘风而上九万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要从风口上掉下来。   坐在这些人中间参加考试,穆清的心也慢慢沉下来,认认真真地参加完考试。   考完试后,一群人又是哭又是笑地对答案,穆清完全不想参与。   即使张钦他们来找她,穆清也不想谈论。   考都考完了,有什么好谈论的。   “张钦你着急干什么,你们两口子又不去北京上海,以你们的成绩,去武汉读书不是稳妥的很嘛。”   沈园怀孕了,他们两个不想离家太远,当初报学校的时候结合两个人的成绩和意愿,报了武汉的大学,几乎稳上。   张钦心里有些忐忑,“没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前,我这心里都不安稳。”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看你们可准备去学校周边找房子了,能买就别租。”   “那要找个大房子才行。”   张钦的想法被穆清带走,他说道,“沈园怀孕,只吃食堂可不行,我又不擅长做饭,我们商量,请张嫂去照顾我媳妇儿,等到孩子生下来,再帮我们照看孩子。”   “武汉离咱们这里近,我妈和我丈母娘没工作,肯定要时常去看我们,这样算一算,两室的房子不够住,至少要三室的。”   “我劝你们,别找楼房,最好买个院子住,这样等孩子大一点,活动范围也宽一些。另外,小孩经常要洗晒的衣裳尿片多,也要一个宽敞点的地方。”   “林阿姨说的对,我妈也是这么说。”   全家人商量了好几次,现在就等着录取通知书,就怕出个什么意外上不了,他才不敢提前去找房子。   穆清倒是不需要找房子,她有自信自己能考上,去了北京,她还能缺房子住?   快要过年了,期盼着一纸通知书的考生们越来越急。穆家村那边,第一个拿到录取通知的是穆红强,他被北京的一所工业学院录取,那可是北京呀!   顿时,穆继兵一家高兴疯了,吵着嚷着要请客吃饭庆祝。   很快,知青有人拿到录取通知书了,知青们又是高兴又是失落。   高兴是为别人高兴,失落时为自己失落。同时偷偷给自己打气,他那样的能考上,我也能考上。   穆鑫和潘薇都还没拿到通知书,穆鑫有些紧张。   潘薇倒是稳得住,“你报的是很一般的大专,大家都去抢大学去了,你上的可能性很大,你别慌。”   穆鑫无奈,“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   潘薇轻哼一声,“担心有什么用。”   穆家村的年轻人几乎都很务实,大多数人后面陆续收到录取通知书,中专最大,有几个大专生。不管学校怎么样,考上了就是好事。   王彩霞一马当先,花了大价钱给南广那边打电话,问红旗夫妻俩和穆清考的怎么样?   “都考上啦?!”   “清清考上北大?!哈哈哈,我就是知道那丫头读书厉害,像她妈!”   “家里一切都好,红卫和茜茜考上了中专,就在市里读书,离家近。”   “红杰呀,那小子也是中专,红强厉害,考上了北京的一个什么工业学院,我们也不懂。”   “好好好,过年回来,咱们家好好庆祝。”   穆家人欢天喜地,张家、陈家、刑家也高兴的不得了。   穆清去小洋楼看悠悠小丫头,路上碰上的人都笑着跟她打招呼,看来大家都考的不错。   军区家属院里,考上的学生不少,没考上的更多,田甜算是其中的一匹黑马。   她考上了上海外国语学院,田志勤觉得这个名声不好的闺女总算争了口气,想请客庆祝一下,拿到录取通知书后,她一点没耽误,收拾行李就要去上海。   无论田志勤有多愤怒,田甜一点不关心,她有工资有存款,以后也会有更好的人生,她不需要听他的叫骂。   田甜要走的那天,得到消息的彭丰年去火车站送她,他有好多话想说,但是田甜一句都不想听。   “彭丰年,我以前,真的对你心动过,甚至觉得你是我的救命稻草。可惜,我用了很多年才想明白,稻草怎么能救命呢?”   彭丰年喉头哽咽,“对不起!”   田甜笑了笑,“不用说对不起,你妈说的对,我虽然喜欢你,对你的心思其实不太纯粹。”   “我知道,我不在乎。”   田甜淡淡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把人生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你也很累吧?我现在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来之前,彭丰年有很多话想对她说,真的站在她面前,他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懦弱不堪。   火车哐当哐当远行,只留下一个年轻人蹲在原地痛哭流涕。   车窗打开,风吹的田甜眼睛发涩,忍不住流泪。   从今天开始,她要去新的地方,过新的人生。   不止她,对很多人来说,这一年过后,都将踏上崭新的道路。 第91章   田甜这一走, 田家又成了家属院里的笑话,那些碎嘴的女人,谁背后不说田家的是非就怪了。   有的说田甜不孝, 爹妈养育一场, 现在攀高枝儿了, 说走就走, 谁家要是摊上这么个姑娘,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年轻一些的,倒是觉得是田家人的不是, 田甜那时候年纪小, 哪里知道那些门道,说不定还是田甜的爹妈想攀高枝儿,彭家不应, 让田甜坏了名声。   孟晓私下跟穆清说,“没想到年轻人倒是挺聪明,看得清楚赵春华的虚伪。”   田甜走了,赵春华这几天以泪洗面, 还专门挑人多的地方哭, 生怕外人觉得是她的不是,逼走了闺女。   孟晓对赵春华真是一万个看不上,谁家闺女摊上这样的妈,那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穆清轻笑一声, 不想搭话。她上辈子那个爹,就是这么个人, 好在她有个爱她如命的年轻, 这辈子又有这样的运气, 她很知足。   “对了, 红旗说,今年回穆家村过年,顺便庆祝咱们家都考上了学校,还叫我爸妈一起去。”   穆红旗读军校,在陕西那边,孟晓为了两夫妻能在一起,也报了陕西那边的学校,她的分数不够大学,就报了个大专,好歹算是考上了。   孟晓的哥哥们年纪大了,本想拼一拼,想到一家老小要吃饭,孩子也大了,所以最后都放弃了。   孟家只有孟晓一个人考上了,她爸妈已经发话了,一定要给她庆祝,哥嫂都笑着恭喜她,一句让人不痛快的话都没有。   “你哥嫂他们在南广过年?”   “那可不。”孟晓得意起来,“今年我妈帮我照顾了几个月的孩子,我两个嫂子私下没少说我闲话,这回我可算扬眉吐气了。”   “自己有本事,你做什么你嫂子们都要捧着你。”   孟晓笑道,“不说我家的事情,红旗这几天已经在办手续了,估计腊月二十五就能办完,腊月二十五以后,随时可以走。”   “我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等我问问他再跟你说。”   “哎,那我就先去我爸妈家接孩子去了。”   “好。”   “腊月二十六啊,我看行。”   穆继东傍晚回到家,去厨房帮忙,对闺女和媳妇儿说,“过几天会来一位吴师长接替彭师长,吴师长过年不回老家,还有张司令和霍师长在,不用我在这里守着。”   而且,去年过年他留守南广县,今年轮到他休假也正常。   穆清眉毛一挑,“彭家真要走?”   “确定下来了。彭为先和后勤部闹矛盾,明里暗里没少吃亏,现在不是恢复高考了么,外面形势好转,彭为先找了关系去北京。”   “啧,彭为先有这样的关系?”   “听张司令说,彭为先有个战友在北京,刚好能插手这件事。彭为先又没什么要求,资历又高,想走还是能走的。”   穆清对彭家人的事情她不关心,“来接任的这位吴师长是什么个情况?”   从东南那边调来的,是土生土长的南广县人,当初投军跟着部队走遍了大江南北,临了,还是想回老家住。   “他是平调过来的?”   “不是,在那边是副师长,升职过来的。”   穆清笑了起来,“爸,这几年你要努努力呀!”   穆继东笑道,“遇到你妈之前的前二十来年,我这人运气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差。遇到你妈之后吧,又有你这个鬼丫头,这运道一下就起来了。”   “哎,这脚下的路呀,越来越好走,连张司令都羡慕我。”   林玉脸一红,“闺女都这么大了,你能不能正经些。”   “自家闺女有什么好掩饰的,她那小脑瓜,不比我聪明?”   “行了行了,你就踏实做事情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确定好回老家的事情,林玉叫穆清去问问刑家姐弟俩,他们什么时候走。   刑莉挺着肚子笑着说,“我们怕是要提前一天,腊月二十五就要走,腊月二十七要到家。”   “怎么了?这么急。”   “你还不知道?”刑莉惊讶道,“陈静没跟你说?”   “跟我说什么?”   刑莉放声大笑起来,“原来你还真不知道,刑昭和陈静两个准备腊月二十九结婚,腊月二十七到,腊月二十八两边家长见面说说话,腊月二十九办喜事儿。”   “啥?没听他们说呀。”   “哈哈哈,两个人搞地下恋呢,我也是才知道,他们两个商量好,考上大学再跟家长说,也真是能藏。”   刑昭考的军校,和霍容时一个学校,陈静使出吃奶的劲儿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他们就想赶在去读大学之前把婚事办了,过完年就去北京。   “这没个准备,说结婚就结婚,陈家怎么说?”   “当初我结婚的时候堂叔和堂婶就去过我们家,他们对我们家什么情况都清楚,要不然刑昭贸然提出要结婚,肯定成不了。”   刑莉小声说,“主要是他们两个感情好,我都没想到,两个人当着我们的面坦白的时候,陈静咬死了要嫁给刑昭,要不然堂叔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松口。”   穆清有些吃惊,陈静那样温温柔柔的人,干的出来这事儿?   “所以说呀,人不可貌相。”   刑家事出有因,穆清先去问问堂哥他们,知道他那边腊月二十五能批下来,穆清就回去跟爹妈说了刑昭和陈静的事情。   “天大的喜事儿呀,陈静和刑昭两个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们两个凑一对,真是好。咱们也提前一天,腊月二十五走吧。”   “成。”   决定好出发的日期,孟晓回去通知爹妈,让他们早做准备。   腊月二十号,霍容时回来了,上午回家,下午就来穆清家。   “我就知道你肯定考得上。”   穆清笑道,“读了这么多年书,总要有点成果。”   今天穆清穿着一身娘亲新做的嫩黄碎花棉衣,两条辫子从耳后垂下来,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清亮的眼,明眸善睐,好看极了。   霍容时打量她,“你瘦了。”   “哪里瘦了。”   “脸。”   穆清摸了摸脸颊,“我照镜子也发现了,婴儿肥没有了。”   他们家伙食好,穆清又是一个会吃的,还有爹妈宠爱着,以前虽然也好看,但是脸颊两侧那点婴儿肥,让她看起来有些稚气。   这半年,婴儿肥慢慢退了,一张清丽无双的鹅蛋脸就露了出来。   身姿窈窕,笑颜如花,真真是有了青春逼人大姑娘的模样。   两人目光相接,一时间,没什么话想说,就这么看着,风吹过来,卷起额间的秀发。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霍容时轻笑,“以前你说话的时候,总给我一种小孩儿装大人的感觉。今天才发现,你总算长大了。”   穆清懒得搭理他,轻哼一声,“说完了,说完了就回去吧。”   “别,还有一件事。你不是要去北京读书么,回来之前我去看过你那边的房子,你要住的话,家具和一些用品还要买才行。”   “另外,你家那么大一套院子,就算打扫卫生也是个麻烦事,我看,你还是要找个帮忙照看房子的人。”   穆清想过这个事儿了,也跟爹娘商量过了,等过完年,娘亲送她去北京,看看房子再说。   至于说找帮手,穆清手指敲了敲椅背,“现在能请人到家里帮忙吗?”   “可以,现在都放开了,也没人说这些。”   “那你认识合适的人吗?”   “我还真认识人,等你去北京,到时候我带几个人给你看看。”   “好,谢谢。”   “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两人会心一笑,穆清说,“你还不知道大院里的新鲜事儿吧,我跟你说说。”   从彭家要走,田甜离开,莉姐姐怀孕,说到刑昭哥哥和陈静结婚。   “你的刑昭哥哥要结婚了?”霍容时故意把哥哥两个字说的特别重。   “呵,你这是什么语气,我刑昭哥哥难道不能结婚?”   霍容时笑着摇摇头,“逗你呢。”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可是,他们能互相通信这么多年,凑在一起也有很多话想说,他们自己还不觉得,在霍家人眼里,这可有些不寻常。   霍锦年回到家,看到客厅的皮箱,“儿子回来了?”   “嗯,回来了,屁股都没坐热就去穆家了。”   谢桂珍特意说道,“回到家都没问你一句好,就跑去别人家,容时越来越不像话了。”   霍锦年笑着说,“他一个大人,你别管他那么多。”   “那是我想管他吗?我前些天和吴师长家的夫人打好了关系,正想说等儿子回来,让他和吴师长的孙女见见面,结果我一句话没说完他就跑了,简直气死我了!”   霍锦年没有回应媳妇儿的话,应和了一声,“爸妈呢?”   “在后院收拾地,后院的薄荷越长越多,咱妈说,再不收拾等来年夏天,薄荷只怕要伸到屋里来。”   霍锦年双手插兜,去后院找爸妈,见爸妈还在忙,也蹲下身,撸起袖子帮忙。   “爸,容时和穆家小姑娘你怎么看?”   霍老爷子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我们能怎么看,关键是看你儿子怎么看。”   霍锦年不屑道,“蠢的不行,我都懒得搭理他。”   霍老太太帮孙子说话,“也不能这么多说,人家小姑娘翻年才十八。”   “我的话撂到这儿,只要有眼睛会看的都知道穆清这个姑娘不一般,等她过完年去北京,她是北大的高材生,又有个当副师长的爹,追求她的人只怕要用火车皮拉。”   “到那时候,我看霍容时那傻小子还敢慢慢吞吞的不。”   谢桂珍跑出来,“什么,儿子喜欢穆家的小姑娘?怎么没听他说呢。”   “说什么,看着聪明像,实际蠢得很。好媳妇儿可不好找,还扭扭捏捏地试探,等叫其他人抢走了,我看他哭都没地方哭。”   “瞧瞧他干的什么事儿,又是写信又是送东西,穆继东在东北要调职,他比谁都上心,后头去北京读大学,又推了我给他找的暑假训练,带着那小丫头去玩儿,又托关系给人家买院子。”   说起儿子办的这些事情,霍锦年都没眼看,做了这么多,说不定人家只当他是个好人。   谢桂珍突然回想起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在医院工作照顾霍锦年,她对他有意思,又觉得配不上他,扭扭捏捏地不敢说。   他倒是敢,他要走的前一天,直接拉住她的手,攥的死紧,当面问她是不是喜欢他,问她要不要嫁给他。她不好意思回答,他又说,他行李都收拾好了,她要是不喜欢他,他马上就走,以后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她那时候懂什么呀,也没人教过她,她立马就慌了,顾不得脸红,立马就说她喜欢他,想嫁给他。   她这一辈子,第一次没有经过爹娘同意做的一件大事,怕爹妈不同意,她跑回家偷出户籍,一门心思地想嫁给他。   他笑话她,说她太着急了。   后来,他带着爹娘上门拜访,商量婚事,把所有事都办得体体面面的。   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只有她,娘家不断地拖她后腿,让她始终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你想什么呢?”   年近五十,他的俊脸还是那么好看,谢桂珍忍不住脸红,“没想什么。”   霍锦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对爸妈说,“霍容时不说,爸妈你们也别管他的事儿,我看他最后怎么收场。”   霍容时还不知道一家人在看他的热闹,回到家,见了爷爷奶奶和爸妈,吃了饭就上楼去了。   今年要回老家过年,林玉刚入冬就做了腊肉,霍容时回来的时候,腊肉早就做好了。   要走的前一天,林玉带着闺女给张家、霍家送年礼。   到了霍家,送上腊肉、腊鸡这些腊货,霍老太太笑着拉着穆清的手,“听说你过完年就不回来了?”   “嗯,等在老家过完年,到时候直接从老家去北京。”   霍老太太叫霍容时把她屋里的那块暗红色的羊绒布拿来,送给穆清。   “我和你霍老师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你要不嫌弃,就把这块布拿去,叫你妈给你做一身衣裳。”   霍老爷子背着手走过来,“你妈妈手艺好,我看过你给霍容时那身大衣,做的比一些大师傅还好。”   林玉笑着替闺女接过布,“您考虑的真周到,我和她爸前些天还在商量,说北京冷,要多做几套换洗的衣裳。”   “哈哈哈,你们喜欢就好。”   穆清眼观鼻鼻观心,娘亲,你忘了我们家里还有多少羊绒布吗?   霍老太太高兴,拉着林玉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他们走。   回到家,林玉跟闺女说,“霍家老两口性子可真好。”   后头又说,“小霍不是他爷爷奶奶照顾长大的吗?怎么性子像霍师长,倒是不怎么像霍老师老两口。”   霍锦年若是知道林玉有这个结论,只怕要冷笑,这么蠢的儿子,最好一点都不像他才好。   到了腊月二十五,穆家、陈家、孟家一大群人出门,又是抱又是扛地搬着行李去火车站。   招财和进宝提前送到张家,请张钦帮忙照看几天。   武汉离这里不远,路又好,张钦他们两夫妻,要在家里过年,过完年才去武汉。   刑莉被刑昭和陈玉树护着,就跟太后身边的小太监似的,生怕有人冲撞了她。   刑莉好好享受了一番,上了火车之后,才叫他们退下。   刑昭扭头就走,找自己媳妇儿去。   穆清和陈静一个车厢,见他进来,穆清使了个眼色,小声提醒他,“你岳父在隔壁。”   刑昭身体后仰,偷看了一眼,“没人!”   “这会儿没人,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要没事干儿,去帮我堂哥带孩子。”   “用不着我,悠悠的外公外婆都在,还有穆红旗和孟晓,他们一人抱一会儿,一天就过去了,哪里用得着我。”   “那你去前头找列车员打一壶开水过来。”   刑昭终于反应过来,“你这是赶我走?”   陈静翻了个白眼,“谢天谢地,你总算明白了。”   刑昭委屈的很,“我做什么呢让你不高兴看到我。”   陈静凶巴巴地扬起下巴,“我有悄悄话要跟清清说,你一个男人又不懂。”   刑昭被轰走了,被陈云龙和江珊夫妻俩看个正着。   “这丫头,在我们面前还挺听话,怎么碰上刑昭就一个劲儿地欺负人家?叫亲家看到了不好,回头你说说她。”   江珊笑着道,“一物降一物,他们俩高兴就行了,咱们当爹妈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陈云龙一想,也是,等过完年两人就要去北京读书,到时候他们想管也管不着,他们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刑家早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也接到了亲家的电话,特事特办,赶在孩子去读书之前把婚事办了。   此时,穆家村的人都去帮忙,要买什么菜,要买什么肉,大家有力的出力,有关系的出关系。   刑定北和云苓两个人工作忙,腊月二十七放假准备往家里赶,问刑定南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他们夫妻一块儿带回去。   刑定南哈哈大笑,叫他们别忙活了,办婚礼需要的东西爸妈准备了一些,云家老两口准备一些,什么菜呀肉呀还不够的,村里人都给凑好了。   刑定南直接跟哥嫂说,什么都不用准备,直接回去吧。   刑东北问完家里的事情,笑着跟媳妇儿说,“穆家村考上学的人不少,村里人商量,准备大年三十在村里办流水席,大家集体过年,家家户户都准备了不少吃的,分给咱们一些,完全不耽误。”   “这怎么不好意思,他们送了菜,我们到时候都请来喝喜酒?”   “村里人太多,就算我们请了,他们估计也不会来。这样,一会儿我们找老徐弄几箱子白酒,咱们留一箱子,其他的都给村里办流水席用。”   “这法子不错,就这样办。”   两夫妻拉着一车酒前脚到家,下午穆清他们也到芒山县了。   刑定南和刑定北两兄弟去火车站接人,跑了好几趟才把人都送回家。   一大家子看到刑莉的肚子,高兴的不得了,等了多少年的宝贝疙瘩呀! 第92章   刑家和陈家关系亲近, 又不是头一回做亲家,两家人见面,气氛十分和谐。   堂兄妹和亲姐弟结婚, 这要在乡下地方, 多半是有一方家里的男娃娶不到媳妇儿, 两家人商量好换亲, 但是在刑家和陈家却无人说这些话。   刑昭和陈静结婚,在穆家村人的眼里,那就是强强联合。   别看他们是乡下人, 这些年也开了不少眼界, 人家那些家庭出身的人,脑子灵着呢。他们家的孩子,哪里用得着换亲。   穆家人对刑家和陈家高看一眼, 同时也自觉自己也很不错,自己家也有读书娃,以后也能削尖脑袋往上挤一挤呢。   腊月二十九那天,刑昭和陈静办喜事, 和刑家关系亲近的, 每一家都去了个当家人,坐了十几桌,婚宴办得热热闹闹的。   比婚宴更热闹的,还数第二天村里集体庆祝的宴席。   一大早, 村里晒粮食的大广场上就聚集起了人群,搬桌椅板凳的, 准备碗筷酒水的, 昨天半夜搭建起来的露天厨房更是香味浓烈, 围了一群半大孩子偷嘴吃。   “那谁家的孩子, 快把小的带走,小心热水烫着你们。”   “说你的,那个小丫头,站远一点。”   “嘿,我说话还不好使了是吧,你家大人是谁,去给我叫来。”   穆解放双手叉腰,竟然拿一群小屁孩儿没有办法了。   王彩霞带着几上年纪的妇女,眼睛一横,还没开骂呢,一群混小子偷了一块腊肉,就笑嘻嘻地跑了。   “婶,还是你们有办法。”   王彩霞得意道,“老娘带大了一窝孩子,还怕几个不听话的小崽子?”   “是是是,您可是女中豪杰。”   穆解放举起大拇指,惹来意中女人哈哈大笑。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得笑的畅快。   孟妈妈抱着外孙女去凑热闹,孟晓估计着悠悠要饿了,泡了一壶奶送来。   小丫头是真饿了,抱着奶瓶猛地砸吧嘴,吸的可用力了。   孟妈妈冲前头露天厨房抬了一下下巴,“穆家村的人可真有意思,你看他们的精气神儿,比你爸他们村里的那些人可好多了。”   “您说我爷爷奶奶他们村?”   孟晓切了一声,“他们跟穆家村能比吗?恢复高考第一次考试,人家一个村考中的人,比我爷爷奶奶他们一个公社考中的人还多。”   孟妈妈点点头,“穆家村日子过得好,有闲钱支持娃读书,不管什么样的学校,考上了是正经。”   “那可不,谁不想一步登天,也不是谁都有那个命。”   “你说错了,他们村里还真有个一步登天的。”   孟晓笑道,“您不会说的是清清吧,她那可不叫一步登天,人家本来就站在高处。”   “不是,我说的是二房家的那个二小子,穆红强。”   “那个小伙子确实厉害。”孟晓也承认。   她私下还听红旗说过,没想到他家歹竹出好笋。   十一点多,山上的人都下来了,陈静挽着穆清的左边胳膊,穆清的右手牵着悦悦走在前面,后面是几个老人。   秦璞夫妻俩秋天的时候去看过女儿女婿,在女儿女婿那里住了半个月,觉得浑身不自在,又回村里来了。   两个老人也想清楚了,女儿女婿有他们自己的日子,他们过去也不太合适。现在身体硬朗,就在穆家村住着,和刑家、云家老两口作伴。   他们六个人年纪相仿,和云家老两口又是多年的朋友,等以后手脚不方便了,一起住到疗养院去,不怕没人照顾。   刑定南走在后头,笑着跟媳妇儿蒋涵说,“不知道穆清那个丫头什么魔力,一年到头不一定回来一次,我闺女一见她的面亲热得很,连我这个当爸爸的都比不了。”   蒋涵笑着道,“何止,悦悦知道清清要回来,整天在家叽叽喳喳,问咱们爸妈,以前清清怎么抱她的,是不是喂过她饭吃。”   悦悦是个外向的性格,不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带着八九岁的弟弟刑芒,跟着村里的孩子整天上山下河,哪儿都敢去,让蒋涵操碎了心。   不过这两年读初中后,性子收敛了一点。   毕竟,姑娘家穿上裙子,总要注意一下形象。   这还是云老太太想的法子,知道悦悦喜欢穆清,云老太太整天在悦悦面前说穆清喜欢穿漂亮裙子,还跟悦悦做了一条差不多的裙子给她,悦悦可高兴了。   刑老太太一下明白亲家的意思,教悦悦穿裙子后要怎么站怎么坐,拿着穆清做幌子,好歹把这蛮丫头的性子纠正了一些回来。   陈玉树扶着刑莉,刑莉甩开他的手,“下山了,路平得很,不用你扶。”   陈玉树不撒手,“我愿意扶着。”   行吧,你愿意扶着就扶着吧。   十一点半左右,村里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没走的知青们都端着碗过来吃饭。   潘薇跟刘红英打招呼,刘红英笑着问,“你男人呢?”   “知道今天有酒喝,跑去和那堆男人凑一桌,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就怕我拦着不让喝。”   刘红英哈哈大笑,“我家的那个也是,一听说有好酒,从昨天念叨到今天。我一说他,他还有理了,反问我,他上班也挣钱,我怎么不给他买一瓶好酒。”   旁边的其他知青看到她们俩,神色复杂,那表情,不知道是替他们不值还是羡慕。   穆家村的知青,有一个考上了大学,两个考上了大专,一个中专,其他人都没考上,想走都走不了。   想找本地人结婚吧,自己心里始终还有回城的念头不说,人家穆家村的人也不傻,真结婚生孩子后,你拍屁股回城了,留下孩子怎么办?   嫁到穆家村的知青没有丢下男人孩子回城的人,其他村这样的事情可不少,天天在家又哭又骂,走了的人也不会回来,有什么用?   穆家村的日子过得好,眼光也高了,那些想找本地人结婚占便宜的知青,人家还看不上呢。   感觉到别人的目光,潘薇拉着刘红英去另一张桌子坐,两个人的情况差不多,都在本地结了婚,这些年处下来,感情越来越深厚,跟那些亲姐妹也差不了多少,凑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等到人都到齐了,穆解放举起酒杯,站在凳子上,大吼一声,“听我说一句,咱们穆家村的日子越过越好,是怎么得来的,大家要心里有数。希望咱们村以后再接再厉,有工作的好好工作挣钱,读书的娃好好读书考大学,以后才会更加的好!”   “好!”   穆解放话音还没落,周围的人都大声应和,叫好,鼓掌,气氛热烈得很。   穆解放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想说的话都在酒里了,咱们干了这一杯!”   能喝酒的都举起酒杯,一句句恭喜过年的喜庆话儿不要钱似的往外扔,欢喜的话几乎能把人砸晕了。   穆清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吃完饭就要走。   “穆清别走,一会儿有话跟你们说。”   “什么话?”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到家吃的差不多了,穆解放喝的脸色发红,大着舌头说道,“明天大年初一,考上学的孩子们明天到祠堂集合,咱们拜祠堂。”   穆清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咱们村有祠堂?”   穆红卫、穆红旗兄弟俩也不知道祠堂的事情,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呀。   穆解放喝麻了,脑子还清醒着,“不知道祠堂位置的,问问家里的长辈。拜祖先要趁早,明天早上早点来。”   回到家,穆贵跟孙儿孙女说,“穆家有祠堂,在村东头的老宅里。”   穆红卫经常在村里,说起村东头的房子,他挠了挠头,“村东头就那几家人,哪里有祠堂。”   穆继东说,“村东头有一个柴屋你们忘了?”   穆红旗睁大眼睛,“祠堂在柴屋里?”   “对,就在柴屋里。”   穆家村原来是一姓村,有祠堂也不奇怪。五六十年代大家日子不好过,每年祭祠堂都是专门的人在负责,一般穆家村的人知道祠堂,也不会特意去。   村里的人大多住在村子的南边和西边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东边和北边住的人少,年轻人们不知道也正常。   后来破四旧,宣扬打倒什么封建迷信,村里人连祠堂也不祭拜了,祠堂里堆满了柴火,祠堂被当作柴屋用。   恢复高考后,情况好转,村里一下出了这么多能读书的娃,村里的老人们商量后,才决定把祠堂清理出来,大年初一祭祖。   上辈子,穆清见了不少家族祭祖的大场面,但是亲自参与祭祖,还站在第一排,这是头一回。   作为一个女子,能领头祭祖,让她深刻体会到这辈子和上辈子最大的不同。   穆解放是村长,但是祭祖的时候他只能站在后面几排,穆清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后面是穆红强和其他几个考上好学校的穆家子弟。   穆清回头,看到潘薇和刘红英站在尾巴上,她不禁翘起了嘴角。   穆家的闺女能领头祭祖,嫁进穆家村的媳妇儿也能参与,穆家到底是讲究人,还是不讲究?   “站直了,别东张西望,上香。”   一个穆清要称呼曾祖的老爷子充当礼官,他严肃地训斥了穆清一句,穆清恭敬地跪拜,给祖宗上香。   祭祖完了之后,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翻开族谱,一九七八年正月初一,穆家村的新篇章,值得重开一页。   穆清的名字和学校,写在开篇第一行。   那一瞬间,穆清心潮澎湃,脑子里闪过很多词,封狼居胥、勇冠三军、国之栋梁……   半晌,她醒过来,不,这辈子她就是出生在偏远地区的小小家族的后代,她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还是好好苟着吧。   穆清扭头看穆红强,这小子无论是脑子和心性都不错,穆家真正的领头羊,最可能是他。   祭祖站第一排,族谱单开一页,除了穆清,还有她爹。   穆继东乐呵呵地问老头儿,“我能把我媳妇儿和闺女写在一起吗?”   老头儿白了他一眼,把族谱抢过来,“你给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穆继东也不生气。   在祠堂外面观礼的刑家、陈家、孟家、秦家、云家人,看到穆家一屋子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心里有一种感觉。   穆家,好像要起来了!   祭完祖时间还早,穆清想去白云观看看,穆继东和林玉陪她去。   走在去白云观的路上,穆继东抱着脱掉的衣裳,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这白云观允许外面的人进去了,怎么不把路修一修?这也太难走了点。”   穆清低头,几乎看不到腐叶下面的石阶。   “人家白云观只有一个道长,下山这么长的路,他怎么清理的过来。”   一家三口走得慢,到下午一点多钟才到白云观。   白云观里寄住的人真的走了,观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烧完香,留下送来的东西,道长给穆清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数字。   “李宝应叫我转交给你的,你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他。”   十年过去了,穆清很好奇,李宝应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道长情绪化地撇嘴,“放心,他那皮相好得很,跟我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   穆清愣了,她真想现在见见李宝应。   等她过几天去北京,一定上门拜访。 第93章   大年初三一早, 有工作的人,该返程的都在准备返程了。   穆清这样准备去大学读书的人,距离远的, 也要准备出发了。   这次林玉亲自送闺女去读书, 顺便看看买的院子。   穆继东不放心, 不停地唠叨, “虽说现在形势好转了点,趁着这股东风回城的好些人,没有稳定的工作, 起歪心搞事儿的说不定也有, 你去了北京,就在学校待着,放假就回家休息, 别乱跑。”   “还有,霍容时不是也在北京吗,你有事儿找他,正遇到事儿了, 找他比你到处求人强。”   林玉瞥了他一眼, “你该教教你闺女怎么求人,她长这么大,知道怎么求人吗?”   穆继东语塞,半晌, 他梗着脖子说,“老子都从农民混到副师长了, 还要我闺女求人?”   “小声点, 隔壁院子好几个当过师长的, 你一个副师长那么大声干什么?”   嘿, 穆清偷笑,被她爹打了一巴掌,看着挺猛,打到她背上,估计蚊子都拍不死。   “你还好意思笑,记住我说的话没有,有事儿找霍容时。”这个时候穆继东不得不承认,霍家这个儿子还是非常靠谱的。   “知道啦!”   穆继东转头交代媳妇儿,“等闺女安顿好了你早点回来。”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元宵之后我估计就回来了。”   林玉虽然舍不得闺女,但也舍不得他,还没走,就在计划回去的时间。   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刑昭和陈玉树负责开车,一趟一趟地送人去车站,先送回南广的人,再送去北京的人。   和穆清一起去北京的,有林玉、穆红强,刑昭和陈静,陈玉树和刑莉夫妻俩。刑定北和刑定南亲自送他们去车站。   去的车上,刑定北这样话不多的人,也难得跟女婿多说了几句,叫他好好照顾女儿。   陈玉树是个听话的,岳父说什么他都点头。   云苓手掌抚在丈夫手上,让他别说了,她笑着对陈玉树说,“你们爸年纪大了,就是话多,你们别搭理他。”   陈玉树余光瞥到媳妇儿,刑莉看到她妈眼角的细纹,有些鼻酸。   她摸了摸肚子,笑着对爸妈说,“等我去把大学读完,回来我就转后勤,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有时间的话,就给你们再生一个外孙外孙女玩玩。”   刑定北和云苓都笑了起来,“胡说,我们可不催生,生不生孩子你们自己决定。”   到了车站,送他们上车,云苓拉着穆清的手,“你从小聪明又细心,你们在北京我和你定北叔叔照顾不到,你有空的时候,多帮我关照关照你刑莉姐姐。”   “好,有我呢。”   刑莉攀着穆清的肩膀,笑着说,“哟,我妈没白疼你哈。”   穆清轻哼一声,“那是,我得对得起云苓阿姨从小给我买的奶粉和碎花布。”   刑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清嘴角翘起,“你别笑,等宝宝生出来了,以后从小到大的衣裳我都给买。”   “那行,就让你当个小姨。”   看到两个孩子关系这么好,刑定北和云苓都欣慰地笑了。   刑家和陈家在北京都没有房子,提前到了北京,穆清带他们去锦城巷的家里。   买房子之前,穆清看图纸的时候就知道,这房子和霍容时他们的家院子在一条巷子里。到了之后,确认了门牌号,穆清才知道,原来两家人还是邻居,共用一堵院墙。   林玉去西边院子转悠了一圈,跟闺女说,“隔壁霍家的院子,估计和咱们家的院子是一家,应该是后面分出的。”   她站在架子上朝霍家那边的院子看过一眼,院子的风格和用材都是一样的,应该是同时候建起来的。   以前的大户人家,除了规整的主院之外,好些都愿意在角落的地方建一两个一进或者两进的小院子,有亲戚过来了,就给亲戚住,偏院还有对外开的门,也方便亲戚进出。   “妈,这会儿都三四点了,屋里没有家具,厨房里也没有锅碗瓢盆,今天估计收拾不出来了,今天我们住外面招待所吧。”   “我看行,今天没时间弄这些。”   母女俩正在说话,陈静跑进来,“清清,有个叫周岩的在外面敲门,他说找你。”   “周岩?”穆清一边往外走,脑子里在回想,周岩是谁?   “你好,我是周岩。”   看到真人,穆清笑了起来,“原来你的大名叫周岩呀!”   周岩笑道,“这可不怪我,这要怪霍容时和庄博,他们一个两个的叫我老二,都没告诉你我大名叫什么。”   “快进来,你找我什么事儿?”   周岩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我是本地人你也知道,霍容时那小子走之前跟我说了,叫我年后有空来他家转转,看到你来的话,就叫我上门问问,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   “对了,我认识一个朋友是专门做老家具这个行当的,你要有需要,我带你去瞧瞧?”   霍容时交代过他,穆家的院子里没有家具。   刑昭双手抱胸,轻哼一声,“咱们霍团长考虑得够周到嘛。”   周岩笑着说,“这会儿时间还早,咱们现在去把家具选了,天黑之前肯定能送来,你们也好休息。”   穆清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你了。”   穆清进去跟娘亲说了一声,林玉感叹了一句,“小霍真靠谱,你说说,他做了好事儿都不提前说一声。”   陈玉树走过来,“我跟你去。”   穆清摇了摇头,“我问了周岩,买了家具他们那边负责送,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私人买卖还是很忌讳的,周岩看在霍容时的面子上带她去,她尽量不给人家添麻烦。   陈玉树明白她的意思,“那你去,我和刑昭、红强去供销社看看,买些吃的用的回来。”   “好。”   刑莉在院子里散步,“那我做什么?”   “嫂子,你什么也别做,也别在院子里溜达,去屋里转转,等我把院子打扫干净你才出来。”陈静赶紧去扶着她。   刑莉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我在东北当兵那么多年,深山老林里的雪窝子我都睡过,院子里的这点雪能让我摔一跤?”   “以前跟现在可不一样。”林玉也跟着说,“你听话,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刑莉笑道,“大冬天的,这里跟咱们那里可比不了,能有什么好吃的。”   林玉对闺女有信心,“你且等等,看看穆清能带点什么好吃的回来。”   周岩开车过来的,去买家具肯定也是坐车去。   去城外,靠双脚走路可太耽误时间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院子外面,院子外面修着两米高的围墙,周岩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凶猛的狗叫声。   周岩扭头对穆清说,“一般没熟人带,都进不了大门。”   大门打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走出来,大棉衣穿在他身上似乎都在晃荡。   “牛老板,您过年好呀!”   “哟,周老二,这时候来我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给牛老板介绍生意。”周岩指着穆清说,“识货的有钱人,肯定不会骂你屋里的老家具都是烂木头。”   牛老板轻哼一声,“那种傻子我见的多了。”   寒暄了两句,周老板叫他们等着,就把大门关上。   周岩对穆清说,“咱们等等,他去拴狗。”   几分钟后,大门重新打开,周岩和穆清走进去。   大门后的大院子很宽敞,估摸着有一百来平,里面的屋子修建得更加宽敞,都跟仓库似的。   屋里一套套保养得当的老家具,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散发着饱经时光磨砺后温润的光芒。   穆清不着急买,把几间屋里的家具都看过之后,迅速挑了六套家具。   “多少钱。”   牛老板看了周岩一眼,周岩嘿嘿地笑,“问你多少钱呢,牛老板看我做什么?”   “这是哪家的姑娘,真是识货,我这里六套最好的东西,都叫她挑走了。”   穆清只是略满意,要她自己说,这里的家具只有两套还算可以,其他的四套木料不行,胜在手工不错,甚至还有两套缺了几样,配不成套,不过还算能入眼吧。   听完穆清的嫌弃,牛老板来劲儿了,“小丫头别看不起人,我还有好东西,就怕你买不起。”   “既然买不起,那您就别给我看了,省得我心里不痛快。”   牛老板语塞,周岩拍掌大笑。   穆清微微一笑,“以后有好东西您再通知我,咱们先把今天的钱结了吧。”   说到结账牛老板就来劲儿了,拿算盘的时候心里还在琢磨,一定要卖贵点,好叫着小丫头知道他的厉害。   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响后,牛老板报出个数儿,“去掉零头,承惠六千八。”   牛老板得意地瞟了穆清一眼,“嫌贵?我这儿的价都算便宜的,要是时局好的时候,别说六千八,您六万八也买不到这样上等的老物件儿。”   穆清不是觉得贵,她觉得太便宜了,不说其他的,就说那两套好木料做的家具,看那成色,要在上辈子那会儿,一套卖几千两银子也使得。   穆清没有多说,去外面车上把自己带来的背包拿来,从包里面数了六千八给他。   牛老板眼睛一缩,哟,背着这么多钱出门,真不怕被抢了。   “包送到家吗?”   “您这样的大客户,肯定给送。”牛老板的态度肉眼可见地热情起来。   收完钱,牛老板叫他们等一等,他出去一趟,十多分钟后,来了二十多个人,都拉着牛车。   周岩给穆清介绍,“附近村里的人,牛也是村里的,帮着拉货多少赚点钱。”   穆清连忙问,“他们村里卖菜吗?”   “不卖,但是可以换。”   穆清嘴角微翘,“那我去换点菜。”   有牛老板这样的地头蛇在,知道穆清想换菜,直接说,“您这样的人,放了一冬的白菜萝卜哪里配得上您,我给您弄点新鲜的。”   