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生活日志   作者:清越流歌   文案:   沈丽姝穿成汴京小吏家的长女。   汴京繁花似锦,朱雀大街华盖如云、宝马香车满路,州桥夜市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勾栏瓦舍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这些都跟沈丽姝没关系,没能穿成王孙贵族的她显然无福消受。   首都繁华,市井小民的生活压力却极大,老爹身为朝廷底层公务员,工资养活一家六口已经紧巴巴,夫妻俩还没有要计划生育的意识,沈丽姝已经能预料到贫穷的未来。   劝不了爹娘少生孩子多种树,沈丽姝只能挽起袖子重操旧业,大相国寺叫过卖,州桥夜市摆过摊,争当汴京最强打工人!   姝娘: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汴京吗?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丽姝 ┃ 配角:沈家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在古代搬砖搞钱钱   立意:到哪都要自力更生。、   沈丽姝穿成汴京小吏家的长女,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首都繁花似锦、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是市井小民在一线城市极大的生活压力。老爹身为朝廷底层公务员,工资养活一家六口已经紧巴巴,沈丽姝只能挽起袖子搬砖搞钱。大相国寺叫过卖,州桥夜市摆过摊,争当汴京最强打工人!这是一篇美食种田文,行文流畅,剧情设定不落俗套,人物性格鲜明,没有极品亲戚,只有温馨自然、让人看完会心一笑的家长里短,不失为一篇穿越种田文佳作。 第1章   花生瓜子。   用过早点,有些无所事事的沈丽姝很自觉去照顾幼弟。   她是这个家中的长女,虚岁十岁,底下三个弟弟,大弟虚岁七岁,二弟三弟分别五岁和两岁。   算实际年龄的话,最小的弟弟其实上个月才满周岁,当时家里邀请了许多亲朋好友来参加他的抓周礼,正好让刚穿来不久、很有些两眼抹黑的沈丽姝,有机会认认自家亲戚们。   要不是小弟抓周,沈丽姝想见亲戚至少要等到年底,因为无论是沈家的爷爷奶奶,还是徐家的姥姥姥爷,都不是真正的京里人。   沈徐两家都住在汴京城外的通许镇。   在当前时代,四通八达、水路交通都十分发达的汴京,是当之无愧的国际大都市,商贸之发达傲视全球,连带着京郊周边的村镇,也大都吃上了这份红利,农闲时在路口支摊卖卖茶水点心招待来往客人,或是挑着自家的山货特产进京叫卖,都能赚些铜板补贴家用。   沈徐两家都是踏实肯干的庄稼人,在镇上有良田有宅子,子孙很愿意闲时出外帮人做工卖力气,日子倒也过得红红火火。   按理说,沈爹沈娘应该在镇上跟父母兄弟们一块生活,沈丽姝现在也最多混个村花镇花什么的,而不是汴京城里的小家碧玉。   但是架不住她爹运道好。   沈爹在家里兄弟中排行老五,本就是备受父母疼爱的幺儿,又生得五官端正、落落大方不怯场,让当年要在族中挑选继嗣的大伯爷一眼瞧中,直接就带进了城里。   这位大伯爷,如今就是沈丽姝的亲爷爷了,这个年代的过继可不是改个称呼那么简单,而是从人情理法都必须严格遵守的规矩。   举个例子,老人家已经去世几年,沈丽姝姐弟几个见了亲爷爷亲奶奶,也只能按规矩喊叔爷叔奶。当然,亲近的小辈在私下场合可以不用那么严谨,直接喊爷爷奶奶也无妨,但沈爹却是无论何时何地,能让他称之为父亲永远只有已经过世的老爷子。   说破天去,他们也已经分成了两家人。   再说回沈爷爷,老爷子曾是府衙的一名小吏,职位名押司。   对,就是《水浒传》宋押司的同行,属于拥有朝廷编制的基层公务员。   这个编制,大概在正统官僚阶级眼中连底层都混不上,无品级无俸禄,也就勉强比差役强一些。   毕竟衙门差役属于贱籍,押司还是大大的良民。   但是在通许的沈家人眼里,沈爷爷毫无疑问就是大人物了。   朝廷不给无品级的小吏发俸禄,沈爷爷所在的衙门负责开工资,福利待遇还挺好,工资以外还有米面粮油菜等日常所需,老爷子才在衙门里干了二十年,就挣下了汴京城里的一间房。   汴京城里的房子,是世代生活在通许镇的老沈家人做梦都不敢想的程度了,可见押司这个职位再没前途、毫无升职空间,对于文不成武不就的普通人来说依然是天花板一般的存在。   说实话,就连世人看不起的差役,在衙门里上班也是稍微有些权力的,普通老百姓都不敢得罪,押司勉强也算是差役们的上司,权力更大那么一点点的同时,子孙要有出息照样可以读书考功名,那叫一个前途光明。   沈爹能够被押司伯父过继到名下当亲儿子养,幸运程度堪比祖坟冒青烟。   这一进城,就是正儿八经的京里人了。   沈爷爷早年丧妻便没再续弦,独子身子骨也不大好,一直用药吊着,去世的时候还不到十八,自然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沈爹过继就成沈爷爷的独苗苗,老爷子把工作给了他,京城的房子也给了他。   沈爹也就从平平无奇的乡下小子,摇身一变成了沈押司。   虽然在这王孙贵族遍地跑、达官贵人多如狗的京里,他们依然是微不足道的底层小人物,但能在汴京生活依然是多少人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好事。   跟着新爹进城后,沈爹并未就此跟老家断了来往。他虽然不再是沈爷爷沈奶奶的儿子,也仍是名义上的侄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加上他老家还有四个身板结实的亲兄弟,堪称人丁兴旺,对只有一根独苗苗的老爷子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所以老爷子逢年过节也会带沈爹回家跟亲人团聚。   一来二去,沈爹跟本就是青梅竹马的沈徐氏看对眼了。   徐家的条件按说比沈家还强些,因为徐姥爷有一手好厨艺,在镇上最大的酒楼当大厨,如今这份饭碗已经传给了徐家大舅。   沈徐氏在娘家的时候,父亲和大哥在酒楼赚钱,攒下银子就爱置办良田,自家种不过来那些田产,就赁给亲戚老乡种,由于知根知底,佃户们也不会无端克扣他们收成,因此家里从来不缺衣食,也不用她们姐妹几个下地。   除了没买长工和丫头伺候,沈徐氏和姐妹们日子跟地主家的小姐也差不多。   不用下地晒太阳,姐妹几个皮肤养得白净,在一白遮百丑的传统审美下,她们就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人称四朵金花。而行三的沈徐氏,又是四朵金花中最出挑的那朵。   一家有女百家求,沈徐氏前头两个姐姐都嫁去了殷实了人家,轮到她时,家里的门槛简直快被上门说亲的媒人踏破了,什么里正的儿子啊,地主家的孙子,甚至是邻镇的殷实人家,都有慕名而来的。   沈爹要还在通许镇,即便他生得再一表人才、能说会道,这条件怕也入不了徐姥爷的眼。   但他就是运气好,跟着沈老爷子进城的沈爹注定要捧上铁饭碗,未来的押司姑爷,这不比什么里正儿子、地主孙子都香吗?   徐姥爷当时就认定这个女婿,不惜下了血本,给沈徐氏准备了几十两银子的嫁妆。   饶是沈老爷子觉得可以在城里找个本地儿媳,也多少被徐姥爷的厚本打动了,再一看姑娘生得如此标致,跟自家人高马大的儿子郎才女貌,成亲后定能给他生下一串聪明伶俐的孙子孙女。   老爷子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沈徐氏嫁进门后果然效率很高,直接三年抱俩。   只是当时小两口年轻没经验,二胎要得太快,沈徐氏身子都没养好,那个儿子生下来也瘦弱,没两个月就去了。   但沈徐氏很快把身子养好,就生下了如今健壮的大儿子沈文殊。   沈老爷子对这个能生养的儿媳妇那是相当满意。   他是在二弟出生前走的,尽管没撑到跟二孙子见面,但大夫把过脉说了是男孩,胎儿养得极好,老爷子就很满足,算上肚子里那个,就有了一个孙女两个孙子,家里香火总算旺盛起来,儿媳妇若还能再给他生几个孙子,那他真就能含笑九泉、死而无憾了。   想象着一串孙子给自己磕头烧香的盛况,老爷子很是满足,面带安详笑容离世。   只是沈老爷子的离世,给沈家带来不小的负担。虽然少了给他买汤药的这份开支,可相应的,沈徐氏肩上的胆子也重了,以往老爷子会帮着带孩子,沈徐氏做完家务还能抽空接点绣活补贴家用,顺便把这门“独家”技艺传授给长女沈丽姝。   每隔两三月,沈徐氏甚至可以带上一个孩子回娘家串亲。   但老爷子去世后,沈徐氏整个人就被淹没在了做不完的家务和带不完的孩子中,别说做绣活,她连长女的针线都快顾不上管了,老家自然也回不去。   这几年,他们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沈爹衙门放假,才有机会回老家走亲戚。   上个月小弟抓周礼,也是继除服之后,家里难得的一件喜事,沈爹和沈徐氏都有意大办,特意向老家的近亲都捎去了邀请,而老家的人也给面子,只要是能抽空的,基本都拖家带口的进城来观礼了。   沈丽姝趁这个机会跟老家的亲戚都混了个脸熟,尤其是在酒楼当大厨的大舅,和几个因为不缺荤腥而养得比同龄人都更高大些的徐家表兄弟,沈丽姝特意跟他们增进了一下感情。   然后,穿越后一直想帮家里发家致富,却陷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困境的小姝娘,就在表兄弟们的亲情赞助下挖掘了第一桶金——通过上街兜售花生和瓜子。   上辈子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沈丽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靠卖炒花生瓜子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累积第一桶金的行为,有什么值得羞愧,要不是徐家大舅和表兄弟们被她的花言巧语哄得找不着北,她连花生瓜子的活儿都捞不到。   在这个年代,花生和瓜子都算是稀罕物了,城里很多商家都在卖的各种炒货,大都是从外地进货来的,至少通许镇上,能种花生籽瓜的人家并没有几个,因为根本搞不到种子门路。   徐家大舅也是偶然从在酒楼歇脚吃饭的客商那里弄来了一些,宝贝得紧,除了给自家种,也就看在沈爹的面子上匀给了沈家人一些。   这才是他们种花生瓜子的第二年,真正算是有了收获。沈家爷爷贯会精打细算,除了留种,其他都早早进城卖掉了,托了沈爹的门路卖给做炒货的商户,得了个极好的价钱。   徐家因着不缺钱,倒没急着出手,大厨舅舅还想研究花生瓜子的N种吃法——虽然在沈丽姝看来这玩意儿简单得令人发指,厨艺小白都能分分钟上手,但是对于从来没见过花生怎么炒制、一切只能自己琢磨的徐家大舅来说,就要克服很多困难了。   沈丽姝在酒席上听见大舅和人聊起这个研究课题,便灵光一闪,找机会跟大舅咬耳朵,说她哪天哪天去街上找玩疯了的大弟二弟,不小心跑人家院子里,看见了那家娘子在用铁锅炒花生,里头还搁了半锅沙子,那家娘子就用小火不紧不慢的翻炒花生和沙子。   徐大舅刚好拎了十来斤花生瓜子作礼,听到外甥女的话颇为心动,酒席散后便找了个借口留下开始试验,凭借沈丽姝的理论指导和他自己丰富的实操经验,第一锅就大获成功。   嘴里嚼着香喷喷、脆生生的炒花生,徐大舅不停拍打六个月大的肚子,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儿,“还是姝娘聪慧灵敏,瞧一遍就学会了。大舅做梦都不想到可以用沙炒花生,我还琢磨是不是要用盐才能把它们炒熟而不会糊,可是一斤花生就要一斤盐,我们酒楼半年都用不到这么多盐,东家怕是都吃不起了,咱们小户人家又怎么折腾得起?”   “现在可好了,沙子不要钱,只多费些功夫,自家种的花生都能炒来吃。”   趁徐大舅得意忘形的功夫,沈丽姝请他赊一些花生瓜子给她,她想炒了去街上卖,赚点铜板给自己和弟弟们当零花。   徐大舅当即表示家里的存货匀一半给她,也不提赊不赊账的,就当是换她的炒花生法子。   然后为了支持外甥女的事业,他还把家里最高大的两个子侄打发给她当帮手。   汴京繁华,风气也很开放,街上常能看到帮家里卖货的小娘子小郎君,可是姝娘生得清丽脱俗,比她名满通许的娘还美上几分,就算三妹和妹夫放心,徐大舅也不放心,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要是在外边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   几个外甥都还是小不点,也帮不了他们长姊,索性他家几个儿子侄子都生得人高马大,一半人都不敢招惹,在镇上跟着先生读书也没读出什么名堂,倒不如去城里给他们表妹当个护卫,还能长长见识。   于是在表兄弟们的陪同下,沈丽姝不但走街串巷卖零食,连爹娘不让去的勾栏瓦舍也敢去了。   这里的勾栏瓦舍,相当于现代的电影院、KTV之类的娱乐场所,在电影院里卖花生瓜子可不就专业对口了,那叫一个客似云来、生意火爆。   徐大舅做事大气,给的花生瓜子也有百来斤,沈丽姝愣是不到一个月就卖空了。   当然赚的钱也相当可观。 第2章   一生要强沈文殊。   沈丽姝名义上说赚点钱当零花,其实是奔着发家致富去的,自然不会赚完一笔就金盆洗手,她已经想好下一波生意做什么,仍少不了徐家表兄弟的帮助。   他们已经回镇上准备去了。   而她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慢悠悠的起床洗漱,用过早点还顺手把锅碗瓢盆都洗了,看着调皮捣蛋的二弟即将把悠车里的小弟闹哭,她快步上前,将已经扁起了嘴的小家伙抱起来,熟练的拍哄后背。   沈丽姝上辈子是独生女,穿越前正沉迷搞钱无心恋爱,全无照顾孩子的经验。   偏偏不到十岁的小姝娘,已经熟练掌握了主妇的各种技能,在家里帮母亲洗衣做饭、照顾孩子,缝补绣花统统难不倒她,堪称多才多艺。   沈丽姝穿过来以后,身体便自带这些技能,除了开头几天身心各种不适应,现在连她爹娘都看不出违和感了。   只不过喜欢和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定义。   沈丽姝要是穿成千金小姐,她大概也会把绣花做饭逗小孩,当成打发时间、陶冶情操的工具,但现在不说家徒四壁,也是数着铜板过日子,她就没那么多闲情逸致,一心一意只想搞钱了。   熟稔把扁着嘴的小弟哄好了些,沈丽姝才轻轻敲了下罪魁祸首的小脑瓜,不轻不重的嗔道:“把小弟惹哭,娘回来又该揍你了。”   二弟本来仰着小脸眼巴巴看她,却只得到一句批评,更是一脸不服,“哼,爱哭鬼,烦人精。”   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着什么的大弟幽幽道:“你小时候比他烦多了。”   沈文殊稚嫩的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写满了对调皮捣蛋弟弟的控诉,明显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哥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看得沈丽姝好气又好笑。   这就是兄弟姐妹太多容易出现的问题了,一个个都成了柠檬精。   好在她现在是成人心理,别说底下几个小家伙了,就连这辈子爹娘的年纪,都跟她上辈子差不多大,根本没法跟熊孩子们争宠。   不然以她小时候的狗脾气,绝对是家里最大的那只柠檬精。   不过姐弟几个都生得眉清目秀,大弟二弟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气鼓鼓的样子显得越发可爱,让重度看脸癌的沈丽姝不由自主露出了姨母笑,忍不住柔声对二弟道:“那你别管小弟了,去跟大哥学认字吧。”   是的,沈文殊蹲在地上不是戳蚂蚁,而是练习写字。   本朝文峰鼎盛,普通人家就算不指着子孙通过科举改换门庭,稍微有点余钱也愿意送孩子去识几个字、学会算数,比如徐家几位表兄弟,家里不指望他们小孩子种地养家,就统统送去读书了。   沈文殊这个年纪,按说也该去学堂了。他身为长子,按照衙门里不成文的规定,未来可以继承沈爹的工作,可是沈爹正当壮年,再干一二十年退休也使得,他如今小胳膊小腿的,不读书难倒去街上疯玩?   再说押司这份工作,再不入流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吏,大字不识可不行。   只是沈家这些年花销太大,老爷子从生病到去世那几年,不但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些外债,加上沈徐氏不停的生儿子,沈爹单位的福利再好也免不了元气大伤。   如今总算把债务清空,但一家六口的衣食住行也不是小数目,实在没几个余钱了。   偏偏城里花销极高,先生们的束脩甚至是镇上的两三倍,沈丽姝偶然听到她爹沈家旺跟妻子商量,准备最近攒些钱,明后年送儿子回镇上念书,镇上束脩便宜,一次可以把老大老二都送去。   那样家里就轻省了,他们两口子可以抓紧再生两个,才能不辜负老爷子的期盼。   沈家旺这个大名是过继后后取的,寄托了老爷子对他最朴素的期许——希望家族子孙兴旺。   就连离世前,老爷子嘴里念叨的也是多子多孙。   沈爹是孝子,自然时时不敢忘老爷子的遗愿。   但沈丽姝听得就很怀疑人生了,家里几个矿啊,敢这么生?   还真是活到老生到老了。   但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她又不能冲进去劝她爹不要那么孝顺。   沈丽姝便知道,指望爹娘计划生育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积极自救、发家致富,才能养活自己和未来源源不断的弟弟妹妹们。   说回沈文殊的教育问题,受传统观念影响,沈家旺和沈徐氏对长子还是寄予厚望的,在攒够他的学费之前,沈家旺下班回家就陆陆续续教他认认字。   他跟老爷子进城后也上过几年学,牺牲一点夜生活给儿子开蒙倒没什么问题。   只是沈文殊也就是普通孩子,算不上笨也没有多聪明,父亲怎么教他就怎么学,完了照样带着跟屁虫弟弟去街上跟小伙伴们疯玩,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直到他姐的芯子被替换,沈文殊的好日子彻底宣告结束。   最初是沈丽姝突发奇想要跟弟弟一起学认字。   她上辈子好歹接受过大学教育,学起繁体字堪比开了挂,饶是她尽量控制了自己的学习速度,不想那么惊世骇俗,不经意表现出来的“过目不忘”本事依然让沈家旺惊呼神童,从此时不时就跟妻子感叹,只恨自家姝娘不是男儿身。   父母的态度让身为长子的沈文殊幼小的心灵遭受到了极大打击,信心彻底被秒成渣渣。   小小男子汉也有自尊心,为了早日变得像长姊一样优秀,沈文殊不再像过去那样游手好闲,沉迷每天和小伙伴们上房揭瓦的活动中,他开始用更多的时间来温习功课、练习写字,家里还没有笔墨纸砚供他练手,就用树枝在地上练习。   然后小少年就发现,原来这只是他受苦受难的开始。   长姊不仅在识字书写算数上甩他一百条街,搞钱的能力更是让他下辈子都望尘莫及,并且为了更好的搞钱,她过去为母亲承担的那一半家务工作,完完全全落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沈文殊短暂童年宣告结束,每天温习功课的同时还要帮母亲拖地洗碗照看熊弟弟,两个月前那种无忧无虑在街上浪的日子,已经像上辈子一样遥远了。   沈文殊家里蹲的时候还带上了小尾巴沈进殊,这调皮捣蛋的熊孩子是他大哥的跟屁虫,沈徐氏也害怕没有大儿子带着,二儿子自己去外面玩会被欺负,有意把他拘在了家里。   这小家伙可不像他一生要强的大哥,虽然他自己也当上了哥哥,在心理上还把自己当宝宝呢,比不上哥哥姊姊就比不上了,他废材得心安理得,蹲在家里也忙着招猫逗狗,每天吃饭睡觉闹弟弟。   于是无形中又给他哥增加了许多工作量。   不过沈丽姝才不在意大弟的动机是什么,她只对他发奋图强的行为表示很欣慰。   她喜欢搞钱,可不喜欢自己累死累活的搞钱,如果弟弟们都能支愣起来,未来都给她当劳动力,她岂不是直接躺赢?   所以她看到大弟蹲在地上写字的画面就不由自主露出姨母笑,还总想怂恿二弟跟他哥一起学习竞赛。   可惜老二不为所动,恬不知耻的仰着小脸朝她卖萌:“我想听阿姊讲故事。”   他毕竟还小,沈丽姝倒也没太捉急,爽快的问,“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沈文殊见状也不由自主放下了手中树枝,眼巴巴的望着她。   沈丽姝没有哄熊孩子的特殊技巧,更不是什么教育专家,穿到这样复杂的家庭环境中,她只能努力做工端水大师。   沈文殊说是长子,也才比二弟大两岁,依然是个孩子,就算沈丽姝内心对他寄予厚望,巴不得他立刻成长起来给她打工,她也不会做揠苗助长的事情。   讲故事之前,她便把眼巴巴的大弟也叫过来,“大弟也过来,你们乖乖坐好不要调皮,我就给你们讲讲前些天在瓦子里听过的故事。”   她这段时间为了搞钱混迹勾栏瓦舍、夜市酒楼,听了一肚子的曲艺杂说。   说实话,这些故事更适合成人栏目,她更应该给小萝卜头弟弟们讲讲美好的童话故事。   只不过沈丽姝知道,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够震惊全家了,父母他们只是出于护犊心理才没对她起疑,但为了让这辈子的爹娘过得安心一些,也让亲朋邻居们不要把自己当怪物看,沈丽姝决定搞钱以外的地方都要藏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低调平庸一点。   所以她知道的那些优秀童话故事都不能讲,只好把在瓦子里听的那些删去不和谐内容,平铺直叙讲给弟弟们听。   饶是如此,兄弟俩也听得津津有味、双眼放光,外出洗完衣服回来的沈徐氏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面露欣慰,说了一句,“还是我家姝娘有法子,弟弟们在你跟前从来服服帖帖。” 第3章   糖炒栗子。   听到母亲的话,沈丽姝才发现不仅大弟二弟乖巧安静的听她讲了半个小时故事,怀里的小弟也不知何时枕着故事入眠,精致白皙的小脸上露出甜美安详的睡颜,像极了小天使,沈丽姝无论看多少遍都还是姨母心爆棚。   她忍不住在软乎乎的小脸上轻轻mua了一口,才把小家伙放回悠车里,上前接过沈徐氏手中干干净净的木桶,关切道:“娘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家里的碗筷我们已经洗干净了,大弟也把桌椅地板收拾过了。”   沈徐氏打量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屋子一眼,倍感熨帖,果真顺着女儿的话,扶着腰在凳子上小憩了片刻,心想老人果然没说错,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就是比小子们贴心。   他们家姝娘自前阵子病愈后,越发钟灵毓秀起来了,想方设法赚钱给他们夫妻俩补贴家用不说,把弟弟们也教导得懂事明理了。   从前他们家大弟二弟是巷子里出了名的皮猴子,捣蛋闯祸不断,而今却两个月没给他们惹过麻烦了,街坊邻居还以为她偷偷送他们去了哪个私塾,效果如此显著。   还有带着礼物来打听先生名字的。   沈徐氏表面谦虚,心中其实颇为得意,私塾先生哪有她家姝娘能干?   她如今就盼望着这几个小子再争争气,把他们阿姊的本事学个七八分,自家下半辈子就等着享福了。   想着闺女带来的蒸蒸日上生活,沈徐氏看她的目光越发慈和。   殊不知沈丽姝也没错过她暗中扶腰的动作,内心同样颇为感慨。   大城市生活不易,衣食住行开销大也就算了,没想到连柴火和水都要花钱买。   条件好些的人家,大多会请人在院子里打口水井,这或许一时要花大价钱,却能泽被子孙后代,长远看还是很划算的,但沈家就算有钱,也没办法打水井,因为他们家根本无法拥有院子那么洋气的东西。   毕竟汴京人口密集、寸土寸金,普通人家任何一点剩余面积都会盖成房间或自住或出租,在这一片贫民聚集、房屋拥挤的住宅区,能拥有独立小院子的,妥妥就是大户人家了。   沈丽姝的第一个五年规划确有买独门小院一项,但现在嘛,她连卧室都是跟弟弟们共用的,还在计划未来两个月多赚点钱,说服爹娘把他们的卧室改造一下,比如请木匠给弟弟们打一套宿舍常用的上下床,这样空间大了,定制些柜子改成两个小隔间,她也算能拥有自己的小卧室。   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实现之前,他们家是不可能有水井了,沈徐氏进城生活久了,也学会精打细算,衣裳直接去河里洗,洗澡也可以挑河水回家,这样一来,需要花钱买的就只有需要入口的水,经年累月下来倒也能省下一笔。   且这种方式也不是沈徐氏的独创,周围但凡会过日子的妇人都知道去河里洗衣裳。   沈徐氏常跟几个邻居结伴去河边,刚好他们家都没院子晒衣裳,一群妇人就在巷口支起了竹竿晾晒衣被,叫各家孩子轮流在那看守,也就不怕别人偷衣服了。   只是沈家人口太多,沈徐氏又爱干净,入夏后几乎天天催着丈夫孩子们洗澡换衣裳,于是每天都要换下满满一大桶衣物,工作量是邻居家里的好几倍。   沈徐氏常常蹲在河边一洗就是一两个小时,那姿势保持久了,站起来腰就彻底麻了。   沈丽姝对此很心疼,几次劝她娘不然就在家洗衣服吧,家里有矮凳可以坐,不像在河边那么累,她和弟弟们还能帮忙一起洗——他们这边常有小孩落水出事,沈徐氏可以让孩子们帮忙扫地做饭,却从来不肯让他们去河边。   可惜沈徐氏只把她当贴心的小棉袄,却从不采纳她多花钱的提议。   沈丽姝也只能换个方式关心道:“娘要不在榻上躺一躺,我跟弟弟们帮你敲敲腰背?”   沈徐氏一秒挺腰摆手,“不用,我已经休息好了,坐着也没事,二弟,你去房里把娘的绣棚拿过来吧,动作轻一些。”   “好。”沈进殊脆生生应道,下一秒就不见了他的踪影,人已经猴儿似的蹿去父母所在的主卧了。   这两个月,虽然沈徐氏依然家务缠身,但长女和长子越来越懂事,开始抢着帮她做家务带弟弟,她也稍稍有了些空闲。   加上夜里丈夫要教孩子们认字,灯点着也是浪费,她不如趁机做些针线活,所以最近又出去接了些绣活回来做。   沈丽姝也是穿越后才知道,古代不是人人都会绣花弹琴煮茶的,因为没有那么多随处可见的网络教程,想要拜师学艺十分不易。   刺绣也是一门手艺,向来都是母传女,沈徐氏就是从姥姥那里学来的,她们学的是杭绣。   古往今来都是苏绣湘绣为主流,但杭绣因其华丽大气等特点,在繁华的汴京也是很受欢迎的,而且杭绣更多是做屏风、被面和壁挂等用途,属于大件绣品,简单来说就是钱多。   绣娘在这个年代真的是高薪职业了,沈丽姝相信她娘要是把它当正经工作,赚的未必比她爹少。这时就忍不住劝道,“娘手艺这么好,不如请个婆子来家里帮您洗衣做饭带弟弟,你就专门刺绣,想必每个月也能赚好几两银子。”   沈徐氏依然毫不犹豫的否决,“咱们家又不是地主老财,请什么婆子?姝娘这话可别在外头说,要闹笑话的。”   沈丽姝:……   看她娘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姝娘忍不住在心中哼道,她娘不请她请。   等她有了钱,就要请个手艺好的婆子天天给他们做好吃的,看谁会笑话!   才发完宏愿,她心心念念的表兄弟们,就带着能帮她发家致富的东西过来了。   徐家兄弟各背着一麻袋的东西进城,熟门熟路的穿过巷子踏进姑母家门。   前面说了,汴京城寸土寸金,他们这片“贫民区”除了少数几家还留着院子,大部分都是门户朝外的奇怪格局,一开门人家就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的那种。   偏偏这里还没有关门的习惯,大白天关着门就默认在干见不得光的事,次数多了流言就会传遍整条街。   为了避免那些不必要的口舌事端,沈丽姝再不习惯这种生活模式,也只能努力入乡随俗,因此他们家现在也是门户大开,徐家兄弟几个这两月来得勤,连招呼都不用打,就跟回自家一样自然的跨过门槛。   而屋内娘几个也见怪不怪,纷纷起身上前帮他们拿东西。   沈丽姝已经等好些天了,此时身手前所未有的灵敏,表兄弟们才卸下包袱,她已经扒拉开几口麻袋,看到里头全都是圆滚滚的、已经剥去了刺球的板栗。   这份量可比她预计的多太多了,不由惊喜的问,“才回去几天,怎么就打了这么多板栗,你们叫舅父舅母他们帮忙了?”   大表兄徐虎一脸得意,“爹娘他们只是在家帮忙剥板栗,这几袋子都是兄弟们自个上山打的。”   徐家在镇上的日子过得不错,徐大舅和徐姥爷都是有本事的,连带着他们家的孩子也在同龄人中有了威望,徐虎几兄弟从小就是孩子王,带着镇上的小伙伴们爬树捉鸟、下河摸鱼、田里偷瓜,堪称乡中一霸。   徐大舅不假思索把他们打发来城里给外甥女打下手,也是嫌他们太能闯祸了。   徐虎兄弟几个自从得了表妹请他们回镇上摘板栗,有多少摘多少的嘱托,回到家立刻呼朋唤友爬山去,小伙伴们也给面子,一群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浩浩荡荡进山,一般的大人都抢不过他们。   徐虎掰着指头给表弟妹们数都有哪些兄弟给他们面子,数到后面还出现了一串沈家姐弟熟悉的名字。   沈丽姝和沈文殊倒也还沉得住气,沈进殊却是不过脑子,立刻兴奋的插嘴道,“沈大力沈大山我认识,是老家的堂兄!”   “对,你那七个堂兄也每天跟我们一起进山,很卖力气。”徐虎哄完小表弟,才转头对沈丽姝说,“大力他们知道你这里要用到很多板栗,特意让我转达你,接下来只要山上板栗没打完,他们就会继续摘,都攒着放家里,用完了随时回去拿。”   沈丽姝这才表露出欢喜,“这可太好了,也辛苦表兄弟们了,姝娘不会让你们白帮我做工的。”   徐虎笑嘻嘻,“我还没说报酬的事,他们就很积极要帮忙了。”   沈丽姝知道,这个大表哥表面上五大三粗,却是最像徐大舅一个,精明中透着大气,堪称粗中有细,并不是爱占便宜的性子,他还没给帮忙的伙伴们发酬劳,大概有自己的考量,比如想从当中筛出值得长期合作的伙伴。也可能是手头数目不够给所有人发酬劳,准备攒着一起发。   上一回卖花生瓜子,他们兄弟俩分到的钱确实不算多,因为从制作到销售都让沈丽姝自己包圆了,哥俩还不太放得开,只在她身边充当保镖角色。   沈丽姝不是什么冤大头,在家的条件也没法在娘舅家充大款,便依照按劳分配的原则,跟哥俩商量出利润十分之一给他们兄弟俩平分,当做辛苦费的分配方式。   花生瓜子的原料都是徐大舅倾情赞助的,炒花生时表哥和表弟也有打下手,沈丽姝就没算自己的人工成本,直接把销售额当利润了。   最后她赚了足有五贯钱,兄弟俩总共分得五百文。   就这样,徐虎徐树已经乐得找不着北。   当初被家里打发到三姑家,他们还当是吃苦受累来了,没想到表妹每天带着他们街头瓦肆溜达,好吃好玩还轻松,最后又能拿到报酬,他们超喜欢这里的!   挖到第一桶金,沈丽姝都没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又是买肉吃又是买布做新衣裳的。当然沈徐氏把她的布扣下了,说不年不节的没必要穿新衣裳,留着过年再做。   她都尚且如此,第一次凭本事赚到钱的徐虎兄弟更是喜不自胜,揣着钱去到集市,就像掉进了米缸的老鼠,花钱不眨眼,最后回老家的时候,哥俩身上仅剩不到一百文。   这点钱,多半是不够分给那么多小伙伴当报酬的。   转过神来,沈丽姝熟练的画大饼,“没事,等咱们卖完糖炒栗子,就可以发工钱了。这次栗子都是你们弄回来的,我负责买饴糖,咱们相当于共同出资,利润也可以平分,赚头比上次只多不少!”   徐虎果然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几个弟弟正在满心欢喜之际,他却能忍着心痛有理有据拒的谢绝这份诱人的果实,“那不成,这法子都是你想出来的,那饴糖的价钱也不是几十斤板栗能比的,到时候去街上叫卖也要仰仗姝娘,我们兄弟几个最多卖卖力气,你要看得起,最多分我们两三成就是了。”   “那就四六开,不能再少了。大表兄,不是我说,你们也要学着开口才是,咱们堂堂正正赚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4章   生活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表兄妹为了利益分配问题讨价还价的时候,在场唯一的长辈沈徐氏只是安静看着,并没有仗着身份就强行插手这群孩子之间的事。   虽然她其实很想发表自己的意见,想到孩子他爹说过的话,便还是把冒到舌尖的话语都咽了回去了。   沈徐氏索性把目光转到两个小一些的侄子身上。   上回进城的只有两个大侄子,今儿多了两个小尾巴,沈徐氏估摸着这两个小的见哥哥们都得了好处回家,也闹着要跟进城吧。   毕竟她是亲姑,没事来姑母家做做客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个小的分别叫徐林徐鹭,老三徐林和老二徐力一样,都是她二哥家的,老四则是大哥家的次子。   这最小的老四其实就比她家大弟大八个月,个头却生生粗壮了一圈,看起来就像大了两三岁似的。   对于娘家把侄子们养得个顶个健壮这件事,沈徐氏知道自己羡慕不来,毕竟她大哥是镇上酒楼的大厨,她二嫂娘家在镇上卖猪肉,论油水,谁又比得上她娘家?   而自家虽然生活在城里,可财米油盐醋样样都不便宜,别说学娘家顿顿不是肉就是肉骨头汤的吃法,城里连鸡都没法养。   她能隔三差五炖鸡蛋羹给孩子们吃,都是因为老家的叔婶惦记着,特意养了一群母鸡,收的鸡蛋大半都攒起来送他们了。   所以,娘家可以叫七八岁的小侄子也跟着他们哥哥进城玩耍,沈徐氏却不敢放长子跟他们出门去。   他们兄弟几个出门想是无人敢招惹,可她家大弟长得白白净净,又比小表兄瘦小了一圈,却正好是拍花子最喜爱的“货色”。   沈徐氏因而对小侄儿们的到来也不算意外,只定睛看了小侄子拎着的篮子几眼,有些不敢确认,“鹭子,你拎着的是……半只鸡?”   徐鹭正满眼放光的听大哥和表姊讨论分钱,幻想自己也能赚到好多钱,听到三姑的问题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举起篮子,“对,我爹听说表姊上个月忙着卖花生瓜子,人都累瘦了,今早特意在东家那里换了半只鸡,让我们拿过来给表姊和表弟们补身子。”   沈丽姝和徐虎徐力的话题正好告一段落,听到弟弟的话,徐虎笑着补充道,“东家那里都是正当年的母鸡,比不下蛋的老母鸡肉多,吃起来还香嫩,只不过都是备着给客人吃的,我爹不好多要,只换了半只,表妹不要嫌弃。赶明儿自家养的鸡长大了,你们想怎么吃怎么吃。”   在古代能吃上鸡,还要啥自行车?沈丽姝这会儿把注意力放到吃肉上,几乎是抱着半只鸡就舍不得撒手,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大舅真肥……啊不,大舅对我真好,这鸡好肥,半只也顶人家一整只了。”   她努力赚钱,不就是为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吸溜~擦掉不存在的口水,沈丽姝才恢复正常,回头要求道,“娘,这鸡给我做好不好?”   沈徐氏原本也笑得合不拢嘴,闻言却立刻冷酷的拒绝道,“你平日也就烧火切菜煮饭、帮娘打打下手,何曾真正做过什么大菜?可别浪费了大舅特地送来的好鸡肉。”   “不会的,大舅都夸我有做大厨的天分。”沈丽姝一脸自信的忽悠她娘,“我保证给你们顿一锅香喷喷的鸡肉出来,不不辜负大舅的一片心意。”   沈徐氏还真的有点被唬住,开始回忆娘家长兄是何时何地这么夸姝娘的,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大哥确实喜爱姝娘,就最近几个月的观察,她发现其他的外甥和外甥女加起来,都不如姝娘在她大舅跟前受宠。   偏爱来得太突然,搞不好真是因为大哥发现了姝娘在厨艺上的天分,才对姝娘格外另眼相看的?   沈徐氏是传统女子,深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观念熏陶,哪怕出嫁十余年,对于继承了父亲衣钵的娘家长兄仍有着一份盲目信任,若大哥确实肯定过姝娘的厨艺,那她也不好反对了……   正犹豫不决时,她三侄子徐林的大嗓门彻底打断了沈徐氏的纠结。   徐林捧着怀里的陶罐献宝,“我爹也让我带了猪油给表姊吃,表姊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很显然,徐大舅对外甥女大方,徐二舅也不遑多让,都想着办法给他们家送荤腥改善生活条件。   作为一名合格的端水大师,沈丽姝自然不会厚此薄彼,看一眼陶罐便眉开眼笑,“竟然这么满?二舅也太破费了!这猪油白如凝脂,不用闻就知道是上好的猪油了。”   徐林就像是他自己得到了城里最漂亮表姊的夸奖一样,立时昂首挺胸,小脸写满了骄傲。   沈徐氏很想吐槽女儿说了句废话,猪油哪能有不好的?这么一大罐,在城里起码花上半贯钱才能得。   不过一看小侄儿美得冒泡的傻样,沈徐氏到底没戳破。   说到底,她心中也觉得姝娘以前性子的太过文静腼腆,还是现在开朗活泼、能说会道的样子更招人疼一些。   爱笑又嘴甜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沈丽姝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她上次吃鸡还是在小弟的抓周宴上,她娘一口气炖了两只鸡招待客人。   但当时他们家足足三四十号客人,一锅鸡根本不够分,那些大人也没舍得吃,都让给了孩子们。像沈丽姝这样的“大姑娘”本来是吃不上的,还是她娘记着她前不久才大病初愈,给开了个小灶,在厨房里留了只小鸡腿给她啃。   沈丽姝那天就是只毫无形象的馋猫,蹲在灶下把小鸡腿啃得干干净净、一丝肉都没剩,吃相那叫一个风卷残云,而二弟更丧心病狂,竟然还想把她吃剩的鸡骨头捡回去继续嘬。   对姐弟几个闻着肉味就要化身丧尸扑食的家伙来说,徐大舅送来的这半只鸡,相当于他们的命。而徐二舅给的猪油更是好东西,有了它,接下来两个月就算没肉吃,搞点猪油美食也能勉强续命了。   看着白白嫩嫩、满满一陶罐的猪油,沈丽姝美滋滋的盘算起来,“赶明儿咱们卖栗子赚到钱,就去买些大米回来吃猪油拌饭。”   这会儿已经普及了大米,但他们生活在北方,大米是从南方运过来的珍贵食物,有钱人才吃得起,哪怕沈徐两家都是殷食人家,也没奢侈到大米当主食的程度。   但也正因为他们是殷食人家,孩子们逢年过节也尝过米饭的味道,知道这种饭又白又香、仔细嚼还甜丝丝的,若再加上香喷喷的猪油,得好吃成什么样?   哥几个都不由自主的咽起了口水,抱着陶罐的徐林更是痴笑起来,“猪油大米饭,嘿嘿……猪油大米饭,嘿嘿嘿……”   就连自诩长辈的沈徐氏都跟着垂涎了一下,回过神后忍不住嗔了沈丽姝一眼,“你这丫头怎么就满脑子都是吃,还有没有点出息了?”   沈丽姝假装没看到她娘恼羞成怒的事实,心很大的回道:“民以食为天,活着不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毕竟她要是心不大,从穿越那天就得要死要活了,哪还有现在这有钱赚有肉吃的好日子?   说完也不给她娘再发作的机会,挽起袖子兴致勃勃道,“娘你回去刺绣吧,这鸡我们自己收拾,大表哥你帮我剥点板栗,正好跟鸡肉一起炖。”   一群大孩子小孩子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捡柴火烧水的,依言剥板栗的,陪她蹲在地上拔鸡毛,各自忙得不亦乐乎,沈徐氏枯站半晌,发现自己竟全然插不上手,只好照闺女说的回去做绣活了。   坐下时不由暗忖,她方才似乎还没同意让姝娘整治鸡肉?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主意了。   回过味来的沈徐氏无奈摇头。 第5章   板栗烧鸡。   其实沈丽姝除了搞钱,本身对做饭没太大兴趣。   她上辈子的爸妈都有一手好厨艺,极大程度满足了她的口腹之欲,工作以后,她所在的单位食堂也附近是出了名的丰富好吃,早中餐都可以在食堂解决,下班后又经常和朋友同事聚餐下馆子,火锅烧烤小龙虾撸起来。   她本人会不会做饭,真无所谓。   但作为合格的大□□吃货,不会下厨的年轻人们都在沉迷各种美食视频,沈丽姝也是其中一员,动手能力为零,也不影响她对天南海北的美食都能如数家珍、信手拈来。   网友管他们这种人叫嘴炮强者。   穿越后,这个身体的原主小姝娘,却是个心灵手巧、秀外慧中的好姑娘,小小年纪就帮着母亲做饭带娃,连绣花都有模有样了,可以说跟沈丽姝天生一对,刚好补全她的短板。   嘴炮强者沈丽姝于是自动升级,凭借着身体自带的动手能力和丰富的理论知识,一不小心就在古代混得如鱼得水。   现在即便第一次炖鸡,沈丽姝也自信满满,没有丝毫自己可能会把这得来不易的鸡给祸害的忐忑,清理干净后请大表兄将之剁成大小均匀的鸡块,用来去腥增香的葱姜蒜也洗净切好,再准备黄酒酱油和一碗比鸡肉还多的板栗,材料就算备好了。   调味料是少了点,但也是受条件限制,他们家已经不错了,黄酒酱油都是大舅家提供的,徐姥爷年轻时偷师学来的秘方,会自己酿造这些,这也是他们家稳坐酒楼大厨宝座的依仗。   沈丽姝知道更多的人家连盐都舍不得放,美好生活还是要靠自己创造,她也没那么不知足。   条件不足,那就在步骤火候上多下些功夫。   沈丽姝指挥蹲在灶角的大弟烧大火,起锅烧油,下料头爆香后下鸡肉翻炒,把鸡肉炒到微微焦黄、肉香弥漫,再加入黄酒酱油继续翻炒,下板栗翻炒均匀最后加水,盖上锅盖,动作不说如行云流水,但也让兄弟们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徐鹭就被这一套手法迷花了眼,不由感叹道:“表姊做饭跟我爹好像……”   他不知道什么叫专业,却见过他爹和别人做菜的差别,就像他娘和婶娘,做什么都是倒水加盐炖熟,连油都不怎么放。   只有他爹做饭的时候会准备这许多东西。   现在又多了个表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徐虎作为长子长孙,不出意外也是要继承衣钵的,早两年前就跟着爹和爷爷学手艺了,弟弟只觉得表姊的手法特别高级牛逼,让他完全看不懂,徐虎却能从中得到感悟,拍掌叫好,“表妹太聪明了,你怎么想到这个法子的?把板栗跟鸡一起炖,吸饱了鸡肉香味和汤汁的板栗,吃起来就吃肉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半只鸡不就变成一大锅肉了?”   沈丽姝也觉得自己能力出众,刚才的表现堪比厨神转世,忍不住得意叉腰,“大表兄只说对了其一,板栗和鸡肉一起炖是相得益彰,板栗浸透了肉香味,而鸡肉中也会染上板栗的清甜,比单纯的炖鸡肉好吃多了。”   满屋子的小朋友都被她的形容勾得口水直流,二弟更是疯狂扯大姐的袖子,“阿姊阿姊,鸡肉什么时候炖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们去把板栗洗干净划道口子,午后我给你们做好吃的糖炒栗子。”   沈家旺下班归来,才踏进巷子口,便闻到一阵极其诱人的香味,心道也不知是谁家炖肉吃,平时都没发现,这手艺堪比他那当过大厨的岳父和正在当大厨的大舅子。   他这些老街坊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   下一刻,有人跟他打招呼,“沈押司回来吃饭呐?你们家今天可是有口福了,这香味都飘出十里去。”   沈家旺:……   大厨竟在他家里?   沈家旺在衙门当差,手里多多少少有点权力,街坊邻居当然更愿意同他交好,大家伙便纷纷亲热的同他打趣,“我们刚才去瞧过了,是沈押司家的姝娘在家炖鸡,徐三娘半点没插手。”   “是呢,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这香味着实霸道,今儿我们都能就着香味多吃两碗饭。姝娘手艺真真没得挑。”   “姝娘可不只手艺好,还有长姊风范,自从开始帮徐三娘教育弟弟,他们家大弟二弟如今可不就干净懂事了?”   “姝娘手也很巧啊,从小跟她娘学了绣花。”   “抛开这些,姝娘模样也是咱们这条巷子最出众,虽然还没长开,可那小鼻子大眼睛真是精致灵动,还有比徐三娘更白的皮子……”   七姑六婆们聊天总是那么跳跃,话题已经从炖鸡歪到十万八千里了,沈押司却听得津津有味,他也就是最近几个月,才听到老街坊这么样不要钱似的夸赞自家闺女。   可能是因为他们姝娘以前更向她娘,生性文静内敛,不爱出去串门子,也不怎么跟同龄的小姑娘们来往,街坊邻居都不常见到姝娘,对她无从了解,自然就夸不起来。   而这两个月姝娘为了帮家里赚钱,改掉了从前怯懦的样子,反倒把去世的老爷子那份长袖善舞学了七八分,见人三分笑,嘴巴又甜,什么张大娘、李婶子汪三嫂,把这片舌头最长的几个妇人哄得见了她就眉开眼笑。   当然他们姝娘不仅嘴上甜,赚到钱后做人做事更像老爷子一般大气了。以前跟大弟二弟玩的那些孩子们来家里找大弟二弟,甭管他们出不出去,只要姝娘在家,就会给孩子们塞一些花生瓜子零嘴,引得街头巷尾的孩子们都爱来他们家。   能住这条巷子的,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孩子们都缺零嘴,也就他家姝娘大气,还能把自己的东西散出去。   一来二去,这名声便也传扬了出去,街坊邻居倒也不讨论姝娘一个小姑娘走街串巷卖东西的大胆出格之举,反而对她的聪明大方赞不绝口。   作为父亲,沈家旺对夸长女的溢美之词百听不厌,只是腹中已是饥肠辘辘,从家中飘来的香味又太过诱人,勾得他忍不住迈开步子径直朝回家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邻居大娘们“往后沈押司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的调侃。   沈押司脸上笑得那叫一个春风荡漾。   一步踏尽自家大门,所见之景却让他脚步停滞。   只见自家儿女和侄子们整整齐齐围着小火炉蹲下,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垂涎三尺,看得沈家旺忍俊不禁,“怎么把冷天烤火的炉子都拿出来了?”   沈文殊这段时间学习的苦也没有白吃,街坊邻居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他们家观摩打听,也没弄太懂的菜品,他听一遍就记住了,立刻口齿清晰又伶俐的为父亲说明来龙去脉,“阿姊说板栗烧鸡要小火慢炖才好吃,可娘还要用锅灶煮饭,阿姊就带我们把小炉翻出来了。”   在大哥为父亲解惑的时候,沈进殊已经欢呼跳跃起来了,“爹回来了,我们可以吃鸡肉了。”   徐家几个兄弟也跟着起哄,“吃肉了,吃肉了!”   沈丽姝自己闻着香味都快把持不住了,也不用大家多催促,当即掀开砂锅的盖子,美滋滋道,“汤汁也收得差不多,可以出锅了。”   说着洒上备在一旁的盐和葱花翻拌两下,徐虎已经找三姑要来了抹布,上前几步道,“锅子烫得很,我来端,你们也都离远些。”   