牛老板带路,穆清很轻易就买到了这个时候的大棚蔬菜。外面冰天雪地,大棚里温暖如春。   菜是好菜,贵也是真的贵。   周岩兜里钱不多,买了几斤新鲜蔬菜就作罢。穆清有钱,又是买菜又是买鸡鸭,甚至各色米面粮油也买了不少,花了两百多块钱。   周岩羡慕,对牛老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们卖的也太贵了,抢钱啊!”   “贵啥贵,我们村为了增收多挣点钱,废了老鼻子劲儿了,要不是有我在,你们有钱还买不到呢。”   不论什么时候,都有一小撮人能在乱世过上盛世的日子,城里多的是舍得花钱吃喝的二代,他们也就是赚个辛苦钱罢了。   北方严寒没有新鲜菜吃,人家专门有部门在冬天种菜给那些人家送去,不过送的量少,满足不了,这不是给了他们这些人机会吗?   牛老板背着手在前面走,“也不是每个村都能挣这份钱,不团结的那些大队公社,刚开始干就被眼红的举报了,别说挣钱,送进去蹲几个月号子都算好的了。”   “要想过好日子,团结!团结!还TM是团结!”   “靠你们自己团结就行?”周岩不信,“我知道你们村出过一个能人。”   牛老板连忙否认,“胡说,没有的事情,你别张口就来,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这些挣点辛苦钱的普通社员背后有人呢。”   周岩笑道,“你们牛家村,确实牛气哈!”   牛老板哈哈大笑,“过奖过奖,别叫牛家村,要叫牛家村大队!”   穆清默默地听着,自古以来,天子脚下出能人,就算是个种菜的,也不能小看。   牛车已经绑好家具上路了,穆清在屋里看到的那些家具,此刻上面盖着乱糟糟的杂草,用绳子捆在牛车上,几乎看不出老家具的好来。   “这个时候进城最好,天快黑了,外面又冷,路上都碰不到什么人。”   周岩开车在前面带路,如牛老板估计的那般,等到了锦城巷,天都黑了。   牛家村的人都勤快,利索地把家具送到屋里,陈玉树、刑昭、穆红强都去帮忙。陈静他们也去看热闹。   趁这个时候,穆清叫牛家村的人把她买回来的鸡鸭和各种菜送到厨房,等人都走后,她又从空间里面弄了一些粮食和菜出来,和买的菜放在一起。   等把这些家具安顿好,时间已经不早了,送走牛家村的人,林玉留周岩吃饭。   周岩摆摆手,“阿姨,今儿太晚了不方便,等过几天,等霍容时他们回来了,我再过来。”   “好,到时候你们都来,阿姨给你们做一顿好的。”   “哈哈哈,那就先谢谢阿姨了。”   周岩今天忙里忙外帮了大忙了,不能留周岩吃饭,林玉心头过意不去,去厨房提了一条火腿放周岩车上。   “别跟阿姨客气,第一次上家里来,多少该打发点东西,想来想去送吃的合适,拿回家,你爹娘也能尝一尝。”   “好嘞,谢谢阿姨。”   周岩开车走后,关上门,大家才去后院厨房。   陈静惊呼,“怎么买了这么多菜?真新鲜!”   “那可不,刚从地里摘的,能不新鲜吗?”   陈静高兴道,“我想吃红烧茄子。”   “吃,吃完咱们再买。”   林玉撸起袖子,指挥刑昭去烧火。   刑昭他们去供销社买了些吃的用的回来后,也没闲着,又去买了柴和煤,卧室的火炕已经烧起来了。   “莉姐姐,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肉。”   “肉呀,新鲜肉今天没有,明天我们去买。家里火腿倒是有多的,炖汤来不及了,咱们切点肥的炒菜吃。”   陈玉树他们都知道,从南广回穆家村的时候,林阿姨他们带了七八条火腿,给家里送了几条,剩下的都带来北京了。   一看就知道,这是给穆清准备的。   “吃了林阿姨给清清的口粮,怪不好意思的。”   林玉笑道,“这有什么,等吃完了,我回南广再给你们寄过来。”   坐了几天火车过来,在火车上,又冷又吃不上一口好的,今天又忙了一下午,晚上能吃到顺口热乎的饭菜,用热水洗漱后躺在暖乎乎的火炕上,那真是全身上下都熨贴。   穆清睡惯了懒觉,其他人也知道林阿姨是体贴的长辈,第二天大家都睡到自然醒。   好么,省下一顿早饭。   懒懒散散地醒神,中午吃面疙瘩汤,吃了午饭,刑莉回屋睡午觉,穆清拿出一张清单,屋里还缺这些东西,争取今天都给买回来。   他们昨天用的被褥都是家里带来的,等到开学后,他们的被褥要带去学校,穆清想多买一些被褥放在家里,等他们放假过来休息的时候也能睡。   大家手里的各种票积攒的都不少,穆清家要买被褥,陈玉树说,“这些被褥以后我们也会用,你是有钱人,我就不跟你抢着给钱,我出棉花票和布票。”   刑昭同意,“我和陈静手里棉花票和布票也不少。”   穆红强也默默掏出票。   “那好,就这么办,你们三个男的去把被褥买回来,我们几个女的去添补其他东西。”   穿得厚厚的出门,林玉对闺女说,“过两天再去买一辆自行车,你以后去学校用的着。”   “好。”   去供销社转了一圈,打听到卖菜卖肉的地方,穆清买了一个大肘子,还有几斤肉。回来的路上,又悄摸添了点肉进去。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刑昭他们还没回来,林玉准备午饭,今天中午吃红烧大肘子,回锅肉土豆片,再来一个青菜豆腐汤。   中午美滋滋地地吃了一顿,刑莉解了馋,感叹一声,“林阿姨回去之后,穆清可怎么办。”   穆清笑着说,“我好办呀,有钱什么地方买不到吃的。”   “好吧,林阿姨走后,我肚子里的这个馋嘴小娃娃怎么办哟。”刑莉马上改口。   陈静笑的打跌,“嫂子,你想吃就说你想吃,别拿宝宝说事儿。”   不过,这确实也是个问题,林玉问闺女,“上次你跟我说,要请人来家里帮忙,有谱了吗?”   “还没呢,等霍容时过来,我问问他。”   这个时候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再有两三天,霍容时就该到了。 第94章   这人就是禁不住念叨, 没念叨两天,霍容时来了。   和霍容时一起来的还有庄博,庄博一来, 带着其他几个关系好的人也来了。   穆清想谢谢周岩之前的帮忙, 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没想到, 葛梦来了。   葛梦一来到穆家,热情地和穆清打招呼。和穆清打完招呼,又和穆清的妈妈套近乎。   “我第一次见到穆清的时候还在想呀, 穆清这么聪明, 又长得这么好看,她妈妈一定很优秀吧,要不然也培养不出这么好的姑娘。今天一见, 哎呀,林阿姨太有气质了,跟穆清就跟姐妹似的,又有气质又年轻。”   林玉笑着拍拍她的手, “你这姑娘嘴巴真甜, 我家清清要是有你半分,我也不愁了哦。”   “穆清优点多着呢,您呀,就别想这些啦!”   陈静默默蹭到穆清身边, “这谁呀?也太自来熟了吧。”   穆清笑了笑,没说话。   男人那边, 老二周岩啧了一声, 庄博冲他挑眉, 这姑娘今儿是干嘛?和穆清攀关系攀的也太□□了吧。   霍容时撸起袖子, “林阿姨,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林玉放下葛梦的手,笑着对他说,“知道你们爱喝汤,今天一早起来炖了两锅养生汤,保准你喝个够。”   “今天有鱼吗?”   “有,昨儿去买的,清清想吃酸菜鱼,咱们今天就做这个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去厨房,庄博连忙大喊一声,“我也去帮忙。”   刑昭和陈静也去厨房,厨房已经有四五个人了,不需要那么多人,周岩、葛梦他们就没去,在堂屋里坐着聊天。   “穆清,你想不想骑马?我有个朋友,在京郊那边养了马,你要想骑,有空我带你去转转。”   “谢谢,这马上要开学了,最近没时间。”   葛梦羡慕道,“你可真行,考上北大,以后毕业出来,想去什么单位别人都抢着要。”   周岩捧了葛梦一句,“你的学校也不差。”   “我的学校还行吧,比穆清的学校还是差得有点远。”葛梦自己心里有数。   葛梦对穆清很有兴趣,对穆清的朋友们也非常有兴趣,自来熟地拉着刑莉说话,刑莉嗑瓜子儿呢,偶尔搭一句话,聊天的任务落到陈玉树身上。   陈玉树是个善解人意的人,长得又好,说话也很温和,一看就是好的聊天对象。   陈玉树有心和她聊,不过几分钟,就从葛梦那儿知道了不少事情,等葛梦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家的事情都抖落的差不多了。   穆红强看了这姑娘一眼,那张脸瞧着是挺精明,实际上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   葛梦笑了笑,“别光说我,说说你们呗,我除了知道你们的名字,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陈玉树把剥好的瓜子儿放老婆手里,拍拍手道,“我们和穆清一个地方的,来北京读书。”   “你们夫妻俩都考上了北京的学校,真够厉害的呀!”   “过奖了!”   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现场的气氛就淡下来了,陈玉树站起身对媳妇儿说,“我去给你拿张热帕子擦擦手,要准备开饭了。”   “好!”   陈玉树走后,刑莉笑眯眯地问葛梦,“你和霍容时很熟?”   葛梦刚经历过被套话,此时说话有些小心,“不算,不算熟吧,不,算熟悉吧。”   刑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葛梦连忙说,“你别误会,霍容时虽然挺受姑娘家喜欢,但是我对他没那个意思哈。”   “哦,原来是这样。”   穆红强看不下去了,他问葛梦,“你要去厨房看看吗?”   “啊?哦,好,我跟你去看看,这么大的院子,厨房肯定很宽敞吧。”   说完,葛梦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呸,太没见识了。   刑莉乐了,这姑娘太有意思了。   周岩摸了摸鼻子,人不是他带来的,不关他的事。   葛梦自己也在自我怀疑,她一直觉得自己虽然不能说顶聪明,但也不傻吧,怎么碰上穆清,和穆清的朋友,说什么错什么?   她也就自我怀疑了几分钟,一到厨房,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肚子馋得打鼓,眼睛都睁大了。   林阿姨的做饭的手艺这么好?!   还有,霍容时在林阿姨面前这么好说话?有说有笑的,被指使干活还挺开心的,这是她认识的霍容时吗?   想到霍容时在穆清面前的表现,葛梦再一次明白,她和霍容时,不能算是熟人,更算不上朋友,最多算是认识。   “来来来,兄弟姐妹们,快来端菜,准备开饭啦!”   周岩兴高采烈地吆喝一声,几个年轻人端菜的端菜,拿碗筷的拿碗筷,激动地准备开饭!   “这汤真是绝了!怪不得霍容时这么喜欢!”才喝了一口,周岩眼睛都亮了,赶紧给自己盛了一碗。   庄博羡慕道,“霍容时你小子真享福,以前没少喝吧。”   霍容时嘴角翘起,谦虚道,“其实也没喝多少,中间好多年林阿姨他们去了东北。”   林玉笑着说,“喜欢喝下次再来,我给你们做。”   陈玉树埋头苦吃,喝完一碗已经盛第二碗了,还顺手给媳妇儿盛了半碗。   陈静看了眼堂哥,用手肘怼了刑昭一下,刑昭很上道,立马给她盛了一碗,“多喝点。”   陈静甜蜜地嗯了一声。   葛梦默默地低下头,就算结了婚,当着外人的面就不知道含蓄点吗?   林玉送闺女来北京读书,等闺女入学后,她就要回去了,霍容时贴心地问道,“林阿姨有没有想去玩儿的地方,开学还有几天,我陪您去看看?”   “还真有,我想去看升国旗,去爬长城。”   “哈哈哈,来首都必去的地方,我也想看看。”陈静笑着说,“来北京这几天忙着收拾家里,昨天又下雪,冷得我门都不想出,好些地方没还没去过呢。”   “我看明天是个大晴天,咱们明天去吧。”   “我看行。”   穆清陪她娘亲去,霍容时要去,陈静和刑昭两口子要去,还有穆红强,这么一算人真不少。   穆清问葛梦,“你想不想去?”   “去呀,我也好久没去爬长城了,多运动运动对身体也好。”   葛梦没想到穆清会主动邀请她,她连忙笑着答应,她可太想跟穆清做朋友了。   说完出去玩儿的事情,霍容时扭头问周岩,“上次托你帮忙打听的人有合适的吗?”   “有,男女都有,听说有机会来北京干活儿,还管住宿,想来的人不少。”   穆清道,“给我找的人?”   “嗯,合适的人不好找,也怕给你惹麻烦,这事儿周岩熟,找他最靠谱。”   周岩笑道,“这能惹什么麻烦?虽说现在不让说什么地主长工的话,大家心里其实很清楚,一个花钱请人一个乐意挣这个钱,关别人什么事?”   庄博应和一声,“就是,以前最严的时候还有什么亲戚家的来帮忙,今年更是多得很。”   林玉心里有打算,“家里院子这么大,我看至少要两个人,找一个靠谱的人看大门,一个负责打扫卫生,最好还要会一点厨艺,至少做的饭菜清清能吃得下。”   穆清笑道,“妈,按照您这要求,至少要三个人,厨师买菜做饭都已经很忙了,还要人家打扫这么大一座院子。”   “你说的也对,你才住进来,等到春天雪化了,打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也需要不少精力,一个人负责打扫卫生照顾院子还要做饭,只怕忙不过来。”   周岩想起来了,“按照林阿姨的要求,有两个人很适合做这个。”   周岩给林玉介绍,有一对三十来岁的姐妹,十来岁的时候爹妈没了,那时候又赶上饥荒,两姐妹好不容易活下来。   两姐妹到了年纪,都嫁了人,大姐嫁过去好几年没有生育,婆家的人都欺负她,她性子烈,和男人离了婚,让人说了不少闲话。   小的那个妹妹运气也不好,嫁过去没多久,男人死了,都说是她克死的,在家里做牛做马还被大骂,大姐气不过,召集人手打上门去,最后是妇女主任调停,两家写了字据以后各不相干。   “两姐妹一个生不了儿子一个克死男人,名声不好听,在大队上日子不好过,就想换个地方生活。”   周岩对穆清说,“霍容时不是托我找人吗?有个部门专门在做这个工作,筛选一些厨艺好的人手服务领导,这家的大姐原来被选上了,但是她要把她妹妹带着一起,就没谈成。”   林玉皱眉,“女人家的日子,真是艰难。”   “穆清问道,“这家妹妹人怎么样?”   “听调查的人说,性子软了些,但是人勤快,针线活做的也不错。主要是她的手艺用不上,要不然当初就把她们姐妹都招进去了。”   听到这儿,穆清就放心了,既然这对姐妹能通过调查,说明人品方面没什么大问题。   “妈,我觉得这对姐妹可以见见。”   “听你的,那就见见吧。看大门的人有没有人选?”   周岩笑道,“看大门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儿,好找。”   庄博连忙说,“我给你们推荐一个人选怎么样?”   “什么人?”   “退伍下来的,受过伤,做不了重活,但是人靠谱啊,又上过识字班,一般读写没问题。”   “这种为什么不转业回当地找个工作?”   庄博苦笑,“他级别低,身体又不好,有好位置也轮不上他。”   霍容时问了一句,“你手下的人?”   “不是,是我爸以前带过的兵。”   “那年岁应该不小了。”   “也不大,三十多岁吧。”庄博盯着穆清,“要不选这个人怎么样?”   “带来我见见。”   从她爹当兵后,穆清见过很多当兵的,她天生对当过兵的有好感,如果人合适,肯定优先给他工作。   庄博一拍大腿,激动道,“肯定没问题。”   葛梦看了眼穆清的表情,她好似对请帮佣一点心理抵触都没有,谈起这些事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就像她做惯了似的。   穆清给她一种感觉,好似她天生就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模样。   更让葛梦觉得惊奇的是,穆清的爸爸身居高位,她应该是见过世面的,但是林阿姨嫁给穆副师长的时候穆副师长还是农民吧,林阿姨也对请佣人这么熟练?   后面两天安排出去玩儿,林玉和周岩说好,过两天再把人带来。   庄博那边的人,也定的是两天后。   葛梦对穆清非常感兴趣,越接触越感兴趣,穆清他们出去玩儿,她也跟着去,还贴穆清特别近,亲近的不得了。   到最后,霍容时都有些皱眉,这人不是不喜欢穆清吗?现在怎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庄博拍拍霍容时的肩膀,“可能是当初穆清对她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才想和穆清关系亲近些,当好朋友。”   “穆清,快过来,我们俩一起拍照吧。”葛梦笑着招呼穆清过去。   “不了,今天不想拍照。”   “哎呀,来拍嘛。”   霍容时想起他曾经和穆清拍过照,还有双人照,他心情有些愉悦。   在外面玩了两天,这两天也在外面吃饭,尝了不少美味,也有徒有其名的,比如所谓的西餐,大家都觉得一般般。   穆红强直接说,“我想吃土豆烧牛肉。”   “家里没有牛肉。”   “你们等着。”   霍容时去后厨一趟,等他回来,手里提着四五斤牛肉。   “嘿,你小子真会找地儿买肉。”   庄博把肉塞庄博手里,“想吃吗?想吃就得出力。”   “呵,出钱了不起来呀!”   两人说着就开始斗嘴,林玉笑着道,“我看这个肉不错,除了做土豆烧牛肉之外,我看用来烫火锅也不错。”   火锅啊,庄博有些馋了,“麻辣火锅吗?”   “对,川味火锅。”   “那咱们明天吃一顿?”   “我看行。”   要吃也只能等明天中午再说,上午要见人。   第二天一早,周岩带着两姐妹过来,林玉见孙家两姐妹面善,就和她们聊了起来。   从她们交谈的情况来看,孙家姐妹俩的情况和周岩介绍的大致差不多。   林玉见闺女点了点头,她才笑着对孙大姐说,“我家闺女吃饭有些挑嘴,以后你过来,少不得要麻烦你多照看。”   孙大姐马上道,“都是分内的事情,您尽管吩咐。”   穆家的情况介绍人也跟她说过了,前天她听介绍人说,主家是个小姑娘,来北京读书,住着一套四进的大院子,她立马就心动了。   主家人少,糟心事就少。住的宽敞,她们去了,住宿条件肯定也不错。今天来了穆家,见到主家母女俩,孙大姐马上就想留下来,工资少一点她也乐意。   主家这个姑娘,一看就是很有主见的人,她们干活的人,只要听指挥就行了。这可比那些娇小姐好伺候。   知道家里中午要吃火锅,孙大姐立马自荐,“这活儿您交给我,除了火锅,我顺带给您炒两个小菜,您也看看我的手艺。”   林玉眼里的满意藏都藏不住,连忙答应。   等孙家姐妹去后院厨房,林玉才跟闺女说,“态度这么积极,说明她们也看上了咋们家。”   穆清颔首,这孙大姐性子不错,看她主动提出去做饭,由此来看,她厨艺应该也还可以。   过了会儿,庄博带着那个退伍老兵来了。   “你介绍介绍自己。”说完庄博就找了把椅子坐下,留叶承平站在那儿。   “是!”叶承平干净利落地应了一声,很有老兵的风采。   看庄博对叶承平说话的态度,两个人肯定是熟识,林玉招呼叶承平坐下说,“快坐,别那么客气。”   穆清在心里琢磨,叶承平,单看这个名字,能给儿孙取这个名字,说明叶承平上一辈的人应该不是一般人,至少是读过书的。   听完叶承平自我介绍,佐证了穆清的猜想。   可惜了,叶承平要不是幼时没了长辈照看,他也不会发展成这样。   叶承平这样的素质,在他们家看门属实大材小用了,穆清表达了她的意见,叶承平道,“我自己愿意留下来,看您怎么决定。”   “那好,那就留下吧。”   吃午饭的时候,霍容时过来了,周岩和庄博肯定要中午吃了火锅再走。   尝过孙大姐的手艺,没有异议,孙家姐妹俩都留了下来。   工资方面,家里不缺钱,穆清也不会亏待他们。   孙大姐没想到来人家里当厨师,包吃包住,还能拿到相当于二级工人的工资,满意的不得了。   “我们下午就回去收拾行李,晚上赶回来做晚饭。”   “不用那么着急,你们明天过来也可以。”   孙大姐连忙道,“您放心,我们坐车回去,来回快得很。”   孙家姐妹俩先走了,叶承平倒是不用回去拿行李,他来的时候就是背着包来的,穆清一点头,他就能住下来。   林玉安排他住前面倒座房,后院有煤,他自己去烧炕,打扫卫生,很快安顿下来。   孙家姐妹俩回来的很快,带着一大包行李,除了被褥和换洗的衣裳,还有不少她们自己的家当。   孙家姐俩住后院,空屋子多,她们一人一间房,屋里摆设随便她们自己安排。   孙小妹不好意思道,“我们带来的东西有些多。”   “不多,你们以后长期要住在家里,用惯的东西该带来。”   孙大姐爽朗道,“我就知道您是个好人,不会跟我们计较这些。”   林玉笑道,“我比你年纪大点,以后你叫我林姐吧,别您啊您的,咱们亲热点。”   “哎,听林姐的。”   家里多了三个人,马上感受就不一样了。忘记带钥匙也有人开门,院子里也有人打扫,一天三顿饭有人做,厨房里随时有热水用。   林玉和穆清娘俩觉得满意,住在这儿的刑莉夫妻俩和刑昭两口子也很满意。   穆红强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多过了几天,慢慢也习惯了,好日子引诱人堕落。   马上就开学了,好日子也过不了两天。   林玉甚至已经买好火车票了,等明天送闺女去学校报到后,她后天就启程回南广。   独自在家的穆继东,每天回来面对家里的老狗老猫叹气。   唉,想媳妇儿了。 第95章   新买的自行车被叶承平擦的干干净净放在大门口。谢过之后, 林玉骑车带着闺女去学校报名。   接待的老师看到她们,热情地问,“你们都是今年考上的学生吗?”   林玉连忙摆摆手, “我不是, 我闺女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我送她来报名。”   “哎哟, 不好意思,您长得太年轻了,真看不出有这么大的姑娘了。”   林玉笑着说, “我闺女年纪也不大, 就是长得高。”   老师办理好入学手续,把证件交给穆清,看了她一眼笑着道, “这个年月,您家能把姑娘养成这模样,可不容易呢。”   “您说的是。”   寒暄了两句,老师招呼了个男同学过来, 那男同学热情地帮穆清搬箱子。   “学妹好, 我叫张洋,也是文学院的。”   “今天第一天报名,你就对学校这么熟悉了?”   “哈哈哈,不是, 当初大三不是不让上了么,我回来复读。”   怪不得, 看着年纪不小了。林玉鼓励了一句, “都熬过来了, 好日子在后头。”   “哎, 阿姨说的对!”   张洋很负责,把食堂、图书馆之类的基本情况都给穆清介绍了一遍,把人送到三楼宿舍,还说以后有事儿都可以找他。   林玉谢过后,夸了好几句,这样的小伙子人真不错!   穆清住的宿舍是个六人间,已经来了三个人了,穆清是第四个。   寝室的人听到林玉的话,宿舍里一个看着有点年纪的大姐笑着说,“刚才那个男同学年纪肯定不小了,说不定下乡之后都结婚生子了,肯定不是小伙子了。”   “不知道年纪,看着挺年轻,再说了,年纪合适就结婚,挺正常嘛。”   林玉笑着问她们,“你们结婚了吗?”   刚才说话的大姐介绍自己,“我叫黄丽,老家是山东的,后来去西北插队,考上了大学才回来。”   林玉佩服道,“你可真厉害。”   黄丽旁边的李明达笑道,“我也是知青,有个女儿,今年五岁了。”   “啊,那你女儿在哪儿?你来读大学,孩子在家有人照顾吗?”   黄丽微微皱眉,脸上还是带着笑,“代巧巧,你怎么会这么问?李明达既然来学校读书,肯定把孩子安顿好了才来。”   代巧巧笑嘻嘻地解释,“两位姐姐别误会,听我妈说,好些想回城的知青,抛家弃子的人可多得好。我呀,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李明达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哈!”   说完她不等李明达说话,代巧巧随意地看了穆清一眼,“对了,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代巧巧。祖上三代都是首都人。你叫什么名字,老家是哪儿的?”   “我叫穆清,老家西南的,一个小地方,不值一提。”   代巧巧噗嗤一声笑了,“看你那打扮,我还以为你出身干部家庭呢,原来也是个乡下人呐!”   穆清完全不想搭理她,扭头问黄丽,“床位随便选吗?”   “对,随便选,下铺三个位置都被我们选了,你要喜欢下铺,我让给你,我睡上铺也行。”   “没事儿,我喜欢睡上铺。”   林玉打开箱子,把床褥递给闺女,“小心着点,别摔着了。”   “嗯。”   见几人忽视她,代巧巧轻哼一声,胸前的辫子往后一摔,屁股一扭,转身出去了。   黄丽安慰了李明达一句,“别跟她计较。”   李明达当然知道黄丽说的那个她是谁,她不在意道,“代巧巧那样狭隘的人,我跟她计较个什么,小姑娘年轻,以后总有人看不惯教她做人。”   她连女儿都有了,丈夫虽然考上的学校没有她好,但也是个正经大学,她过得幸福着呢。   李明达对穆清说,“你也别把代巧巧的话放在心里,那是个不懂事的。”   穆清轻笑道,“她也没说错,我本来就是个乡下人,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今天是入学的第一天,没有课,穆清交代了一声,就跟娘亲准备回去了。   回到家林玉才说,“你们寝室还有两个人没来,今天来了的三个人里面,那两个年纪大的知青看着挺好说话,那个代巧巧你离她远一点,被家里宠坏了,这样的人太讨厌了。   “嗯,我知道,我都这么大了,您别为我操心了。”   林玉有些发愁,“南广离北京这么远,后面几年,咱们母女俩只有寒暑假才能见面。”   “也就四年罢了,我读毕业就回家赖着您。”   林玉北闺女逗笑了,“毕业的时候你都二十来岁了,不结婚?”   “结啊,怎么不结婚?以前不是说了么,给我找个上门女婿。”   “玩笑话能当真?”   穆清以前还真认真想过。现在嘛,随便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孙大姐做好午饭,请她们去吃饭,林玉感叹一声,“幸好有孙家姐妹俩照看你,我多少放心一些。”   开学了,刑莉他们几个这两天陆续去学校报到了,今天中午只有她们母女俩。   边说边吃饭,吃完饭,林玉催闺女睡一会儿午觉。   “下午我们去百货大楼逛一逛,看看需要买些什么东西。”   穆清那里什么东西没有,想着要给她爹带些礼物回去,她点头答应了。   今天大太阳,没有下雪,母女俩慢慢悠悠地走路过去,路上林玉还在交代闺女,“家里有其他人在,你那里的东西别随意拿出来,自己小心着些。”   “还有,等天气暖和了,雪化了,记得叫孙大姐她们把花园收拾一下,还有前院的花木,该修剪的地方记得修剪。”   “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安心读书,多给家里写信,打电话。打到你汪露阿姨家,我到时候给你打回来。”   穆清连连点头,“妈,这个时候汪露阿姨应该送张钦他们两口子去武汉了吧。”   “肯定去了,这都开学了,沈园还怀着孕,肯定要早做准备。”   张钦小两口有长辈照看,穆红旗夫妻俩就没那个好运气。   穆红旗夫妻俩带着闺女去读书,本来孟晓爸妈还有王春玲两口子都答应帮忙带孩子,两个年轻人不乐意,宁愿花钱去学校外面租房子,请人照顾,也要把孩子带去上大学。   穆继军和王春玲顶了老大两口子的工作,现在在县里药材公司上班。孟家两夫妻是老师,也腾不开手。小两口不乐意和孩子分开,那就只能指望他们自己了。   林玉心里是赞同侄子的想法,“你堂哥两口子就算出钱租房住,请人帮忙照看孩子,一个月花费几十块钱,他们也能负担得起。他们两夫妻工资收入都不低,这些年多少存了些钱,坚持三四年完全没有问题。”   “那时候悠悠也大了,能送去托儿所了,你堂哥堂嫂读完书开始工作,一家人日子就顺当起来了。”   “就是这几年辛苦一些。”   北京的百货大楼就是比她们老家的百货大楼敞亮,物品也多,就说皮鞋吧,不像南广县的柜台里只有那么几种,这里的皮鞋样式可多了。   林玉看上了两双皮鞋,犹豫着不知道该挑哪一双。   “妈,都要,你跟我爸说,一双你买的,一双算我孝敬的。”   “不用浪费钱,你爸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次皮鞋,买回去放着也是浪费。”   “没事儿,家里又不是缺钱花,多买一双皮鞋算什么浪费。”   几个售货员都被穆清惊住了,别看这里是首都,一般人家别说买一双皮鞋了,买一双胶鞋都要想一想,这家什么出身?大院子弟?   “妈,你再给自己选两双呗,别光顾着我爸。”   “我不缺鞋子穿,不用。”   穆清直接说,“您不挑,我帮您挑?”   “算了,还是我来吧。”   穆清露出得逞的微笑,林玉笑着说了闺女一句,“不当家不知油盐贵,你手里有几个钱,总想花出去,等你以后需要用钱的时候手里钱不够,你就知道难处了。”   穆清乖乖听娘亲念叨,但是看中的东西,想买就直接掏钱,一点不犹豫。   买了皮鞋又买了衣裳、围巾,其他吃的如罐头、点心买了好几样,要不是母女俩要走路回去,带太多东西不方便,穆清还想去卖擦脸的柜台上看看。   林玉赶紧拉着闺女走,“差不多了,家里你还不知道?什么都不缺,随便给你爸带点东西回去就成了。”   穆清笑着靠着娘亲的肩膀,“听妈的。”   霍容时他们学校也开学了,他走之前专门来问过,说到时候他可以借车送林阿姨去车站,穆清拒绝了。   又没有多远,坐汽车或者骑自行车送过去都可以,没必要麻烦他。   第二天一早,穆清起来吃了早饭,去娘亲房里转了一圈,娘亲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出太阳的时候,叫她们把被套拆了洗干净放好。”   “嗯,我知道。”   孙大姐笑着走进来,“您放心,有我们姐妹在,这些事儿我们心里都记着呢。”   “有你们在,我放心得很。”林玉对孙家姐妹俩还是很信任。   吃了早饭,穆清汽车站送娘亲去车站。   出门的时候天还是阴沉沉的,骑到火车站,太阳出来了,朝阳洒在火车站广场,进站出站的人群熙熙攘攘,杂乱的影子落在地上被踩碎,如同撒了一地金光,看着就让人高兴。   阳光有些刺眼,林玉摆摆手,“回吧,我走了。”   “哎!”   穆清目送娘亲进站,这才慢慢悠悠地骑车去学校。   呼出一口白气,迎面的晨风一吹,一团情绪飘散在天地间。   骑车到学校,报名的地方排着长队,穆清骑车到寝室楼下,碰到代巧巧。   “穆清,你不是乡下人么?刚来首都怎么还有自行车?”   代巧巧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家有亲戚在北京?你昨晚上去你亲戚家借住了?”   穆清没搭理她,停好车转身上楼。   跟在代巧巧身边一个脸色黑黄的姑娘问,“这是谁啊?”   “呵,你回寝室就知道了。”   张思瞬间明白了,刚才那个叫穆清的,应该和她们是一个寝室的。   代巧巧扔下张思,噔噔噔地跑回寝室,和走前面的穆清前后脚进寝室。   “穆清你怎么回事,我刚才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知道不知道什么叫礼貌?好歹你也是大学生了,不能对自己有点要求?别把你家里那一套带到学校来。”   穆清冷笑一声,“我请你和我说话了吗?你以为你是谁?代巧巧,我第一次也最后一次告诉你,少在我面前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你要真有大小姐的命,劝你趁早搬出去,在这六人间挤什么挤?”   “你……”   “你什么你?你要没大小姐的命,要在寝室待着,就要明白一个道理,这寝室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大家的。这里没人是你妈,也没人乐意哄着你,懂吗?”   冷静又冷漠的话把后面上楼的张思吓着呢,她靠在寝室外面的墙不敢进去,她就站了一会儿,估计都没有一分钟,代巧巧哭着跑出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连忙去追代巧巧。   黄丽朝穆清竖起大拇指,“还是小姑娘适合干这事儿。”   李明达同感,“昨天你走了之后,我们听代巧巧说了一下午她家那个在外交部工作的亲戚有多厉害,给她带的外国糖有多好吃。”   “不止,还有外国的香水,听说可贵了,我们这些乡巴佬一辈子都见不着。”   寝室的门被敲响,屋里三人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大衣皮肤白皙眼睛大的姑娘,“外国的香水是哪个国家的?我带了法国的香水,你们想用我借给你们试试。”   屋里三人对视一眼,穆清从黄丽和李明达眼里看出了同一个意思,好家伙,又来一个出身不凡的人。   她们306寝室,真是凤凰窝吧!   李明达给黄丽使眼色,黄丽年纪最大,她是默认的室长。   黄丽热情地招呼最后一个室友叶琳的到来,只剩下一个上铺的床位了,叶琳也不挑,很快整理好床铺,然后打开她的小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化妆品。   真的是一点不夸张,一打开,一打开小箱子,混杂着各种脸霜、手霜、香水之类的浓烈的香味飘出来,差点没把穆清熏了个仰倒。   穆清已经决定了,等拿到上课表后,她宁愿每天骑车上下学,也要回家住。   306寝室的这个凤凰窝,容不下她这个小人物。 第96章   “穆清, 你快过来试试,这个香水瓶子真好看,香味也好闻, 太香了!”   叶琳是个乐意分享的人, 黄丽高兴地叫穆清过去试香水, 黄丽就赶紧把站在一边的穆清拉过去。   穆清摇了摇头, “我不喜欢这个。”   “那你试试其他的,总有你喜欢的。”   叶琳很大方,但是穆清真不喜欢, 还默默地往阳台上挪。   当初秦老太太家那么多香水都没有打动她, 何况叶琳这些香水。   啧,味道太重的,她欣赏不来。   她还是最喜欢自己做的松香。   过了会儿, 见她们玩儿的差不多了,穆清才从冷飕飕的阳台进屋,“学校有什么安排?如果没有,我就先回家了。”   “今天没有, 老师说明天下午领书, 晚上有迎新活动,叫我们别缺席。还有,后天一早有课,估计是讲一些课程安排还有日常活动什么的。”   黄丽很负责, 这些事情她都找老师还有学姐们打听清楚了。   李明达很好奇,“你家在北京有房子?”   穆清点点头, “我爸妈不放心, 安排了人照顾我。”   “你爸妈对你可真好。不过你以后经常不在寝室睡的话, 建议你跟老师说一下。”   “好, 谢谢。”   跟她们作别,穆清下楼,准备骑车回家,没想到在学校门口碰到代巧巧。   让穆清很意外,她意外的是,代巧巧跟这几个人说话的时候,态度温和又大方,特别好说话,居然还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人家说明天不方便,她立马就说她有时间,等大家都有时间了,再约着一起去玩儿,北京她熟悉的很,想出去玩儿找她准没错。   这时候出校门的学生多,穆清靠着路沿停下车,等到前面的人都走了,她才骑着车出校门。   “那姑娘是谁?”一个男同学看着穆清的背影目不转睛。   “不知道,看着年纪挺小,应该是刚入学的新生吧。看那样应该是应届生。”   往届生或者考上来的知青年纪都不小了,不可能年纪那么小。   代巧巧心里不屑,却又笑着说,“和我一个寝室的,名字叫穆清,听她说是从乡下来的,好像有个亲戚在北京,估计是去她亲戚家吧。”   “亲戚家这么好,给她新车骑?”   “看那身气派也不像是乡下人吧。”   一个男学生笑着说,“你们刚才没看见?轮子内侧都是干净的,我打赌,这自行车绝对是刚买的。”   代巧巧有些不乐意,“谁家还没自行车呀?聊她干什么,元策,明天没空,咱们这周周末去玩儿吧。”   元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那些景点早就看够了,不太想去,但是新认识的同学朋友想去,他也就点了头。   代巧巧一脸欣喜,“那咱们就说好了。”   穆清回到家,叶承平给她开门,顺手把自行车抬进屋放着。   穆清搓了搓有些冻红的手,一边往屋里走,“孙阿姨今天中午做什么?”   “孙大姐今天上午去买菜,运气好,碰到有鱼卖,知道您喜欢吃鱼,就买回来了,说今天中午做铁锅炖鱼。”   “我去看看。”   孙大姐是北方人,最擅长的是北方家常菜,她知道穆家在东北待了很多年,主家又爱吃鱼,做这个准没错。   穆清去厨房,看到鱼已经切成段,裹上粉放在盆里。案板上备着切好的豆腐、豆角,还有泡好的干豆皮。   “清清回来了?我这就准备做菜了?”   “嗯。”   孙小妹在灶台前烧火,孙大姐刷了刷锅,等着锅热这个档口,笑着跟穆清说,“知道您家是南方人,南方菜我会的不多,后头我肯定好好学,先辛苦您吃几天北方菜。”   “孙阿姨不用这么客气,你的手艺好,做什么菜都肯定好吃。南方菜北方菜我无所谓,好吃就行。”   “要说口味嘛,我还是喜欢吃新鲜的饭菜,酸香麻辣或者淡口的我都可以。你做的浓油赤酱的菜不是不喜欢,就是不要做的太频繁。”   知道主家的口味就好办了。孙大姐笑了起来,“行,以后我们姐俩有什么做得不合适的地方,您尽管说,咱们都改!”   穆清笑着点点头,这上工的态度可以。   “上次您去牛家村买回来的菜没剩什么了,这一顿把豆角吃了,只剩下一颗新鲜的大白菜,我准备晚上做白菜馅儿的饺子,明天早上用白菜芯儿下面。”   孙大姐又说,“等新鲜白菜吃完了,我们再凑合着吃一段时间的萝卜土豆,等开春了,雪化了,韭菜这些慢慢就长起来了。”   穆清心里有数,“家里你管账,买菜买肉你自己看着办。至于新鲜蔬菜,你不知道地方,回头我再买一些回来,家里新鲜菜没了你跟我说。”   她那里存了不少蔬菜,肯定不能让自己缺菜吃。   “好嘞!”   孙小妹默默烧火,早上她跟大姐说家里新鲜菜快没了,问大姐她们要不要买些土豆萝卜回来。大姐说不用,还说主家的这位姑娘看着好伺候,其实有些讲究,不差钱的主儿,肯定不乐意天天吃这些存了一冬的干瘪的菜。   真叫大姐猜对了。   一条五斤多的鱼,穆清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孙大姐也摸清了主家的性子,知道那不是个吝啬的人。   她先铲了些蔬菜垫底,又选了形状好看的鱼块放在蔬菜上摆好,又配了两三个小菜,这才端到饭厅里去。   穆清很满意,简单的家常菜,看着还有点讲究,像她娘亲做的饭菜。   孙大姐领会到她的意思,笑着去后院,饭菜已经摆好了,叶承平也过来了。   “大冬天的,别等着我,坐下就吃。”   叶承平说,“您是大厨,我这个只负责吃的人应该等。”   孙大姐哈哈大笑,“不吹牛,我做的菜,比你在部队吃的大锅饭好吃多了吧。”   “那可不,水平高出一大截儿。”叶承平不吝啬好话夸奖。   “哎呀,主要是咱们家的主子大气,她吃什么咱们吃什么,要换以前,地主家大鱼大肉,咱们能一口汤喝就不得了了哦。”   “姐,别说这些,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时代。”   “对的,孙大姐,主子这样的话可别说了,咱们随口调侃的话,叫外人知道了,说不定给家里惹麻烦。”   “哈哈哈,是我没管住嘴。”   林玉走之前就跟他们三个说了,以后就叫穆清的大名,叫小名清清也行,他们家没有忌讳。   孙大姐来家里没多久,观察的细致,送上来的饭菜够穆清吃,基本上不会剩下什么。   吃饱饭,穆清喝了一口米汤,十分满意。   下午穆清出门了一趟,她从周岩那里打听到,城里有个地方卖木头,也做木料加工。穆清想去买些好木头打些书房用的座椅书架等等。   能多买,就买一些存着。   接待她的木匠师傅说,按照现在的规矩,个人买木料加工都是有数的,想囤木材更是不可能。   穆清是周岩介绍过去的,那肯定又不一样,穆清给钱开路,买木料的单子木匠师傅一手包办,穆清选好木材留下钱,这事儿就算办妥当了。   “你这姑娘来的正好,我看呐,别说等到明年,等到开春后,回城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识货的老家伙们回来了,木料场这些年销不出去的木料只怕要被他们抢光了。”   穆清心里也这么想,她没想到,这不起眼的木料场里,居然还有一屋子红木、黄花梨、楠木放着落灰。   就算普通人不敢买,那些踩着人头上去的领导们,难道也不买?   “嘿,这您就不知道了吧,那些家伙,看上的都是些好隐藏的金银珠宝,这些笨重的木头,又显眼又不好藏,拿回家干什么?等着人举报吗?”   “刚好便宜我了!”   穆清有钱,可着劲儿花,要不是师傅要掩人耳目,穆清恨不得全部买走。   “你放心,给你做的座椅书柜肯定用料足,留下十方木材估摸着差不多。另外几十方木材你准备放哪里?”   “麻烦您找人帮我运到家里,我家有空屋子放木料。”   “哟,家里住的挺宽敞嘛。你认识周岩,也是你大院里的?”   “不是。”   老木匠听去送木材的工人回来说穆家的情况,一个人住着四进的大院子,嘿,那可比大院子弟强多了。   第二天早上,穆清吃了早饭骑车出门,去那家卖牛排的私房菜馆儿,不客气地说要买十斤牛肉。   饭店的老板不知道这姑娘的门路,只知道她跟那些个军/二代关系好,甚至那几个还有点捧着她。   得,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少爷小姐。   “您买回去准备自己煎牛排?”   “不煎,红烧。”   真是舍得!老板说,“如果要红烧,用牛腩试试,牛腩做烧菜味道可比牛排好。”   “牛腩也行。”   老板笑着说,“我们这儿牛腩存的还真不少,别说十斤,二十斤也有。”   “既然如此,那就来二十斤。”   “……”我开玩笑,您还当真了。   穆清骑车带着二十斤牛腩,还有十几斤各种蔬菜回去。本来想拿点新鲜竹笋出来的,想到这里毕竟是北方,算了,拿几斤笋干凑数吧。   “哎哟,买回来这么多东西哟。”   “这个牛腩可真好,用来烧土豆肯定好吃。”   “天呐,这个西红柿正新鲜,这个烧牛腩也好吃,用汤汁儿拌面,那味道简直绝了。”   旁边的叶承平听的直咽口水,我的老天爷,这伙食水平太高了!   “牛腩去一家卖牛排的菜馆儿买的,过段时间我再去买一次。”   “下次买记得少买一点,过俩月等天气热了,这么多肉吃不完,不好存放。”   “行。”   回到家,一切有孙家两姐妹和叶承平处理,穆清洗洗手去自己屋里休息,随意地靠着枕头,拿了本闲书出来看。   中午吃土豆烧牛腩,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味道都很不错。   见穆清吃的满意,孙大姐连忙问,“下午您回学校,晚上回来吗?”   “不回来,晚上在学校里住。”   “我给您送饭?学校那边食堂的饭菜估计不合您口味,我做好了给您送去。我家祖上传下来一种食盒,上面饭菜,下面放热水熏着,保准饭菜送到学校还冒热气儿。”   “好,你送吧。”   她花钱找人照顾自己,不就是为了照顾着自己么。   下午穆清去学校,想起一件事,她把自行车骑走了,孙大姐怎么给她送饭?   “没事儿,我坐公交车去。”   “你下车到我寝室楼下的路还挺远,还是骑车方便点。”   穆清手里有自行车票,又掏了三百块钱给她,“一会儿你去买辆车,上好牌照。买车剩下的钱放到菜钱里,你记账。”   “好,一会儿我就去办。”   穆清到学校,刚好碰上黄丽她们从寝室下来。   “穆清,这边。”   “来了。”   穆清放好车,朝黄丽那边走去。   黄丽摸了摸她的大衣,“昨天穿的是一件黑的,今天穿一件白的?这么薄不冷吗?”   “不冷。”   羊绒的大衣穿在身上,腰间的腰带绑好防风,又戴着暖和的围巾和手套,全身上下都暖和得很。   黄丽给穆清介绍,“这是张思,昨天你来了又走了,没在寝室碰到她。”   穆清点了点头,“你好,我是穆清。”   “你好,我是张思,住你对面的那个床铺。”   代巧巧轻哼一声,“走吧,不是要去领书吗?”   代巧巧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张思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   黄丽、叶琳、穆清和李明达走在后面,李明达说,“代巧巧身上这件红色的大衣也挺好看的哈。”   叶琳傲娇地扬起下巴,“拜托你仔细看看,代巧巧那件大衣手肘那儿都起球了,肩膀还宽,一看就不合身,那绝对不是她自己的衣服。”   叶琳扭头看穆清,指着穆清身上的大衣,“穆清身上的这个才是量身定制的好东西。”   “啧,穆清,老实告诉我们,你们家是做什么的?”   “大环境下,不是工就是农,还能是做什么的?”   叶琳摇摇头,“不止哦,不是还有当官的,当兵的么。”   “都是衣服,能保暖就行了,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在东北穿花棉袄的时候你们是没看到,土得很。”   李明达噗嗤一声笑了,“这话别叫代巧巧听见,回头她又要拿这事儿刺你。”   “我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刺的。别聊了,咱们走快点吧,我看前面领书的都排长队了。”   “还真是,走快一点。”   黄丽拉着她们几个往前挤,穆清本来想说排队,看大家都没排队,算了,跟着挤吧。   有男生已经挤到前面去了,看到黄丽,连忙叫她过去。   “我们班的书已经按照人头领完了,咱们把书搬到那边去分。”   “我来。”   大家积极把书搬到角落里放着,一样书一大摞,自己拿一本。   李明达喊了一声,“黄丽,这一摞政治是咱们的还是隔壁的?”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班的。”   “这是我们班的,我亲自搬过来放这儿的。”   “你记错了吧。”   黄丽双手叉腰,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前后没有五分钟,你觉得我会记错?”   “切,说不定你就嫌麻烦不想搬,故意把我们的书说成你们班的了。”   “这位同学,你说话客气点。”   “到底是谁说话不客气了?”   两个人吵起来,旁边的人赶紧把人拉开,穆清挡在黄丽面前,“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们好,我是五班的元策,请问你们确定这书是你们班的吗?你们别误会,我们就是想确定一下,如果是你们的,我们班再去找老师反应情况,重新补领书。”   “是我们的!”   元策朝她们几个点点头,“稍等。”   元策去找刚才负责领书的同学,对照了单子,发现是他们领错了一样书,赶紧去找老师换过来。   “实在不好意思,这次是我们的问题,我代表刚才的同学给你们道歉。”元策一脸抱歉。   黄丽也没拉着不放,“没事儿,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代巧巧惊喜地跑过来,“元策,你也在呀!”   元策朝代巧巧点点头,扭头对黄丽说,“这次是我们不对,为了表达歉意,我请几位同学吃饭吧。”   “那倒不用。”黄丽惊了一下,连忙拒绝。   虽说他们读书能领到粮票,但是量也不算多,大家都要计划着吃,哪有随便让人请吃饭的道理。   “我一般回家吃,我的粮票也用不完,请你们吃一顿饭也没什么,你们不用有压力。”   黄丽坚决不同意。   和元策关系好的几个男同学跟着起哄,“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咱们一起吃一顿嘛,就当认识一下。”   黄丽几人有些心动,请吃饭不行,但是自己买饭一起聚餐聊聊还可以。   “你们去,我就不去了!”穆清转身拿起自己的书,准备搬回寝室。   李明达赶紧拉着穆清,“你要回家?”   “不回,家里有人给我送饭。”   “这有什么,你拿着饭盒跟我们去食堂一起吃。”   “去嘛去嘛。”   黄丽和叶琳也想认识新同学,都缠着穆清,穆清只能点头,“那好吧。”   代巧巧弄明白他们刚才吵架的原因,白了穆清一眼,对着元策,又是满脸笑意,仰头看着元策,如同看金龟婿一般。   叶琳对元策感兴趣的很,究竟是什么出身,能让心高气傲的代巧巧主动给好脸。   大家约好一会儿食堂见,大家回寝室放好书下楼,手里都拿着饭盒,只有穆清,两手空空。   “穆清,你家里送饭送到哪儿?”   “说好了送到寝室楼下。”   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人来,黄丽冷的跺脚,“穆清,你跟宿管交代一声吧,等人到了,叫人去食堂找你去。楼下这么冷,站在这儿太遭罪了。”   代巧巧嘴痒,想说什么,穆清淡淡看了她一眼,代巧巧想起穆清的厉害,气哼哼地走了。   叶琳不解,“代巧巧是个什么人,总是气哼哼的,这是什么毛病?”   李明达忍住笑,“别管她什么人,能和平相处就不错了。”   穆清跟宿管说了一声,跟黄丽她们去食堂,隔壁班以元策为首的几个人都等在路口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   “不久,我们也刚到。”   “咱们去食堂吧。”   说好了自己吃的饭自己给钱,元策打了两饭盒红烧肉放在桌上请大家吃。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诚心诚意,大家都不再拒绝,谢过之后就动筷子吃肉。   元策递给穆清一双筷子,“刚才用热水烫过的。”   “谢谢,不过不用了,你们先吃。”   代巧巧终于忍不住了,“元策你别管她,乡下来的就是小气吧啦的,不识好歹。”   吃饭的人都抬起头,一脸诧异,穆清这姑娘的穿戴,这是乡下人?   正在这时候,孙大姐来了。   “让您等久了。”孙大姐忙解释了一句,“学校我不熟悉,多转了两圈才找过来,都怪我,没有预留好时间。”   “没事儿,也没晚。”   看大家都在吃饭,就穆清面前的桌子空空的,孙大姐赶紧拿出一张热帕子给穆清。   穆清拿着热帕子,慢悠悠地擦手,孙大姐赶紧打开食盒,把饭菜都摆出来。   今天的晚餐,白米饭、炝炒小青菜、西红柿烧牛腩、小葱蛋花汤。   保温做得好,饭菜拿出来都还在冒热气,那个香味儿哟,一下衬托得食堂的红烧肉不香了。   黄丽几个人馋的咽口水,比起馋嘴,他们更明白穆清出身应该不差。   这冰天雪地的季节,能吃上新鲜的小青菜和西红柿,还有牛腩随便吃,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有这样的伙食水平?   还有,来送饭的大姐,张口闭口就是尊称,这一看就不是家里人,肯定是请来的帮佣啊!   连看穆清最不顺眼的代巧巧都闭嘴了。   穆清见叶琳看了牛腩好几眼,笑道,“你喜欢就自己夹菜。”   “那多不好意思呀,我吃了你恐怕不够吃。”   “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孙大姐估计猜到同学之间可能会分着吃,就给多准备了一些,现在刚好。   叶琳笑眯了眼,“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琳动手,黄丽和李明达也没客气,纷纷动手夹菜。   “啊,好香,这就是牛腩的味道吗?”   “这个汤汁儿拌饭真好吃。”   孙大姐从食盒里拿了个勺子,“这里有勺子。”   “嘿嘿,谢谢阿姨。”   见汤汁儿挺多,叶琳不客气地舀了两勺。   李明达、黄丽也默默把饭盒送到她面前。   代巧巧和张思也馋呀,可惜,她们和穆清不熟,不好意思张嘴讨菜吃。   五班的几个男同学疯狂交换眼色,这是哪家出来的大小姐? 第97章   吃完饭, 大家去教室,班上的同学互相认识一下,介绍了学校的规章制度, 又选了班长。   天快黑了, 坐在教室里冷的慌, 搓手的搓手, 跺脚的跺脚,该说的都说了,寒暄了几句, 各回各的寝室。   回寝室的路上, 叶琳亲热地挽着穆清的手臂,“等到周末放假,我能去你家转转吗?”   “去我家?你们不去景点玩儿吗?”   “哈哈哈, 不耽误嘛,如果你不方便就算啦!”   “没什么不方便,家里我一个人住,我爸妈都不在。”   叶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同时目光扫到代巧巧。   代巧巧一直贬低穆清, 说她是乡下来的村姑,住在亲戚家,今天连续被打脸,不知道她承不承受得住。   “你家住哪儿?”   “锦城巷。”   黄莉笑着对叶琳说, “你打听这么仔细干什么,知道锦城巷你也不知道在什么方向。”   “啧, 去一次就熟了嘛, 清清是不是呀?”   穆清嘴角微微翘起, 黄丽、李明达和叶琳也还不错, 可以来往着。   张思偷看了代巧巧一眼,脸色相当难看。她们外地人不知道锦城巷,代巧巧应该知道吧,看她脸色那么难看,难道锦城巷是什么好地方?   叶琳此刻拉着穆清撒娇,“你带我去你家搓一顿,回头你不在寝室,寝室检查呀上课点名我都帮你。”   黄丽不赞同地摇摇头,“咱们费尽千辛万苦能来北大读书,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不可荒废学业。”   “呸呸呸,我瞎说的。”   穆清嗯了一声,“大家都好好读书。”   回到寝室,张思和代巧巧一起,犹豫地看着穆清,非常想上去搭话。   她犹豫的那一会儿时间,李明达开口了,“穆清,今天你没有打热水,用我的吧。”   “好,谢谢。”   熄灯睡觉了,代巧巧睡不着,侧躺着,望着对面上铺的穆清,心里想了很多,最后都一一作罢了。   她惹不起!   首都脚下的年轻人,傲气是有的,更有眼力见儿,没有那么多明知道惹不起还偏要撞上去的蠢人。   再说了,她吃了好多苦才考上这么好的大学,让她表姨家高看一眼,比起和穆清做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找好的对象谈恋爱结婚,毕业后去个好单位,这些才是她该考虑的东西。   一觉睡醒,穆清敏锐地发觉代巧巧对她的态度变了。原来居高临下俯视她,现在则是平视她,还想和她保持距离的意思。   穆清觉得这样也不错。   孙大姐早上不送早饭,穆清跟着黄丽她们去食堂,早上不想吃面食,买了一碗粥,一小碟配粥的小咸菜,一个鸡蛋。   “你就吃这一点儿啊?够吗?”   “够了,没什么胃口。”   “你不会是因为吃多了好的,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才吃这么少吧。”   “没有的事儿。”   黄丽关心道,“要不你再去买一个鸡蛋?上午有课,你吃这么少,能撑到中午吗?”   “没事儿,我习惯这样,你们快吃吧,一会儿饭菜冷了。”   严格来说,穆清几乎没有过集体生活,这样住校、吃食堂,和室友去上课的日子,她还是第一次,有很多的新鲜感,也有更多的不便。   每到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好奇家里给她送什么吃的,一来二去的,穆清一点都不朴实,大小姐做派的名声很快就传出去了。   管理她们班的老师嗅觉很敏锐,连忙把穆清叫去办公室谈话,问清楚她的家庭出身,才松了一口气。   “穆清呀,你虽然出身好,别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是你还是要低调一点知道吗?”   老师语重心长道,“别看现在明面上好像很多事情都过去了,大家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了,实际上呢,你去看看,学校公示栏里,昨天还有人在贴大字报。”   “老师,谢谢您的关心,我都懂。”   “那就好那就好,你明白我们当老师的苦心就好。”   穆清顺势提出想回家住,她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傻白甜,家里爸妈操心,害怕她在学校受欺负啥的。   老师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学校也没有规定一定要让学生在学校住,只要不耽误上课,你回去住也好。你在家吃好穿好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在学校里最好低调合群一些。”   学校没有规定,是因为学校有很多大龄学生,不少人拖家带口来上学,总不能全家都住进寝室吧,在学校周边租房住也不稀奇。   穆清乖乖点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老师看了特别满意。   年纪小,有点不懂事,好歹听得进劝,这个学生不错!   穆清也特别满意,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住。   回到寝室,黄丽她们一脸担心,“老师说你了?”   “没说什么,就是让我低调点。”   叶琳冷哼一声,“正常,昨天还有个外班的女生批评我用香水。”   穆清笑了笑,“我本来也有事找老师,老师答应我以后可以回家住。”   “啊?”李明达有些失望,“住在寝室不好吗?”   “不好呀,明天就是周末,你们不是要去我家吃饭吗?我要回家给你们准备大鱼大肉啊。”   黄丽笑着道,“你们别劝穆清,我们住在寝室那是没办法,能住在家里谁不愿意?”   “也是哦。”   “所以呀,我下午下课先回家,明天你们来我家吃午饭,吃了午饭你们下午还可以出去玩儿。”   “那咱们就约好了。”   下午还有课,拿着书去教室,老师讲古代文学史,穆清从小学到大,以她的记性,早就倒背如流了,但是听这位瘦小精干的小老头儿讲课,她每每都有新的收获。   就是这普通话差了点,要不是她熟悉原文,自动填充没听明白的地方,这堂课简直没法儿上。   叶琳愁得很,“刚才老师讲那个啥……是什么东西,我一句都没听明白。”   李明达有点庆幸,“幸好我预习了,连猜带蒙才勉强听明白,回去我跟你说。”   叶琳抱着李明达撒娇,“明达你真好。”   李明达拍拍她的脑袋,“乖,好好走路,我五岁的女儿都没你能撒娇。”   听到这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下课了,穆清回宿舍楼拿自行车,跟她们告别,戴好帽子、手套、围巾,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骑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专门绕路去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等她从巷子另一头出来,车篮里放着一个大布袋,里面装着新鲜的辣椒、大白菜、豆角、板栗等几样菜。   “清清回来了。”   “哎。”   听到敲门声,叶承平赶忙打开大门,让穆清进去。   穆清一边走一边取脖子上的围巾,呼出一口白气,“把菜送到厨房去,跟孙阿姨说,板栗留着明天做板栗红烧肉,明天早上再去买两条鱼,待客。”   “几个客人?”   “三个,都是我同学,明天中午来吃饭,孙阿姨知道。”   “知道了。”   穆清走进院子,这几天她不在家,院子扫的干干净净,她屋里的桌椅板凳上连一丝灰尘也无。   穆清很满意,孙家姐妹收拾的不错,确实是勤劳的人。   穆清刚坐下,孙小妹进来问,“厨房烧着水,可以洗漱。”   “多烧一点,吃了饭我再洗。”   “哎,知道您今天要回来,早就准备着呢。”   不用姐姐提醒,孙小妹这回也知道,家里这位姑娘,不是那种能和一群人光着在大澡堂搓澡的人,回家肯定要用热水。   孙大姐晚上准备的是焖面,家里没有新鲜菜了,本想做酸菜焖面,现在有了新鲜菜,换了主意,做豆角焖面。   晚上穆清吃的不多,一小碗焖面,菜多面少,再配一碗醇香的米汤,刚好合适。   吃完饭,穆清泡在大大的洗澡桶里舒服的直叹气,洗干净的头发刚包好,听到屋外的说话声,是霍容时。   守在门口的孙小妹把人拦住,知道穆清不方便,霍容时说明天再来。   穆清收拾好打开门,孙小妹进去就说,“隔壁霍团长说,上次你跟周岩打听,说要去木料场打家具,明天他休息有时间,可以陪您去看看。”   “你没跟他说我已经去过了?”   “说了,他说明天等您空了他再过来找你。”   穆清点点头。   好几天过去了,穆清其实想去看看她的全套书房里的家具做成什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穆清说,“麻烦你出去跟叶叔说一声,让叶叔跟霍容时说一声,明天早上过来吃饭。”   “我这就去。”   霍容时刚回到家没一会儿,炕都还没烧热,就听到敲门声,听叶承平说穆清叫他明天早上去穆家吃饭,他笑着答应了。   “不用多准备一点?”叶承平知道老领导的儿子放假经常在霍家住着。   “不用,这周庄博去周岩家里,不在我家。”   两人又说了两句,叶承平才回去。   第二天一早,霍容时去隔壁穆家,早上吃青菜豆腐包子、红豆粥,配几样小菜,特别清爽。   吃到半饱,霍容时才问,“昨天听孙小姨说你已经去过木料场了?”   “嗯,书房的家具都订好了,我还买了好多木料在后院屋里存着。”   “你存那么多木料干什么?”   “碰上好东西不赶紧存着,哪有为什么。”   霍容时对木料没有研究,吃了早饭,专门去后院囤木料的屋子看了一眼,那几样有名的好木材他还是认识的。   他也心动了,想囤点好木材,以后打家具什么的,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别看了,走吧,我们去木料场看看。”   “去看看。”   霍容时家有自行车,穆清有两辆,霍容时骑车过来停在穆家大门口。   看她推着车出来,霍容时笑道,“你喜欢骑车?”   穆清撇嘴,“这么冷的天,谁愿意骑车,我家不是没有汽车么。”   霍容时摸了摸下巴,汽车么,他也能弄来,不过现在,他拍拍后座,“我骑车,给你挡风。”   穆清有些犹豫,霍容时催她,“快点儿,你不是说你同学中午要过来吃午饭吗?”   真心不想骑车,穆清把自行车放回去,小跑两步出去,坐在他后座,“走吧!”   一脚猛地蹬出去,穆清身体往后一仰,赶紧抓住他的大衣腰带,忍不住给他一巴掌,“你倒是慢点。”   霍容时轻笑,“好,咱们慢点。”   太慢了,穆清又催他,“你倒是快点。”   霍容时笑着叹了一声,“好,我快点。”   穆清也笑了起来,说快的是自己,说慢的也是自己,真是够难伺候的。   笑一笑,两人间那点隐形的隔膜好像消失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热络了一些,互相问起学校的生活。   “啧,你好歹是读大学,听你这么说,这跟你在部队的时候差不多呀,又要读书上课还要训练。”   “确实是差不多。你的大学生活跟你以前大不一样了吧,我没想到你还能住寝室。”   “也就住了这几天,从下周开始,我每天回家住。”   “住不惯?”   “嗯,人太多了,宿舍又小,大家生活习惯不一样,有些麻烦。”   “好在你家离学校不算远,回家住也不算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是能开车上下学就更好了。”   “你别想了,小汽车都是公家的,有关系的人偶尔可以借一借,想开回家长期私用肯定不行。”   “没有其他法子能弄到汽车?我有钱!”穆清就差拍着胸口说自己是大户。   霍容时忍俊不禁,“有钱也不行。”   穆清蔫儿了!   木料厂到了,穆清去看了正在做的家具,桌椅板凳茶桌这些就不说了,老师傅做的书柜,穆清一眼就看上了,手工太细腻了。   “师傅,旁边留的孔是什么?”   “哦,那是给书柜门预留的位置。对了,上次没问清楚,你的书柜用玻璃还是木料?”   “用玻璃。”   看完穆清的书柜,霍容时单独找师傅商量,透露出想买木料的意思。   师傅惊讶,“你们小两口,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我们不是……”   “哦。”师傅明白了,“还没结婚啊?放心,你对象囤的木料不仅够你们结婚用,以后你们儿孙结婚打家具都够了!”   霍容时笑着摇了摇头,“师傅,您没弄明白。”   “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对象家有钱,住大院子,你怕人家说你吃软饭,今天找来想自己出钱买木料打家具是不是?男人嘛,我明白。”   师傅真心体谅他,给他介绍了一些便宜又好用的木料,霍容时都没选,他只选穆清囤的那些木料。   师傅摇了摇头,年轻人哦,打肿脸充胖子,迟早要在这上面吃亏。   不管怎么说,总之吧,霍容时买到不少好木料,下午就给送到家里去。   检查完自己的家具,两人回家。   “霍容时,刚才你和那个木匠师傅说什么了?刚才我们走的时候,你是没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笑死我了。”   霍容时有些无奈,“也没说什么。”   穆清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多了,他们到家刚好十一点半左右。   “穆清,你去哪儿了?”   巧了,穆清刚到,黄丽她们也到了,还多了四个人,代巧巧,和三个五班的男同学,元策也在。   李明达解释,“我们在学校门口碰到元策,听说我们要来你家,在打听路,他就送我们过来了。”   元策温和地笑,“举手之劳,不用在意。”   叶琳惊呼,“清清,这就是你家?院门好大呀,还是双开门的。”   “里面院子更大,你一会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黄丽跟穆清使眼色,“这是你哥?”   “算是吧。”   元策主动伸出手,“我是元策,穆清的校友,也算是朋友。穆清哥哥好。”   霍容时笑的玩味,“你好。”   直接说句你好,连自己的名字都省略了。   霍容时扭头对穆清说,“来者是客,既然来了,都请回家吧。”   “好,听你的。”   元策不好意思道,“打扰了。”   叶承平早就等在门口,大门大打开,请客人进去。   霍容时拉着穆清走前头,快了一步,“你去厨房跟孙阿姨说一声。”   “嗯,你带他们转一转。”多来了三个人,不知道饭菜够不够。   黄丽和李明达没见过这么好的院子,惊呼连连,不用霍容时招待,自己就玩的开心。听说还有花园,激动的想去看看。   刚好孙小妹端茶出来,放好茶,带李明达她们去后花园。   代巧巧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霍容时坐在主位,请元策和他的朋友喝茶。   元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听说穆清是独生女,这个所谓不拿自己的当外人的哥哥,是哪里来的。 第98章   孙大姐本来多蒸了米饭, 准备剩下的米饭晚上做炒饭吃,这会儿多来了三个人,完全够吃。   “鱼还没做, 我多放点菜进去, 保证够吃。”   “行, 你看着办。”   穆清扫了一眼准备好的饭菜, 红烧肉,鸡汤,还有准备好的豆角、青菜、辣椒丝, 这些是准备炒素菜的。   穆清去前院, 看到霍容时和元策在说话,穆清笑着道,“你们在聊什么?”   元策站起身, 穆清摆摆手,“你坐吧,我坐霍容时旁边。”   一张茶桌两边各放了两把椅子,元策的两个朋友也去花园了, 此时只有他们两个在, 都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穆清踢了一下霍容时伸长的腿,霍容时自觉把腿收起来,穆清从他面前过去,坐他里面的椅子。   咕噜噜倒茶水的声音,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热茶飘起来的热气在空气里浮动, 穆清吸吸鼻子, 这茶真香。   倒好茶, 霍容时放在她面前, “家里带来的野茶?”   “嗯。”   穆清喜欢喝茶,也喜欢自己做茶叶。芒山上有野茶树,南广那样气候好的地方肯定也不少,穆清折腾了几年,也折腾出心得了,做出的茶叶还算不错吧。   她嫁妆里也有茶叶,所谓的十大名茶,她每一样都有。但是大多是价值千金的老茶,她一般舍不得动。   见两人说些他听不明白的事情,元策垂眸看着茶水里上下浮动的茶叶梗,心里有些不痛快。   穆清对元策不熟,她没兴趣主动找话题聊,霍容时也不说话,三人就这么坐着喝茶。   “你们下午有事情忙吗?”   元策先开口。   霍容时和穆清默契地对视一眼,霍容时笑着道,“你们原来是打算今天去景点玩吧。”   “有这个打算。”   穆清摇摇头,“你们去吧,我下午不想出门。”   元策微微一笑,“黄丽她们也会去,大家都是同学,一起去玩儿热闹一些。”   穆清还是拒绝了,上午出门去看家具那是没办法,这么冷的天,她还是愿意待在屋里。她在东北生活过,不怕寒冷,但不代表着她喜欢寒冷。   元策说不动穆清,只能作罢了。   “穆清,你家花园实在太秃了,等到雪化了,花草长起来了,我再来看。”黄丽几人嘻嘻哈哈地进来。   “好啊,你们想来随时可以来。”穆清笑着侧身跟她们说话。   叶琳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在椅子上,笑嘻嘻道,“哟,喝茶呢,给我来一杯?”   “我给你倒,你去那边拉一张椅子过来坐。”   和元策关系好的两个男同学连忙道,“哪里有让女同学忙活的道理?我们来。”   茶桌靠墙靠窗,茶桌对面摆放着八仙桌,放着八把椅子,拉了六张椅子过来。   叶琳挨着穆清坐,代巧巧犹豫了一下,挪到元策身边。   叶琳喝了口茶,满口茶香,舒服!   比起喝茶,她更感兴趣的是元策,“冒昧问一下,元同学也是本地人?”   元策点点头,“从小生长在这里,本来去年高中毕业本来要去外地下乡,后来去了一个学校当了两年老师,就没去。”   “哎呀,那你跟穆清差不多大呀,穆清都还没满十八!”   桌上的人都看向穆清,“还没十八?”   看着不像呀,无论是身高、气质还有为人处世,几乎让人挑不出错来,你告诉我还未成年?   顶着众人的目光,穆清随意地点了点头,“确实还没满十八周岁。”   “我的个天呢!”   “元策比你还大两岁。”   元策嘴角露出微笑,“既然大家都对新朋友好奇,咱们一人问一个问题怎么样?”   “好呀,你问,你快问。你问完轮到我问。”   桌上的人都起哄,叶琳也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   元策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路过穆清,停留了一下,最后落在霍容时身上。   “刚才穆清说,你算是她哥哥,请问你尊姓大名?”   霍容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双手交叉放在腿上,懒懒地靠着椅子,“我叫霍容时,现在在军校读书,和穆清的关系……”   他轻笑一声,“她六岁我就认识她。”   “哦,青梅竹马哦?”   叶琳发出一声怪笑,黄丽她们也笑了起来。   代巧巧悄悄打量霍容时和穆清,这两人靠着椅子懒洋洋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脸上淡淡的笑,几乎一模一样,两人看着关系匪浅。   她飞快地看了元策一眼,元策也跟着大家在笑,只是,笑的似乎不那么真心。   “你们两个不会是从小定了娃娃亲,就等穆清成年领证吧?”   见大家都看她,代巧巧无辜道,“你们青梅竹马长大,又住在一起,难道不是未婚夫妻?”   元策笑着对代巧巧道,“你别胡说。”   代巧巧心里一颤,还是鼓起勇气,“我哪里胡说了,他们俩还同坐一辆车出门,一点都不避讳,我哪里说得不对。”   穆清淡淡看了代巧巧一眼,代巧巧撇过头。   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叶琳故意用手肘推了她一下,“说说嘛,我们也好奇,在军校读书够厉害的,你要看不上,给我们介绍介绍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穆清轻哼一声,“我请你们来我家吃饭,不是来挖墙脚的?”   这话一出,霍容时懒洋洋的坐姿不经意地变的正经起来,俯身给她添茶。   “喔唷,是你的墙脚呀?”   穆清指着院墙,“这边是我的墙脚,那边院子是他家墙脚,你们想挖,别找错地儿了。”   “切!穆清你真没意思!”叶琳翻了个白眼。   元策露出个笑,看了霍容时一眼。   霍容时手中的茶壶放桌上,动作看着轻,却发出沉闷的声响。   穆清把桌上的帕子给他擦手,“你干什么,茶壶里的茶水都溅出来了,烫到手不疼啊?”   孙大姐笑着走进来,“别喝茶了,准备开饭了。”   “哎呀,终于开饭了,我早上都没怎么吃,就等着这一顿。”   “哈哈哈,我早上也没怎么吃。”   “看来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哈!”   一个两个的都起身去吃饭,自己找位置坐。   穆清坐在主位,见霍容时站在那儿没动,穆清给他使眼色,“你站着干什么?”   霍容时坐在她身边,特意看了元策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   穆清真心招待客人,孙大姐准备了鸡汤、红烧肉,还有好几样新鲜菜,馋的大家都忍不住了。   “都是同学,别客气,开始吧。”   “嘿,就等主人家发话了。”   霍容时熟练地给她盛汤,也给自己盛了半碗,尝了一口才说,“没有林阿姨炖的养生汤好喝,连暖身汤、虫草汤都比不上。”   “嗯。”   穆清也这样觉得。   两个人的互动被桌上的其他人看在眼里,确实是关系匪浅呐!   元策他们是出来玩儿的,在穆家吃了午饭就要告辞,黄丽她们三个也跟着一起去玩儿。   “穆清,真不跟我们去?”   “你们去吧,我下午有事儿。”   “哦,那咱们周一见。”   “好。”   穆清送客,霍容时双手插兜站在一边目送。   等人走远了,两人才进屋。   “下午你有什么事儿?”   “睡午觉呗,能有什么事。”   霍容时笑了下,想说什么,叶承平快步进来,“霍团长,给你家送木料的来了,在你家门口等着。”   穆清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晚上过来吃饭。”   “嗯。”   回家去收木料,木料送到后院屋里放好,霍容时的手指在木料上不紧不慢地敲着,脑子里在想中午吃饭的事情。   那个叫元策的,对穆清不怀好意,故作谦谦君子,内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青梅竹马,未婚夫妻,挖墙脚,她都没有正面回答。   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霍容时无声地笑了,那个精明的小丫头,会不明白吗?   她又是什么意思?   原本想等到她成年再好好跟她说自己的心意,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虎视眈眈的元策,他反而有些沉不住气了。   霍容时有些烦躁,他爸如果知道,只怕要哈哈大笑,再讽刺他几句。   他就说嘛,穆清这样的姑娘家,进了大学,眼神好的男同学看上她的人多了去了。   至于他儿子,干着急那也是该!   霍容时确实有些着急,但是也没那么着急,他看的明白,穆清对元策那个小子没什么兴趣,甚至都没把他看在眼里,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所以,晚上去穆家吃饭的时候,霍容时还能心平气和地和穆清说笑。   第二天周日,他还做了一个靶子放在穆清家院子里,让穆清练习射箭玩儿。   “上好的楠木,你用来做箭靶子?”   “一块木头罢了,用了就用了。”   穆清心疼,“你要做靶子,好歹用厚一点的木料,以后不做靶子用了,还能把这个拿去车成珠子做手串儿。这么薄的木板,做什么都不合适。”   “你要做手串儿?舍不得用你家的木料,去我家拿。”   穆清轻哼一声,“我家不缺!”   “别心疼木料了,玩不玩?”   “玩儿!”   这个木头做的箭靶子,那必须用铁打的箭头,一下午,箭头击中木板发出当当声,时不时响起。   “当年你们家去东北的时候,我送你的袖箭呢?”   “在我屋里放着。”   “拿来给我看看。”   穆清去屋里把袖箭拿出来给霍容时看,霍容时挑眉,“你怎么保存的?怎么还跟当年一样?”   霍容时手里的那个袖箭,和穆清手里的一比,一个像是饱经沧桑的将军,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真看不出原来是一对。   “你的袖箭用的频率高,我没什么地方用,当然保存的好。”   “挺好的,继续保存着吧。”霍容时把袖箭还给她。   陪着穆清玩了一下午,第二天早上来穆家吃了早饭,两个人各自去学校。   走的时候,霍容时跟穆清说,“下周五放学别走,我来接你。”   “有事儿?”   “带你去吃好吃的。”   “行。”   霍容时对元策这样的人还能心平气和,想到学校里还有其他男同学前赴后继地对穆清献殷勤,他就有些忍不了。   霍容时猜的一点没错,上周才开学,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等到第二周上课,穆清这个长得好,穿得好,听说还在北京有一座大院子的女同学,瞬间就成了很多男同学眼里的香饽饽。   黄丽这一周几乎成了穆清的跟班儿,又阻止了一个想和穆清交流学业的男同学,黄丽有些心累。   “穆清,要不你就挑个对象吧,你的青梅竹马也可以呀。”   代巧巧听力好得很,眼睛的余光一直看着穆清,等着她回答。   穆清收拾好课本,“辛苦你了,下周一我给你带好吃的。”   “带什么好吃的?我想吃昨天你家孙阿姨做的火腿竹笋包子。”   “行,没问题!”   黄丽露出个笑,“您慢走呀!”   李明达问了一句,“你怎么回去?你周一来学校的时候没骑车吧。”   “没骑,有人来接!”   “谁?”   “滴滴滴!”   穆清往窗外看了一眼,“接我的人来了!”   正是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穆清这个学院一枝花从人流中走出来,在众人的注视中,上了车。   霍容时开车出校门,穆清搓了搓手,“前几天还下雪呢,大冬天地开着车窗,不冷啊!”   霍容时默默把车窗摇上去,轻咳一声,“车窗是好的?周岩那小子跟我说车窗坏了。”   穆清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没再提这茬。 第99章   穆清跟霍容时走了, 黄丽和叶琳激动起来。   “我就吧,什么哥哥妹妹的,他们两个指定有事儿。”   叶琳激动得很, “那肯定没跑了, 瞧见没, 开车过来宣示主权, 人家长得又英俊又高大,还前途无量,咱们班上的男同学, 啧啧, 望尘莫及呀。”   “也不能这么说,咱们班上没有,其他班还没有条件好的男同学?我看那个元策对穆清很有意思。”   叶琳摆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元策没戏,你们刚才没看到清清的表情吗?”   李明达同意,“我看这对青梅竹马,郎情妾意, 其他人估计插不进去。”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嘿嘿, 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要准备好红包呀。”   代巧巧面无表情地路过黄丽几人,快步把她们抛到身后。   行吧,她知道元策没看上她, 元策看上穆清,穆清也没看上元策。   怎么办, 心里有点大仇得报的快感!   霍容时和穆清回家, 两个人也没做什么, 就是吃吃饭, 聊聊天,等到周日家具厂过来送家具,两人折腾好书房,傍晚了。   吃了晚饭霍容时要回家,穆清叫住他。   霍容时双手插兜,回头看她。   等了半晌,见他不会说话,穆清才说,“你是不是忘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没有,有什么事儿我忘了?”霍容时没想到。   “算了没事儿,你走吧。”   霍容时走近她,笑着低头看她,“好,咱们下周见。”   看着他的背影,穆清撇嘴,下周见不见看我心情。   片刻工夫,她又反悔了。   算了,如果他主动来,还是让他进门吧。   霍容时的出现,让有自知之明的男同学偃旗息鼓,但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元策。   元策是个耐心的人,知道穆清对他和一般认识的人没什么不同,他就迂回和穆清的室友打好关系。   元策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黄丽她们都知道他是冲着穆清去的,但是也对他没什么恶感,平时周末休息,经常能玩儿到一处。   进入四月份后,天气越来越暖和,大家更乐意出去玩。大部分都是穷学生,出去玩儿没想过像穆清似的车接车送,坐公交车走路也能玩儿的开心。   元策邀黄丽她们出游,经常七八个人一起出去,这些活动穆清基本不参与,除了上课就是回家待着。   好几个月没见爹娘,穆清有些想了,写信不能够缓解想念,她就给家里打了电话。   穆继东和林玉夫妻俩也想闺女,这会儿一东一西,也没办法见面。只能想着这都四月了,离暑假没几个月了。   离暑假没几个月,这就意味着沈园和刑莉这两个差不多时间怀孕的孕妇快要生孩子了。   沈园在武汉读书,有张钦和张嫂照顾,刑莉也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陈玉树请了两个人照顾她,虽说学业繁忙,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这周周末,霍容时有事儿没回家,穆清配好药材,买了一只老母鸡,骑车去看莉姐姐。   看到穆清,刑莉笑着招招手,“读书好玩吧,这都多长时间了,都没想着来看看我,你这没良心的。”   穆清可不认这话,她停好自行车,一边说,“这一两个月我忙着呢,买了木料打家具,把书房收拾出来,平日里还要上课,忙活点其他的杂事。”   “你手里拿的什么?”   “买的老母鸡,准备给你炖养生汤,喝不喝?”   “那肯定要的,你做的跟林阿姨差不多吧?”   穆清轻哼一声,“你什么意思,看不上我的手艺?”   “那你今天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瞧瞧就瞧瞧。”   穆清撸起袖子去厨房,“陈哥呢?”   “他呀,一早上起来去菜市场了,说是要去买鱼,炖鱼汤给我喝。”   刑莉挺着肚子跟进厨房,“你读书怎么样?室友好相处吗?”   “读书嘛,还行吧,大多数老师学识还是很渊博。室友嘛,关系处的还行。”   穆清还没跟她说过自己现在在家住,顺势就把这事儿说了。   “你在家住也好,你老师说的对,有些小心眼儿的,犯红眼病的,见不得人好的人一直有,虽说动乱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总有些人拿着以前的老一套想整人。”   “嗯。”   穆清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她自觉低调,但是吃穿用度和一般学生不一样,要说没有人嫉妒她,她是不信的,可能是那些人摸不清她的身份,没人愿意做出头鸟。   “莉姐姐,你准备回家生孩子还是在这里生?”   “就在这儿生吧,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跑回家,我懒得折腾。”   “云阿姨她们来吗?”   “我妈请假来,我爸走不开。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他们想来,我想着他们那么大年纪坐火车也辛苦,就给劝回去了。”   刑莉觉得生孩子不是什么大事,有陈玉树这个细心的人在,又请了两个人照顾她,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听她外婆说,以前他们年轻的时候,前头还在打仗,后方简易帐篷里有人生娃都很常见。那时候的人,坚强得很。   养生汤炖锅里,陈玉树这才回来,看到穆清,他笑着打招呼,“霍容时没送你过来?”   “他没空。”穆清反问,“没有他送我,我还不出门了?”   陈玉树轻笑一声,“那小子还没对你表白?”   刑莉坏笑,推了穆清一下,“你不会不知道他喜欢你吧?”   “你看我是那么傻的人吗?”   两夫妻笑了起来,“你也够坏,他不说,你也不说是吧。”   穆清眉眼含笑,“我还没成年,不着急,他要着急他先说。”   “坏丫头!”   穆清以前觉得,霍容时和她来往频繁,即使她家去了东北后也信件来往不断,她觉得因为霍容时没什么朋友,又觉得他们两个有话题聊,才一直这么处下来。   军区大院一起长大的朋友们,严格说起来,那时候因为霍容时经常去训练,两个人一起玩儿的时间,远远比不上和张钦、沈园、陈静。   甚至前两年,她爹升职的当口,他亲自去东北帮忙牵线搭桥,她把他的行为看作是,他看在两家的情分上顺手帮一把。   穆清一直觉得,两个人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来着。   也就是这两年,他的朋友,她刚认识的同学,看到他们俩,几乎都在开青梅竹马类似的玩笑。   