沈徐氏不像说风就是雨的沈丽姝,她盘算着丈夫下衙的时辰做饭,此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不大的餐桌加上这锅香气四溢的板栗烧鸡,看起来极其丰盛。   孩子们就像闻着味道的猫,亦趋亦步跟在徐虎身后,一下把餐桌围得水泄不通。   沈家餐桌小,凳子更没几张,除了沈家旺夫妻和沈丽姝这个唯一的女孩有特殊待遇,孩子们都习惯了端碗站着。   但沈丽姝今天没有坐,她宛如食堂大妈似的拿着勺子霸气道:“拿上你们的碗筷,按照从大到小顺序排队啊,咱们家吃肉不准抢,每个人都可以吃到一样多的肉。”   吃饭像战争大概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在缺衣少食的时候,父母兄弟之间也需要“争抢资源”。当然沈家还好,没让儿女们饿肚子,一般的饭菜也就不用抢着吃,只是轮到吃肉的时候,他们才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罢了。   就算这样,沈丽姝也接受不了。   他们家吃的是粗粮,对于习惯了精细粮食的现代人而言实在难以下咽——跟娇生惯养五官,没吃惯粗粮就很喇嗓子,只能细嚼慢咽才能勉强吞咽。   等沈丽姝像个名门淑女般慢条斯理吃完一口饭,其他人已经风卷残云般结束进食,肉碗都空了,还怎么玩?   知道自己怎么抢都抢不过,沈丽姝直接不讲武德了,给自己安排了个食堂大妈的职位。   沈家旺夫妻对她这个长女又是唯一的女儿十分纵容,弟弟们更是还指着她讲故事和发零花钱,对她的要求无有不从,沈丽姝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 第6章   社会人沈丽姝。   沈丽姝都不讲武德了,那么在她这里的规矩自然也是长幼有序而不是尊老爱幼。   当然尊老还是要的,沈家旺努力工作养家糊口,沈徐氏操持家务同样劳苦功高,她没理会他们的推辞,率先给他们碗里舀上满满的鸡肉和板栗,“爹娘辛苦了,你们多吃点。”   剩下的才是他们平均分配,从大表哥开始。   才半只鸡,显然无法让他们这么多人吃过瘾,饶是沈丽姝叫徐虎尽可能切小了些,每个人也只能分到那么小三块,还不够塞牙缝的。   所以沈丽姝准备了比鸡肉份量还多的板栗,怕板栗太多导致吃起来没多少肉味,还奢侈的用上了徐二舅送来的猪油,挖了一大勺,让每一颗板栗都浸透了鸡肉和猪油的香味,吃起来既有浓浓的肉香味,又有着入口即化的完美口感,真不比吃肉差什么。   就这样,每个小朋友都有几块鸡和小半碗板栗,让人一看就倍感丰盛满足。   分到最小的沈进殊时,前头的哥哥们已经吃得头也不抬了,小家伙却还有心思跟姐姐撒娇卖萌,“阿姊阿姊,锅里还剩的那点汤给我好不好?”   沈丽姝冷酷拒绝,“剩的这些汤里还有肉沫和板栗渣,正好给小弟拌粥吃。”   他们家小弟已经满了周岁,虽没刻意断奶,但老母亲的供应明显跟不上需求,毕竟乳汁的营养跟母亲的食物摄入量息息相关,沈徐氏能把孩子喂到一岁多已经很强了,附近多的是七八个月就没奶水的。   小家伙只喝母乳填不饱肚子,自然要添加辅食,这方面倒是跟现代差不多,给没奶的小婴儿喂米汤,大一些就可以吃米糊肉蛋。   沈小弟主要就吃米糊和鸡蛋羹,满周岁后也开始喝粥,并添加一些水果蔬菜。   现代的父母给宝宝做辅食,还要注意少油少盐的问题,在古代就基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毕竟大人都快吃不起盐了,也没谁会舍得给宝宝吃这个。   沈丽姝这锅肉做得奢侈了点,放了酱油又放了盐,却也称不上重口,让小弟偶尔跟着他们尝尝鲜,她觉得没毛病。   沈徐氏也觉得没毛病,见姝娘给兄弟们分肉吃,也没忘了还在喝奶的小弟,她十分欣慰的笑道,“姝娘把锅放边上吧,娘吃完就去喂小弟。”   加菜的意图被烦人弟弟破坏,沈进殊也只是不开心的哼哼一声,就抛开了,很快挪到他大哥旁边加入大快朵颐的队伍。   其实换以前,小家伙抢不过哥哥姐姐,会仗着自己年纪小去找爹娘告状,沈家旺和沈徐氏也习惯性叫大的让着小的,但自从沈丽姝过来实施平均分配而不是按闹分配的原则,沈进殊告状次数就直线下降,直至如今,要求没被满足他也不纠缠,反而一脸满足吃起了碗里的东西,几乎看不出往日那一言不合就哭闹的淘气样。   他这番表现,已经准备好把自己碗里的肉分出来的沈徐氏颇为失落,但又觉得二弟乖巧听话、跟哥哥姐姐和表哥们其乐融融的的样子更难得,她也就没去破坏这份气氛,转而把自己碗里最大的那块鸡肉夹给了丈夫,“你干活辛苦,多吃些。”   沈家旺当然不要,“你还要喂小弟,更应该多补补身体。”   一块肉就这么在夫妻俩碗里来回倒腾。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沈丽姝啧啧摇头,默默把头扭到另一边。   比起被塞一嘴狗粮,她还是更愿意被好吃的食物填满肚子。   舀起一勺板栗,沈丽姝“嗷呜”一口,不争气的眼泪立刻从嘴角流出,她发誓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姝娘顿时觉得自己牛逼上天了。   沈丽姝上辈子不说吃遍山珍海味,但也算是开过眼界,都没出息被自己这手艺征服的彻底,其他人的反应就更不必说了。   自从正式开饭后,现场便陷入了一阵沉默,大人小孩全头无暇惊叹,一心一意埋头干饭,就着碗里剩下的汤汁,都能干掉一碗又一碗饭……好吧,他们家还没有富裕到能让人吃撑的地步,除了要上班的沈家旺可以敞开肚皮,其他人最多能添两次饭。   饶是如此,也把沈徐氏预备留给晚上的主食给吃得七七八八了。   发现晚饭没了的沈徐氏一脸肉疼,其他人却是一个赛一个的餍足。   沈家旺也难得像孩子们一样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里,手也一下一下轻拍吃得溜圆的肚子,笑眯眯跟心灵手巧的闺女打趣道:“姝娘近日在家中炖鸡,整条巷子都闻见了香味,说不定待会回衙门里,都有人来打听咱们家吃了什么。”   沈丽姝知道她爹说的情况并非没有可能。   他们虽然住得十分狭窄,地理位置却是极好的,距离沈爹工作的衙门只隔几条街,步行二十分钟左右,沈丽姝估摸着她家应该是在二环内。   网上都说宁要二环一张床,不要郊区一套房,他们这房子卖了,是真能在外城换套一进的宅子。   但娇生惯养的沈丽姝都没这想法,她宁愿辛苦点赚钱换大房子,也不舍得把这里的房子卖了住外城去——先不说房子本身的价值,她爹和老爷子前后两代,在这一片经营几十年,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本地人不说,人脉资源更是可贵,这要是无端离开了,岂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要知道这一片离工作的地方近,她爹的许多同僚甚至是上司的住处也散布在这片,虽不至于当上近邻,但串门拉关系也足够便利了,所以从老爷子到爹在衙门都混得开,即便没有可靠的背景,也顺顺利利完成了职位交接。   但凡沈爹还指望沈文殊也能顺利继承他的工作,这份优势就不能丢。   不过沈丽姝也清楚,她爹的同事们更是在城里经营了好几代的小势力,根基只会比他们家更深厚,她今天的“大动作”都引得邻居们纷纷进进出出打听,传到她爹的同事们耳朵里也不稀奇。   她很淡定的笑道,“那爹就告诉叔叔伯伯们,请他们再等一等,待姝娘赚了钱,必请他们都来家里吃鸡。”   沈家旺对闺女的应对感到自豪,觉得姝娘哪里都好、就是掉进钱眼里这点不像样的沈徐氏,却忍不住说教:“都还没赚到钱,就夸这种海口了,还有没有点女子的矜持内敛了?”   沈丽姝已经从她爹脸上看到了对自己的满意和支持,知道她娘无论如何拗不过去,也就没必要在细枝末节上争吵,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娘说得对,那爹先别告诉叔伯们我想请客的事吧,不如晚点回衙门,我们给您炒一些板栗带回衙门,给大家尝尝鲜?毕竟……”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是朝沈家旺做了个你懂的表情,这属于他们父女之间的“秘密”。   沈家旺当然很懂,要没有自己在衙门做事这层身份,就算几个人高马大的侄子能护着姝娘,他也不敢放这么如花似玉的闺女走街串巷做买卖,须知天子脚下也不是文人形容得那样路不拾遗。   汴京确实样样都好,百姓安居乐业,可老百姓不为人知的黑暗一点也不少,就说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自愿或是为生计所迫只是极少数,多是被主家发卖的婢妾,和被拍花子拐走的女童。   老鸨们最喜欢后者,因为年纪小更好调教。   闺女生得这么标致灵动,沈家旺当然也怕她被盯上。好在他虽是不起眼的小吏,却刚好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因此暗地里跟认识的地头蛇们都打过招呼,再有人高马大的徐虎兄弟护卫,这才放她出门。   但沈家旺还不担心自己能量不够,又托请比他更资深的同僚前辈们打点了一番,最后的结果是连勾栏瓦舍都打点到了。   大概从古至今的父母,都有点爱在心里口难开的毛病,沈家旺没在家里提他做的事,沈丽姝能发现端倪,是某天她和表兄弟们在街上叫卖,碰到了她爹的同僚陪儿女逛街,她大方的给那家兄妹口袋里塞满了花生瓜子,坚持不收钱,那位叔叔便说要带他们去人更多的地方叫卖。   然后沈丽姝就被动开拓了瓦肆市场,不是她爹那位同僚带他们去的那家瓦肆,而是那一片的勾栏瓦舍他们都可以随意进出,分了别家的生意,也没受到任何排挤麻烦。   社会人沈丽姝一想就知道,这种待遇叫做背后有人。   姝娘震惊脸: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吏都这么牛逼的吗?   但沈丽姝还是找机会跟她爹打听,特意提到了偶遇他同僚后的变化,得到了她爹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于是她就放飞自我了,既然老爹和他的同事们这么牛逼,那她还担心什么?   那天起,沈丽姝就完全放弃了州桥夜市的业务,专注在勾栏瓦舍里搞钱,这可比街上叫卖有赚头得多。   同时,沈丽姝也有意识的跟她爹那些看似不起眼却很有用处的同僚们打好关系,这都是宝贵的人脉资源啊,她小孩子家也干不了大事,只能隔三差五塞给她爹一包自己做的花生瓜子,带衙门去跟他们分着吃。   现在她改卖糖炒栗子,也该第一时间请叔伯们尝尝鲜。   姝娘这么能来事,沈家旺只有欣慰的份,当即点头:“行,让他们都尝尝我闺女的手艺。” 第7章   桂花糖。   沈丽姝抓紧时间,只休息片刻就叫上小伙伴们开工,“咱们第一次做这个,先炒一两斤尝尝味道。”   说着端出洗晒好的一盆沙子,或者说石子更贴切。   徐虎受父亲长辈的嘱托,一直很照顾表妹,见她端东西就下意识接到自己手里,低头看了眼颇为惊讶,“咦,怎么把沙子换成石头了?”   沈丽姝简单解释道:“板栗炒熟后开口会爆开,太细的沙子容易塞进板栗肉里,不太合适。”   徐虎想象了下咬一口板栗吃到一嘴沙的画面,深以为然点头,“对对,还是表妹想得周全。”说着又掂了掂份量,“这可比沙子沉多了,翻炒起来肯定更费劲,你就别动手了,只管使唤我和大力,我们都有一把子力气。”   沈丽姝也是这么想的,笑眯眯点头,“好,就拜托你们了。”   城里的表姊不但漂亮温柔,还会给他们炖最好吃的鸡,徐林和徐鹭已经变成她最忠实的迷弟了,没被选中卖力气还有点失落,迫不及待的争取道,“表姊,我力气也大,也可以帮你干活的。”   “还有我,还有我!”   沈丽姝愉快收下了两位童工,“好,你们两个也来,到时候也给你们算工钱。”   同样申请加入的沈文殊和沈进殊,她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倒不是偏心亲弟弟,主要这两个小家伙比起表哥们,个头实在太小,连灶台都够不到,沈丽姝也很无奈,只得捏了捏大弟的小细胳膊,“你还是多吃饭多运动,早点把个子长起来,再来帮阿姊分忧。”   说完也没管小家伙瞬间垮下去的脸,眼瞧着材料一一备齐,火也生起来了,沈丽姝开始挽起袖子指挥行动,“大表哥,糖炒栗子跟炒花生步骤不一样,咱们要先把石子炒热。”   “好。”徐虎一马当先、游刃有余的翻炒着小半锅石头。   沈丽姝的指挥也不是只动嘴皮子,她同样站在前线观察并动作,发现石头炒热了就加糖加油,等到石头都被炒出油润光泽、空气中也出现了香甜的味道,就可以正式倒入板栗。   “接下来只要不停翻炒,直到炒香炒到爆开口子,大弟,板栗爆开后就要改成小火。”   沈文殊蹲在灶角努力点头:“嗯嗯。”   他虽然小胳膊小腿,却也是沈徐氏的烧火熟练工了,所以最后还是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份工作。   大家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   糖炒栗子的步骤其实很简单,控制火候也不难,唯一的难点就是耐心坚持,翻炒过程大概要持续半个多小时,真就是体力活。   不过他们第一锅份量少,也就没那么辛苦,徐虎一个人都能搞定。   等到沈文殊开始改小火时,整个屋子完全被浓郁甜蜜的香味笼罩了,原本吃饱喝足、无欲无求的一家人又开始疯狂吞口水,连已经喝过奶也吃完辅食的小弟也前所未有的精神,咿咿呀呀不肯睡去。   哄了半天都没把人哄睡的沈徐氏,最终认命把小儿子往丈夫怀里扔,又好气又好笑,“闻到香味就不肯睡觉,这孩子怕也是只馋猫。”   沈家旺正好无所事事,开始逗儿子,“小弟也知道阿姊在做好吃的?待会就给你吃。”   一岁多的小孩儿已经会说话了,虽然口齿还不清晰,也能顺着大人的话接下去,“chi,zhi——”   也不知道他是想说吃还是阿姊,或者两个意思都有,但这一声“嗤”,就嗤了他爹一脸口水。   沈家旺也不在意,乐呵呵抹了把脸,沈徐氏却没好气嗔了他一眼,“快别教他吃了,糖炒栗子火气大,可不能给他吃。”   沈丽姝自诩端水大师,发现这么美味的糖炒栗子小弟竟然吃不了,倍感遗憾,立刻回头道:“那我有空再给小弟做糖水栗子,那个好吃还不上火。”   沈进殊虽然没那么爱哭闹了,但还是喜欢在大姐跟前争宠,尤其爱暗戳戳跟烦人弟弟较劲,赶紧扯着她的袖子嚷道:“阿姊阿姊,栗子都熟了,还不出锅吗?”   “快了快了。”板栗爆开其实就是熟了的征兆,只是他们尝了下,吃起来还不够粉糯,所以要改小火闷一闷。   沈丽姝估摸着口感应该很不错了,于是拿出她的秘密武器,往锅里撒了一把桂花,对还在掌勺的徐虎道,“翻炒均匀就可以出锅了。”   面对众人为什么要加桂花的疑问,沈丽姝淡定表示无他,增添香味和口感而已。   反正是她跟着邻居小姐姐们去树上薅来的,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徐鹭积极的说,“表姊喜欢桂花吗?我们那边很多的,可以帮你摘一箩筐!”   沈丽姝这下高人风范摆不下去了,一脸心痛的摆手拒绝,“这些就够了。”   事实上,她喜欢的是桂花糖而不是桂花。   那天说好在家里陪她娘做针线的,听到邻居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商量着结伴去外城摘桂花,沈丽姝就坐不住了,也不管她以前跟人家熟不熟,当即跨上她娘的菜篮子,拉上大弟二弟,神情自若的混进出城队伍中。   花半个下午,他们摘了一篮子桂花回来,沈丽姝美滋滋吩咐弟弟们帮她洗净晾干,进行到下一步时才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好像买不起白糖。   是的,这个时代有白糖,但可能是制糖技术还不成熟,导致价格贵到离谱。   沈丽姝为糖炒栗子准备的饴糖,准确来说应该叫饧糖,饴糖是块状的,饧糖是稀的。   这两东西本质一样,价钱也差不多,都是老百姓年节时才舍得吃的金贵东西。   而白糖却是饴糖的十倍价格,贵到沈丽姝揣着五贯钱巨款都深深觉得自己不配,只能酸溜溜安慰自己发大财再去买白糖回来拌饭。   没办法,就是有钱~   但现在嘛,买不起白糖,她又不知道用饴糖能不能发酵,不敢轻易浪费好东西,只能蔫哒哒把桂花收起来以作他用。   往糖炒栗子里面放桂花是她灵机一动的想法,不过效果极佳,围在灶台的小伙伴们迫不及待品尝后,统统给出了最高的评价,“好香好甜,一点都不比板栗烧鸡差!”   虽然沈丽姝心中板栗再好吃也比不过肉,肉才是yyds!   但小朋友们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也超出了她的预期,沈丽姝越发信心十足、意气风发,“那我们先炒二十斤拿去卖。”   至于新鲜出炉的这锅,再每人都尝过一两颗后,她便把剩下的用荷叶包起来,塞给等待多时的沈家旺并叮嘱道,“这个要吃趁热吃才好,爹不如早些回衙门。”   “行,你们忙你们的,我出去了。”沈家旺利落的把包袱往怀里一揣,大步流星往外走。   就这么赶到衙门,怀中犹带温热,沈家旺把包袱解开,不待招呼,已有同僚闻着香味寻过来,熟练从他手里抢去吃。   身为小吏虽不起眼,也勉勉强强能压榨几个手下,脏活累活都可以让底下的衙役去做,他们只需要在官老爷们吩咐人办事时及时出现,上头没任务就聚在一块喝茶聊天,跟现代喝茶看报的工作日常也差不多。   所以沈家旺回家吃完饭,捱上半个多小时才回衙门也半点没有迟到的心虚。   反倒因为近来时不时给同僚们带些小吃零嘴,让沈家旺在衙门的人缘前所未有的好起来,以前熟悉的不熟悉都能主动打声招呼。   今天带了香甜诱人的糖炒板栗,大家就更热情了,沈家旺打开包袱没一会儿,身边就围了一圈人,同僚们以他为中心边吃边聊,好不热闹。   最后甚至连沈家旺的头儿齐孔目都来凑热闹了。   这位头儿虽然只比沈家旺职位高一些,但县官不如现管,加上人家有靠山,平日不大看得上沈押司这等没钱没势的小喽啰,今天吃人嘴软,竟难得屈尊降贵跟手下勾肩搭背了一回。   这让沈押司心中颇为激动,在领导面前拥有存在感,就是升职加薪的第一步啊。   沈丽姝还不知道她例行刷好感度的动作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但他们的搞钱计划也很成功,二十斤糖炒板栗来到熟悉的瓦肆,很快就被热情的顾客一扫而空。   家住二环内的好处这就凸显出来了,到最近的瓦子里步行只要半小时,抵达后用棉布包着的板栗还是温热的,沈丽姝一喊“香喷喷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听到的、闻到香味的都心动了,沈丽姝第一次不用费心吆喝推销,就等着客人招手喊他们过去称重。   于是沈丽姝趁热打铁,回家又炒了二十斤热腾腾的板栗过来卖。 第8章   生意还能这么做?   卖空第三批糖炒栗子,沈丽姝和徐虎徐力踏着晚霞回家。   至于徐林徐鹭两个小的,上一趟出来就累得像小狗一样不停吐舌头呼气了,所以第三趟沈丽姝就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在家“养精蓄锐”,等晚上的重头戏。   沈丽姝他们几个其实也快精疲力尽了。   卖糖炒栗子委实比炒花生辛苦太多,因为糖炒栗子热的时候口感最好,冷了以后好吃程度会大打折扣。   古人也不是傻子,沈丽姝想要用它们赚最多的钱,只懂得推销技巧没用,还要拿出足够多的诚意和巧思,在口感最好的时候把它们推销出去。   因此她选择了最麻烦的方式,炒一锅卖一锅——没有恒温箱没有泡沫盒,用厚棉布裹着保温也只是聊胜于无,关键还是得刚出锅就趁热卖掉。   这样就给他们自己增加了数倍工作量,首先现板栗炒才好吃,放凉回锅或是在灶上用小火煨都会影响口感,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只能一锅炒二十斤,卖完再回家继续炒,如此来来回回的奔波,体力条急剧下降。   如果有朋友圈步数排行,沈丽姝觉得自己的步数让骑着车的快递小哥都一骑绝尘。   这还只是一个下午的工作量,要知道晚上才是勾栏瓦舍的高峰期,这里几乎没有宵禁,只要他们想,可以干到凌晨两三点——当然那样一来,他们有命赚钱也没命花,分分钟成为古代加班猝死第一人。   沈丽姝还不想把自己往死里压榨,但是刚开张的头几天,她也想能捞多少捞多少,干到十一二点再打烊。毕竟到后面商家们都反应过来,也纷纷开卖板栗,他们的生意就没这么好做了。   赚钱真的好累哦。   想到他们小小年纪就要没日没夜的搬砖,沈丽姝就不由自主的心生怜爱,然而被她“怜爱”的对象之一大表哥却第120次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的问,“姝娘,我们今天真的挣了三百多文吗?”   之前他们这么不厌其烦的询问,沈丽姝累到不想说话,就只是点头回应,但现在她精力恢复了些,也有心情皮了,故意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不是——”   欣赏了几秒表兄弟们从目瞪口呆到怀疑人生的浮夸表情,沈丽姝才接着说,“我又估算了一下,目前为止的收获应该不会低于四百文。”   徐虎徐力:!!   “怎会这么多?”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后,徐力忍不住提高了音调,徐虎同样难掩激动的算了起来,“咱们的板栗半斤为一份,一份三文,二十斤一百二十文,三个二十斤就是三百六十文,多出来的几十文是怎么回事?”   沈丽姝提醒道,“你们忘了,还有几位客人给了赏银的。”   兄弟俩这才恍然大悟,“对哦,好几天没进城,我都差点忘了城里的有钱人会有打赏的习惯。”   两人会险些忘了这茬,是因为他们本人还没有开发收小费方面的业务。   能收到小费的从来只有沈丽姝。   大概是沈丽姝长相甜美无辜,小小年纪出来赚钱养家的人设又很容易激起人们同情心,有那心地善良又手头不差钱的主儿买单,就会多给两个铜板作为打赏。   是的,沈丽姝收小费的次数不少,却只见过铜板,小说里那种动不动就打赏金锞子银锞子的土豪,还从来没出现过。   第一次收到小费后沈丽姝还幻想过自己要是遇上一回小说情节,岂不就一夜暴富了?   等在瓦子里混迹久以后,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金银珠宝那么珍贵难得,现实中哪有人随手当玩意儿赏出去的,还是赏给她这种完全没有利益关系的普通民女?   发不了大财,能多收点小费沈丽姝也是满足的。他们今天开张的运气格外好,碰到个锦衣小公子,只要两斤板栗却足足付了三串铜钱,相当于给了十八文小费,比他买的板栗本身价格都高。   以往沈丽姝一天能得的小费也就一二十文,今天才一下午就翻倍,如何不叫她喜出望外?   看着表哥表弟欢欣鼓舞的笑容,沈丽姝的神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三人用振奋的精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   此时沈徐氏已经做好了晚饭,沈家旺也下班归来,却没人动用桌上的饭菜,大人小孩都看向门口面露期待。   见三人终于归家,两位家长还能稳得住,孩子们却是一拥而上,不过还没来得及叽叽喳喳询问情况,沈丽姝已经一马当先的提出要求,“好累好饿,要是有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帮我们打水洗脸、端茶解渴就好了。”   一听到“聪明伶俐的好孩子”这种形容,几个小朋友立刻忘了正事,抢着去给他们端茶倒水。   二弟年纪小就难免吃亏,沈丽姝提到的工作他抢不到,但擅长争宠的他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趁大家都没注意,他迈着小短腿蹬噔噔去饭甑旁盛饭。   沈丽姝洗完手脸和喝过了热茶,正好感受到肚子咕咕叫,二弟就把热腾腾的饭菜送到了跟前,这让她惊喜又欣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好孩子,我正好肚子饿了。”   小家伙顿时昂首挺胸,他几个哥哥见状也有样学样,去给剩下的两位大哥盛饭。   他们家平时的习惯是由一家之主宣布开饭。   沈家旺在城里生活了十几年,也学会在意这些规矩家风。但他今天下班回家后,已经从妻子和孩子们这里得知了姝娘和侄子们的不容易。   光是在家和瓦肆之间来回奔波的路程,腿都要跑断了。   赚不赚钱另说,沈家旺很是欣赏孩子们吃苦耐劳的精神,当然也更心疼闺女的辛苦,见姝娘在自己这个老子前面端上碗筷,非但不介意,还把他和妻子的椅子也让出来,招呼两个大侄子,“虎子力子也过来坐下,跑了那么远的路,脚怕是累得不行,在家就多坐坐歇脚,晚上还要去卖栗子吗?”   体力消耗彻底的三人一边捧着碗狼吞虎咽,一边不约而同的点头:“要。”   沈家旺笑了,正想详细问问销售情况,不比大哥表姊那样能沉住气的徐力,已经迫不及待伸出了四根手指炫耀道,“姑父你们不知道,仅仅一个下午,我们就赚了四百文!”   之前他们几趟回来炒板栗,沈徐氏就知道卖得很不错,可这会儿听到具体数字,仍然惊得倒吸了一口气,接着第一时间去确认门口没人偷听,然后把门关上。   沈徐氏尚且如此,只听过她转述的沈家旺同样也淡定不到哪里去。   他突然想到,自己和妻子先前都没放在心上的半斤板栗三文的定价,似乎也许大概是真的?   沈家旺知道孩子们中做主的只有姝娘,此时便忍不住用复杂的眼神审视这个在经商一道似乎格外有天赋的长女,“姝娘,往年爹娘也给你们在街上买过糖栗子,一斤不过两三文,你为何要卖出一斤六文的高价?”   沈丽姝狠扒了两口饭垫肚子,又可以恢复细嚼慢咽的进食动作了,顺便也有闲暇解答父母的疑惑,“往年栗子只卖两三文的时候,街边小巷随处可见,炒栗子煮栗子生栗子应有尽有,小贩货郎们为了多卖点,就只能降价。”   “但今日情形不同,据我了解,城里目前还没人开始卖糖炒栗子,咱们是第一家,只要客人想尝鲜,当然是我说怎么卖酒怎么卖。”最后,沈丽姝用了句她爹能理解的话总结,“书里说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意思了。”   沈家旺想起前不久教儿女们认字才讲了这句话,姝娘竟这么快就运用起来了,他一时百感交集汇成一句话——只恨姝娘不是男儿身。   不过自从被提醒过大弟小男子汉也有自尊的事实,沈家旺就开始注意不在儿子跟前口无遮拦了,万般情绪只能压在心里。   沈徐氏想得没丈夫这么深远,单纯对女儿的骚操作表示大开眼界,“生意还能这么做?”   “为何不能?”沈丽姝一副奸商嘴脸理直气壮,“我卖这么贵,顾客也愿意买,大家你情我愿。再说这也就是赚个快钱,做生意的都精明,不出三五天,就会有跟着咱们一起卖的,那时候我们没了独家优势,也只能乖乖按着一斤两三文的价钱去卖。”   所以她这几天才打算加班加点,能多赚一天是一天。 第9章   主动权需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就由不得沈丽姝把主意打到亲爹娘身上了。   她跟表兄弟们再怎么能干也只是孩子,体力十分有限,如果爹娘能帮他们一起搬砖就好了。   尤其是老爹,正值壮年、身强体壮,一个能顶两三个大表哥。如果能说动他加入,简直是如虎添翼,日进斗金。   不过考虑到她娘最初根本不同意她搞事业,是她爹从中说和,表示他们几个孩子小打小闹无伤大雅,让他们自己玩闹去,她娘才勉勉强强同意,沈丽姝相信她这会儿开口请大人帮忙,以她娘的惯性思维当场就反对了,指定叫她忙不过来就不忙了,安安分分在家绣花得了。   再说,她若是开口相求,爹娘是不是顺理成章接管她的摊子?   沈丽姝可不接受胜利果实被人摘走,亲爹娘也不行,她赚钱的动力是改善全家的生活条件,但事业也是她自己的,做生意亲兄弟要明算账,亲父女也一样。   所以她不能主动相求,得想个办法让爹娘自己主动加入,这样主动权才能继续掌握在自己手里。   沈丽姝眼珠子转了转,开始铺垫,“其实将板栗屯起来,到过年期间再拿出来卖,价钱只会比现在更好,还不怕别家抢生意,只是我还有别的打算,现在要尽可能多多攒钱,就只能辛苦表哥表弟们了。”   徐虎徐力还以为她别的打算也跟赚钱有关,已经尝到过甜头的兄弟俩对此最是积极,“姝娘攒钱想做什么?”   沈丽姝的真实想法也是积攒启动资金,在过年之前好好赚上一笔。   具体项目她还没想好,能确定的是本钱越多,选择范围就越大。   钱生钱是古今中外的通用定律。   不过用这个理由蛊惑爹娘加入他们显然不可行。   她爹的态度暂时不好说,她娘一听她还想做大做强,肯定当场跳脚反对了,画大饼对古代传统女性不起效,沈丽姝直接对症下药,把爹娘都无法抗拒的计划提前透露出来,“我想争取下月就把大弟二弟送镇上念书去。”   一听是这个计划,徐虎徐力都有些兴致缺缺,被点名的兄弟俩却是瞬间狂喜,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沈丽姝,“阿姊,这是真的吗?”   还没上过学的小朋友们对学校总是充满了向往,越没钱上学的孩子越想要上学,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沈家旺和沈徐氏虽不像孩子们这么大惊小怪,面上也流露出了几分惊喜和诧异,都没想到姝娘赚到钱后第一件事是送弟弟们上学。   这明明是他们当父母的责任……   享受着众人瞩目的感觉,沈丽姝还在美滋滋的想,大家反应这么夸张,看来她的拉人计划稳了。   下一秒,就听到她娘脱口而出问,“送大弟二弟去镇上念书,之前卖花生瓜子的钱就够了,姝娘何苦这么辛苦的卖栗子?”   沈丽姝:……   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   亲妈这种职业是怎么做到古今中外全球统一的?   好在她也摸清了徐女士的尿性,对这个反应惊讶又不算意外,很迅速的瞪大眼睛控诉起来,“你们答应过,赚的钱让我自己安排的,如今是想后悔吗?”   其实最初答应此事的人是沈家旺,沈徐氏并不情愿,她压根不赞同姝娘抛头露面,但丈夫私下说,若姝娘真能赚到钱,给她自己攒些嫁妆也是极好的。   沈徐氏也觉得嫁妆是女人在婆家的底气,她自己就是嫁妆丰厚,嫁进城里也没低人一头,姝娘能为她自己赚些嫁妆也不是坏事,这才没有继续反对下去。   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都同意了,沈徐氏目前也没对闺女的私房起什么心思,但总归是她自己说错了话,对上姝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的控诉,沈徐氏难免有些讪讪,“娘没有这个意思……”   “咳咳——”沈家旺清了清嗓子,站出来打圆场道,“姝娘,你娘也只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罢了,没别的意思。”   沈徐氏连连点头表示丈夫说得对。   沈丽姝也见好就收,神色松动下来,心底还在琢磨,被她娘这么借题发挥一下,话题都歪了,她要怎么不动声色引回去?抬眸就发现她爹正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   她先是一惊,老爹是不是已经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但沈丽姝很快坦然了,她除了穿越者这个身份,本身也就是一普普通通小女生,可能芯子里的成人思维让她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可本质依然是普通人,   她也许赚钱有一手,但是论社会经验和心机城府,沈爹依然是她爸爸。老爹的人生经历就比她丰富多了,从乡下小子到城里人,又在衙门里那样复杂的地方工作,还能干得稳稳当当没被当软柿子,就知道她爹手腕聊得,就她这点小心思,被看穿太正常了。   在爸爸面前,沈丽姝心安理得当个废材。   主要是她爹看穿却不说破,还帮着她娘向她解释道歉,这态度已经不是一般的纵容了,所以沈丽姝也懒得伤脑筋,直接向她爹投去求助的视线。   接下来就请老爹切入正题。   他肯定懂。   沈家旺:……   他确实懂,也颇为纵容,近来发现越是放手让姝娘去做她想做的事,这孩子带给他们的惊喜就越多。   比如今天,姝娘的糖炒板栗不但让他头一次在头儿那里得了好脸,且只卖半天就赚到四百文的成绩,让自诩捧着铁饭碗的他都忍不住心思浮动。   半天就四百文,一晚上是不是能赚上千钱?   若每天都有这赚头,沈家旺觉得自己这个押司都不用干了,跟着姝娘去卖货岂不是更划算。   即便姝娘预测这样的大好形势维持不了几天,很快会有人出来抢生意,他也不觉失望,商人逐利是常态,他们提前占了先机,能大卖几天已经是幸运。   沈家旺反而更加欣赏自家姝娘的头脑和心性——她提前预料到了未来形势,并坦然接受,做好只赚快钱的准备,这份聪慧豁达比她赚多少钱都难得。   在这耀眼的闪光点下,沈丽姝其他的小心思都显得无伤大雅了,已然看穿的沈家旺非但没产生任何不满情绪,还决定配合她的工作。   不说别的,一晚上赚几百上千文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人总不能跟钱过不去。   之后注意到姝娘一反常态的拐弯抹角,还跟她娘斗智斗勇,沈家旺才暂时按下心思,忽然兴起,想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招。   没想到她会堂而皇之朝自己使眼色求助。   沈家旺无奈又好笑,最终还是遂了闺女的愿,主动开口问,“那你们饭后还去瓦子里吗?今晚想卖多少斤?”   老爹果然没让她失望,沈丽姝眼睛一亮,迅速接话,“这个不知道,自是尽可能往多了卖,不过那里头最热闹的是三更左右,也是宵夜时辰,我们也想赶上这波热闹。”   沈徐氏下意识反对,“不行,深更半夜的,你们几个孩子在外头太危险,亥时必须回来。”   沈家旺也不意外她的反应,顺着话接到道,“也是,夜深人静几个孩子容易遇着危险,不如我陪他们出门,如此还能搭把手,孩子们也不必那么辛苦。”   虽然白日他还要去衙门当差,不过年轻底子好,熬到三更天休息也无妨,辛苦也就辛苦几天。   再说孩子们都要吃这份苦,他还能比不过孩子们?   沈徐氏不赞同的看向丈夫,“不是说姝娘他们小打小闹,如今怎么还要帮他们做事了?”   “此一时彼一时,孩子们遇到难处,咱们当父母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沈家旺故意避重就轻、模糊重点,“何况姝娘这么辛苦也是为了赚钱送大弟二弟去私塾,这本是我当父亲的责任,让姝娘一个孩子为我分担也就罢了,我若是还眼睁睁看着她吃苦受累,又有何脸面当她的父亲?”   沈徐氏顺着丈夫的话想,顿时颇为惭愧,她总是纠结于女孩子抛头露面的问题,却忽略了姝娘这么辛苦也是在为他们夫妻分忧。丈夫都在体谅闺女的不容易,她怎么就不能宽容几分?   越想越觉得闺女太不慈爱体贴,沈徐氏一时情绪冲动,脱口而出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能干坐着,也该帮帮姝娘才是。”   沈丽姝最会见机行事,完全不给她娘反悔的机会,争分夺秒地说出她的计划,“爹娘愿意帮忙自然是极好的,如此我们也可兵分三路,爹娘只需在家中炒栗子,我在瓦子里叫卖,大表哥四表弟和二表弟三表弟则轮流行动。”   具体怎么轮流行动,沈丽姝展开解释,“比如说,大表哥四表弟陪我在瓦子里叫卖,二表弟三表弟便可趁机回家拿新出炉的栗子,你们拿着新出炉的板栗跟我一起叫卖,大表哥四表弟再回家取新货,如此循环往复,就不必把太多功夫浪费在路上了。”   不是沈丽姝吹,按照她这个模式工作,一晚上起码赚一千两百文,运气再好点,一千五六百也不是梦。做生意可太有钱途了!   连爹娘都被点名了,沈文殊不甘寂寞的举手,“阿姊,那我呢,继续烧火吗?”   “对,大弟可要注意火候哦,板栗炒得好不好,全看你火烧得怎么样。”   沈文殊立刻拍胸脯保证他就是最好的烧火小子。   沈丽姝熟练的画饼,“等我们收工回来发工钱,每人都有,爹娘放心,你们也不是干白工。”   沈家旺夫妻:…… 第10章   沈徐氏的野望。   画完饼,接下来就该开始工作了。   沈丽姝把爹娘的沉默当默认,便理直气壮指挥他们干活,“晚上客人指定比下午多,我们可以把二十斤一锅增加到三十斤,这回就请爹娘动手吧,我正好在旁边教你们怎么炒。”   炒栗子一点都不难,爹娘之前还在旁围观过,沈丽姝对他们很有信心,教一遍肯定能上手。   沈家旺这时却面露犹豫,倒不是对女儿支使父母这件事有什么不满。   “姝娘当真不用爹陪你们去瓦子里?”   虽然他有一把子力气,在家炒板栗也能做的很好,但这事几个大侄子们也能来,自己难得有机会帮帮孩子们,沈家旺觉得他的用武之地更应该在外面。   可惜这却是他家姝娘从来没考虑过的方案。   “爹是有公职在身的,可不能跟着我们出去走街串巷。内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们在外头常碰到您衙门的同僚,因着是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倒也无伤大雅,叔伯们都会主动光顾生意,对我们很是关照。可爹在衙门里跟叔伯们平起平坐,若跟我们叫卖时碰到他们,岂不是显得矮人家一头?”   沈丽姝虽然生活在人人平等的时代,却也不是什么理想主义,现代人都有不可言说的鄙视链,一大把拿着几千块工资的白领瞧不起月收入几万的摊贩,更何况是等级森严的古代?这里可是严格遵守着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此外还有奴婢、隶卒、乐户、倡优等贱籍的存在。   在封建社会,老爹能拥有一个清白、甚至在平民中还有些地位的身份,真的应该感天谢地了。   沈丽姝很清楚沈爹这份工作的重要性,不容有失。   但沈家旺既然这么提议了,也是考虑到一些后果的往,他觉得问题不大,便笑道,“姝娘言重了,就算叫卖时被同僚撞见,我最多丢些脸面,可他们吃了咱家那么多东西,便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也不会如何跟爹较真。”   沈家旺虽进城二十年,骨子里仍带着一份属于老乡的纯朴,赚钱才是大事,为此舍下一些不痛不痒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即便这钱是给姝娘赚了,自己得不到什么,沈家旺也觉得值得。   姝娘总不会亏待他们。   沈丽姝仍然态度坚决的摇头,“爹不在意脸面,姝娘在意,您是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交口称羡的沈押司,也是有头脸的人物,姝娘不允许爹背上一星半点污名,即便只是些言语口角也不行!”   她平时总是嘴角挂着甜甜的笑,用甜言蜜语忽悠别人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会儿难得正色起来,一番话说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倒把一屋子人都震住了。   连沈家旺也有被孝到,颇为动容的看着长女,“姝娘委实有心了。”   他都没有想到,姝娘嘴上不说,心中对自己这个父亲却是百般敬仰千般维护。   沈丽姝毫不心虚收下了这份孝名,“那爹可不要辜负姝娘的心意,就安心在家跟娘一起炒栗子,外头的事交给我。”   事实上她反对老爹“下海”的动机,并没自己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沈丽姝的确不允许她爹背上任何污名。   做人立足当下的同时更应该着眼未来,她想要把事业做大做强,就少不了依靠她爹的身份和人脉关系行事。   即便老爹在衙门里只是底层小吏,沈丽姝也见识到了他们这个群体的能量,用句不太恰当的话来形容就是闷声发大财,这些小吏们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在社会上却十分吃得开。因而沈丽姝对老爹充满信心,哪怕她的事业再扩大几倍,老爹也能罩得住。   再说了,因为她爹有公职身份,她才能打擦边球,一边搞小买卖一边当清白人家,老爹什么时候失去工作,那他们家的性质可就是妥妥的商人阶级,社会地位立刻比现在矮两级,那可比一夜回到解放前还悲惨。   所以他们绝对不能因小失大,全家谁都可以跟她出去做生意,唯独老爹不行。   沈丽姝没好意思说,她对老爹的期待其实远不止此,如果她以后的事业搞得不错,有了条件,还想花钱帮他疏通一下关系。   基层小吏是几乎没上升空间,这个时代也不兴买官卖官,她爹除了考科举之外,再怎么努力也当不上真正的公务员,但是如果老爹能做到小吏中的头儿,他们家的日子也会很滋润。   就像她爹现今的头儿齐孔目,据说背景够硬,连衙门的官老爷都对他客客气气。   人自己舒舒服服当着小头目,住着首都二环内带小花园的豪宅,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可以说齐孔目就是他们家前进的榜样了。   不过这个目标十分遥远,发家致富奔小康可够不着,得是正经的发大财,家里有矿才行。   沈丽姝估摸着她至少得完成三五个五年计划才有希望实现,就没必要这么早拿出来宣扬了。   她说服了父母安安分分在家帮自己炒板栗,也手把手教会一遍后,就带着新鲜出炉的三十斤板栗去老地方了。   而沈家旺和沈徐氏已经马不停蹄开炒第二锅了,一锅板栗也要三四十分钟,够沈丽姝把三十斤卖空的了。   说是夫妻合作,但沈家旺身为男人,一马当先包揽了大部分工作,只在两手臂都发酸后才让妻子接棒,他好借机喘口气。   现才工作不久,沈家旺不觉疲惫,沈徐氏便只在旁边瞧着,时不时问一句要不要帮忙,基本只得到否定的答复,她也没走开,只是望着丈夫专注的神情半晌后,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我还是觉得不该如此纵容姝娘,现还帮她做事,她以后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越发执着于做买卖?”   “这样不好吗?”沈家旺不在意的笑道,“若照姝娘的安排,一晚上就能赚一贯钱,要知道我每年从衙门里的年俸也才二三十贯,姝娘可比我强多了。”   “这如何能比?”沈徐氏嗔了丈夫一眼,“衙门领的现银不多,却有米面果蔬和鸡鸭鱼肉哩!每半年还能领两斤羊肉,若是年节运气好,让衙门采买的人碰上死牛,还会发牛肉,哪怕轮到咱家只剩些牛肋骨大棒骨,照样也是别人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细数丈夫单位的福利,沈徐氏脸上满是骄傲自豪。   她都不明白,为何姝娘老觉得自家一穷二白、再生几个孩子都养不起,殊不知,这巷子里的谁不羡慕他们家的好日子?   跟娘家兄弟比,他们每个月吃一两回荤腥是有些节俭了,以孩子他爹的本事,想天天吃肉也不是不行,只是孩子他爹私下也说了,谁家都不是瞎子傻子,自己小门小户又没什么依仗,没必要太招眼,平平安安把日子过下去就行。   沈徐氏自己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十分信服丈夫说的话,便打从心底觉得姝娘上蹿下跳的折腾没必要,一直安安稳稳、和乐融融不好吗?   她心中抱怨,沈家旺却是力挺闺女,“姝娘如何是瞎折腾?不说这次了,上回卖花生瓜子,她也是实实在在赚到钱的,好几贯呢,还给咱们都买了礼物,那些天孩子们也没少吃肉。”   姝娘赚到了钱,也只是买些礼物和吃食,钱没落到自己手上,沈徐氏其实没多大概念,反倒丈夫提起那几天吃肉的事,让她想起了一桩心事,犹豫的问,“你以前不是说咱们小门小户,不合适招摇吗,怎么还这般纵着姝娘?”   沈家旺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何时对妻子说的这话,苦笑不得的解释道,“衙门发多少现银和米面,这么多年街坊邻居都看得到,也清楚咱们无甚家底,若我天天给家里买肉吃,相当于告诉所有人我们手上不干净,这才是招摇。但姝娘却是凭本事挣钱,经得起推敲,她想怎么买肉就怎么买,谁也管不着。”   “原是如此。”沈徐氏嘴上附和着,神情却没放松多少,过了会儿,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即便这样,也不好让姝娘总是走街串巷、抛头露面,她都是大姑娘了,出落得一天比一天秀丽,过不了两年就该相看起来了。”   沈家旺随口问道:“你想给姝娘说个怎样的人家?”   沈徐氏嘴上总是泼沈丽姝冷水,内心其实同样对她寄予厚望,只不过期盼的方向不太一样。沈徐氏也是憋了好久,头一次对丈夫吐露心声,“我说句实话,咱们姝娘生得花容月貌,又百般伶俐体贴,除了身份上差一些,论人品气度,又比那些千金小姐差在哪里?若是能安心在家养一养好名声,我私心觉得,便是秀才举人家的公子也配得!”   这年头考科举是需要门槛的,读书人家里一般都是世代读书,秀才举人的儿子日后至少也是秀才,在往上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沈徐氏这句“秀才举人家的公子也配得”,将她的野心暴露无遗,把枕边人沈家旺都惊呆了,回头深深看了妻子一眼。   但沈徐氏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老话说得好,嫁人就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自己也是靠嫁人改变命运,从乡下人摇身一变成了京城人,姝娘各方面条件都强出她许多,只要谋划得当,如何不能当秀才举人的娘子? 第11章   世上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说实话,沈家旺并不嘲笑妻子的异想天开,他只是很佩服她的勇气。   想当初,亲眼看着姝娘越来越像她的名字那般,生得姿颜姝丽,又心灵手巧、冰雪聪明,简直无一处不完美,身为父亲的他又何尝没做过姝娘日后有大出息、甚至带飞全家的美梦?   只是这个美梦来得太快,破碎得也很快,因为姝娘紧随其后展示给他们看的,不是温婉贤惠、宜家宜室的闺阁风范,反而是让无数男子都望尘莫及的于经营一道的天赋。   虽说有些大户人家聘媳,对妇德的要求中还有操持家业一项,某商贾之家更是直言长子长媳需要能通算术的伶俐人。   可见女子擅长经营之道并非坏事,这毕竟是一门长处,好好谋划照样寻一个好去处,至少比那庸碌无为之辈强。   但沈家旺冷眼瞧着姝娘走街串巷,像勤劳的蜜蜂一样一点点从外面赚银子回家,从不抱怨辛苦劳累,卖花生瓜子赚了那么多钱,换成旁人怕是已经心满意足、金盆洗手了,偏姝娘不肯闲下来,才歇几天又开始张罗着卖板栗。   且这些全她自己的主意,包括跟表兄弟商量如何分工准备,都是姝娘一手主导,半点没让他们这些长辈插手。   那时沈家旺知道,姝娘不是擅长经营那么简单,她整个人都十分投入,甚至是享受这个过程了。   是的,享受。   自诩开明的沈家旺其实也难以理解姝娘的心理。   因为在他看来,城里女子的日子都好过,在家帮母亲操持家务,出嫁只需相夫教子,都不用抛头露面,可谓是轻轻松松,养家糊口那些都是男人操心的问题。   偏偏姝娘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非要反着来。   每每不解时,沈家旺就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件事——在家感慨姝娘不是男儿身时,姝娘的反应也都很有趣,不像大部分女孩一样听得满脸骄傲、与有荣焉,反而很有些不服的样子。   她曾气呼呼说过,就算是女儿身,也一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活成父母心中的骄傲,谁说女子不如男?   沈家旺当时就举例,只有男子能读书科举,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女子天生就比男子差一些。   姝娘立刻反唇相讥,这正是女子才能被束缚的证明,前朝女皇在位,满朝文武中甚至杀出个位高权重的女宰相,她们不是没能力,只是没机会。   沈家旺接受了二十多年的传统思想,倒不至于被姝娘三言两语轻易洗脑,只她那句“谁说女子不如男”太过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听一遍就记心里了,每每想起姝娘,脑海中都不由自主浮现出这句话。   久而久之,沈家旺便忍不住开始想,如果姝娘和男儿一样……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那她热衷于赚钱营生的行为就很好理解了,就像不同的男子也有他自己的喜好和擅长的东西。   有人一心只想读书科举,有人放着官不当偏要去经商,听说前朝还有个状元的儿子不肯读书就想当大将军的,这都是人的个性。   他们家姝娘可能也是有个性的女子,不爱女红只爱俗物。   意识到这点以后,沈家旺就默默放弃曾经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也没对任何人包括枕边人说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风过了无痕。   但他万万没想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妻子竟然跟他想一块去了,且比他头铁多了,见过姝娘痴迷商道的模样,孩子他娘仍不改其志,坚信自己能谋划成功。   沈家旺看着野心勃勃且迷之自信的妻子,仿佛看到了当初天真的自己,不甚忍心,但还是残忍戳破了她的幻想,“举人秀才老爷家聘媳妇,多是挑选书香门第的女子,对待媳妇的要求也必是相夫教子、知书达理,姝娘怕是不合适。”   “合适,姝娘也是小家碧玉出身呐,绣花做饭、读书写字样样都会,怎么就不知书达理了?”沈徐氏没听出丈夫的言外之意,仍然自信发言。   她都听说了,那些读书人好似最向往什么红袖添香,说白了就是看重美色,姝娘这相貌资质,过两年长开了,不说倾国倾城,迷倒几个青年俊彦自是不在话下。   到那时候,是不是书香门第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家世清白、姝娘自己品貌无可挑剔就行了。   就像当初,老爷子还嫌弃她是乡下人,可自己男人就瞧中了她的好颜色,一门心思要把她娶进门,最后可不就让他如愿了。   想起旧事,沈徐氏忍不住又嗔了丈夫一眼。   沈家旺莫名被瞪也只能受着,一面不停挥动锅铲,一面继续戳孩子他娘的心窝子,“可是姝娘不合适,她那性子岂是安分守己相夫教子的?”   沈徐氏的神情终于严肃几分,这确实是她从未考虑过的问题,或者说本就无需在意,只是孩子他爹突然提到这个,让她莫名开始发慌,有什么东西仿佛失去了掌控,她喃喃的反问,“女子嫁人不都要相夫教子?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好好为她谋划,姝娘只需听从便是,当父母的总不会害了子女。”   同样发现闺女不似寻常女子,也可能不由父母操控时,沈家旺的选择是尽可能给她自由,沈徐氏却第一反应要用父母的身份让其服从,可见她到底不如沈家旺思想开明。   但这也不是沈徐氏的错,她只是受时代的局限,且思想早已被驯化,沈家旺都猜到了她的反应,也并不失望,更加耐心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进行劝解,“你我自是一切为了姝娘好,最终目的也是希望她往后都过得平安顺遂、无灾无难。”   “只是姝娘自与旁人不同,她有能力更有主见,我们为她准备的日子,若非她自己所喜,日后便不肯好好过日子,跟女婿结成怨偶怎么办?再严重一些,姝娘直接和离回家,一切回到起点甚至比当初还不如,我们又是何苦折腾?”   沈徐氏前面还在赞同点头,她处心积虑想找读书人女婿,当然是奔着让姝娘后半生都平安顺遂去的,在京城这卧虎藏龙地界,小老百姓可能受欺负,没权势的富户更容易被打压,只有读书人最安稳,出门不说到哪都当座上宾,至少无需伏低做小,若年纪轻轻就有功名傍身,那更是前途无量、未来充满可能。   然而丈夫后面的话让她脸色骤变、紧皱眉头,光是想想那场面她都要窒息了,听完忍不住高声喝道:“她敢?!”   蹲在灶角默默烧火的沈文殊,都被第一次这样发火的母亲吓得一跳,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在心里嘀咕这是不是书上说的怒发冲冠?   幸好二弟接受了阿姊的“聘任”在里间照顾小弟,要是他也在这里,恐怕已经没出息的吓哭了。   娘平时不生气,一发怒却比爹揍人的时候还可怕。   也有些被吓到的沈文殊却没想到,但凡他那大嘴巴的二弟还在边上,他们爹娘都不会讨论这个。   孩子他娘罕见的发飙,沈家旺还能冷静的提醒:“你再仔细想想,她究竟敢不敢?”   沈徐氏:……   满腔热血被孩子他爹无动于衷的眼神彻底浇灭,理智回笼的沈徐氏终于承认事情很严重,以姝娘近来表现出来的倔强性子,她大概也许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尤其孩子他爹都不站在她这一边,她自己说话更是没什么威信,就像她一直不同意姝娘抛头露面,姝娘却始终我行我素。   说到底,孩子们还是更听他们爹的话。   沈徐氏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丈夫,“你就不能让姝娘乖乖听话吗?”   沈家旺苦笑摇头:“你还没发现吗,姝娘听我话的前提是,那也是她想做的事情。”   沈徐氏想说孩子他爹试都没试就说不行,分明在推卸责任,但话到嘴边她突然想起来,方才分配任务,孩子他爹是想跟姝娘去瓦子里的,但姝娘不同意,一番拉扯最后反而把她爹说服了。   见微知著,这岂不是刚好证实孩子他爹的推测?   沈徐氏一时无语凝噎,半晌后虚弱的问丈夫,“那咱们怎么办,就让姝娘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那倒不至于,姝娘平日还是很体贴孝顺的。”沈家旺摊手,“至于别的,总要让她自己心甘情愿。”   沈徐氏:……   世上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当父母的居然做不了子女的主,沈徐氏简直怀疑人生。被沈家旺这盆冷水泼下来,她别说野心勃勃要给姝娘找个秀才举人相公了,甚至开始担心她能不能出嫁了。   这丫头真赚到钱、翅膀硬了以后,该不会自立门户,连丈夫孩子也不要了吧?   于是,当沈丽姝带着队友们结束今日份搬砖,拖着疲惫又兴奋的身体回家清点收入时,沈徐氏坐在一群目光灼灼的家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眼看着已经数到四位数还远没有结束的征兆,她简直忧心忡忡、坐立难安,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还没点完,这也太多了吧?   为何姝娘赚钱看起来比别人吃饭还简单!   清点了半个小时,沈丽姝激情澎湃的声音几乎宣告着沈徐氏的绝望,“两千零五十二文!加上下午赚的,咱们今日刚好赚了两千五百文!”   一天赚两千五百文,两天就是五贯钱,一个月便是一百多贯,姝娘比人家点石成金还夸张,现在尝到了甜头,以后还怎么关得住她?   沈徐氏越想越绝望。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沈徐氏悲愤欲绝时,其他人却在喜气洋洋的分钱。   第一天开张,又赚了这么多,沈丽姝也不是小气的人,临时决定给大家发奖金,还是那种壕无人性的见者有份。每人一百文,就连只是烧火的沈文殊、领了看弟弟任务的沈进殊都有份。   当然沈丽姝也提前挑明了,“这是开门红的奖金,让大家都沾沾喜气,从明儿开始就发工钱了,我跟表哥表弟们是合伙做生意,不用领工钱,爹娘就每天五十文吧,大弟十文,二弟今天把小弟照顾得很好,以后娘忙的时候你就干这个,阿姊也每天给你五文买糖吃。” 第12章   闷声发大财。   沈丽姝干脆利落的把奖金发到每个人手中,孩子们捧着属于自己的“巨款”一阵欢呼雀跃,就显得在场两位大人的反应有些微妙。   沈徐氏尚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神情颇为呆滞游离,沈家旺却是哭笑不得。   按照当前的物价,一吊钱大约能买一头百斤左右的猪,那么一百文也能买十多斤肉,够他们全家吃一个月的了。   这并不是什么小数目,至少在路上看到这么多钱,沈家旺绝对毫不犹豫捡起来往兜里揣。   但他可以坦然的在外面捡钱,从还是孩子的姝娘手里领钱反而颇为局促,好像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接都不接就要推回给沈丽姝,“你们自己分一分就是了,我跟你娘是长辈,帮你们做事天经地义,哪有也要报酬的道理。”   “那可不行,爹娘也是人,也会流汗会疲惫,你们辛苦我们做这么多事,怎么不能领报酬?老话说亲兄弟都明算账,父母就更不能吃亏了。”沈丽姝态度比他坚决多了,且有理有据,“再说这只是开始,以后仰仗爹娘的地方想必不少,如果爹娘次次都不肯要报酬,那还怎么好意思开口,不如多花点钱雇外人做事。”   沈家旺虽不至于斤斤计较,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他是懂得,他们夫妻明明年轻力壮、能帮孩子们许多,为什么还要多花钱雇外人?   如此便只能接受姝娘的安排了,沈家旺看看还没回神的妻子,果断把刚得的外快塞过去,并一脸正直的叮嘱沈丽姝,“以后我那份直接给你娘,家里一直是你娘管钱银。”   沈丽姝:“……”   可以,但没必要。   沈徐氏对此却接受良好,可能女人天生更会抓重点,比起拿到手的实惠,其他都不重要了。   姝娘才十岁,就能赚这么多钱给爹娘花,等她再长大点可还得了?   捧着沉甸甸的两串钱,沈徐氏感觉自己无法抗拒这种趋势。   沈丽姝还没发现她娘因为区区两百文就真香的事实。   她发完奖金当然也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氛围,又熟练的画了张大饼,给大家打足了鸡血。   于是接下来的许多天,他们继续没日没夜的搬砖,忙得人仰马翻、脚不沾地,大人小孩统统累瘦了一圈,但始终斗志昂扬、干劲十足,流汗不流泪。   又是一个满载而归的深夜,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拖着沉重而疲惫的步伐回到家,大弟二弟争先恐后的打热水给他们泡脚解乏。   沈丽姝独占她娘新买的泡脚桶,表兄弟们就只能共用洗衣服的木盆泡脚了,不过谁也不会嫌弃这个。   徐虎率先脱了鞋袜下水,发出长长的、被热水烫到的嘶鸣声后,便是浑身放松的喟叹,“用热水泡一泡,跑了一天的脚瞬间就不酸胀了呢,表妹不但会赚钱,还能想到这么适合咱们放松的法子,真真是聪明能干得紧。”   沈丽姝心想她还是不够强,要是搬完砖带着他们去泡个温泉做个汗蒸,再让小姐姐们做个马杀鸡,岂不是美上天?   可惜现在别说温泉Spa一条龙了,她家这点地方,想痛快的泡个澡都是奢望。   说来说去都是穷闹得,还是要早点赚钱住大房子。   沈丽姝这么想着,便指挥老爹去把他们的钱匣子拿过来,并不望叮嘱道,“爹小心些,很重的。”   他们每天收工回来,沈丽姝都会当着大家的面盘账。   首先把付给爹娘和弟弟们的工钱结清,剩下的就是她跟合伙人平分(她一人占五分的那种平分方式)。   沈丽姝跟小伙伴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伙了,充分信任彼此,他们都不急着现在分钱,就说好等徐虎他们要回家的时候再分账,毕竟早早的分完钱,他们也带不回去。   合伙人很放心让沈丽姝管账,她也不扭捏,特意准备了一口箱子当他们的小金库。   为了方便,也是这里的习惯,人们会把十个铜板串成小串,一百是大串,十个大串就是一吊钱。   沈丽姝每天盘账就会招呼大家一起把当天所得的铜钱串好,整整齐齐摆在箱子里,盘点起来就特别方便。   也是因为清点仔细,这些天大概进账多少,不仅她清楚,大家也都有数。   沈家旺听到女儿的叮嘱,脸上就不由自主笑开了花,“匣子里快有二十贯了?当真是分量不轻,家里除了我和虎子,恐怕没人再搬得动你们的钱匣子。”   “加上今天的应该是二十一贯出头,这两天赚的少了些。”   为什么业绩突然下滑,大家都被她提前打过预防针,接受良好,最小的徐鹭心满意足说,“表姊不是说今日也赚到了两贯钱?已经很好了。”   他亲哥徐虎也附和,“我都没想到,咱们都风风火火卖了这么久的糖炒栗子,直到近两日才有人跟着卖,姝娘先前把他们说得那么精明,还以为他们早五六天就会来抢生意呢。”   “我也没想到。”沈丽姝摊了摊手,“我试着分析了下,这两天才出现对手,应该不是他们反应慢,而是早心动了却没有办法,毕竟板栗也就最近才成熟,在京城的掌柜们要去乡下收板栗,也要耗费时间不是?刚好离京城最近、且路最好走的通许镇,是咱们的地盘,山上第一茬板栗几乎都被咱们承包了,掌柜们只能舍近求远、去别的地方收板栗。”   徐力若有所思的说,“山上还是有很多板栗的,但别人不好说,老沈家的兄弟们已经答应帮我们打板栗,肯定是谁去收也不给的。”   五天前,他们带进城的栗子就卖完了,姑父提前托了熟人带信回老家,他爹和沈四叔亲自抽空进城,用沈家的驴车驮来比第一茬还多了将近一倍的板栗。   那么多板栗,全都是沈大力他们带着兄弟们漫山遍野采回家的。   他们至今一个铜板的报酬都没收到,还能这么尽心尽力,徐力和兄弟们如今对他们充满了信任,认为这群兄弟能处,有事他们真上。   沈丽姝赞同的点头,“对,所以其他掌柜们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收,这一耽搁,就让我们多赚了五六天的生意。”   虽然说他们运气也好,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但她当初要趁其他商家还没反应过来,做第一个在城里卖板栗的人、捞一波快钱的这个决定,也是相当正确的。   赚钱果然没有捷径,运气实力和独到的眼光缺一不可。   再牛逼一点,沈丽姝都要崇拜自己了。   听着他们有模有样的分析,沈家旺不由自主加入进来,“家里剩下的栗子不多了,最多再支撑三两日,是不是该再托人带信回老家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沈丽姝,等待着她的灵魂决策。   沈丽姝也从飘飘然的状态中抽离,沉吟片刻说,“我觉得不急。自从昨儿有人跟咱们学卖糖炒栗子,短短两日,只那一片瓦子里就多了四五家抢生意,再过几天,恐怕想要做这桩生意的都进来了,咱们一家独大的好日子是彻底回不去了,既如此,倒不如趁机放个假休息两日。”   “放假?”谁都想不到,这两个字会从他们家事业心最强、堪称汴京第一加班狂魔的姝娘嘴里说出来,一时间满座皆惊,不约而同的问出声。   沈丽姝:……   她只是说放假,又不是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了,有必要都这么震惊吗?   假装没看到他们浮夸的反应,沈丽姝认真点头,“对,放假。算上把家中剩下这些板栗卖完所需的功夫,咱们总共得忙上十多天,每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比那行商赶路的都辛苦些。爹更是白天还要去衙门当差,晚上回来帮咱们,晚上睡不到三个时辰,铁打的身子都会熬坏。咱们几个虽还小,却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这要是累得狠了,导致长不了个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总之赚钱重要,享受生活更重要,老话说得好,人最怕有命赚钱没命花,沈丽姝可不想他们累死累活赚点钱,最后还不够看病吃药的——考虑到古人最忌讳说死啊病啊之类的,最后这句话沈丽姝就只在心里说说。   最后,她又提到了近来的形势,“爷爷在世曾说过,做人不能太贪心,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怀里搂,要知道树大招风,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咱们这些天生意如何,有心人想必都看在眼里,怕是要眼红嫉妒了。接下来那么多人做同一桩生意,同行又是冤家,磕磕碰碰、甚至吵吵嚷嚷都是少不了的,就怕他们都看咱家最碍眼,要沆瀣一气先把咱们挤兑出去,那我们不如主动避开风头,只管看他们掐得面红耳赤。毕竟都是来赚钱而不是掐架的,最多闹个两天,他们就会发现争成斗鸡眼,不如把心思放在买卖上,多少都能赚。”   “那时风平浪静了,我们也能安心做生意,反正大头都被咱们赚走了,往后少赚一点没关系,低调不招眼才能走得远。” 第13章 (修bug并补了几百字,小伙伴们可以再看一遍)   不数钱还怎么安心睡觉?   说到底,还是老爹的身份没法唬人。   汴京这地方,用对不太恰当的对联形容就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在京城混得开的,尤其是本地人,谁家没有个当官或在衙门当差的远房亲戚朋友?   老爹只是个押司,说是公务员却连个正经职称品级都没有,能罩他们的地方也就是帮忙挡一挡城管的检查和地痞流氓的骚扰那些,真有人铁了心要找茬,那他们基本惹不起惹不起。   大城市混口饭吃都不容易,能苟就苟着吧,在社会上打拼最要紧就是能屈能伸。   沈丽姝如是想。   只是她这番话过于纯朴天真的小伙伴而言太过复杂,大家都在努力消化。只沈家旺感同身受过,非常理解这个道理,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她,“姝娘还记得爷爷说的话?”   沈丽姝也不知道她爹是被勾起了对老父亲的思念,还是觉得她这话太吊、根本不像十岁女娃能说出来的,不过她都不慌。   相处这么久,沈丽姝除了这辈子的老爹有份好工作外,最庆幸就是她爹比很多人都更为开明包容的思想——后者甚至比前者更为难得。   因为就算是在现代社会,那些懂得尊重孩子的意愿、不以pua儿女为荣的家长,都能称之为神仙父母,在拥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得不亡”观念的古代,老爹这样愿意尽可能给她自由、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家长,已经不是凤毛麟角,而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有幸遇上的程度了。   是的,沈丽姝已经知道了那天晚上他们关于她的对话。   沈家旺和沈徐氏很放心好大儿,认为他自打学认字后懂事很多,已经不会像他弟弟那样家里有点什么事就大嘴巴往外说,因此讨论正事的时候完全没回避沈文殊。   殊不知在好大儿心里,自己跟阿姊更是一国的,爹娘讨论阿姊那么严肃的事,他当然不会去外面说,但是怎么能瞒着阿姊呢?   哪怕沈徐氏事后叮嘱长子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也阻止不了他迫不及待想泄密的心情。   于是第二天上午,沈文殊就找了个只有他们姐弟俩的时间,把这段对话活灵活现学给阿姊听。   连中途他们出了名温柔好脾气的娘怒发冲冠吓他一跳的细节都没有错过。   而消化完这段信息量后,沈文殊担心的阿姊可能会为娘起初的态度感到失望甚至难过的反应,统统没出现,当事人整个人都喜上眉梢了,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欢喜。   沈丽姝很清楚,沈徐氏也是正常人的思维。   哪怕她才十岁,老母亲就开始早早为她的婚事考虑,野心勃勃要给她找能够实现阶级跨越的对象,甚至她的未来丈夫不需要她认同,只要他们当父母的看好就行……   这些放到现代让人分分钟窒息的操作,都不影响沈徐氏是个好母亲的事实。   沈丽姝没有要摆烂的意思,但她必须入乡随俗,在当今社会沈徐氏已经做的很好了,她从来没把漂亮女儿当摇钱树的想法,纵使有些功利心也是在为女儿打算,平时对儿女的待遇上也能不偏不倚,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就使劲作贱。   如果要给这辈子的父母打分,满分一百,沈丽姝会毫不犹豫给沈徐氏打八十分。   但沈家旺的话,给一千分都不嫌多。   沈丽姝简直为老爹的开明宽容感动落泪,万万没想到这么个传统男人,平时在妻儿面前还有些大男子主义,竟然没多少包办婚姻的坚持,愿意让她选择自己更想要的生活方式。   也是在那个时候,沈丽姝才恍然发现,自己穿越后能混得这么如鱼得水,其中发挥最大作用的,却并非她自以为的聪明才智,而是她爹几乎无条件的支持和纵容。   试想一下,若她爹是那种一板一眼、死守礼教规矩的封建大家长,她能做成什么事?   恐怕至今一事无成。   任她自诩聪明绝顶、有一种方式带领全家发家致富,也使不出半分本事,只能被关在家里当个把绣花当饭吃的“小家碧玉”。   那可就生无可恋了,穿越还有什么意思?   沈丽姝终于发现,老爹平时不声不响,背后为她做的事情,应该比她了解的还要多得多,让她前所未有的感恩起来,最近忙着搬砖数钱,都不忘日行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自家的神仙老爹。   这会儿,面对神仙老爹审视般的打量,她也没有丝毫心虚忐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爷爷的原话我记不清了,大概是这个意思,我记得他说过很多次。”   去世的老爷子也确实说得出这些话。   他是个很能干的人,沈家旺能洗干净泥腿子走进城,还要归功于好运气,靠着老爷子才能走到今天。老爷子当年可没有亲戚长辈这样毫无保留的帮衬,只能靠自己白手起家,从乡下到汴京城,这其中付出的艰辛何其多?   能力、运气和超强的交际能力,想必都缺一不可。   老爷子以前的处事原则,总结一下还真就像沈丽姝说的“闷声发大财”,沈家旺曾私下对妻子叮嘱的不应太招摇那些道理,也是从老爷子那里学会的。   所以她拿老爷子当挡箭牌,沈家旺是信的,且越看越觉得姝娘深得老爷子真传。   同时,沈家旺也被勾起了内心深处对老爷子的思念。   他们不是亲父子,他到老爷子身边时更是早已知事,但过嗣一事也并非儿戏,乃是得到祖宗礼法承认的。   因此,从过嗣的那天起,他们就是亲父子,   何况老爷子对他尽心尽力、毫无保留,人心都是肉长的,沈家旺对老爷子的感情之深,也丝毫不亚于对亲生父母。   此时沈家旺对女儿的那点惊讶怀疑,统统化成了对她孝心可嘉欣慰和感动,在晃动的烛光下,眼底甚至依稀泛着水光,他不停的点头,“好,好,姝娘聪慧至孝,日日不忘老爷子的教诲,还能一点即通,也不忘爷爷当初对你的疼爱,他老人家若在天有灵,必然也是高兴的。”   戴上滤镜的沈家旺甚至觉得,姝娘心思如此通透,连他都自愧不如,估计就是老爷子在天显灵了。   过年祭祖,他可要记得给老爷子敬上一坛好酒。   城里出了名的那些好酒,像是时楼的碧光、丰乐楼的寿眉,都是老爷子在世时极喜爱又舍不得喝的,他今年至少可以买一样回来给老爷子解解馋。   在沈家旺陷入自我感动无法自拔情绪的时候,沈丽姝已经跟小伙伴们清点并归纳了今天的收入,又飞快盘了下总账,她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大声宣布道,“咱们总计赚了二十一贯六百七十二文!”   众人鼓掌欢呼、雀跃不已,其中又以徐虎最为激动。   在场大部分小朋友应该都比较懵懂,超过三位数,大概金钱就只是个数字了,具体代表着什么,他们并无概念,不过身为长房长子、备受父母和爷奶信任宠爱的徐虎不同,他这两年跟着父亲和爷爷学习家传手艺的同时,也或被动或主动的了解到家中的经济状况。   徐家哪怕住在繁华便利的通许镇,也是当地许多人羡慕的殷实人家,可刨除全家的吃穿用度、和买地等支出,每年爷奶手中能攒下的都不超过二十贯——当然他知道交公的数目有些水分,他娘偷攒的私房钱都换成银锭了,二叔二婶闲暇时帮着二叔娘家去乡下收猪肉赚外快,攒的私房大概也不比他娘少。   不过爷奶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想来也无甚紧要。   爷奶说,他们兄弟姐妹都长大了,要开始准备嫁娶之物,在这之前得多攒些银子,往后一年年,公中只有支出,难有进账。   这么一对比,他们和表妹合伙做生意,短短十天赚来二十多贯,已经不是一本万利能够形容的。   说若他最初只是因为爹的安排,且觉得跟着表妹有得吃有得玩才坚持至今的,那么此时此刻,徐虎才真切意识到他们不是玩闹,做的事情比谁都正经。   跟着姝娘也不仅有肉吃,而是真的能发财。   想到照这么发展下去,他们一年赚的可能比全家赚得还多,徐虎就兴奋的双颊泛红,掌声比谁的都响亮。   小伙伴们太热情了,沈丽姝拿出大佬宠辱不惊的风范,压了压手说,“时辰不早了,都去休息罢,距离放假还有两三天,这之前我们也不能放松,更该养精蓄锐、再创辉煌。”   她也是画饼成习惯了,放假的事也不忘拿来打鸡血。   整个团队倒也配合,毕竟姝娘的饼虽然又多又圆、防不胜防,却也不曾食言过。   因此她这么一说,大家都努力平复心情,然后擦脚的擦脚,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很快就熄了灯各回各屋。   不一会儿更是最后一丝声响也无,又是静谧安详的一夜。   如此又忙了两日,沈丽姝宣布第一阶段的工作圆满完成,并当夜就在全家人的见证下完成了分配利益的过程。   那天收摊的时间跟平时一样,也到了深夜十二点,接下来能休息两三天,其实是有很多时间做这事的,但沈丽姝觉得,她和小伙伴们不怕苦不怕累、咬牙支撑到现在,都是因为内心有同一个信念,等分到了钱,付出的一切血汗便都值了。   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不数钱还怎么安心睡觉?   果然她路上一说不等明天了,到家就分钱,小伙伴们纷纷热情响应,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好像一分钟前累成狗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就连第二天还有工作的沈家旺,得知要分钱了都睡意全无,哪怕这钱没他的份,他也要跟妻儿一起,全家人整整齐齐的围在桌边,亲眼看着姝娘和表兄弟们分配利润。   他们最后盈利二十四贯四百三十六文。   虽然之前说好了四六分,但最后情况却比较复杂,大家都没有想到卖板栗这么辛苦,徐虎四兄弟每天穿梭在沈家和瓦子里中间,就算是分成了两组轮流奔波,平均每人每天至少也跑了两三万步,工作量俨然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沈丽姝她爹娘和两个弟弟虽然也没闲着,可每天加起来还能领到一百一十五文工钱,倒也划算,可徐家四兄弟最辛苦却没有工钱拿,若还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分配方式,其中四分之一(大概两贯钱)得带回去分给帮他们摘板栗的兄弟们,最后他们自己的付出和收获就有点不成正比了——至少沈丽姝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她后来就坚持调整分配方式,要求直接平分。   如今就是沈丽姝个人得十二贯 ,徐虎四兄弟也得十二贯。   至于兄弟四个最后怎么分,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沈丽姝管得没这么宽,但她相信并不难决定,毕竟年纪最大的徐虎和最小的徐鹭是亲兄弟,跟同样一母同胞的徐力徐林综合实力相当,就算私人平分也未尝不可,至少大舅家和二舅家都不会有意见。   少年们的感情还是很纯粹的,只要大人不掺和,就基本不会出现大矛盾。   沈丽姝不是很担心她的合作伙伴,一边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装进钱匣里,一边笑盈盈的对围观群众宣布,“我们之前就商量好了只分整钱,明日还要请爹娘陪我们去钱庄换银锭,至于这剩下的四百三十六文零钱,就送给爹娘和大弟二弟,作为你们这段时间辛苦帮忙的感谢,具体怎么分你们自己商量。” 第14章   姝娘的快乐。   被点名的几人没想到,只是凑热闹围观还有这种好事,一时间又是惊喜又是不好意思。   尤其沈家旺还背着身为一家之主的包袱——是的,他坚信这种东西还存在,姝娘每一次发钱,他都要习惯性的拒绝,“四百多文呢,这哪里是零钱?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我们每天做事都领了工钱的,很不必再给了。”   沈丽姝也很习惯的摆手,“这也不是天天都有的,今儿我们高兴,也让爹娘大弟二弟也跟着乐一乐,又不是给外人,爹可别太见外了。”   说着便不在意老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别扭,转头笑吟吟的问沈徐氏,“我记得爹娘最近的工钱都由娘亲自保管,那应该也攒了不止一贯钱?”   沈丽姝承认她这个笑容,带着三分霸气三分戏谑和四分漫不经心,因为即便发奖金那天她没发现沈徐氏心态的转变,经过这八、九、十天的观察,再看不出来她娘已经真香她就是瞎子。   虽然不知道她娘是每天从她这里领薪水的感觉太快乐,已经乐不思蜀,还是沈徐氏全部心神都被工作占领、根本没有时间唧唧歪歪对她洗脑,都证明沈丽姝当初灵机一动,花钱雇佣父母给她打工的想法实在太有创意,太具前瞻性了。   这大概传说中的打不过就加入吧。   只不过是她娘加入他们而已。   总之又是为自己的机智果决感动的一天。   沈丽姝在搞事业的时候恨不得压上所有心智,力求面面俱到,把自己绷成一张弓,随时准备全力以赴的样子。   但同时她又是个彻底的享受派,生活中要多放松有多放松,经常不小心就放飞一下自我。   比如现在,飘飘然的沈丽姝就翘起了尾巴,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想看沈徐氏露出那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可惜当事人还没来得及表态,沈进殊倒先被勾起了伤心事,马上又要发大笔奖金的欢喜瞬间全无,他立刻大声告状,“哼,娘当然攒了很多钱,那天阿姊给我的一百文,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娘收走了,一文都不给我。”   开张那天阿姊给大家发的奖金,毫无疑问是沈进殊人生第一次拥有那么多巨款。   此前他可以支配的零花钱,一只巴掌都数的过来。   说起来沈进殊之前当了好几年的老幺,不但爹娘下意识更宠他一些,哥哥姐姐也很自觉让着他,这才养成小家伙比他哥更霸道调皮的性子。   但这么个备受宠爱的“小皇帝”,出生至今收到过的压岁钱,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一百文,更何况这些压岁钱从来落不到他自己手里。   能够想象沈丽姝出手就是一百文,给弟弟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冲击,简直是三观都要重塑了。   那时的沈进殊觉得自己真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整个巷子的小伙伴也没他风光,已经开始畅享自己依靠雄厚财力招收无数小弟,在这一片称王称霸的美好生活了。   然后……   他的巨款就没了,一个铜子都不剩。   沈进殊小小年纪,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痛彻心扉——就是那种不管过多久再想起来,嘴巴扁得都能挂油瓶的程度。   此时此刻他的嘴巴就高高撅起,随时可以挂油瓶。   沈文殊虽然没说话,但也在后头使劲点头,对母亲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可见他也拥有同样的遭遇。   沈丽姝心想,帮儿女们管钱、管着管着就没有的诈骗技能,是每个母亲都无师自通的吗?   她小时候老妈还会用十块二十跟她“等价交换”,沈徐氏却是一文钱都不给,就很过分,代入一下拳头硬了。   但她也只是膨胀到想看一看她娘的“笑话”,还不想自己成为笑话,当然要防止引火上身。   沈丽姝谨慎的不予评价,直接换了个话题,“那我后头每天给的五文,娘帮你管了吗?”   二弟飞速摇头,“娘想管的,但我没让,我宁愿让大哥帮我管钱。”   这样他只要多撒娇缠磨,每天还能搞来一两个铜板去买糖吃。   沈丽姝“咦”了一声,惊讶转头问大弟:“你帮二弟管钱了?”   沈文殊点头,“我自己的也没花,都攒起来了。”   “那你攒多少了?”   “加上今天,我们一共有一百三十八文。”沈丽姝问的是他,沈文殊回答却是他们。   阿姊每天给他十文钱,他都没舍得用,所以这里大半都是他自己的,二弟拥有的只是零头。这要是直接报出来,就显得二弟那点钱特别可怜,他肯定要闹的。   他经常很烦弟弟,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了大哥的担当,说好的一起攒钱,二弟也努力了,每天只花一文钱,沈文殊也不想分的那么清,这就是他们的共同财产。   “这么多?”沈丽姝惊奇的问,“你们攒钱是想做什么?”   沈文殊报数字的时候,沈进殊就自觉挺起了小胸脯,一听阿姊发问,更是骄傲举手,小嘴叭叭道:“大哥说我们下个月去镇上读书,不能天天回家住,手头有点钱才安心,所以要趁着现在能赚钱,好好儿攒一攒。”   二弟就想着好事,沈文殊自然要补充,“手里有钱,若是纸笔不够了,我们也能自己买。”   下个月送他们回镇上读书是沈丽姝的决定,父母也答应了,便由她全权负责学费。   但想也知道,学费才多少钱?爹娘咬咬牙是能承担的,只是这年头没有义务教育补贴,书本和笔墨纸砚却不是紧一紧就能省出来的。   其中纸笔的负担最重,这玩意儿又贵又是消耗品,一旦用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偏偏沈丽姝想起他们姐弟跟着老爹学习几个月,却至今没机会握笔,没事只能蹲在地上用树枝戳写的经历,就倍感心酸,心想再苦不能苦孩子,弟弟们上学的文房四宝可要准备充分了,这钱她也包了!   大头都要出,沈丽姝自然也做好了给他们发生活费和零花钱的准备。   只是这段时间忙着搬砖搞事业,沈丽姝的念头转过就放下了,决定有空再提。   没想到小家伙们已经默默给自己攒生活费了。   沈丽姝对此是欣慰甚至惊喜的。   她刚穿来的时候,大弟二弟就是很普通的小孩,跟巷子里那些满地打滚、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泥猴子没什么区别。所以在开始搞事业之前,沈丽姝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改造调皮弟弟上面,以学习为由把他们关在家里少出门浪,并教他们养成了勤洗手爱干净的好习惯。   为了让他们乖乖听话,沈丽姝也是颇费了一些心机,教他们玩一些抓石子、跳房子的小游戏,或是带他们一起动手做手工玩具。   不过她并不觉得累,这个过程中她也找回了久违的童年,更重要的是成果显著。   短短一个月,大弟二弟那脏兮兮、黑乎乎的小脸就养白了一大截,让继承自母亲的清秀眉眼五官看起来更加灵动可爱了,加上再没机会去外面打滚,看起来干干净净,立刻就跟他们的小伙伴不一样了。   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包子,谁会不想使劲rua一把?   于是大获成功的沈丽姝荣获了本小区的优秀姐姐称号,三姑六婆都知道她教育弟弟很有一套。   但很快,沈丽姝的注意力全部放到赚钱上,沈文殊沈进殊惨遭失宠。   不曾想,兄弟俩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仍然茁壮成长。   他们当中提出攒生活费的肯定是大弟,不但有想法还有执行力,沈丽姝亲妈眼觉得这份心智都不比成年人差了,但二弟的表现同样可圈可点,他毕竟只是个不满五周岁的小朋友,爱吃爱玩才是他的天性,沈丽姝决定把他们兄弟打包送镇上读书,对他也没什么要求,就当送幼儿园了,比起待在在家里,父母和姐姐都得没时间管他,跟着哥哥去上学说不定更合适。   这之前,沈丽姝的主要教育对象也是沈文殊,对待沈进殊则只要他养成讲卫生的好习惯就行了。   如今被放养的小家伙能在家长并不干涉的前提下,自个儿坚持跟哥哥一起攒钱——别看他攒得少,可也是一个一个铜板、从自己随便省下来的,沈丽姝认为他的表现并不比哥哥差。   兄弟俩优秀得让她惊喜感动,突然就有种在她努力奋进时,身边的亲人也在跟着她的脚步向前冲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双向奔赴的幸福?爱了爱了。   沈丽姝不由自主露出了姨母笑,没透露她会负责他们生活费的消息,反而对大弟二弟的行为大加赞赏、不吝吹嘘,甚至鼓励他们坚持理财,“你们这么能干,搞不好以后需要去钱庄开户。”   就像现代有想法的父母为了从小培养孩子的理财观念,会带他们去银行开户、让他们管理自己的资产一样,古代钱庄也有类似的职能。   这里的几个大钱庄源自于江南,据说个个传承了几十上百年,历史渊源并不比西方的银行少。   于是沈丽姝把对银行的信任也延续下来了。   但是除了被她吹捧得双脸通红、兴奋向往的兄弟俩,其他人借是囧囧有神。   这年头要不是一些商人或是官老爷需要长途跋涉,身边不便带太多现银,只能去钱庄兑成银票外,谁没事去钱庄开户啊,嫌钱多得没地方花吗?   沈徐氏更是一脸无语的打断道:“快别吹了,还钱庄,你们知道钱庄大门朝哪开吗?”   沈丽姝:……   被下了面子的沈丽姝决定互相伤害,毫无预兆续上之前的话题,“那娘把弟弟们的两百文也收走了,加上您和爹这段时间每天的工钱,岂不是快有两贯了?”   “……”这下果然轮到沈徐氏无言以对了。   头一天她就收缴了总计四百文,加上这之后他们夫妻每天一百文,足足攒了一千四百文,却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休息几日还要接着干,就算孩子他爸没那个精力坚持,她自己还是可以继续赚钱的,总之未来充满钱途。   沈徐氏如今已经懂了姝娘的快乐,只是被她这么不怀好意的看着,面子有点挂不住,遂板着脸冷漠道:“没有,离两贯还差的远。”   沈丽姝心想她已经这么膨胀了,她娘都没批评她不矜持稳重之类的,可见已经彻底被她的糖衣炮弹腐蚀了,当即愉快的笑起来,“是我们的错,还赚的不够多,休息之后会更努力的多干活,好给爹娘多发工钱。” 第15章   西湖藕粉和东门烧鹅。   赶在放假之前瓜分完了利益,沈丽姝只觉得无事一身轻,放心的睡了个好觉。   醒来已经临近中午,她娘都放已经放下怀中的小儿子,在厨房准备午饭了。   其实不放假的时候,他们上午不开张,同样有条件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吃饭。   只是男孩子们都精力旺盛,前一天晚上累成狗,倒头呼呼大睡七八个小时,也就满血复活了,最晚睡到九点多起床。   起床以后个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哪怕没人故意制造噪音,家里地方就这么大点,也没什么隔音装修,想一觉睡到中午的沈丽姝也会渐渐被动静吵醒,然后就只能被迫跟着早起了——虽然她基本都要捱到过了十点才起床,在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人眼里,大概已经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每天工作到凌晨一两点才休息的沈丽姝,坚持上午十点起床就是早起,不接受反驳。   而今天家里似乎前所未有的安静,让沈丽姝比平时更多睡了一个小时,就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满足,抻着懒腰走出房间,果然十分清静,就只有她娘和二弟小弟。   沈徐氏在做饭,沈进殊负责在旁边带弟弟玩。   依着二弟以前的性子,他都不耐烦陪小弟弟玩,更别提像个大哥哥一样照看他了。   可是没办法,阿姊给的太多了。   沈进殊不为别的,就为那每天五文钱,他也挽起袖子,认真看娘和大哥平日怎么照顾弟弟的。   而他们一岁零两个多月的小弟弟也生的不错,还算没给越来越有聪明伶俐相的哥哥姐姐拖后腿,如今已经会说话会走路。   只是他除了能叫出爹娘哥哥阿姊等称呼外,平时叽里咕噜的话大概只有他娘能听懂,走路也不是很利索,比起艰难的迈着小短腿,他更喜欢满地爬。   所以沈进殊的工作内容也还算简单,只要看着弟弟,别让他磕着碰着、出什么意外就行了。   前些天,沈徐氏用她赚的钱给小儿子买了个木马玩具回来,沈进殊的工作就更轻松了,小家伙正沉迷摇木马无法自拔,只要把他抱上去,他就可以自己抱着木马脖子摇摇晃晃,一个人玩半天也不会烦。   这会儿,小家伙又在玩木马了,而沈进殊嘴上抱怨着臭弟弟,却也一步不离的守在旁边,在弟弟摇不动时还会搭把手,俨然是个成熟可靠的小哥哥。   可惜成熟可靠的小哥哥一看到阿姊,就瞬间变脸,成了弱小可怜又委屈的小宝宝,熟练的告状,“阿姊,表哥他们去逛街买东西,大哥也跟着去了。我也想去,娘就不让。”   沈丽姝心道很好,她知道今天为啥这么安静了。   她也熟练安抚委屈的小朋友,“那是因为我们二弟年纪小,又长得这么白净可爱,多少人想把你抱回家养,娘才不舍得放你出门的。”   一不小心又被阿姊吹彩虹屁了,沈进殊的小脸上不由露出了骄傲神气的笑容,但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半信半疑的问,“娘真的不是要我照顾小弟,才不让我去的吗?”   “要说照顾小弟,你哥不比你更熟练。”沈丽姝一面打水洗漱,一面继续安抚心眼比他哥还多的小家伙,“再说大弟跟着表哥们出去,也只是帮忙带个路、拎拎东西罢,他自己带钱了吗?”   沈进殊还真没错过这个小细节,立刻摇头:“没带!”   “那不就是,你们身上没钱,跟着去也只能眼巴巴看着表哥们花钱。”沈丽姝笑眯眯,“倒不如晚些同阿姊出门,阿姊给你们买好东西。”   “真的吗?阿姊真好!”沈进殊这下不再皱着小包子脸了,对着阿姊眉开眼笑。   见二儿子终于消停了,沈徐氏没好气道,“老二这狗脾气,也就姝娘和大弟能治得住,我解释了半天他都不听,还用后脑勺对着我。”   沈丽姝笑而不语,心说她娘还真没说错,二弟这性格是挺狗的,心眼还贼多。   普通的四岁小孩,被娘关在家里会联想到自己只是带弟弟的工具人这么深吗?在不被允许跟兄弟们出去玩的悲伤中,还能注意到哥哥身上有没有带钱的小细节吗?   当然沈丽姝知道,二弟并非人性本善或是人性本恶,没接受过这方面教育的他宛如一张白纸,根本没有善恶是非的观念,天生就是心眼比别人多。   就像有的人生下来就懂得察言观色,有些人却怎么教都教不会人情世故。   沈丽姝觉得二弟长大后估计不需要人教,自个儿就能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   这样的资质若好好培养,以后绝对是她最有力的左膀右臂,但要是不小心长歪了,估计就破家败产、祸害亲友了。   于是沈丽姝临时决定,待会逛街把书店列入重点名单,除了给自己和大弟买练习的纸笔,二弟的那份也决计不能落下。   她此前是想着二弟还小,就当是买一送一,送他幼儿园学前班了,没必要给他准备太多学习资料和用品。   但现在,她改变了想法,小家伙既然这么聪明有心眼,不如叫他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小小年纪多读读书,就没功夫琢磨那些旁门左道了。   大概是母女间的心有灵犀,沈丽姝才想到逛街,沈徐氏当即也提到了这事,当然是不赞同的语气,“姝娘怎么要又要带弟弟们去逛街耍?上次买的那些布都还没用呢,这次别再花冤枉钱了。”   “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也赚了许多钱,总要犒劳一下自己,享受到了金钱的滋味,往后才能更积极努力的赚钱。”沈丽姝知道,钱是她赚的,也归她自己管,想怎么花都行,她娘除了念叨几句也无可奈何。   只是一家人朝夕相处,过于霸道自我可不行,她要有自己的坚持,也要学会适当妥协,因此表明态度之后,沈丽姝便话锋一转,“不过娘说的也是,家里还有衣料子,这次就不必再买了。”   毕竟买了她娘也未必会给他们做新衣赏,直接买成衣又贵,她目前的家底也不敢如此挥霍,有给全家人买成衣的钱,够他们每人再多做一身新衣裳了。   果然她先妥协,沈徐氏面色就好看许多,竟主动退让道:“我知道你们小孩子心性,好东西立刻就要穿上用上,多等一天都不乐意,既如此,那些料子也不必等年底了,过些天我便抽空给你们都裁了做新衣裳。”   说着看了跟小弟弟玩得不亦乐乎的老二一眼,“大弟二弟不久要去学堂,做身新衣裳倒也应景。”   被点名的沈进殊立刻忘记了跟娘亲的那点不愉快,仰着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沈丽姝也颇为惊喜,转念一想却道,“大弟二弟的可以先做,我对自己的衣裳有些想法,往后空下来再跟娘一起做。”   满脑子都是赚钱的沈丽姝也是突然想起,她娘手艺多好啊,能绣花能缝补能自己做衣服,这么巧的一双手整天帮他们做粗活可太浪费了,不如利用起来搞个成衣工作室,她负责提供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设计,她娘也不需要做大做强,走私人订制,小众高端路线,每个月就算只接一两单生意,也够她娘乐呵呵了。   不过这还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能不能成也不好说,沈丽姝只好先卖个关子,沈徐氏便以为姝娘是在发挥身为长姊的谦让精神,自是满心欢喜的点头道好。   说话间,沈丽姝也洗漱好了,开始吃早午饭。   她刚起来时沈徐氏就问了,要不要给她把粥热一热再喝。但自从穿越过来,一个月有二十五天都在就着小菜吃稀饭,沈丽姝都吃腻了,便说随便冲碗藕粉垫垫肚子就行。   藕粉是她上次赚了钱买的,店掌柜拍着胸脯保证是正宗的西湖藕粉,就是比别家的剔透细腻。   可惜沈丽姝吃不出区别,对她来说只要加糖加坚果,就是一碗好藕粉。   