他的朋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为什么从不正面反驳?还有他对其他对她示好的男同学隐藏着敌意?   她不傻,慢慢地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只做不说,她只看不说。   上辈子的婚事没经过她同意,陛下下旨,家族直接同意,没有她反对的余地。这辈子婚姻自由,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自己做主,她想做回主,那个男人死活不吭声。   “不应该呀,你吧,从小就早熟,霍容时认识你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他觉得你年纪小不好下手?还是他等你先开口?”   穆清冷哼一声,“随便他吧。”   陈玉树出主意,“你暗示他一下,他那么聪明,你只要暗示他一下他还能不知道你的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   “嘿,你这丫头,这就不认账了?”   穆清高傲地抬起头,不认,坚决不认!好端端的,她一个姑娘家,那么上赶着做什么。   霍容时这个人,当朋友的时候他是个靠谱懂分寸的朋友。如果处对象,这人有些太懂分寸了。   穆清稳得住,有时候也觉得他太墨迹,只要有时间,每周风雨无阻地来她家陪她吃饭,吃完饭就走了。   穆清都给气笑了,他把她家当饭店吗?   刑莉给穆清使眼色,“说实话,霍容时喜欢你肯定是真的,你喜不喜欢人家?”   想到霍容时那张脸,他专注听她说话的样子,他不动声色地对别人宣誓主权的样子,穆清垂眸,纤长的眼睫毛如同扇子一般拂动,颤动得如同跳快了一拍的心跳。   “哎哟,脸红了,脸红了!”   “我的天,我第一次看到清清脸红!”   “看来是真喜欢上了!”   穆清双手捂住发红的脸,羞恼道,“莉姐姐!”   刑莉哈哈大笑,“你们两个可逗死我了,青梅竹马,都熟悉成这样了,这还需要脸红?”   “你看你,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陈玉树扶着她坐下,让她小心着些,别笑的太夸张,抻着肚子。   “哈哈,忍不住呀。你看我们俩,一看对眼就准备结婚了,他们俩磨叽这么久,扭扭捏捏的还没表白。”   穆清忍不住了,“要表白也该他表白!”   刑莉推了陈玉树一下,“你快去,把霍容时叫过来表白,立刻,马上!”   话说到这份上,穆清也不羞了,“霍容时周末不放假,有本事你把人叫来!”   “人家不放假你都知道,小丫头,知道的挺多的嘛。”   哼,不是她知道多,是他托人给她带话周末不回来。   “还想不想喝养生汤了?”   “想!”   想喝就闭嘴!   夫妻俩看明白穆清的脸色,对视一眼,嘿嘿地笑了一声,别说了,再说小姑娘脸上挂不住了!   穆清本来还想陪莉姐姐说说话,这会儿话也不想说了,吃完午饭,骑上车就走了。   “说真的,要不咱们跟霍容时说一声?”   “你可别多事。”陈玉树拦住媳妇儿,“你觉得霍容时傻吗?”   “可是,既然霍容时也明白穆清的心意,两个人还不捅破那层纸,这是干什么?较劲儿?”   陈玉树笑道,“不是较劲儿,霍容时哪里会跟清清较劲儿,这不是他觉得清清年纪还小么。”   “也不小了吧,再说,他觉得清清年纪小,学校里的那些男同学可不会觉得清清年纪小。在乡下地方,清清这么大的年纪,结婚生子有的是。”   “反正咱们别管,咱们坐一边看戏,清清秋天就十八了,看他还忍不忍得住。”   穆清一路回家,心里对霍容时气上了,就因为他,叫她被莉姐姐取笑。   叶承平开门,看穆清脸色一般,连忙说,“中午那家卖牛排的店送了五斤上好的牛腱子肉过来,说是给咱们做卤牛肉刚好。”   “我没叫他们送,为什么送来?”   “听说是霍团长订的。”   穆清脚下一顿,跨进门,“哼,我想吃牛肉我会自己买。”   叶承平愣住了,往次提起霍团长她心情都不错,今天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闹别扭了?   好家伙,穆清身边的人都默认两个人是那种关系,穆清如果知道了,心里更是不高兴,大家都默认了,霍容时这个人,连表白都还没有。   霍容时周六周日学校有事,周日上午忙完,中午午饭都没吃,就连忙走了。   “这个点儿,霍容时不去食堂这是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回家呗!”   “回家?一下午工夫他也不嫌跑来跑去的麻烦。”   庄博搂住同学的肩膀,嘿嘿一笑,“家里有个大宝贝,一周没看到了,别说一下午,一个小时他都要回去搂一眼。”   霍容时过家门而不入,直接去敲隔壁穆家的门。   叶承平刚准备去后院吃饭,听到敲门,打开门看到是霍容时,他赶紧小声道,“你是不是惹穆清生气了?”   “没有。”   “那我就不知道了,一会儿你进去自己注意着。”   霍容时挑眉,难道是因为他周末没回家,她才生气了?   怎么回事,心里还有点高兴。   穆清看到他,抬眼看了他一下,“你来晚了,没准备你的碗筷。”   来上菜的孙大姐笑着道,“这还不简单,我去厨房拿碗筷,再给您上一盘菜。”   “麻烦孙阿姨。”霍容时礼貌道谢。   “不麻烦,您先坐着,一会儿我就来。”   过了一天,穆清已经不生气了,“你周末不是学校有事儿吗?”   “嗯,刚忙完我就回来了,想着能和你吃顿饭。”   穆清高兴了,嘴角微微翘起,“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一早。”   这段时间学校请了很多军事专家给他们讲课,还要上实战课,搞各种活动,周末也被利用起来。   孙大姐把碗筷送来了,两人和平常一样吃饭,闲聊。   “你昨天去陈家,陈玉树他们俩怎么样?”   “挺好的,莉姐姐心情状态也挺好,估计要在北京生孩子,到时候云阿姨会来照顾莉姐姐。”   霍容时和陈玉树打过交道,两人关系还可以,陈玉树和刑莉结婚后,陈玉树又知道他喜欢穆清,经常给出馊主意,两人关系就更近了。   “他,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霍容时有些不确定。   穆清嘴角的笑意深了,连饭都不吃,问他,“你说谁?陈玉树?他能说什么奇怪的话?”   “没说就好,陈玉树有时候嘴欠,说话欠打!”   “我看呐,说奇怪话的人欠打,有些人呀,闲话一箩筐,死活说不到正事儿上的人也欠打。”   “你说,是不是?”穆清故意看他一眼。   霍容时笑着给她盛汤,“多喝点汤。”   她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听明白? 第100章   几乎每周周末都和霍容时一起吃饭, 穆清决定下周不和他一起吃饭。   烦了,倦了!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周,穆清回学校上课, 发现好多同学的桌子上都放着一本英语相关的书。   “这是做什么?”   黄丽往里坐, 给她让了个位置, 穆清坐下, 拿起她的书看,“英语语法?”   “嗯,周末你不在学校你不知道, 听说外交部那边要从咱们学校选一批英语好的学生去帮忙, 大家伙儿这两天都在努力学习,争取被选上。”   穆清把英语书还给她,“你们都在学?”   叶琳顶着一对黑眼圈, “别提了,我昨晚上打着电筒背单词,睡眠不足,现在脑子都还是晕的。”   李明达脸色同样疲倦, “咱们寝室, 除了你,唯一一个精神好的只有代巧巧了。”   “她一向争强好胜,她不去?”   “呵,谁说不去了?人家说了, 她表姨在外交部工作,有关系, 不怕选不上。”   李明达说了句公道话, “也不是因为她有关系的原因, 代巧巧说, 她偷偷在家学英语好几年了,还会简单的翻译,底子好,本来就比我们厉害,就算选上了,人家也是凭实力。”   正在说代巧巧呢,代巧巧这就来了,她今儿精神状态绝佳,跟在她身边的张思脸色苍白,小声问了句什么,代巧巧骄傲地扬起头,“你单词都不会,我跟你说语法你也明白不了,你还是先背几千个单词再说吧。”   叶琳万分看不上代巧巧,啧啧道,“瞧见没,尾巴翘上天了。”   穆清淡淡一笑,“她也没说错,你们也要先把单词量提起来,这个是基础。”   黄丽愁啊,要说俄语她还能说几句,英语真没法子,一般人也不认识会说英语的人。   代巧巧坐在第三排,坐下的时候,还特意扭头看了一眼后排的穆清,穆清侧头和黄丽说话,没有看到她。   古代汉语的老师进来了,老师放下书,扫了眼底下的同学,“上课!”   以前黄丽她们买了饭喜欢在食堂吃了再回去,今天一下课,大家买了饭就回寝室,一边背单词一边吃饭,那个用功的程度,穆清这辈子都达不到。   穆清晚了一点,拿到孙大姐送来的饭盒上楼,黄丽忙问,“穆清,你不去参加选拔?”   “我不去。”   “哟,你英语不好吧,英语不好就好好学嘛,暑假前才会开始选拔考试,还有两个月,你努努力,临时抱佛脚,说不定就选上了呢。”说完代巧巧捂嘴笑了起来。   穆清也笑了,这人在寝室安生了才多久,这又要找事儿了?   穆清不搭理她,代巧巧反而越发来劲了。   “穆清,学一门外语可是很重要的,上个月发布的国民经济十年规划里面讲,以后要向国外学习先进科技技术,英语必须得学,你现在不学,以后也要学,可别……”   穆清放下筷子,打断她,“你知道高考的时候我英语考了多少分?”   “多少分?”   “满分!”   代巧巧沉默了,她高考英语考了八十多分。   代巧巧不说话,叶琳笑了起来,“满分不算什么,清清你这样英语不好的都能考满分,代巧巧这样学英语好几年的,还有个亲戚在外交部工作,经常耳濡目染的,指定也是满分哦。代巧巧,你说是不是?”   代巧巧瞪了叶琳一眼,转身出去了,门被她摔得震天响。   叶琳痛快地大喊一声,“你最好别回来。”   “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这两天随时都听她在炫耀,我呸,她亲戚在外交部工作,又不是她在外交部工作,牛气什么呀!”   “她什么性子咱们跟她住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跟她生什么气,快好好学习吧。”   黄丽劝了一句,寝室又陷入安静,张思一直抱着书背单词,不参与床下的谈话。   穆清吃完饭,收拾好食盒,洗漱完,轻手轻脚地上床午休。   穆清睡的着,黄丽她们睡不着,一直学习到下午第一节 课前十几分钟,才拿着课本匆匆忙忙往教室跑。   到教室后,穆清打量教室里同学们的脸色,看样子大家中午都没怎么休息。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出教室后和刚下课的元策他们碰上。   元策笑着跟穆清打了声招呼,转头跟黄丽商量英语学习小组的事情。   “咱们毕竟不是英语专业的学生,底子薄,单个人去问老师只怕老师忙不过来,不如我们组个学习小组,能内部解答的咱们内部解答,不能内部解答的咱们记下来,到时候一块儿去问老师。”   “哎,你这个想法不错,我也这样考虑过。”   政府工作报告都说要加强和世界的交流,不能故步自封,大家都知道学习外语非常重要,没一个人想落后。   班上其实已经有一些英语学习小组了,但是大家都半斤八两,水平相当。元策不一样呀,他英语好,能一定程度上帮助大家。   叶琳拉着穆清,“你也参加吧,咱们一起学,共同进步。”   “我不去,你们努力吧,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家了。”   “哎……”   穆清笑着点点头,抱着书走了。   叶琳看了元策一眼,元策笑了笑,“咱们找个空教室学习吧。”   “好好好,咱们走吧!”   不管什么情情爱爱喜欢不喜欢的事情,都没有学习重要。   学生们的学习热情高涨老师们看着心喜,下课后专门开了公开问答课,让大家提问。   元策他们学校小组准备充分,提的问题都非常有针对性,老师对他们学习小组特别欣赏。   自己肯努力,又有老师帮忙,黄丽她们英语水平提高非常快。有多快呢?   大概就是,以前在英语单词后面用中文标注读音,现在能自己拼读。以前能说简单的句子,成长到能说简单的从句。   穆清不搞英语学习,还是跟平时一样上下课。   周末在家休息,霍容时依然按时按点儿地来家里吃饭。   穆清简直服气,但是,她从未怀疑过他对她的喜欢。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又闭口不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默契。   霍容时心里有数,但是也怕出现其他变数,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会亲自去学校接穆清下课,穆清的同学们都见怪不怪了。   黄丽她们私下里暗着劝元策换个人喜欢,元策只是笑笑,不说话。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林玉给闺女做的新裙子寄过来了,穆清穿着新裙子周末去莉姐姐家。   刑莉叹气,“小姑娘真好,穿什么穿什么,瞧瞧我,双下巴都出来了,浑身都是肉。”   “谁说的,你胳膊和腿都挺细的,就肚子大一点,孩子生了就好了。”   “云阿姨什么时候过来?”   “五月下旬吧。”   “那也没几天了。”   刑莉腰酸,靠着枕头休息一下,“对了,你跟霍容时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还不是老样子。”   刑莉面露嫌弃,“拖拖拉拉,活该找不到对象。”   “咱们不说他,婴儿穿的小衣裳你准备了没有?”   刑莉双手一摊,“没有,我的手艺最多能缝个扣子,还没陈玉树缝的稳,哪里会做衣裳?”   “云阿姨给准备的?”   “我妈比我好点儿吧,好的也不多。”来自亲闺女的吐槽。   “那你们……总不会出去买吧?”   “那倒不至于,我外婆和我奶奶做了几套,我妈到时候一起带过来。还有婶婶也做了几套,前几天才从南广寄过来,估计月底才到。”   穆清拿出一个包裹,“给你的。”   “啥?”刑莉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淡黄色桑蚕丝做的婴儿服,下面还有一套蓝色的,缝线都缝在外面,却一点都不难看,特别精致。   刑莉惊呆了,“你还会做这个?我以为……”   “你以为我从小都被我妈照顾的那么好,肯定什么都不会对吧?”   “肯定的呀,你的吃穿林阿姨包揽完了,你一天除了在家吃吃喝喝顺带玩儿,还会干啥?”   穆清无语,“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废物?”   “哈哈哈,也不是,你至少会弹琴写字嘛。”   “哼。”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你做的这个小衣裳我太喜欢了,以后我孩子穿完都留着,给我孙子穿。”   刑莉没想到穆清有这么好的手艺,陈玉树也没想到。   陈玉树回来,看到穆清送来的小衣裳,叹了一句,“要不你别搭理霍容时,我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霍容时配不上你。”   跟在陈玉树后面进来的霍容时和庄博:“……”   穆清回头,“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晚上有事儿没回家,今天上午才回去,听孙阿姨说你来这里,就来看看。”   刑莉拍了陈玉树一下,给他使眼色,“你们怎么碰上的?”   “还能怎么碰上,门口碰上的呗,你要吃竹笋我没买到,买了一把干笋,泡开给你炒个菜将就着吧。”   “行吧,将就着吧。”   陈玉树把菜送到厨房交给做饭的阿姨,端了一壶茶出来,给倒上。   “清清呀,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霍容时这人有什么好的,在首都这地界,比他长得英俊出身好有能力的一抓一大把,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配不上啊。”   霍容时黑脸,庄博忍不住低着头笑。   穆清淡淡道,“行吧,我也快到年纪了,麻烦陈哥帮我留意着,合适的话我见见,等暑假回去我跟我爸妈说。”   “好嘞!”陈玉树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好心里有数。”   霍容时忍不住了,一下站起来。   大家都看向他,刑莉怼了他一句,“你怎么了?大家都坐着,你站起来显的你高呀?”   霍容时目光深沉,“陈玉树喜欢喝汽水,穆清,你跟我一起去买吧。”   “我不去。”   穆清不搭理他,霍容时就这么站着。   刑莉轻咳一声,“清清呀,我想吃瓜子儿了,你去帮我带一包回来,要白味儿的哈。”   穆清看了莉姐姐一眼,默默站起身,霍容时跟在她背后出门。   出门走一百多米右转那条街就是供销社,穆清出门直接左转,霍容时也跟着她走。   走了十多分钟,走到一个小湖边,穆清着了个空椅子坐下。   霍容时,也慢慢地在她旁边坐下,两人的膝盖距离没有一个手掌宽。   穆清往旁边挪了挪,霍容时又靠近她一点点。   穆清扭头瞪他,“你挤着我了。”   霍容时轻叹一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和她目光相接。   “我心里有你,你知道的。”   “你的心又不长在我肚子里,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我?”   “你不讲理。”霍容时语气有点委屈。   “我就不讲理,怎么着了。”这股气在她心里存了好久了。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心里有你,我不仅心里有你,从我为你魂牵梦绕开始,我就想过无数遍,我们结婚后的生活,我们相伴一生,白首到老。”   霍容时认真地看着她,“只有你,我从未想过没有你参与的未来。”   穆清心头一颤。   “我以为我们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心意,我们不用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等你长大,等你成年,我们水到渠成地恋爱,结婚,生子。”   穆清羞恼,“你的意思是说我太着急?”   霍容时笑了,把她放在膝盖上攥成拳头的手握在手心。   她没有抗拒。   他眼含笑意,“不是你着急,是我着急,我心里想呀,我喜欢的姑娘怎么还没长大,等你读大学,我又担心,我不在你身边,你被其他男人追走了可怎么办。”   “万一我真被其他人追走了呢?”   “那我……等你离婚?”   穆清忍不住笑,“你可真烦人。”   喜欢又不说,把她气的不行,他又来哄她。   “烦人也没办法,反正离八月也没多久了,我先说,我先排队,你必须选我。”   主动权转换,穆清傲娇起来,“看你表现吧。”   霍容时站起身,做了他无数次都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扯她的辫子。   “霍容时!”穆清拍他的手,轻哼,“不准动我头发。”   霍容时嘴角翘起,“我动了你的头发,要不让你报仇?”   “你站那么高,我怎么够的着。”   霍容时乖乖地蹲下身,穆清不开心,这个人是寸头,头发又粗,刺手,双手一起撸了一把,就想收回来。   霍容时双手用力,她往前一扑,扑到他的怀里。   拥抱她,这才是他无数次想做的事情。   穆清的手臂还张开着,愣了一下,无声地笑了,双手收拢,回抱他。   向来成熟冷静的人,此刻她说的声音又软又娇,“霍容时。”   “嗯?”   “你的头发刺的我脸痒痒。”   霍容时噗嗤一声笑了,他站起来,手还不肯松开,抱着她站起来。   “这下舒服了吗?”   “嗯,舒服。”   他比她高一个头,她靠在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肩,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脑子里有一瞬间闪过上辈子接到赐婚圣旨那一天。   原来是被迫,没有选择,现在是他期待着她,她也期待着他。   这样彼此喜欢着,爱着,真好。 第101章   抱了好一会儿, 霍容时才不舍地松开手。   “咱们,是不是要打电话跟家里说一声。”   穆清白嫩的脸蛋羞红,故作镇定, “要说你说, 反正我不会说。”   穆清有些不好意思, 打电话说什么呀?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霍容时拉着她的手, 温声道,“别怕,我来说。”   “哼, 我才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   穆清别扭地低下头,又抬眼看他,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也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   都活两辈子了,处对象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穆清做好心理建设, 害羞的小姑娘又变成原来那个淡定的穆清。   “哎呀, 你别拉着我的手,叫人看到了不好。”   “这里没人,不怕人看到。”   走到大街上,霍容时才松开她的手, 两人去供销社买汽水。   顺带着,霍容时买了一包大白兔塞她怀里, “你喜欢吃这个。”   穆清嗯了一声, 把大白兔塞给他, “你给我拿着。”   两人回去, 一前一后地进门,刑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你们俩干啥去了,出去那么久。”   霍容时笑了笑,把汽水放桌上,“饭做好了吗?”   “不着急吃饭,先说说你们干什么去了。”   穆清在她身边坐下,刑莉揽着她肩膀,“说说嘛,咱们姐俩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们俩准备要处对象了!”   陈玉树愣了,“这是什么意思,准备要处对象,这是处上了,还是没有处上?”   “穆清还没到年纪。”   庄博扶额,我这兄弟是不是有病,都到这份上了,还别扭什么呀。   屋里人都盯着穆清,穆清一脸无辜,“别看着我,他自己心里别扭,不关我的事。”   大家都乐了,霍容时这人,没想到在感情的事情上,还是个一根筋。   “得了吧,什么叫准备处对象,你们俩就承认了吧。”   “我的天,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兄弟,你可真能忍!”   “恭喜恭喜,佳偶天成。”   刑莉乐了,“真好,你们两个凑一对,彼此知根知底,以后日子肯定差不了。”   穆清看向他,他一直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确实是知根知底,比起突如其来的那种悸动,她更喜欢他给他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来自她对他的了解,来自她对于他人品的信任。   彼此钟情的人不一定适合携手终生,相爱和相处是两件事,但是,如何两者能合二为一,那简直是天赐姻缘。   庄博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这两个人,以为屋里只有他们俩吗?   吃了午饭,刑莉借口要午休,赶他们走。   霍容时把穆清的自行车推出来,穆清坐在后座上,手指头扯着他的衣摆,霍容时轻笑一声,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走了!”   穆清靠着他的背,忍不住笑意。   表白之后,两个人的日常大体上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工作日都上学,周末的时候凑一块儿。   细节处,每周星期五霍容时都会亲自去接穆清放学,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家。周末出去走走,在家看书、下棋,没人的时候,两个人喜欢牵着手。   每次牵手的时候,穆清总觉得霍容时揉捏她的手的时候,好像把她当做招财和进宝似的。撸猫撸狗似的没完。   每次她恼了,他又来哄,给她做饭,说好听的话哄她。   天气越来越热了,穆清越来越不爱出门,霍容时就陪着她在家待着。   等到月底,云阿姨来了,莉姐姐挺着肚子不方便,陈玉树要照顾媳妇儿,穆清和霍容时主动答应去接人。   云苓在火车站看到两人站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明显跟朋友之间的感觉不一样。   穆清看到云阿姨,赶紧上前去接。   霍容时快了一步,接过行李。   “云阿姨累不累?”   “不累,就是火车上洗漱不方便,天气太热,有些不好过。”   “那咱们先回家?莉姐姐早就伸长脖子等着您。”   霍容时提着行李走前面,穆清挽着云阿姨的胳膊跟在后头。   霍容时借了车,两大包行李往后坐上放。   “别放后面,你放副驾上。”   “哦。”   云苓看出了门道,笑着拍拍她的手,“小霍想跟你坐一起,你偏要陪我坐。”   穆清低头笑了,只有她和霍容时在的时候,她脸皮厚得很,当着长辈在,她有些不好意思。   路上,云苓问他们俩,“跟家里人说了吗?”   “还没呢,等过段时间再说。”   “过段时间?”   穆清说,“暑假我要回家,等我回去跟我爸妈说。”   “小霍也会去?”   霍容时应了一声,要回去,跟爸妈和穆叔林阿姨当面说他和穆清的事,还要给穆清过生日。   “你们两个都是懂事的孩子,看着你们在一起,我们当长辈的都乐见其成。小霍你要是被清清爸爸为难,你忍一忍,他舍不得闺女,就那个性子。”   霍容时早有心理准备,笑着点点头。   车子在陈家门口停好,听到动静的陈玉树赶忙迎出来,“妈,您来了。”   “嗯,刑莉怎么样?”   “不太好,这些天身上不舒服,睡觉都睡不安稳。”   “怀孕后期,睡不好正常,等孩子生了,她想怎么睡怎么睡。”   云苓快步进门,看到闺女靠着躺椅吃瓜子儿,旁边放着一个碗,里面还装着半碗剥好的瓜子仁儿。   “妈,你来了呀!”   “你少吃点瓜子,多吃点水果蔬菜。”   “哎呀,蔬菜水果都在吃,瓜子儿我也就是周末吃一次。”   “平时不吃?”   “平时陈玉树要去学校,也没空帮我剥。”   云苓忍俊不禁,“你就知道欺负我女婿。”   “哼,你心疼他还是心疼我?”   “都心疼,心疼你怀孕辛苦,也心疼玉树被你折腾得都瘦了。”   陈玉树笑道,“妈,我没瘦,这几个月吃好喝好,我感觉自己还胖了。”   看着这一家人亲热地说话,霍容时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要去还车,他们俩就先走了。   云苓还想留他们吃午饭,刑莉赶紧拉住她妈,“这两个刚确认关系才半个多月,正是好的时候,咱们就别耽误人家谈恋爱。”   “吃个饭有什么耽误的。”   “嗨,人家有情饮水饱,不需要吃饭。”   不需要吃饭才怪了,霍容时去还了车,骑自行车回来,两人去一家开在巷子里的粤菜馆儿吃饭。   “元策,看什么呢?”   元策回过神来,“哦,没看什么,他们都到了吗?”   “到了,在院子里说话。”   元策今天和朋友们一起来这里吃饭,他先到,坐在院子里等朋友,一抬头就看到穆清和她对象手牵手进来。   代巧巧今天也来了,她们一群人就在穆清身后五十米,前后脚进门。   看到元策的目光一直追着穆清,代巧巧轻哼一声,以前还以为是什么高岭之花,没想到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么卑微。   穆清有对象的事情谁不知道?元策还这么看着人家,有些不道德吧。   霍容时也看到了元策,要说以前他还有些担心,现在和清清确认关系后,他对元策完全没放在心上。   “你期末考完试就能走吗?”   “不能,学校还有安排,估计要等到八月初才能回去。”   “那我要等你吗?”   “你先回去吧,穆叔叔和林阿姨肯定想你了,你回去陪他们多住几天,咱们,有的是时间。”   他明年夏天就要毕业了,穆清明年才大二。他毕业要回南广这几乎是安排好了的,到时候他们俩有两年的时间分隔两地。   “你等我回学校问问,能不能提前毕业。”   霍容不在这里,爹娘也不在这里,穆清有些想回南广了。   “你别着急,你一学期都还没读完,想短时间内毕业恐怕不行。”   穆清皱眉,霍容时给她倒水,温声道,“别急,说不定到时候我可以在北京多留两三年陪你。”   “确定吗?有什么其他安排?”   “还不确定。”只是听到一点风声。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两人转而说起家里的事情,还没说两句,菜来了!吃完饭要走,穆清看到元策他们,她笑着点点头。   霍容时过来,看了元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牵着穆清走了。   “啧,这一对站在一起可真配!”   “男的英俊女的美,配一脸!”   “年轻真好呀!想当年我没下乡干农活之前,这张脸也是很好看的。”   同桌的朋友都笑了起来,“去你的吧,你下乡的时间统共没有一年,你好意思拿出来说?”   “哈哈,咱说的是实话,你们别不信。我这个形象,要是去当外交官,以后铁定是祖国对外的一张名片哈!”   说起外交部,大家的话题转到英语学习上,他们几个都是不同学校的人,北大收到了通知,他们学校也收到了,都是冲着外交部去的。   这段时间学英语学的辛苦,为了一个光明的前程,大家都拼了。   “元策,你底子好,这段时间又努力学习了这么久,你小子肯定会被选上的吧。”   元策淡淡笑了笑,“希望吧。”   云阿姨过来没几天,莉姐姐发动了。   发动的时候陈玉树不在家,云苓一点不慌,指挥着两个阿姨帮忙,快速把人送到前面人民医院。   刑莉身体好,生孩子速度快,陈玉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孩子都生下来了,是个小子。   云苓抱着孩子笑着说,“看看这剑眉,跟你一模一样。”   陈玉树跑的气喘吁吁,看了红扑扑的儿子一眼,顺了一下气才说,“妈,我媳妇儿呢?”   “还没送出来,你等等。”   说话间,刑莉被护士推着从病房出来,刑莉脸色苍白,勉强笑着说,“生孩子比中一枪可疼多了。”   陈玉树一下红了眼眶,鼻子发酸,“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愿意的!”   云苓在心里点了点头,这个女婿不错,知道心疼人。   大名陈典,小名包子的小朋友出生后,穆清三天两头往陈家跑,穆清万分嫌弃这个小名。   刑莉在家坐月子,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有心情说笑,“我说叫点心,他爸不愿意,说那么多点心,谁知道是哪一个。我怀他的时候喜欢吃包子,他爸说,那就叫包子吧。”   云苓拿着刚晒干的尿片进来,“好歹孩子大名还能听,这个小名叫出去,你不怕你儿子以后被朋友笑话?”   “嘿,谁还没个拿不出手的小名。”   穆清耿直地说,“莉姐姐,你没有,我也没有。”   刑莉大手一挥,“没事儿,他要是觉得不乐意,以后给他儿子女儿也取小名,我绝对不干预。”   陈家这个点心叫包子,晚了几天才生的张家小闺女就叫烧卖。   听说汪露阿姨知道小孙女有这么个小名,气的把张钦骂了一顿,沈园看了好几天热闹。   马上就是期末考试了,这个时候她们肯定没办法坐满月子。好在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问题不大。   除了期末考试,外交部的选拔考试也进行的如火如荼,叶琳、黄丽、李明达她们为了通过考试简直拼了老命了。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慢,外交部的选拔考试成绩出来的挺快。她们的付出有了回报,整个寝室除了没参加考试的穆清,还有没及格的张思,另外四个人都通过了初试。   据说所有参加考试的人,通过初试的总人数是一百人,她们三天后要参加最终的面试。   黄丽她们麻爪了!   “让我参加考试我觉得我有勇气参加,这面试咋整啊?我这口语说出来能听吗?”   叶琳也着急,“辛苦几个月过了初试,这要在复试被刷下来,那可太冤了。”   叶琳这姑娘傲气,嘴巴毒,爱吃喝玩耍,但是读书还是下了苦功夫的。   代巧巧也有些慌,她的口语也很一般,国人的哑巴英语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平日里又没有人教正宗的口语,大家水平都差不多。   穆清叹了口气,看着她们辛苦了几个月,想帮她们一把。   “有没有说复试考什么?”   “让我们自己准备个自我介绍,然后会问两到三个问题。”   穆清点点头,“那这不算难。”   “这还不难?”李明达眼睛都瞪大了。   “对呀,自我介绍你们可以提前准备,提问的问题估计也是从你们的自我介绍里选择性提问,这意味着你们也可以提前准备。”   “对哦,比如我的自我介绍里说我喜欢看书,老师说不定就会问我喜欢看什么书,我就可以介绍我喜欢的书是哪本,讲的是什么。”   叶琳兴奋地拉着穆清,“你脑子转的也太快了吧。”   “不是我脑子转得快,是你们太慌了,瞧瞧,这不一下就想明白了嘛。”   “对对对,我这就准备自我介绍,然后背下来。”   “你们加油,希望你们心想事成,咱们下学期见。”   穆清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可是她没猜到,黄丽她们写好自我介绍后,要找人练习,这都期末考试完了,老师和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她们自己对练之后,想到了穆清。   穆清看着她们四个,“你们觉得我口语好?”   “你高考满分,总比我们好吧。”   “对,反正我们也找不到其他人,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帮我们看看有没有语法错误也好。”   穆清偏头,看到站在后面的代巧巧,“你不是有个表姨在外交部工作么?你找我干什么?”   “我表姨没空。”   “得,那你们进来吧。”   黄丽几人赶紧跟上穆清,十分钟后,穆清带她们去书房。   “你们谁先开始。”   “我来!”代巧巧举手。   代巧巧把自我介绍递给穆清,穆清随手放在桌上,对代巧巧抬了下下巴,用纯正的英式英语对她说,“你可以开始了!”   穆清这随意的姿态,给代巧巧很大的压迫感。   一张嘴,她就结结巴巴,看到穆清皱眉,她紧张的额头出汗,好不容易把自我介绍背完,她慌的不行,这要面对真正的考官那该怎么办。   代巧巧的自我介绍里提到她的家人,特别是她的母亲,穆清提问,在你心里你妈妈是个什么样的女性。   代巧巧憋出几个温柔善良的词语,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好。   “下一个!”   代巧巧默默地去一边坐下,黄丽、叶琳、李明达交换了个眼神,叶琳站了起来。   妈呀,面无表情的穆清太可怕了!   但是,她的口语真好,跟收音机里面说的一样好。   有代巧巧这个排头兵在,叶琳、李明达、黄丽做好了心理准备,面试的结果比代巧巧好点,也没好多少。   黄丽捂住脸,太可怕了!   “你们别灰心,其他的人估计也是半斤八两,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你们多练练,说不定有机会杀出重围。”   叶琳小跑过去,狗腿地给穆清端茶,笑呵呵道,“你什么时候回老家?”   “明天吧。”   “别呀,你好人做到底,后天走吧,求你了,明天帮我们特训一下,后天上午我们就要参加面试了,帮帮我们吧。”   “求你啦!”   “好清清!”   黄丽、李明达、代巧巧捧着笑脸说好话,穆清勾了勾唇角。   “行吧,我晚一天回去!”   “清清真好!”叶琳抱着穆清撒娇。   代巧巧内心猛地点头,穆清简直太好了,她要报名参加考试,她们铁定少一个名额。 第102章   穆清口语特牛的消息被叶琳无意中透露出去, 第二天上午,穆清家来了十几个人。   没啥,都是来找虐的。   来的人不是穆清的同学就是校友, 要不就是同学的朋友。来都来了, 穆清不好把人赶出去。   于是乎, 这一上午, 黄丽她们排队等在穆清书房外面,一个一个地进去面试。   又一个被打击得无语凝噎的同学,垂头丧气地出去。   乐呵呵地充当助手的孙姐推开门大喊一声, “下一位!”   这一上午, 穆清把来的人面试了两遍,快到中午了,孙大姐要去后院做饭, 穆清起身送客。   “清清,不留我们吃饭呀。”   “不留。”   黄丽死死抱着门,可怜兮兮的,“那我们下午再来呗。”   穆清觉得有些累, 下午她不想见他们。   当了一学期同学, 黄丽她们多少知道穆清的性子,连忙说,“我们下午三点钟来,你帮我们过最后一遍。”   其他同学赶紧帮腔, “我们这就回去修改背熟,绝对不耽误穆同学的时间。”   “清清~”   穆清心软了,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好好好, 肯定没问题。”   同学们回学校, 代巧巧家离锦城巷不远, 走路回家吃午饭,吃了午饭,赶紧把修改了好几遍的自我介绍拿出来看。   大杂院里闹腾,正是吃午饭的时间,隔壁家的孩子闯祸挨打,吵的代巧巧心里烦躁。   “巧巧,要不去找你表姨说说好话?明天面试,让她帮你一下。”   “要去您自己去,我不去。”   “嘿,你这孩子,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表姨性子傲气了些,咱们毕竟是她亲戚,这点忙总要帮的吧。”   代巧巧不想听她妈说这些话,起身收拾好东西,背着包去学校。   谁能知道,她嘴里炫耀的在外交部工作的表姨,对她家根本看不上眼呢?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狐假虎威,那个老虎还不是个真老虎,甚至还不知道她借了她的威风,自己真的挺没意思的。   寝室里,黄丽她们都没睡午觉,都在默背自我介绍,代巧巧去打水洗了把脸,擦擦汗,也加入其中。   等她进入外交部工作,和她表姨在一个单位,她表姨是不是很惊讶?代巧巧一想到这个场景内心就无比地痛快,以至于能厚着脸皮跟黄丽她们去穆清家。   穆清家真大呀,一个人住的院子比她们大杂院好几家人住的都宽敞。   赶紧收心,继续努力。   下午三点钟,黄丽她们准时出现在穆家门口,进门口,黄丽对叶琳她们说,“咱们要把这一次面试当作正式面试,千万别紧张。”   “嗯。”   穆清花了一个小时面试完她们,最后她笑着说,“你们比上午进步多了,特别是叶琳,你们四个和昨天比进步特别多,正常发挥的话,我觉得你们机会很大。”   叶琳几人一脸欣喜,旁边的同学则羡慕得很,要是他们也认识穆清这样厉害的人,哪怕早一天开始练习,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可惜了!   穆清送他们出门,在门口碰到霍容时。   “你跑步回来的?怎么一脸汗。”   “没有,周岩开车捎带我到巷子口,听说你今天没走,陪你回来吃晚饭,晚上还要回学校。”   黄丽嘿嘿一笑,冲穆清挤眉弄眼的,穆清笑着道,“你们快走吧,咱们下学期见。”   “不耽误你们俩,我们这就走。”   等人都走了,霍容时握住她的手。   “你掌心都是汗,要不回家洗个澡过来吃饭?”穆清回握他。   “不用,晚上还有训练。”   霍容时的时间紧张,孙大姐做了一锅番茄鸡蛋面端上来,两人坐下吃饭。   霍容时一边吃饭一边说,“你回南广等我,等我这边放假了我就回去。”   “知道了,你说了好几次了。”   霍容时眼睛里都是笑,“你要明天不走,我明天傍晚回家找你吃饭,再说一次。”   穆清乐不可支,“等我回家,我看你找什么借口去我家蹭饭。”   “林阿姨喜欢我,不用找借口林阿姨也会叫我吃饭。”   “哼,有本事你去试试看。”   不知道云阿姨和莉姐姐他们有没有把他们俩的事情告诉她爹娘,要是爹娘知道了,她娘亲对霍容时,说不定就不是以前的态度。   “对了,穆红强没过来吗?”   “期末考试前来家里吃过一顿饭,他说放暑假后他跟同学去广州。”   “做生意?”   “没说,估计是。”   南边现在跟北边不一样了,南边的小商品多,即使明面上做生意还是很忌讳,私底下倒爷们挣钱挣得盆满钵满。   穆清回去的时候,也准备去南边看看,买些需要的东西存着。   “要不叫孙大姐陪你回去吧,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你忘了,前年我来北京找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坐火车过来的。”   霍容时皱眉,“今年和前年不一样。”   去年恢复高考后,下乡的知青大都想回城,回去了的找不到工作,就在城里混着,惹是生非的人不少。   以前跨省跑大车的司机,今年接活儿都尽量在省内,就害怕碰到劫道的。   “你放心好了,我半路不下车,直接到家,肯定没问题。”   穆清坚决不带孙大姐,带了孙大姐她还怎么藏东西?   再说,把孙大姐带回家也不方便。霍容时说不动她,只得叫她自己小心一些,晚上休息的时候别睡得太死,还说叫她回家后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   知道他担心她,穆清都一一答应。   霍容时知道她回家要多长时间,那么她去南方就要快着些,买好东西赶紧上车。   吃了饭还没半小时,周岩过来接人,穆清送霍容时出门。   第二天一早,孙大姐汽车站送她去火车站,穆清上车后,拿了纸笔出来,列出要买的东西。   算来算去,好像也只需要买一些吃的穿的用的,那些摆件小家电之类的小玩意儿家里都用不着,穆清转悠了一圈,买了几块表,几匹布,爹娘能穿的皮鞋,然后就上车回去了。   穆清碰到一个大姐,也是回西南的,买的卧铺坐她对面,床铺上放着两个打包,里面塞的满满当当。   “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怎么不买点东西回去?不要票咧,在老家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情哦,买到就是赚到。”   穆清笑了笑,不说话。   大姐见穆清是个闷葫芦,扭头去隔壁车厢,碰到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大哥,这位大姐买了丝巾,大哥想找大姐换两条,带回家给媳妇儿用。   “你家里就你媳妇儿一个人?你老娘、丈母娘,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不眼馋?两条太小气了,够分?”   “那,您能换几条给我?”   “你先说拿什么跟我换。”大姐警惕得很。   “我买了闹钟,我拿闹钟跟你换吧。”   大姐露出笑脸,“放心,大兄弟,我不会让你吃亏,你的闹钟比我的丝巾贵,我多换一些给你,你过来我这里挑。”   两个人交换东西,挑的正热闹,还有人去围观。   检测车票的乘务员看了一眼,默默地走开。   穆清有些惊讶,乘务员都不管?不怕这些人是倒买倒卖的?难道是在这条火车线上见多了,见怪不怪了?   大姐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说,“你们都看好了,我和这位大哥这是交换哈。”   “我们知道,大姐,我看那条红丝巾不错,你换给我一条呗,我拿两个包子跟你换。”   “走走,两个包子想换我的丝巾,想都别想。”   出了广州后,车厢里才没这么闹腾,穆清放下书,靠着枕头睡觉。   第二天傍晚到了南广,穆清提着大包小包回家,回到家和娘亲打了声招呼,连忙去汪露阿姨家。   “清清回来啦!”   “回来了!汪露阿姨,我借你家电话用用。”   “你用吧,我去楼上看看孩子。”   张钦和沈园两口子前两天带着孩子回来了。   穆清给霍容时那边打了个电话,请那边帮忙叫一下人,就给挂断了。   这个时间点儿,正是他休息的时间,几分钟后电话打回来,两人说了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穆清松了一口气,本来她该早上到南广,去广州耽误了一点时间,晚上才到,霍容时以为她故意等着他下午休息才给他打电话。   “哟,和霍容时好了?”   穆清瞪眼,“你怎么知道?”   张钦切了一声,得意地从楼梯下来,“就你傻以为我们不知道,霍容时那样性子的人,三天两头主动找你,给你帮忙,二十来岁不处对象,要说他小子对你没那个意思,可能吗?”   张钦故意大声叹气,“唉,就是你年纪小了点,穆叔叔和林阿姨对你看的紧,他不好意思下手。”   “你这个马后炮,你要提前知道,怎么不跟我说。”   “我怎么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我帮谁?”   “你说呢?”穆清威胁地看了他一眼。   张钦哈哈直笑,试图转移话题,“你么俩在一起,家里大人知道吗?”   “还没呢,等他回来自己去说。”   穆清原本想等霍容时回来再说,现在觉得还是提前跟爹娘说一声,等霍容时回来这段时间,让她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张钦本来想叫穆清看看他闺女,穆清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家千金!”   回到家,穆清发现她爹回来了。   穆继东看到闺女高兴得不得了,“以前每天在家看着不觉得,闺女一走就是几个月,还真不习惯,心里想得慌。”   穆清开心地抱着娘亲,对她爹说,“想我你不去北京看我?”   “你这孩子,我想走,得有空才行嘛。”   去年恢复高考,部队里好些士兵和年轻的军官考大学去了,这半年部队一直在进行调整,忙得很。   林玉摸摸闺女的小脸,“刚才干什么去了,那么急。”   穆清犹豫了一下,“爸妈,我和霍容时处对象你们觉得怎么样?”   “什么?”   “你有对象了?”   爹娘一人一句,穆清不好意思地搂住娘亲的腰,小声说,“还没有了,不过快了。”   穆继东气不打一出来,“我叫他照顾你,他就是这么照顾的,我这叫啥,引狼入室,他那是监守自盗!”   林玉白了他一眼,“行了,显摆你会两个成语了是吧。”   穆继东委屈,“媳妇儿你什么意思,你站那个小子那一边?”   “我看小霍挺好的,人靠得住,家庭也简单,咱们两家知根知底,这不比去外面找个女婿回来好?”   穆继东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理,但是他心里不痛快。   “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养闺女难道不知道总有这么一天?”   “媳妇儿,你是不是太相信霍家了?霍容时那个妈,听说是个拎不清的。”   “我看谢桂珍人还行,就算她拎不清,霍家其他人也拎不清?”   穆继东冷静下来,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叫那小子入赘吧,反正当初闺女也说找个入赘的男人。”   “穆继东,你别无理取闹!”   好家伙,闺女被那小子勾搭走了,连媳妇儿也向着霍容时,穆继东心里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穆清连忙哄,“爸,我给你带了两双皮鞋回来,还给你带了手表,好几块,您一天带一块儿,一周不重样!”   “哼,少拿糖衣炮弹腐蚀我,我才不上当!”   “爸~”   穆清拉着她爸的胳膊撒娇,穆继东忍不住嘴角翘起来,还嘴硬呢,“少来这一套,我不吃!”   穆清轻哼一声,“那我要我妈晚上跟我睡。”   “这怎么样?”穆继东瞪眼,“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找你的霍容时去,你妈是我的!”   林玉脸红,凶道,“你都多大年纪了,说话不过脑子?”   穆继东嘿嘿一笑,赶紧去哄媳妇儿。   穆清看着这情况,赶紧溜了,给爹娘留空间。   不管了,反正话说出去了,要是她爸反对,叫霍容时自己来说。   爹娘都知道了,穆清考虑一下,第二天打电话跟霍容时说了一声,霍容时也不等自己回去,赶紧通知他爸。   霍锦年接到儿子电话,平静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电话挂断,霍容时看了电话筒一分钟,他说了那么多他爸三个字就把他打发了,电话是意外断开还是他爸挂断的?   霍锦年迈着大步回家,一进门就跟爸妈说,“你们大孙子总算有对象了!”   霍老太太激动道,“是清清吗?”   霍锦年笑道,“那小子认准了穆家的小姑娘,难道还会有别人?”   霍老爷子点点头,“那丫头不错,脑子聪明,娶个好媳妇儿三代人受益!”   谢桂珍没说话,心里也觉得穆清那丫头不错。从她知道儿子喜欢穆清也好一段时间了,这几个月她打听了好几个出身好的姑娘,怎么比都比穆清差一点。   现在穆清是北大的学生,比起她看上的那些姑娘,又更好了一层。   霍锦年对媳妇儿再了解不过了,看她表情就知道他不反对,他笑着拍拍她的手,“穆清性格好,我不用担心那小子找个不好处的媳妇儿回来为难你。”   谢桂珍笑的开心,她没嫁错,他心里一直有他。   霍家老两口笑着点点头,儿媳单纯了些,有他们看着吃不了亏,以后还有清清在,他们老两口没了,家里也闹不出乱子。   这就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好处,大体都很满意。霍容时还没回来,穆清又还没到年纪,两家大人见了亲热得很,默契地没说两个孩子的事情,只说些家常话。   穆清知道规矩,这会儿不好去霍家,她就在家待着,偶尔去张钦家看看他的闺女。   大部分时间,穆清跟着娘亲去赶集,囤肉、囤菜。   选了个休息日,穆清跟她爹去山里水潭捞了好几网鱼囤着。城外的竹林也没少去,去了北方想吃鲜竹笋可不容易。   “清清呀,我听他们说现在政策好,要搞改革开放,有国外的人要回来投资建厂,你容爷爷他们回来不?”   “会回来吧!”   林玉也觉得如果能回来,容叔肯定会来找他们。   “我跟你婆婆爷爷他们说过了,你容爷爷要是回穆家村找我们,一定马上给我们打电话,这都快八月份了,还没消息。”   “咱们打电话回去问问?”   “这都快傍晚了,你爸要回来了,我去做饭,你去打电话问问。”   “好。”   穆清沐浴着夕阳,慢慢悠悠地去张家,在门口碰到张钦。   “你不去哄孩子,在门口干什么?”   “正想去叫你,穆家村打电话过来了。”   “什么事?”穆清连忙问。   “不知道,你打电话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嘛。”   穆清心里一跳,以为是容爷爷有消息了,赶紧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清清呀,我是你婆婆。”   “婆婆,你有事儿找我们?”   “对,家里有事儿,你回去问问你爸,能不能请假,赶紧回来一趟。”   那头王彩霞说话很急,穆清听清楚后,惊讶不已,穆红强他爸还有这么传奇的身世?   简单地说,穆继兵不是她婆婆亲生的儿子,现在穆继兵亲生的爹娘找过来了,婆婆爷爷叫他们一家人回去,主要是见见穆继兵的亲爹娘。   穆继东摸了摸下巴,“你婆婆的意思,穆继兵的爸妈挺有钱?”   穆清点点头,“好像是这个意思。”   “你婆婆爷爷叫我们回去干什么?帮着他们多谈点抚养费?”   “呃~婆婆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婆婆什么意思?”   穆清猜测,穆红强亲婆婆爷爷身份挺高,她婆婆王彩霞可能觉得这个关系她爹用得上,所以叫他们一家回去认一下人? 第103章   当年分房子的时候, 穆继兵的态度和穆家老两口的态度很奇怪,现在想一想,甚至觉得穆解放他们的态度也很奇怪。   穆继东想知道真相, 专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回去, 等到第二天那边才给回电话, 问什么都不说, 王彩霞只叫他们抓紧点儿,赶紧回老家。   穆继东想了想,还是找领导请了假, 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   一路上的辛苦不提, 一家三口回到穆家村,第一时间去老宅那边。这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全家人除了王彩霞都不在。   “回来了。”   王彩霞坐在院子里砍柴, 看到老三一家回来,淡淡地看了一眼。   情绪不太高呀?穆继东和林玉对视一眼。   “嗯,娘,我爹呢?”   “下工去后山上砍柴去了, 一会儿就回来。”   穆继东拿行李放桌上, 连忙凑过去,“娘,穆继兵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又冒出一个亲爹妈来?”   林玉和穆清娘俩竖起了耳朵。   王彩霞叹息一声, “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您慢慢说,我们听着呢。”林玉倒了杯凉白开送过去。   穆继兵的亲爹名叫温明德, 娘叫李莹, 都是研究武器的专家, 那时候他们工作的军工厂被敌军炸毁, 他们受了伤,被送到后方芒山县休养。   芒山县接了很多伤患,县里住不下,穆继兵爹娘被送到村里养病。那时候李莹怀孕,和王彩霞月份差不多,就把李莹两夫妻安排到穆家。   两个人也是有缘分,怀孕的月份差不多大,生产还在同一天。王彩霞生的是一个闺女,李莹生的是个儿子。   母子平安,两家人都高兴,还商量着买些鸡蛋回来染红鸡蛋,分送给乡邻沾沾喜气。正在这个时候,穆家来了两个人,跟温明德说了什么,温明德和李莹关着门商量后,决定马上就走。   刚生产完的产妇和婴儿正是脆弱的时候,哪里经得起颠沛流离,温家夫妻俩就把孩子托付给穆家,还把身上的钱都留下,说等那边安顿好了就过来接孩子。   “然后呢?”   “他们走了的当天晚上,村里来了一个人,说温明德是奸细,要把他们抓回去审问,我说他们上午就走了,那些人没有多问就追出去。”   “他们是真的奸细?”   “那时候我们真以为他们是奸细,怕惹上事儿,又舍不得把刚出生的孩子扔了,就说我生的是双胞胎,把事情隐藏下来。前些天,温明德夫妻找来,我们才知道,当时组织提前得到消息把他们转移走,后面来打探消息的那个人才是奸细。”   穆继东沉默了半晌才说,“穆继兵一直知道他不是亲生的?”   “他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些风言风语,估计猜到了,又不敢肯定。”要不然,当初分家的时候,他也不会说那些话。   穆家可以说是把穆继兵当亲生的养,养到几岁大的时候,又碰到一次奸细,他姐姐为了救他引开奸细死在山里,他要那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后头分家还说那些插刀子的话,那真是畜生不如。   王彩霞眼眶红了,“那时候咱们这里虽然是后方,渗透进来的奸细也不少,我们也分辨不了哪些是坏人。多乖的孩子呀,养到半大,就这么没了。”   穆继兵自己以前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没有证据,只能把这事儿藏在心里。现在亲爹妈找来了,回想起当初为了分家占房子,把姐姐死了的事情拿出来说戳老两口的心,他不是人,他是畜生。   温明德两夫妻找来之后,穆继兵在穆家老宅外面跪了好久,穆家老两口都没搭理他。   老两口被伤透了心,一口唾沫一个钉,当初说好了以后断绝关系,不相干就是不相干,他们家对穆继兵仁至义尽。   温明德知道当年分家的事情,还有穆家姑娘去世的事情,忍不住怒火,把穆继兵打得下不了床,这都四五天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   这几天,温明德和李莹夫妻每天都来穆家老宅和王彩霞说说话,穆家照顾他们儿子长大,还给娶了媳妇儿,后头即使断绝关系,儿孙也没少沾穆家人脉的光,温明德夫妻心里有愧。   这么多年过去了,穆贵和王彩霞心里早就看淡了,虽说有些怨气,但闺女去世是意外,也怨不到他们夫妻身上,只能说孩子命不好。   温明德和李莹夫妻俩现在退休了,听说现在不搞研究,被请到北京一所大学当教授,有身份有名望有人脉。   穆家老两口觉得,既然温明德想报恩,他们也要接着。老大一家用不上温家的关系,老三一家说不定用得上。   “他们一家子不是在北京教书吗?穆清成绩好,读的学校也好,到时候能不能让他们帮忙,让穆清去他们大学当老师?”   穆继东笑道,“娘,人家学校是搞武器的,清清读的文科,去他们学校干什么?”   “不当老师,不是有那什么搞后勤的嘛,能不能安排个工作?”   “娘,用不着。”穆继东看了闺女一眼,“清清和霍家的小子处对象,等毕业了,迟早要回南广。”   “再说了,我们夫妻就这一个闺女,我在南广走不了,也舍不得她一个人在北京。我穆继东奋斗到现在,还不是为了一家人待在一起过安稳日子?”   霍家那小子王彩霞见过,是个人中龙凤。   王彩霞看了孙女一眼,犹豫道,“那这个人情,就这么耽误了?”   “娘,咱们家现在都过得好,不差那点人情,您心里舒坦就行了!”   穆贵回来了,肩上担着一担柴火,穆继东赶紧跑过去接下。穆贵后头还跟着两个发鬓斑白,体型瘦削的老头老太太。   这是帮着去山上砍柴去了?   温明德放下柴担子,微微一笑,“老哥,这是你家老三一家?”   穆贵点点头,“老三,过来叫人,这是红强的爷爷奶奶,你叫温叔叔,李阿姨。”   李莹笑的温和,对穆继兵说,“咱们两家亲近,别叫什么阿姨,叫婶婶。这是你家闺女吧,听说在北大读书,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林玉带着穆清走过去,跟着叫了人。   两家寒暄了几句,温家夫妻这才回去。   等人走后,穆贵才跟儿子说,“你娘都跟你们说了吧,你们怎么想的?”   “爹,你们乐意和他们来往就来往,不乐意就不来往,不用替我们考虑,我们也用不上。”   穆清看爷爷不说话,“爷爷,您可别小看我我爸,现在是副师长,早晚上去当师长,人脉关系不比温家差。”   “我想着,人家是搞武器的,你是当兵的,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真是上年纪了,穆贵驼着背,双手背在后头,慢慢往屋里去。   讲真心话,村里人都说穆贵和王彩霞好人有好报,帮着专家把孩子养大,人家知恩图报,什么好东西都往穆家送,可让人羡慕了。   穆贵和王彩霞老两口并没有多高兴,温家的到来,让他们心里那块伤疤又开始犯疼。   温明德和李莹大概也猜到了穆家老两口心里的想法,也知道他们儿孙出息,不缺吃穿,但是受了人家的好,不管人家需不需要,总要想办法还回去。   张兰花刚做好饭,捧着笑脸叫公婆洗手吃饭。   “兰花,红杰和红强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   李莹笑着说,“刚才回来碰到穆家老三一家,这一家子大的小的看着都是体面人儿。”   “妈你可说对了,外村的都羡慕穆家村风水好,都说穆家村的风水呀,八分都在穆继东一家人身上,剩下两分才分给了咱们。”   张兰花殷勤地给婆婆递帕子擦手,“我们家姓温,没沾到穆家村的光也正常。爸妈,你们看,继兵什么时候去把名字改了?”   “胡说!”   温明德怒道,“穆家把你男人继兵养大,还让你两个儿子沾光有工作,一家人过上好日子,你们还想改名?”   张兰花张口结舌,“爸,你别生气,我没不认穆家的好,只是咱们家到底姓温不是。”   “不用改,我温家绝后也不能改!”   温明德气的饭都不想吃,扭头进屋。   李莹叹气,拍拍儿媳的胳膊,“以后别说这些话,你爸心里对穆家有愧,说这些只会让他心里更难受。”   屋里趴在床上的穆继兵,把爹妈说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回想起姐姐,当年她一把把他推到草堆里藏着,往山上跑引开坏人。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   等到天色快黑了,穆继军和王春玲夫妻俩下班回来,一家人吃了顿饭,王春玲留他们在家住,林玉谢过,还是想住自己家。   住在他们家的秦家老两口,趁着暑假去看望闺女和外孙去了,隔壁刑老太太说,要等到入秋后才回来。   “清清呀,你莉姐姐身体好不好,孩子怎么样?”   “刑奶奶您别担心,莉姐姐一切都好,每天开开心心的,孩子也照顾的好。”   “好好好,那就好,你两个刑叔叔瞎操心,不让我们几个老头老太太出远门,只能等他们回家看我们了哦。”   “刑叔叔也是担心您老。天气热,您不好出门,坐火车大人都觉得辛苦,莉姐姐也不好带着孩子回来,您要看到曾孙恐怕要等到过年去了。”   “过年呀,过年孩子就半岁多了!”   “是呀,那时候孩子身子骨也硬朗些。”   云爷爷和云奶奶也还没休息,穆清陪他们说说话,等她娘亲喊她回去洗漱她才走。   见了温家老两口,也没什么其他要紧事,穆继东打算明天在家待一天,后天回南广。   “你们娘俩要是想在家住几天,也可以晚一些再走。”   穆继东瞥了闺女一眼,“霍容时八月回南广,你要想在老家住几天,就让他好好等着。”   “等就等呗!”   穆继东轻哼一声,“你要真这么想就好了,就该给他点苦头吃!”   林玉瞪眼,穆继东认怂,“好好好,我不说了行吧!”   林玉把扭干的洗脸帕晾在绳子上,“不用等,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也回去。”穆清举手!   穆继东不高兴地看了闺女一眼,刚才还说让霍家小子等,这就不算话了。   “行吧,刚好明天是休息日,媳妇儿你做一顿好的,请爹娘,还有温家人一起吃顿饭。”   “那明天一早我和闺女去县里买菜。”   “嗯。”   穆继东不去,他去老宅陪爹娘说说话。   请家里人吃饭,肯定不能把刑家和云家忘了,林玉第二天早上起来列单子,要买的东西还有点多。   “妈,做个样子就行了,我这里什么东西没有。”   “县里能买到就在县里买,买不到再用你那里的东西。”   “好吧。”   林玉去老宅借了自行车,跟他们说好晚上去家里吃饭,才骑车去县里。   买菜之前,母女俩先去县医院一趟。   “你好,请问刑院长在哪里?”   “我们院长忙着呢,没空。”   “那蒋医生有空吗?”   小护士看了林玉一眼,穿着打扮不像是来攀关系的。   “你找我们蒋医生有什么事儿?”   “我们是穆家村过来的。”   “哦,穆家村的,我带你过去。”   说到穆家村小护士态度一下变了,笑着问道,“是不是刑院长爹娘托你们带话了?”   林玉还没来及说话,就在走廊上碰到蒋涵。   “林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蒋涵惊喜道。   “昨天晚上刚回来,这不睡醒就来找你了嘛。”   蒋涵哈哈大笑,“前些天接到穆继东打的电话,我和刑定南一猜就知道你们要回来。”   “穆继东工作忙,我们也待不了两天,明天就要走。”   “这么急?”   “嗯,晚上我家请客吃饭,你们夫妻俩下班回一趟村里?”   “你们请客我们肯定回去。本来昨晚我们也要回去的,昨天刑定南去了一天卫生局耽误了工作,今天要补上,要不是陪他,我早就回去了。”   放暑假,两个孩子去市里他们大伯家玩儿了,不用管孩子做暑假作业,蒋涵这几天舒坦着呢。   有病人找来,蒋涵和林玉打了声招呼就先忙去了。   林玉带着闺女出去,林玉对闺女说,“你定南叔叔和蒋涵阿姨是同行,互相理解对方的工作,也不容易闹矛盾,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你和我爸还不是没怎么闹矛盾。”   “哼,你爸有些时候也气人,没有大吵大闹是我气性好。”   “做什么气着您了?说给我听听?”   “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儿家问什么问。走快点,新鲜菜叫别人挑没了。”   穆清无语,要我懂事的时候说我是大姑娘,这会儿又说我是小孩儿,当家长的都这样吗?   芒山县离村里近,买菜还是好买,什么豆角、茄子、辣椒都是早上刚摘下来的,新鲜的很,买肉的话,大肥肉被抢的差不多了,半肥半瘦的还是多。   林玉买了一个大肘子两只猪脚,看到排骨不错,买了一扇排骨。排骨吃不完没关系,吃不完就存起来。   “清清,那边有卖老母鸡的,你去选一只,还有老鸭子也买一只,下午咱们炖酸萝卜老鸭汤,夏天吃这个舒服。”   “好。”   买完菜时间不早了,太阳晒人,但是路两边都是树,在绿荫下骑车还有风吹过来,脖子上的汗都吹走了。   “林玉?”   刚出城就听到人叫她,林玉连忙按住刹车,“谁叫我?”   一辆车停在母女俩身后不远处,林玉回头,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自行车都顾不得倒在地上,她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容叔,我好想你!容叔,这些年你去哪儿了,过的怎么样……”   林玉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容文博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拍拍她的肩膀,“这些年过得好吧。”   林玉又笑又哭,忙点头道,“好,都过得好,继东现在是副师长了,我家清清现在在北大读大学,清清,快过来,这是容爷爷,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我都记得,容爷爷要和我下棋吗?”   容文博轻哼一声,“你个小丫头,想赢我的棋是不是。”   一老一小,相视一笑。   容念家从车上跳下来,给妹妹容芯使了个眼色,悄声说,“看见没,这就是小叔嘴里优秀的天上有地下无的穆清呀!”   容芯是姑娘家,又和穆清年龄相仿,第一眼看她的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的蓝色的小碎花连衣裙,裙子做工好,她的气质好,人和裙子相衬,简单雅致,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土气。   “念家,芯芯,过来见过你们林姨。”   “哎!”   穆清刚才就注意到这两个年轻人,男的衬衣西装裤,端的是英俊潇洒。女的一身洋装,耳朵上、脖子上、手上全套珍珠首饰,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儿。   “我叫容念家,比你大几岁,你可以叫我一声哥,清清妹妹,初次见面,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念家哥好,这会儿我可没礼物回送哦。”   “哈哈哈,不要其他的礼物,你画的画给我一幅可好?”   容芯俏皮地眨眼,“清清妹妹,我哥惦记你的画好长时间啦!”   容文博高兴道,“清清回去给他看看你的画,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穆清反应过来,哦,原来是容爷爷给拉的仇恨。   “别站在路上说,咱们回家坐下好好聊。”   “走走走,先回家。” 第104章   容文博自从知道能回去的消息后, 一直催促着大哥容文渊联系对岸,容家上半年一直在准备资料调配人手,忙活投资建厂的事。   等安排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才到上海安顿好。   容文渊要在香港坐镇, 上海的厂子交给老大容知远管理。容念家和容芯这两个没有正经工作的, 就陪着容文博来穆家村探亲。   回到村里, 林玉迫不及待地去老宅叫人。   “穆继东,你快出来,容叔来了!”   “什么?”穆继东从屋里跑出来, “你刚才说容叔?”   林玉激动地跺脚, “就是容叔,你忘了?”   “这我哪里能忘,这不是不敢相信嘛。”   容文博哈哈大笑, “我人都到你家门前了,有什么不敢相信的?”   穆贵和王彩霞跟出来,两个人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半晌穆贵才说, “老哥啊, 你一走这么多年,老三一家可惦记你了,年年过年都要念叨一句,你可总算回来了。这回咱们就不走了, 啊!”   容文博动情地握住穆贵粗糙的手,“不走了, 不走了, 前些年总怕自己死在外面, 现在回来了, 哪里都不去。”   “胡说,现在日子好过多了,咱们至少还要再活一二十年。”   “哈哈哈,咱们一起努努力。”   王彩霞笑着说,“清清现在也有对象了,你好好保养身体,以后还能抱曾孙呢。”   容文博瞪眼,“清清才多大,这就有对象了?”   “也不少了,过几天就满十八了。”   “那也还小,哪家小子哄了你去?”   顶着容爷爷的目光,穆清默默低下了头,心里念叨霍容时,怎么还不回来。   容文博冷哼一声,“穆清你跟我来!”   “哦。”   容文博带路上山,穆清默默跟在后面,容念家和容芯兄妹俩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爸妈,我先回家去,晚上你们来家里吃饭。”   王彩霞挥挥手,“快回去吧,等半下午我们再上去。”   “哎!”   穆继东帮把手,帮着媳妇儿把买的肉和菜一起提回家,紧赶两步,追上去。   上坡的时候,容文博发现右手边有一家人。   “清清呀,你家来客人了?”   “云奶奶好,这不是客人,是我容爷爷来了。”   云家老太太寻思半天,穆家有这门亲戚?她在穆家村住了也两三年了,怎么不知道?   “谁来了,我看看。”   刑老太太虚眼看过去,等到人走近了,她一拍大腿,“哎呀,老头子你快来,容文博来了!”   容文博笑出了声,“您老两口身子骨还硬朗!”   刑老太太抚掌大笑,“整天吃好穿好睡得好,儿孙又有出息,还孝顺听话,日子过的不好都不成!”   刑老爷子和云老爷子在屋里下象棋,听到动静出来,刑老爷子笑着迎上去,两个人拥抱一番。   “瞧瞧,你也长白头发了,咱们都老了哦。”   容文博有些得意,“你们有儿孙我不羡慕,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侄子侄女,对我好着呢,老了也有人管。”   穆清往前迈一步,“还有我呢?”   容文博笑的痛快,拍拍她的脑袋,“忘了还有你这个小丫头,你叫我一声爷爷,以后我走了,财产你和知远他们兄妹三个平分。”   “我脸皮厚着呢,您敢给我就敢要,我多从您那里弄些好东西,存着给我的儿孙。”   容文博笑意一凝,“你小小年纪处对象很光荣吗?不好好搞学习去谈恋爱,像话不像话?”   云家和刑家老两口听到这儿,齐刷刷看向穆继东和林玉,“孩子处对象了?”   林玉笑着点点头,“您老都认识,霍家的儿子,霍容时。”   “哦,那是个好小伙儿,配咱们清清不错!”   “哪里就不错了?我教养的姑娘,什么样出身的子弟都配得起,这不好好挑选一番,终身大事也太随意了一些,你们当爹妈的太不负责。”   刑老爷子拉着容文博去院子里坐,“你别着急上火,霍家那个儿子是个好的,你听我们跟你说。”   “对嘛,你先坐下喝口水,咱们慢慢聊。”   几个老头儿老太太有话说,穆继东和林玉夫妻俩先回家做午饭,还叫刑家今天别做饭了,午饭和晚饭都去他们家里吃。   刑老太太随口应下,两家人关系亲近,你家吃饭还是我家吃饭都没什么关系。   容念家和容芯把带来的礼物送到穆家,拍拍手跑去刑家听八卦。   “行吧,刚好给腾出空来。”   穆清跟去厨房,“妈,菜够不够?”   “今天的菜够了,明天没有再去买。”林玉扭头对穆继东说,“明天你先走,容叔来了,我和清清陪他住几天。”   “应该的,容叔和刑叔他们这么多年不见,有的聊。”   穆清默默拿了一些大米、小米、面粉分别放米缸里,又拿了一条火腿挂在墙上。   “清清,今天忘了买鱼,你拿两条鱼出来,一条大的草鱼晚上吃,一条小点的鲫鱼,中午做鲫鱼炖豆腐。”   “好。”   养生汤和酸萝卜老鸭汤今天中午吃不上了。   饭菜做的差不多了,容念家和容芯兄妹俩心满意足地回来找穆清。   “哎,听说你的对象又高又帅,年纪轻轻已经是团长了,还会好几门外语?”   “也没有好几门外语。”霍容时会的她都会。   容芯啧啧一声,“真想看看你对象长什么样,有没有刑奶奶他们说的那么好。”   容文博背着手进来,“那小子现在在哪里,把人带来我看看。”   “他现在在北京,跟我说好了八月回南广,我家里有事儿回来了,等我回去他肯定在南广等我。”   “你也快过生日了。”容文博对林玉说,“你陪我在穆家村住两天,到时候念家开车送我们去南广,到时候去那边给清清过生日。”   “好。”林玉笑着说,“说来也是缘分,小霍的生日比我们清清早一天。”   容芯想了想,虽说她和穆清年纪相仿,姐妹相称,但是从小叔那里论,清清叫小叔容爷爷,那她不就比亲亲长一辈?   等见到清清的对象,那位霍团长叫她姐姐还是叫她姨?   容念家撇嘴,“你也就是萝卜不大,都长在辈上了。又是亲的,人家叫你一声姨,你好意思应?”   “是哦,我一个美少女被人叫姨,我多吃亏。”   “啧,都怪我们爸妈结婚晚。”   “瞎想什么呢,洗洗手吃饭了!”   饭菜做好了,林玉去隔壁请刑家和云家老两口过来吃午饭。   中午做的鲫鱼炖豆腐、红烧茄子、粉蒸排骨、炝炒时蔬、回锅肉、鱼香茄子,都是家常菜,味道出奇的好。   容文博感叹一声,“这就是家常味啊,还是这里的饭菜香。”   容念家和容芯从小到大吃了无数的美食,此时吃的头都不抬。   不是这些家常菜有多特别,容芯觉得,主要是这菜味道特别正,原汁原味儿,每一样食材都那么新鲜又美味。   容文博嫌弃地看了侄子一眼,“晚上还有更好吃的,悠着点儿。”   容念家眼睛亮了,“林姨,咱们晚上吃什么?”   “晚上呀,晚上有大菜,养生汤、酸萝卜老鸭汤,还有清蒸火腿。”   “都是些汤?”容念家对汤不感兴趣。   “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容文博笑道,“好些年没尝到林玉的手艺了,倒是想的慌。”   “容叔喜欢我的手艺,那就跟着我住,天天做您爱吃的!”   “哈哈哈,好好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容念家吃饱了,笑着揉了揉肚子,“我年轻,消化好,晚上什么好吃的我都能吃得下。”   穆家老二的事情容文博刚才在那边也听刑家的人说了,吃完饭不着急休息,坐下说说话。   容文博的意思,现在穆继东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老二那边不用管,维持着面子情就是了。   “我当年也没想到,教会你射箭,你还有这样的造化。”   穆继东笑着看向媳妇儿和闺女,“全靠我媳妇儿和闺女支持我,给我想法子,靠我自己肯定走不了今天这一步。”   听到这话,容文博高看他一眼,“你倒是个明白人。”   容文博教过穆清,最知道这丫头有多聪明的,他甚至怀疑过小丫头有宿慧。   一家三口,一个出主意,一个负责往前冲,还有个管后勤的,这样的一家人,不好都不行。   容文博对穆清说,“当年我跟你说,以后要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把你外公外婆留给你的东西拿出来卖一卖都够你过一辈子富贵日子,现在好了,不用卖家当,有你爸在,这一辈子肯定吃穿不愁。”   穆继东骄傲得很,“不用靠我,她自己每年的分红都用不完。”   “分红?什么分红?”   “穆清记性好您知道,您走后她跟着蒋涵夫妻学医,去了南广之后又跟着军区医院的大夫学,她自己也下了功夫,弄出了个解毒药的方子,给卖了,制药厂每年给她分红。”   “这两年药卖的广,她的分红也变多了。”   “嘿,你这丫头,我真没看错你。”   容念家眉毛一挑,“清清妹妹学这么多东西,现在画技怎么样?”   “这有什么好问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知道了。”   容文博兴头上来,午觉也不睡了,穆清也跟着不能睡,只能把她的家伙事儿搬出来。   “画什么?”   “我看过你画的小院葡萄架,这都十多年了,瞧瞧你家的葡萄架,现在已经郁郁葱葱了,再给画一个?”   “好啊!”   容念家狗腿地要给穆清磨墨,穆清不用他,自己慢慢地磨着,既是磨墨,也是静心。   这座小院和她的年纪一样大,十八年了,房子的外观看着老旧了一些,当年院子里栽种的各种果树全都长成大树,葱茏的果树和院墙边的藤萝花草,把老旧的房子衬托的古朴可爱。   手下的笔随着思绪展开,笔下的葡萄架已经不是葡萄架了,葡萄藤攀沿着架子铺满了半面墙,肥硕的葡萄叶下,还未长成的青涩的葡萄半掩着,夏日的小院跃然纸上。   穆清画完,细品,觉得满意。这两年画画的时间少了,功夫还未放下!   放下笔,穆清抬头,发现她身后站了一群人,睡醒午觉的刑奶奶他们也过来了。   容念家挤开穆清,欣赏着这幅画,“好画呀好画,既有国画的典雅和古意,又有现代的精巧和自然,这要炒一炒身价,送到画展去,这就是下一个大家呀!”   容念家一副伯乐发现千里马的惊喜表情,“清清妹妹,我们俩签个合同吧,我保准你成名成家,赚大钱!”   容文博轻哼一声,“清清的画拿给你那是糟蹋了。”   “小叔别这么说嘛,画家也是要吃饭的嘛。”   容念家从小学画,自己天赋有限,没画出来什么名堂,就搞了个艺术品经纪公司,专门搞艺术品拍卖和画展。   靠着容家的人脉和砸钱,这两年已经在业内初露锋芒,算得上是小有名气。   可惜,那些有名有姓的大画家根本不跟他这样的新公司合作,容念家他们只能努力发掘新人。   穆清就是他到目前为止见过最有风格最有潜力的新人,有大火的潜力。   “清清妹妹,考虑考虑我吧,咱们是一家人,哥哥我肯定不会坑你。”容念家拍着胸口保证。   穆清笑了笑,不接他的话,慢条斯理地把她的私印拿出来,盖章!   “清清,我好喜欢你这幅画。”容芯拉着穆清撒娇。   穆清笑了笑,“喜欢就送给你。”   “真哒?”容芯惊喜不已。   “真的,等墨晾干,你就收起来吧。你送给我的礼物,这幅画是我给你的回礼。”   “嘿嘿,谢谢清清。”   容念家不许,“不行,这幅画还有我的一份,送你的礼物是我们全家一起选的,既然是回礼,我也要。”   容芯不让,“哼,我是妹妹,你要让我。”   “你拿着这画也没用不是。”   “怎么没有用,我拿回家挂墙上。”   “这么好的画你……”   “行了!”容文博凶了一声,“念家你少在家里说你的生意经,俗的很,想赚钱跟你大哥学做生意去。”   “小叔。”容念家夸张地卖惨,“您可不能重女轻男!”   刑家老两口忍俊不禁,“不愧是容家的孩子,像你小叔年轻的时候,精神头儿,能折腾。”   云老爷子笑呵呵道,“年轻人嘛,有创劲是好事,卖画能卖出名声也是本事。”   容芯提防她哥,等到墨干,赶紧把画收起来往卧室跑,“清清,今晚上我跟你睡。”   “右边那间是我的卧室。”   “好嘞!”   刑老太太笑眯了眼,“文博现在高兴了吧,瞧瞧你教的多好。”   容文博志得意满,还要谦虚一句,“也是清清自己有天赋,又肯努力,换成其他孩子,这么多年没有老师督促,只怕早就把我教的忘了。”   林玉去厨房看了一眼灶上的汤,顺便端了盘切好的水果出来。   “爹娘来了。”   “哎!”   穆贵和王彩霞走在前面,温家老两口走在后头,最后面是穆继军夫妻和走路一瘸一拐的穆继兵两口子。   王春玲笑着跟容文博问了声好,“我和继军上午回了趟娘家,没想到您来了,早知道我们就不回去了。您老这些年过的可好。”   “好着呢,我瞧着你们也过的不错。”   “托您老的福,我家老大当年拜了师傅,当了工人,去年考上了大学读书去了,我顶了老大的工作,现在过的可好了!”   王春玲语气恭敬,说话特别好听,容文博听的直点头,穆家老大一家是记好的人。   王彩霞拉着李莹给介绍,刑家和云家人已经见过了,这会儿给介绍容文博一家。   温明德态度温和,和容文博搭上话,借着问起香港那边的生活,打开了话匣子。容文博知无不言,大家都听的入神。   家里有小汽车,好多人家家都有冰箱、电视这样的大件儿,地都是水泥地,对岸的日子确实比这边的过的好。   刑定南和蒋涵夫妻俩下班回来,笑着说,“咱们现在也开始发展了,早晚过上一样的好日子。”   “对,咱们要有志气,咱们老一辈把外敌从咱们的土地赶出去,你们年轻一辈,就要肩负起发展的重任!”   “您放心,我们老了,清清这一辈又长起来了,她们读书多,有文化,脑子又好,咱们总会有赶超的一天。”   “说得好!”   穆清默默往后退一步,别,她不敢说这话,她是个不中用的。   容念家凑到穆清身边,“下地干活你不行,去工厂上班你肯定不乐意,毕业去单位坐办公室吧,人情世故你肯定也不喜欢,你要想为国家做贡献,我给你指一条赚外汇的路。”   “你对我倒是挺了解。”   “嘿嘿,都是听我小叔说的,我总结了一下,我看你就是想当个富贵闲人。”   吃饭前,穆清才说,“回头你给我介绍介绍你的艺术品经纪公司。”   “好!”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中午是家常菜,晚上就是大餐,林玉开始还以为晚上吃饭的老年人多,一大锅养生汤,一大锅酸萝卜老鸭汤吃不完,没想到最后一点汤都没剩下,准备的其他菜也一扫而光。   容念家打了个饱嗝,舒坦!   夏天天黑的晚,吃饭完也没着急回去,温明德夫妻略坐了坐才慢慢下山。   王彩霞走在后头,“老三你明天一早走?”   “嗯,南广还有工作,耽误不得。”   “那你早些回去吧,等过年再回来。”   “哎。”   林玉和穆清要在家里多住两天,第二天一早,穆继东搭刑定南的车去县里。   容芯在家爱睡懒觉,在穆家不好太放飞,早上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跟着起床吃早饭,这会儿又困了。   林玉是个宠孩子的人,叫容芯回去补个觉。   “林姨我去睡啦!”   “去吧,中午叫你吃饭。”   容念家没心思睡觉,忙着和穆清套关系,一心想穆清和他签合同,一起赚大钱。   穆清从容念家那里知道画家从一文不名到受人追捧的是怎么捧起来的,她对名气没什么感觉,但是能赚钱,她就愿意试试。   她有钱是有钱,但是谁还嫌钱多啊? 第105章   在家里住了两天, 林玉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去南广。   王彩霞给准备了很多山货,切片晒干的野山药、蘑菇等等。这次去南广坐容家的车去, 方便带东西。   “爹娘, 我们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好。”   容念家开车, 穆清坐在副驾驶, 目光一直落在方向盘上。   “你想学开车?”   “想,我还想买车,可惜现在个人没有车, 我有钱都买不到。”   “想要车还不简单, 回头我从香港给你弄一辆过来,放在公司名下,你随便拿去开。”容念家大方得很。   “那就谢谢了。”   容文博笑呵呵的, “一辆车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跟他道谢做什么。”   啊,对对对, 您说的都对!容念家乖乖地听着, 一句都不想反驳。   “林玉呀,等清清过完生日,你跟我回一趟上海。知远去问过,咱们家在新野的老宅还回来了, 你家的房子也一样,你是林家的户主, 要去办个手续。”   “听容叔的。”   自从几年前跟闺女一起回了一趟老宅, 把有纪念意义的物件都带回来后, 林玉对上海那边就没怎么关注了。   “妈, 到时候我跟您一起去。”   “好。”   容念家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这些年画的画都在南广那边存着吧。”   “嗯?”   “到时候咱们去上海的时候把你的画选一些带走,到时候开画展用的上。”   容念家心里已经有一连串让穆清成名成腕儿的计划,办一个画展可需要不少画作。   “都在家里,到时候你自己去选。”   容文博连忙道,“先让我选,我要选一些收藏。”   容念家不乐意了,“小叔,好的都叫你收藏了,我到时候怎么办?”   “我先选,选了你再拿去展览,但是你要标好了,都是非卖品,展览完你给我送回来。”   “小叔你放心,开画展罢了,肯定一幅画都不卖,等价格高了再说。”   香港那边的公司已经很成熟了,容念家准备回上海就叫那边准备好,抓紧时间带穆清去一趟香港,先露个脸,把画展办了,后面的事情他再慢慢操作。   算一算时间还很紧张,等穆清过完生日,十号左右就得出发去上海。   霍容时已经回家好几天了,整天盼着穆清回来,他爸都看不过眼,把人赶到部队去帮忙训练新兵。   “团长,您有时间过来?”   “金山,你们敢出了任务回来?”   “刚回来。”   大高个进山,矮个的江海,还有断过腿的陈康,以前都是他手下的人,他去读军校后,这三个人由其他团长带着,今年金山升职当了营长,住进了军区大院。   “团长,我媳妇儿听大院的老娘们说,你和穆副师长家的姑娘在处对象?”   “谁说的?”霍容时挑眉。   这事儿两家人心知肚明,一句话没往外漏,外人怎么知道的?   “嘿,听张钦说的,张司令家和你们两家关系好,你们还是一块儿长大的情分,他说的话能有假?”   霍容时暗自咬牙,这小子!   “团长,你说说嘛,真的假的?”大男人也喜欢听八卦。   “真的!”   江海乐开了花,“我们三个都觉得是真的,一猜一个准儿。”   “团长,什么时候办喜事儿?记得请我们喝喜酒。”   “对对对,咱们过命的交情,您结婚我们肯定到!”   霍容时笑道,“要办喜事儿,到时候肯定请你们。你们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吧,在丛林里待了大半个月人都臭了!”   他就没想过和她以外的人结婚!   不是她,还能是谁!   一路从穆家村开车到南广,穆清边学边练习,很快学会了开车,和容念家、容芯兄妹俩换着开车,霍容时生日那天赶到家。   砰的一声,响起关车门的声音。   “哟,你家在南广的房子跟穆家村的一模一样哈!”   穆清拿钥匙开门,容念家第一个进门,转悠了一圈。   “还是有些不一样,气候不一样,瞧瞧前院的花草果木,后院的菜地,和穆家村的相比,长得格外茂盛些。”   林玉笑道,“睡觉还是跟在家的时候一样,芯芯跟清清睡,念家陪容叔住西厢。”   “没问题。”   容芯跑去后院菜地,“林姨,咱们中午吃韭菜鸡蛋饼行不行?”   “怎么不行,想吃多少自己去地里割,镰刀在厨房的窗户上挂着。”   “哎!”   容芯爱漂亮爱打扮,更爱吃,这几天跟着林姨吃了太多好吃的东西,好吃嘴儿越发馋了,小脸肉眼可见地胖了,还不许人说。   “容小胖,你差不多的了,刚到家就盯上吃的,说出去叫人笑话。”   容芯双手叉腰,瞪过去,“家里都是自己人,你不说出去,有谁知道?”   “啧,家里还真不是只有自己人。”   霍容时刚从部队回来,看到穆家的大门虚掩着,想到刚才在办公室还看到穆叔了,有谁在家?   他连忙走过来,就看到一对容貌出色的兄妹俩在互怼!   “你是说,来找谁?”容芯上下打量了霍容时一番,脸上都是汗,身上军绿色的训练服也脏兮兮的,但是吧,看着特别有男人味儿!   容芯在心里吹了个口哨,瞧瞧那腰,那肩膀,胳膊上的肌肉,真男人!   穆清在书房,从窗户那儿伸出了个头,“找我的。”   霍容时含笑点点头,“失陪!”   容芯遗憾地摇摇头,小姐妹的对象,不好下手!   容念家推了她一下,“你不喜欢你那瘦高得跟个竹竿儿似的校草了?”   容芯叹气,“以前不懂事,现在觉得,还是有肌肉的男人好。”   “切,你就是个三心二意的,我看穿你了!”   兄妹俩肩并着肩,默契地双手抱胸,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可惜,门窗都是虚掩着,他们站在院子里啥也看不到。   “你们俩不去厨房帮忙,站在这儿干什么呢?”   “看清清的对象,两个人进屋了,好久了都不出来。”容念家暗搓搓地使坏。   “有什么话不能在院子里说,非要去屋里?”容文博生气,“把人叫出来。”   “您别生气,我现在就把人叫出来!”容念家就等这句话呢。   院子就这么大,门窗还没关严实,屋里两人对视一眼,霍容时主动打开门。   “呀,自己出来了呀!”容念家嘿嘿一笑,“清清妹妹,不给哥哥介绍介绍?”   霍容时对哥哥这两个字十分敏感,这小丫头,又从哪里认了个哥哥?   穆清拉着霍容时过去,给他介绍容爷爷,然后才是容念家兄妹俩。   “容爷爷好,我叫霍容时,容爷爷叫我小霍就好。”   容文博到这个岁数,又经了那么多起起伏伏,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霍容时这小子,不赖!   这人长得好,目光清正,身上有一股正气。乍一看,容文博挑不出毛病,心里有些不高兴。   “你是清清对象?”   “现在还不是,我们俩说好了,等清清成年后再处对象。”   也就是明天的事儿。   穆清撇嘴,没拆穿他,当初他说的可是优先排队来着,这人现在胆子大了,知道偷换概念了。   “你家里爸妈知道吗?他们怎么说?”   “当然都知道,他们都很喜欢清清。”   话说到这儿,人家的态度摆出来了,容文博也不好太过刻薄。   林玉腰上捆着围裙出来,笑着说,“小霍来了,今天你过生日,怎么还去部队训练?”   “没事儿,小生日,我家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下午休息不?”   “休息。”他一会儿回去就跟他爸请假去。   “那你下午过来玩儿,这两个算是我家子侄,以后常来常往,见面的时候多着呢。”   “听林阿姨的。”   容念家笑眯眯地垫起脚攀上霍容时的肩膀,“兄弟,下午咱们去哪儿玩?”   “进山打猎?”   南广县就这么大,容念家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人,总不能带他去简陋的电影院看电影吧。   容念家眼睛亮了,“我看行。”   在穆家村的时候他就想上山打猎,没人陪他去,就没去成。   霍容时要回家吃饭,林玉留他,“就在家里吃饭吧,一会儿去跟你爷爷奶奶说一声,说我留你吃饭。”   “谢谢林阿姨。”   霍容时回家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谢桂珍叫他赶紧坐下厨房,霍容时笑着解释了一句,就走了。   霍老爷子挺高兴,“这未来丈母娘,看女婿挺顺眼的嘛。”   霍老太太跟着笑,“他们家来了个长辈,下午没事儿你去看看,请人来家里坐坐。以前听清清说,教她画画、读书、下棋、弹琴,都是这一位。”   “那咱们可得见一见。”   吃了午饭,容念家兄妹俩带上弓箭催促霍容时出发,穆清也跟着去了。容文博睡了午觉起来,霍家老两口过来找他说话。   霍老爷子有见识,容文博也不是一般人,两个人还真能聊到一处去。聊的开心了,霍老爷子请他去家里喝茶,容文博欣然前往。   见了霍家长辈,容文博也不着急走,等到傍晚,他还要见见霍家的当家人。   穆继东不知道媳妇儿回来的确切日期,中午饭就在食堂解决,傍晚下班回家才知道闺女和媳妇儿回来了。   “霍容时那小子,知道你们回来了,都没想着给我报信。”   林玉笑着道,“下午带着念家和芯芯上山玩儿去了,哪里有空给你报信。”   “人呢?”   “还没回来,估计是念家玩的太开心,不肯定回家。”   林玉还真说对了,下午霍容时带着人上山,开始打猎还玩的好好的,容念家知道听说山里有鱼,想去看看。   得,这一下午就没了。   等到天色快黑了,霍容时他们四个才回到家。   晚上不在家里吃饭,霍家请客,顺便给霍容时庆祝生日,请穆家人去家里吃晚饭。   他们带回来的鱼和野鸡,大热天的不好放,林玉和谢桂珍两个家庭主妇赶紧着收拾出来,给做熟了。   等饭的工夫,霍容时和穆清两个人在院子里散步,穆清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黑暗中,霍容时的目光灼热,“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穆清害羞地没说话,一张绯红的脸藏在夜色里。   “你给不给?”   半晌,穆清才小声说了句,“行吧!”   霍容时忍不住抱紧她,穆清急的拍他的胳膊,“叫我爸他们看到了。”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怕,院子里又没有灯,他们看不到。”   “嘿嘿,我看到啦!”   穆清被惊到了,赶紧推开霍容时,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扯了扯衣摆。   容念家把捣乱的妹妹领走,走了两步回头说,“你们想抱就抱,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没看到就怪了!   成熟归成熟,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被人当场撞破,穆清还是很不好意思。   “清清,吃饭了!”   “人呢。”   “看到清清没有?”   听到娘亲在叫她,穆清做好心理建设抬脚往屋里去,霍容时跟在她身边。   穆清心里急,推了他一把,“你别跟着我,等我进去了你再进去。”   “好吧。”霍容时无奈。   容芯拍拍旁边的椅子,“清清快来,坐我这里。”   容芯一脸坏笑,穆清想了想,坐到爹娘身边。   “啊?”容芯失望,“你怎么不跟我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容念家小声警告,“别逗清清,小心有人记仇。”   “谁?”   容芯扭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霍容时。   一箭串两只野鸡的男人惹不起!乖乖闭嘴!   霍容时的生日,更像是两家人正式见面的聚会,霍家人态度特别积极,霍老太太一个劲儿地给穆清夹菜。   真是甜蜜的负担!碗里好多肉,穆清实在吃不完。   霍容时脸不红心不跳,趁着大家不注意,把他的空碗换给穆清,穆清立马松了口气,刚才嚷嚷着吃不下,这会儿还去盛了一碗蔬菜汤喝。   穆清的生日就在明天,霍老太太问要不要大办,毕竟孩子成年了。   林玉的意思,还是别办了,军区大院其他人家里的孩子成年,也没说请客吃饭,他们太独特了不好。   再说,孩子到岁数了,估计这几年就要结婚,到时候还要请客,这会儿不着急。   “明天傍晚我家请客,你们晚上来家里吃饭。”   “咱们一定到。”   穆家请客,不仅是请霍家,还请张家和陈家。   穆清的饭菜是出了名的好,林玉开口请客,那肯定是全家人都要到。   半下午,张钦抱着闺女去穆家。   “来来来,有一个算一个,一人抱半小时,见者有份。”   穆清笑道,“你这是来吃饭的,还是叫我们给你带孩子的?”   “哈哈哈,当然是都要,这小丫头别看小小的一个,哭起来的时候,真是哄都哄不住,你和霍容时早晚有这么一天,早点习惯习惯。”   穆清默默地握住手,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做一个素银圈,霍容时早上送来的,死活缠着她要她戴,说这是他们处对象的证明。   他们俩心意相通,绝不会耍流氓,都有结婚的想法,他给定情信物,她也就默认了。   穆清不喜欢戴首饰,中午饭吃的时候,亮出手上的戒指,全家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午霍容时来家里帮忙摘菜,林玉叫小霍的时候叫得特别亲热,亲儿子也就这样了。   汪露等到张玉才下班回家换了衣服才一起过来,一进门就笑,“清清和小霍呢?”   “在后院帮忙干活呢。”   正和谢桂珍说话的江珊笑了夸奖道,“小霍真勤快,比我家陈玉树好多了。”   “哟,挺有当女婿的自觉嘛!”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106章   今天来的人多, 一桌坐不下,穆清和容家兄妹、张钦和沈园夫妻俩坐一桌,霍容时也过来挨着她坐。   “先喝汤?”   “嗯, 半碗。”穆清把碗递给他。   今天她过生日, 好像他比她本人还开心。   容念家笑道, “小霍呀, 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哥?”   “您是清清的哥,也是我的哥,以后还请容二哥多多关照。”   “哈, 你小子上道。”   容芯连忙说, “还有我。”   穆清笑着给她夹菜,“吃吧你。”   容芯轻哼一声,“这就帮着他了?”   霍容时笑着喊了声芯姐, “你们有空的话,过几天跟我们去北京玩儿?”   容念家摇了摇头,“这次去不了,过几天我们要去上海, 还要抓紧时间回一趟香港, 时间紧张。”   穆清喝了口汤,才想起,忘记跟霍容时说她要去上海的事情。   “什么时候去?”   “十号左右吧。”   “那你不跟我一起去北京?”   “恐怕不能了。”   穆清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摆, 哄他,“我给你带礼物。”   霍容时目光深沉, 淡淡看了她一眼, 他是缺礼物的人吗?   穆清挑眉, 哟, 今天刚确认关系,这男人会跟她生气了?   不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吃了晚饭,大家在院子里说话闲聊,穆清拉着霍容时去阁楼看星星。   阁楼上没有灯光,一楼屋檐下那点昏黄的灯光根本照不到楼上。   黑暗中,穆清还在想怎么哄他,他一个动作把她堵在墙角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   夏天的晚风清凉,吹不散他灼热的气息,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引领了另外一个人,穆清被亲的脑袋发昏,不自觉地往他身上贴,没察觉到这个她认识了十几年的男人此刻越来越危险。   等她察觉到不对劲,霍容时松开她的腰,一手撑在她头顶的墙上,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   黑夜中,穆清的脸发红,忍不住双手捧着脸颊,蹲在地上。   啊,简直太羞耻了,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就这样,放在以前她怕是要被抓去浸猪笼。   霍容时笑了,低沉的笑声里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沙哑迷人。   他弯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别怕,家里人都在楼下,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穆清外强中干凶回去,“他们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嗯,我是这样想的,你要是觉得不好,咱们先领证吧,领证干什么都合法合规。”   穆清娇哼一声,这人又想诱哄她,她才不上当呢。   虽然,刚才她也挺愿意的。   “刚才你是故意生气的是不是?就等我哄你,自投罗网。”   “我的清清还是这么聪明。”   脸上刚下去的温度,蹭的一下又涨起来了,什么叫我的清清?   是清清还是卿卿?   羞恼只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太熟悉了,又有那么长的时间做心理准备,现在确认关系后,因为这次亲吻,两个人马上找到了朋友和情人之间的不同感觉。   亲都亲了,搂搂抱抱可以吧。   两个热恋的年轻人,就跟连体婴似的抱着不放,穆清发现自己原来也挺会撒娇的。   霍容时非常受用,关系的改变让他看到了心上人不同的另外一面,恨不得今晚上就不走了。   “容时你在哪儿,时间不早了,咱们要回去了。”   快到霍家老两口休息的时间了。   谢桂珍刚才尽顾着说话,这会儿准备要走,这会儿没看到儿子,赶忙喊了一声。   黑暗中的两个人,恋恋不舍地分开,霍容时牵着她下楼,走到楼下才松开手。   穆继东狠狠瞪了霍容时一眼,霍容时笑着喊了声穆叔。   林玉拉着穆继东,笑着送客人出门。   一旁的容念家啧道,“脸皮真厚哈!”   容芯拿手拐捅他,叫他闭嘴。   “你捅我干什么,脸皮厚,吃得够!咱们爸教的,叫我和大哥脸皮厚点,也不至于二十多岁了还找不到对象。”   穆清轻笑,霍容时的脸皮,确实是比她想象中厚。   第二天早上,刚吃了早饭,霍容时来家里接她,说昨天没空,今天她们去照相馆照相。   容芯连忙道,“我带了照相机,我给你们照。”   “不麻烦了,我们去照相馆照,方便洗照片。”   穆清穿了一身仙女似的白裙子出来,“走吧。”   容念家看着两人的背影,对林姨说,“幸好霍容时晚来一步,他要再早一点,碰上穆叔,肯定要遭白眼。”   林玉笑道,“你们穆叔就是心里不舒坦,对小霍其实没什么意见,等以后他想开了就好了。”   而且,小霍确实是个好的女婿人选,以后闺女结婚了,住的也近。   昨晚上他们夫妻俩都商量好了,等闺女结婚,他们夫妻就搬到军区大院住,这样和霍家当邻居,闺女走两步就能回娘家。   穆清和霍容时站在一起拍照的时候,想起他们第一次拍照,那次有张钦、沈园和陈静,他们拍了合照,还拍了单人照。   穆清扭头看他,他也扭头看她。当年,他们拍了这样一张合照。   “你们两个站好,刚才那张都拍坏了!”照相师傅连忙喊了一声。   两人相视一笑,霍容时说了和当年一样的话,“师傅,没拍坏,这一张我们要。”   两人一起去照相、看电影、散步,县城里到处都有人,不太方便。   后来,霍容时每天踩点儿去穆家找穆清,约她去山上打猎。   打猎是假,小情侣牵手散步亲吻是真的!   从朋友到情侣,不过几天的时间,两人渐入佳境。   可惜,穆清要跟着娘亲去上海了。   霍容时恋恋不舍地送穆清走,穆清上车前小声说了一句,“你去北京等我,我很快回去。”   “那你早点。”   “嗯嗯。”   车子走后,霍容时还站在原地,被张钦嘲笑为望妻石。   “不对,你未来老丈人肯定不会给户口本,你们这一对还有等,你想当望妻石都还当不了,哪像我呀……”张钦说着说着就得意起来。   “去你的!”霍容时笑骂一句。   到上海之后,霍念家把车开进一个绿树成荫的小区,停在一栋小洋楼外面。   “到了,下车吧。”   容芯拉着穆清,“跟我住还是自己住?”   容家这一栋小洋楼有三层,房间不少,穆清就想自己一个人住。   坐车辛苦,容文博身体不舒服,林玉扶他进门,忧心道,“要不找个大夫看看?”   容文博摆摆手,“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就是累了。”   “我给您把把脉?”   “行呀!”   容文博觉得新奇,之前听说清清学医,还没见过她给人看病。   穆清把脉的功夫还过得去,把完脉之后,穆清对娘亲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精神气不太好,妈,给容爷爷炖一锅养生汤吧。”   “那可以,一会儿咱们去买菜。”   家里的帮佣连忙道,“家里的菜很齐全,您看看您需要些什么。”   “我去厨房看看。”   厨房里确实是各种新鲜菜都挺全,老母鸡也有一只,但是没有炖养生汤需要的药包。   “妈您忘了?我包里有几个药包,您准备的。”   林玉一拍额头,“我都给忘了,清清你去拿去。”   “哎!”   这个时候下午两点多钟,容念家扶着小叔去卧室休息,等睡一觉起来就有养生汤喝。   这个时候,容家的大儿子容知远还在公司工作,还不知道小叔他们回来了。   本来他打算晚上约一个朋友去吃西餐,顺便聊聊工作。容念家开车去公司找他。   “今天晚上家里有好东西吃,别去吃那什么大肉块儿,没劲。”   容知远解开领带,往办公室外面走,“和人约好了,人家正在来的路上,不好推掉。”   “你请了谁?”   “你认识,立强工业的贺炜。”   “贺哥呀,没关系,带他回家吃也一样,吃了饭你们去书房聊。”   容知远停下脚步,看了弟弟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馋吃的?”   “哎呀,跟你说不清,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对了,林姨带着清清跟我们一起回来的,明天我们要去新野的老宅看看,估计后天要去香港。”   “哦,穆家和林姨怎么样?”   “挺好,可以说是非常好。去之前咱们不是讨论过么,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乡下种地的,谁知道穆叔现在已经当上副师长了,厉害着呢。”   容知远很惊讶,“据我所知,一般农民想当兵可是非常不容易,穆叔怎么当上兵的?还当上了副师长?”   “那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只能说穆清不愧是咱们小叔念叨了十几年的人,那脑子,聪明得不像一般人。”   “那姑娘现在在干什么?嫁人了吗?”   “没人,今年才读大学,要嫁人还早着呢。”   说到这儿,容念家笑起来,“清清前几天满十八,她那个对象等了好久才等到她成年,两人总算能光明正大处对象了,穆叔老不高兴了,想结婚,继续等着吧!”   兄弟俩一边说一边下楼,贺炜已经到了。   “哟,念家也在。”   “贺哥好。”容念家打了一声招呼,笑眯眯地攀上他肩膀,“贺哥,今天你和我哥别去吃什么西餐了,我带你去吃一顿好的。”   “行呀,听你的,咱们哥俩吃什么都行。”   “哈哈哈,我就知道贺哥会同意。”   贺炜和容家兄弟关系不是一等一的亲近,但是两家在生意场上有合作,也算得上是熟人。   容家来内地之后,贺家也前后脚跟来,贺炜和容知远这个二代当家人来往得就更加频繁了。   见车子开进熟悉的绿荫道,贺炜笑道,“你们兄弟俩这是想请我吃家宴。”   “哈哈,还真是,贺哥你一下就猜准了。”   贺炜笑了笑,扭头对容知远说,“上周赵家联系我,想来上海开酒店,问我这边政策怎么样。”   “赵家酒店生意在香港来看还算可以,内地一旦放开,这么广阔的市场,他们要不赶紧着,后面其他家进来,他们家也就赶不上趟了。”   “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养生汤林玉做熟了的,一大砂锅养生汤炖的恰到好时候。   厨房的门窗是敞开的,容念家一下车,就猛吸一口气,连客人都不管了,甩开腿就往屋里跑。   “容芯!你居然敢偷吃!”容念家怒吼。   容芯得意洋洋地端着一碗汤,“林姨心疼我,愿意给我吃。”   容念家脑袋一转,哭唧唧,“林姨,我也想喝汤。”   “好了好了,你哥回来了吗?饭菜做好了,咱们上桌喝。”   容知远一手插着裤兜走进来,笑着喊了声林姨,“我叫容知远,林姨可以叫我知远。”   林玉笑着道,“你们兄弟俩真是继承了你们家的好基因,一个个,都长得玉树临风。”   容念家凑到灶台前,“林姨,玉树临风的人是不是可以多喝一碗汤。”   林玉笑骂了一句,“我又不是只待一天就回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穆清跟着容爷爷从楼上下来,看到一个穿着衬衣和西装裤的男人站在厨房门口。   “清清,快过来叫人!”   容知远和穆清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聪明人,更能识别出同类。   不过是一照面,两人对彼此的评价都不低。   穆清乖巧地叫人,容知远很有当哥哥的架势,“清清在家里好好住着,拿这里当自己家一般,需要什么叫念家给你买。”   “谢谢知远哥。”   容知远把贺炜介绍给她,寒暄了两句,容文博大手一挥,“开饭吧!”   林玉的手艺那没的说,加上方子又配好,一大砂锅鸡汤喝完,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几人都觉得意犹未尽。   贺炜冲容念家笑着道,“你小子厚道,没把你贺哥当外人。”   “哈哈哈,咱们这关系,指定不是外人!”   做生意的人,就没有薄脸皮的。   容念家随口一说,贺炜真不拿自己当外人,第二天早上自己开车来容家蹭饭。   容知远简直无语,以这位的身家,家里养着好几个厨师,还对一顿家常饭菜念念不忘?   “咱们兄弟不说场面话,都睡了一觉了,那个养生汤的好处你别说你不知道。”   容知远当然知道,但是不愿意明说,只当做不知道。   既然贺炜挑明了,容知远只能说,“林姨一早出门了,中午回不回来不知道。”   “去哪儿了?”   “去新野,林姨家在新野的老宅还回来了,今天去看看。”   新野?贺炜当然知道新野是什么地方。能在新野有祖传老宅的人,不管现在如何,祖上肯定阔过,手里有什么养生秘方,不足为奇。   贺炜思索再三,看容家的态度,那个方子他估计拿不到了。   也罢,以后多和容家打好关系,以后经常来蹭饭就成了。   今天人不在,贺炜没能蹭上,第二天贺炜又来,容知远揉了揉眉间。   “念家带着人去香港了。”   贺炜:“……”   想喝一碗汤怎么这么难。   这会儿,林玉母女俩已经在容家香港的家里住下了。   见过容家当家主母,母女俩被送了一堆礼物,穿的用的都有。唐锦本来就是个大方的人,看在林玉母女俩和小叔子的情分,绝对不会小气。   第一天刚到还不熟悉,林玉和唐锦聊过天后,两个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不过几天的工夫,就处得跟亲近的朋友一般。   说朋友也不准确,从容叔那里论,唐锦要比她大一倍,但是要说年纪,两人也没到差辈儿那么大。   唐锦笑着说,“就跟清清和容芯兄妹俩一样,咱们各论各的。”   要唐锦说,小叔子就是生的太晚,以至于一步没追上,步步都没赶上!   小叔子但凡和林玉妈妈年纪相当,当年林玉妈妈年轻的时候,小叔子未必没有竞争力。   在唐锦看来,这么深情的男人很难得了!   没追上林玉的妈妈,林玉爸妈死后,他到现在都没娶妻生子,还一直记挂着林玉过的好不好。   容念家回来这两天,天天带着穆清去公司开会,主要是让做策划的员工了解穆清,研究穆清的画风,给她做好定位,为画展做准备。   容念家忙,他手下的员工就更忙。   老板定下了日期,十天后就要开画展,从开始的策划会,到后面邀请名流、联系场地、准备布置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忙得飞起。   穆清跟着霍容时去了三天,让她讲解自己创作的理念,还要配合拍照宣传等等。   后头她就不去了,容芯天天带着她去逛街。   穆清手里没有钱,又不乐意用容家的,就麻烦容念家公司的财务帮她开了个户,顺便帮她把手里的黄金卖了一些,钱存进账户。   财务拿到这么多金条,手都在颤抖。不愧是老板找来的画家,有钱人呐!   财务第一时间报告了老板,容念家只是笑了笑,“你给她办好就行,这事儿不用跟我说。”   等清清的画开始卖了,确实也需要一个账户。   八月下旬,快到开学的时间了,穆清估计霍容时应该已经在去北京的路上。   这一天,穆清穿着一条纯黑的真丝连衣裙,上车去画展。   容芯想说服穆清画口红,“瞧瞧你,黑发白肤,画上红色的口红,完全就是画龙点睛呀!”   穆清笑着摇摇头,“我不喜欢。”   唐锦拦住女儿,“清清这样就很好看,清雅出尘,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也是哦。”   穆清对她笑了一下。   今天是开画展的日子,昨天香港的小报上就宣传开了。   宣传主要有两点,一点是吹嘘穆清的出身有多神秘,祖上就是富家子弟,家里出过什么什么能人,穆清本人有才又有貌等等。   第二点就是宣传容念家邀请的那些名流,谁谁谁会出席等等。   不管怎么宣传,反正热度有了!   这不,一下就把八卦之魂勾起来了,今天一早,展馆外面就蹲了好多偷拍名流八卦的狗仔,容念家早饭都没吃,就去现场主持工作。   这个时间点,邀请的名流们到了,容念家在大厅迎客。   来的路上堵了会儿车,容家人从车上下来时,员工赶紧过来引路。员工忙着工作的时候,还忍不住偷看了穆清几眼。   等把人送进去后,连忙跑去跟同事分享,仙女来了!   长发飘飘一身黑的仙女走进名利场,大厅内几乎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住目光,立马就有人想上前认识。   容念家肯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但是也不会让谁都来和穆清说话。   他选了好几位人品不错的人,把穆清介绍给他们。有容念家牵线搭桥,两方人很快聊了起来。   唐锦在大厅看到熟人,拉着穆清的手给她介绍,穆清笑着问好。   看到这里,那些纯粹想占便宜的二代们就默默退了。   怪不得容老二那么卖力吆喝,要来这姑娘是他们自己家的人呐!这样出身的姑娘,再好看他们也不敢轻易勾搭。   台子搭好了,现在要看真东西了。   穆清的画和她独特的风格,连容念家这样的专业人士都赞叹,现在又以这样万众瞩目的方式推出来,容念家公司的员工,都觉得雅号青芒的穆清,肯定能一炮而红。   市场上充斥着各种匠气的西洋画,要么就是孤芳自赏的其他画作,穆清这样雅俗共赏的画风,瞬间进入了很多人的眼睛。   现场有个名叫杰里德的美国人看到穆清的画作,立马就提出想收藏,还死活要那副名叫《远山》的画作。   那可是小叔点名要收藏的,只是借给容念家展出,等展完了,可是要送回去的。   “容,你开个价吧,只要你开的出,我就给得起。”   杰里德口气大,但是人家有那个实力。杰里德家族是做海运起家,产业遍布全球,想买一幅画还能花不起钱。   但是,这真不是钱不钱的事情,是这画根本不卖。   容念家一顿忽悠,杰里德不吃这一套,他直接找上穆清,看到穆清,他有一瞬间忘了那幅画。   “小姐,您结婚了吗?”   杰里德那副痴汉的表情简直伤眼睛,穆清点了点头,淡淡地用英语回复了一句,是的。   “嗷,真是让人悲伤,我可以见见你的丈夫吗?”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   美丽的小姐已经结婚了,杰里德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画上。   穆清比容念家还直接,拒绝了他。即使杰里德说这幅画他想买来送给他的祖父穆清也没松口。   杰里德开出天价缠着要买穆清的画作,被混进来的狗仔拍到了,第二天瞬间上了头条,再加上其他爆料,这场画展极具声势。   青芒这个画家,瞬间成为业内最有名气的后起之秀!   根据对穆清画作风格的定位,容念家觉得,买穆清画的主要人群,应该是更年轻的群体。但是,第二天,就有几个经理人来容念家公司问价,有意买画的,好几个人都是有些年纪的人。   容念家私下打听这些人买画的初衷,没想到,除了小部分觉得买穆清的画看涨之外,大部分的买家,是真的喜欢穆清的画。   容念家给穆清的定位是新锐画家,这些买画的人不看这些噱头,他们只看画怎么样。结果显而易见,穆清的深厚的功力征服了他们。   有一个财富排名前十的大佬找上容文渊,非常礼貌地想请穆清帮忙画一幅画,开出非常高的价格。   价格有多高?够得上香港本土一线画家拍卖画作的价格。   人家都这么有诚意了,穆清当然点头答应。   容念家亲自开车送穆清去那家的别墅,没想到,在别墅里看到一个熟人,杰里德。   杰里德连忙挥手,笑得跟大傻子一样,“穆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你好!”穆清点了点头。   这家主人想给年过八旬的老父亲和老母亲画一幅画,也可以说是提前准备的遗像。   “哼,那些西洋画没有魂儿,我老头子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咱们的国粹,有意境。”   国画有意境是真的有意境,但是又没有西洋画或者照相机照出来那么实在,之前一直犹豫着呢,看过穆清的画展之后,老两口觉得,这姑娘的画不错。   老两口穿着整齐,乐呵呵地抱着肥猫,坐在花园里等穆清。   “我们上了年纪的人,早晚有这么一天。我老头子不忌讳这些,寿材都准备好十几年了,再准备一幅遗像也没啥。”   穆清笑着道,“您老想得开!”   容念家帮忙把画画的工具准备好,穆清整理好裙子坐下,大佬和杰里德站在穆清身后看她画画,开始还交谈几句,后来都安静下来。   中式技法的西式应用让杰里德大开眼界,也让大佬觉得自己给的钱很值,这姑娘底子厚,以后前程远大得很。   画完后,穆清欣赏一番,对老两口说,“这是您老的肖像画,我就不落印了。”   老两口看过画之后,老太爷连忙说,“要的,你还是要给签字盖章,你的画画得好,等我以后的追悼会上用过之后,儿孙还能把画收起来。要是以后家里败落吃不上饭了,还能把画拿出去卖。”   老太太笑骂一句,“你一个糟老头子的画,谁买?”   大佬都笑了,对穆清说,“麻烦你盖个印章。”   “行。”   穆清拿出自己的私印盖上,这幅耄耋图就算完了。   “好的很好的很,回头我就找人给装裱上。”   杰里德诚恳地对穆清说,“你那副画不卖给我也行,我能不能请你去我家,给我祖父也画一幅画。”   “你们国家那么发达,多得是画家,不用我也可以。”   “不一样,他们都不是你。”   杰里德态度好的很,容念家都不好意思拒绝,穆清只能说,“我没空出国,而且这两天就要回家,确实帮不了你的忙。”   杰里德十分沮丧,真是让人遗憾。   回去的路上,容念家嘿嘿地笑,对穆清说,“知道吗,今天收到的钱,是我做这行以来,赚到的单笔最多的钱。”   头部的画家,可不会搭理容念家,他当然也没卖过这么多钱。   “先说好,只此一次,以后再有人找我画肖像画,我可是不接的。”   “我心里有数,要是人人都能花钱请你画肖像画,那对你名声不好,影响神格。”   “神格,什么神格?”   “哈哈,画神!清清呀,你这下彻底火了,头一回的价格直接和一线持平,后面就是康庄大道啦!”   穆清笑了笑,反正她画画,他负责买卖,其他的她不管。   时间不早了,她要准备回去了。   容念家给穆清准备了一辆空间挺大的越野车,唐锦给准备的礼物都放在车里,一起坐船送回上海。   容念家把人送回上海,陪着小叔吃了顿饭就回去了。   第二天,林玉送穆清去火车站,早就托关系说好了,穆清的车用火车运去北京。要让穆清开车去北京,林玉不放心。   “妈,什么时候回南广。”   “我陪你容爷爷住几天就回去。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等到北京后,记得给你容爷爷家打个电话,我知道你消息我再走。”   “哎,我走了妈!”   穆清这边刚坐上火车,霍容时已经到北京的家里了。   他也没闲着,这几天到处逛,买了好些新鲜的水果送到穆家,就等穆清回来了。   孙家姐妹俩私下里偷偷说,这两个肯定谈上了。   叶承平笑道,“这还用猜?以前没有说破,那是主家的姑娘没到年纪,就算霍团长想谈,你看穆副师长愿不愿意?”   霍容时一直在等他心尖尖上的姑娘长大,大家都知道呀! 第107章   “妈, 我到了。”   “到了就好,好好休息两天准备开学。”   “好,到了就好。”   穆清今天中午到的北京, 霍容时接到她, 两人开车去吃了午饭, 又找地方给上海容家打了电话。   母女俩说了几句, 穆清正要挂电话,林玉想起一件事,“你等等。”   “妈, 还有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 林玉犹豫了一下,“你和小霍,要注意分寸。你现在年纪还小, 万一闹出什么事,不太好。”   林玉话说得含蓄,穆清都听明白了,等在一旁的霍容时也听见了。   穆清胡乱地点头应了, 挂掉电话的时候, 只觉得耳朵烧得慌。   霍容时脸皮厚,主动牵她的手,“咱们回家。”   穆清轻哼一声,“你回你家, 我回我家。”   霍容时脸带笑意,拉着她去副驾驶。   “让我也试试这进口的越野车好不好开。”   穆清系好安全带, 霍容时坐上驾驶座, 发动车子, 开的很平稳。   穆清靠着真皮座椅, 扭头看他,“汽油怎么办,车的油箱是满的,用完了我上哪儿去买?叫容念家给我寄?”   “这事儿你不用管,回头我弄几箱汽油回来放家里。”   还有这车子,现在车子贵重,放在巷子里肯定不行,最好还是放家里。   “你家后院靠近花园那个小院子有个侧门,回头叫叶承平把侧门的门槛弄一弄,修个小斜坡,车子开到后院放着。”   穆清懒懒地笑,有人操心这些杂事真好。   霍容时忍不住摸摸她的侧脸,穆清握住他的手,“注意安全,好好开车。”   霍容时握住方向盘,笑道,“叶承平会开车,以后你上学放学叫他开车接送,不用担心天气热天气冷,打雷下雨,有个车子对你确实方便。”   没有车的时候,碰上极端天气,穆清就不回家,住宿舍里,到底不如家里舒服。   车子开进锦城巷,巷子里玩耍的孩子们跑来,纷纷问这是什么车,怎么没在大街上见过呢。   这是俄式的新车吗?   “不是哦,这是德国的车!”   小孩儿们夸张地嗷了声,“穆姐姐我们想坐车车。”   穆清从车上下来,笑着道,“坐吧。”   “穆姐姐真好。”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麻溜地爬上车,霍容时伸手把钥匙拔了。   叶承平听到动静出来,“清清回来了。”   “嗯,麻烦您把后院侧门的门槛弄一弄,一会儿把车从侧门开到家里放着。”   叶承平眼睛铮亮,“这是家里的车?”   穆清笑着点点头,“听说叶叔挥开车,以后要麻烦你开车接送我。”   “哈哈哈,不麻烦不麻烦。”   男人嘛,就没有不爱开车的,一听有这好事儿,叶承平顶着太阳也要赶紧把后院的门槛弄好。   家里没有砖块沙土,他骑自行车去买回来,傍晚前就把后院侧门的小斜坡砌好,等水泥干了就能用。   今儿天气热,估计两三个小时水泥地就能干。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间,巷子里的孩子回家告诉爸妈,吃了晚饭后,大家伙儿都出来看热闹。   虽然都是住在一个巷子里的邻居,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的不差,但是比起穆家还是差了一截儿了。   瞧瞧人家家里来往的朋友年轻人都是些什么人?家里还请了三个干活儿的,现在连私家车都用上了,一看就是全新的,听说还是德国货。   现在的人家,家里有一辆自行车都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穆家不仅有自行车,现在汽车都开上了。   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穆家不是一般人呐!   邻居们对穆清有车感到震惊,开学后,穆清的同学们也惊的张大了嘴。   特别是代巧巧,她好不容易通过复试,暑假去外交部上班,虽然只是帮忙,也让她在亲戚朋友里扬眉吐气一回,这个暑假过的别提多痛快了。   好嘛,一回到学校,还没好好享受同学们羡慕的眼神,穆清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叶琳兴奋不已,“这车真好看,是公车?”   “不是,是我家里的车。”   李明达惊讶道,“你家怎么会有车?别逗我了,现在全国所有的车都是公家的,你当我不知道呢?”   叶琳摇摇头,“你没说对,南边有些外资进来建厂的,他们的车是从国外运来的,有私家车用。”   穆清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叶琳轻哼一声,目光跟浆糊一般,就差沾到车上了,这车真洋气,家里有一辆这样的车,开出去多有面子。   叶承平笑呵呵地跟穆清打了招呼,骄傲地开着车回家。   穆清拉着叶琳,“别看车屁股了,我走的时候你们才开始复试,最后结果怎么样?”   “废话,当然是非常好了,我们要过不了复试,这不是对不起你对我们的辅导嘛。”   黄丽和李明达都笑了起来,她们都过了。   几人有说有笑地回寝室,代巧巧默默地跟在后面。   到寝室后,穆清看到寝室有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李明达连忙道,“小芸,快过来叫人,这是穆清阿姨。”   “这是你女儿?”   李明达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小辫子,“嗯,我和我爱人都在北京,女儿留在老家我们不放心,干脆就带来了。”   “你们母女俩住一起?”   “将就着住着吧,租房费钱,能省就省一点吧。”   宿舍的单人床,一个人睡还行,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晚上都没法儿翻身。   “下午我把我的东西搬走,床铺留给你们睡。”   李明达连忙道,“不用这么麻烦,本来就是你的床位,我们怎么好意思占。”   “没事儿,本来我在寝室也住不了几次,现在家里有车接送我,刮风下雨我也能回去,寝室的床位我就更用不着。”   叶琳帮腔,“哎呀,你跟穆清这个大财主客气什么呀,她让给你,你就受着。”   李明达感激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应了,穆清,谢谢你!”   “不用客气!”   穆清留在寝室的东西不多,中午叶承平过来送午饭,穆清跟他提了一句,下午穆清都没回寝室,叶承平开车带着孙大姐来寝室,就把穆清的行李全部搬走了。   李明达花了大价钱买了新的床褥,把床铺弄好,以后他们家在这个地方,就有睡觉的地方了。   李明达的爱人于宏杰听到有这个好事儿,笑着跟老婆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呐!”   于宏杰这话不是凭空说的,夫妻俩一个是正经的大学生,一个是大专生,眼瞧着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暑假回老家,也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谁知道一回去就碰到大伯家的儿子女儿欺负他们女儿,家里爸妈就在旁边看着,一点都不管。   于宏杰生气,爸妈还觉得他们两口子发达了,看不起家里的兄弟亲戚,故意找事儿。   夫妻俩舍不得女儿在老家被欺负,咬着牙把闺女带来北京。   夫妻俩都想过了,虽然现在日子不好过,但是学校有补贴,两夫妻节省一点,多养一个孩子不成问题。等这两三年熬过去了,于宏杰开始上班,家里就缓过气来了。   “你别说的那么绝对,为富不仁的人还少?”   “你这同学肯定是有良心的那一类人,等我们以后有机会了,肯定要报答人家。”   