当然他们家没有坚果,沈丽姝只能多放点糖,再撒一小把桂花,捧着碗去找她娘接热水了。   他们的灶比较简单,只有一个孔,不像有钱人家用的多孔灶,能够同时完成烧水煮饭炒菜等工作,沈丽姝说要吃藕粉,沈徐氏就只能放下手中的事先帮她烧开水。   好在量少,等她洗漱完,水也差不多开了。   吃着香喷喷的桂花藕粉,沈丽姝突然生出了一股雄心壮志,完成在首都买小别墅的首要目标后,未来能在乡下搞个田庄就更好了,既是一份不动产,吃穿用度大半也可以自给自足,再挖个池子养鱼养莲花,以后想吃藕丸吃藕丸,相冲藕粉冲藕粉,岂不是美滋滋?   赶在开饭前,外出购物的小伙伴们也回来了,跟刚下班的沈家旺刚好在前后脚,估计沈文殊帮他们算着时间。   一个个果然就像沈丽姝说的,大包小包、满载而归,就连没带钱的沈文殊身上手里也挂满了东西。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放在随他们进门的那阵浓郁焦香味上,沈丽姝也抽着鼻子、目不转睛盯着大表哥手里那用油纸裹着的一大坨东西。   徐虎也不卖关子,朝她嘿嘿一笑,“表妹是不是闻出来了?这是东大门的烧鹅,味儿实在太香,便没忍住买了半只回来,跟大家一起尝尝鲜。” 第16章   沈丽姝或成最大赢家。   徐虎徐力做人一向比较大方,上回卖花生瓜子,他们只赚了几百文辛苦钱,都特意上糕点房买了几样平时舍不得买的点心,送给沈丽姝他们吃。总共花了一二十钱。   这次是真正的发大财——虽然除掉需要分给镇上那群仗义相助兄弟们的二贯多,再减去今日买东西的消耗,分摊到他们每人手里也就两贯左右,也依然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巨款。   一群平均年龄才八九岁的乡下小子,同龄怕是都还在老家撒尿和泥玩,他们却小小年纪借着亲戚的关系进城来见世面了,表姊/表妹陪着他们吃喝玩乐,还不忘拉他们一起发财。   对他们来说,凭本事赚到钱,不管多少他们都不会嫌弃。   因而从昨晚拿到钱的那刻,兄弟四人几乎就乐疯了,一人搂着一捧钱上床睡觉,梦里都是淹没在铜山铜海中的幸福感觉,连自诩老大的徐虎都没能沉住气,今天就是他最早醒来,然后挨个把弟弟们拎出被窝,争分夺秒的洗漱去逛街。   那架势不像是去买东西,倒像那街是他们家的,都把购物走出了巡街的气势,也是十分之得意了。   但徐虎到底还没到得意忘形的地步,清楚他们兄弟几个能有今天,也就仗着力气大能吃苦也肯听姝娘的话,离了姝娘他们什么都做不成。   姝娘不仅带他们一起赚钱,为了不让他们吃亏还坚持要把分成从四六改成五五——让徐虎自己说,便是四六分他们也绝吃不了亏。   这年头赚钱哪有不辛苦的。他爹无论寒暑一头扎在灶房、颠勺颠到手抽筋累不累?他叔一个人打理着十几亩地,农忙时披星戴月,累得直不起腰,辛不辛苦?   可他爹一年的工钱也才二十贯,分摊到每个月且不足两贯。   徐虎忍不住想,爷奶和爹娘叔婶见他们进城十一二日,就带这么多钱家,大概会吓得不轻。   他自己都觉得姝娘这行为,简直就像戏文里的没事就施粥济贫、铺路修桥的财主老爷,属实带善人了。   可那么多钱摆在面前,让徐虎狠心拒绝,他又万万做不到。   昨晚分钱时,他甚至连嘴上客气几句都办不到,已经跟兄弟们一样,彻底被金钱迷花了眼。   直到上午带着兄弟们上街扫荡,负责管账的徐虎每每从兜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准备付钱,周围大人都纷纷对他们这群小子的阔绰程度侧目,接待他们的小二和掌柜更是言语恭维,甚至发展到后头,他们手上拎着各类店里的包袱,进每一家店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接待。   在小镇上算是殷实人家出身的徐家几兄弟,也是头一次在城里享受到这种待遇,因此以徐虎为首,他们在飘飘然之余,对沈丽姝的感激和钦佩之情,也终于达到了顶峰。   多亏了表妹/表姊带他们装逼带他们飞,否则囊中羞涩的他们怕不是连这些店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表妹/表姊给他们分这么多钱,她自己还吃亏的,那他们更不能辜负她的好。   兄弟几人已经下定决心,往后死心塌地跟着沈丽姝混,她指东他们绝不往西。   但那也是后话,现在拿了钱,也要立刻回报才好,姝娘不缺钱不缺东西是她的事,他们还是要聊表心意的。   徐虎有了想法,倒也不独断专行,先问过兄弟们的意见,达成统一后又群策群力,一起思考要给沈丽姝送点什么礼物,只听见徐力三兄弟异口同声:“东门的烧鹅,表姊每次路过都说香。”   不想偷听他们商量正事,但还是被迫听到了的沈文殊:……   在小家伙心里,能赚钱能做好吃的,还能送他们念书的阿姊无所不能,高大形象完全不输给父母,饶是徐力他们话里并无半点轻蔑,沈文殊依然有种阿姊风评被害的不满,他咽了咽口水大声反驳道,“阿姊才不会这么馋烧鹅,她有银子的,想吃早就自个儿买了。”   就像他们家以前半个月才开一次荤,阿姊开始赚钱之后,隔三差五就让娘去割点肉回家吃,她出钱;娘若是不肯,阿姊就自己带他们上街买了。   那时候天气炎热,阿姊还会顺道买一包樱桃煎回家,借隔壁家的井水兑成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的糖水,可好喝了。   阿姊要什么,都会自己想办法得到,才不是只会看着好吃的流口水的那种人。   徐虎却是觉得这个主意好,决定采纳了,便笑眯眯的告诉小表弟,“那可以不一定,姝娘还真未必肯去买东门的烧鹅。”   他本意是想卖个关子,再逗逗气呼呼的小表弟,不想徐力已经迫不及待的接话,“是呢,表姊不止一次说过,别家动辄二十多文一斤的烧鹅本就不便宜,东大门的招牌烧鹅更是天价,足足三十文一斤,有那钱都够买半只大鹅自己试着烧了。”   沈文殊:……   可恶,竟然无法反驳!   把用来买天价烧鹅的钱,用来买更多的肉学着自己烧,这确实是阿姊能做出来的事。   连沈文殊的意见也统一了,五人便转道去东门,斥巨资买了半边烧鹅,重量接近四斤,花了一百多钱。   被这计划外的行程打乱了节奏,一群男孩最后只能紧赶慢赶,才堪堪在开饭前赶回家。   徐虎抱着重量级的烧鹅跑了两条街,额头都冒汗了,还不忘一进门就给沈丽姝眼神暗示——看,这是不是姝娘你想吃但又舍不得买的烧鹅?   哥几个给你买回来了!   徐虎比兄弟们精明的地方体现在这些小细节。换成徐力他们几个,可能直接就说给姝娘买了她最想吃的烧鹅。但徐虎知道这么说,姝娘势必要被心疼钱的三姑数落半天,所以他抢在兄弟们之前先发制人,说是给大家一起尝尝。   果然沈徐氏听大侄子这么说,既十分心疼乱花的钱,又觉得这是娘家侄子对自己的一片孝敬,心情尤为感动熨帖,这样矛盾的情绪让她再说不出重话,只能嗔怪的唠叨几句,“你们怎么也开始大手大脚了?”   说话间大家伙已经亦趋亦步跟着徐虎来到灶台旁。   他们买的一整边烧鹅,怕路上太快凉透就没让切,所以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切鹅肉。   徐虎跟着亲爹学厨艺,也同样要从基本功练起,几年下来刀功还可以,他一副要负责剁肉的架势,沈徐氏和沈家旺都没异议,两个大人忍不住跟孩子们一样,都围在灶台一眨不眨看着。   剥开油纸的烧鹅,浓郁焦香味越发充斥整个屋子,外皮油亮光滑的烧鹅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肥美的肉质,沈徐氏又心疼的叮嘱大侄子,“别全都切了,留一半你们带回家去,这烧鹅够大,我们吃一半也尽够了。”   徐虎买都买了,当然不会这么小气,他笑道:“都说东门的烧鹅是京城一绝,但必须趁热吃,凉了就跟普通烧鹅没区别,三姑也别心疼了,有机会我们请爷奶他们进城来吃热乎的。”   说着手起刀落,把被烤制得焦香酥脆的鹅翅膀一分为二,顺手就递给了在旁边流口水的沈丽姝和沈进殊。   沈进殊是在场可以吃烧鹅中年龄最小的,沈丽姝更是地位特殊,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徐虎切肉,就他们俩可以抱着鹅翅开啃,大人小孩也无一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徐力他们几个更是一脸骄傲又带着期待的催促她,“表姊快尝尝,我们买的烧鹅是不是很好吃。”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沈丽姝也跟二弟一样,等不及去找碗筷,直接用手抓着啃,一口下去满齿留香,皮包裹着肉的丰富口感让她沉醉。   沈丽姝及时给等待反馈的小伙伴们竖起大拇指,“超好吃!”   她是觉得东门烧鹅性价比低才一直没去买,但这并不妨碍它好吃啊。   说完沈丽姝继续风卷残云,暴风吸入,徐虎半只烧鹅还没切好,她已经飞快把半只翅膀啃完了,越发期待接下来的大餐。   这时,徐力突然递过来一个装着珠钗的小盒子——知道她只有左手是干净的,他还贴心把盒子打开了,让她一目了然,“这个也是给表姊挑的。”   沈丽姝伸手拿出这支看起来低调的钗子端详了一下,颇为惊讶,“这可是鎏金的呢!”   徐力骄傲点头,“是,珠钗有一对,这支给表姊,另一支回去拿给大姊戴。”   徐力说的大姐是他大伯家的长女。   徐家姥爷姥姥尚健在,两个舅舅也没分家,他们的孩子彼此称呼不管亲的堂的,都是哥哥姐姐,让人一听就感觉两房十分和谐融洽。   事实当然也确实如此,古人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里就只有徐大舅和徐二舅兄弟俩,免不了互相扶持,家庭氛围总是比兄弟们一大堆的人家要好些。   徐大舅跟妹妹家有点像,或者说古代情况都差不多,前头生的孩子要么是因为父母没有带娃经验容易夭折,要么就是父母年纪太小要孩子、导致孩子生下来体弱多病,结果就是孩子早夭的几率比较大。   徐大舅前头也生了两个儿子,都没养大,直到生下大女儿春娘,后面的几个孩子才顺顺利利。   也是因为这个,徐大舅比沈徐氏大了八九岁,两家的儿女反而年岁相当了。   大表姐春娘虚岁十三,据说因为家境不错,十年前,她的姑姑们正是镇上津津乐道的四朵金花,尤其是沈徐氏这位三姑嫁进城里,一下把徐家姑娘的名声又拉上一个台阶,连带着春娘这一辈也很受欢迎,她虽然还小,已经有人上门想做媒了。   这里的女子普遍十六七岁成亲,当然家人若不舍得,留到十八、九出门也并不鲜见,只不过说亲还是宜早不宜迟,拖到后面好人家可都要被挑走了。   春娘十三岁挑人家也并不出格。   不过她都开始相看了,在家长眼里就是大姑娘,徐姥姥和大舅母也在教春娘打扮了。   虽然只是些不值钱的珠花和簿粉,镇上也不是随便哪个大姑娘都有的,春娘一打扮,立刻就与众不同了,连大大咧咧的徐虎兄弟们也注意到了,赚了钱自然想起来也给阿姊买点像样的首饰,好在媒人上门时撑一撑场子。   沈丽姝也知道大表姐的近况,自然不会对跟表姐分享一对珠钗之事有什么不满,她的惊讶其实是针对表兄弟的大手笔——别看这支钗小小巧巧,掂着也轻飘飘,但沾上一点点金,价格就不比这半边烧鹅低了。   饶是她带着大家发财,也觉得这份礼物有点重了,想说大表姐正需要一些首饰,不如这一对都给她。   不想嘴里总念叨大手大脚的她娘却一反常态的过来,捧着钗子端详片刻,就二话不说给她头上插去,戴好还捧着她的脸欣赏了一下,满脸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和自豪,“不愧是姝娘,戴金首饰真真是贵气又不失灵动,就是比那些铜的银的更衬你。可惜娘只有几根银镯银钗,没法拿去给你换金的。”   沈丽姝有注意到,她娘竟是半句都没提鎏金首饰的价格,可见沈徐氏也不是真小气,只是无法赞同她的消费观罢了。   其他人也都跟着沈徐氏夸她戴首饰更漂亮了。   沈丽姝也是个虚荣爱美的小姑娘,顿时就不再客套,美滋滋的接受了这份礼物。   只是在心里想,这兄弟能处,有好东西他们是真舍得送。   以后不带他们发大财很难收场了。   收到喜欢的礼物又吃了香喷喷的烧鹅,沈丽姝宣布她是最大赢家。   但她也没时间得意,吃完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行程——让沈爹陪他们去钱庄换银子。 第17章   姝娘的财务报表~   这里好像没有官方设立的金融机构,或者有,但是老百姓不买账,跟官府衙门打交道总是让人望而却步。   可是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又经常需要把铜钱换成银锭,或者银锭兑换铜钱,因此很多聪明的商人都推出了此项业务,像是当铺、金银铺,正经或是地下的钱庄,甚至是一些杂货铺子,都可以帮人兑换,只是收费标准各有不同。   这其中大钱庄就比较令人信服了。这个机构要立足就脱不开诚信二字,没有诚信人家怎么舍得把钱存进钱庄,没有款项钱庄又如何运作?   几大钱庄牵头在行业内制订了一些标准,兑换钱币的价格还算公道。   怎么说呢,去那些不正规的地方换钱,你有可能占到便宜,但人家也有可能给你缺斤少两,尤其是换银锭,万一掺点杂质在其中你又发现不了,那就亏大发了。   去钱庄人家肯定不跟你讨价还价,说多少就多少,一文钱都不能少,但也吃不了大亏。   沈家旺就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即便姝娘不说钱庄,他也是要带他们去钱庄的。   只不过动身前他仍郑重提醒孩子们,“钱庄虽然比别处公道,但是无奸不商,做生意哪有不图利的?所以你们的钱在家就要清点仔细了,到了钱庄先给伙计报数目,让他们知道咱们心里有数,才不会玩花样克扣数目。”   “当然伙计数钱的时候,咱们也要认真瞧着,万一就有手脚不干净的呢?到时候人家数完真少了几个铜板,咱们自己也说不清。”   沈徐氏最在意这个,立刻对着女儿和侄子们耳提面命,“听到了没有?换钱这么大的事,可不能粗心大意,赶紧再把你们要换的钱数一遍。”   其实夫妻俩就算夫妻俩不搞得这么郑重其事,沈丽姝几人也不可能掉以轻心。   这可是他们用血汗赚来的钱,一个铜板也不能少,早都不知道清点几百遍了。   沈丽姝甚至觉得这钱在家里多放几天那些,都要被他们盘出包浆了。   不过数钱这么快乐的事,再来一遍也不嫌多。   毕竟等从钱庄出来,这满满两箱子的钱只能换几个小小的银锭,他们也就失去了数钱的快乐。   于是沈丽姝和徐虎各自埋头清点他们要换的铜钱。   徐虎他们分到的十二贯,今日单是逛街就花了一贯多,还要预留两贯多,回去分给镇上那群辛苦帮他们打板栗的好兄弟们。   他们能换成银子的就只有八贯钱,比沈丽姝的少多了。   因而就算徐虎的速度比不上沈丽姝,也还是在她之前清点完毕,之后便跟大家一起目不转睛看着姝娘数钱。   沈丽姝也没让大家失望,最后数出来一宣布,十三贯整!   竟是比她这次赚的还多出一贯。   沈家旺最快反应过来,“姝娘这是把上回卖花生瓜子赚的也算进来了?”   沈丽姝刚要点头,沈徐氏已经难以置信的问,“可上回姝娘挣了足足五贯,就算给家里添了东西,也买了很多饴糖,可也不至于只剩下一贯吧?”   沈徐氏心想,她是答应孩子他爹让姝娘赚钱自己管的提议,但那也得有个前提,姝娘要懂得为她自己攒嫁妆,倘若是赚多少花多少,对手里的钱没个数,他们当父母的难道能坐视不管?   毕竟姝娘吃住在家里,平日也不见着有要花大钱的地方,不到两个月却能花没几贯钱,委实太夸张,沈徐氏都想不到姝娘得如何挥霍无度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若姝娘是个男孩,沈徐氏都要怀疑她私底下染上什么赌瘾了。   女孩不用担心会染上吃喝嫖赌的恶习,但也不能这样挥霍无度,沈徐氏已经准备要帮姝娘接管财务了,并丝毫不觉得这是出尔反尔。   父母在无私产,沈徐氏娘家兄弟也都一把年纪,因为没分家,赚的钱照样要上交给他们的老父母,那她帮姝娘掌管钱财,又有什么问题?   可惜沈丽姝早过了月光的年纪,她赚钱是有想要完成的目标,当然要好生规划自己的财产,闻言立刻口齿伶俐的回答:“没有呢,上次赚的钱给家里买完东西和糖,总共还剩三贯多,加上这回就是十五贯,只是我想着用铜钱的时候毕竟更多,比如家里的柴火多是帮我们炒板栗用完的,下回买柴买水自是由我付钱,全都换成银子就不方便了,因此留了两贯多以备不时之需。”   这番话条理清晰、账目明确,比许多成年人都强了,听得沈家旺不由抚掌叫好,“不错不错,姝娘不仅天生会赚钱,管账能力也不差,那我跟你娘也彻底放心了。”   身为枕边人,他最是清楚妻子方才问那句话的意思,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沈徐氏一番苦心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也只能讪笑着点头附和:“你爹说的对,我们可算安心了。”   不过沈徐氏的窘迫心情,主要是来自于被丈夫看穿还被他当着孩子们打趣,对于无法帮姝娘管钱这件事,她倒没有多少失落。   姝娘确实管得挺好,有了钱也不随意挥霍,花多少心里都有数,那她插不插手都一样。   看姝娘和孩子他爹都不会愿意她插手的样子,沈徐氏才不会自讨没趣。   而沈丽姝汇报财务状况,顺便也同小伙伴们说明了一下她投入的成本,“对了,我就第一回 买了一罐饴糖,用去一千两百文,如今还剩下不少,这糖虽然便宜,可栗子本身也有甜味,并不需要加很多糖。买柴火也是,每个月顶了天几十文,比我们之前预计的都要少呢。”   沈丽姝这番话表达的意思,是她投入的成本比他们少了近一半,五五分才是更公平的分配方式,并不存在谁占谁便宜,所以他们不用为了回报她而多花一些没必要的钱。   徐虎他们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是都没太在意。   反倒是徐力见她要换这么多钱,难掩兴奋的提议道,“换元宝!表姊这么多钱,可以换一个小元宝了!”   官方通用的元宝其实有比较严格的规定,比如银元宝只有五十两规格的,金元宝则是五两和十两这两种。   可大部分人一辈子也没机会跟官府有什么金钱来往,民间交易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因此民间最常见银元宝,反而是十两那种。   毕竟这里物价是极好的,一斤猪肉只要十文钱,一只鸡鸭也才二三十文——受技术限制,加上老百姓也舍不得给家禽家畜吃太好的,一头猪普遍百来斤,一只鸡也只有两三斤,算单价鸡鸭和猪肉其实差不多。   或许原住民习惯了这个物价,会觉得柴米油盐太贵,沈丽姝却觉得他们这是最好的时代。   试想一下,她要是不小心穿到那种一只鸡卖上百文的时代,老爹二三十贯的年薪别说养家糊口了,养他自己都够呛,那一家几口还怎么生活?   而这里物价低,相应的钱也值钱,能用得起五十两元宝的只能是大户人家,普通富户遇上风调雨顺的好时节,一年到头也就攒一二个十两的银元宝。   还是拿徐姥爷家举例,去年他们家就攒了两小银元宝,徐虎对此心知肚明,徐力却是恰巧看见他奶藏钱,瞬间惊为天人,原来自家也有元宝!   徐姥姥怕二孙子大嘴巴去外边炫耀,特意给他科普了一通元宝多么难得,以告诫他守口如瓶、决不能让外人知道之事。   从此徐力就有了元宝的概念,知道这是连大人做梦都想要却求而不得的好东西,高大上啊!   他现在就特别希望表姐能换个元宝,让他好好摸一摸摇一摇、过一过当大人的瘾。   而同样有野心赚大钱的沈丽姝,又怎么会对元宝没兴趣?她甚至还做过拥有满满一盒金元宝的美梦——有那么一小盒,她的首都小别墅就妥了。   大表弟的提议跟她简直一拍即合,沈丽姝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要换个十两的小元宝,剩下的银子攒起来还要换元宝的。”   “太好了!”徐虎也忍不住摩拳擦掌,姝娘可以换元宝,下一回他们也可以。   嘿嘿嘿。   准备妥当,沈家旺便带着孩子们、扛着匣子浩浩荡荡出门了。   阵仗是真的大,连自诩贞静的沈徐氏都坐不住,把大门一栓就抱着小儿子跟大部队身后了。   这么重要的时刻,她即便进不了钱庄大门,也可以带着孩子们在门外等候。 第18章   想要进军餐饮行业的姝娘。   在钱庄办理业务的过程,比他们想象的要简单顺利多了。   本来中午办事的人就不多,沈家旺带着大侄子们虎视眈眈盯着他们,伙计们一看就知道这群人不好惹——主要是沈家旺不好惹。   他在衙门办差,在亲戚朋友邻居间也颇有些地位,就算不趾高气昂,平时出门也是腰板挺直,看起来就跟旁人不大一样。   或许普通人看不出这一分细微差别,在钱庄历练久了的伙计们却能轻易区分出来,这家的男人要么背后有所倚仗,要么自己有点本事,不管怎么说,都不是那种随便恐吓几句就能打发的角色,那自然是和气生财了。   店里几个伙计们都过来帮忙了,在一行人的紧张注视下,他们态度友好、手脚麻利的工作,结果顺顺利利,清点的和他们报的数字丝毫没差。沈丽姝和徐虎把提前准备的手续费补上,就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沈丽姝满满当当的铜板,换来一颗元宝和一小块碎银。   虽然它们看起来灰扑扑的,更是轻轻巧巧不大起眼的样子,拿在手里倒也沉甸甸的,主要是这小东西价值不菲,更是她人生中第一块银锭,沈丽姝还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爱不释手把玩着小小巧巧的银元宝。   说起来它们都跟沈丽姝想象的不一样,但元宝跟碎银相比还是要干净好看许多,应该是钱庄特意翻新铸造过的,还是能看出金属的透亮,沈丽姝可以脑补为它加上金光闪闪的特效。   碎银才是真的灰扑扑不起眼,不知道的可能还会当成石头。   当然一入手就能轻易区分银子和石头,碎银之所以会成为碎银,便是使用时可以随时用剪刀将它们绞出自己所需的份量。   越正的银子越容易剪开,因而徒手也能感觉到质地的柔软。   这几块小东西虽不起眼但绝对不朴实无华——小小几块价值一箱铜钱呢,所以不仅沈丽姝能对着它们脑补出金光闪闪特意,徐虎兄弟几个同样可以,兄弟们争相抚摸着他们亲手赚来的银子,还时不时发出几声嘿嘿傻笑。   看他们捧着银子就走不动道的没出息样儿,沈家旺无奈出声提醒大侄子们,“虎子,你们该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出城了。”   让他比较欣慰的是,虽然孩子们的眼睛几乎都掉银子里了,姝娘也还是比表兄弟们清醒得快,几乎是他的话刚落音,她就收回了直勾勾盯着元宝瞧的目光,将它们放进荷包系好带子,然后收入袖袋妥善藏好。   这时大侄子们还在争吵用谁的荷包装这些碎银呢!   沈丽姝把银子藏好,看了眼还在据理力争的表哥表弟们,转头好奇的问她爹,“为何要表哥表弟们这么早回去?镇上离京城这么近,出城再走一个多时辰就到姥爷家了,他们再逛一逛也是可以的吧?”   沈家旺:“可以是可以,只是那样我就赶不及天黑前回来了。”   沈丽姝秒懂,“爹要请假送他们回家?”   “已经请了半日假。”沈家旺对自家姝娘的反应速度很自豪,点头笑道,“爹明儿还要当差,须得赶在天黑城门落锁前回城。”   沈丽姝没再问她爹为什么要特意请半天假送大侄子们回家——明明上一回他就没送,只是托了个同样要去镇上的熟人在路上关照一二。   老爹今天兴师动众,显然是为了小伙伴们的安全,他们除了背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衣锦还乡”,怀里还揣着八两银子和两贯铜钱,放到现代,大概相当于小学生背着一书包毛爷爷招摇过市。   那画面太美,就差在脸上刻“不抢不是人”几个大字了。   徐虎徐力哥俩虽然个子高大,但脸上仍是稚气未脱,没大人看顾显然不够有威慑力,沈丽姝也很赞同她爹的决定,安全最重要。   只是她下意识看了看天色,顿时比当事人更捉急,“距离天黑也只剩两三个时辰,快别在这耽误了,先回家收拾东西吧。”   城门关闭和开启的时间,跟老百姓的作息差不多,日出开城日暮闭城,而现在还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按照沈丽姝的算法大概在六点半左右关城门。   出城到姥爷家却是只需两个小时左右的脚程,可从他们家到城门口也要半个多小时呢,也就是说一趟两个半小时,来回就是五个小时。   而现在已经快一点,留给老爹的时间显然不多了。   沈家旺想说他提醒了,可是大侄子们完全听不进去。   就见自家姝娘转头跟表兄弟们说了两句话,大意就是她爹要送他们回镇上后赶在天黑前回家,不能再耽搁下去了,顺便提醒了句刚换的碎银要妥善收好。   ——明明跟他说的话内容不多,姝娘的语气也不重,但侄子们就是言听计从,也不再抢着管碎银了,连最小的两个侄子都自觉把银子交到他们大哥虎子手里,默认依旧让虎子保管。   下一刻,这几个半大小子像一群乖顺的小绵羊,亦趋亦步跟着姝娘走出钱庄大门。   沈家旺:……   沈家旺是最后一个踏出门槛的,脸上满是恍恍惚惚,都不知道闺女何时变得这么威风了。   孩子们一起做生意时,姝娘作为拿主意的人,侄子们听她调度无可厚非,可在生活中,便是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也轮不到姝娘这般使唤表兄弟。   但凡姝娘是那种争强好胜、爱耍威风的性子,沈家旺都不会对这一幕如此震惊,可他闺女从小就是像她母亲一样温柔如水的孩子,说话轻轻柔柔,很少发火更从不高声呛人。   这几个月姝娘纵是比以前干练果决了许多,有些性情习惯也没变,说话依然是那样轻言细语,面上也总是笑盈盈,她的好性情是整条巷子人尽皆知的。   那么温柔善良、与世无争的姝娘,刚才当着他的面把表兄弟们“训”得服服帖帖,沈家旺的三观又被颠覆了一回。以至于跟着他们走出了好远,他的思绪仍然停留在上一幕无法收回。   而刚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给了他足够多的空间自由飞翔。   徐家四兄弟正在热烈讨论他们带着这么多东西和银子回家,爹娘爷奶将会如何震惊的反应。   这时徐虎随口问了句表妹和表弟们要不要跟他们回镇上玩,于是话题就不知不觉转移到了沈丽姝身上了。   顶着多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沈丽姝冷酷拒绝,“现在去天黑前再跟我爹一起回来?那得多累啊。”   可惜这个理由连两个小表弟都说服不了,“表姊不用跟姑父一起回来啊,你就在我们家住几天,到时候咱们再一起进城。”   说着,他们列举了老家一系列爬山摸河捉虾的有趣活动,试图让沈丽姝动心。   沈丽姝没动心,倒让本来还惦记着要跟阿姊去买东西的沈文殊兄弟俩动摇了,就连沈徐氏也忍不住帮腔道,“除了二弟和小弟,姝娘跟大弟小时候还在镇上住过几天,不过如今也都忘了吧?姥爷家房子大住的开,你们若是想去,就跟着去玩两天吧。”   只有沈丽姝依然不为所动。   镇上她肯定会去的,但不是现在,她不想打乱自己的节奏,便继续摇头:“就算今天不跟爹回家,明后天也得回来准备做生意了,难得去一趟镇上却只能住一两天,太麻烦了。”   徐虎下意识说:“那就多住几日?生意上的事都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回城,咱们就什么时候回。”   “那还不如等把这桩生意,再痛痛快快玩一阵。下个月大弟二弟回镇上念书,我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可得在姥爷家住上十天半个月。”   正好那时要计划新项目了。   她最近有个模糊的想法,民以食为天,创业阶段还是做继续餐饮更保险,只要她能想到新鲜又不容易被模仿的点子,就会是低投资低风险高回报的项目。   一个平时也不用在家做饭的小姑娘,却一门心思进军餐饮行业,自然要找个挡箭牌。沈丽姝又一次毫不犹豫想到了徐大舅,如果大舅不够,就把前大厨的徐姥爷也拉出来。   因此,沈丽姝心中早有去徐姥爷家小住的计划。   徐家兄弟得知她的打算也心满意足了,最小的徐鹭还跟她拉勾,“把我们说好了,卖完板栗,表姊要去我们家住半个月!”   他直接把十天半个月给四舍五入了,沈丽姝也没纠正,爽快的承诺,“好,说定了。”   沈徐氏对此颇为欣慰,“还是姝娘考虑周全。”   既然要去姥爷家,确实该住久一些,也好跟姥姥姥爷舅舅他们多亲近亲近。 第19章   羡慕的街坊邻里。   徐虎他们要带回家的东西多而不乱,早在去钱庄前就归整打包好了,因而回沈家拿上包裹就能立即出发,很不费事。   反正兄弟几个在家待个两天,还得整整齐齐的回来,沈丽姝他们也就没有多客套,意思意思把人送到巷子口就行了。   再折回家里,沈文殊和沈进殊立刻仰着头直勾勾看着沈丽姝,等待阿姊一声令下带他们去街上玩耍。   沈丽姝对小老弟充满期盼的眼神心领神会,小赚一笔,她也是要在能力范围里犒劳一下自己的,便欣然转头问她娘,“今儿无事可做,我想去街上转转,娘一起去吗?”   沈徐氏显然也看到了姐弟三个的眉眼官司,摇头道,“我还要带你们小弟,就不去了,姝娘你就带大弟二弟去耍耍,但也不要在外面玩太久。”   小弟已经听懂了玩耍的意思,立刻兴奋的嚷嚷“玩耍,去玩耍”,沈丽姝也劝道:“小弟都这么大了,整日还只能被关在屋子里转悠,都没见过外面的街市繁华,不如也带他去看看吧。”   沈徐氏自有她的坚持,“你们几个就是小小年纪看过了街市繁华,才玩野了,整天向往外边跑,关都关不住,你们小弟可不能再学你们,就要从小拘一拘他的性子。”   连小家伙的大冤种哥哥沈进殊,都第一次为小弟弟掬了把同情泪,小声嘀咕:“小弟好可怜,以后都出不了家门。”   沈丽姝很想告诉他,大概也可怜不了太久,等他们小哥俩去镇上寄宿,挤挤攘攘的家中稍微宽松一些,爹娘就要将新的造人计划提升日程。   以他们的年纪和身体素质,新来的小弟弟小妹妹还会远吗?   到那时候,现在的小弟就不再是独得恩宠的小儿子,娘怕也没精力对他严格管教,小家伙得开始跟着他的哥哥姐姐混,自然而然就得到自由了。   所以即便小家伙现在被管得狠了些,沈丽姝也没说什么,支持她娘的决定,“好吧,那我们自己去玩。”   沈徐氏自己不同去,又委实怕了姝娘大手大脚,免不了拉着她一阵唠叨,“虽说你现在有钱,可赚钱也不轻松,还是不要乱花了,带弟弟们去街上买点糖果零嘴就够了,也不必给我和你爹或是家里添什么东西,咱们家什么都有,用不着你个小妮子操心。”   沈丽姝一直就是积极认错坚决不改,态度很好的点头:“嗯嗯,不乱花。”   接着便当着大家的面,整理她要带出门的荷包,把银元宝放小金库,自己荷包中留下了那锞重三两的碎银,同时又从钱匣子取了几串铜钱装荷包。   沈徐氏:……   都要带这么多银子出门,还叫不乱花?   上午侄子们去街上一趟,带着大包小包东西回来,还买了烧鹅和鎏金珠钗这样价值不菲的东西,可他们加起来也没超过两贯钱。   姝娘带弟弟逛街竟然带上三两多银子,这是要上天啊。   沈徐氏不由得柳眉倒竖、怒发冲冠,正要发作时,沈丽姝求生欲很强的做出解释,“大弟二弟快要读书了,我想带他们去买些纸笔,若有价钱合适的启蒙书也可买上一本,进一趟书肆少不得花一两贯才能出来,我琢磨着带银子到底更方便些。”   “买书?”沈徐氏神情一滞,万万没想到姝娘要带弟弟们去书肆,竟是比他们当父母还要重视弟弟们的学业。   无论古今中外,孩子自觉逛书店的行为,都值得让家长欣慰骄傲。   沈徐氏也是如此,便将险些发作的情绪压了下去,后温声叮嘱女儿:“那也不必带这么多钱,至多买上一刀纸,笔墨再各备一份就尽够了,在家这段时日,正好让你爹手把手教弟弟们写字。书却是不必买的,他们去镇上,必是跟表哥们上同一个私塾,用表哥的书本即可。”   沈徐氏不知道她娘家几个侄子已经被沈丽姝预定为长期童工了,还当他们卖完这阵子板栗也是要回却也读书的,“在咱们镇上都是一家兄弟共用一套书,说到底也不指望他们读个秀才回来。”   沈丽姝还没确定下个项目要不要带两小表弟,但肯定少不了徐虎和徐力兄弟俩的名额,他们听话好用力气大,还跟她的身体年龄算是同龄,她完全没有非法雇佣童工的心虚。   这样一来,徐虎徐力的书可以先借给大弟二弟用,确实能省下一笔钱。   她虽没像沈徐氏希望的那样立刻把碎银也放回钱匣、准备只带着几串铜钱出门,而是点点头表示她听进去了,但是能听进劝说也是好的,沈徐氏还算满意的摆手,“那你们早去早回。”   沈丽姝便把小金库锁好放回老地方,拉上早已经迫不及待两个弟弟出发,故意在出门的时候,回头冲毫无防备的沈徐氏道:“对了娘,不用做我们的晚饭,我们要吃完东西再回来。”   皮一下很开心的沈丽姝说完就一拖二,一溜烟跑没影了,气得沈徐氏抛弃了一贯的温婉和气,毫无形象的门口扯着嗓子大喊,“天黑之前必须回家,听到没有?”   空气中依稀传来姝娘的回应:“看——情——况——”   沈徐氏:……   沈徐氏气到跺脚。   她这一嗓子没震慑住自己的儿女,倒是把十多年的街坊邻居们吓一跳,大家纷纷探出头来打趣,没想到温温柔柔的徐三娘,也有被孩子气到河东狮吼的时候,嗓门还挺大。   闲聊没几句,便有人开始探听消息,“姝娘这是要带她大弟二弟逛街去啊,还要在外边吃饭,看来你们最近发财了!”   “对啊,上午徐三娘侄子们就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好东西,我还闻到了烧鹅的香味,真是香得人口水直流。”   这十来天孩子们的板栗生意搞得红红火火,连街上都有人跟风卖起来,街坊邻居自然也早已看在眼里。   对于这桩小生意,有人单纯好奇也有人看得眼热,因此都很关注沈家。   只是沈押司不笑的时候颇为威严,让人不敢造次;姝娘和她的表兄弟们又忙得跟小泥鳅似的,抓斗抓不到;胃口被高高吊起的邻居们就只能逮着沈徐氏不放了。   沈徐氏本就有点虚荣心,加上孩子他爹也说了姝娘这是堂堂正正赚钱,不比忌讳什么,因而每每被三姑六婆拉着、听着她们满口吹捧夸赞的时候,她是很想告诉所有人,她家姝娘究竟多能干多会赚钱。   说出来肯定把她们都吓一跳!   可是沈徐氏不止一次听到过姝娘诸如“低调做人,高调做事”“闷声发大财”的理论,她虽然理解得不是很透彻,却明白姝娘想要的局面,跟她想的多半不同。   甚至很有可能截然相反。   当娘的没什么能耐、帮不到闺女也就算了,沈徐氏已经渐渐躺平、接受被带飞的命运,但她不能再给姝娘拖后腿,面对街坊邻居明里暗里的打听试探,她便忍耐住了顺势炫耀的欲望,而是结合丈夫和姝娘的态度选择了折中的应对方式——大方承认赚了钱,却不必透露具体赚了多少,甚至可以用言语暗示数目并不多。   这次也是如此,被热情街坊包围的沈徐氏立刻调整状态,第一时间纠正了街坊们关于他们家发财的说法,“都是孩子们自己小打小闹,我们可半点没掺和,孩子他爹倒是想去街上帮忙,他们死活不愿意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每天跑进跑出吆喝买卖的只有五个孩子,沈押司夫妻一次也没露面,即便他们晚上在家帮忙炒板栗,那也是父母该帮衬的,算不上真正参与。   便有人顺着沈徐氏的话夸他们家的孩子十分能干,还有瞧着徐虎不错、蠢蠢欲动想做媒的,同时免不了酸溜溜的声音:“徐娘子怕是没说实话吧,就你家姝娘和表兄弟们每日进进出出,板栗卖了一箱又一箱的架势,十多天赚的钱,怕是比咱们家两三个月还多,一个月赶上别人一年,这怎么能叫小打小闹?”   沈徐氏心说还是不够大胆。   说酸话这妇人的男人她知道,是银楼的师傅,明面上的工钱比孩子他爹少了近两成,因此孩子们十来天就赚了她家一年的工钱。   但保守估计都让许多人露出了艳羡的眼神,沈徐氏也只能压下想要扬起的嘴角,故作惊吓的摇头摆手:“陈娘子也太抬举他们了,你家男人两三个月的工钱就有六七贯了吧?姝娘他们要是能赚这么多,我们能放着他们自己外面胡闹而不搭把手?还能让姝娘自己管钱?”   立刻有人震惊:“姝娘自己管钱?”   “是呢,孩子爹说了,这是他们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辛苦流汗赚来的,我们既然帮不上忙,索性就彻底不插手了,赚多少都让孩子自己拿着。所以姝娘现在有钱带弟弟们去玩,我在后边喊破喉咙也没用。”   说到最后,沈徐氏真情实感的郁闷了,也让她这番话可信度十足。   有心人一想,沈押司夫妻能让孩子自己管钱,估计是赚的不多,当然也不会太少,三五贯总是有的。但那也是辛苦钱,几个孩子夙兴夜寐、来回奔波,人都累瘦一圈,大家伙可是默默看在眼里的。   虽羡慕他们赚到了钱,倒也不至于心生嫉妒。   最后,沈徐氏用“姝娘如今都是被她爹惯的”这个经典句式成功转移了话题,现场有深有同感的妇人已经看似抱怨实则炫耀的数落起了各自丈夫的类似罪行。 第20章   岁月静好。   被老爹惯出来的沈丽姝完全不知道她娘为她付出了多少,还在那美滋滋的逛街玩耍。   他们买了笔墨纸砚也买了书,途中看到感兴趣的小吃也要来一份,姐弟三人边吃边逛,还去了玩具店,沈丽姝允许兄弟俩各挑一只玩具,顺便也帮他们没能出门的小弟也挑一份。   弟弟们有玩具,父母自然也少不了礼物。   沈丽姝给老爹买了杯竹酒,据说这是正宗竹酒,要在竹子幼年时用特殊技法开孔将酒液灌入,随着竹子继续成长,小孔会重新长好,而酒液也会在其中酿造出特殊的风味,酿造过程要持续一到两年。   这不但工艺繁琐复杂,汴京及其周边更是没有酿造竹酒的先天条件——北方是不产竹的,有些达官显贵为了附庸风雅,会在自家院子里移植一些南方来的竹子,还要请懂这个的花木匠精心呵护打理才能顺利存活。   竹子在这边极其珍贵,没哪个商家能在附近开办竹酒厂,京里的竹酒大多是打偏远的西南那边运过来的。   因此价格也很特别,沈丽姝带着三两多巨款,都只舍得给老爹挑个最小的竹筒,里面大约有二两酒,也就是一百毫升容量的样子。   店家给竹筒上穿了方便拎动的绳子,看起来很有意思,沈进殊便抢着“我来拿我来拿”,把竹酒往臂弯一挎,小脸上写满了得意。   沈丽姝便笑道:“等爹喝完里面的酒,清洗晒干后给你们当水壶用,再把绳子换成更结实更长的布带子,就可以像背小包一样背在身上去上学了。”   是的,沈丽姝斥巨资买这瓶酒,也是看中了竹筒杯的另一用途。   她穿越之后深感古装剧误人,什么乞丐老头扫地僧腰间都能挂一个葫芦酒壶。   笑死,导演不知道古代葫芦多值钱吗?   《东京梦华录》中描写“是月茄瓠初出上市,东华门争先供进,一对可直达三五十千者”,沈丽姝穿的这里虽没有要几十贯那么夸张,但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真有人用葫芦当水壶酒壶,那也只能是有钱人。   另外还有各种动物皮,诸如牛皮羊皮制成的水囊,小老百姓也都用不起。   沈丽姝便看上了这个小竹筒,对一脸期待的弟弟们说:“有了水壶,你们在先生那渴了也不用忍着,更不必喝不干净的水。可以更安心的读书。”   兄弟俩在她不遗余力的忽悠下,已经迫不及待、做梦都想着去上学了,此刻也都露出了向往的眼神,沈文殊也不再让着弟弟了,“那我要跟二弟轮流背。”   沈丽姝表示没毛病。   然后去绣坊为她娘挑了一副绣坊新出的绣样。   价格也不比沈爹的竹酒便宜。   在这个敝帚自珍的时代,稍微有一点技术含量的东西就显得格外珍贵,刺绣是如此,绣样同样。   精美巧思的绣样还要更为珍贵。因为女子中能提笔自己描花样的都是凤毛麟角,大部分女子只会普通常见的那几种绣样,绣坊倒是会偶尔卖几副新巧时兴的绣样,价格却比绣件还贵,除了那些想做绣娘、需要学新花样赚更多钱的女子,普通人根本舍不得投入这么大成本。   但沈丽姝给父母挑礼物当然要投其所好,她知道抛开价值,她娘肯定很喜欢这幅绣样,也就毫不犹豫的买了,并不认为是浪费,她的观念就是任何方面的学习投入都是值得的,学到的东西永远是自己的。   至少以后她娘又学会了一种花样,用来绣手帕绣荷包绣屏风都十分拿的出手。   不过,沈丽姝给家里人都挑上了礼物,轮到自己却什么都没买。   倒不是她这么高风亮节,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对家人好,而是眼光太高,买得起的她不喜欢,能看上的她又买不起。   就很尴尬。   沈丽姝也曾看见银楼就走不动道,里面陈列的金银玉器、珠宝首饰无一不熠熠生辉,充斥着让人迷醉的奢华光辉,她真的好想拥有其中随便一件哦!   可是就他们这年纪和普普通通的穿着打扮,连想进去观摩的资格都没有——门口的店伙计大概过去被熊孩子坑过,远远看到他们在银楼外张望流口水,简直是汗毛倒竖、严阵以待,一副随时把他们丢出门的架势。   可恶,等她发大财,她就住这不走了,当个只会穿金戴银的肤浅女人!   姝娘攥紧小拳拳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然后扭头拉着小老弟进了对面茶楼。   沈丽姝是算好时间的,茶楼说书先生打卡上班了,正好点些东西边吃边听故事。   小朋友不爱喝茶没关系,茶楼提供各种糖水点心果子,满足不同人群的口味。   沈丽姝要了几样果干肉辅,看这家茶楼还有乳酪,就给大弟二弟点了,她自己则要了一碗木莲豆腐。这东西听起来新鲜,其实就是上辈子常吃的冰粉,给的料还远没有冰粉丰富,不过熟悉的味道倒也勾起了沈丽姝的情怀。   姐弟三个吃着美食听着故事,快活似神仙。   说声先生今天讲的是《山海经》里的两段,现代小朋友大概耳熟能详了,古代两个小朋友却是闻所未闻,被奇幻瑰丽的神话勾得如痴如醉。   要不是说书先生打卡下班了,他们都想在茶楼住下了。   今天就是出来享受生活的,沈丽姝带他们去下了馆子,又趁热闹逛了一圈夜市,花了不少钱,这才在万家灯火的映照中,抱着一堆战利品尽兴而归。   走离繁华街市,周围的灯火也越来越少,直至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明月高悬伴随三人回家。   越靠近家附近,前方却依稀出现了一点光亮,这一幕让原本还沉浸在兴奋中的沈文殊和沈进殊对视一眼,表情变得忐忑起来。   他们在这里住了许多年,知道街坊邻居平常是不点灯的,毕竟油那么贵,炒菜都舍不得放几滴,更不可能拿来点油灯了。   他们家最近除了爹要教他们识字写字,或是要连夜帮阿姊和表哥们炒栗子的情况,也是从不用灯的,今夜两种情况都不是,家所在的方向却突然亮了灯,让第一次玩到夜里才回家的兄弟俩瞬间有种大事不妙的紧张,交换眼神后,都不约而同躲到阿姊身后。   沈丽姝:……   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但她除了无语,倒是丝毫不慌,还能安抚道:“没事,爹娘是在家等我们。”   说着她便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坦然,走进后率先跨进了自家敞开的大门。   入眼情形是十分温馨,昏黄灯光下夫妻二人对坐,沈家旺大马金刀而坐,一边努力干饭一边同妻子轻声说着什么,沈徐氏则是在飞针走线的时候,时不时侧头看丈夫一眼,笑容恬淡平和。   周围少了四个他们自己生出来的电灯泡,竟然显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但是没办法,沈丽姝自己就是最亮的一颗灯泡,她立刻大声加入了他们,“爹娘,我们回来了!”   “咦,爹怎么还在吃饭?”   “在路上遇到个朋友,耽误了两刻钟,也才刚到家不久。”沈家旺无奈的看了眼故意大嗓门的姝娘,目光也扫过她身后两条沉默的小尾巴,轻轻颔首,“可算是回来了,你们娘念叨了一晚上,就差催着我去满大街寻人了。”   沈家旺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浅笑,并无半点责备之意,沈徐氏也没说什么,兄弟俩便原地复活了,立刻将他们逛街买的东西献宝似的捧给爹娘看。   看着爹吃的粗茶淡饭,二弟不由回味了下他们的晚饭,“阿姊还带我们去吃了胡饼,刚出炉的饼子又香又脆,里面有超好吃的羊肉,可香了……”   沈文殊也忍不住吸溜着口水补充道,“还有萝卜羊肉汤。”   “哟呵,你们几个小家伙还真是会享福。”沈家旺打趣道,“不过你们爹我今天也有口福,在你们姥爷家吃了一碗糖水鸡蛋。”   丈母娘足足给他加了六个鸡蛋,吃到最后他竟然有些吃撑了,一口气赶回城里都不觉得饿,晚饭拖到现在才吃。   说到姥爷家,大家不由想起了才回去的表兄弟们,非常好奇他们“衣锦还乡”造成的轰动效果。   沈家旺刚才就是在跟妻子说这个,沈徐氏也正是听了娘家的趣事心情大好,这会儿才没有板着脸教训孩子们。   沈家旺不厌其烦也给孩子们学了一回,说到大舅子那暴脾气根本不听解释,操起烧火棍就满地揍儿子,但是根本追不上徐虎,最后气得把两个小的按在腿上揍了一顿。   “哈哈哈哈哈。”想象这个画面,沈丽姝情不自禁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   大弟二弟一脸懵懂的看看阿姊,又看看老爹,最后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事:“大舅为什么要打人?”   “怀疑表哥表弟他们抢银……银楼钱庄了吧?”沈丽姝太过幸灾乐祸,险些乐极生悲说出了抢银行,还好及时更正过来了。   “差不多,大舅以为他们没敢正经事。”   大弟二弟也听懂了,顿时笑得比沈丽姝还大声。   沈丽姝沉浸在幸灾乐祸中还不忘发出疑问,“可上回二舅和四叔一块给咱们送来板栗,他们不知道咱们的板栗生意赚钱吗?”   徐二舅和沈四叔那天是一大早进城的,到他们家的时候才九点,沈丽姝几个还在补眠,等起来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负责招待他们的沈徐氏无奈道说:“他们生怕被我强留下来吃饭,放下东西就一溜烟跑了,我追都追不上,更别提告诉他们板栗生意了。”   “那表弟们好冤,白挨一顿揍,哈哈哈哈。”沈丽姝一边同情,一边笑得前俯后仰。   放假的第一天,就在这欢声笑语中落下了帷幕。 第21章 (捉虫~)   糖水栗子。   放假第二天,逛街逛累了的沈丽姝带着两个弟弟继续呼呼睡懒觉,沈家旺和沈徐氏却是一如既往的早起。   夫妻俩吃过早饭,沈家旺出门上班,沈徐氏给小儿子把了屎尿又喂了奶,把他往哥哥姐姐们屋里一塞,就放心去忙自己的事了。   用姝娘的话来说,这小家伙在她身边,跟在他的哥哥姐姐们身边,就是两幅面孔。   在她面前活脱脱一个天生魔星,隔久了不去抱他哄他就要哇哇大哭,但只要一到哥哥姐姐面前就变乖宝宝,哥哥姐姐有空陪他玩,就咧着嘴笑成小仙童,即便哥哥姐姐没功夫搭理他,也不哭不闹,躺在呼呼大睡的哥哥姐姐们中间,小家伙常常啃着自己的小脚丫,不知不觉也跟着睡着了。   起初发现小儿子的双标,沈徐氏简直又气又恨,觉得自己真是错付了。   但很快她就真香了。   小儿子一到哥哥姐姐身边就安静如鸡,那自己正好可以安心干正事,尤其是听着邻居家孩子们鸡飞狗跳的吵闹声,自家一片安静祥和,沈徐氏心里可美了,也越来越香了,发展到更是后面把小儿往姝娘他们床上一放就溜之大吉,一整个上午都不用操心给他喂吃的。   原本小孩子肚子小吃不了太多东西,又在长身子的时候,吃一点很快就饿了,养孩子精细的一天起码要喂七八顿。沈徐氏早上起来给小儿子喂过奶,在吃午饭之前还要再喂一顿的,但把小家伙扔给哥哥姐姐们后,她一上午就不用管他了。   小家伙肚子饿的时候,他哥哥姐姐们差不多也起床吃饭了,他们会主动喂吃的给小弟。   姝娘是女孩,天生更会疼人,她有空爱蒸鸡蛋羹,大弟稍显粗心一些,却也知道烧水给小弟冲米糊吃。   总之不管是姐弟谁负责,都能把小儿子照顾得明明白白,沈徐氏可不就万事不愁。   没了小儿子在这添麻烦,沈徐氏更是干净利索的收拾屋子打扫卫生了。   他们家紧巴巴的三间房要住这么多人,随着孩子们越长大,家里的生活用品也越来越多,一不小心就杂乱无章了,爱干净整洁的沈徐氏于是每天都得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来归纳整理。   好在她起的早,搞完卫生,还能赶上去河边洗衣裳的大部队。   但最近沈徐氏又多了项任务,洗完衣服后还要去买菜。   沈爹单位发的瓜果蔬菜福利是每旬发一次,以前吃饭的嘴少,省一省是够吃的,沈徐氏只偶尔才去买些菜改善伙食。   但自打娘家那几个干饭人侄子加入,家里的饭菜几乎每天都捉襟见肘,六七天前衙门发的菜已经吃没了,接下来几天都要自己掏钱买菜。   沈徐氏倒不是计较侄子们吃得多,他们很懂事的要上交伙食费,是她不肯收,上回她娘家二哥和婆家的四伯子进城送板栗,二哥还额外驼了一袋够四个侄子吃两三个月的粮食,相当于自带干粮,沈徐氏就更不怕侄子们把自家吃穷了。   唯一的烦恼就是买菜要走好远的路。   他们家附近有衙门,有勾栏瓦舍还有热闹夜市,可以说是很繁华兴旺了,连带着买东西也比别处更贵一些,精打细算的沈徐氏跟街坊们便都更爱去外城买菜,那里常有附近村子挑着自家种的果蔬或是山货来卖的,价钱便宜还新鲜。   来回一个时辰,只要能买到物美价廉的果蔬,主妇们都是愿意的。   只是这样一来,整个上午也都忙得团团转了。   沈徐氏为了节约时间,整理到孩子们昨晚带回来的一堆东西,被姝娘又没听她的嘱咐乱花了钱而勾起的怒火,也无法及时发作,只是一边继续收拾一边暗想,不能让姝娘总是随心所欲。   姝娘平日再聪明机灵也是个孩子,她不对的地方当娘的该说还是要说,哪怕念叨十句,她只听进一句也是好的,那她才知道顾忌。   于是沈徐氏接下来都在一心二用,边干活边打腹稿,等从外城买了菜回家,她已经准备了一肚子要训闺女的话,然而拎着菜篮子跨进家门后,她却一句都没说。   一看到勤快体贴的姝娘已经带着大弟烧火煮东西,沈徐氏都顾不上去给在地上手忙脚乱喂小弟弟的二儿子搭把手,径直走近灶台,看清了大锅里的用微火煨着的板栗,很是惊讶:“这是在做什么,为何剥了这么多栗子来煮?”   他们前天并没有把所有栗子都卖掉,还剩了十来斤,原是备着自己吃,吃不完也可以留着后头买。   不过沈徐氏现在轻轻一瞥,估计剩的栗子有一半在锅里了。   应该不会吃不完。   沈丽姝先鼓励大弟,“很好,这个火势还要保持半刻钟左右。”   接着才回头为她娘解惑,“之前答应过要为小弟煮他能吃的糖水栗子,却一直忙到没功夫,正好今儿没事,这就煮上了。”   沈徐氏看了眼地上不好好吃蛋羹、一门心思只想爬木马,把他二哥气得脸都红了的小儿子,瞬间感动坏了,小儿子越是懵懂、对阿姊的好一无所知,越衬得姝娘对家人掏心掏肺别无所图。   又想起早上整理姝娘买回来的那些东西,沈徐氏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姝娘的好——她给他们所有人都买了礼物、还贴心照顾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喜好,却唯独没给自己买一星半点东西,这里是大手大脚?分明是全汴京最好的姝娘!   被感动到破防的沈徐氏哪还舍得责备闺女乱花钱,反倒是画风突变的开始劝说姝娘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娘说什么……啊是在说我吗?”沈丽姝刚才回答完问题,就回头继续专注盯着锅里的板栗了。   这道糖水栗子看似简单,其实比糖炒板栗麻烦得多,还得时刻注意火候,需要将板栗肉反复换水煮许多次,煮到肉质软糯入味、入口即化,却又要保持它完整的形态,一不小心火大了,或者翻动的动作不够小心轻柔,煮到软烂的栗子就会彻底化成齑粉——虽然就算最后煮成一锅栗子泥,她也放了比炒板栗多几倍的糖,因此以古人吃不起糖所以更嗜甜如命的本性,不管最后这是一锅什么形态的甜品,大家都会热烈的把锅底都刮得干干净净。   但沈丽姝说要做糖水栗子,就不希望它们变成别的东西。   因此她注意力全放在锅里,完全不知道身后的老母亲内心戏这么足,此时一脸茫然茫然回头,“我何时对自己不好了?”   她是那种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包子吗?   沈徐氏:“……”   对,她深刻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他们姝娘根本不会牺牲自己成全家人,她的风格应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于她刚才脑补过头,也是突然忘记了姝娘的喜好——比起身边那些喜欢攒钱买胭脂水粉头花的同龄女孩,姝娘明显更爱口腹之欲,她给自己的好东西都吃进肚子里了,肉眼当然看不到。   四目相望,场面一度尴尬,沈徐氏被闺女看得都想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但为了维持身为母亲的威严,她还要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煮的板栗太多了,别说小弟,咱们全家也吃不完。”   沈丽姝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想她娘怕不是脚趾抠出了三室一厅,太惨了哈哈哈哈,内心大笑不止,面上却很配合的揭过这篇,“我正好还想试试糖渍栗子,吃不完的用罐子装起来。”   沈徐氏面上一松,再待不下去了,匆匆道:“那你们注意火候,弄好了叫我,我去屋里做会儿针线。”   以沈徐氏的社死为代价,他们的甜品十分成功,入口即化、又甜又糯的口感,不仅让小朋友们欲罢不能,回来吃午饭的沈家旺也没忍住,吃了一颗又一颗,还给沈丽姝提议,“我看这糖水栗子比炒栗子好吃多了,凉了也好吃,还不如煮这个卖。”   沈丽姝告诉他这锅栗子加了多少糖后,沈家旺立刻打消念头,“那便作罢,这也太费糖了。”   还是小本生意更适合他们。   知道糖水栗子的成本是糖炒栗子的两三倍后,沈家旺也不再朝它们伸筷子了,似是要留给孩子们,沈丽姝却道:“您喜欢就放心吃吧,我们煮了几斤栗子,还有一半装坛子里了。再说出锅时也吃了不少,今儿不能再吃了。”   “那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沈家旺刚这么说,就看到姝娘意味深长的提议,“不如用食盒装着带回衙门慢慢吃?”   这个眼神沈家旺秒懂,愉快点头:“也好。”   沈丽姝提前就把食盒准备好了。   家里的食盒只有沈爹单位加班到没功夫回家吃饭时才会用上,但这样的情况一年也出现不了几次,因此这食盒也闲置了几个月,沈丽姝上午就烧开水给它消毒并放能照到太阳的地方晾晒,现在正好能装栗子。   沈家旺吃饱喝足,拎着姝娘做的好东西回衙门炫耀去了,都能想象那群大老爷们是怎么一边抢吃的,一边对他羡慕嫉妒恨的。   但他也没能料到,因为这碗糖水栗子,自家晚上多了位不速之客。 第22章   不走流程的姝娘。   来人是沈家旺的头儿齐孔目。   沈爹好歹在单位干了这么多年,沈丽姝这几个月又走街串巷、交游广阔,在外面偶尔遇见几个她爹的同事,因此衙门里那些跟沈家旺差不多的小吏,她或是沈徐氏总有一个是认识的。   唯独这位新来不久的齐孔目,因为颇有背景,性子又略微高傲,不爱与底下的小喽啰厮混,沈爹一直没能找到拉近关系的机会。   尽管据沈爹自己说托了姝娘的福,他近来三不五时带些好吃去衙门,因次小小入了这位头儿的眼,上下属关系终于有了质的飞跃。但显然还没有飞跃到齐孔目能屈尊降贵来他们家里串门的地步。   因而当这位身着与沈爹相似中又带着细微差别的差服,眼底神色满是傲然,姿态显得与他们这寒酸逼仄小巷子格格不入的齐孔目,突然跟沈爹一起出现在家门口时,沈丽姝和她娘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惊诧中透着茫然,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招呼,只能等待沈家旺的介绍。   沈家旺也反应很快,并没有让场面尴尬,一进门就忙不迭介绍起来,“这是我们头儿齐孔目。齐孔目,这是我媳妇徐三娘并两双儿女,姝娘、文殊和进殊,最小的还没有取大名,我们都叫他小弟,哈哈。”   齐孔目虽然神情难掩倨傲,但主动来别人家做客,他也不是不懂礼数,便主动朝沈徐氏打招呼,“嫂子好,今日叨扰了。”   因为沈家旺在家念叨多了,沈徐氏对这位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见了真人还被喊嫂子,大为受宠若惊,连忙挂上热情好客的笑容,“你好你好,快别站着了,齐孔目您随便坐,别嫌弃家里乱,我去泡壶茶来。”   沈丽姝同样也把老爹评价过的内容对上号,心想这位的风格大概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来他们家,多半跟老爹有正事相商,便领着着弟弟们齐齐喊了声“齐孔目好”打招呼,接着就要先溜回他们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个大人。   不想齐孔目对上他们,比刚才喊嫂子时的笑容真心多了,几乎是和蔼可亲的对她笑道:“这就是姝娘啊,果然像大家说的那样标致又聪慧,老沈你有福了。”   当然再怎么显得和蔼可亲,骨子里还是那个目下无尘的齐孔目,说完也没给沈家旺商业客套的时间,就自顾自的朝孩子们招手,“也别喊什么孔目了,我跟你们爹年岁相当,就叫齐叔叔罢。齐叔叔今日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备礼物,这几个铜子,就给你们姐弟拿去买糖吃罢。”   说着就从袖带里摸出两串铜钱。不多,一串十个那种。   但他依然是沈丽姝他们家有史以来最出手大方的客人。   没有之一。   最近正被阿姊忽悠得越发沉迷攒钱无法自拔的兄弟俩眼睛唰得亮了,已经在幻想把它们都攒起来的快乐了。   但他们也只是眼巴巴看着,没有父母发话并不敢贸然动作,只有沈丽姝看了老爹一眼,便落落大方的收下见面礼,“谢谢齐叔叔。那我也请齐叔叔吃我们今儿刚做的糖水栗子吧,齐叔叔可不要客气。”   她觉得应该不是错觉,齐孔目对她比对全家包括跟他还是同僚的老爹都更亲切热情些,刚还那么直白的夸了她,好像对她青眼相待的样子。   可她只是个小丫头片子,才第一次见这位齐孔目,有什么值得被人家看重的?   沈丽姝很难不联想到老爹下午带去单位的那份甜品。   正好她现在是小孩子,不用在意大人那些弯弯绕绕、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复杂心理,沈丽姝索性打直球了。   齐孔目一直就更喜欢同爽快人打交道,刚才见沈家姝娘一个小姑娘不认生也不扭捏,不用父母安抚就敢上来拿他的见面礼,还能落落大方跟他寒暄,那时他脸上的笑容就停下过。   听到她主动提糖水栗子,齐孔目更是咧开了嘴,“好,既然姝娘爽快,那齐叔叔也不客气了,实不相瞒,叔叔今儿就是为了你那道糖水栗子来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但沈丽姝还是故作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齐叔叔也喜欢吗?”   “我尝了一口,软烂可口,滋味十分不俗,不免想起家母上了年纪,越发食欲不振,若能尝尝这糖水栗子,也许能帮助开胃。本想打听是在哪里买的,却听你爹说是姝娘你做的,只好厚颜上门了,不知姝娘可方便再做一份?叔叔可以出钱买,或者准备需要用到的东西。”   沈家旺:……   这就聊开了,不走流程的吗?   按照他的习惯,确实想跟齐孔目先聊聊其他话题,难得请上司来家里做客,总要套套近乎,再晚些到了用饭时间,还能顺理成章留他吃饭,岂不是一举多得?   可惜姝娘和齐孔目都不走寻常路,将他的节奏打乱了,他也只能在旁配合补充道:“姝娘,齐老夫人年近花甲,平日身子很是健朗,天气渐热后开始食欲不振,请了大夫也说没毛病,许是胃口不佳,多用些开胃的吃食就好。”   沈家旺这番话,解释了他为什么敢把齐孔目往家里领,毕竟老人家要是身体不好,他们可不敢乱给人送吃的,吃出问题来算谁的?   而沈丽姝却注意到了这番话的另一个细节,她爹称齐老夫人而不是齐老太太,很不一般呢。   面对齐孔目期盼的眼神,又有了老爹的暗示,沈丽姝自然是大方道,“齐叔叔这么说就见外,我们煮了不少呢,原是想做糖渍栗子,您要喜欢,随时可以带一些走。”   齐孔目一听还有现成的,自是惊喜不已,又是道谢,又是夸她细心周到又大方,简直无一处不好。   沈丽姝就在这吹捧声中,用老爹拿回来的食盒洗干净后给齐孔目舀了一半糖水栗子。   糖渍栗子她和家人还没吃够呢,当然不能全给出去,沈丽姝给自家留了一半。   但她很懂语言的艺术,笑眯眯为自己的“小气行为”做注解,“齐老夫人年纪大了,我也不敢给她多吃,就怕积食。再有就是这天气还没转凉,糖渍栗子本就放不了太久,老人家的话更是需要吃新鲜的。”   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家老母打算,齐孔目倍感慰贴,连连点头附和:“姝娘说的是,这些就够了,我也怕给多了我娘忍不住多吃。”   齐孔目捧着沉甸甸的食盒,就迫不及待想回去给老母亲尝尝。   沈家旺挺遗憾的,极力邀请上司留下吃饭,上司却是归心似箭,一阵拉扯中,沈丽姝忍不住插了个嘴:“爹,这么晚家里也没准备啥好菜,怕是招待不周,不如下回衙门的叔叔伯伯来家里吃板栗烧鸡的时候,也请齐叔叔一块来?”   说到这个她就十分怨念,放假第一天又是烧鹅又是羊肉胡饼,大鱼大肉吃得他们满嘴流油、快活似神仙,然而才享受了一天好日子,放假第二天的伙食标准就急转直下了,娘不辞辛苦去了趟外城买菜,真的就是买菜,一点荤腥都不见。   偏偏沈丽姝那时心思都在煮栗子上,等发现她娘的菜篮子只有绿油油的青菜时,街上卖肉的也都收摊下班了,于是今天都只能吃草。   姝娘在心里握拳,早起的鸟儿才有肉吃,明天不能睡懒觉了,她要自己去逛菜市场。   她语气难掩怨念,提出来的建议却让沈家旺和齐孔目都眼前一亮。   齐孔目得知“板栗烧鸡是姝娘独创拿手菜”后,兴趣就被勾起来了,朝沈家旺笑道:“那老沈可要记得叫我,不然我闻着香味也要摸过来的。”   沈家旺也觉得这算是跟头儿搭上线了,也不再急于求成,笑呵呵道:“只要齐孔目肯赏脸,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说着便一改挽留不放的姿态,热情好客的送客人出门去了。   两人有说有笑,气氛比来的时候好多了,齐孔目最后更是拍着沈爹的肩膀承诺:“不管我娘喜不喜欢吃,今儿都麻烦你们了,往后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只管开口。”   得到齐孔目这句话,沈家旺可就彻底踏实了,依依不舍的将头儿送到路口,目送着他背影随夜幕远去,才哼着小调脚步轻快的回家。   再进门时,就对上孩子们排排坐、并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姝娘带头提问:“爹,这个齐孔目是不是来头很大?”   沈家旺失笑,“你这丫头还真是鬼机灵,什么都瞒不住你的双眼。” 第23章   开启新一轮搬砖。   说笑过后, 沈家旺还真坐下给孩子们介绍了这位齐孔目的背景。   他自己也是在回来的路上,从齐孔目的三言两语中了解到这部分真相的,目前还处在震撼全家的情绪中, “齐孔目来头确实比我们以为的都要大, 他母亲能被尊称为齐老夫人,因为生了个聪明过人、又能耐住性子寒窗苦读的好儿子, 也就是齐孔目的长兄。这位齐兄苦读文章数十载, 考中了举人,后边却几次落第,于是放弃了更上一层楼的打算, 去年托请姻亲运作打点, 便去了南方某地做县令。”   一听说齐孔目哥哥是当官的, 沈徐氏连饭都不想煮了, 忍不住也凑过来听。   人家兄长可是官老爷, 他们家什么时候有幸结识这样的大人物?沈徐氏瞬间觉得, 齐孔目有这背景, 还只是鼻孔看人而没有仗势欺人, 简直太有素质涵养了。   沈家旺看了眼神情激动的妻子, 觉得他们夫妻很是心有灵犀,比起孩子们跟听故事似的兴趣,只有他们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也没说什么, 继续介绍,“因齐家几代在汴京定居,略有薄产, 人丁也兴旺, 齐县令不便把一家老小都带上赴任, 就只携了夫人和一双小女儿同去, 其他家人仍留在家里,齐孔目等兄弟便代长兄侍奉老夫人。”   “据齐孔目自己介绍,他是老夫人最小的儿子,自幼备受父母的宠爱和兄长照拂,如今母亲年迈,长兄又无法在身边尽孝,他只好更多的关怀宽慰母亲了。齐老夫人食欲不振让他很是苦恼了一阵,因此才会求到咱们头上。”   沈爹不知道的是,沈丽姝已经默默在心里划出重点了,齐孔目家里有钱,有当官的大哥,他大哥还有门可以把个举人运作去南方那等富庶之地当县令的姻亲,齐孔目又是备受父母宠爱的小儿子,应该在齐县令跟前也很有份量?   总结,这是条大腿,一旦有机会抱上就千万不能放开。   但她也确实不像沈家旺夫妻那么激动兴奋又患得患失。   毕竟她只是个孩子,抱大腿这么高端洋气的工作,如今已经轮不上她了。当然她娘除了比他们更能与丈夫共情,同样做不了其他。   这件事只能靠老爹自己努力。   而正被闺女寄予厚望的沈爹对此一无所知,还在期待姝娘给自己一些建议呢。   沈家旺平时并非大嘴巴的人。   恰恰相反,他嘴巴挺紧的,以往最多关起门来跟妻子说一说衙门里的人或事。   近来因为沈丽姝表现得过于出人意料,让沈家旺偶尔也会忘记她的年龄,在她面前讨论些大人间的事,但也绝没有像今日这样,把自己对上司的了解毫无保留、和盘托出。   他这么做,除了出于触不及防吃到上司的大瓜、迫不及待想跟人分享一下的心理,更多还是因为姝娘一针见血的那句“齐孔目是不是来头很大”。   沈家旺承认他也被齐孔目家的来头唬住了。   若对方只是大家以为的家里有点资产,在城里混得开,人脉广,才有些背景也就算了,但齐孔目的亲哥可是县官老爷啊。   哪怕齐大人只是外地的七品县令,并不在京里做官,凭他的身份人脉,要搞他们也不过两句话的事情。   因此齐孔目的真实来头,跟大家之前以为的,完全是两种性质了。   他们的上下级关系目前算是有了质的飞跃,沈家旺对此是既激动又忐忑不安的,突然担心自己还太年轻,这里面水太深,他把握不住。   可这种事情他又没法向同僚请教,平时处得再好,到底也是利益关系,就怕人家知道后同他抢资源。   转头一看闺女眼光太准了,才跟齐孔目说了几句话,就发现了他们用了快一年也没发现的东西,沈家旺顿时就病急乱投医了,觉得姝娘只要了解更多信息,肯定能为他指点迷津、拨云见雾。   毕竟他内心已经接受了姝娘被老爷子显灵指教过的设定,说不定老爷子把他几十年为人处世的功力也传给姝娘了呢?   于是,分享完他所知道的齐孔目,沈爹就一直在期待闺女的高见,发现她保持沉默还频频投去关注的视线。   可即便如此,姝娘始终不发一言,沈家旺终于坐不住,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的问:“姝娘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一抬头就对上她爹看似平静暗藏迫切的深切目光,沈丽姝人都麻了,很想说老爹能不能直立行走?   她真的只是个孩子啊!   可她这要这么说了,老爹大概更觉得她奇货可居——我闺女能看懂我的暗示,她果然天生就洞若观火、人情练达,这个狗头军师一定不能放过!   沈丽姝只想搞钱,才不想给老爹当狗头军师,他那工作晋升空间小得可怜,就算她帮助老爹出谋划策的实力,有那费心费力送他升级功夫,她心心念念的小别墅恐怕早就搞到手了。   这笔买卖就很不划算,沈丽姝私以为还不如鞭策小老弟们读书考科举更靠谱。   但是她瞅着爹娘一个劲惊叹齐孔目有个考科举当官的哥哥,却一点也没想过自家也有儿子,也可以从娃娃抓起让他们好好读书科举、改换门庭的意思,就知道这条路远比她想象得更难。   难到爹娘连这种白日梦都不敢做。   所以沈丽姝也没提这茬,而是顶着老爹期盼的视线,随便提了个他们没想过的角度,“我在想,齐孔目也是去年才来的衙门吧?好巧呢。”   沈家旺点头,“算算日子,齐孔目应该是他哥选官后才来的衙门,在这之前,他好像在帮忙打理家中产业。”   “齐家这么有钱?”沈丽姝故作惊讶,“难怪他这么骄傲。”   虽然姝娘没说出更正有价值的内容,但也是言之有物,沈家旺并不失望,还笑着附和道,“对,齐家一直比较富裕,齐孔目为人高傲些,但到底本性不坏。”   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一朝得势就张狂的类型。   他虽然看重这位头儿的家世背景想要结交,可倘若对方人品恶劣,那他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沈丽姝笑眯眯,“我也觉得齐叔叔人挺好的,他要是直接问咱们要糖水栗子的方子,咱家又不打算靠这个挣钱,看在他能在衙门罩着爹的份上,我肯定知无不言,把步骤一五一十告诉他。可他先给了见面礼,后又正儿八经请我帮忙,眼光真好,知道我不像其他小朋友好糊弄。”   沈家旺心里一惊,这他确实没想到,以齐孔目的身份背景,完全可以再高高在上一点,都不必亲自登门,直接问他要方子,那样也无需欠他人情了。   毕竟头儿发话,他还敢反抗不成?   这说明齐孔目比很多人其实比很多都更厚道,堪称地主家的傻儿子啊!   沈家旺后知后觉为他遇到了个好人上司而庆幸不已的同时,跟齐孔目打好关系的决心也更坚定了。   沈丽姝看老爹陷入沉思,也不打断,转头跟大弟二弟商量见面礼的分配问题,以她的公平为原则,“我拿一串钱,剩下这串你们俩分,好不好?”   沈进殊立马摇头反对,“那阿姊可比我们多得多。”   沈文殊却是多转了一圈脑子,稳重开口,“齐孔目是要请阿姊做糖水栗子才给这么多见面礼的,阿姊多拿也是应该的。”   沈丽姝满意点头,反应挺快,小家伙们算数能力很强了,让他们自己管钱还真没有管错。   但她心理满意,却并不因此就让着他们,谁还不是宝宝了?   沈丽姝斤斤计较,“哼,二弟要是算这么清,你吃我那么多肉,该给我多少钱?”   沈进殊:……   争强好胜的苗头还没长起来,就被无良大姐掐灭了,已经有了求生欲的小家伙立刻换上乖巧脸,“那阿姊想给我们多少就多少吧。”   他这招也算是以退为进,偏偏碰上了软硬不吃的沈丽姝,她还真就坚持自己的原则到底了,理直气壮把其中十枚钱收入袖带,另十枚给弟弟们,并继续不遗余力的洗脑,“这些钱也要好好保管哦,加油,你们很快就会是最富裕的小朋友了,谁也比不上你们。”   刚才还委屈巴巴的二弟想起他们丰富的小金库,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了,迫不及待拽着大哥的袖子,“快快,放咱们钱匣子里去。”   沈文殊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小兄弟屁颠颠回房存钱去了。   沈家旺也似乎回神了,沈丽姝才状似无意的感叹了句,“齐叔叔家大业大,那他做生意肯定很有一套,有机会真想向他取取经。不过我们现在连摊子都没有,想这个还太远了,哈哈。”   才想通一个小细节的沈家旺瞬间豁然开朗,只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对啊,他真是想太远了,就算齐孔目的兄长当官又如何?齐孔目也才比自己高一点,依然是个小吏,他现在急吼吼的巴上去,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容易暴露功利心,惹人家反感。   齐孔目这层关系,是能在重要场合当靠山来用的,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帮大忙,因此真正聪明的做法应该是把他当普通同僚兼上司来往,不过分殷勤但也要懂得表达自己的亲近,得到对方的好感才能办事。   关系都是日积月累处起来,越是急于求成越容易适得其反。   直到此时,沈家旺才真正把心态调整过来,也终于有了打趣闺女的心情,“还要向齐孔目请教做生意,姝娘的志向这么大,想跟齐家看齐?”   沈丽姝坦然承认了,“人有多大胆,地才有多大产。”   目标定大一点又不要钱,万一不小心实现了呢?   “哈哈哈,那姝娘好好干,爹相信你。”沈家旺放声大笑,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   恢复了平常心的他第二天再去上班,便没有急不可待去找齐孔目打听他昨晚回去后的情况。   虽然他很希望齐老夫人能喜欢姝娘做的糖水栗子,那样齐孔目作为孝子,少不得再来请姝娘煮些栗子回去孝敬母亲我,如此多来往几次,两家自然而然就越走越近了。   但头脑恢复清醒的沈家旺更知道,这件事自家也毫无主动权,端看齐孔目和他母亲的反应了,所以他问与不问,都改变不了结果。   于是他选择了顺其自然,用以往的态度和方式来对待齐孔目。   也不知道是他不急于邀功的行为入了齐孔目的眼,还是对方本就准备晚些找他,下班前,齐孔目突然来道谢了,脸上虽不像昨天对姝娘那样面带微笑,但也有几分和颜悦色的模样,“老沈,这回真要感谢你和姝娘,我娘很喜欢,昨晚就着几颗栗子多喝了一碗米粥。”   沈家旺等了一天都快放弃希望了,不想峰回路转,脸上便露出了几分喜色,好像在真心实意为领导高兴似的,“真的吗?齐孔目的一片孝心总算没有白费。”   齐孔目下巴抬得更高了,似乎也被自己孝到了的样子,“是啊,只要能让母亲胃口好些,做儿女的多麻烦都值得。只是我娘一听栗子不能多吃,她也不让别人吃,非要留到今天继续配粥吃。”   沈家旺自是欣慰又关切的提醒,“还是叫老夫人尽早吃完吧,可不能留太久。”   “是呢,中午就吃完了,而且胃口一开,这两个月吃不下的米饭,中午也吃了几口。”说到这里,齐孔目不由期待的看向沈家旺,“看我娘那欢喜的模样,估计过不久又会想起这一口,到时候又要叨扰你们了。”   沈家旺本可以直接应承,昨晚聊到后面姝娘就说了,煮糖水栗子虽繁琐却不难,有需要的话她可以抽空再做,或是把法子教给她娘也行,所以如果齐老夫人吃着好,齐孔目后边再来找他,他大可应下再回家叫她们弄。   但想起姝娘,他同时也想起姝娘那玩笑般的豪言壮语。   沈家旺的确没把那话当真,更不可能对自己才十岁的女儿有那种宏远到不切实际的期许,姝娘如今做的已经够好了,保持这个水平,自家很快就能在姝娘的努力下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可此时此刻,他还是下意识改了口,把这个好机会留给闺女,“这道菜是姝娘一个人琢磨出来了,家里除了她谁也不会,老夫人往后还想吃,也只能找姝娘说。”   沈家旺语气半是认真是半是玩笑,他相信齐孔目对姝娘的青眼相待不是假装的,因此即便对方不把他的话当真,也不过一笑而过,并不会因此就恼怒不快。   果然齐孔目听完笑得很愉快,“哈哈哈哈,我倒是很愿意找你们家姝娘去说,像她这么落落大方又聪明伶俐的孩子,平日可见不着。只是我怎么听说姝娘这几个月忙着上外边发财,她还有功夫做别的吗?”   沈家旺也笑,“姝娘昨儿也说齐叔叔人最好,不把她当小孩子糊弄呢,若是你去找她,她指定愿意抽空出来。”   “既然这样,我更不能在姝娘忙的时候上门给她添乱了。”被发好人卡的齐孔目难得善解人意起来,“还是等姝娘闲下来再登门叨扰吧,反正我娘也不可常吃这种不好克化的东西,一月顶多吃一两回。”   说着姿态亲热搭住了沈家旺的肩膀,“老沈啊,姝娘总不会忙不起来没完没了,没有休息的日子吧?”   沈家旺颇为受宠若惊,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那您尽管放心,就算姝娘忙起来没完没了,老家也没那么多板栗给他们卖,老家孩子们攒的那些板栗,最多再让姝娘忙上半个来月。”   信誓旦旦告诉领导他女儿最多忙半个多月就能歇下来的沈家旺,第二天就惨遭打脸。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沈家旺一如既往哼着愉快的小调回家吃饭,距离自家还有几丈路时,就听见了大侄子们熟悉的嗓门,他还摇头笑了下,心想姝娘还没给他们带信,这就自个儿过来了?   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接着一步跨过门槛,冷不丁看到地上快要堆成小山似的几大麻袋,沈家旺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什么?”   “板栗啊。”大侄子们异口同声。   沈家旺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前儿送你们回家,当时家中板栗远没有这么多。”   徐虎嘿嘿笑,“当时我们家只放了一小部分,更多的板栗都在我们兄弟那儿。”   “你们哪个兄弟?”   这道题甚至不用徐家兄弟回答,沈文殊和沈进殊都学会了,此时他俩异口同声抢答,“都在老家的堂哥他们那儿,这些板栗一多半都是他们收来的。”   沈家旺看向两个大侄子,见他们点头,又问:“可是山里的板栗早前就被摘的差不多了吧,还有商人下去收,他们又是上哪儿弄来这么多的?”   同样的问题,在沈家旺回来之前,沈丽姝就细细盘问过一遍,徐家兄弟这会儿也对答如流了,“咱们镇上的后山板栗被打完了,兄弟们没事就去附近村子的山里寻,差不多把附近那几个大村子都跑遍了,最后就攒下了这么多。”   兄弟几个还没告诉姑父,如今山上是找不到板栗了,可村子里的家家户户还留了不少慢慢吃呢,只要肯花钱,很轻松就能从他们手中买过来。   这两天他们在家就没闲着,拿着钱跟兄弟们去村里收板栗,也收到了百来斤呢。   所以他们离开前,不但给了兄弟们足够丰厚的报酬,还额外留了百来文“活动资金”,让他们继续去各村转转,能收多少收多少,反正村民的板栗也是山上白捡的,给钱就卖,特别划算。   徐虎估摸着,这一百文都够兄弟们收几百上千斤板栗的了,肯定用不完,到时候不管剩多少钱,都让他们自个儿分了。   毕竟这些兄弟们可太讲义气,太让他惊喜了——他知道他们也是姝娘的血脉亲人,这么卖力多半是看在姝娘的份上。   那他得了姝娘的好处,也可以帮她多照顾一些堂兄们的嘛。   徐虎想到这,不由得看了姝娘一样。   而姝娘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微笑,徐虎顿时觉得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沈家旺就算不知全貌,也已经对孩子们搞事的能力心服口服了,无奈的看向闺女,“那这些板栗得多久才能卖完。”   “这些其实跟咱们前两批加起来差不多,考虑到抢生意的多了,今天就开工,保守估计也要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才能卖完。”时间不算很长,但沈丽姝是知道后期还有板栗运进来的,不管多少,总能让他们再忙上几天的,所以她紧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即便如此,送大弟二弟去读书的日子也要推迟了。”   被点名的两位小朋友对此一点不失望,他们是被忽悠得对上学充满向往,可是在家里帮阿姊他们做事,每天还有工钱拿的日子,更加让他们无法割舍。   在沈丽姝的努力下,他们俨然也在不知不觉间点亮了财迷属性,没什么比赚钱更快乐的,沈进殊甚至已经迫不及待了:“阿姊,那我们吃完饭就开工吗?”   可以说现场就他们俩个工种最轻松的小家伙,对开工的热情最为高涨。   其他人一旦开启新一轮搬砖,每天就都是痛并快乐着的两重天了。   而沈家旺还要再加一份郁闷,他该怎么跟头儿解释自己被打脸了,姝娘好像忙起来真的没完没了这件事?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沈爹痛并快乐又郁闷纠结的时候,他的姝娘正快乐地数钱。 第24章   不许走,都尝尝姝娘的手艺!   万万没想到休息两天重新开张, 沈丽姝他们的生意反而比放假前更好了。   大概顾客也是失去后才开始珍惜,一回到熟悉的场子,沈丽姝惊喜的发现他们竟然有忠实的老顾客了!   当时他们也才开工, 沈丽姝用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穿梭叫卖的同时, 还举起自己手写的宣传语。   自从买了纸笔回家,沈丽姝这几天就在苦练她的宣传标语——热腾腾、甜蜜蜜的糖炒栗子。   是的, 练字。   沈徐氏那天整理他们的购物所得, 以为姝娘独独没给她自己添置东西,脑补到破防,殊不知沈丽姝从不亏待自己, 她这么辛苦赚钱还要送弟弟们去上学, 那是因为她自己没得上。   倘若这个时代女子也能读书考公, 沈丽姝才没这个闲工夫管小老弟, 她自己早就冲了。   培养别人哪有培养自己来得靠谱?   正是因为自己想上学没得上, 就不想弟弟们也当失学儿童。   但是上辈子接受过义务教育的人, 沈丽姝就算无法再进校门, 也不允许自己摆烂当个半文盲, 光跟着老爹学认繁体字并不够, 能读能写还能算才是真女子。   有条件了,她得把书法课程也安排上。   所以那天斥巨资买的笔墨纸砚,一多半是为沈丽姝自己准备的。   不过沈丽姝购买文房四宝的时候, 并没有想到这句标语需要她自己来写。   毕竟她上辈子也就小学的时候上过几次书法课,中考前被父母狠抓了几个月钢笔字,后来上了大学直至工作, 就放飞自我笔走龙蛇了, 写的字除了她自己, 亲妈都不认识。   这辈子更是连笔都没抓过, 沈丽姝都做好了从头开始学写字的准备,在自己出师之前,宣传标语只能请全家文化水平最高的沈爹执笔。   然后,沈丽姝就被老爹的字丑哭了。   也是她想多了,老爹虽然自诩能读能写,可家里连纸笔都没有了,多少年不练字,他又能写得多好看?   关键他还是亲爹,沈丽姝再能耐也不能像管小老弟那样,挥皮鞭督促亲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所以一看到老爹那手歪歪扭扭的鬼画符,沈丽姝就知道这个爹没救了,放弃吧。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于是她挽起袖子上了,勤学苦练两天,以废了半刀纸,并把沈徐氏心疼得直抽气为代价,沈丽姝终于写出了这张还算端正、至少不会潦草到让人费劲辨认的宣传单。   沈丽姝举着手写宣传单走在前面,身后的徐力和他弟徐林都莫名骄傲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很快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第一单生意就是老顾客。   其实关照过他们的顾客何止千八百,让他们都眼熟是不可能的,沈丽姝算是小伙伴中记性最好的,可能记住的客人也才那么几种,要么给小费大方,要么打扮华丽,还有长得好看,或是特别会还价的。   总之有特色才能被记住。   这位老顾客就没什么特色,沈丽姝毫无印象,对方自己说几天没看到他们了,虽然这期间也有别家卖糖炒栗子,价格也便宜,可是既没她家做的香甜可口,一到手还都是凉的,吃着没意思。   姝娘很感动,并决定当场涨价——如她所料,放假回来的板栗市场已经重回稳定,价格刚好卡在她的底线,一斤三文钱。   沈丽姝不知道别家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核算了下自家的人工和成本,只能接受一斤三文的底价,再往下降的话,就算仍有点赚头,她也不想陪他们玩了。   大不了跟小伙伴们商量一下,双方各掏几贯,凑够买锅碗瓢盆和炉子推车煤饼的钱,搞套设备去街上去夜市或庙会摆摊卖板栗烧鸡。   想想就连看似不重口腹之欲的爹娘,都忍不住对她那道板栗烧鸡念念不忘,沈丽姝觉得生意也不会太差。   爹娘在乡下的亲朋故旧多,家家户户都有养鸡的习惯,他们真改行,仍然有自己的优势。   到时候板栗卖完了,还可以想办法做其他吃食卖。   就算不想摆摊了,这套设备也可以转手卖给需要的人。   他们最后怎样都不会亏本,只会打乱沈丽姝的节奏。   所以发现市场控制在三文左右,沈丽姝就带着小伙伴们回归老本行了。   比起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的折腾,她显然更喜欢这种按部就班,把计划从头执行到尾的感觉。   不过她能接受最低价,但是也不会嫌钱多啊,老顾客的话透露了两点关键信息。   第一,降低价格后有人就开始偷工减料不舍得放糖了。   第二,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住的近,可以随时把刚炒出炉的栗子送过来卖。   前者还好说,只要愿意随时能改进,但后者却很有可能是他们独有的优势。   沈丽姝一想这不就是核心竞争力了吗?   有了底气,不坐地涨价那就不是合格的奸商了。   于是她给老顾客报价时面不改色的道,“大爷您放心,我们卖的糖炒栗子是一如既往的香甜软糯,看我手上的白纸黑字,热腾腾甜蜜蜜,不骗人。如今我们的价钱也便宜了,现在一份半斤的,只要两文钱。”   没给对方嫌贵的机会,沈丽姝继续笑盈盈说,“这也入秋了,一天比一天凉快,大爷您一个人,先买一份就行了,趁热慢慢吃,吃完再买,我们的板栗用了干净厚棉被裹着,客人什么时候来买都是热腾腾。”   沈丽姝把涨价说成降价,还笑容甜蜜语气真诚,全是为对方考虑的架势,再加上一份两文钱,比那些只能按斤卖的还少了一文,倒显得他们物美价廉了。   于是听她这么忽悠的顾客基本都开开心心掏钱买了。   毕竟能常来瓦舍消遣,还舍得花钱买零嘴而不是自带干粮的,家底都不会太差。   另外,她用心准备的宣传单,也得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   沈丽姝之所以突发奇想准备这个,也是觉得城里的识字率似乎挺高,尤其是有闲钱逛瓦子里的,多少都读过几年书,那她投其所好,弄个宣传单,只要每天能多招揽几个生意,这份准备就不亏。   而事实是逛瓦子里的读书人也很不少,他们一看沈丽姝这副因为老爹太菜、不得已挽袖子自己上的“墨宝”,就能猜到写字之人怕是刚握笔没几天,从书法的角度来评价,运笔一塌糊涂,形态乱七八糟。   但考虑到稚嫩的笔触和软绵绵的力道,推测写字之人应该是个才开始读书识字的孩子,那就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至少其字迹还挺工整,一笔一捺也算自然流畅,短时间内达到这种效果,也需要一定的天赋加很多的努力。   刚好举着这张纸的也是一群孩子,大的最多十岁,小的才六七岁,年龄和他们的猜测正好对上。   于是一个不小心,沈丽姝就给自己和小伙伴立下了自强不息、人穷志不穷的特别人设。   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等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读书的典故,能够流芳千古,就知道读书人有多喜欢这种调调。   许多书生就算不想买栗子,都会好奇的招手喊他们过去,问一问字是不是他们写的之类。   沈丽姝也从来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点头:“对,字是我们自己写的。”   “是的,卖完板栗还要回家看书。”   “不只我们喜欢读书,家里四岁的小弟弟也想去学堂。”   每当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身后的小伙伴们都羞得满脸通红,一脸心虚的不敢直视问话的人。   可是那些读书人宁愿把他们的心虚反应当成谦虚害羞,也要相信姝娘的话,然后用实际行动肯定他们的“向学之心”并鼓励他们继续保持——纷纷掏钱买他们的板栗。   有那侠义之心的,往往买两份板栗能给他们十文钱,剩下的都是打赏。   就在多重效果加持下,结束一天工作的几人回家迫不及待清点收入,最后由沈丽姝统计报数,“一千九百零六十九文。”   算上给爹娘和两个弟弟的工钱,依然是日入两贯钱。   听到具体数字,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小伙伴们,都激动到险些抱头痛哭,而一点准备都无的,比如沈家旺和沈徐氏,更是目瞪口呆,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你们没数错吗,怎么还能赚这么多?”   沈丽姝三言两语解释了下他们偷偷涨价还很受欢迎的事实,沈家旺便开始疯狂拨算盘,“按照之前的打算,一斤卖三文,大概是你们生意最好时候的一半,每天一千两三百文,而今天你们却多赚了近八百文,每天都能如此的话,让我看看你们这次能多赚多少……”   一阵清脆响亮的算盘声过后,沈爹激动宣布:“半个月就能多赚十二贯!”   姝娘震惊,账还能这么算的吗?   但是转念一想,这么算也未尝不可啊,多赚的那部分像极了从地上捡钱,快乐无边。   这一瞬间,沈丽姝又找回了刚召集小伙伴们创业时的兴奋,甚至觉得她还可以爬起来再战二十四小时!   她都不小心被打鸡血了,徐家四兄弟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下一秒就天亮,好让他们继续赚钱。   老话说越努力越幸运,沈丽姝带着小伙伴们热火朝天搬砖的时候,镇上的堂兄弟们也如火如荼的满村子给他们收板栗,数量多到让负责运送进城的徐二舅和沈四叔都傻眼,最后他们轮流背一麻袋,剩下的让驴子驮进城。   其实徐家兄弟放假回来带的那么多板栗,也不全是他们自己背进城的,数量太多几个孩子根本背不动,是徐二舅赶了家里的驴子帮他们运进来的。   只是那天徐二舅觉得驴子没地方栓,也不给妹子留饭的机会,放下东西就推说还有事情跑了,沈家旺回家后自然看不到他。   而这一次,沈徐氏却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就这样放他们离开,上前拽住驴绳不放,“二哥,孩子他四伯,今儿说什么也得吃了饭再回去。你们这两个月一趟趟的帮我们搬东西过来,却连我家一杯水一口饭都没吃上,传出去,别人就算不指着我脊梁骨骂,我自己也抬不起头啊!”   沈徐氏难得强势一回,大有绑也要把徐二舅和沈四伯绑在家吃饭的架势,理由很简单,她今天刚好买了肉,可以招待好娘家和婆家来的亲戚了。   当然沈徐氏这肉并不是特意给徐二舅和沈四伯准备的,毕竟他们进城之前没送口信,谁也没法未卜先知。   沈徐氏不年不节买肉的理由只有一个——姝娘想吃。   考虑到孩子们做生意赚的多、累也是真的累,需要补身子,还有个天天嚷着要吃肉的姝娘,沈徐氏这些天也有在伙食上下功夫,学着姝娘用油炒菜,再放点酱油和盐,味道也不错,孩子们饭都吃得比以前多了。   只是天天吃肉依然不可以。   沈徐氏就算手头越来越宽松了,她的底线也是最多三五天吃一回荤腥。   正好四天前才吃了鱼,她今天就咬咬牙,回来的路上又拐去另一条街买了一斤多肉,还是姝娘嘴里念念不忘的肥瘦相间的三层肉,老贵了。   这肉沈徐氏是准备喊姝娘起来做的,她说的劳什子卤肉饭自己压根不懂。   只是她还没去唤醒姝娘,先看到了来送货的徐二舅和沈四伯,于是把他俩也扣下了。   不许走,都尝尝姝娘的手艺!   沈徐氏还不知道卤肉饭是什么,但却信心十足,人认定只要二哥和四伯哥只要尝一口都会被征服,那样,自家这几次的招待不周就都找补回来了。 第25章   卤肉饭。   在沈徐氏堪称绑架式的热情挽留下, 徐二舅和沈四伯不想留也得留下了。   驴子也不是真没地方栓,挂家门口就行了。   在门口拉了驴粪也没关系,及时清理掉。   徐、沈二人总怕给城里的妹子/弟妹添乱, 殊不知他们看起来好像比乡下人鲜光亮丽, 一家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关起门也就过着普通日子, 不管在乡下还是在城里, 都大同小异。   沈徐氏并不在意这些。   于是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起床后,就看到了两位长辈和……一头驴。   这驴就是徐二舅从家里牵过来的,徐虎几兄弟在家不但天天见, 还整天被爹娘催着放驴, 那点对可爱小动物的喜爱都被磨灭光了, 视线从驴子身上淡淡掠过, 毫无波澜。   但他们的表弟表妹乍然直面萌物的冲击, 显然无法保持淡定, 看到家里竟然来了头大眼睛水汪汪的驴子, 瞬间什么都顾不上了, 嗷嗷嗷冲过去, 围着驴子又蹦又跳。   连沈丽姝都被萌了一脸,忍不住靠近伸手撸了一把,随即又怕脏似的把手收回来, 还放到鼻尖闻了闻。   注意到这番小动作的徐二舅好笑道,“前儿才赶驴子去河里洗了个澡,身上很干净的, 也没有跳蚤虫子。”   很好, 沈丽姝回头朝二舅一笑, 便放心大胆的撸起来了。   她从小爱好特殊, 身边的朋友同事都爱养些萌萌哒的小猫咪小狗勾小兔叽什么的,只有沈丽姝偏好大家伙,越大只的她越爱不释手。   偏偏城市禁养大家伙,她只能对着网上的萌宠流口水。   今天这驴子虽然身上没有她最爱的毛绒绒,但既然逮住了就要撸禿它!   沈丽姝难得遇上,不小心就放飞自我,还学起了小学鸡模仿动物声音,“哞哞哞”地朝它叫。   在旁边又碰又跳的大弟二弟也立刻学废了,一时间驴子周围此起彼伏的“哞哞”叫声,而当事驴岿然不动,始终用清澈无辜的大眼睛静静看着他们。   仿佛再说妈妈不让我跟傻子。   沈丽姝还想这是要她使用终极武器了吗?   听说马都很喜欢吃甜食,驴子是他们的近亲兄弟,喜好也应该差不多,她要是偷家里的糖养它,是不是就能收获一头会撒娇会卖萌的小动物?   正在蠢蠢欲动之际,大表哥徐虎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姝娘,你们……在干什么?”   沈丽姝还在关注心爱的小毛驴,头也没回,也就没看到大家艰难忍笑的表情,还在淡定回答:“我们学小驴子的叫声。”   大弟二弟也点头附和,“对啊,小驴子怎么不跟我们叫?”   “你们学的是牛叫啊,叫它怎么跟?”   姝娘震惊,“驴跟牛语言不通吗?”   是的,沈丽姝学的是牛叫,她自己也知道,上辈子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小时候去乡下玩,没怎么见过驴子,养水牛黄牛的人家倒是不少,她跟那些牛玩得也挺好。   它俩都是农民伯伯的好帮手,沈丽姝潜意识里就混为一谈了,被点破才茫然回头,就看到小表弟迫不及待给她纠正,“差的远呢,驴子叫起来啊呃啊……”   才展示了两声,徐鹭再也憋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放心的笑了,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对于平时聪明能干、好像无所不能的姝娘突然犯傻这件事,大家显然很喜闻乐见。   在这欢声笑语中,徐二舅还要不遗余力的补刀:“这驴都满四岁,都可以配种了,不是什么小驴子了。”   沈丽姝:“……”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嘞。”   沈徐氏同样见证了姝娘驴牛不分、还把弟弟们也带偏的全过程,她也是忍俊不禁,但是看大家笑得这么大声,又担心姝娘脸上挂不住。   她毕竟是大姑娘了,平时又那么百般伶俐备受夸赞,突然一下子被群嘲,姝娘不要面子的吗?于是赶紧解围,“驴绳挂在门边又跑不掉,你们赶紧洗脸漱口去吃点东西,还有姝娘,你不是嚷着要做什么卤肉饭,娘今天称了足足一斤半肉,你快去弄吧。”   没想到提起吃肉,沈丽姝还挑剔上了,一本正经说:“据说驴肉比猪肉更好吃,可以吃锅子,驴肉炒粉还有驴肉火烧。”   