李明达点头,穆清帮了她很多,她这样的成绩能进外交部镀金,多亏了穆清指点她。   开学后,大家有条不紊地开始学习生活,外交部那边的工作他们周末才去一趟。   这天,李明达正在整理资料,听到副部长在和主任聊天,说现在太缺外交人才了,暑假新选□□的学生,都顶不了大用,老员工们工作压力太大了。   李明达脑子里一下闪过穆清的脸,没来外交部之前,李明达认识的人里面,穆清是最厉害的。   来了外交部之后,李明达觉得,穆清至少能排进前三。就冲她的口语,说得跟母语一样,外交部都选不出来几位。   可能是真正厉害的人都出国去了,剩下的人才没李明达想象中那么优秀。   李明达把听到的这个消息告诉叶琳和黄丽,黄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叶琳却说,“咱们觉得是好机会,穆清不一定这么觉得,她要想进外交部,当初就参加选拔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黄丽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我看穆清事业心不强,说不定她就想过悠闲日子呢。”   李明达觉得也是,算了,那就先不跟穆清说。   北京的秋天很短,入冬后下了第一场雪,霍容时开车去陈家吃火锅,两人绕了点路,去那家卖牛排的店拿了二十多斤牛肉和牛腩。   牛排店的老板也是服气,这两人,真把他这儿当作菜市场了吗?   “你们俩来的挺早。”   “开车过来,方便嘛。”穆清把一半的牛肉递给陈玉树,“切片儿,一会儿涮牛肉吃。”   “得咧!”   穆清搓搓手,等手暖和了,才去抱包子。   “哎哟,长得真快。”   刑莉摇了摇头,“不算快,一个月才长一斤。我问过沈园,她家的烧卖小姑娘比我家包子长得多。”   穆清没忍住笑,“等孩子长大了,这样的小名不会让他们被同学取笑。”   “这有啥,就当和同学拉近关系了嘛。”   刑莉对儿子的以后还是非常有信心。   两人聊了会儿孩子,刑莉问起温家的事情,“我妈回去后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穆红强的亲爷爷奶奶找来了,还是非常厉害的武器专家。”   “嗯,有这个事。”   开学后,穆红强来家里找过她,他的意思是,他们家不会改姓名,只要他们认,他以后一直都是穆家人。   穆清能怎么说,还是跟以前一样呗,当亲戚处着。   原来王彩霞希望老三一家能从温家借光,现在看来,温家的出现,最受益的还是穆红强。   听穆红强说,他有空就去爷爷奶奶那儿,跟着学东西。他计划尽快读毕业,然后考研去他爷爷手下学武器制造。   有个这么优秀的孙子,还愿意跟着他学,温明德当然喜不自胜。   陈玉树说道,“穆叔三兄弟,现在家家都过得好,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嗯。”   都过得好,以后也不会给他们家找事儿。   吃饭的时候,陈玉树问霍容时,“你那儿怎么样,能留下来吗?”   “能留下。”霍容时已经收到通知了,开春后他就要去北京军区,那个职位工作不算忙,以后他说不定能接穆清上下班,或者穆清接他上下班。   穆清给他夹肉,“多吃点。”   “哟哟,这么亲热吗,还给夹肉,你给我夹一块儿。”刑莉把碗送过去。   穆清轻笑一声,给夹了一块豆腐,“多吃点,豆腐有营养。”   “你这个小丫头。”   穆清抿嘴笑,扭头看霍容时。她知道,他找机会在北京留几年,完全是为了陪她。   霍容时也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当谁没谈过恋爱似的。媳妇,你说是不是?”   刑莉啧了一声,“赶紧吃,吃完了你们俩赶紧滚!”   穆清和霍容时都笑了起来。   下午回到家,穆清叫孙阿姨烧水她要洗漱,吃了火锅身上的味道不好闻。   霍容时在她的隔壁有一个卧室,偶尔会在这里住一晚。   穆清洗完澡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包在一起。   霍容时接过毛巾,解开她裹住的头发,细心地帮她擦,穆清舒服地躺在他的腿上。   可能是屋里太暖和,也可能是她太心动,过了会儿,她伸手勾着他的颈,他顺着他,粉嫩的花瓣唇吻上了他的薄唇。   穆清使坏,不像以前亲了就走,她这回亲了又亲,亲了唇,亲他的下巴,也没放过他的喉结。   吻他喉结那瞬间,她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体绷紧。   她好似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几次三番使坏逗弄他。   突然,她觉得不好,她感觉到他好像一头要冲出笼的猛兽要把她吞了一般。   以前,她一收手,他自觉退到笼子里,还自觉把门锁上。今天,他放弃克制自己!   穆清只觉得身体一轻,她被他抱起来,放在他腿上。   外面的阳光映照着白雪,天地亮堂,透过虚掩的窗户,屋里的明暗的光影交织中,一个娇软的小姑娘坐在一个青年的身上,他的头埋在她脖颈处,呼吸沉重。   小姑娘吸着气小声说,“我疼,你松开点。”   半晌,他才慢慢地松开手,虚拥着她的细腰,沙哑的声音有些委屈,“你不要这样折腾我。”   穆清无声地笑,抱着他靠在自己的胸口,“对不起嘛,下次不会了。”   真的下次不会了?   她保证,下次还会!   霍容时向来知道她的小恶劣,这小丫头就会在这上面折腾他。   情人间的温声细语,也抵挡不住时间流淌,耳鬓厮磨间,一下午的时光就这么挥霍了。   一晃眼,从初冬进入到寒冬。   元旦节的时候,穆清家里来了两个人,据他们自己介绍,他们是外交部的人。其中一个还是主任,姓刘。   他们正在找合适的人选,北大的一个老师推荐了她,因为知道穆清给黄丽她们辅导过英语口语,知道她很厉害。   “穆同学的英语跟谁学的?”   “跟老师学的,我爸爸是当兵的,小时候军区大院有个老师以前在外交部工作过,我跟着他学英语和俄语。后来去东北,军区大院有个当过翻译的奶奶,又跟着她老人家学。”   听到她是军区大院出来的,两人的态度和蔼了许多,她的出身说明她的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水平过关,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冒昧问一句,你们找我是……”   刘主任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用英语和她谈话,想试探她的水平,最后的结论嘛,穆清的水平比他高。   聊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找她干什么的一句话没说,然后就告辞了。   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叶承平脸色不好,“我看不是好事情,一般情况只有选秘密任务的执行者才会绕这么大的弯子。”   穆清一下精神了,如果和叶承平猜测的一般,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那肯定要出国,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危险性很高。   穆清一下又躺到椅子上,“算了,看情况再说,我不去还能强逼着我去?”   好好的元旦节,外面还下着雪,在暖烘烘的屋里待着才是最舒服的。   霍容时今天和庄博去周岩家了,半下午才回来,刚进门叶承平就把上午外交部来的事情告诉霍容时。   霍容时眉头微皱,“我知道了。”   屋里,穆清趴在床上看闲书。   “你回来了。”   “嗯,冷吗?”   “还行吧。”穆清翻身坐起来,“叶承平跟你说了。”   “你怎么知道?”   “看你那张臭脸有什么不知道的?”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只有在碰到和她有关的事情时,才会挂在脸上。   霍容时嘴角微翘,“他们如果再来找你,你直接退了,别答应。”   “放心,我这条小命我是很看重的。”   “我也很看重。”霍容时俯下身,亲了她的嘴角,穆清一下笑了起来。   霍容时立马站起身,生怕自己被这小丫头勾得脑子发昏。   “别在床上,起来咱们下会儿棋。”   穆家这样的人家,每次从内部清查的时候都少不了他们这样的人家,背地里被查了多少次,恐怕只有相关单位的人才知道。   所以穆家的档案很快就拿到了,还很齐全。   一下午的工夫,穆清家的出身被摸了个透。   他们没想到,穆清有个当爸爸的副师长,还有一门在香港的亲戚,亲朋好友里还有市长、武器专家等等人物。   现在谈的对象,也是青年才俊,家里原来也是北京城里数得着的人家。   “这家要放以前,至少也是个高官家的小姐,还是独苗,这人我们能说动吗?”   “瞧瞧人家这多才多艺的,还是个才女,了不得!”   “万一在外面出点什么事儿,这后果我们能担当得起?”   厚厚的档案里一个个名字,叫人不得不重视。   另一个领导不这样看,“她身份信得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好处,这姑娘暑假在香港那边闹出不小的动静,以画家的身份出去,不打眼吧。”   “身份确实合适,你们先去试探一下态度,不行咱们再想办法。”   “听您的。”   第二天,外交部的人又来了,霍容时也在家。   刘主任心里回忆穆清的档案,一下就和穆清的对象对上号了。   看这位青年才俊的表情,今天这一行,只怕很艰难!果然,他们一张口,霍容时直接帮穆清否了。   “穆清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这样危险的事情,你们该找专业的人去做。比如部队里面,外语说得好的高素质人才也不是没有。”   刘主任摇摇头,“我们不是没想过,他们身上的气质不符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不寻常,这样的人送去没用。”   “我倒是看着是个普通人,你们觉得我有战斗力吗?”   刘主任笑道,“放心,就算去,肯定不是你一个人,我们还有其他人协助你。”   这口气,说的好像她是唯一的人选。   刘主任突然转换话题,“我听说你想尽快拿到毕业证?”   刘主任自问自答,“也对,听你老师说,你的学识没得说,你从小到大也没在学校待过几天,不是在跳级就是在准备跳级的路上。大学嘛,想跳级有点难度,但是也不是不行。”   听懂了刘主任的暗示,穆清简直忍不住笑,“您不会觉得,我为了提前两年毕业,就去冒这么大的险吧。”   刘主任叹气,说起这次任务的核心,是要去接一位武器专家回来,同时带回来一批资料,两个任务目标,每一个都非常重要。   “为什么是两个目标?把人带回来,他还能不知道怎么搞研究?”   “不是,那些资料是他的老师,一位华人科学家的研究成果,他自己并没有搞明白。”   人和资料,资料的优先级最高,现在资料被藏在美国回不来,为大局考虑,这些资料必须带回来。   穆清想到了她的空间,想到了李宝应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或许是天意,才会让他们找到她?   看出穆清有动摇的倾向,刘主任连忙说,“你放心,我们的人很靠谱,一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霍容时见她意动,他提出想跟着一起去,刘主任没有答应。   “你的身份经不起查,我们不想冒一点险,请你理解。”   两人对视一眼,穆清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说要考虑考虑。   等刘主任走后,穆清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电话接通,她爸一言不发,穆清敏锐地察觉刘主任应该已经联系过她爸妈了。   “这事儿,我是不同意的,但是你要想去,我也不拦着。”   父女俩说了会儿话,挂掉电话回去。   回去的路上,穆清盯着地下看,靴子踩在雪里,咯吱咯吱地响。   穆清抬起头,叹了口气,“咱们问问刘主任,能不能找到李宝应。”   “李宝应?”   霍容时从记忆深处找出这个人,当初来过他们家,爷爷说是个局长,后来再没有见过。这人是什么关键的人物?   刘主任很想争取穆清,立马去找李宝应这个人,但是这个人只有一个名字,身份是特殊事务局的局长,其他消息一点都没有。   找不到这个人!但是这个人现在还是特殊事务局的局长!就离谱!   穆清一点都没觉得意外,她来北京后就根据李道长的地址去找过人,但是没找到。   穆清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答应了刘主任,她心里想去做这个事情。   穆清开口答应了,刘主任高兴不已,立马就要帮她办出国的各项证件,准备国外的流行服装。她的任务,是去接触那位代号烟花的专家,从他那里知道资料藏在哪里。   穆清立马叫停,“我不跟你们一起去,我从香港走。”   刘主任想了想,穆清确实不能跟他们一起去。   穆清立马坐飞机去上海,通过容家去香港,然后,托认识杰里德的人联系到已经回国的杰里德,不经意地透露出穆清要去美国玩的消息。   杰里德打听到穆清落地的时间,喜滋滋地等着穆清去美国,他立马带人把穆清接回家里。   这肖像画不就有了嘛。   从开画展到现在这四五个月,通过容念家的操作,穆清的画已经卖出三幅了,全都是高价卖出,青芒的名字在业界已经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相信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后,穆清从新锐画家,变成知名画家,已经没有什么障碍。   同行也明白,青芒这个画家,需要的只是沉淀的时间。   一月份在美国有一个全球艺术展,穆清就是去参加这个展会,容念家这个经纪人要跟她同路。   另外,穆清身边还跟着一个中等身材长相普通的中年女性,是照顾她的人。   这位名叫桂姨的阿姨真的很会照顾人,飞机上还不忘给穆清准备精致的点心和热茶。   南方的点心太过精致好看,茶香太吸引人,吸引了头等舱的几位乘客,穆清大方地邀请他们品尝。   下飞机前,穆清已经和这些新认识的朋友结下善缘,还约好有空一起吃饭。   穆清的长直发被烫成温柔淑女的大卷发,身穿一身长款的白色羊绒大衣,三指宽的厚实的腰带勒出细腰,脚踩一双裸色的高跟鞋,走的摇曳生姿。   亚洲女性的婉约气质,在穆清身上彰显无遗。   不知道拒绝了第几个上前搭讪的男人后,容念家无语,“你就不能低调点?”   穆清也很无语,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青芒,穆清,我在这儿!”   穆清扭头,杰里德夸张地跳起来,“我在这儿。”   容念家看到了,悄悄跟穆清说,“这傻子能继承家业吗?他要继承家业,他家不被败光了?”   杰里德跑过来,容念家闭嘴,笑着夸了杰里德一通!   杰里德哈哈大笑,“你们定好住的地方了吗?还没定的话,去我家住怎么样?”   “多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容念家迫切地想和穆清谈谈,穆清根本不搭理他,容念家把杰里德拉到一边说了会儿话,杰里德才走。   “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跟他说你坐飞机太累心情不好,叫他改天去酒店找你。”   “酒店订好了吗?”   “订好了,咱们走吧。”   容念家和穆清都不是吃苦耐劳的人,有钱当然住好酒店才行。   他们订了一间套房,三个人住一起。   到房间里,桂姨放下行李箱,第一时间把屋里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对穆清点了点头。   穆清解开外套挂上,“念家哥,咱们什么时候去艺术展?”   “明天去,今晚上哥哥我带你去玩点开心的。”容念家冲穆清怪笑。   吃了晚饭两人下楼,在大厅碰到等着的杰里德,两人当然要把杰里德带上,哪里好玩儿,他肯定非常有发言权。   穆清跟容念家和杰里德去到的所谓开心的地方,一屋子喝醉了和快要喝醉的人的扯着嗓子嚎叫,屋里夹杂着烟味香水味汗味等等各种味道,简直乌烟瘴气。   站在门口,穆清一步都不肯踏进去。   “来都来了,进去玩玩嘛。”   “走嘛走嘛!”   容念家攀着穆清的肩膀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屁股还没坐热,一个脸色发红的醉鬼挤过来,穆清赶紧往里面坐。   “嘿,兄弟你干什么呢?”杰里德拉住醉鬼,“这里不欢迎你,换个地方玩儿去。”   接下来,F开头的问候语满天乱飞,台上唱歌的敲鼓的嘶吼的声浪,把这些问候语的声音都压了下去,穆清只觉得脑袋疼。   “回去回去,咱们这就回去!”   穆清翻了个白眼,容念家在香港还有人管着,来了美国之后就放飞自我了是吧。   回去酒店,桂姨也在。   穆清洗漱后,桂姨一边帮穆清整理行李箱一边小声说明天的安排。   明天接头的地点,就在艺术展上。   第二天早上穆清起得很早,她吃完早饭容念家还没醒,穆清就穿好衣裳带着桂姨出门逛逛。   艺术展办的很大,穆清去转了两个多小时,有不少收获。半路去上了个厕所后,逛到中午肚子饿了,才回酒店。   容念家这会儿才醒,一头呆毛都炸了。   穆清啧啧一声,“形象不要了?”   “屋里就你,要什么形象呀。”容念家眯眼打了个哈欠。   穆清看他穿着短裤在窗边走来走去,真是不怕冷,希望他明天就感冒。   容念家身子骨好,吹一会儿冷风哪会感冒,必须连吹两天才行。   容念家鼻塞严重,吃了药还不见好,没办法,只能把人送到医院去。   跟前台打听,离酒店三公里的位置就有一家医院。   穆清带容念家去看病,一进医院的大门,容念家发昏的脑袋好像清醒一点了。   “这医院挺高端的哈!”   “要不然呢?你瞧瞧你这不争气的身体,看一次小感冒的钱,估计够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高兴好几次了。”   “哎呀,我是那样的人吗?”   高端私人医院,收费贵,服务肯定到位,一进去就有专业的人全程服务,打针吊水的时候还有点心饮料,瞧瞧这服务。   饮料喝得太多,穆清去上洗手间。她刚上完洗手间正在洗手,突然冲进来是个彪形大汉守在门口,和穆清大眼瞪小眼。   “女士,我们收到举报,这里有人安置了炸弹,我们需要进行检查。”   “行,你们检查吧。”穆清侧身让出位置。   “您的包我们也需要检查。”   穆清黑脸,“你们这是在侵犯人权,我要告你们!”   穆清大概就知道这么一句,后面也说不出什么更有力反对的话来。   总之,她的包被检查了,里面放着一本书、一包纸巾,然后是口红、钥匙、巧克力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至于穆清身上,外套挂在胳膊上,内搭是一身修身的针织长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打眼一看,绝对没人怀疑她裙子底下藏雷。   穆清气愤地提着包走了,还把那位友好的服务人员骂了一顿才觉得解气。   穆清太生气了,觉得自己被冒犯,等容念家输完液,就叫他订飞机票,明天她要回去。   “姑奶奶,你先等等,至少等我病好了才能走吧。”   “最迟后天!”   “好好好,后天行吧。”   杰里德知道穆清要走,第二天就来请穆清,三番四次地,穆清不好再拒绝他,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花了一上午给他的祖父画一张画,杰里德老祖父很喜欢。   杰里德对穆清十分感谢,提出让她乘坐他家的飞机回香港。   穆清这才知道,杰里德一家不仅搞船运,还搞空运。   穆清感谢他的贴心,这幅画就不收钱了。   穆清不收钱,杰里德死活要给,穆清被迫收了一大笔钱,还是现金。   回到酒店,容念家昨晚上睡了一觉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会儿不在屋里,估计是出去采购去了。   桂姨也不在!   穆清敏锐地察觉到,屋里摆放的东西不对劲,好像有人动过。   穆清脱了外套躺下休息,等她小睡起来,桂姨还没回来,穆清往包里塞了不少钱,穿好外套去吃饭购物。   穆清离开没多久,她的房间里进了两个人,如果穆清在,就会知道,这两个就是昨天检查她包的人。   “东西不在这儿,难道是那个女人说谎?”   “不可能,我们的情报系统不可能有错。”   “东西不在医院,不是这个女人带走的,那可能是之前有人去过洗手间。”   “这个女人别轻易放过,继续监视。”   “是!”   穆清花钱花的凶,人家送货上来,三行李箱礼物,容念家见了都要竖起大拇指。   “杰里德给的钱。”   “啧,是个大方人儿哈!”   “机票买了吗?”   “没呢,刚想打电话给前台。”   “不用买了,明天咱们坐杰里德家的飞机回去。”   容念家羡慕,“你得到了他的友谊。”   穆清轻哼一声,“我也不白要,明天给他送点东西。”   第二天一早,穆清和容念家坐车去机场,桂姨单独叫车,提着一个箱子去杰里德家。   穆清走后,又有人去搜了一遍屋子,一无所获。   过了半个小时后,他们收到新的情报,要他们去追一口黑箱子。   几人跑下楼,抓着门童问清楚后,连忙开车去追箱子。   这时候,另外一队人马也同时出发去追箱子,桂姨到杰里德家别墅外面,箱子被人抢走。   杰里德十分气愤,穆清送给他的礼物怎么能被如此粗鲁地对待,叫来保镖把这些人都捆了。   桂姨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操着蹩脚的英语和杰里德告别,赶紧去机场。   另外一边,有一架出发更快的飞机已经上天,穆清为了等桂姨,晚了一步,被人拦在登机口。   她的行李又被翻出来,穆清气得胸口发抖,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还打了人。   杰里德赶来,穆清撂下狠话,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   杰里德遗憾道,“你送我的那幅我和我祖父的画我很喜欢,下次等我去香港我们一起吃个饭。”   穆清平复完情绪,才道,“这次虽然很不愉快,但是你是我真正的朋友,希望我们友谊长存。”   “一定!”   终于坐上飞机,容念家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穆清,你老实说,这次你来美国是干什么来了?”   “当然是看艺术展来了,要不然你以为我来干什么?”穆清无辜地眨眼。   容念家咬牙,这话看他信不信?   穆清笑了起来,拍拍他的手背,“别紧张,睡一觉咱们就到家了。”   到了香港,穆清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而是在容家住了几天,期末考试都快到了,穆清才不情不愿地回北京。   带回来的三箱子礼物也带回了北京,到时候再从北京带回南广,真够折腾的。   到了北京的家里,穆清打开那三个箱子,轻笑一声,这段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趁她不注意开过她的箱子。   穆清提了个箱子出去,交给叶承平,“送给刘主任,就说我给他带的礼物。”   “好。”   知道穆清回来了,霍容时连上课都不管了,第一时间跑回家里。   穆清笑着扑到他怀里,“看来我要比你先毕业。”   见她好好的,霍容时也笑了,“那我们明年夏天就结婚?”   穆清豪气地拍着胸口保证,“我答应了,你回头问我爸妈答不答应。”   霍容时忍不住搂紧她,两人抱得紧紧的。   “咱们回家,还是家里安全。”   他怕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怕那些人惦记着他的宝贝。   穆清默默地翘起了嘴角。   一年读完大学可还行?期末考试期间,穆清一个人坐一个考场,好多考卷等着她答。   对穆清来说,文科嘛,没什么新鲜事,四书五经古典文集,考试内容囊括的知识,就没有她没学过的。   负责监考的几个老师们都惊了,原本以为这是个走后门的,没想到人家真有本事。   穆清笑容可掬,“老师们,我什么时候来拿毕业证?”   “你这个同学,太不知道谦虚了。等过几天吧,如果成绩通过,你跟复课的大四学生们一起毕业。”   “谢谢老师!”   穆清这边毕业了,霍容时火速推掉那边留北京的工作,让周岩捡了便宜。   周岩笑的牙不见眼,“等你们俩结婚,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那我们俩可等着了。”   成绩出来后,穆清跟大四的师兄师姐们拿了毕业证合照,黄丽她们几个都愣住了。   随即,黄丽她们也去找学校申请提前毕业,不用说,一伙人被骂出来了。   有不死心的,要老师一视同仁。   老师冷笑一声,把毕业考试的试卷拿出来,黄丽她们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地闭嘴了。   老师又把穆清的答卷拿出来,黄丽她们看了之后转身就走。   算了算了,她们一个普通人,跟穆清这样过目不忘的妖孽比什么比。   大一参加毕业考试,还力压整个年级的师兄师姐们当上第一名,也就是她了。   穆清乐呵呵地收拾行李,等霍容时和莉姐姐他们过来,他们开车去飞机场。   都不用下车,直接开车上飞机。   “今天咱们算是开眼界了,还能坐车坐飞机回南广,这待遇也是头一份了。”   陈玉树在后座上,抱着孩子瞥了穆清和霍容时一眼,“你们俩立什么大功劳了?”   刑莉给他一巴掌,“脑子堵住了,什么话都敢说。”   陈玉树嘿嘿一笑,“媳妇儿别生气嘛,我就是开玩笑,随便说说。”   穆清出门在外,穆继东和林玉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现在闺女回来了,两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早早就准备好大餐,就等闺女回来。   穆清开车从机场回家,车停到家门口,霍容时喊了一声穆叔,穆继东就跟听不到一般,笑呵呵地牵着闺女下车,问了一车话,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爸妈了……   霍容时还想说什么,大门嘭地一声在他面前关上。   在对面军区大院门口下车的陈玉树和刑莉夫妻俩,噗嗤一声笑了。   穆继东正是心疼闺女的时候,霍容时还想跟未来岳父谈婚期,穆继东不仅没给好脸色,过年前都没让霍容时进门。   穆清整天享受着爹娘的贴心呵护,看到霍容时进不了门,她也爱莫能助呀。   最后,还是霍锦年看儿子实在可怜,这才提着一瓶酒出马。   穆清见她爹和霍容时他爸在喝酒,她看准机会,偷偷溜出门,拉上霍容时就跑。   这大白天的能往哪里跑?那肯定只能出城呗。   霍容时这人现在越发不要脸了,好好的一个身形健硕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现在也会撒娇了,穆清扛不住,哄了他好一会儿。   这不,嘴皮子都叫人嘬红了。   作案证据摆在明面上呢,穆清不敢回家,霍容时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哄着他的小姑娘拿开手,叫他看看怎么样了。   穆清捂住嘴,瞪他,使劲儿瞪他,这个登徒子!   穆清这么快就毕业是两家人都没想到的,穆继东老大不愿意,但也知道闺女的心跑霍家小子那儿去了。   算了,胳膊肘往外拐,拉不回来了。   一顿酒后,两人的婚期定下来了,来年的八月六号,霍容时生日那一天,是好日子!   听到选的这个日子,霍容时笑得开心,穆继东就板着一张臭脸。   自己选的日子,还能怎么地?   算日子的还说了,要么六月前结婚,六月后就要等到八月才有好日子,八月过后,那就等后年。   穆继东其实觉得后年挺好,可惜,不说霍家人不同意,媳妇儿也不同意。   唉,霍容时六月底才能毕业,六月前办婚事确实不方便,只能选八月了,刚好是暑假,家里的亲朋好友也能来参加婚礼。   穆清呀,穆家这一辈最小的姑娘,又有一对这样的爹妈,她结婚,不是小事。   婚事在南广办,两家人提前几个月就准备起来了。   首先就是菜单,改革开放也一两年了,社会风气也放开些了,桌上上几盘好菜也不怕人说三道四。   两家都是独生子,就这一次,那不得往好的弄?   木家寨的火腿被两家人包圆了,就着火腿这一样食材的不同部分,就要做三道菜来。   容家给送了一车上好的海鲜干货,什么鲍鱼、海参样样都有。谢桂珍见了,也觉得自己家不能寒酸了。   喜宴的正日子,办的还不如娘家三朝回门体面,这怎么能成?   穆清现在不用上学,吃了睡,睡了吃,随便娘亲怎么折腾吧。可惜,她娘亲不放过她。   “清清,出来开车,送我去山沟村一趟,我听说山沟村有一户人家里种的葡萄特别甜,我先去把他家葡萄定了。”   好家伙,拼完食材这就开始拼果品了。   七月初,霍容时从北京回来,容芯从上海过来,带着十几个人,都是从香港请来的化妆师,带了几箱化妆品和饰品,另外有各种风格的婚纱喜服十几件。   “结婚穿白的,不怕不吉利?”   “嗨,人家的风俗就这样。”   穆清摇摇头,“婚纱虽然好看,但是我还是想穿咱们传统的喜服。”   “这里有几件,你选选?”   “看不上。”   容芯双手叉腰,凶巴巴的,“你还看不上?我小叔托人情请大师傅赶工绣出来的,不说材料费,手工费都得上万。”   “你别急嘛,我给你看一件更好的。”   “你拿来我看看。”   “你等着。”   穆清指挥人把书房的两口箱子抬出来。   精工雕花的箱子,正面雕着红双喜,一看就是给婚事准备的。箱子还挺新,估计做成的时间不长。   “箱子挺好看,穆叔找谁打的?”   “别看箱子,你看看箱子里的东西。”   箱子打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拿出来展开,阳光之下,容芯觉得自己的眼睛看不过来,妈耶,这绣工,这布料,简直太好看了吧!   “我想……”   穆清连忙打断她,“不,你不想,这是我的。”   容芯哼哼唧唧,这东西比博物馆展出的嫁衣还精美,她也想要嘛。   “你把绣娘介绍给我。”   “别想了,绣娘人早就没了。你看看另外一个箱子。”   另外一个箱子打开,成套的红宝石珠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满目华彩。   容芯忍不住尖叫,“啊啊啊,我想要这个,这颗红宝石好大,我想要我想要。”   穆清得意,“我的,不给!”   “哼,嫉妒死你了!”   穆清拿出来这一套宝贝,把从香港来的化妆师造型师都震住了。   祖宗传下来的宝贝那才是真的奢侈品,千金难买的好物件呐!   跟穆清手里的嫁衣和珠宝一比,他们送来的太粗糙了,上不得台面,都拿开。   容芯都能想象,成婚当天,穆清一身嫁衣和珠宝,那肯定是全场的焦点。   “哥,你赶紧过来,找几个拍电影的摄影师和导演,把清清结婚当天给拍下来。”   接到容芯的电话,容念家一口水喷出去。   结婚拍成电影?   “哎呀,你听我的就完了,你不知道穆清手里有多少好东西,这些东西拍成片子放出去,吓死一群人。”   “好东西?有好东西也是应该的,祖上阔过的人,肯定给祖孙留了压箱底的好东西。”容念家不以为意。   “你不懂!”   那哪里是一般的好东西!   霍容时回来就进部队了,等他把工作理顺,已经是八月初了,穆家的亲朋好友都来了,穆家的房子里,还有军区大院分的小洋楼里都住满了人。   家里住不下,穆继东还包了一个招待所专门招待亲朋好友。   这次来的人不仅有邢家、云家、秦家的人,还有穆家村的人。穆清寝室的室友也来了。   黄丽、叶琳和李明达真正看到穆家是什么样的,私下里都说穆清太低调了。   张思没来,代巧巧也跟来了。在代巧巧以前看来,穆清这样的,简直是人生赢家。好的出身,好的家庭,现在还有好的夫婿。   现在再看,人生赢家都不足以形容。   六号的婚礼,家里三号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张钦和陈玉树也帮着忙活跑腿,沈园和刑莉两个在家当太上皇,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连儿女都交给爹妈管了。   为什么,因为这两人怀二胎了。   穆红卫的媳妇儿姚茜茜和穆红旗的媳妇儿孟晓,这两个动作更快一点,二胎都已经生了,月子都坐完了。   云苓说他们几个怀的正是时候,悄悄告诉他们有人在提计划生育的事情了,要生的抓紧时间。   这个消息把谢桂珍吓着了,容时和穆清这还没结婚呢,要赶上计划生育,他们家又是独生子?这都几代单传了?   这要第一胎生的是个闺女,怎么办?   霍锦年劝她别想那么多,“出台新政策没那么容易,成不成还两说呢。”   谢桂珍不听,现在就盼望着儿子媳妇儿结婚后,赶紧怀孕,她吃素一年都行。   穆清不在意生不生孩子的事情,结婚前两天晚上,她一直在做梦,梦到上辈子她结婚的那一天。   娘亲的眼泪,她爹即将飞黄腾达的笑,庶姐嫉恨的眼神,婢女婆子们喧闹的笑声……   结婚前一天晚上,林玉来闺女房里,在床沿坐下。   “怎么了?你和霍容时都期待着结婚,怎么现在又心情不好了?”   没睡好,穆清的眼下都长出黑眼圈了。   穆清搂着娘亲的腰,软软地撒娇,“娘亲今晚上跟我睡好不好?”   林玉温柔地抚摸着闺女,“好,娘陪你,以后一辈子都陪着你。”   穆清忍不住泪流成河,痛哭失声。   上辈子,上辈子娘亲也说了一样的话,但是她们娘俩都没活过第二天。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娘俩哭什么呀。”   穆继东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媳妇儿和闺女哭他就麻爪。   “爸……”   穆继东叹气,把媳妇儿和苦兮兮的闺女一起抱进怀里。   “你哭什么嘛,凡是有我和你妈在,霍容时那小子敢对不起你,我拼着命不要了也要弄死他。”   穆清啼笑皆非,擦了把眼泪,“那倒也不至于。”   “你乖,我和你妈都在,爸妈是你永远的后盾。”   刚止住眼泪,穆清又泪奔了,嗷嗷地哭。   穆继东和林玉又是难过又是好笑,闺女养这么大,什么时候见她这么哭过?   把闺女哄睡,林玉回房,跟穆继东商量,“我看咱们早点搬进去,我怕我们不在,闺女心里不安稳。”   “搬,把闺女送进霍家咱们就搬。”   “好!要让霍家知道知道,闺女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哭完之后,这一晚上穆清睡的很安稳,一夜无梦到天亮。   天亮后,穆家的院子里门窗上贴满了喜字,院子里喜绸招摇,连老的啃不动骨头的招财和进宝,脖子上都系了一个小小的红绣球。   “新郎来了,新郎来了!”   一群半大的孩子从军区大院门口跑到穆家门口,又从穆家门口跑到军区大院门口,嘻嘻哈哈地跑来跑去,到处凑热闹。   “吉时到!”   霍容时一身崭新的军装,穆清没戴盖头,笑盈盈一身红嫁衣从屋里走出来!   “哇!哇!哇!”   “仙女!”   “新媳妇儿真好看!”   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拜别父母后,穆清拉着娘亲的手不松,直到迈出大门那一刻。   穆清心里一松,从未体会到的轻松,好似她掀掉了心里的那块石头,好似有一个坎,她终于迈过去了。   “娘!”   “哎,娘在呐!”林玉握紧闺女的手。   穆清扭头看霍容时,两人心意相通,相视一笑!   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在,真好!   殊不知,站在他们身后的老丈人穆继东同志,又生气了。   闺女知道带着她妈妈走,怎么不知道带上他?   “爸,咱们走!”   被闺女叫到,穆继东忙大声应到,“咱们走!”   围观的亲朋好友哈哈大笑,嫁女儿夫妻俩也跟着去,不怕惹人笑话。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追更到现在,这本书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后面会写一个末世的番外,会尽快更新哈!   下本书写《我家祖传道观开业了》,大概下个月开,喜欢的朋友们收藏一个呀!   文案如下:   别人考编难如上青天,林初考编就一个步骤,就问她,那座破烂道观是不是她的?   林初一点头,那边火速给她办好入职,又马不停蹄地先打一个月工资展示诚意,就差跪下求她:祖宗,您千万别跑了。   大学还没毕业就端上祖传铁饭碗可还行?   一身白裙的林初站在老旧的祖传道观门口,身后一干人等眼巴巴地等着她开门。   她轻声一笑,带着端上铁饭碗的喜悦,推开道观的大门。开门那刻,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似一把利剑劈开了天地。   三界若有所感,地府恶鬼低啸,妖界万妖腾空,人间修道人士作揖,隔空朝拜通天观主人! 第108章   时间一晃而逝, 千禧年都过了,第三代孩子也都长大成人了。   霍家、刑家、陈家、张家、穆家,这一二十年里, 在南广驻扎着, 家里的孩子在南广读完初中, 就送到北京去读高中, 上大学。   一群六七个青春正茂的孩子,小的还在读高中,大的已经快大学毕业了, 都住在北京锦城巷里。   他们这群孩子, 是南广的代表人物,锦城巷也是西南军区出身孩子们的假期聚集地。   “霍少恒,你丫在不在?”   “在, 干什么?”   霍少恒,霍家的大儿子,今年刚大一,正在屋里看书, 听到刑策叫他, 推开了书房的窗户,让阳光进来。   “休息日你不休息,看啥书呀。”   刑策,刑昭和陈静的独子, 比霍少恒大一岁,但是性格跳脱, 看着霍少恒倒更像大哥。   刑策坏笑一声, “霍少恒你今天没去学校你不知道, 今天上午彭书铭跟你妹表白了, 穿的西装,抱着玫瑰花,啧啧,那人模狗样的。”   彭书铭,彭丰年的儿子,当年恢复高考的时候,彭家全家来了北京,彭家当家人彭为先早已经退休,彭丰年在后勤部工作,靠着他老子的人脉,日子过得不好不坏吧。   到了彭书铭这一代,吃不了当兵的苦,又是独生子,大学学的是商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彭家人是想在彭为先走之前,让后辈从商。   彭家离开的时候第三代都还没出生,时过境迁,当家人之间还有点情谊,但是小辈早就没什么来往,彭书铭那小子跟霍家千金示爱,也就是外人看着热闹。   刑策他们自己人都觉得,彭书铭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就是看着他们彭家不行了,想攀上霍家联姻占便宜。   “放心,晴天不会上当。”   霍晴,小名晴天,长辈有时候也叫晴晴。   两兄妹是双胞胎,性格一个像爸爸一个像妈妈,霍晴是个嫌麻烦的人,除了和表兄妹们关系好,外面凑上来的人,她压根儿就不想搭理。   在霍晴的认知里,彭书铭肯定是外人,连熟人都算不上。   别说表白,就是倒在她面前,她都不带多看一眼的。能帮他打个电话叫救护车最多了。   刑策乐不可支,“你当时没看到,彭书铭还在深情表白呢,咱们的晴天妹妹,转身就走,彭书铭那小子台都搭好了,能让晴天走?晴天不耐烦,直接报警,哈哈哈,笑死我了!”   霍少恒嘴角微翘,“最后呢?”   “彭书铭那小子不肯放弃,走之前还来了一段酸唧唧的情诗,啧啧,肉麻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刑策和霍晴都在北大读书,霍少恒在军校,倒是对妹妹每天的学习生活了解的不多。   “彭书铭那小子,咱们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教训嘛,是要给,但是别太过分,要是他家长辈不要脸,告状告到我爸跟前,咱们都得不了好。”   刑策心有余悸,“你爸下手狠,别说你,咱们都得连坐。”   一群孩子一起长大,刑策他爸看着凶,其实心里对他可心疼了。陈典和陈诚他们爸,也是疼孩子的,因为他们没有爷爷奶奶,陈玉树叔叔就多关爱他们几分。   张家嘛,张钦叔叔是个妻管严,张嘉佳和张思齐姐弟两有时候还仗着爷爷奶奶欺负张钦叔叔,啧啧,有点惨。   穆家,因为悠悠姐姐比他们大几岁,他们还在读小学悠悠姐姐就去北京读高中去了,等他们来北京读书,悠悠姐姐都快大学毕业工作了。穆叔叔对悠悠姐姐挺好,对他们这些子侄也挺好,但是对二胎穆继宗凶得很,那个训练量,他看了都腿软。   算来算起,这些叔叔里面,他们这群小家伙最害怕的还是霍叔叔,霍叔叔脸上笑,一点不耽误他下手狠。   他现在都记得,他们初中毕业那一年,霍叔叔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把匕首,把他们赶进丛林里,跟野人似的活了半个月,那简直了,这辈子都没这么惨过。   霍少恒从小到大的训练是霍叔叔亲自抓的,比一般当兵的训的还狠,穆清阿姨不管,霍少恒的爷爷心疼孙子,让别训的那么狠,霍叔叔只说了一句:我小的时候您可没这样心疼过我。   霍少恒去院子里走走,伸了个懒腰,扭头跟刑策说,“我爸也是为我们好,多少年没打过正经仗了?咱们要是软了,以后就完了。”   刑策沉默了一下,又笑着了,“我不管,反正我爸妈说了,大学这几年随便我玩儿,其他事等大学毕业后再说。”   “再说了,我要不行,不是还有你嘛。”刑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   刑策原来其实没那么想当兵,但是家里就他一个,曾祖和祖奶奶他们还在的时候,都盼望着他当兵,他没得选,后来训练了几年,霍叔叔亲自带队他们去巡视边境线,慢慢的,他的态度就改变了。   总体来说,刑策对未来还是很乐观。   张嘉佳和张思齐的爷爷早些年已经退休了,后来霍爷爷当了司令员,这两年霍爷爷也要退休了,估计下一个司令员是霍少恒的外公穆爷爷,等穆爷爷退休后嘛,下一个最有希望的就是霍少恒他爸。   南广这个地方,他们几家人驻守着,偶尔有其他地方的军官调来,最多不过四五年就走了。   “嗯,还有几年。”   