驴子:……   众人:……   大聪明沈进殊一边咽着口水,一边不舍的问:“阿姊,你不会恼羞成怒,才要把它宰了吧?”   他刚还在想这驴子好像是舅舅家的,等他们去镇上念书,就可以天天骑驴子玩了,这不比小弟的破木马强吗?   所以他有不想让阿姊把它宰吃肉。   虽然阿姊说的东西都好好吃的样子,吸溜~   沈丽姝环顾一周,发现大家都和二弟一样,全都是一副在信与不信间摇摆、在心动和不舍间纠结的神情,不免得意的叉腰,“我开玩笑的,驴驴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驴驴!”   她才不需要爹娘来解围,被嘲笑了,当场笑回去就好了。   报复成功的沈丽姝彻底把这茬翻篇了,还真拿了块糖出来安抚险些被做成驴肉火烧的小毛驴,然后领着弟弟们去打水洗漱。   众人一看警报彻底解除,也才安心了。   在姐弟三人满脸痴迷围着驴子打转时,徐虎几人已经洗漱完,此时都各自端着碗呼啦啦喝粥。   是的,今天的早饭依然是雷打不动的喝粥,还是豆菽粥,味道比现代小朋友都不爱吃的白米粥差远了,也不怪沈丽姝每天看到粥就头疼。   当然豆菽饭也好吃不到哪里,不过吃饭起码还能配菜,再说他们这里是北方,喜面食,粗粮馒头窝头蒸饼也是主食,至少能玩出一点花样,沈丽姝对午饭晚饭的期待,还是要比早上这顿更多一些的。   不过徐二舅今天进城,还顺便带来了一罐家里做的酱菜,沈徐氏当时就夹出小半碗放在桌上,给孩子们起来配粥吃。   酱菜以口感清脆的胡瓜为主,徐家兄弟一口酱瓜两大口粥,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关注又堆满一地的板栗,“这么多板栗,全都是大山他们去村子里收的吗?”   除了沈家旺这个特殊例子,沈家其他人远不如徐家人那么能言善道,沈四叔更是不善言辞、只会埋头苦干的典型,从进门起,他也就喊了沈徐氏一句弟妹,后来孩子们起来同他打招呼应了下,就几乎没出过声,只是憨厚的看着侄子侄女们,他们笑的时候他也咧着嘴跟着笑。   现在提到自家侄子,沈四叔不得不出声了,仍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嗯。”   徐虎他们在镇上,几乎天天跟沈家那群孩子一块玩,两家又是姻亲关系,去小伙伴们家串门就像是回家,因而跟沈家的长辈也混熟了,一点也不在意沈四叔的沉默,继续问,“是不是从我们进城后,大山他们也每天都去村里收板栗了啊。”   “是。”这次沈四叔多说了一句,也是侄子们叮嘱他说的,“现在附近能收的都已经收完了,他们也没再去了。”   剩下的人家要么留着吃,要么想抬价,继续收也收不了多少。   徐虎对兄弟们还能给他们找来这么多板栗也是惊喜的,只是听到这话,仍然下意识生起了些失落。   板栗生意太好做了,每天都能赚到两贯钱左右,他真想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但现在瞧着,所有板栗加起来,也就坚持卖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以后他们岂不就没事干了?   徐虎突然体会到了中年失业的艰难。   生活不易,虎子叹气。   还是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小伙伴们为未来发愁的时候,沈丽姝还在笑眯眯的问四伯,“堂哥他们自个儿带着钱去村里收板栗的吗,有没有遇到过麻烦?”   “没有,我们兄弟几个会轮流陪他们去。”   最近进城送东西都是他俩搭档,也算是处出了些革命情谊,徐二舅这时默默插了句:“不过十次有七八次都是你们四伯陪着。”   他觉得沈老四真是太实在了,自个儿都没儿子,对侄子们的事反而比他们的亲爹还要上心。   沈四叔还挺乐呵:“侄子们都喜欢找我。”   看着四伯万事不计较的乐呵模样,沈丽姝不由得点头,很好,工具人又多了一个。   本来沈丽姝提起这个话题,目标是老家那几位堂哥。   连徐虎都知道他们的板栗生意维持不了多久了,她当然也要开始下一步计划,虽然还没有具体章程,但肯定是要去做的,还会是个大投资。   按照目前的形势,等这些板栗全部卖完,她至少能分到二三十贯,加上之前的,可就奔着四五十贯去了。   这笔钱还不到老爹两年工资,买房子是远远不够的,在汴京租店面也很费劲,但攒着它又不能下单,按照沈丽姝的想法,预留四分之一作为流动资金以及支付弟弟们学习的费用,其他的全部投入下一个项目。   她出大头当大股东,徐虎他们肯定也要投一部分,大概也能凑个五十贯,多少商人白手起家的时候,启动资金还没他们多呢,这可再不是小打小闹了,势必要搞个大规模。   玩那么大,还指望他们这群平均年龄可能才七八岁的小朋友也太不靠谱了。事实上这一个多月卖糖炒栗子,如果没有沈家旺夫妻的帮助,单靠他们自己也很费劲,收入可能要锐减三分之一。   是时候考虑增加人手的问题了。   就算不增加人手,沈丽姝也要考虑到徐林徐鹭这两个小表弟。   他们跟着哥哥们进城玩一两个月,顺便打工赚点零花钱没问题,可真要辍学了一直跟着她干,还是太早了些。沈丽姝都要把亲弟弟送去上学了,两个比她弟也没大多少的表弟,怎么能放着书不读跑社会上混?   至少要把这两个小家伙给换掉。   如果替换的人,可以像徐虎徐力一样听话能干力气还大,那她认为不增加人手,也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沈丽姝把接替小表弟的人选,放在了沈家堂兄们身上。   他们的身份和年龄都比较符合她的要求,也常听徐虎徐力提起他们,大家都处的很好,以后合作起来应该也比较愉快、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真正让沈丽姝产生这个念头的,还是这段时间老家堂兄弟们一次又一次给他们带来的惊喜,他们最开始没有拿到一分报酬,还能在徐虎几兄弟的口头请求下,帮忙弄来了那么多的板栗,就证明他们都是踏实能干、吃苦耐劳的人。   如果真如徐虎说,他们这么卖力还看在她的面子,更能说明她这个堂姐妹在他们那里的份量,她只会更高兴。   沈丽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对沈家人的印象也是越来越好的。   只是她毕竟没跟他们相处过,还不能确定他们的为人和心性,想要再多了解和考察一阵,最后再做决定。   大家虽然都是亲戚,可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亲戚间为了利益撕起来的时候,可未必就会人心慈手软。   沈丽姝不想把精力放在算计人心、内部争权夺利方面,她希望找到一群志同道合、忠厚踏实,重点是能听她指挥的一群小伙伴,大家一起创业、同心同德、共同富裕。   想要做到这点,前期就不能心急,要多方面的观察考量。   就像跟她合作得如此顺利、从来不闹幺蛾子的徐家的表兄弟,沈丽姝也不是一上来就放心带他们装逼带他们飞。   她先和他们卖了半个多月花生瓜子,合作很愉快,认为可以加深合作,这才以合伙的形式卖糖炒栗子。   而卖了那么久板栗,直到中途分钱那次,面对那样一笔巨款,他们也没有生出贪念,心满意足属于自己的那份,沈丽姝才真正确定,小伙伴们是可以放心合作下去的。   往后拉新人入伙,自然也要走一遍这套流程。   只是沈丽姝都还没定下新的小伙伴人选,居然又发现了沈四伯这位好苗子,她简直喜出望外。   因为自己年纪小,沈丽姝出于多方面考虑,找合伙人也只能找跟自己年纪辈分相当,这样才能确保她的想法和安排落到实处。   但想也知道,等他们的摊子真正做大了,比如在开起了店之类的,没有大人出面压场子就很麻烦了。   那样的大人可比志同道合的小伙伴难找多了,毕竟越是长辈越要面子,除了她自己的爹娘,谁会听个孩子指手画脚?   事实上,最初若不是老爹压着,沈丽姝想让她娘给自己打工都很费劲,更何况别人。   而现在,沈丽姝觉得未来一道难题迎刃而解了,真到了需要拉大人入伙的时候,可以首先考虑四伯——他既然能乐呵呵帮着侄子干活,那帮一帮侄女又有何不可?   沈四伯显然不知道自己因为一句话就被盯上了,还在一脸乐呵呵的看着孩子们“玩闹”。   他起初以为是玩闹,孩子们吃过饭后,就在姝娘的指挥下行动起来,生火的生火,烧水的烧水,切菜的切菜,搞得特别夸张,好像配合了无数次,沈四伯自然而然想到了孩子们爱玩的过家家。   虽然在他们镇上,玩这种过家家的孩子基本都在五六岁以下,可说不定在城里,十岁的大孩子们也兴这个?站在中间指挥的姝娘,分明就是扮演着他娘那类的角色。他娘在家中就是这样一动不动,把儿媳妇孙女们指挥的团团转。   沈四伯当玩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姝娘开始往锅里倒油,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过家家哪有真倒油的,这可不是不要钱的水。   而且姝娘一口气往锅里倒了半碗菜油,他都惊得抽气了,弟妹竟然只是皱着眉没吭声。   沈四伯笑不出来了,看了看淡定的徐二舅,又看了眼隐忍着什么的沈徐氏,沉默如他也终于主动憋出一句,“姝娘何时学会做饭了?”   前些天听孩子们形容了无数次姝娘做饭多好吃的徐二舅,如今都会抢答了,“姝娘不用学,她像她姥爷,天生就知道怎么做饭好吃。”   “真、真的吗?”   沈徐氏在看到姝娘倒油的那刻,其实就想捂着胸口晕倒了,就算她开始学着用油炒菜,这么多油也够他们炒一个月的吧。   姝娘这个败家丫头,气死她了!   但是一看到四伯那不安的表情,沈徐氏还是顽强的挺住了没有晕,因为她记得是自己强行拉着他们不许走,都要留下来见证姝娘的手艺,现在决不能不能功亏一篑。   于是她也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向坐立不安的四伯点头致意,表示没毛病,姝娘就是天生会做饭,就是要这么多油炒菜才好吃。   沈四伯:“……”   大家都这么沉得住气,搞得他也不好意思大惊小怪了,只能坐下来继续看姝娘的表演。   沈丽姝到这么多油其实是要炸葱头酥,据说这是卤肉的灵魂调料,正好这个时代也普及了胡葱,她当然不能放过。   多点油才能把葱头炸透炸香,最后炖肉只需要用葱头酥,葱油还可以保存起来拌面拌饭甚至炒菜吃,并不会浪费资源,所以她就放心大胆的用了。   等到那阵霸道浓郁、直冲人心底的葱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沈四伯和徐二舅已经彻底心服口服了,沈徐氏也重新挺直了腰杆,捧着那碗葱油的样子就像捧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柔声问闺女:“姝娘,这油不用了吧?那娘收起来了。”   沈丽姝正在展示真正的技术,她需要用锅里的一点底油,将切成均匀大小的五花肉不断煸炒出油脂和香味,也没时间看她娘浮夸的反应,只是点头:“嗯嗯收起来吧,最好用东西盖上,别落了灰,这葱油拌面可香了。”   肉煸炒到一半就可以下大小料了。   是的,大小料。   炖板栗烧鸡的时候只能用一些调味品的沈丽姝,如今俨然鸟枪换炮,她放假那天带着弟弟们逛街,还去了趟药铺,把她买得起的桂皮八角香叶等大料都包了一小份回家,今天就是她展现巅峰厨艺的时候了。   沈丽姝很讲究的放了葱姜大料和糖,用大火煸炒出焦糖香味后加烧好的水,加调料,盖上锅盖。   接下来就是慢工出细活的小火炖煮了,炖上一两个小时才正宗。   但沈丽姝也没闲着,又让大弟把他们的小炉子搬出来:“待会娘要用大灶,咱们先把小炉火生起来煮几个鸡蛋,正好跟肉一起炖。”   沈徐氏觉得她今天真是斥巨资了,买了足足一斤半肉,可在沈丽姝看来,家里这么多人,一顿吃两三斤肉也不夸张,她娘还是保守了。   没办法,肉不够,那就鸡蛋来凑吧,卤肉饭怎么能没有卤鸡蛋呢?正好她刚才取香料时,看到柜子里本来空了的鸡蛋篮子又满了,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肯定是沈奶奶攒的鸡蛋。   手里有蛋,心里不慌,沈丽姝数了数人头,一口气煮了六个鸡蛋,正好一人半颗,连小弟都有,完美。   于是沈家旺这天下班回家,又在巷子口闻到了一股光是闻着味道都能让人多下两碗饭的肉香味,这回不用街坊们打趣,他脑子里自然而然冒出一个声音:啊,又是姝娘在炖好吃的了。   他咽了咽口水,都顾不上跟热情的街坊们寒暄,脚步匆匆直奔家门,真是一刻也不想耽搁。   沈家旺一跨进家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欢迎,孩子们早已被这香味馋得口水直流,终于等到他回来,简直比过年还激动,欢呼之后,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催促开饭。   沈丽姝也快忍不住了,建议道:“要不肉就不盛出来了,直接拿碗过来舀吧。”   就算放桌上,这么多人也坐不开,还容易抢起来。   大家纷纷接纳她的建议,并且再次默认让姝娘担起食堂大妈的重任。   于是一点也不高尚的沈丽姝在服务完大家后,以权谋私给自己多打了一勺肉汤。   一锅肉看着多,分到每个人碗里也就三两块而已,还好有鸡蛋和肉汤拌饭,依然吃得众人满嘴流油,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人们疯狂进食的声音。   吃饱喝足,沈家旺才猛然意识到,他自从回家,满脑子只有开饭,都没跟四哥和二舅哥打过招呼。   来者是客,他也太失礼了,不由心虚的去看两人,然后就看到他哥双眼发直的摸着肚子,嘴里念着什么“好吃”“赛神仙”句子,一副还沉浸在美味中回不过神的模样。   二舅哥在家吃过的好东西比他哥多,反应没这么夸张,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里扣牙缝,那过分慵懒放松的姿态,就差再来上一杆烟袋了。   沈家旺瞬间放心的靠回椅子里,很好,失态的不止他一个。   他哥和二舅哥不也没跟他打招呼么? 第26章   板栗项目圆满结束!   虽然大家的形象都没了, 但沈家旺既然想起待客之道这回事,就不能不补救,于是懒洋洋瘫在椅子里同他四哥和二舅哥闲聊。   而徐二舅他们之前火烧屁股似的要走, 就是怕被留在城里吃饭, 给他们添麻烦。   如今乱都添完了,还吃上了姝娘做的美味到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肚里的卤肉, 也就不在意回家早晚了。   只要天黑关城门前出城就不慌。   两人直接躺平了, 有一搭没一搭陪沈家旺聊起来。   不知道哪句话让徐二舅想起外甥们上学的事,顺口问:“今年还打算送大弟二弟回镇上读书吗?那也念不了两个月书了,若是你们夫妻抽不出空, 不如今日就让大弟二弟跟我们回去, 到时候去虎子几个拜的林夫子那里, 林夫子为人温和讲理, 打声招呼, 束脩随时有空了来补上就成。”   徐二舅甚至觉得他们家四个孩子今年交的束脩, 都没念几个月, 以林夫子仁厚的性子, 怕是根本不会收他外甥这两个月的束脩。   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 万一自己打包票了,林夫子那里又没能落实,可就要闹笑话了。因此他先不急着吐露, 等办成了再跟妹子和妹夫邀功。   听到这话,反应最大的既不是当事人小朋友,也不是小朋友父母, 反而是他们的四伯。   一个激灵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大弟二弟要回镇上念书, 什么时候决定的?”   沈家旺伸手扶了一把他哥, 笑道,“四哥别急,这事儿不是我们定的,这不姝娘近来赚了些钱,她说她来出钱送弟弟们上学。若靠我们攒钱,他俩指定再等两年。”   沈四伯被摁回椅子里,惊诧的心情也缓和许多,搓着手开心道:“我是想说,爹娘若知道大弟二弟去镇上读书,一定很高兴。”   老五虽然过继出去了,也依然是他们的亲兄弟,更是爹娘牵挂不下的幺儿。   外头都说老五过继给有钱没儿子的隔房大伯进城,从此洗干净了腿上的泥点子,一辈子在城里吃香喝辣,好不快活。   可他们只见过京城的繁华,哪里知道在里头生活的不容易,甚至连喝水烧火都要花钱?   乡下人只要肯吃苦肯干活,一家子男女老少多侍弄几亩田地,也就饿不到肚子了。   可城里那巴掌大的地方住满了人,想找块地方种点菜,或是在家养只鸡鸭都不行,弟妹和孩子们想帮老五减轻负担都没法子,一大家子都指望着老五在衙门里的那份差钱吃饭,日子只能过得紧巴巴。   其实他们家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些难处,毕竟谁也没在城里住过。   那时候堂伯虽身子也不大好,可老五却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家里亲戚请他帮点忙,比如收了粮食山货,想在城里找个价钱公道的店家卖了,他总能妥妥当当的给大家办好,一看就是在城里混得开,他们又听着乡亲们各种吹捧羡慕,还真以为老五多享福,都为他高兴呢。   直到侄子侄女们出生后,他们娘偶然一次听到亲家婶子同娘家人抱怨,说他们家三娘进了城,日子反而越不好过了,家里的孩子们隔三差五还能吃点肉腥补身子,城里吃穿用度都要花钱,城里的外孙子外孙女别说吃肉了,连鸡蛋都要省着吃。   听完那番话,他娘回家后也没说啥,只是到处张罗着买小鸡。   当时家里也养了几只鸡,鸡蛋也够给孩子们隔三差五的补身子,所以刚开始他们都不理解娘为何要突然折腾。   众所周知,养鸡虽然不难,但喂养也是要费粮食的,三两只还方便些,若要是养一群鸡,那家里院子里可就鸡屎满天飞,整日与臭味做伴了。   因而在他们镇上,一口气养十几只鸡的人家也不多见。   但他们老娘是家里的权威,她要养鸡,谁也不敢拦着。   后来娘托人一篮子一篮子往城里送鸡蛋,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鸡都是为老五家养的。   现如今,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他娘已经不下地了,每日就盯着她那一群母鸡,鸡蛋除了孙子们能吃,剩下的仍然雷打不动送进城。   爹娘嘴上常叮嘱他们,老五已经过继出去,就是两家人了,要知道避嫌,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他。但家里谁不知道,爹娘自个儿也仍把老五当儿子呢?   老五生的儿子,也是爹娘的宝贝小孙孙。   可惜小孙孙常年生活在城里,除了逢年过节回老家探亲,其他时候都见不着,爹娘也就越发的稀罕念叨了,这会儿要是听说了他俩回镇上念书的事,也不知道老两口会激动成什么样。   大概会盼星星盼月亮吧。   爹娘开心,沈四伯同样开心。   正是因为自个没儿子,他才看兄弟家的小子都稀罕,以前觉得老五家的大弟二弟除了眉眼生得像他们娘,看着可爱些,其他也没啥不同,都一样调皮得不行。   他是喜欢活泼好动的男孩,这样显得更健康,可老家的侄子们都是这一款,见多了,对老五家的几个不说感官平平,那也是一视同仁了。   但今天看到小侄子们,若不是他们主动打招呼,沈四伯险些不敢确认,那两个白白净净、笑容乖巧,斯斯文文得就像是秀才家小公子的小孩……真的是他家侄子?   当时,沈四伯一如既往的沉稳点头,对侄子们的问好以示回应,心中可谓是翻江倒海,从最初的难以置信,怀疑老五跟别人调换了儿子,到最后完全接受这个设定,并在心中宣布老沈家最有出息相的孩子就是老五家的大弟二弟!   这个心路过程,大概只花了半刻钟。   沈四伯心态调整得十分迅速,看起来白净斯文、还没开始上学就让沈四伯莫名相信他们是读书苗子的大弟二弟,如今已经超越了老家的堂兄弟们,一跃而成他心中最看好最喜爱的侄子了。   消化完侄子们回镇上念书的消息,他已经想到日后要亲自接送他们上下学、放学后带他们玩耍了。   其实要沈四伯说,俩侄子加起来的变化,都没有姝娘一个给他带来的震撼大。   沈四伯发现这小妮子真是越来越不得了。   上一回最小的侄子办周岁宴,他们全家老少进城贺礼,所有人就都被姝娘的样貌气度,和落落大方的谈吐表现惊为天人,连他们那不大看重孙女的老爹老娘,回到镇上后每每提起城里,首先要夸的就是姝娘。   当然他们夸奖姝娘的点十分传统,大家一致认同,姝娘她娘当初就是镇上最出挑的姑娘,最后成了嫁进城的独一份,姝娘小小年纪已经看得出美貌非凡,生得比她娘漂亮多了,更难得的是那身气度和谈吐,一点都不像小门小户养出来的,指定比她娘还出息一百倍,往后就算不嫁给什么高门显贵,配个员外的孙子啊,或是姝娘她爹衙门里某个上司老爷家的子侄亲戚,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已经惊艳亮相过一回的姝娘,时隔两个来月再见,仍然给沈四伯一种脱胎换骨、刮目相看的震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家听多了侄子们夸姝娘的能干。   他们都知道了姝娘在城里带着徐家四个男孩赚了大钱,徐家兄弟分了十来贯回家,又给他们家孩子发了好多钱。   虽然还有好几个孩子也得了钱,但远不如自家几个小子,大山他们兄弟加起来都超过一千五百文了,孩子们乐得要上天,大人也都很高兴,他们兄弟四个农闲时到处给地主老财们盖房子打零工,一个月也未必能给家里带回这么多工钱,毕竟这种活儿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   这群孩子们倒是快比他们能耐了。   所以也有可能是金钱的加持,沈四伯今日看着不施粉黛、也不戴任何珠钗,只是梳着普普通通双垂鬟的姝娘。在他们镇上,这个年纪的姑娘们也都开始打扮了,戴上耳环,还会在发髻边插几朵小花,姝娘却是连根漂亮头绳都不绑,浑身上下素净又利落,但他却莫名有种姝娘在闪闪发光、让他不敢直视的耀眼感觉。   等姝娘亮了一手惊人厨艺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沈四伯几乎是膨胀的想,就姝娘这人品相貌和手艺,配员外郎的孙子都不香了,必须的是官宦子弟才行!   当然那些厉害的父母官他们攀不着,老五衙门的八九品的官老爷,还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沈四伯甚至觉得,这么好的闺女如果是自己生的,让他一辈子生不出儿子,他都心甘情愿。   只不过沈四伯知道,他再眼馋老五家的姝娘,她都领着一干表兄弟,风风火火的在城里赚大钱了,怕是这辈子不可能跟弟弟们一样回镇上读书了,所以还是珍惜即将跟他们回去的大弟二弟吧。   想到这些,老实人沈四伯出人意料的问了个关键问题,“大弟二弟回镇上住谁家?”   这个问题,沈丽姝他们家还没正式讨论,但是他们包括徐家都心领神会,多半是住他们那儿。   一来徐家吃住各方面条件都好,大弟二弟去镇上住,说不定比在家里的日子还好。   二来,徐家一直很照顾帮衬他们,这段时间因为孩子们合伙做生意,让两家之间来往走动频繁,感情也越来越融洽了,沈家旺和沈徐氏自然而然会觉得徐家更亲近、值得信赖些。   至于老沈家,沈家旺倒也不是故意忽略,只是沈家条件到底比不上徐家,加上他是过继出去的,他们可能也会想避嫌。   但沈四伯这句话透漏出来的意思,让沈家旺不由得开始反思,从来踏实本分、不争不抢的四哥,尚且这般明显流露出想让大弟二弟住他们家的意思,那名义上是叔婶、实际却是生身父母的两老又会如何想?   沈家旺发现自己可能想当然了,叔婶其他事可能想避嫌,但事关孩子们,他们多半顾不了那么多。   毕竟他们对姝娘姐弟几个的关爱,并不比养在身边的孩子差,一样是当亲孙子孙女在疼的。   于是,一边是心领神会的岳父家,一边是血缘亲人,眼看着他们都想要给他照顾孩子,长袖善舞如沈家旺也不知如何取舍了,一时有些沉默。   这一沉默,就让事态越发“恶化”了。   徐二舅能大咧咧说把外甥们带回家,是理所当然认为大弟二弟去了镇上由他家照顾的,浓眉大眼的沈老四竟然还问他们住哪儿,这不是明目张胆挖他家墙脚吗?   是以不等妹子妹夫表态,徐二舅就忍不住先嚷嚷开了,“瞧沈四哥说的,大弟二弟去镇上当然住我们那儿,我家宽敞,屋子多,大弟二弟去了,想一人住一间屋子都行,要是去了你们老沈家,还得跟堂兄弟们挤着睡,这跟在城里又有什么区别?”   沈四伯承认徐老二说得都对,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认怂,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爹娘再争取一下,不然回家了爹娘都得指着他额头骂,便瓮声瓮气道:“那你说了也不算,让老五……家旺和弟妹说。”   虽然他们还把老五当亲兄弟,但他毕竟早过去了,名字也改了,不好再叫他老五了。   徐二舅也梗着脖子,“好,让他们说!”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沈家旺,就连沈徐氏也默默看着丈夫。这种事情,她一个妇道人家插不上嘴,但她心底肯定站自己娘家,只希望孩子他爹能看懂她的意思。   沈家旺只觉得一头包,心想四哥和二舅哥是吃肉吃醉了么,怎么就杠上了,还这么上头,让他怎么说,说谁都不好吧?   便下意识去看聪明的闺女,“姝娘觉得呢?”   沈丽姝:……   她本来在旁边吃瓜围观二舅和四伯拉扯,感觉挺有意思的,万万没想到,吃着吃着自己房子就塌了,老爹这是把她当救火队队长了吧?   但看着老爹那焦头烂额的神情,和暗藏乞求的目光,她也不好撒手不管,于是一边感概着自己真是心太软,一边学着老爹祸水东引,“等大弟二弟回镇上了,让他们自己决定住哪儿呗,反正姥爷也爷爷家也不远,他们只要不怕麻烦,想轮流住都可以了。”   她这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二舅和四伯现在别说你争我抢,就是扯头花都没用,小老弟愿不愿意今天跟着回老家还不一定呢。   可惜徐二舅和沈四伯都对她的暗中提醒一无所察,只有最了解女儿的沈家旺听出了言外之意,顿时放心的笑了,“对,就问大弟二弟自己的想法吧。”   等大弟二弟去镇上,至少半个多月以后了,那时叔婶和岳父岳母可能都已经商量出结果,他们也就不用左右为难了。   于是杠上头了的两人又去瞅当事人小朋友。   沈四伯看着沉默寡言,也有急中生智的时候,他开始引诱侄子们,“你们姥爷家虽然房子大,可是你堂哥们都到城里了,你们去了只能跟两三岁的小表弟们玩,没得意思,还是爷奶家里兄弟姐妹多热闹些,那些堂哥们还能带你们去山上捉野兔。”   这番话别说小老弟了,听得沈丽姝都快心动了,兔兔那么可爱,她也想吃兔,啊不,捉兔兔呢。   徐二舅一看沈老四不讲武德,他也赶紧下钩子,“大弟二弟回镇上是念书,上山捉什么野兔啊,你们不是喜欢门口的驴子吗,去了姥爷家,让你们天天骑驴子都行。”   沈丽姝笑眯眯的左看看右瞧瞧,在心里给他们加油打气,很好,撕得再响些,顺便让她看看老实人四伯被逼急了还能不能急中生智。   可惜大弟二弟并没有给长辈们继续表演的机会,他们虽然也被二舅和四伯的话勾起了对乡下生活的向往,但是在赚钱大业面前,一切游乐诱惑都是浮云,兄弟俩压根没犹豫,就由沈文殊作为代表站出来,学着阿姊平日教他们的文明用语,说,“谢谢二舅和四伯的热情邀请,但我们现在还想留在家里帮忙,等阿姊他们的板栗卖完,再去镇上读书不迟。”   吵得面红耳赤的徐二舅沈四伯:……   场面一度很尴尬,直到沈家旺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才打破这阵沉默。   他笑着起身去拍他哥和二舅哥的肩膀,“你们也太性急了,孩子们还没这么快回镇上呢,回去让岳父岳母和叔婶商量也不迟。我还要回衙门当差,就不多聊了,你们再坐坐啊,别急着回家。”   说完整了整衣襟,就大摇大摆的溜之大吉了,留下徐二舅和沈四伯面面相觑。   沈家旺都回去上班了,徐二舅和沈四伯自然不好多待,本想小坐片刻也回家的,只是转眼一瞧,就发现孩子们又忙活开了,有人烧火,有人给板栗割口子,还有人在锅里炒石子,两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孩子们这是要炒板栗了?”   下午沈家旺不在家,沈徐氏一个人力气有限,最多能帮孩子们炒两锅板栗,所以这会儿他们有条不紊的协同作业,她就没去凑热闹了,一边抱着小儿子,一边耐心给自家二哥和四伯哥解释了下孩子们每天的工作内容。   这下徐二舅和沈四伯不急着走了,孩子们翻炒板栗那么辛苦,他们这一把子力气刚好能帮上忙,就主动留下来干白工了,半个下午也炒出了好几锅板栗,最后甩着酸胀的手在回家路上,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孩子们吃苦耐劳的精神。   但沈丽姝他们显然甘之如饴,还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眨眼板栗就卖空了。   这天晚上收工回家,大家照旧一边泡脚一边例会,沈丽姝宣布板栗项目圆满结束,“如今还有二十来斤栗子,可除掉答应给爹衙门的叔叔伯伯做板栗烧鸡的份,和给齐孔目他娘的糖水栗子,剩下的都不够咱们跑一趟瓦子里的,干脆就不卖了,留着自己吃吧。赶明儿回镇上,也给姥爷家和爷爷家带上几斤,也让他们都尝尝板栗烧鸡的味道。”   小伙伴们都很支持她的决定,忙了这么久,也不大在意一二十斤板栗赚的钱了,一个个越发期待的盯着沈丽姝瞧。   沈家旺看出了孩子们的迫不及待,笑盈盈的问道,“所以你们今天也要连夜分钱吗?”   沈丽姝斩钉截铁:“要!”   这么多钱等着他们分配,但凡拖延一秒都是对它的不尊重。   徐虎他们盼着这个,听到姝娘的话不由欢呼出声,沈家旺则是自觉的起身,“好,我去帮你们把箱子搬过来。”   沉重的箱子被搬到面前,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熟稔的清点,最后由沈丽姝统计并分配。   这一个多月的忙碌下来,沈丽姝如之前所料的那般,自己和徐家四兄弟各得二十七贯,剩下的六百多文让同样辛苦的沈家旺夫妻和沈文殊沈进殊分。   于是所有人都在兴奋的疯狂数钱,就连大弟二弟都抱着他们的宝贝钱匣子笑得合不拢嘴。   沈丽姝大概是其中最冷静的一个,毕竟这一刻她早已预料,兴奋过后,还记得提醒老爹,“明儿不要忘了带我们去钱庄换元宝。”   这一次她可以换两个二十俩的银元宝,虽然距离五十俩还差了些,但是无所谓,都要投入进下一个项目的。   想到下一个大项目,她转头问徐虎,“表哥你们上次赚的银子让姥姥或是舅母他们管了吗?”   徐虎嘿嘿嘿直摇头,“我娘和二婶都要过,但我们说这是兄弟几个一起赚的,不能分,分了就不吉利了,所以最后还是自己拿的。”   他知道姝娘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之前都没问过他们钱怎么分配,现在提这个只有她的用意,因此回答完问题,他便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姝娘是不是又有赚钱的法子了?”   其他人一听也精神了,都抬头炯炯有神的盯着沈丽姝。   顶着压力的沈丽姝也丝毫不慌,比了个小拇指:“有一点点想法了,可能需要投入更多的钱,虽然我自己手头的应该也够,但你们想多赚的话,最好也投一些。”   她问徐虎的问题当然有自己的用意,以为他们的钱会被家里拿走,所以特意提醒他们,这次赚的钱至少留一半别上交,那样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没想到徐虎他们上次的钱也都留着,听他的口气好像就在等着她下一步,这让她十分欣慰。   小伙伴们都有投资意识了,很好。   果然她说完,徐虎就兴奋得直搓手,“嘿嘿,我就知道姝娘还有法子,这才没让我娘她们得逞的。”   徐力更是当时就挽起袖子,迫不及待要开工的架势,“表姊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沈丽姝:……   好家伙,这是连下一步具体做什么的流程都跳过了啊。 第27章   吃烤鱼撸啤酒。   小伙伴们都如此支持自己, 拖着累成狗的身体还要马不停蹄继续跟她创业,简直是拿命在陪她拼啊。   沈丽姝十分感动,然后无情的拒绝, “累了这么久, 至少得歇十天半个月的吧,我还答应去姥爷家住一阵呢。”   开玩笑, 具体章程都还没理出来, 她难道要带着大家抓阄吗,抓到什么下一个项目就盘它?   咦,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过沈丽姝这么努力的带领大家搬砖搞钱, 本质是是为了享受更好的生活, 而不是为了搬砖而搬砖,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劳逸结合很重要。   要是按照小伙伴们的意思来, 他们岂不是全年无休九九六?   那她可能都等不到成年享受人生的那天, 就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工作太拼而猝死的穿越女。   想一想那画面, 简直死不瞑目了, 沈丽姝不寒而栗, 更加坚定了放长假的决心。   听到这个答案,徐力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失望。   但他这几个月在外面历练多了,也是颇有长进的, 至少脑子转得比以前快了,立刻收拾起失望的心情,建议道, “那表姊明日换了银子, 跟我们一块回家如何?”   早点在他们家住完, 就能早点回城里做生意了。   沈丽姝:“……”   可以, 但没必要。   沈徐氏倒是很喜欢她亲侄子的提议,简直说到她心坎里了,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对啊姝娘,明日就跟表哥表弟们一快回去吧,这样也省得你爹还要请两回假送你们。”   虽然老爹距离真正踏入“仕途”还差十万八千里,可以说不发生什么奇迹,他这辈子都无法踏入仕途,但沈丽姝对老爹这份工作的重视,一点也不比对自己事业的重视少。   原因之前也提过了,若没有老爹工作上的人脉,她的事业也无法这么顺利的开展下去,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因此一听老爹又不想好好上班,要为一点小事请假,沈丽姝就有点不赞同,试图劝她爹打消念头,“爹上个月就请了半天假,这次又请假,会不会让上头的人觉得您当差不踏实用心?不如还是托口信请二舅来接人吧。”   “上回二舅他们回家前,还特意叮嘱过我们,说田地里已经没多少活计了,他们空得很,若有事要他们帮忙,只管叫人带个口信回去,他们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   事实上就算他们没叮嘱这句,沈丽姝也会这么劝老爹的,尤其是徐二舅,得知侄子和儿子们又要带一笔巨款回家,还不喜得连夜就扛着驴子进城接儿子和大侄子们?   沈家旺迎上女儿满是关切的目光,心中尤为受用,并且姝娘的关心问题其实不无道理,考虑到她的年纪和见识就更显难得,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对他们衙门一些潜规则还不够了解。   他便耐心跟姝娘解释了一下这里头的门道:“我们底下这些人,是不像上头的官老爷那样,每旬还有沐休日,我们只有逢年过节、举国同庆的时候才有假日。但平日里呢,上头的大人们也很通情达理的,谁家中都有点事,每个月请一天半天假是被允许的,也不会因此扣我们的月俸,当然次数多了也不好。”   介绍完单位的情况,再说自己的,“爹以前没请假,是因为没遇到要紧事,没有请假的必要,而不是不能请,遇到了自是随时可以请假的。更何况如今情形好了,更没什么好担心的,姝娘只管把心放肚子里,爹都有数,不会因为你们耽误正事的。”   如今情况为什么好了,沈家旺没展开说,懂的人也都懂。   如今他认了个很有背景的老大,不说在衙门里横着走,但是腰杆也能比以前挺得更直一些了。   沈丽姝听完这番解释,果然安心许多,因为老爹单位的那些领导们,听起来似乎对手下们还挺体恤大方,也没有老百姓想象的那么威严恐怖、难以相处嘛。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这里是京城,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还在宫里坐着呢,其他人就算做到了宰相,仍然有需要顾忌的地方,所以,哪怕老爹衙门里的最高长官,大概率也不敢更没必要在衙门里只手遮天、作威作福。   官场生态只会比差役小吏们那点门道小九九来得严峻百倍千倍,越是接近权力中枢越是派系复杂、盘根错节,争斗起来都不是个人死活那么简单,那是分分钟牵连整个家族和派系的大案,正所谓牵一发动全身,谁也不会掉以轻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官员都乐衷斗争,官场虽然复杂,本质也跟社会差不多,人间百态,有人忙着升官发财,有人喜欢摸鱼渴望退休,也有人一心一意为民生谋福祉,但应该没有哪个奇葩,都过五关斩六将考中进士做官了,最后却沉迷于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手下这种低级趣味的?   这么一想,老爹能抱上齐孔目的大腿,还真是值得全家人出去大吃一顿庆祝的喜事,毕竟真正的领导们对他们这些小吏无所谓,不会刁难也不看在眼里,看似都在一个衙门做事,其实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此小喽啰只要抱好大腿并且大腿罩得住,职场生涯基本就安安稳稳、无忧无虑了。   沈丽姝总算是理解爹娘那天对齐孔目来访的激动心情了。   打个比方,齐孔目向老爹拋来的橄榄枝,相当于突然冒出个天使投资人,想要无条件资助她五百俩去做生意,那她当场就旋转跳跃、开心到要上天了。   她现在对老爹专程请假送小伙伴们回家的决定没有异议了,不过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态度,沈徐氏已经迫不及待开口了,“姝娘,这下放心了吧?不用特意让二舅过来,你爹明天就能送表哥们回家,不如你和大弟二弟也一同走吧?”   沈丽姝不会看不出来她娘的迫切,但她却故意说,“就算明儿大弟二弟能跟着去姥爷家,我也走不开,这不答应给齐孔目他娘煮的糖水板栗还没弄呢。”   沈徐氏险些急得脱口而出防的就是她一个,只送走她大弟二弟有什么用?   但最后关头她还是把话咽回去了,转头求救般的问丈夫,“齐孔目家里着急吗?”   沈家旺很配合的摇头,“前儿齐孔目还跟我聊起这个,他知道孩子们这阵子都很辛苦,特意跟我打了招呼,他家老夫人天气转凉后胃口就好了,虽还偶尔惦记姝娘煮的糖水栗子,可老人家本就不宜多食这个,因而姝娘也不必着急,何时得闲了再做便是,我说那正好,可能孩子们忙完要回镇上老家玩一顿时日。”   他这番话也许并非虚言,却也及时为妻子解了围,沈徐氏自然认为丈夫今日是站自己这边的,高兴之余更多了几分甜蜜,不由得朝丈夫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沈家旺正好也在看妻子,夫妻俩默契十足的相视而笑。   沈丽姝赶紧移开目光,但凡再慢一秒,她的狗眼就要被闪瞎了。   她发现这辈子的亲娘平时温柔贤惠,对丈夫言听计从,看起来就像很卑微、处在食物链底端的那种家庭妇女,但实际上她娘对于拿捏男人、调教老公这方面,应该是很有一手的。   不然家里的财政大权也落不到她娘手里。   当然老爹为人正派,懂得尊重体贴妻子,也是她娘能施展手腕的关键因素之一。   总之,对于老爹这次帮她娘的行为,沈丽姝半点没放在心上,人家帮他媳妇天经地义,再说老爹平日站她的时候也不少。   她只是中途穿来的,又不是从外边捡来的,对于爹娘夫妻恩爱这件事只会乐见其成。   只是如果他们能学会计划生育,那她还会更欣慰的。   在沈丽姝内心小小吐槽的时候,沈徐氏也结束了跟丈夫的默默相视,转而继续之前的话题,“姝娘你看,齐孔目都不着急了,你们明儿就放心回镇上去玩吧,多住些时日也没关系。”   沈徐氏这么执着的要女儿去镇上,恨不得他们天一亮出发,还不想她太早回来,就是不想再给姝娘逛街买东西的机会了。   上个月姝娘揣着三两银子潇洒出门、带着一堆东西和只剩几文钱的空荷包回来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哪怕这钱都是姝娘自己赚的,她花或是不花,都到不了自己手里,她花了还能给他们买些好东西回来。   但沈徐氏宁愿自己什么好处都落不到,也宁愿要一个一毛不拔的姝娘。   她以前觉得自己只要多念叨,哪怕姝娘十句里只听一句半句也是值了,费口舌而已,能让姝娘多省一文是一文。   但是现在,看着自己都反复提了三遍,姝娘始终没给个准确的回应,她个小机灵鬼儿,怎么可能听不懂?分明就给她装傻,不想答应罢了。沈徐氏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姝娘平时哄弟弟们的画面。   姝娘每次哄弟弟们内容都不一样,话术灵活多变,但时间一长,沈徐氏也渐渐发现并总结,姝娘好像是有个规律的,简单来说就是投其所好,用弟弟们感兴趣的东西或话题来引导他们,小男孩们每次都会上钩,屡试不爽。   学会这招后,沈徐氏暂时还没机会在大弟二弟身上试验,此时此刻却对姝娘跃跃欲试,看她还在装傻充楞,便试探着说道:“姝娘不是对四伯说的带你们去玩很感兴趣吗?早一天去,就能多玩一天,姥爷家和爷爷家还会给你们准备好吃的,又好吃又好玩呢。”   敏锐如沈丽姝很快就发现这语气听着耳熟,稍微一想就恍然大悟了,这不是她哄小老弟的标准话术吗?她娘居然暗中观察并且默默学会了,还用在了她身上,甚至连语气都那么的相似。   好家伙,她娘还真他娘是个人才。   面对这么想方设法、对她使出了浑身解数的老母亲,沈丽姝突然来了点恶趣味,爽快点头:“好啊,明日我们一起回镇上——”   但她并没有把话说完,看着她娘已经控制不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才慢悠悠说出了下半句话,“大不了我明日也早点起来,上午就跟表哥他们去街上把想买的东西买齐。”   不购物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要是不花钱,辛苦搬砖赚钱又有什么意义?   沈徐氏:……   嘴角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静静看着母女俩交锋的沈家旺,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但也不能让媳妇这么尴尬下去,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啦,你又不是不清楚,姝娘除了赚钱,最大的兴趣就这两个——吃和买东西,怎么还指望她能改?”   沈徐氏原本沮丧得肩膀都垂下去了,一听这话又梗起了脖子,“她的兴趣要是上街买几块糖或糕点,哪怕是大姑娘们用的胭脂首饰,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你瞧瞧她买回来的都是些什么?纸笔,酒,绣样,还有香料,全都是又贵又不实用的,哪个大姑娘跟她似的奇怪?”   说着忍不住瞪了沈丽姝一眼,抚着额头一脸郁卒:“这回赚了这么多钱,真不知道她明儿还能往家里搬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沈家旺含笑安慰道:“那也无妨,姝娘能花就能赚,我倒是觉得她这么小就琢磨着赚钱,还能吃苦,恰恰是因为她想买东西,才会这么用心。哪天她没东西想买了,说不定也没心思赚钱了,你觉得那样好吗?”   沈丽姝在旁疯狂点头,对对对老爹说得都对,她赚钱就是为了好好花钱。   她是说过跟家人相处也要有退有进,不能老是我行我素,但自己赚钱,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是她的原则是也是底线,不可能因为她娘几句捞叨就变卦,所以与其指望她收敛,她娘早点把心态调整过来才是真的皆大欢喜呢。   沈徐氏很想倔强的顶一句不赚钱就不赚钱,本来就没指望过姝娘养家糊口。   可是姝娘给的太多了,让她将这话盘旋在嘴边迟迟说不出口。   这两个多月跟着孩子们忙碌,他们夫妻虽累,收获也一样丰盛,上次的不到两贯加上这次的三贯多些,刚好攒下了五贯钱。   五贯钱呐,已经是孩子他爹两个月的月俸。   若每个月都能多出这么一笔收入,明年都不需要姝娘给弟弟们出束脩,他们自己就能负担了。   也不仅仅是大弟二弟,小弟,或是以后出生的孩子们,他们都有条件送他们读书了。   让姝娘一个孩子承担弟弟们束脩,沈徐氏内心不太得劲,她知道孩子他爹也是一样的心情,所以才会这么卖力的帮孩子们炒板栗,能够尽一点当父母的责任也是好的。   最后,这个话题以沈徐氏一声倔强轻哼作为收场,沈家旺知道她已经被说服了,只是还拉不下脸承认,很体贴的出来打圆场了,招呼捧着钱使劲傻笑的孩子们,“既然明儿还要早起去买东西,那就快些收拾收拾去休息吧。”   小伙伴们纷纷响应,搂着各自的钱回屋睡觉了,沈丽姝的箱子她自个儿搬不动,只能求助老爹,等沈家旺把她的小金库放回老地方,她又神秘一笑,“爹,你先别走,我给你看个宝贝。”   说着去拿她这段时间抽空画的图纸。   沈家旺不明所以,见她拿着几页纸过来,还以为闺女又私下练字,后来发现上面好像是画而不是字,又很是自豪的想,莫不是姝娘连书画都能无师自通、自学成才了?   欣慰之余,接过东西便夸了起来,“我们姝娘真是颖悟绝伦,无人指点就会书画了,只是这画得有些……过于实在。”   沈家旺也是看到闺女的真实画风,才意识到自己夸早了的,原来不是天生比别人会写字的,就画画也能画很好。   他虽然不懂画,但一看也知道,姝娘这几张纸实在不能称之为画,就是弄了一堆横线竖线嘛。   这题他也会!   沈丽姝:……   她无奈的举着油灯上前一步为老爹照明,“不如您再细看一眼?”   随着老爹低头认真看图纸的动作,沈丽姝也不卖关子,主动解释了起来:“既然明日就去姥爷家,那打家具的事就请爹娘帮我费心了,正好我们房间这阵子用不着,可以直接让人来家里弄,还方便些。爹你们主要就是帮忙盯一盯,要让匠人按照我画的样式弄,到时候我会留几贯钱在箱子里,你们只管从箱子里拿钱结账。”   其实沈丽姝的所有财产都会留在家里,只不过大头她会用小锁锁起来,这么做不是说要防谁,而是表明一个态度,这是她的私人小金库,不允许任何人擅动,亲爹娘也不许。   在现代社会长大的,心理年龄又是个经济独立了很多年的成人,沈丽姝很在意边界感。   幸好她这个世界的爹娘也足够开明,主要是老爹,只要她表明了态度,他就不会仗着是她爹的身份任意处置她和她的东西。   所以她能把财产都放在家里,放心的回老家待上一阵。   沈家旺这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也提过,想把你们的屋子归整一下,用一些柜子分隔成两个小间。”   这个想法,他们夫妻也是赞同的。   孩子们的房间原来是老爷子的,因为更为宽敞,后来老爷子走了他们也没搬过来,本就预备让给孩子们睡,只不过把老爷子那张有些念头、据说很值一些钱的雕花大床换到了他们房里。孩子们如今屋里,连床都没用,只是打了两张宽敞的木榻拼在一起。   原先大弟二弟还小,跟姝娘睡一块并不打紧,但侄子们住过来了,不得不避嫌,并在一起木榻就分靠在不同的两边墙,姝娘跟弟弟们睡的那边还特意挂上了蚊帐作为遮挡。   这样短时间内还能应付,久了仍是不便,所以姝娘当初一说要归整屋子,他们都答应了。   只是自打卖板栗后,他们全家的心思都扑在赚钱上了,每天数钱又那么快乐,竟是半点没想来正事。   这会儿姝娘提了起来,沈家旺自是认真对待,仔细看过两遍图纸,确定图纸画得清晰明了还有文字说明后,他才细心将图纸折好收入怀中,承诺道,“姝娘只管放心在老家玩,打家具的事爹帮你盯着呢,保管你们回来就能看到两个跟画上一模一样的小间。也不用特意留钱了,这点钱爹还是出的起的。”   他其实更想夸一夸姝娘无与伦比的巧思,那个双层床真是太省地方了,有了它,往后再添几个孩子也不用担心家里住不开了。   世上还有比姝娘更聪明又贴心的闺女了吗?   没有了,全汴京最暖心的小棉袄就是他家姝娘。   可惜真的已经很晚了,他不能耽误孩子们睡觉的时间,自个儿明早也要早起当差,沈家旺只能把这一肚子的溢美之词咽回去,说完看见姝娘神色似有不赞同,想是要坚持她自己出钱,他也不等她开口,先一步抬了抬手制止道:“姝娘,你听爹说,这个花不了多少钱,你们现在睡的木榻,可以拆了打双层床,咱们家还有些用不上的家具也可以拿来打柜子,若还不够,可以再从镇上运两根木材进来,咱们不用再出买材料的钱,只需要付工费和包吃饭,有个几百文就差不多了。”   “你娘这两个月攒了好几两银子,我们出得起。”   沈丽姝惊呆了:“这么便宜?”   早知如此,上次放假就可以抓紧时间改造房间。   沈家旺含笑点头,“这还是城里工费高,放在镇上,至少还能再节省一半的工钱。”   沈丽姝觉得这样便宜已经是惊喜了,也不再跟老爹争谁出钱的问题了,反正大家都出的起。   把油灯交给老爹并表达了晚安的意思,她就钻回蚊帐里,躺在已经睡得四仰八叉的弟弟们旁边,她也很快蒙头睡了过去。   翌日,沈丽姝果然跟小伙伴们一块起床的,洗漱过后,也不顾她娘“已经煮好了粥”的挽留,带头领着大家去街边吃了顿汴京人民绝对不可错过的早餐美食,由此开启了新一轮的购物之旅。   买了喜欢的东西,又换了心心念念的元宝,下午,一行人又拎着大包小包、热热闹闹回老家去了。   在姥爷家的第一天,沈丽姝就毫不客气的搞起了事。   事情还要从徐二舅前两天闲得没事跟朋友去河边钓鱼说起。   徐二舅属于人菜瘾大的那种,往往钓半天也凑不够一碗菜的。但因为家里生活很过得去,他农忙时辛苦下地、人都累瘦一圈,农闲时不想争分夺秒的打零工赚零花,家里人也都支持,于是就有了许多钓鱼的机会。   前天那次,属于是一年都出现不了两回的运气爆棚,徐二舅钓到了一条三斤重的草鱼,难得是鱼钩取下来也没有弄伤鱼嘴。徐二舅美滋滋把鱼拎回家,表示要养着等孩子们回来,让他们都尝尝他钓到的大鱼。   他中途去过城里送板栗,知道他们大概就是这几天里卖完存货收工,因而全家都很赞同这个提议。   于是这天沈丽姝他们过来的当天晚上,这鱼就准备要上桌了。   沈丽姝一看他们把活碰乱跳的草鱼从水缸里捞出来,就被勾起了吃烤鱼撸啤酒的幸福时光,瞬间忘了自己第一天来做客,需要低调矜持,立刻举起手疯狂自荐:“我来我来,姥爷,让我来给你们做道不一样的烧鱼。” 第28章   麻辣烤鱼。   在沈丽姝强烈自荐之前, 本该是金盆洗手的徐姥爷出山,亲自给难得来小住的外孙外孙女做一桌拿手好菜。   他已经很久没亲自下厨了,就算是教徐虎做饭, 老人家也就是站在旁边动动嘴皮子, 时不时用拐棍敲一棍子。   毕竟这个年纪,已是儿女成家、子孙满堂, 合该安享晚年了, 徐大舅他们要是敢让老爷子整天给一大家子烧饭,出门都得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所以即便徐姥爷退休后无所事事,家里也不敢劳动他, 一日三餐都是两位舅母带着女儿们准备的。   沈丽姝之前还羡慕表兄弟们, 家里有位大厨, 岂不是每天都能吃香喝辣?   事实缺恰好相反, 家里的大厨上班颠勺颠到手抽筋, 下了班回家根本不可能再往厨房钻, 只要别让他动手, 家里的女人们把饭菜做成什么样, 他都不介意。   反正他在后厨混, 肚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油水,回家吃点清汤寡水还正好清肠胃了。   于是徐虎徐力他们有一位当大厨的爹/大伯,唯一比别家强的就是比较常吃荤腥, 徐大舅常年管着后厨,过手的鸡鸭鱼肉数不胜数,自己偶尔昧点骨头内脏边角料带回家, 东家也浑不在意。   再加上徐二舅母娘家又是镇上卖猪肉的, 让他们家伙食标准直逼镇上的大户人家。   只是伙食标准高, 也并不意味着就多美味, 恰恰相反,舅母们认为肉就没有难吃的,随便煮熟就好了,她们有不想无端给自己添麻烦了,便按照家家户户的法子做饭,要么炖肉,偶尔炒菜,一点都不在意厨艺技巧。   徐虎他们以前倒也不觉得家里的饭菜不好,隔三差五就能吃点肉,把他们养得比同龄的小伙伴都高大些,还要啥自行车?   所以兄弟几个进城后,才尝一口沈丽姝炖的板栗烧鸡,也跟沈家那些肚子里没油水的一样,立刻就惊为天人,恨不得跪下唱征服了。   徐二舅的抵抗力也没比他们好多少,吃完那碗卤肉饭,回家的这些天简直念念不忘,逢人就说。   再说回招待客人,徐姥爷轻易不动弹,舅母们水平又很一般,真遇上贵客需要好好招待,或是逢年过节的,徐大舅才勉为其难出来掌勺。   沈丽姝姐弟头一回要在他们家小住一段时日,二弟更是以前从未在姥爷家住过,这种情况,第一顿饭也该隆重一些以表重视。   哪怕只看在聪明能干还带着表兄弟们赚钱的姝娘面子上,徐大舅也很愿意亲自下厨,为小客人们准备接风宴。   只是很不巧,今天既不逢年也不过节,饭点正好是他的上班时间。   通许镇虽然不像汴京一样是个不夜城,但夜晚的镇子依然热闹,至少客栈酒楼是如此。   因为天黑后城门一关,那些行商的游历的没赶上进城,就需要在镇上找歇脚处。   穷家富路,这年代能出远门且往京城跑的,至少大部分家境都不差,带足了盘缠,又即将进城,这一晚大都会选择在大一些的酒楼吃饱喝足休养生息。   徐大舅工作的地方,正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上下三楼,有饭堂餐桌也有客房包间,可供吃供住供一应热水点心,还就屹立在来往客商一眼就能看到的路旁,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于是每每到了晚上,客人反而络绎不绝了。   沈家旺送孩子们徐家那会儿,反倒也是徐大舅的休息时间,还能表达一下对他们到来的热烈欢迎。   等沈家旺一走,他也要收拾收拾去上班了。   所以徐大舅就算很愿意亲自下厨招待外甥和外甥女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家里的妇女们水平又很有限,为了招待好难得从城里来玩的孩子们,徐姥爷这才决定亲自出山,既是表现重视,也是想做点好吃的哄住孩子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在自家住下去。   这段日子他们确实在跟老沈家商量孩子们住哪儿的问题,可惜没有结果,因为谁都不肯让步,都要想让孩子们住自己家。   老婆子和老沈家那个每次说着说着,总是要吵起来。   最后他们也只能采纳姝娘的建议,等孩子们到了镇上,让他们自己决定住谁家。   自家算是抢占先机了,因为外孙外孙女跟着他们表兄弟一块回来,女婿送到家里只来得及喝口水喘口气,又得匆匆赶回城里去,没功夫再带孩子们去老沈家那边转转,孩子们今晚顺理成章住他们家。   徐姥爷心中也是有成算的,他想着这两日把孩子们照顾好了,让他们吃好和好玩好,往后也就没老沈家什么事了,便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没想到他还没上场,已经有人要抢表现机会了,这人还是他想好好招待的对象之一。   徐姥爷是有些无语在身上的,但也还能维持慈祥和蔼好姥爷的微笑,“姝娘在家中要帮你娘做家务,如今来姥爷家住,只管跟兄弟姐妹们好好玩,其他都不用你操心,更用不着你个孩子来给大家伙做饭了,今儿你们都尝尝姥爷的手艺。”   徐姥爷自觉这话说得很有水平,表现出了长辈对晚辈关怀疼爱,说完便环顾一周,以为能收获全家的认同,却不料只有老婆子在认真点头附和,其他人包括他亲儿子都眼神游离,几个亲孙子更是不给面子的嚷嚷,“爷爷,就让表姊做吧,她煮什么都好吃,烧鱼肯定也比别人香。”   “别人?”徐姥爷握着拐棍的手有点痒,很想敲一敲这群有了表姊就忘了爷爷的臭小子。   小伙伴们是为了支持她,沈丽姝虽然对他们的话术很无奈,但也不能坐视惨剧上演,便忙上前挽住徐姥爷的手臂,熟稔的摇晃着撒娇道:“姥爷,你就让我试试吧,虽然我还没煮过鱼,不过带了些特殊香料过来,正想看看能不能做鱼,味道若是不好吃,也还有您,其他菜我可不会做,都指望姥爷呢。”   老爹搞不定她娘的时候,沈丽姝偶尔也是这么缠着她撒娇耍赖的,因为不常用这招,所以屡试不爽。   沈丽姝琢磨着她娘是姥爷的亲女儿,在吃软不吃硬这方面想来也是如出一辙了。   果然徐姥爷比她娘都更好哄,才摇了两下手臂,老爷子就把自己的小算盘全忘了,只剩眯着眼点头,“好,好,姥爷都听姝娘的。”   他亲孙女倒是不少,一字排开足足五个了,可是因为他家的姑娘名声好,外边提起来都赞不绝口,他们也想把这份好名声一代代延续下去,因而对家里的女孩教养十分上心,是按着德言容功这四项标准去教育的,几个孙女便被教得温柔娴静,也许私下会同她们的娘和奶奶撒娇,可还从来没人对他这个爷爷撒娇的。   那些小子倒是不怕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可他们的性子,别说依偎在他旁边甜甜撒娇了,这群皮小子不满地撒泼打滚他就谢天谢地。   总之,徐姥爷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被漂亮乖巧外孙女挽着手臂撒娇的感觉,一下就上头了,全忘了自己的打算。   旁边的徐姥姥忍不住用胳膊肘给了他一下子,提醒老头子别忘了他们商量好的的东西。   徐姥爷摸了摸被撞的地方,只当没看见老伴的眼神。   跟老沈家那点苗头,哪有让外孙女高兴来得重要?   他宝贝外孙女确实高兴了,一旦得偿所愿,就头也不回从姥爷身边离开了,招呼一声,小伙伴们立刻倾巢而动。   她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便毫不犹豫婉拒了姥爷和二舅要进厨房帮忙的提议。   徐虎徐力负责杀鱼并整理配菜;大弟是技术纯熟的小烧火工,最近还把二弟也培养上了;徐林和徐鹭没有具体分工但也不是多余的,他们属于机动人员,负责给沈丽姝跑腿。   比如现在,沈丽姝全程指导大表哥去鳞洗净后,要怎么切鱼才好腌制,不好不开,就让小表弟们去帮她找提过的特殊香料。   他们在沈家时算是一个宿舍的室友,回来前打包行李都是一起弄的,沈丽姝一说是哪个花色的包裹,还用了块布裹着,兄弟俩毫不费力就把东西找过来了。   他们这堪称井然有序、令行禁止的精彩表现,看得徐家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兄弟几个的亲妈,宝贝儿子们好不容易回趟家,还没好好歇口气,又被指使得团团转了。   关键是这群小子平日都是混世魔王,不气她们就是好的,何曾见过他们这样乖得像小绵羊的一面?   大舅母二舅母虽然不至于生气,心情总归是有些微妙的。   妯娌间默契对视一眼,大舅母忍不住先开了口,“姝娘,你表兄弟们在家都不干活,笨手笨脚的,怕是帮不上你,要做什么,不如让大舅母帮你准备了。”   沈丽姝还没回答,她亲生的二儿子先开口了,“娘,我们什么都会,你就别添乱了,等着吃好吃的不行吗?”   怼完亲妈,他还忍不住跟表弟们嘟囔,“我娘很烦是不是?明明在三姑家,姑母和姑父就从来不给咱们添乱。”   徐鹭话里话外,都有种三姑和姑父不是自己爹娘的遗憾,偏偏他的好兄弟徐林同学还深以为然,“是啊,我娘也烦人,都不像姑母那么脾气好。”   惨遭亲儿子打脸的大舅母:……   前一秒还庆幸自己沉住气了没悲剧,后一秒就被拉踩的二舅母:???   沈丽姝一个劲去看草鱼砧板上的草鱼,不敢抬头围观两位舅母的精彩表情,因为她怕自己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会忍不住笑得好大声。   但心里,她对表弟们的话有一点认同感,别人不说,负责杀鱼并清洗的大表哥未来可是要继承衣钵,已经练了两年厨艺基本功,就这大舅母还见不得好大儿干活,想要代替他做,沈丽姝不禁想象了下自己穿成徐家的表姐妹,不说寸步难行,但是想要把家里的兄弟姐们指挥得团团转,顾忌做梦也别想。   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有对比才有幸福了。   也幸好她只是外甥女而不是女儿,默默看完热闹,甚至不必搭理两位舅妈,因为她们已经被亲儿子怼得说不出话了。   沈丽姝就当什么都没听出来,继续指挥大家工作。   他们在院子里杀鱼,是因为徐家院子不但大,还有口井,平日里都不用去外边挑水,杀鱼正需要用大量清水冲洗,在井边处理才方便。   徐虎在沈丽姝的全程指导下,把鱼清洗干净劈成两半,又改了几下花刀,便大功告成了,一群孩子转移阵地去了厨房。   沈丽姝想要做烤鱼,提前腌制两三个小时是最好的,但眼下没法讲究这么多,只能抓紧时间能腌几分钟是几分钟,还好徐家厨房里,葱姜蒜黄酒酱油和盐都是有的,沈丽姝把它们都倒鱼身上,就让徐力过来做马杀鸡,手动给它腌制入味,她则跟着大表哥去地窖去找能用上的配菜。   穿越小半年,沈丽姝终于可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地窖了,心情颇为激动。   也是她赶上了好时候,虽然还没到家家户户需要存储食物过冬的季节,可连小学生都知道,秋天是农民伯伯丰收的季节,地里的收成一时半刻吃不完,家家能晒的都晒干保存,不能晒的就堆在地窖里慢慢吃。   徐家的地窖颇为丰盛,沈丽姝在底下兴致勃勃转了一圈,最后却挑了萝卜白菜莴苣三样常见也不贵的配菜,抱着上去后,徐二舅还想劝她再去拿些好菜,沈丽姝也拒绝了。   徐二舅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颇为好奇,被拒绝帮忙还是凑近厨房围观了,徐姥爷也没忍住好奇跟上,不一会儿,就连徐姥姥她们都跟来了,厨房顿时挤满了大人小孩。   好在徐家家境好,不但住的屋子宽敞,就连厨房都做得比别家大气,这么多人也不嫌拥挤,沈丽姝便也没理,请大表哥继续准备配菜,自己则就着烧热的铁锅开始倒油煎鱼。   没有烤箱也没有烤炉,所谓的烤鱼只能做油炸版,众人只见她往锅里吨吨吨倒油,别说两位舅妈,自诩见多识广的徐姥爷都被惊呆了。   这一幕徐二舅太熟悉了,立刻安抚众人,“别怕,这些油还能装起来继续用的,炸过鱼的油还更香呢。”   说着他又开始讲述姝娘当日炖肉的情形,因为已经提过无数次,不得不说徐家众人也早已被勾起了好奇,这会儿就连最节省的两位舅妈也没出声,都都默默看下去了。   沈丽姝等油热后往里面撒了些盐防止粘锅,然后开始炸鱼。   她觉得在姥爷家已经很克制了,要煎这么大一条鱼,还没有上次炸葱头酥倒的油多,很显然没法将鱼全部浸润,只得她时不时给它翻身,让鱼身雨露均沾、每个部位都能被油炸出焦香味。   等炸得外焦里嫩的鱼出锅,徐家众人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味,还想着难道这么快就做好了?却见沈丽姝叮嘱弟弟继续烧火,并打开了方才让表弟们去取的布包。   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炒料。   虽然她找到的材料还不齐全,没有火锅底料,没有红油辣子也没有豆瓣酱,感觉这个烤鱼没有灵魂。   但至少让她找到了辣椒花椒孜然茴香等烧烤摊必备调料。   沈丽姝再一次庆幸她穿到了好时代,让无数穿越男女魂牵梦萦的辣椒居然在这里出现了,不过还没有普及,只在胡商开的店铺才能找到,包括花椒孜然茴香也都一样。   这些东西价格也很夸张,贵到她要不是卖板栗赚了四十多两,她都舍不得买。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时代能找到辣椒她就赢了,烧烤火锅卤菜凉菜都可以搞起来,而且只要她自己牢牢控制配方,就算被别人模仿去,但也很难被超越。   对了,辣椒籽可以收集起来,请二舅明年开春帮她试种一下,要是成了,很快她就能实现辣椒自由,多幸福啊。   这么想着,沈丽姝取香料的动作也豪放起来了,干辣椒抓了一大把,花椒再一把,孜然茴香若干,等葱姜蒜和胡葱下锅爆香,下入这些料该小火慢慢煸炒出香味,之后加水煮开,放酱油和盐调味,将切好的配菜陆续下锅,最后倒入炸好的鱼,大火煮几分钟入味并收汁。   直到一锅热气腾腾又香味四溢的烤鱼出锅,沈丽姝的表演仍没结束,她把干辣椒弄碎了些,和葱蒜末并花椒一起铺在鱼身上,浇上两勺热油,瞬间众人鼻尖充斥着一股前所未闻的霸道香味,勾得人口齿生津、恨不得立刻马上就开饭。   沈丽姝管最后这一步泼油叫注入灵魂,因为这一步,烤鱼的麻辣鲜香味才完全被激发。   也因为这一步,她最初倒进锅的油,已经用得干干净净、一滴都不剩。   但现场已经没有人在意这种小细节,闻着这香味一个个双眼发直,仿佛被勾走了灵魂。   还是徐二舅先回神,咽着口水向父母提议,“我看姝娘这一锅菜就够吃的了,不如直接煮饭吧?”   他已经等不及老爹再做什么好吃的,反正都不可能有姝娘做的好吃。   最后,沈丽姝用这道麻辣烤鱼,把姥爷一家人也都征服了彻底。   一顿饭吃到夜幕降临,众人坐在洒满月光的院子里啃柿子,烤鱼好吃是好吃,但后劲也十足,第一次吃辣的众人吃完之后才发现舌头都麻了,见识丰富的徐姥爷便叫大家吃点甜的缓解一下。 第29章   弟弟太爱了我怎么办。   吃着软糯微甜的柿子, 还不等沈丽姝主动收集众人对烤鱼的意见,大家已经七嘴八舌聊开了。   先前吃饭时,他们头一回被这样火热的味道席卷, 触不及防之下被辣得满头大汗, 不停找水缓解辣意的同时,却又莫名有种上瘾的感觉, 根本不舍得停下疯狂进食的动作。   别看徐二舅钓的这条草鱼肉质肥美, 饶是清除鱼鳞内脏也足有两斤,沈丽姝还往里头添了不少配菜,端上桌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盘, 好像特别丰盛的样子。   但是架不住徐家人多啊。   大舅母和二舅母生孩子的本事丝毫不比她娘差, 徐家目前已有五个女孩七个男孩, 除了最小的那个表弟还不能吃辣, 早早被他娘用一块沈丽姝他们带来的糕点哄着去屋里自己玩, 其他的兄弟姐妹包括本来安静呆在房里刺绣的女孩们, 都不由自主被香味勾出来了, 大家简直虎视眈眈。   这么多同辈小伙伴, 还有徐姥爷等七八位长辈, 再加上沈丽姝姐弟三个,近二十张嘴巴嗷嗷待哺,别说两斤的烤鱼了, 就是再加两斤也是不够吃的。   沈丽姝在家里可以仗着父母的纵容,弟弟和小伙伴们也认同她的权威,自个儿当起食堂大妈, 在给自己谋福利的同时尽可能平均分配, 大家不用争抢就能吃上一样多的肉。   但到了姥爷家, 她可不会越俎代庖, 姥爷姥姥、舅舅舅母他们都没有要维持餐桌秩序礼仪的意思,那她也准备入乡随俗。   沈丽姝可能抢别的抢不过其他人,但她坚信自己是在场最能吃辣的,抢烤鱼简直毫无难度。   于是整个用餐过程,众人不说为了一口吃的打得头破血流,但也堪称战况激烈,鱼和配菜被捞得干干净净不够,连红油汤汁都被抢着舀碗里拌饭。   诺大的院子里,除了此起彼伏的嘶哈嘶哈,也就偶尔夹杂着几声“好吃”“好辣”的感慨。   再顾不上发表更多感想了。   就连自诩是老沈家最会体贴人的好媳妇的大舅母,直到收拾碗筷时,看见用来装烤鱼的新木盆里一点汤汁都不剩,才恍然想起没赶上这一口的孩子他爹,“我怎么就忘了先用碗夹点鱼肉放一边,等孩子他爹回来也尝尝鲜呢!”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脸上写满了懊恼。   大舅母还会因此懊恼,其他人却只有庆幸,徐大舅没能回来吃饭,少了一个跟他们抢食的,真是太好了!   也是大舅母这番话勾起了众人无穷的回味,于是纷纷打开话匣子,开始客观的点评这锅烤鱼多么美味多么惊为天人,好吃得舌头都要吞下去。   这时,徐二舅两口解决小柿子,笑眯眯加入话题,“要我说,姝娘有这手艺,还辛苦卖什么糖炒板栗,只要是开个食肆,哪怕就在咱们镇上,也不用多大,人家闻着味道也就客似云来了。”   这正是沈丽姝想听的内容,立刻搬着她的小杌子坐到二舅旁边讨论,“真的吗,那二舅觉得食肆应当开在哪最好?”   本来还在疯狂回味烤鱼的徐虎他们,一听这边聊起了生意经,也纷纷搬着小杌子过来竖耳朵旁听,后来甚至连徐姥爷都忍不住默默加入了。   徐二舅对围观人群不太在意,因为沈丽姝语气十分随意,他便也随口回道:“不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开在东家边上是极好的,来往客商进城出城都打这边上经过,不愁没生意。”   沈丽姝暗暗点头,心想二舅虽然是随口胡诌,眼光和想法还是不错的。   如果她现在想在镇上开小饭店,大舅上工作的酒楼还真是黄金地段,不容错过。   徐虎几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双眼亮晶晶的看她:“姝娘,我们真的要在镇上开食肆了吗?”   虽然不再进城赚钱,可他们要真能在镇上开食肆,那也是相当出息了,比至今还在给东家干活的父亲都强些呢!   被他们热切望着的沈丽姝却不为所动,淡定摇头,“不,就算要开食肆,我们也要在城里开。”   别的穿越女都是带着全家发家致富后进城过好日子,她靠着老爹和去世的老爷子两代人的努力,一穿来就成了城里人,却要反过来跑来乡下去讨生活,这岂不是本末倒置?   反正沈丽姝打死都不会丢掉这份“生下来就在罗马”的优势,她这辈子在汴京扎根定了!   沈丽姝说这话的语气不重,更没有指天发誓,但是透露出来的认真和信心,任谁也不敢轻视,小伙伴们虽然觉得以他们的能力,要在城里开食肆只会遥遥无期,但也都没有出声泼冷水,而是默默的掰着数:“两年,三年,五年……”   完蛋了,不知道他们成年之前能否实现这个远大目标。   徐虎和堂弟徐力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点绝望。   本来只想听一耳朵不插嘴的徐姥爷,这时却是忍不住抚掌大笑,“好,不愧是我外孙女,有志气!”   他老人家也觉得,女婿好不容易拖家带口在城里扎根了,孩子们不想着怎么再城里站稳脚跟,反而一门心思往乡下跑,那就是暴殄天物,白瞎了现在的一手好牌。   这话真真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只是让他比较出乎意料,能拥有这般抱负志气的不是哪个孙子或外孙,而是外孙女姝娘。   他家这群小子竟是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女孩了。   想到这里,不由瞪了两个没志气的大孙子一眼,再看向外孙女时,徐姥爷又一秒换上了慈祥姥爷的微笑。   从沈丽姝姐弟三个到徐家起,徐姥爷徐姥姥看他们的柔和目光就没变过,但那都是出于外公外婆对外孙天然的疼爱之情,徐姥爷轻易被外孙女晃两下手臂,就被哄得找不着北,也是基于这份血脉亲情。   而现在,姝娘就算不是他的外孙女,只是什么不相干之人,徐姥爷都得高看一眼,想到这是嫡亲外孙女,那就忍不住要高看许多眼了。   徐姥爷用看珍宝般的目光看着外孙女,脸上堆满了疼爱,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和蔼:“日后姝娘若能在城里开办食肆,就别带这群没出息的小子去拖后腿了,只管把你大舅叫过去使唤,你大舅如果也不堪用,老头子这把骨头还能动一动。”   说的是如果,但徐姥爷此时此刻对姝娘充满了信心,从糖炒板栗到这什么麻辣烤鱼,姝娘就展现出了远超她这个年龄的心智和能力,再加上这一份无人能及的志气,即便是她是个姑娘,也是要有大出息的。   自家这群小子只要好好跟着姝娘干,早晚有一天也学他们姑父姑母,洗干净腿上的泥点子去城里扎根。   老人家这番话里为孙子们考虑的用心,当事人却没能听出来,兄弟几个只知道爷爷嫌他们还没有姝娘的志气大,徐虎状似哀怨的道:“爷爷,您真是有了外孙女就忘了孙子,哥几个是没有姝娘能干,可是我们知道听话干活啊,姝娘指哪打哪儿,何时给她拖后腿过?”   就连现在,他们一边绝望姝娘的目标遥遥无期,一边也是死心塌地跟她干下去,完全没有反正自己也攒了钱,姝娘不肯来镇上,他们可以自己在镇上单干的念头呢。   “是呢,表哥表弟们帮了大忙,没有他们,我一个人也干不成事。”沈丽姝笑着点头支持自己的小伙伴,心里却是一动,姥爷提醒很是及时。   小伙伴们觉得她定的目标太遥远,沈丽姝却是不以为意,只是在城里开饭店就得从现在奋斗到他们成年,那她想买首都的小别墅,岂不是还要向天再借五百年?   她不管,这个身体成年之前她就要住上自己买的小别墅,那就最好要在两年内搞定人生中第一家饭店,到时候,已经有了几十年餐饮经验的徐大舅就很适合在明面上当掌柜了。   毕竟真正开店做生意,跟领着小伙伴们满大街叫卖或摆摊是不一样的,后者他们是孩子,做的事也上不了台面,哪怕能赚到钱,恐怕别人私下也只会嘲笑穷酸,所以只要他们自己主要是老爹不在意丢了面子,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开了店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小吏的妻儿兄弟不允许在外做生意,可万一有那眼红心窄的,拿着这个把柄使绊子找上头告状,一次两次不碍事,可老是那么不消停,就怕真给老爹惹上麻烦。   因此,为了提前规避一系列麻烦,沈丽姝已经定下了发展策略,未来她的名下只会有珠宝现银和不动产,生意上的手续文书,还得找可靠的人出面担着。   这也是她早早拉着表兄弟们创业还不够,又要把堂兄弟们也拉入伙的原因之一。   不管是沈家还是徐家,这一辈人丁兴旺,所以先把人聚在一起摸摸底细、增进了解,等需要用的时候,就可以把合适的人推出去挑大梁。   但在他们成年之前,就只能先找适合的长辈顶上,沈丽姝头一个看好的是沈四伯,觉得他比较憨直可靠,不那么能干但也不会给她添麻烦,很省心。   刚才跟徐二舅聊天,沈丽姝发现这位长辈也有可取之处,现在再加一个徐大舅,用人名单一下就丰富了起来,沈丽姝突然有种手下人才济济的意气风发之感,不免有些飘飘然。   可惜只飘了不到两分钟,她看好的人才之一徐二舅,一句话把她拉回了现实,“姝娘想在城里开食肆,手头积蓄远远不够吧?”   沈丽姝一秒回神,诚实点头,“对,就算加上表哥表弟们,也还差得远。”   “那你们之后想做什么?”   众人也再次放下各种心思,目光灼灼看着她。   沈丽姝说:“也是卖吃食,但不需要开店,到州桥夜市花钱租个摊位就能开张,等进入腊月到过年的那段时间,大相国寺那边更是接连不断的大型庙会,一直能热闹到元宵,那时候咱们就去庙会上。”   她估摸着只要赶上大相国寺年前年后那一波接一波的大型庙会,那才叫日进斗金、财源滚滚,比什么购物节美食节都好赚。   “那不就是街边摊?”   “这个不错,只要肯花钱定那种可以推着走的车子,去哪儿摆摊都方便。”   小伙伴们纷纷点头支持她的想法,沈丽姝更是面露骄傲:“州桥和大相国寺离我家也都不远,搬东西出摊不难。”   这就是她跟大家挤死也不肯搬家的原因,自家附近都是商圈,傻子才搬走。   徐力又开始熟练的挽袖子,“表姊你说卖什么吃食,咱们随时可以开工。”   沈丽姝浮夸的伸出尔康手:“表弟你冷静一下,咱们这才放假第一天。”   徐力:“……”   看着表弟满头汗的样子,沈丽姝不厚道的笑了起来,笑完才解释道:“其实是很多东西还需要准备,对了二舅,镇上能找到木炭吗?”   徐二舅原本也跟着一起狠狠嘲笑亲儿子,这会儿脸上笑意也没消退,只不过还带上了几分狐疑,“城里这么早就要用木炭了吗?”   “没,只是我弄东西需要木炭。”沈丽姝说,“而且我最近去街上也留意了,还没看到哪家在卖木炭的。”   这就是她之前早已有了想法,却无法付诸行动的原因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谁能想到她在古代连辣椒孜然都找齐了,想做一顿烧烤,反而被小小木炭难倒了呢?   其实连京城都还没有商家卖木炭,沈丽姝来镇上问二舅,也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没有就先用木柴代替木炭。   不过考虑到烧烤可能比做饭更加费柴,在她娘跟前又要被说,还不如来姥爷家造作,大不了她跟着小伙伴们出去一趟,自个儿把需要的柴火备齐。   “我就说嘛,这距离用炭取暖还有段日子,现在也用不上。”徐二舅笑盈盈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姝娘问二舅弄木炭,还真是问对人了。”   徐姥爷也点头附和,“找你二舅没错。”   竟然还真有门,沈丽姝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一脸期待的看向徐二舅:“怎么说?”   徐二舅摸着下巴道:“你要说木炭,镇上除了那几家大户人家,是没几个人用炭的,那都是城里人用的东西,不过嘛,就前儿跟我们一块去的大头,他媳妇是隔壁镇嫁过来的,娘家刚好就是卖木炭起家的,听说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大头媳妇的两个兄弟就跟着亲戚去外面讨生活,阴差阳错学会了制木炭的法子,回来就带着家里的人一起制炭,很是赚了些钱,一家老小都从村里搬到镇上去住了。”   “虽然大头媳妇娘家都搬到镇上,但也没放下这门营生,自打大头媳妇嫁过来,他们家就没缺过木炭,别人走亲戚最多带一篮鸡蛋,大头媳妇娘家却是挑一担木炭,可真是阔绰。”   徐二舅说着还羡慕起来了,他这位叫大头的朋友,其实算是本地的官二代了,大头他爹林里正相当于副镇长。   有些乡镇的里正就是本地一把手,但像是通许镇这种比较繁华的镇子,朝廷派遣了监镇官,那才是一把手,大头他爹也就只能屈居二把手了。   但监镇官是朝廷委派,里正却是由本地推举的,当选条件尤为苛刻,本人要有名望、背后宗族势力要强盛,然后家资也要丰富,不满足这些条件,人家就不服你。   林家从大头爷爷开始当的里正,可谓一辈传一辈,这也更能说明林家在通许镇的背景。   包括徐虎他们拜的那位林夫子,也是林家的一员,不过跟林里正属于堂亲。   按说林家那样的身份背景,是没必要跟徐二舅这般亲密的,林里正的身份跟徐大舅的东家比较相衬,徐家其实矮了一头,但架不住他们家有个出息的女婿,若是沈爹在这里,林里正甚至不介意亲自跟沈押司称兄道弟,让儿子跟沈押司的舅兄打好关系就更没毛病了。   但可能刚开始两边来往都有点各取所需的意思,不过后来发现脾气和兴趣都合得来,双方就真打成一片了,林大头常去酒楼喝酒被徐大舅私下开小灶,他也不白占便宜,常给好朋友送东西,其中就有让人羡慕的木炭。   不过林家人口也多,木炭也得省着用,只能意思意思送一些给徐家,冬天最冷的那段时间,烧几天就用没了。   介绍到这里,徐二舅也没叹气,而是颇为自信的告诉外甥女,“咱家的都用没了,你大头叔家里肯定也还有的,姝娘你就等着吧,明日一早二舅就帮你要去。”   他刚说完,才被表姊带头嘲笑了的徐力就不计前嫌的提醒了她,“表姊你要木炭怎么不早说,忘了去年我爹还给你们家送了木炭?”   沈丽姝恍然大悟的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当时她还没穿过来,因此印象不深,导致最近还在为到哪里找木炭而烦恼。   不过没关系,最后也殊途同归了,沈丽姝十分真诚的对二舅道,“那就拜托二舅了,请一定帮我弄些来,我可以出钱买,这东西有大用处。”   徐二舅摆手,“不用出钱,你放心等着便是。”   沈丽姝笑眯眯点头:“好的,我都听二舅的。”   被聪明能干、备受好评的外甥女这般信任,徐二舅顿时骄傲挺胸,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高大过。   事实上,沈丽姝真正的想法是,出不出钱二舅说了还真不算,他那位大头朋友也说了不算,因为烧烤摊计划一旦确定,他们就需要大量的木炭。   本来她还头疼目前不是木炭上市的日子,他们要去哪里搞这么多木炭做烧烤,找到了还要担心价钱也虚高、增加成本的问题,但现在有了二舅的大头朋友,这些问题简直迎刃而解,到时候只要请对方出面找媳妇的兄弟下一笔私人订单,看在亲戚关系也能赚钱的份上,那边没理由拒绝吧?   沈丽姝都没想过指着这层关系压价,只要对方不恶意提价,因为没了中间商赚差价这一环,已然比在城里买木炭划算许多。   不过这个暂时不必多说,等有需要的时候,拿着定金上门就行了。   沈丽姝出发前经过一番思考,还是往自己荷包里塞了几两碎银和几串铜钱,现在想办点什么事都有底气得很。   钱不仅是男人的胆,也同样是女人的胆。   聊到这里已经有些晚了,尤其是年龄最小的沈进殊,兴奋劲过去,他开始不停的打哈欠,徐姥姥忍不住把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搂进怀里,心疼道:“听说你们昨天忙到深夜才收摊,今儿又一大早起来,便一直折腾到现在?这都多少个时辰了,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有什么话留着明儿再说,都去洗漱一番早点睡觉吧。”   沈丽姝已经说完了正事,其他就等明天二舅能不能搞来木炭了,所以她是第一个响应号召要去休息的,“好的姥姥,那我们去打水洗漱。”   徐姥姥正要叫他们去厨房,灶上肯定烧了热水,就见老头子对外孙女笑得一脸慈爱,“你们难得来姥爷家住,也不知道东西放哪儿,别动了,在这等你表兄弟们去打水来。”   话刚落音,徐虎他们不等再吩咐,就积极的去找洗漱用具了,不一会儿,姐弟三人的帕子和热水送到,没捞上工作的徐鹭甚至不甘心的问:“表姊今儿要不要泡脚?我再去给你打些水。”   沈丽姝打着哈欠拒绝了,“谢谢,不过我有些困了,想早点休息。”   孩子们你情我愿,徐姥姥倒不至于像儿媳妇们那样看得不舒服,她笑眯眯等外孙外孙女洗漱完,便亲自领他们去房间休息。   在姐弟三个洗漱的时候,最小的沈进殊都乖乖自己宁帕子给自己擦脸擦脖子,动作虽不如兄姊的熟稔,却自有一番憨态可掬,看得徐姥姥忍俊不禁,提出帮他洗脸,还被小大人似的拒绝了,这让她对这个可爱又懂事的小外孙更加爱不释手了,领着他们回屋的时候,还柔声问牵着的小外孙,“二弟怕不怕生,晚上要不要跟姥姥住?”   沈进殊仍然拒绝了姥姥的好意,他甚至不肯单独跟大哥住一屋,而是非要跟在家里一样,姐弟三人住一起。   徐姥姥坚持亲自领着孩子们来房间,是因为她和儿媳妇精心准备了好多天,特意打扫清理了两间屋子,一应床褥都是这几日才洗干净晾晒好的,“现在姝娘单独住一间,大弟二弟住一间,等姝娘回城里了,你们两个小家伙正好各住一间屋子。”   她想着这么好的条件,孩子们肯定很满意吧?   姝娘确实很满意,穿越这么久,总于有独立房间了,哪怕只能小住一阵子,哪怕房间里除了床并无几件家具,她依然乐得恨不得立刻上床打几个滚庆祝。   万万没想到,平时乖巧听话的小老弟今天却不配合。   对上两双在昏暗灯光下仍扑闪扑闪、写满期待的大眼睛,沈丽姝到底没办法冷漠拒绝,最后只能接受自己与独立卧室擦肩而过的事实。   躺在陌生但鼻尖充满阳光味道的床上,身边依偎着两颗熟悉的小团子,沈丽姝很快就放下对陌生环境的警惕沉沉睡去。   只是在睡着的前一刻,她内心还在充满凡尔赛的烦恼——唉,弟弟太爱了我怎么办? 第30章   鸡蛋葱饼。   带着这份甜蜜的负担, 沈丽姝睡了个懒觉。   睁开眼睛,房间里只她一人,明媚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 给简陋单调的屋子镀上一层光辉, 让人待在室内都有种暖洋洋的慵懒舒适了。   沈丽姝不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这才是她想象中的穿越种田生活啊。   穿戴整齐走出屋子, 来到檐下, 院子更是阳光灿烂,沐浴在阳光中的沈丽姝只觉得心旷神怡。   瞬间更有奋斗的激情了,等她赚够钱也买个采光好的小别墅。   面朝阳光, 春暖花开。   那她肯定不像姥爷家这么暴殄天物, 这么好的院子竟然不养花不养草, 也不种葡萄秋千, 就让它这么光秃秃。   不过虽然此时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反而要比昨晚冷清许多, 偌大的院子只有徐姥姥和大舅母两人在忙碌着, 听到开门的动静, 徐姥姥立刻慈祥的看着外孙女, “姝娘醒了,在姥姥家睡得可好?”   沈丽姝刚要表示睡得好极了,却听大舅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打趣道, “娘就别担心了,都太阳晒屁股了,姝娘才起来, 这能睡得不好吗?”   吃饱睡足的沈丽姝丝毫不在意大舅母的阴阳怪气, 甚至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点头承认, “睡得好极了, 姥姥和大舅母早。”   大舅母徐郑氏冷不丁被她的笑容迷了眼,一下子忘了还想说什么,徐姥姥也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便起身一脸疼爱的朝外孙女招手,“姝娘过来坐,饿了吗?姥姥先给你打水洗漱。”   沈丽姝能接受小伙伴们的服务,但哪里能让老人照顾她,忙接过木盆跟在老太太身后,顺便问道:“姥爷和舅舅他们去哪儿了?”   “你大舅一大早在酒楼待着,要到午时过后才回来歇上一两个时辰,你二舅和二舅母先去他岳父家帮忙了,今儿是赶集的日子,亲家摊子怕是人手不够,等老二忙完了,应该正好顺路去趟林里正家。至于你姥爷,也是一大早就带你兄弟们出去玩了,本来还想叫你的,大弟二弟都不让呢,说阿姊最喜欢睡觉。”   说到最后,徐姥姥想起两个小外孙一脸骄傲自豪说他们阿姊最爱睡觉的样子,也不由得忍俊不禁了。老大媳妇虽然不太会说话,可这一回当真是觉得好笑才打趣姝娘的。   沈丽姝倒是完全不在意大舅母有意还是无意,听完徐姥姥的调侃,她还挺欣慰,知道不打扰她睡懒觉,小老弟没白疼。   在灶上打了些热水出来,沈丽姝蹲在水井旁簌口洗脸,徐郑氏好像也忙完了手头的活,一边用身上的围裙擦着手,一边过来问:“姝娘想吃什么?舅母给你去做。”   沈丽姝客气道,“大舅母不用麻烦,你们早饭吃的什么,我也吃那个。”   大舅母又哈哈笑了,“你兄弟们早饭也都去外边吃了,不过你起的晚,现在好吃的估计都收摊了,至于我们自己,跟平日一样煮的粥,吃得一点不剩。”   沈丽姝:“……”   睡懒觉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但她料中了开头,却没料到结尾,大舅母阴阳归阴阳,却也是当真要专程给她准备早餐的,抬头瞧了眼天色道,“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吃午饭了,也不必弄太费事的,摊个鸡蛋饼如何?”   徐姥姥赞同:“用精面做,多放点油,那样才香。”   听到多放油,徐郑氏有一瞬的窒息,因为事后她跟妯娌都发现了油罐见底的噩耗,那一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   但是没办法,烤鱼太香了,所以这种心痛只持续一瞬间,下一秒内心就被烤鱼的麻辣鲜香味填满。   外甥女手艺好到上天,徐郑氏多少有点输人不输阵的倔强,连婆婆让她用家里最金贵、平时都舍不得用的细面,她也二话不说点头:“好的。”   就让姝娘瞧瞧,她用心做饭也是不差的。   沈丽姝已然看出了徐姥姥和大舅母不是假客套,她也不走那些流程了,笑眯眯道:“那就谢谢大舅母了,可以帮我多放点葱吗?”   “姝娘喜欢葱?行,给你多搁点!”   对于常年在灶台打转的徐郑氏来说,摊煎饼毫无难度,只要舍得用上好的细面,肯放鸡蛋和油,味道就不会差,所以沈丽姝很快就吃上了香喷喷的鸡蛋葱饼。   吃过早饭,沈丽姝还想要不要出去逛逛,她毕竟是在繁华首都中心都能来去穿梭、无所畏惧的人,如今到了不甚熟悉的小镇,哪怕小伙伴们都抛下她出去浪了,她也不是待在家里望眼欲穿、自怨自艾的作风。   大不了她一个人出去溜达。   说不定溜达着溜达着,还能不小心摸到老沈家去。   只不过要想个办法让姥姥她们放行。   沈丽姝还没想好说服姥姥的理由,善解人意的表姐妹们纷纷发出邀请,“姝娘若是无事,不如进来看看我们的绣件,指点指点?”   “对呀,姝娘肯定知道城里流行什么花样,跟我们说说呗。”   虽然沈丽姝觉得讨论绣活不如出去闲逛来得快活,但对上小姐姐们期待的目光,她犹豫片刻到底欣然答应了。   要是表姐妹们热情邀请她一起做绣活,那她二话不说告辞跑路,但只是找她交流一下经验和城里的流行风向,沈丽姝还是愿意的,谁不想和清丽秀气的小姐姐们贴贴?   沈丽姝进了表姐妹们的绣房,不一会儿就打成一片、欢声笑语了。毕竟她在这群小姑娘中称得上见多识广、能说会道,还有自己的审美,一边聊着在城里发生的趣事,一边还能给她们指点配色。   提到城里的流行风尚,沈丽姝大方的说:“上个月我买了件绣样送给我娘,她高兴得就算没功夫拿针线,都要时时摸一摸绣样,这些天我们不在家烦她,我娘肯定争分夺秒绣起来了,等她熟练以后,你们可以缠着她学这个。”   看吧,她就说在学习方面的投资永远不亏,她娘就算不用再卖绣件补贴家用,自己提升技艺也能教家里人。这里的人对技术再怎么敝帚自珍,她娘也不会对娘家侄女藏着掖着的。   听到沈丽姝这么说,表姐妹们更是欢喜了,恨不得姝娘这些天都跟她们待一起,姐妹们日日相处着。   可惜姝娘的心并不在她们这里,才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点无聊了,刚好听到一阵动静,想是出去玩的大部队回来了,她迫不及待起身,“不知是不是大弟二弟他们回来了,我去瞧瞧。”   她才踏出房门,正好跟炮弹似冲过来的二弟撞个满怀,小家伙小手高举着一串糖葫芦,兴冲冲向她邀功:“阿姊阿姊,今天镇上赶集好热闹哦,我还给你带了一串糖葫芦!”   “很好,出门玩还记得给阿姊带东西,没白疼你们。”端水大师姝娘挨个摸了小老弟的狗头,就毫不客气笑纳了他们的礼物。   不过她也没吃独食,这串山楂葫芦一共六颗,她刚好跟方才聊得热络的表姐妹平分,一人一颗、不多不少。   沈进殊瞬间傻眼。他跟大哥提议给阿姊带糖葫芦,就是清楚阿姊不爱吃独食,知道他们自己都没舍得吃,只给她买这串,阿姊肯定会分些给他们。   结果现在阿姊的确没吃独食,可他自己半颗也没捞到,小家伙觉得血亏,仰着头看咔擦咔擦、津津有品尝山楂的阿姊和表姊们,不由得疯狂分泌口水。   虽然小家伙并没有抱屈,可这灼热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沈丽姝含着半颗山楂问:“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们自己没吃吗?”   沈进殊一边摇头一边去看他哥,他哥表示莫名其妙,“看我做什么,你只说给阿姊买,没说自己也要啊。”   “我说我想吃,你会买吗?”   “会啊。”沈文殊想也不想的回道。   沈二弟急了,“可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们今天第一次逛集市,你要是真想吃什么,不贵的话当然可以破例一次。”   沈进殊加重了“一”这个数字,他自己看到糖葫芦可以忍着不买,但是弟弟如果特别想吃,偶尔一次他也是可以满足的。   没想到他大哥今天不走寻常路,沈进殊这次真的呆若木鸡了。   沈丽姝见状哈哈哈大笑,毫不掩饰她的幸灾乐祸,“没想到吧,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你。”   说完伸手戳了戳二弟的脑门,故意“咔擦咔擦”把糖葫芦咬得更大声,“嗷呜,真香。”   沈进殊:……   嘲笑完大冤种弟弟,沈丽姝慢悠悠坐下,听小伙伴们讲集市上的见闻。   这时,混在其中一个略眼生的男孩站出来说,“姝娘,奶今儿特意在集市上买了肉,让你待会带大弟二弟过去吃饭。”   沈丽姝其实早注意到他了,依稀记得这是沈家的男孩。但她一时没想起他的名字,甚至连排行多少、沈家哪一房都想不起来。   她也不想跟老爹的亲生父母家这般生疏,可是沈家的兄弟姐们,比徐家几乎还要多一倍,平日又不大来往,原先的小姝娘都未必分得清这些兄弟姐妹,更何况半路穿过来的她?   机智的姝娘心想她该遵循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基本原则了。   不给自己开口犯错的机会,大家就不知道她连堂兄弟们都不记得。   所以一早就看到了这位堂兄弟,她也没当没看到,想着如果有事,他会先开口,她就省了打招呼的过程,而且把时间拖一拖,说不定她先想起对方的名字呢。   果然他一开口,沈丽姝突然灵光一闪,这好像是沈三伯的大儿子沈大柳,在堂兄弟中排行老五。   也是她最小的一个堂哥,剩下那都是弟弟了,见了她得乖乖喊堂姊的。   困扰心头的一个小问题解决了,沈丽姝立刻熟稔的打招呼,“五堂哥,你怎么在这儿,在集市上跟大家刚巧碰到的吗?”   沈大柳爽朗一笑,在黝黑的皮肤下,一口牙齿简直白得发光,他道:“我一早就来了,那时你还没起,我们才去集市上逛了一圈。”   沈丽姝想起来了,老爹昨天送他们下乡时提过,他小时候还在镇上生活,上头两个哥哥年龄相差有点大,还要帮爹娘干农活,只会管着他们几个弟弟不许胡闹;四哥又太老实没趣,不肯带他玩;最后他跟同样不安分的三哥狼狈为奸,兄弟俩上房揭瓦,是周围出了名的熊孩子。   可以说沈三伯跟老爹不但是兄弟,还是小时候最铁的伙伴,她爹被出继,离家近二十年,这份情谊也没大改变,所以这一大早其他堂兄弟都没有动静,只有沈三伯的儿子早早来找他们了。   这份亲近沈丽姝是接受的,于是立刻转头征求在场长辈的意见,“姥爷姥姥,那我们中午先去爷爷奶奶家?”   人家都特意买了肉,还这么早让人过来守着,就为了接孩子们过去吃顿饭,徐姥姥徐姥爷又怎么能说不。   就算他们私底下跟老沈家卯着劲,本意也都是为孩子们好,爷爷家对几个孩子如此上心,徐姥爷也是乐见其成的,便爽快摆手,“去吧,这是应该的。”   “好,那我去拿板栗。”她说要请姥爷家和爷爷家的人都尝尝板栗烧鸡,就真从家里拎了一兜板栗过来,给姥爷家那份昨天就拿出来了,现在去老沈家吃饭,正好把剩下那份带上。   沈丽姝亲自去屋里取东西,当然不会只带一兜板栗,作为合格的端水大师,她早在昨天上午购物时就安排好了,给徐姥爷和沈爷爷家的糕点一式两份,不偏不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攀比,甚至连口味都一模一样。   嘴上说着应该去老沈家的徐姥爷,看外孙女进屋拿东西还忐忑了一下,见她出来只拎着几个熟悉的糕点包装,并没有带任何行李,立刻安心了,老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亲自把人送到院子门口殷殷叮嘱,“你们在爷爷奶奶好好玩,晚些回来也没事。”   反正最后还是要回他家睡的。   “好的。”沈丽姝和弟弟们乖巧点头,然后他们谨遵姥爷的嘱咐,真就很晚很晚才回来,徐姥爷一家从白天等到黑夜,才等回来在老沈家吃过了晚饭、依依不舍离开的姐弟三个。   