下午,霍晴回家,霍少恒冲她招手,霍晴看了她哥一眼,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杯水,“刑策又跟你说什么了?”   “彭书铭。”   “呵,他呀,跳梁小丑。”   彭书铭的意图都写到脸上了,霍晴要是不知道,那真是眼瞎。   千禧年后,人民越发富裕了,这些二代们也越发膨胀了,真以为人家高看他一眼是因为他牛批?   简直脑子有病。   “我听周琦说,彭书铭他爸被彭师长前头那个老婆的儿子打压,日子不好过,想拉拢我们帮他。”   周琦是周岩的儿子,经常来锦城巷玩,和南广一派的孩子们关系都很不错。   “你等等,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打第一遍没人接,打第二遍,外公把电话接起来。   “外公,我爸在吗?”   “你爸呀,和你妈出去散步去了,不在家。”穆继东笑呵呵的,“你们兄妹在北京过得怎么样?快暑假了,什么时候回来?”   “考完试就回来,外公,我问你一个事儿。”   “你说。”   霍少恒打听彭家的事,还说彭书铭那小子追求晴天,穆继东一下怒了。   “彭为先那孙子不是个正经人,凭他敢追求我穆继东的外孙女?滚他妈的,老的老牛吃嫩草,当年抛弃乡下老婆儿子,小的也是整天乱搞,当谁不知道呢。霍少恒我告诉你,那小子碰上一次打一次,打坏了外公给你撑腰!”   霍少恒默默把手机拉远一点,外公怒吼的声音,刺的他耳朵疼。   本来想问问家里对彭家是什么态度,现在不用问了。   挂了电话后穆继东还是很生气,闺女和女婿都不在,他跑去隔壁找亲家霍锦年。   “彭为先的孙子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追求我穆继东的孙女?”   “你别气,咱们年纪也不小了,气大伤身。彭为先人品差了点,做事还是行的,就是后辈没有出息的人,江河日下那是必然,还不允许人家挣扎一下?”   “管他攀哪家高枝儿,恶心我们家晴天就是不行。”   “你看晴天找你告状了吗?没有嘛。晴天的性子像她妈妈,她心里要是不高兴,只会让别人更不高兴,她既然没找咱们告状,说明她没往心里去。”   霍锦年鬓发微白,脸上多了皱纹,只是让他更有味道,还是一个英俊有魅力的男人。   穆继东轻哼一声,他何尝不明白,就是受不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胆子攀扯他的宝贝外孙女。   霍容时和穆清手牵手回家,见两个爸在院子里说话,霍容时单手插兜,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   “彭家太急了,咱们家驻扎在西南,也不在北京,他们就算要找人,找周岩家也比找咱们家好。”   “呵,你以为他们还没找过?不只周家,庄家也找过了,庄博没搭理他们。”   霍容时这样的人都被气笑了,“他的意思,我的女儿还是他们家的备胎?”   穆清拍拍他的手,“管他第几选择,彭家人我看不上,他们不会和咱们家有牵扯。”   想当年,彭丰年和田甜拉拉扯扯那些事情,彭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田甜大学毕业出国后回来过一次,彭丰年这有妻有子的人,还想和人家再续前缘,可把人恶心坏了。   “等放暑假了,叫少恒他们马上回来,别在北京多留。”   “嗯。”   家里面临的困境彭书铭比谁都明白,他更加明白,以前和他爷爷站在同一高度的那些人家,现在都看不上他们家。   彭书铭爱玩儿,从高中起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有自己扑上来的,也有他看上眼儿主动去追的,他彭少爷浪荡子的名号传出去后,有人问到他跟前,他只是淡淡一笑。   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玩儿么。   这两年,他的叔叔,也就是他爸同父异母的哥哥升到副部级,那些会揣测上意的人对他们家不友好起来,他奶奶那么大的年纪了,还有人当面讥讽她当小三。   这么大的年纪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敢怒不敢言。   等他终于看明白家里的困境,没有权利和人脉,他就算以后从商,也混不出头来。于是他洗心革面想找个合适的对象结婚。   和他爷爷差不多出身,到现在还屹立不倒的人家就那么些,可惜,没人看的上他。   但是,他彭书铭没有选择,必须博一把。   又是一个周末,周琦和她哥他们出去聚会,等到半夜还不见人回来,霍晴开车出去找人。   他们常去的地方,就那么些,跑到第二个地方,就找到了人。   “霍小姐,您快去劝劝,要死人了。”酒店的老板看到霍家的公主过来,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慌忙把人往包房里引。   老板使劲儿敲门,屋里的人根本不应声,隔着门板,隐隐约约听到里面的哭声和闷哼声。   “各位小爷,求您诸位了,开个门。”   “我来。”霍晴推开老板,对着门狠踢了一脚,门立马开了。   认识的人都知道,霍晴不喜欢动手开门,喜欢用脚踢门。   刑策伸出一个脑袋,把霍晴拉进去,门砰地一声又关上。   开门时间太短,酒店老板只看到一群年轻人背对着门站在那儿,从他们的缝隙间,隐约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关门的时候,门带起的风,好像有血腥味。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他一个生意人,屋里的少爷小姐他一个都得罪不起,这要是在他这儿闹出人命,他还能活?   老板连忙跑出去,“通知了吗?”   “通知了,彭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彭书铭混账了点,但是做事一直很有分寸,什么人不该惹什么人要敬着他一直心里很有数。彭丰年接到消息说他儿子喝醉酒强迫一个姑娘,他不信,他儿子不是那样的人。   彭丰年留了一个心眼儿,托人去打听,这才知道,那个姑娘是周岩的侄女,周进的女儿。   周岩在圈子里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周进就很一般了。圈子里的人提起他,只说他是周岩的堂弟。   “好好的,儿子招惹周进的闺女做什么?”   彭丰年想不明白的事情,彭为先一下就想明白了,他叹息一声,周进是个不错的选择,和他们家结亲,周进恐怕也不会反对。   对他彭家来说,霍家这样人家的闺女不会嫁到他们家,和周进家结亲也好,至少周进和周岩是堂兄弟,有这一层关系就行了。   “你去把这事儿平了。”   彭丰年皱眉,“怎么平?那边领头是霍容时的儿子霍少恒,我好歹算是长辈,我去说什么?脸面不要了?”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周家不可能不知道,你去就跟周家人道歉,说孩子喝醉了胡闹,都是咱们家的错。认错要积极,也要跟周家人说,我们家愿意负责。”彭家早就没有脸面了,要不要有什么要紧。   “和周进家结亲?那……”   彭为先的拐杖敲着椅脚砰砰作响,愤怒到手都在颤抖,儿子怎么看不清形势,“那是彭家能够上的人家吗?”   彭丰年沉默,出去开车,亲自去酒店接人。   去的时间刚好,跟匆忙赶来的周进在门口撞上。   彭丰年故作不知,“老哥,年轻人闹着玩儿,这是怎么了,什么都不说,只说叫我来接人。”   周进冷哼一声,“那就进去看看。”   老板见两家的大人来了,连忙带路,这次门开了。   大门正对着的地板上趴着一个人,前面的矮桌上摆着几样洋酒,矮桌前面和左右两边摆放着皮沙发,正对着的沙发上坐着霍少恒几个人,霍晴一个人坐左边的沙发,周进的女儿缩在右边沙发的角落哭。   “雯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爸。”周雯委屈地喊了一声,把周进心疼的不行。   “周琦,你说说,你妹妹怎么了?”   周琦抬了下下巴,“地上的那个人渣喝醉了酒,欺负了妹妹,具体的嘛,我问了周雯她也不说。”   不过看她身上的衣裳有些乱,都还齐整,估计没怎么着。   可惜,叫霍少恒他们碰上了,正好对彭书铭有气,现成的借口,就教训了一顿。   彭丰年气的咬牙切齿,还要顾着儿子,一脸的血。   “儿子,儿子,你怎么样?”   “爸。”彭书铭倒吸一口凉气,挨了一顿揍,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疼的吸口气,“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别怕,啊,爸送你去医院。”   “慢着。”周进怒道,“欺负了我闺女这就想走?”   彭书铭脸色苍白,忍着疼,诚心道歉,“伯父,这事儿确实是我混账,要打要骂您尽管来,我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呵,你真以为我下不了手?老子当兵的时候,你丫还没出生呢。”   “伯父那里的话。”彭书铭看向周雯,“我是混蛋,我有错,我认罚,如果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对周雯负责。”   “滚你妈的,想什么美事儿呢,我女儿不和你这样的人渣扯一起。”   周雯泪水涟涟,眼睛却一直看着彭书铭那张俊脸。   坐在一旁没说话的霍晴啧了一声,上演浪子回头的戏码吗?   周雯别真以为彭书铭就爱上她了吧?   有小辈在,周进和彭丰年似乎不好发挥,霍少恒站起来,带着人走了。   “周琦,你不等等你叔叔?”   “等他干嘛呀,我们两家又不住一块儿。”   周琦吸了口烟,把烟屁股丢了,“走吧,今晚上我不想回去,去你们家睡。”   “行。”   霍晴开车,把一车人拉回去。   不知道彭家和周家怎么解决的,后面的事儿霍少恒也没管,准备期末考试,考完回家。   爸妈他们都催了。   霍晴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期末考试完,她开车回家的时候,路过小河公园,看到彭书铭和周雯有说有笑的,彭书铭还搂周雯的腰。   好家伙,这是有什么大病?和欺负你的男人在一起了?   这事儿周琦知道一点,他叔叔本来找他爸帮忙教训彭家,结果周雯不愿意,还和彭书铭来往起来。   彭书铭好像真的回头当正经人了,以前的狐朋狗友都断了,还带周雯回家见家长,然后就开始谈恋爱。   “我要这么干,我爸妈非得打断我的腿。”   霍少恒挑眉,“说什么呢?天底下男人都死光了你也别找这样的,我怕被你气死。”   霍晴撒娇,“人家随口说说嘛。”   “彭家真是完了,虽说师出有名,咱们把彭书铭打成那样,彭家屁都不放一个。”   “彭家的事儿少管,机票买好了,明天回南广,你们做好准备,我估计我爸又要训我们。”   “啊!”   刑策、陈典、张嘉佳、张思齐、穆继宗都痛苦地嚎叫,不想训练!   第二天,霍少恒带着兄弟妹妹提着行李准备出发,刚打开大门,一个光头和尚站在他们家大门口。   “您找谁?”   “贫僧找你,霍少恒。”   “有事儿?”   “烦请您带句话,李宝应在白云观等你妈妈穆清,你告诉你妈妈,他只等三天,过时不候。”   说完和尚就走了。   霍晴和哥哥对视一眼,“李宝应是谁?白云观又在哪里?”   “不知道。”   霍少恒有一种感觉,这个消息很重要,必须马上告诉他妈妈。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回屋打个电话。”霍少恒疾步进屋。   南广县那边,穆清接到电话,毫不犹豫地出门去隔壁找她娘亲。   “怎么,什么事儿这么急?快来喝口水,今天的天气真够热的。”   “出事了。”   小时候只见过一面的李宝应,三十多年没见过,她以为他早死了。   据霍容时爷爷奶奶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就认识李宝应,算起来,李宝应的年纪应该比他们大,最少也年纪相当。   两位老人前些年去世的时候快九十岁了,那李宝应有一百岁?   林玉对李宝应这个人的脸都记忆模糊了,她惊讶,“这人还在?”   “肯定在,要不然也不会叫我去白云观见他。我准备一会儿就走,你跟我爸,我公婆还有霍容时说一声。”   “哎,你等等。这事儿怎么说?”   “实话实说,就说我回老家住两天。”   南广县是个边境县城,没有机场,穆清要开车一百多公里去隔壁市坐飞机。   穆清刚到机场,霍容时打电话过来,叫她多买一张机票,他陪她回去。   “你到哪儿了?”   “路上,估计半个小时后到机场。”   “那我买一个小时以后的机票。”   飞机只能到云台市,到了云台市,刑家的司机开车接上他们,送他们回老家。   穆家村的人重视教育,发展的好,改革开放后这二十多年里,几乎全部人都在市里或者县城买了房子,户口迁走了不少。   现在的穆家村,整个村不到五十户人家,而且全部姓穆,外姓人都搬走了。   这些年老一辈的人纷纷去世,村里的常住人口,估计都不到一百人。   他们家,只有退休后的穆继军和王春玲夫妻俩在村里养老。平日里种些蔬菜瓜果粮食,自己吃不完,就给住在市里的儿孙们送一些去。   穆红卫和姚茜茜夫妻俩当年大学毕业后在市里当老师,一儿一女也都结婚生子了,都住在云台市,回来的少。   一条平整的水泥路从县城通到村里,正是傍晚,村里的老头儿老太太带着儿女在村口闲聊,看着车开过来,都伸长脖子看。   这是谁家?村里出去的人,有车的就那么一两家。   “这是刑家的车。”   “刑家回来过暑假来了?”   “呀,这是穆清呀。”   穆清笑着点点头,叔伯婶婶喊了一通。   “穆清你们夫妻俩回来了?你爸妈不回来?你家少恒和晴天呢?”   “你大爹和大娘他们刚回去,你们走快点,叫你大娘做你们的饭。”   “你们慢慢聊,我们先回去。”穆清摆摆手,车子慢慢往山脚下开。   刑家的司机在刑家工作很多年了,每次穆家人回来都是直接送到山脚下,这都是惯例。   上山的路不再是四十多年前的土坡,前些年穆清她爸请人把上山的石阶铺好,石阶两边还种下不少花草果树,上山的路好走多了。   明天早上穆清还要用车,司机开车去县城住下,明天一早过来接。   霍容时提着在县城买的蔬菜瓜果和肉下车,“麻烦你明早过来。”   “霍师长客气,我这就先走了。”   夫妻俩踩着夕阳上山,穆清望着坡上一左一右两套老房子。   原来他们家的房子给秦家老两口住,刑家的房子住着秦家和云家老两口,老人们多年前都去世了,两家的房子都空着。   “我们家的房子可真老,好像一脚都能踹倒似的。”   霍容时打开门,笑着对她说,“你踹一脚给我瞧瞧。”   穆清也笑了。   进门后,院子里的杂草疯长,明天再来清理。   六零年修的房子,四十来年了,该翻修一下。   夫妻俩配合着做饭,顺便烧了一锅热水,一会儿洗澡。   吃完饭去山下大爹家走走,消消食。   王春玲也老了,头发都白了一半,脸色红润,还发福了,一看就过的不错。   “你们夫妻俩回来过暑假?还在没带来?”   “没呢,想家里了,回家住两天。”   “哦,家里有没有米面,没有的话从我这儿拎些回去,先吃着。”   “谢谢大娘,我们带了。”   寒暄了两句,夫妻俩慢慢走路回家。又走到山脚下,山上屋里的灯光在昏暗的夜色中特别亮眼。   回去洗漱好准备睡觉,穆清先洗漱,等霍容时洗了澡回房间,床单被套都换了,枕头上还散发着太阳暴晒过后的味道。   霍容时没多问,躺下搂着媳妇就睡。   穆清睡不着,支起上身侧头看他,“哎,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霍容时累了,闭眼把她抱进怀里,“睡觉,明天还要走山路,咱们明天路上慢慢再聊。”   也对!   睡吧!   穆清心里惦记着白云观和李宝应,以为自己睡不着,趴在熟悉的人怀里,一会儿就睡了。   白云观传了不知道多少代了,从历史和文化层面来说,白云观算是文化古迹,但是去的人却不多。   一是因为老一辈的信众都死的差不多了,二是因为白云观实在太远,没有大路开车上去,只能靠走路几个小时上去,一般人就算知道白云观,也没那个心思想去。   霍容时和穆清夫妻俩手牵着手上山,穆清喘着气说,“这上山的路这么多年没见过,台阶上的落叶好像一直都这么厚。”   “可能是一年来扫一次台阶吧,要不然这么多年,早就没有路了。”   霍容时扭头看媳妇儿,“还能走不?不能走我背你。”   “不用,快到了。”   站在这边的山坡上,一条直路通向白云观。   李宝应真的在等她,他躺在道观门口的躺椅上,正对着过来的小路。   “你来了!”   穆清惊讶,这人怎么还跟年轻人一般,还是那么英俊。   李宝应畅快地笑,“你应该以为我死了吧。”   “您今年多少岁了?”   “多少岁?”李宝应苦恼地想了想,“有一百岁了吧。”   还真是!   “你托人给我带话,有什么事儿吗?”   李宝应想喝水,手颤巍巍地抬起来又放下。   “我来。”   李宝应就着霍容时的手喝了口水,舒坦地叹息一声。   “好多年前,李道士是不是跟你说过人祸?”   穆清点点头,“说过,说我过了那一关,以后就平安顺遂了。”   李宝应笑了笑,光滑的眼角突然出现了细纹,似乎一下老了好几岁。   “人祸有两重,你度过了一个,四十年后还有一个。”   穆清笑道,“我现在四十多了,再过四十年还有祸事,是我坟头塌了还是棺材进水了?”   “放心,那时候你肯定还活着,你可是长命百岁的命。”   霍容时眼睛一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前后没有十分钟,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瞬间变老了好几岁。   穆清心惊,“你带话说等我三天,按照你这衰老的速度,恐怕等不到今晚上就没命了。”   “放心,说三天就三天,我绝对能撑到明天晚上死。”   李宝应似乎还有些高兴,“我等这一天,等好多年了。”   穆清有很多好奇的事情,比如,所谓的特殊事务局究竟在哪里,里面有哪些人,是不是真的有人会通灵等等。   “这些我都不会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你四十年后有一劫。”   “那时候你也垂垂老矣了,能渡过劫难或者渡不过去,对你来说,其实无所谓吧。”   怎么会无所谓?   那时候爹娘应该已经去世了,但她还有儿女在,说不定还有孙子孙女。   穆清知道李宝应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个劫难是以什么形式到来。   “我要知道以什么形式到来,那我不是神仙了?”   也罢,至少有个时间,她可以提前准备。   夫妻俩在道观住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傍晚,李宝应头发全白,眼睛浑浊,牙齿也掉光了,身上爬满了黑色的斑纹,诡异的让人害怕。   天际最后一丝光落下,李宝应眼睛里的光也散了。   蹲在他床前的穆清,只听到一个病字。   “我听错了吗?”穆清疑惑。   “没有,你没听错。”   病?传播的疾病?既然是大劫,多大的疾病才能称之为劫难?   瘟疫?   当初的小李道长现今也老了,他身边跟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   “棺材准备好了,送人上山吧。”   送上山的意思是,把人送进坟墓。   埋了李宝应,夫妻俩今晚上还要在道观里住一晚上。   霍容时有很多话想问,这会儿是问的时候。   穆清捂住他的嘴,“别问,我们回去慢慢说。”   穆清晚上没睡好,脑子里一直转悠着疫病两个字,如果真的有大瘟疫,一家人到底要怎么躲过去?   第二天早上告别李道长,刑家的司机还等在山下,接上他们就开车送他们回家。   回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穆清有很多话想说,霍容时让她等等。   昨晚上他着急想知道,这会儿却不急了。   夫妻俩洗漱一番,吃了晚饭后,舒服地躺在床上。   沉默了一会儿,穆清伸手拿出一本书放在他手里。   霍容时眨了眨眼睛。   “不用怀疑,这是真的,李宝应说的话,我相信也是真的,我们现在有儿有女,必须要提前准备着。”   霍容时不傻,夫妻俩一张床睡觉,生活中偶尔会出现一些不合常理的事情,他都默默记在心里。   终于等到她肯说的这一天了。   “你有个空间,能存东西?”   “嗯,能存很多东西,东西存进去后就不会改变,热饭热菜放进去,无论过多久端出来,依然是热的。”   霍容时不说话,穆清握住他的手,“怎么了?生气了,生气我没告诉你?”   “没生气,我觉得很庆幸。庆幸你手里有这个宝物,你在三年灾害的时候出生,才能好好的活下来。”   穆清笑着抱他,她就知道她没看错人。   最大的秘密告诉他了,穆清一下觉得心里万分舒坦,生活质量肉眼可见地提高。香港买的海鲜,北京买的烤鸭,天津买的包子,想吃什么都有。   “我生气了。”   “生气什么?”   霍容时卷了一片烤鸭塞媳妇儿嘴里,“生气为什么你没有早告诉我,你偷偷吃独食香吗?”   穆清哈哈大笑,那可太香了。   吃完饭,夫妻俩默认李宝应说的是真的,那么一家人就要早做准备。比如,把家里的房子重新修建。   如果发生疫病,那肯定要住在人少的地方才安全,穆家村远离人烟,是个好选择。   “再过四十年,这套房子只怕都是危房了,咱们要重新修建。”   “房子至少要建五层,地下两层,地上三层。门窗都要用最结实的材料,院子要圈大一点,留一块大的菜地,保证家里一直有新鲜蔬菜吃。”   家里还要准备用的穿的还有药品,要准备的东西真不少。   夫妻俩决定,空间的事情不跟儿女们说,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   四十年后的事情,现在好像也没那么着急,毕竟要建造一栋安全结实的房屋不是容易的事情。   另外一个,夫妻俩都觉得,这些年发展得特别快,现在把房子建起来了,再过几十年,那时候说不定有更先进的技术,拆掉重新建也麻烦。   所以,再等等吧。   夫妻俩住了两天后,这才准备回去。   走之前他们去刑家吃了顿午饭,下午才上飞机。   “咱们建房子的时候把定北叔叔他们都叫上。”   “刑家两位叔叔年纪不小了,估计要准备退休了吧。”   “应该是。”   夫妻俩回到南广,家里孩子们都回来了,孩子们看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   霍容时没让他们失望,第二天早上就把人都赶进丛林,男女一视同仁,霍容时的最喜欢的小棉袄霍晴也没能逃了。   霍晴跟爸爸撒娇,霍容时只想到四十年后闺女也六十岁了,健康的身体要从年轻时候抓起。   去锻炼吧!   危机远在四十年后,穆清还是有计划地多准备一些吃的。   夫妻俩的秘密说开后,小的不在家,夫妻俩经常去岳父岳母家吃饭,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随便吃。   喝了一碗特别的养生汤,鲜得不得了。   “这个母鸡可不是一般的母鸡,这是东北的飞龙,现在山里的飞龙少了,你去东北都不一定吃得到。”   让他想想,算一算时间,距离岳父岳母和老婆离开东北的时间,这飞龙死了二十多年了吧。   林玉笑着道,“确实是没算错,还要喝吗?”   “麻烦妈,再来一碗。”   夫妻俩偷吃了好东西,家里还有爸妈在,两人心虚,回去的时候穆清从空间端了一锅普通养生汤回去。   “爸妈,喝汤。”   “哎。”   霍锦年从楼上下来,“又去你岳父岳母家蹭吃蹭喝了?”   “别问,快来喝。”   谢桂珍笑着说,“你究竟是娶媳妇还是做上门女婿的?一天到晚的你也好意思。”   “咱们两家都是独生子女,上门还是娶媳妇都没差别。”   “这句话你说对了,等你我和你岳父都退休了,咱们全家住一块儿,你小子要好好伺候你岳父岳母,给养老。”   “爸我知道。”   穆清囤东西的同时,也有意识地多挣一些钱。   穆清挣钱的方式,就是在家画画,然后送到容念家手里,容念家转手就在拍卖会上卖出了天价。   青芒这个名字,现如今那可是在全球范围内都非常有影响的画家,一寸墨宝一寸金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画的价值。   但是穆清懒,从还未成年的时候扬名到现在儿女都读大学了,市面上流通的画作都不够办一场展览。   想看青芒的画,只能去容家碰碰运气。   容家有不少她的画,容爷爷前几年去世后,这些画容念家本来想还给穆清,穆清没要,让他们收藏。   容家人其实很感激穆清,除了情感之外,还因为利益。穆清的声名鹊起,让容家也得了非常多的好处。   首先来说,名声上就很好听,那些体面身居高位的人,看在这些虚名上,都愿意给容家一个好脸儿。   容家兄弟两,一个做生意一个做文化生意,倒是让容家在他们手里上了一个新台阶。   容家念穆清的好,容念家帮穆清卖画,自己出力不说,还一点都不抽成,甚至要自己贴补一点钱。   到手的钱,穆清捐出去一些,剩下的钱自己收着。   夫妻俩不着急修老家的房子,没想到第二年一场传染性疫情让夫妻俩警惕起来。大坎儿在四十年后,这不代表着没有小坎儿。   嘱咐儿女在北京的家里好好待着,不要出门,等到事情解决了再说。   挂掉电话后,穆清道,“是我们大意了,纵观历史,疫病从没有真正地消失过。”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这个时代没有疫病。   霍容时果断道,“别等了,先按照现在的最高技术水平把房子修起来,以后有新技术以后再说。”   家里爸妈年纪都不小了,以后要真碰上事儿,最好把他们送回老家。   这一次疫情过后,穆清去了一趟香港,接触了很多搞建筑的大师,请他们讨论出一套生活便利又坚固的房子,最好如同堡垒一般安全。   穆清舍得出钱,这些建筑师服务得非常到位,不仅给了图纸,还把需要的最好的材料都写下来,就算他们本人不去,基本上穆清找个靠谱的人牵头,就能把房子建起来。   穆清的动作引起了容念家的注意,穆清笑着说,“前段时间的那个疫情把我吓着了,想把老家的房子拆了重新建起来,万一以后碰到这事儿,还能有个安全的去处。”   容念家觉得她说的在理,他们容家也不缺建房子这点钱,问穆清要了一份资料,他回头买了块地,也准备建一套坚固的院子起来。   有些建筑材料好买,有些材料只有国外才有,容念家把这事儿接过来,他托人去国外买。   “多买点,万一有个替换……”   “放心,我知道。”   “给我照三倍买!”   “一套房子你要三倍的材料?”   “给刑家准备着,他们如果不要,材料我自己留着。”   “行。”   老家的房子拆了重建,爸妈都同意,穆清去问莉姐姐,莉姐姐犹豫,刑昭倒是觉得可以建。   “爸妈和小叔他们都说了,退休后回穆家村养老,房子重新建挺好。”   刑昭看着设计图纸道,“原来的房子太老了,而且不方便。你瞧瞧人家这个,屋里又是电梯又是暖气的,适合老人家住。”   这样高规格的一套房子不便宜,刑昭和刑莉姐弟俩没那么多钱,云苓却说,“这钱我们自己出。”   “你们兄妹俩也过得好,不用我和你爸帮衬,我们退休后也有退休金,手里不需要存那么多钱。”   “妈,你和我爸的工资才多少?你们加一起也建不起这套房子。”   “呵,你以为老娘手里没有点好东西?”   上一辈传下来的金银财宝就不少,选一些金银卖了,还能换不来钱?   最后也没动用家里传下来的东西,刑定南和蒋涵夫妻俩出另外一半钱。他们也要住,总不能让哥嫂出钱吧。   霍少恒简直惊呆了,好家伙,家里的钱多得没处花了吗?花这么多钱在村里修一套房子,一年到头去住不了几天,怎么想的?   家里小辈不理解,长辈们却很支持。特别是穆继东,本来是农村出身,有着非常浓的土地情结。   去城里的楼房里住着?他老头子才不愿意。   修村里的房子,穆清从上海请的人。家里原来的地只有三四百平,按照设计图纸,至少需要五百平,地皮还要扩一扩。   一左一右两套房子,从春天建到了夏天,等到屋里彻底装修好,已经是秋天了。   国庆节的时候,全家人都回穆家村过节,霍少恒几个人,看着宽敞明亮又简约好看的房子,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村里的房子,我看比那什么别墅还建的好。”   “主要是里面装修好,太洋气了吧,电视放墙里,家里还有电梯。”   “哟呵,还有暖气,家里电路是特意弄过的,国外买的发电机,以后咱们可以自己发电用。”   “一共多少层啊?”   原来穆清计划修两层的地下室,建筑师知道建房子的地方坡不算高,就建议她把地基打得更深一些,地面上有三层,地下有三层。   坡上面是房子,坡下面是一条隧道连通家里的地下室,地下一层修成娱乐室,地下二层是储存间,地下三层建成一个停车场。   主体建筑,整体呈现一个’L’形状。他们这次回来,车子直接开进隧道里,停在地下三层,坐电梯上楼。   不用爬坡上山回家,对腿脚不便的老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   “这个家,简直绝了!”   家里长辈喜欢这套房子,霍少恒他们也喜欢,兄妹俩占好房间,平日里有空就回来住几天,那简直太舒服了。   穆继东甚至期待着退休后的生活。   对穆继东和林玉来说,这套房子是非常好的养老房,退休后在这里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辈子。   对霍容时和穆清来说,这套房子则是他们应对劫难的堡垒。   零几年的一场疫情过后,二十年后又发生了一次更严重的疫情,波及全世界,靠着生物医药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后来也成功渡过去了。   又是二十年后,家里老人都已经离开人世,霍容时和穆清早已经退休,儿女也六十岁了,他们俩身体保养得好,八十多岁的人比儿女身体还硬朗。   夫妻俩准备了几十年,几十年查漏补缺,该想到的都想到了。   某天早上醒来,穆清觉得有点心慌,把身边人叫醒。   “有没有消息?”   “没听到什么消息。”   穆清戴上老花镜起身,“你也起来,给庄博家打个电话,他大孙女在大医院上班,真有苗头,他肯定知道。”   “放心,真有事儿他肯定会先给我打电话。”   霍容时说话声刚落下,手机响了。   霍容时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庄博说话声又快又急,“老小子你是不是找到什么消息?怎么就让你猜准了?”   “我跟你说过,就是做梦梦到,心里害怕。我问你,你通知上面了吗?”   “你说的那么严肃,我哪敢不听你的,早通知了,那帮老小子不信,今天消息出来,都疯狂给我打电话,嘿。”   “好歹有个准备。”   “咱们老兄弟年纪都不小了,这一辈子风风雨雨经了不少事,如果这次咱们能活到拨云见日那一天,我来找你喝酒。”   “我等着你。”   冷静地挂掉电话,霍容时给儿孙打电话,穆清小声说,“你就说要重病。”   霍容时点点头,语气严肃,把儿孙都叫回来。   国家进入老龄化人手不够用,霍少恒六十岁的人了,还在兢兢业业上班,只是从一线换成二线。   老干部们经验丰富,虽然体力跟不上,带一带年轻人还是可以的。   接到爸爸的电话说妈妈重病,想到妈妈的年纪,霍少恒一点不敢耽误,带着媳妇儿夏雨回老家,刚上班的儿子霍让也被叫回来。   同样在南广的陈典和陈诚两家,问过之后也跟着霍少恒一起走。   霍晴那边也一样,带着丈夫徐林和女儿徐浅回老家。   通知完家里人,夫妻俩赶紧给亲戚打电话,确定都通知到了,这才放下心来。   穆家村的人几乎都搬走了,最多每年过年时,有几户人家会回村里祭祖,在穆家村常住的,只有穆清老两口。   穆清拿着钥匙转身出门,“我去刑家看看,给刑策他们准备些吃的用的。”   “我陪你一起过去。”   定南叔叔的大女儿刑悦和小儿子刑芒,退休后和儿女住在北京,他们不回来。   莉姐姐和刑昭哥哥比他们年纪大,早就去世了。所以,刑家要回来的人有刑策一家。   算一算,如果刑家和陈家人都回来,估计有十七八个人,穆清在刑家地下室里放了米面粮油,只是米面就有将近两千斤,够他们一家人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放完粮食,夫妻俩慢慢走回家,“悠悠他们都不回来?”   “嗯,他们说在南广住惯了,就不回来了。”   “不回来也好,人越少就越安全。”   “老头子,你说,究竟是天灾还是那些心黑的投毒?”   “不知道。”   他们都活到这把年纪,就跟当年李宝应说的那般,多活一两年还是被传染疫病去世,都没什么关系。   家里孙子和外孙女,他们还有大好的青春。   疫病传播的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快,早上庄博给他传的消息,中午一线城市就已经是人心惶惶。   霍少恒和霍晴带着全家人到青芒刚下飞机,前面摆渡车里闹起来,有乘客狂犬病发作咬人。   兄妹俩在机场碰到,“快,快走,不等行李了。”   “阿让,你跑去外面看看车到了没有。”   霍让大步跑出去,他们订的车正在二号出口外面停着。   和租车行的人交接完车,霍让立马发动车子,霍少恒带着媳妇儿跑上车。霍晴一家三口也没落下。   “开车!先出城!”   出城的路上,透过车窗,看到不止一起人咬人的场面,霍晴被吓到了,赶紧给家里打电话。   霍容时温柔又坚定地安慰女儿,“别怕,我和你妈在家等你们,家里什么都不缺,咱们一家人肯定会渡过这次灾难。”   “爸!”霍晴忍不住红了眼眶。   “乖,爸爸等你回来。”   挂掉电话后,霍少恒安慰妹妹,“爸妈准备的这么齐全,肯定早有准备。”   坐在后座的徐浅激动道,“外公外婆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坐好,想知道,回家问你外公外婆去。”   车里气氛很压抑,徐浅故意叹气说,“大哥,你说你都快三十了,还没女朋友,等你以后像舅舅舅妈这么大年纪,你儿子还没你大。”   霍晴笑道,“别拿你大哥说事,你外公外婆,还有我和你爸爸,你舅舅舅妈,什么时候催过你们谈恋爱结婚了?”   霍让笑道,“都什么年代了,浅浅你的想法有点传统哦。”   “哼,还不是想哄你们开心。”   霍家专门出成熟稳重型的人,霍少恒和霍晴兄妹俩是这样,找的伴侣性格差距也不大,小一辈的霍让是典型的霍家人性格,唯独徐浅是个话多可爱的开心果。   有徐浅插科打诨,大家放松了一点,上高速后,霍少恒有心思想其他的。   他们家车的后头跟着陈家两兄弟的车,霍少恒先看了群里的消息,刑策一家从沿海回来,已经下飞机,在回穆家村的车上。   打开定位后,发现刑策家的车在后面,霍让把车速稍微降下来一些,等着他们追上来。   一共四辆车在进县城前碰到一起,要从云台市回穆家村,肯定要通过县城。   车子刚开进县城,砰的一声,一个缺了半边脸,眼睛浑浊的男人扑上来的,血溅满了挡风玻璃。   霍让心头一颤,霍少恒厉声,“别停车,冲过去!”   霍让努力集中注意力开车,外面炼狱般的情景撕扯着他的视线,人咬人,被咬过的人又加入到咬人大军里,求救声,尖叫声,外面已经乱了。   四辆车冲过县城,轮胎上,车窗上都沾上了血,被大人死死抱在怀里的孩子吓得都不敢哭了。   车子开进村道,大家才松了口气。   离穆家村还有三公里的地方,一道道关卡和铁门密集地摆放。   电子控制的大门打开,车子通过之后重新关上。   徐浅扭头看后车窗,“外公外婆准备的真周全。”   真正周全的还在后面呢。   车子开进村里,霍容时和穆清等在那儿,高压水枪和各种消毒液准备好几箱,必须消毒之后才能回家。   车子消完毒之后也不能开回家,只能放在村口。   刑策连忙道,“霍叔,穆姨,你们家存了多少粮食?我们回家匆忙,什么都没准备。”   “不要担心粮食,我在你们家屯放了好几千斤的粮食,够你们家吃。”   刑策感激道,“谢谢霍叔。”   “你们今天也被吓坏了,消完毒回家吧,好好睡一觉,等睡醒再想想日子怎么过。”   这个时候,除了不知事的孩子,谁能睡得着哦。   霍让接过爷爷奶奶手里的工作,休整了一下,就去隔壁找刑家和陈家人,商量怎么安排监视的事情。   家里的房子安全性高,吃住都不用担心,就怕外面有人冲进来,或者感染病毒的人冲进来。   他们最大的威胁来自外面。   “村里监控都装好了的,明面上和暗地里的都有,咱们要排好时间盯监控。”   “对,除了监控外,咱们还要种菜,我看这次没那么容易完。”   大家对此都有共识。   有年轻人加入,霍容时和穆清轻松起来,穆清每天去后院观察家里养的鸡鸭,都健健康康的。   “浅浅,拿三只老母鸡三只鸭子给那边送去,他们家有孩子,要吃鸡蛋。”   “哎!”   穆清当然也存了不少肉,不说她的空间,家里的储存室里放着好几个大冰柜,里面冻着不少牛羊肉和其他速冻食品。   刑家那边也放了两个大冰柜,短时间内肯定不缺肉吃。   收到鸡鸭,刑策的媳妇儿感谢不已,对刑策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真是没说错。”   刑策笑道,“霍叔和穆姨和我们家多少年的交情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和亲爹亲妈比也不差什么。”   陈典和陈诚忙点头,“有霍叔和穆姨在,我们心里就不慌。”   家里不缺物资,房子安全系数高,全家人都在,别提多好了。   可惜,好日子也没过多久,几天后,霍少恒盯监控的时候,发现有几辆车停在村外面,霍少恒连忙去找爸妈。   霍容时精神矍铄,笑了笑,“咱们这里虽然偏僻,但是路是通的,那些从城里逃出来往乡下跑的人,肯定会来咱们这里。”   “不妨事,我和你妈早有准备。”   国内不允许持/枪,家里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就是弓箭。别看夫妻俩上年纪了,戴着老花镜,准头也一样的好。   “你去,把地下室放着的□□拿出来,分给陈典他们。”   “我这就去。”   霍少恒他们这一代人,几乎是霍容时鞭策长大的,经常被扔到丛林里荒野求生,就算最弱的霍晴,射箭也有模有样的。   第三代霍让和徐浅两个,受长辈影响,也喜欢玩儿弓箭。   刑家和陈家的孩子,技术差一点,多少也会,抓紧时间练一练吧。   外面的人都觉得村里肯定有不少物资,想方设法地想进去,车子进不去,人还进不去吗?   这是山村,路拦住了,那就从山上绕过去。   霍让带着人拦截,不伤人性命,只阻拦他们的行动。   霍让出手太狠,有几次估计射人的脖子和头,都差那么一点,箭擦着头皮飞过去,那威慑力一点不比热武器差。   霍让叫他们走,那些人撒泼打滚卖惨,就是不挪窝。   徐浅启动无人机去外面绕了一圈,喜庆热闹的歌曲带来一群佚?感染者,这下不用他们逼退,这些自己就开着车撞出去。   “丧尸挺好用,我再去召唤些过来帮咱们守大门。”   “我看行。”   无论是市里逃出来的人,还是县城过来的人,这附近都是乡村,特别是县城附近的村子人口多,物资多,也犯不着来啃穆家村这根硬骨头。   而且,听说里面只住了一家人,一户人家能有多少物资?   大部分人放弃了穆家,有极个别的从芒山上绕过去,都被霍让他们收拾了。   国家的基建做得好,但是再好也有承受的极限,半个月后,断水断电,对穆家也没什么妨碍,毕竟家里很多年前就不需要外面的水电了。   比起水电,更严峻的是断网,断网后,家里的亲戚都联系不上了,他们穆家村,彻底成了一座孤岛。   好在家里人不少,年轻人活泼,整天想着玩儿。霍容时和穆清笑呵呵地看看,随即去楼上喝茶看书,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外面的人活在水深火热里,物资奇缺,丧失能力越来越强,打丧尸找物资的时候还要提防被暗算。   两年后,网络短暂地恢复过几次,主要是告知大家生存基地的位置,同时也有很多人上传很多血腥悲惨的生活,让一直安稳待在家里的霍让他们惊吓住了。   大家的生活,比他们想象中更难。   “看来一切都慢慢走上正轨了。”   夫妻俩单独在一处时,霍容时笑着问,“咱们准备的物资,消耗了多少?”   “五分之一吧。”   本来物资是按照亲戚全都回来准备的,结果大家伙儿大都选择待在他们生活的地方。   既然物资还多,那他们就不去安全基地,就在家待着吧。   这两年,家里米粮都有,新鲜蔬菜全靠自己种,至于肉类,全部都是之前存下的。   家里的储存室的物资是霍让在管,他好几次发现已经半空冰柜里的肉又满了,他把这事儿藏在心里,从来没说过。   家里冻的牛羊肉自己家留着吃,不在给刑家那边送。腊肉和火腿还有许多,倒是可以多分点给刑家。   有一次徐浅想去储存室拿牛肉丸,想吃火锅,霍让居然从储存室拿出来一截莲藕。   “家里怎么会有莲藕?”   “以前存的呗,问那么多干什么,吃你的。”   霍容时以为这次灾难可能还要持续很多年,但是疫苗出现的比他预计的时间快,又是两年后,水电网基本恢复,疫苗接种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五。   没有接种的,大多是像他们家这样住在偏远地方躲灾,一时间联系不上的人。   又是一年夏天来了,霍容时和穆清老两口在院子里散步,看孩子们在树上摘果子,刑策跑过来。   “家里来客人了。”   “谁?”   庄博哈哈大笑,“还能是谁,除了我还有谁来看你这个老小子,其他兄弟都投胎去了。”   霍容时激动,“快,快把大门打开。”   庄博全副武装开着车进来,他的儿孙们都在跟在他后面护着。   庄博炫耀道,“看到没,崭新的盔甲,丧尸冲过来都拿我没办法。”   “多大年纪了,一身盔甲几十斤,你也不嫌重。”霍容时简直哭笑不得,老小孩儿,真是年纪越大越幼稚。   通过庄博的口,霍容时才知道,感染初期沿海一带人口聚集的地方到底有多惨烈,被称之为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都过去了,你家的儿孙也别在家蹲着了,去外面参加建设吧。”   “正有此打算。”   家里的孩子们都走了,庄博在穆家村住了几个月,生了一场病,被儿孙们接回去看医生。   家里又只有老两口住着。   穆清背都挺不太直,慢慢悠悠去厨房,“老头子,今天吃烤鸭吗?”   “吃!”   夫妻俩走在一起,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他们身上,白色的发丝似乎闪着光。   这奇怪又温暖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