弄到这么晚,沈丽姝也不是故意的,但是老沈家的壮丁们太好用了。   既然要一碗水端平,不如就贯彻到底喽。目前她的烧烤实验最缺两样东西,木炭和竹签,前者徐二舅有关系可以帮她弄来现成的,后者却是有钱都买不到,刚好老沈家的伯父堂哥们人多力气大还肯吃苦,沈丽姝就请他们帮她削制打磨一些签子了。   这是沈丽姝一早就想好的。   一旦摆烧烤摊,他们就需要大量的木签用来串肉,不管是从环保还是节省成本的角度出发,她都可以劝说自己循环利用木签,像饭店的碗筷一样,只要做好清洗消毒工作就好。   可木签又不是铁签,能用个三五回就算它结实耐用了。   到那时候,他们仍然要准备好足够多的木签,且需要随时补货。   沈丽姝不是顾此失彼的人,她一早想到这个,就打上了沈家人的主意。   老沈家不但人多力量大,刚好也住在镇上,随时可以去林子里砍树,可比他们在城里弄这玩意儿的成本低多了。   但沈丽姝是有这么个打算,却没想要这么快“穷图匕见”,总要先跟老沈家的大家相处相处,增进一下感情,才好提要求嘛。   然而一跟着沈大柳来到沈家,姐弟三个受到了丝毫不亚于在徐家时的热情欢迎,老沈家一屋子的大人小孩跟前跟后,就差没有夹道欢迎了,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吃饭的场面也很夸张。   沈家今日的菜式堪称丰富,炖了新鲜的猪肉,炒了一大盘鸡蛋,还有一盘据说是伯父们上个月在林子捉到的野鸡,没有去集市上卖掉也没有自己吃,而是为了等他们姐弟来尝,生生存放了一个多月。   沈丽姝听到沈家人这么介绍的时候,心里想着有些过了,但是对于夹到碗里的鸡啊肉啊,她吃着是真香,尤其是那盘为了他们存放了一个多月的鸡肉。   可能是因为野鸡肉不多,沈奶奶她们不像对待猪肉一样随意,很是费了点心思和火候整治,将鸡肉炖得软烂入味,还放了增香提味的干蘑菇,吃起来极有风味,跟沈丽姝上辈子吃过的鸡肉都不一样。   这顿饭算是超出了沈丽姝的预期,不仅是菜本身好吃,她也真正意识到了老沈家有多么重视他们了。   明明他们三个孩子,热情招待也可以用更轻松的方式,比如准备些小孩子都喜欢吃的零嘴小吃,都能让他们至少两个小老弟吃得开心也玩得开心。   老沈家偏要拿出过年待客的隆重规格,足见其用心程度。   沈丽姝还是能看出,沈爷爷沈奶奶等长辈应该就是补偿心理而不是别有所图,大概觉得平时照顾不到他们,没尽到长辈的心意,现在终于有了接触的机会,恨不得一口气全给他们补上来。   她便也不客气的笑纳了这份好意。   补偿好啊,刚好她有事请伯父们帮忙,这下都不需要先走流程套近乎了。   于是吃完午饭,沈丽姝就把想要打磨一批木签子的要求,同目前跟她最熟的四伯说了。   农闲时节,沈家人又因为这两天要欢迎他们姐弟,特意没去打零工,沈丽姝当着全家人的面说想要砍树打磨签子,自然不仅是沈四伯当即点头应允,几个伯父也都纷纷响应,人狠话不多的大伯父当时就扛上斧头出发了,“姝娘要不要一起去林子?正好你自己挑树。”   沈丽姝虽然对木材的品种用途一无所知,但还是毫不犹豫跟着去了,加上同样要看热闹的小老弟和堂兄弟姐妹们,队伍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是的,除了沈丽姝毫不犹豫凑这种热闹,沈家还有几个女孩兴致勃勃跟着,其中就有沈四伯家的一双姐妹花。   说起来沈徐两家都住镇上,但对于孩子们的教育可谓是天差地别。   徐家的男孩们不管有没有天赋,满六岁都得去私塾念书,沈家却不用。   因为沈家家底薄,等着张嘴吃饭的人太多了,真要说日子好起来也就这几年的事,这其中少不了沈家旺的帮衬,前面提到过的,沈家旺能给他们找不压价的铺子卖农产品,徐家也给过花生等经济作物种子带他们赚钱,甚至沈家人每年闲暇时节很容易找零工活,也有些是看沈家旺的面子。   沈家人借着这层关系日子蒸蒸日上,却也不是穷人乍富,更不是天上掉馅饼,依然是他们辛勤劳动所得,哪怕如今有了一点点家底,也绝不敢挥霍。   就像送孩子念书,沈家如今养住的男孩足足十三个,都送去念书的话,地里每年的出息恐怕都还不够给他们交束脩的,倘若只挑一两个送去读书,一来他们中并没有那种天资聪颖、一看就值得培养的好苗子,二来人丁兴旺的家族最怕不患寡而患不均。   既如此,还不如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当失学儿童好了。   沈爷爷沈奶奶是典型的封建思想,嫁出去的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孙女儿自然也一样。男孩们他们都顾不上好好培养,女孩们就更不大管了。   沈丽姝的堂姐妹们当然也会跟各自的母亲做针线学家务这些基本技能,但到了农忙的时候,她们也都要下地干活,并没有常年被拘在家中,自然而然养成了比徐家女孩们更外向大胆的性格,兄弟们能跟着去看热闹,她们也能。   沈家已经长成的几位大姑娘,两位已经出嫁了,一位备嫁中,正被母亲和婶婶们拉着做紧急培训,如今跟着出来看热闹的当中,就数沈四伯的女儿年纪最大,不过也只比沈丽姝大两岁。   这位名唤青娘的四堂姐,跟沈丽姝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她以为沈四伯那么憨厚老实、不争不抢的性子,又没有儿子,可能在家里地位比较尴尬,连带着妻女也是被其他几房欺压的小白菜,弱小可怜又无助。   就像很多小说里重生女主上一世的配置。   事实却不是如此,至少不全是,青娘堂姐是沈丽姝穿越后接触到的第一个性格比她还自来熟的同龄女孩,在其他兄弟姐妹们表现得比她这个客人还拘谨羞涩的时候,青娘已经不见外的跟她聊起来了。   姐妹们想跟着去看热闹也是青娘带头,她还很聪明,不给爷爷奶奶阻止的机会,先一步挽住沈丽姝的手,“大哥他们大大咧咧的,万一把姝娘带丢了怎么办?还是我们跟着一起,也好为姝娘和弟弟们带路。”   这话一说,沈奶奶脸上的不赞同立刻变成了笑容,还叮嘱孙女们好好给姝娘姐弟介绍一下周边的风景。   沈丽姝穿越这么久,向来只有她找工具人的份,第一次被当工具人,非但不介意,还给堂姐点了个赞。   小姑娘很有想法,跟她学做菜吧! 第31章 (修bug)   做人嘛,最要紧的就是开心。   沈丽姝再觉得青娘堂姐有想法, 现阶段也仅限于想想。   她自己算是有金手指的,带着现代打工人的工作能力和心智穿越到古代,还开挂般的摊上一对开明父母, 自己还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儿, 父母对她视若明珠也不为过。   所以她相当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但迈出第一步的过程依然困难重重。   沈丽姝觉得她但凡脆弱一点, 或者上辈子还没体会过经济独立的感觉就穿越, 大概早就放弃挣扎了。   她都知道甚至是理解沈徐氏的想法和打算。   不是她自负,上辈子自己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在学校是出了名的班花校花, 成绩也不错, 有什么露脸拿奖金的活动都能轮到她, 一路顺风顺水到参加工作, 这副好相貌同样让她在单位领导同事中颇得了一些关照, 且关照她的以同性居多。   现代社会女孩甚至比男生更看脸, 女生跟女生贴贴更是肆无忌惮。   而她这辈子的长相, 从还没完全长开的眉眼轮廓中, 已经能看出要比上辈子更为精致明艳的迹象, 沈丽姝有时候照镜子都忍不住惊叹,她以后该不会长成神仙姐姐那样吧!   所以明明有靠脸吃饭的实力,按照她娘规划的路线发展不好吗?   她大可以不操心这么多, 管爹娘以后生多少孩子,不饿到她就行,只安安心心在家里当小家碧玉, 比起她如今带队创业的辛苦付出, 做家务和刺绣的那点工作量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此苟到十五六岁, 有这张脸和她娘长久的谋划, 到那时必定已经谋到了满意的亲事,她只要乖巧坐等安排,很轻松也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但她却一分一毫都没有想过要按照她娘期待的路线。   沈丽姝比谁都清醒,她选了一条现在很辛苦,可能也会遭遇到她这个性别本不应该承受的重重困难、挫折甚至是非议的道路,但这条路是绝对通往光明未来的。   并且她选这条路,也不是出于带着全家发家致富这么伟大的志向,那都是顺带的、或者说她走迈出去就绕不开的过程,而她内心从始至终都只是为自己而奋斗。   按照沈丽姝的规划,如今辛苦奋斗个五年十年,她往后一辈子都受益无穷,一旦实现财务自由、不必一辈子都受制于人,那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她有什么理由不冲?   所以不管中途遇到多少困难阻碍,沈丽姝都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但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孩,没有她这份坚定和必胜的信心,她不会贸然把她们拉进来。   至少也要等她有一定的成就,且人们看到跟着她混的人都得了什么好处才行。   那时候怕是不用她开口,她看好的苗子就自投罗网了。   沈丽姝并不着急,一路有说有笑跟众人进了林子里。   她不知道如何挑选木料,却明白自己的诉求,详细解释了她的签子需要做成什么形状大小和用途,几位伯父便心中有数,一致表示柏树和杨树应该很符合她要求。   其实桐树也合适,但是桐子榨成的油有大用处,如非必要他们是不会去砍桐树的。   反正林子里的柏树杨树就够多了。   教几个侄子侄女辨认了杨树和柏树,大伯父便扛着斧头问:“姝娘想要哪一棵?”   小孩子才做选择,芯子是成年人的沈丽姝选择全部都要,她眨着大眼睛笑盈盈:“我也不知道哪种最好,伯父们能帮我砍两棵回家对比一下吗?”   伯父们虽然被侄女甜甜笑容感染得也纷纷露出微笑,但还没轻易被忽悠,大伯父狐疑的回头,“姝娘要用那么多签子吗?”   他们这儿林子里的树长得都好,随便一棵树搬回去也足够打一套桌椅了,他以为侄女最多用半截树,他们砍一整棵带回去,剩下的还能打点家具。   万万没想到姝娘胃口这么大,张口就让他们砍两颗回家。   不仅是沈大伯震惊,其他人也被沈丽姝的口气惊到了,回头惊诧的看着她,二弟更是站在树底下,仰着细脖子看树冠的同时发出喃喃自语:“这树好高啊。”   沈丽姝都准备拉堂兄弟们入伙了,见他们反应这么大,便没再隐瞒,羞涩一笑:“板栗已经卖完了,但距离过年还有些时日,我想用木签弄些吃的去街上卖,所以需要的木签会比较多。”   一听说她又有做生意的点子了,间接尝过甜头的堂兄弟们都双眼发亮了,沈大伯他们便也不再多言,摆开架势齐心协力砍树。   不一会儿,一棵大树轰然倒地,周围的小朋友们都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唯独提出砍树要求的沈丽姝略感不适。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保护环境、爱护花草树木,如今自己冲在破坏树木的第一线,哪怕这林子野生野长、并不属于谁家的财产,她依然感觉很心痛,忍不住问伯父们,“万一我日后需要砍的树比较多,是不是应该砍多少棵,就给它种多少棵?”   这个问题都不用长辈们开口,几个堂哥已经七嘴八舌给她解释完了,大意就是树木的生命力很顽强,只要把树桩树根挖干净,来年会有种子自己生根发芽,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沈丽姝这才安心一些,暗自记下以后算工钱要记得多给一份清理树根的。   现在她是以侄女的身份请伯父们帮忙,不用管报酬,但等烧烤摊顺利弄起来,需要源源不断的木签,伯父们自然不能无偿劳动,她会按照劳动量给他们算工钱,清理树根大概属于加班,是她提出来的,她也得算上。   同时沈丽姝也想好了,以后要有机会弄到适合本地生长的树种,就搞来给这里种上,就当是为老家的生态环境做一点贡献,不是说达则兼济天下吗?   这么一想,沈丽姝也不心虚,还觉得自己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跟小伙伴们一起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接下来,沈家众人就忙活开了,兄弟几个分工合作,锯木的锯木,切割的切割,到打磨这一步更是连堂哥们都能上手,一直埋头忙到了太阳下山,沈丽姝和弟弟们在沈家吃饱喝足后回徐爷家的时候,各自怀里都抱了一大捧扎好的木签。   此时徐姥爷他们已经在家中等到望眼欲穿,徐虎他们还想去沈家接人,只是被徐姥爷阻止了,他还不想自家里人沉不住气的样子被老沈家知道,让沈老头有理由嘲笑他。   于是天都黑了,大人坐在院子里伸长脖子张望,徐虎兄弟们更是急得在院子门口踱步徘徊,终于依稀瞧见熟悉的身影,几人赶忙一拥而上,第一时间询问情况并顺手接过了他们手里的东西,“姝娘,大弟二弟,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们都担心呢,咦这是什么,这么沉?”   刚说完,被他们忽略的好兄弟沈大力和沈大山,也不客气把手里的木签全叠到徐虎手上,沈大山见他们也不知道,还故作神秘的说,“这可是好东西,虎子你好好抱着,别弄掉了。”   是的,沈丽姝姐弟三人是被一路护送回来的。   都这么晚了,沈家人也不放叫三个人生地不熟的孩子自己回去,他们和徐家虽然都住在镇上,可镇子这么大,正常步行也要半刻钟,主要他们镇子是进出城的交通要道,打镇子进进出出的人鱼龙混杂,老沈家人还真怕这么白静秀气、招惹稀罕的姐弟三个走在半道被人打包掠走。   因此热情留宿未果后,沈爷爷沈奶奶老两口便要亲自护送,只是被儿子们拦下了,几个伯父抢着要为老父母分忧,沈丽姝一看无论是沈爷爷沈奶奶,还是伯父们送自己,她都很压力山大啊。   不至于不至于,沈丽姝于是连忙点了两个名,说长辈们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让三堂哥和四堂哥走一趟。   三堂哥四堂哥就是沈大力和沈大山了。   至于她为什么没点大堂哥二堂哥的名字,当然是因为大堂哥已经成亲,马上就要当爹了,二堂哥的亲事也定下了,不是明年年初,就是年尾成亲。   在这里,两位大堂哥俨然已经是大人了,沈丽姝觉得不适合拉他们入伙,于是转而盯上了沈大力几人,不遗余力的创造着更多接触的机会。   本来嘛,这次无条件配合他们搜寻板栗、留下汗马功劳的,也是以三堂哥沈大力为首的堂兄弟们,上头两个大堂哥忙着跟叔伯做工赚钱,根本没功夫陪他们小孩子玩闹,同时沈大力几人也是跟徐虎年纪相当,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   出于以上种种考量,沈丽姝跳过了更为高大能干的堂哥,独独选了他俩。   可惜这两人完全没考虑自己雀屏中选背后的原因,还在跟好兄弟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沈丽姝便也没打扰他们,跟随后迎上来的徐二舅和舅母们打招呼,简单解释这么晚回来的原因,并重点询问了徐二舅去林家那趟是否顺利,得到肯定的答案,她便放心了,这才转头笑眯眯同沈大力和沈大山道别,“大堂哥二堂哥,你们先回去吧,替我折腾了这么久,怕是累坏了,回去早点休息,明天下午记得叫大家都过来弄烧烤吃,也正好试试这些竹签好不好用。”   跟堂哥们分别的沈丽姝一脚跨进院子,先和看似沉稳、实则见到他们回来已经乐得合不拢嘴的姥姥姥爷打招呼并致歉,“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让姥姥姥爷担心了。”   得到老人家的谅解后,沈丽姝迫不及待要去看她心心念念的木炭了,“二舅,您拿回来的木炭放哪儿了?”   “就在屋檐下,我带你去过去。”徐二舅笑容灿烂,一脸自己事情办得十分漂亮的骄傲模样,亲自领着外甥女去看他带回来的成果,身后还坠着一串小尾巴。   沈丽姝凑近一看,能理解徐二舅的骄傲从何而来了,她自己颇为惊喜,“这都有半箩筐了,林叔叔是不是把家里的木炭都给咱们了?”   “对啊,我琢磨着要摆摊卖这什么烧烤,肯定不能指望你一个姑娘家动手,万一烧着烫着或是熏黑了,你爹娘得多心疼啊?姝娘你得教会虎子他们弄,就像糖炒板栗那样。可虎子他们又不像你似的聪明、一上手什么都会,他们笨手笨脚的,想要做得好,就必须多学多练,那炭火就省不了了,所以我叫大头有多少炭给我拿多少,他就把家里这些都给了我。”   徐二舅说得有理有据,也正好跟沈丽姝的打算不谋而合,她领着小伙伴们搞事业是想当老板赚大钱,才没兴趣当什么烧烤西施,这么艰巨的工作还是交给能干的小伙伴吧,她比较适合搞搞点单收银、招揽顾客。   沈丽姝自然是疯狂点头赞同二舅的想法,等他说完立刻道,“林叔叔确实讲义气又大方,但这样一来,二舅您岂不是也为我们欠下了人情?这么多木炭就算是去外边卖,也得花不少文,不如咱们还是出钱买吧,也不能让跟二舅这么铁的林叔叔吃亏不是?”   说着就要去掏钱袋,手一动就被徐二舅按住了,“不用给钱,你林叔叔提了个要求,这几日咱们若是用木炭做好吃的,他也要带儿子来尝尝鲜。”   “咦?”沈丽姝刚发出一声疑惑,徐二舅就迫不及待解释起来,“之前我跟大头他们说姝娘手艺多好,比爹和大哥都强的时候,他们都还不信,直到昨儿晚上,姝娘你烧的那锅烤鱼可真真是香飘十里,据说连在东家酒楼吃饭的客人,都闻到香味去附近找是哪家店的手艺了,大头他们更是心服口服,所以我一说是姝娘要借他家的炭做吃的,他二话不说就给了,只提出尝一尝姝娘的手艺作为交换的简单要求,我便自作主张应下了。”   沈丽姝当然不觉得徐二舅是自作主张,这个条件太值得了,她反倒对自己的手艺引得人四处寻找的小故事更感兴趣,忍不住得意道:“昨晚的烤鱼香味真能传那么远吗,我都不知道。”   这时徐姥爷眉开眼笑的作证道:“你们昨晚睡得早不知道,你大舅忙完回来,还同我们说了,这事是真的。”   沈丽姝终于笑出了声:“哈哈哈,那可能真的不错。”   笑完她还是倔强的摸出钱袋,在徐二舅一脸抗拒的神情中,数出了足足两百枚,“二舅别紧张,这不是要给林叔叔的买木炭钱,而是想托您明儿帮我弄一二十斤肥瘦相间的三层肉,鸡也要一只,鸡皮鸡胗鸡脚鸡翅也都可以烤,剩下的鸡肉炖汤或炖板栗都行。”   原来不是要买木炭,徐二舅神色缓和一些,但还是不肯接受外甥女的钱,“你二舅母娘家就卖猪肉,鸡鸭鹅也帮着人卖一些,明儿我直接去摊子找他们便是。”   他们镇上的大集会有固定日子,每逢三和八的日子举行,也就是初三、初八、十三、十八等日期依次类推,相当于每五天办一次,但通许镇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经济发展情况,让他们在不赶集的日子依然热闹,有些摊贩每天都来做生意,这其中就包括徐二舅老丈人家的肉摊。   只不过赶集的日子一天要准备好几头猪卖,不赶集的日子可能一两天才卖光一头猪。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镇上也是日日都能卖到肉的,因此徐二舅才能一口应下外甥女的请求,并打定主意明儿要给她挑最新鲜的肉。   “林姥爷家猪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也是花钱买猪来镇上卖的,二舅现在不要我的钱,难道是打算替我出了?那可不行,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又是我自己要请客的,除了你们和林叔叔,我还叫了爷爷家很多人,合该我自己出钱。”沈丽姝坚持出她该出的钱,不过说到后面她也俏皮一笑,“除了肉,还有好些瓜果蔬菜也可以串一串烤着吃,那些我可没打算出钱买,明儿直接去姥爷地窖里拿。”   听到最后这两句,徐二舅这终于接过沉甸甸的两百文,笑道:“那也行吧,地窖的菜想吃什么尽管拿。”   徐姥爷也笑呵呵点头,“对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你们只管敞开肚皮吃。”   他们甚至想劝沈丽姝最多买个三五斤肉得了,多烤点菜大家一样爱吃,不过沈丽姝坚持烤肉才是yyds,蔬菜只是起到一个调节气氛、吃起来不那么油腻的作用。   等他们商量完明天请客的事情,抱着沉甸甸的木签在旁边半天的徐虎徐力,这才幽幽出声,“姝娘,这些签子要怎么处理,还是直接放着等明天再用?”   “咦,你们还抱着不放呢?”沈丽姝有点无语,忙指挥道,“那先拿个干净的木桶或者木盆泡起来吧,串肉菜之前最好再用热水煮一遍,这样用着也安心。”   徐虎很积极的去找木桶放签子并打水清洗浸泡,一边想当然的回道,“那明儿一早叫我娘帮咱们煮一遍,再放院子里晒一天太阳,更干净了。”   被儿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大舅母有点不乐意,“你叫我煮我就煮,你是娘还是我是娘?”   没想到她的好大儿毫不在意,“那我明儿自己起来煮。”   虎子:多大点事?   大舅母:……   安排完明天的行程,沈丽姝也没在院子里久待,早早拉着弟弟们洗漱回房睡觉了,下午一直在指挥沈家众人按她要求打磨木签,动嘴皮子又动脑子,也很辛苦的。   沈丽姝回到床上倒头就睡,醒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她需要的东西都已备齐。   小伙伴们今天甚至忍住了出门浪的冲动,全都在家里等她起床。   终于等到人,沈丽姝还在洗漱,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问起来,“表姊,你要的鸡和肉我爹都买回来了,木签也都用沸水煮过放干净的篾盘里晒太阳了,这会儿早晒干了,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烧烤?”   好家伙,说好的下午烧烤趴,她才起床就被催了?   但沈丽姝抬头看了眼天色,倒也体贴的回答,“竟然你们都这么迫不及待,那待会儿用过午饭便准备起来吧。”   一二十斤肉,一只鸡和若干蔬菜,都洗干净切成大小等分的样子,再一串串给它们串好,这也是个不小的工程,饶是他们这么多人帮忙,估计也要忙半小时以上的。再算上他们烧火和适应炭火的时间,以及有这么多人等着边烤边吃,那还真要折腾大半个下午了。   沈丽姝也就不介意从善如流,早一点开工了。   做人嘛,最要紧的就是开心。   于是吃过午饭,小伙伴们又都训练有素的忙活开了,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串肉的串肉,他们各司其职配合默契,让想帮忙的大人再一次无法插手,只能坐在旁边默默围观。   沈丽姝指导了完全部流程,看大家都干得有模有样,她也拍拍小手起身,去房里准备他们的秘密武器——烧烤料。   她已经不记得严谨的烧烤料配比,也不重要了,手头香料有限,就随意发挥吧,沈丽姝便拿了个碗各取了些香料出来混合研碎,并随手在纸上记下她这份混合调料的大概配比,之后小伙伴们还要练习烧烤技巧,她会尝试各种不同的配比方式,最后选出大家觉得最好的一种作为烧烤摊的招牌调料。   不过等他们的烧烤摊开起来,这个碗里的东西就是商业机密,严格保密还来不及,绝对不能大咧咧直接用碗装着,哪怕沈丽姝知道这些香料都还是小众产品,很少有人知道,而且研碎了混合在一起,看起来都差不多,不熟悉的人也根本分辨不出它们的种类。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遇上个鼻子灵还见识广,闻一闻瞧一瞧就能猜出他们的商业机密,那她岂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开张前,沈丽姝势必会想办法弄出现代烧烤摊那种专用调料罐,一倒就能均匀撒上调料,既方便又能防止别人窥探机密,一举两得。   至于现在,沈丽姝还不至于太担心,毕竟除了二舅的朋友林叔叔,其他都不是外人。而那位林叔叔认不认识这些香料还两说,只要注意点别让林叔叔靠太近研究他们的秘密武器,那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沈丽姝耐心用捣药杵手动磨了一圈又一圈,尽可能将香料磨成细粉,整个过程又香又呛人,她一边努力屏住呼吸一边想,除了调料罐,口罩也该准备起来了。   等她这边搞定,小伙伴们也把肉和菜都串好了,弄了满满一盆子,沈丽姝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宣布,“开始烧炉子烤肉吧。” 第32章   木炭定金。   就跟沈丽姝预计的那样, 她和小伙伴们光是洗菜切菜串菜,就准备了一个多小时。   可能因为主要动手的就徐虎和徐力,其他小朋友都是添乱比较多, 而沈丽姝也认为现阶段只是带着玩闹性质的尝试, 玩得开心就好,并不要求他们严肃态度、提高工作效率。   于是串菜用了一个多小时, 烧炉子也用了大半个小时, 大家边忙活边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将近两个小时过去,才将第一批食物摆上炉子。   这个过程中, 接到烧烤趴邀请的人们陆续自带小马扎过来了, 徐家门口这么多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还引来了周围邻居和小孩探头探脑。   不过大家都有分寸, 看几眼热闹就行了, 可不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吃人家的。   包括被邀请的沈家一行人, 也不是带着一张嘴就上门的, 他们各自手里都拿了些自家地里种的瓜果蔬菜, 算是自备干粮。   沈丽姝邀请的是沈家所有人, 吃过午饭还打发弟弟们又去喊了一次,最后来的依然只有跟他们同辈的堂兄弟姐妹们。   饶是如此,徐家的院子也已经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沈丽姝便也没再坚持去请沈家的长辈们,她不爱玩那套虚的,当即叫大弟跑腿去厨房拿了个菜篮子来, 把沈家人带来的菜都放里面, 笑盈盈道:“太好了, 你们也带了这么多菜来, 万一不够吃,还可以边烤边串。”   这一次,大堂哥和二堂哥也出动了,毕竟他们中最大的虚岁也才十八,归来仍少年,平时表现得再成熟稳重,内心深处还是会向往这种热闹的。   大堂哥沈大金见堂妹这么不见外,肉眼可见的更放松了些,抿嘴笑道:“我们带的也不多,不够再回去拿,家中还有。”   “嗯嗯好的,咱们自家人关起门玩闹,都别拘着,想自个儿动手烤肉也可以去那边排队。”沈丽姝说着朝人群中央看了眼,她出来迎接沈家众人,烧烤摊就以徐虎徐力为首了,其他小朋友则热情的将他俩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徐二舅他们想凑热闹都挤不进去,更别提晚来了几分钟的林叔叔。   沈丽姝对这一幕乐见其成。   不知是她的视线太有穿透力,还是小伙伴们之间本就心有灵犀,她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了徐虎焦头烂额的声音:“姝娘你来看看,是不是该撒料了?”   沈丽姝忙向人群堆里扎去,正好领着已经被她说得蠢蠢欲动的沈家众人,让他们也顺理成章加入围观队伍。   不过他们想上手感受还要排队,作为技术指导,沈丽姝显然不需要,才走近就有人给麻溜让出了最佳位置,她端起一旁的调料碗,边撒边无奈道:“就这样放啊,跟你们炒菜放盐放糖一样,感觉火候到了撒一点,少量多次还更入味好吃呢。”   已经可以游刃有余给肉串们翻面、使其火候均匀,刷油也不在话下的徐虎徐力,唯独对这一步小心翼翼,因为他们亲眼看着姝娘进的香料店,都知道这点看似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多么金贵。   这么说吧,跟这些香料相比,自家平日舍不得放的油盐糖酱油那些,就便宜得让人想落泪了。   因此姝娘可以大大咧咧把调料碗搁他们手边,他们却不敢动不敢动。   徐虎疯狂摇头表示拒绝:“不不不,这一步最关键,还是姝娘亲自动手吧,我们都不知道该放多少调料才好吃,而且笨手笨脚,万一不小心撒出去了怎么办?”   沈丽姝抽了抽嘴角,无奈安抚道,“别紧张,撒多少都没事,多些入味还更好吃,当然也不能过量,因为我把盐也一起放里头磨细了,搁太多容易齁得慌。”   至于撒出去造成浪费,这也没办法,任何行业都有货损的问题,只要不故意浪费就行了。   不过他们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多少也感染了沈丽姝,让她想起这香料的价格,确实给他们的烧烤摊事业增加了极大成本。   可是像小伙伴们这样抠抠搜搜也不行,撸串就图一个香辣过瘾,不够味还怎么招揽生意、日进斗金?   她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之法。   沈丽姝看着肉串在炭火的炙烤下冒出油脂,渐渐将孜然辣椒爆香,浓郁的烧烤香味在每个人的鼻尖蔓延,勾得大家开始无意识吞咽口水,连外围悠闲聊天的大人们都不知不觉停止了闲聊,一双双眼睛聚焦在香味的源头。   这时她突然灵光一闪,“香料太贵需要省着些用,那咱们可以把酱油等调料也利用起来啊,改明儿试试用各种调料熬成酱汁,烤制时先刷一遍酱料,或者是调料制成料汁先把肉类腌制起来,不管是哪一种方式,增香入味的同时,后面咱们再烤制,也能用少量的香料烤出最好吃的肉串。”   她记得有些烧烤店也有自己的秘制烧烤酱,那他们也可以学习这个方法嘛。   小伙伴们也觉得这个想法很棒,七嘴八舌赞美她的聪明才智,沈文殊还歪着头问:“阿姊之前都没想到这个办法,现在才想出来,这是不是你常说的实践出真知?”   沈丽姝给他点了个赞,并发来了入学通知,“你很有想法,明天就去夫子那报道吧。”   沈文殊:……   大家围着炉子有说有笑,终于第一批烤肉出炉了。   是的,第一批烤制的都是肉,沈丽姝自己就是肉食动物,小伙伴也不遑多让,所以开烤的时候大家都要求烤肉,谁也没多看盆子里的蔬菜一眼。   可能需要等肉全部吃完,它们才能独得恩宠吧。   徐虎和徐力一人负责十串,看着多,可现场挤挤攘壤几十号人,这点肉根本不够塞牙缝的,于是沈丽姝提出了个天才般的建议,让大家三五结对共享一串肉。   也幸好是他们自己吃的,沈丽姝没丧心病狂的弄出堪比指甲盖的小把肉,而是尽可能切成大拇指粗细的肉粒,她认为这样大颗的肉吃起来才更爽。   所以现在一串肉三五个人分享,至少每人都能吃上一颗尝尝味道。   沈丽姝当仁不让选了一串最大的,和大弟二弟还有姥姥姥爷分享了,刚好每人一颗。   当浸着浓郁香料的肉粒在舌尖绽放,沈丽姝有注意到所有人的脸上曾一瞬间都闪过惊艳到失语的神情。   只有一瞬,是因为烤肉一秒不到就吃完了,还残留着香味的烤炉上空空如也,本就不满足的众人只觉得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越吃不够就越嗷嗷待哺,不知是谁喊了句“不够吃咱们自己烤”,于是他们一哄而上,宛如丧尸过境。   还在姥姥姥爷身边,远离战争中心的沈丽姝只觉得咋舌,甚至险些怀疑他们撒的不是孜然辣椒而是罂粟啊。   她寻思着之前无论是烤鱼还是卤肉炖鸡,大家也没这么疯狂的啊。   吃瓜看戏的同时沈丽姝还颇为庆幸,还好她没在人群中心,已经丧尸化的小伙伴们这个时候可不管谁是谁,先冲了再说。   被冲了的兄弟俩还不舍得出让宝座,努力维持现场秩序,“你们先别急,姝娘之前说了,要先让我们学会并掌握了烧烤的精髓,才轮到你们动手,我们这才刚刚开始,离熟练掌握还远着呢。”   他们说得真情实意,可惜众人根本不听,徐虎徐力只好申请场外援助,“姝娘,姝娘你在哪儿,说句话啊——”   姝娘就差没搬个小马扎坐下嗑瓜子了。   不过看小伙伴们焦头烂额的模样,沈丽姝还是大发善心的说了句话,且这一句话就迅速解决了眼前的闹剧,她悠悠说:“大表哥和力子早点学会烤肉并提高水平,等你们尝试的时候,他俩也能更好的指导,还不用耽误大家伙吃烤肉的功夫。”   众人急得像丧尸围城,主要还是为了早点吃上烤肉,她这么一说自是恍然大悟,纷纷收回了添乱的动作,转而一个比一个乖巧且热切的看着徐虎徐力工作。   沈丽姝显然没挑错人,烤完一批肉的徐虎徐力再上手已是驾轻就熟,尤其是徐虎,他本就有些厨艺在身上的,比基础沈丽姝差了十条街,烤肉流程可比炒菜炒板栗简单多了,他自己游刃有余烤肉的同时,还能抽空指导堂弟一些技巧和手势。   沈丽姝在边上看了两分钟,便觉得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把舞台留给小伙伴们,自己到人群外围找了个凳子坐下休息。   别看她搞事业的时候风风火火、加班成狂,生活中却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咸鱼,就比如今天,么得钱赚,她才干了这么点活已经觉得累了,就时不时想坐下躲躲懒。   沈丽姝想得挺美,她一边坐着休息,一边还能挨个找人收集意见,归纳整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为了让被采访者明白该从哪些角度做出有用的评价,沈丽姝还率先打了烊,比如她个人觉得刚才的肉串火候掌握得不是很好,肥肉的香味和油脂还没有完全逼出来,她吃烧烤一直就喜欢那股焦香味,越是焦香四溢、嚼劲十足,她才越是欲罢不能。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之前想到肉可以提前用料汁腌制,后面吃没腌制的肉串,便总觉得有些不够入味。   然而她这么说的时候,对面都是一脸“你真的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狐疑神情,沈丽姝根本采访不下去,只能作罢。   这群人一个都指望不上,美食评论家这么高端洋气的工作还得她自己上。   于是沈丽姝就开始摆烂了,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闲聊,先和刚下班回家的徐大舅聊,等徐大舅吃了点烤肉,带着一身满足和疲惫争分夺秒回房补眠,她又跟同样比较健谈的徐二舅和他那位叫大头的朋友聊起来。   拜对方的外号所赐,沈丽姝总是忍不住打量林叔叔的脑袋,不得不承认……名如其人。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也因为这个亲切的名字,沈丽姝看林叔叔整个人都觉得亲切,甚至自来熟的称呼对方为“大头叔叔”。   可惜这个世界没人能懂她的梗。   包括大头叔叔本人也不懂,因为身边喊他大头叔的小朋友不在少数。   但这也不妨碍他被姝娘亲切不见外的态度所感染,于是聊了没几句,大头叔叔也不见外的开始催促,“姝娘什么时候回城卖这个烤肉?我都有点等不及了,以后可能天天想进城去吃你们的烤肉。”   沈丽姝没想到还有人比她这个当事人更捉急,眨了眨眼睛,随即去看徐二舅。   二舅表情也是怔然的,随即连连摆手:“我没说过姝娘你们要卖烤肉的事啊。”   “这还用明说吗,姝娘带着表兄弟们先是卖花生瓜子,后卖糖炒板栗,赚的盆满钵满,如今又弄出来这么个从来没有的烤肉,连我都觉得你们不去城里做生意可惜了,姝娘这么机敏能干,能想不到吗?”   对方说到了点子上,沈丽姝也还有事要请他帮忙,自然是爽快承认,“大头叔叔果然跟二舅说的一样聪明,不过我们的摊子还要准备些时日,您可要帮忙保密呀。”   “我自是守口如瓶的,除了你们俩,谁也不说。”大头叔叔说着却是话锋一转,“不过我瞧着你们这阵仗挺大,香味也不是小小院子能拦得住的,恐怕早有人跟我一样猜出来了。”   “那也无妨,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反应敏捷,等他们猜出来,我们的东西大概也备齐了。”沈丽姝彩虹屁张嘴就来,毫不费劲把刚认识的大头叔叔哄得眉开眼笑,便把话题拉回了开头。   她之前已经知道了林家在镇上算是大户,大头叔叔的爹是里正,妻子娘家有十分赚钱的营生,至少在本地是钱权两边都占了,这样的家底,偶尔进城看看戏吃吃美食,一点压力都没有,沈丽姝很大方的笑道:“说实话,这烧烤还真要趁热吃才香,冷了回锅就没有那个味儿,大头叔叔为人大方豪爽,那姝娘也不说让二舅进城顺便给你带肉串那些虚的,往后您只管进城找我们,姝娘给您买一送一。”   说到这里她也话锋一转,“不过在进城摆摊之前,我们在家里也要多多练习,您若是有空,可以常来尝尝味道,也好给我们提提意见。”   大头叔叔表示很满意,也不等沈丽姝开口求助,便笑道,“是不是姝娘也有条件?”   他昨天答应免费给木炭,条件就是要来吃美食,现在这么问,也算一语双关。   沈丽姝正要顺势点头,徐二舅忍不住插嘴:“你又知道了?”   徐二舅从好哥们头头是道分析姝娘卖烤肉起,就看得一愣一愣了,万万没想到,平日只跟他钓鱼吹牛偷懒的大头,正经起来竟然一套一套的,很有些他爹林里正的风范。   可惜他跟自己一样,也只是家里的小儿子,林里正的位置,只能是大头他大哥的。   而大头叔叔正好被沈丽姝的彩虹屁吹得高兴,指点江山的兴趣更浓了,抬起下巴点了点屋檐下的半箩筐木炭,“喏,一瞧就知道了,按照你们今儿的用法,这么多炭不出三天都得用光,可惜我家的炭全在这里了,姝娘若还需要,叔叔也只能带你们去我丈母娘家问问。”   沈丽姝甜甜一笑:“我正想说这个呢,大头叔叔就提到了,那就麻烦您了。”   “行,你们什么时候要去那边,跟我说一声。”   沈丽姝不客气的问:“明天叔叔方便吗?”   大头叔顿了一下,显然对她的效率有些惊讶,但旋即爽快点头:“如何不方便?反正地里也没了活计,那不如明日早一些出发,能赶在午饭前回来,那样还不耽误你们下午烤肉,姝娘以为如何?”   没想到大头叔叔竟把他们安排的明明白白,但沈丽姝也不介意,笑眯眯点头:“好的,明儿就辛苦叔叔陪我们跑一趟了。”   就这么愉快决定了第二天的行程,烧烤趴结束,随便吃了点晚餐,沈丽姝便早早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准备大头叔叔丈母娘所在的隔壁朱砂镇,队伍十分庞大,大头叔叔带上了他大儿子,沈丽姝这边本来是定了她自己、二舅和徐虎徐力,其他人年纪小要上学,这次开烧烤摊都没打算带他们玩,去朱砂镇自然也没必要跟着凑热闹。   但是沈文殊和沈进殊小小年纪心眼不少,把大姐昨天说要送他们上学的玩笑当真。   他们是在沈丽姝的忽悠下有了向上进取的心,可也还在爱玩爱热闹的年纪,哪能看着哥哥姐姐们到处浪,自己却被关在学堂里呢?   于是从沈丽姝起床,兄弟俩就化身小尾巴,亦趋亦步跟进跟出,沈进殊更是无所顾忌的拿出了十级抱大腿功力,缠着沈丽姝的腿不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学的彩虹屁,小嘴抹了蜜的撒娇,“阿姊,漂亮聪明温柔可亲比仙女还善良的阿姊,你不在我会时时刻刻想你的,想得不得了,要不还是带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   小老弟要是撒泼打滚,沈丽姝就算没那个打算,也要狠心把他们送去学校了,教育熊孩子人人有责。   可他们一个小嘴巴拉巴拉灌彩虹屁,一个眨巴大眼睛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修狗勾,沈丽姝也很难再坚持原则,一不小心就点头了。   沈丽姝:我也不想的,可是他喊我仙女耶!   而徐林徐鹭一看更小的表弟都能去玩,他们撒泼打滚也要去!   于是好端端的拜访客户之行,被他们弄成了带小朋友秋游。好在大头叔叔自己也带上了六岁的大儿子,小朋友们多还更有趣,便也乐见其成了。而被拜访的对象,乍一看还以为是外孙带他的小伙伴来看望自己,那叫一个热情款待。   大头叔媳妇姓陈,他老丈人去世多年,但丈母娘陈老太还健在,看得出来陈家兄弟确实发了财,也孝顺老母亲,他们家住的宅子颇为豪华,陈老太是从正屋出来迎接他们的,身边还有个伺候的年轻丫头。   这是沈丽姝看到的第一个“下人”,听说林里正家里也有长工,还请了个专门洗衣做饭的婆子,但她还没去林家,只是听闻并不算亲眼所见。而且这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长工和婆子签的是类似劳务合同一类的文书,只是出来打工,就像徐大舅跟东家的关系一样,东家可以解雇你,你也可以把东家炒鱿鱼,去谁家打工不是打工呢?   但丫鬟一旦签了卖身契,就从人变成了主家的财产,且不说生死由人,生命财产安全都没了保障,想要脱离奴籍重新成为堂堂正正的良民,往往需要奋斗半辈子,还要加上一点运气造化。   总之这是沈丽姝穿越后第一次接触到封建时代最糟粕的东西之一,以前她就知道它们的存在,但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唏嘘了一把,也只能事不关己的安慰自己,好歹陈老太看起来挺朴实,给她打工应该不至于提心吊胆。   陈老太确实待人热情,得知沈丽姝一行人是有事拜访,也坚持要留他们吃午饭,一边搂着宝贝外孙问他想吃什么,一边让人去前面刘地主家喊在那里做客的几个儿子回来。   陈家兄弟一听是老母亲喊他们,也麻溜的回来了,后来听沈丽姝讲明来意,还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失笑摆手道:“这也用得着你们这么多人跑一趟?林妹夫叫人带句话就是了,家里还有百来斤炭,我们叫长工挑了送过去。因着是去年的旧炭了,若是全都要,就算个整数,给三百文便是。”   他们嘴上说着小事,把这事当小孩过家家,但是在商言商,该收的钱却没客气。沈丽姝很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而且陈家兄弟嘴上没说给优惠,却是实打实打了大折扣的,她依稀记得,城里冬日的木炭高达六文钱一斤,遇到寒冬或是下雪天还要涨价,陈家百来斤木炭只收三百文,相当于半价出售,比沈丽姝预计的还便宜,她立刻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这一百斤炭我们要了我,剩下的钱作为定金,我们之后还要更多的炭。”   饶是陈家兄弟家境殷实,也被小姑娘出手的大方惊了一下,但很快也爽快接过来了银子,“往年我们是半个多月后才开始制炭的,既然你现在给了定金,提前一些时日也不碍事,但这炭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制好,另有就是新炭不能跟旧炭一个价钱,看在林妹夫的面子上,每一百斤我们可以按四文钱的价格卖,但是少于一百斤,就要收五文了。”   沈丽姝表示可以,“那就先定两百斤的,往后再定都是这个价格吗?”   陈家兄弟看了看旁边完全插不上话的大人和几个男孩,最后点头还是:“可以。” 第33章   大股东。   沈丽姝发现自从回了通许镇, 无论是跟林叔叔还是陈家兄弟的沟通,都十分顺利且愉快。   他们对她一个小姑娘出面谈正事,且没有征求同行人的意见就自己拿主意的情况, 眼底并非没有疑虑, 但他们却并未提出半点异议,连出声质疑她的行为都没有。   尤其是陈家兄弟的态度表现得尤为坦然, 狐疑归狐疑, 生意还是要照常做的。   沈丽姝仔细想想,这应该跟他们思想是否开明没半毛钱关系,他们不反对单纯只是因为没必要, 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 也不用考虑她抛头露面搞生意是否会引来流言非议的问题, 反正流言怎么传也传不到他们头上。   那么陈家兄弟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别人是不是也同样如此呢?   想到这个可能, 沈丽姝就忍不住开心。   她不怕困难阻碍, 但这种麻烦能没有最好就没有吧。   不过比起那点欣慰, 更让沈丽姝兴奋的, 自然还是顺利跟木炭供应商谈好了合作这件事本身。   比起市面上一斤六文, 但可能还要视情况涨价的木炭价格,陈家兄弟给的四文一斤出厂批发价,看似没优惠太多, 但是以他们对木炭的消耗量,这就能节省下一笔不小的成本了。   沈丽姝其实觉得,陈家兄弟既然能以三文一斤的抄底价把陈炭给她, 就说明这个定价他们也是有赚头的, 她若以长期合作、需求量大为由多磨一阵, 再把徐二舅和他们妹夫的关系搬出来, 是很有可能把谈到三文一斤的。   只是这样就把价格压得太狠了,万一让供货商心里存了疙瘩,日后一看他们的烧烤生意红红火火、日进斗金,心中不平衡,随便搞点小动作整他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自打看到大人小孩都那么为他们的烧烤疯狂上头,沈丽姝现在信心多到几乎要膨胀了,如今她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赚多少的问题了。   在那之前,她也常把“日进斗金”挂嘴边,把这当成是美好的愿景,但从昨天起,沈丽姝莫名相信他们真的可以日进斗金。   于是,拥有强大自信的沈丽姝开始考虑可持续发展,而不是竭尽所能的薅羊毛,从陈家兄弟犹豫之后,还是果断答应她日后不提价这个细节,沈丽姝就知道她的选择没有错。   拥有一个诚信可靠且稳定的供应商,可比占一时的便宜来得划算。   沈丽姝笑盈盈道:“我知道陈叔叔你们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诚信人,那就这么说定了,木炭制好了只管叫人带口信,到时候应该是我二舅过来取。”   来的路上,沈丽姝就跟徐二舅商量过,如果谈得顺利,这段时间就请徐二舅帮他们提货运送木炭。   徐二舅自然是满口答应,甚至连报酬都不要,他表示农闲歇着也是歇着,能帮他们做点什么再好不过,要不是沈丽姝目前不招成年员工,而且沈家也住不下这么多人,他甚至很愿意去城里帮他们照料烧烤摊。   至于开春后徐二舅需要忙地里的活,无暇帮他们运输的问题,沈丽姝并不担心,她想那个时候自己都赚大钱了,还能解决不了这种小事吗?   所以她谈完正事,当场就把负责接头的徐二舅介绍给了供应商。   徐二舅不但代表甲方,更是陈家兄弟妹夫的好哥们,以前也是见过的,这会儿自然而然聊了起来,场面十分热络,陈家兄弟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要多少木炭就有多少木炭,绝对不会掉链子云云。   沈丽姝顿时更放心了。   其实按照她的习惯,这种协议应该认真写进了合同互相签字盖章才稳妥——她出门前连写合同的纸笔都准备好了,为此还征用了小老弟的书包。   沈文殊和沈进殊这次回镇上就是为了上学,别的小伙伴只要带吃的玩的回家休假,他们却要带上行李和文房四宝。换洗衣物当然是沈爹帮他们背,至于文房四宝,哥俩还正在新鲜的阶段,拒绝了哥哥姐姐的帮忙,自己一路背着来到了姥爷家。   用的就是沈丽姝特意给他们缝制的书包。   沈丽姝给他们做书包也是出于偶然,那天她娘随口提了句,大意是给兄弟俩做完衣服,刚好还剩一块料子,不如也给小弟做一身。   他们家沈小二那个大冤种一听就不乐意了,撒泼打滚不让母亲拿他们的料子去给臭弟弟做新衣服。   沈徐氏就是随口一说,小儿子捡哥哥们的衣服也够穿了,不做就不做吧,反正小家伙也不懂这些,新衣服可能还没有哥哥姐姐随手给的微笑让他欢喜,但是已经破防的二儿子却哄不好了,沈徐氏无奈之下只能习惯性求助大女儿。   沈丽姝一开始只觉得她娘太好性儿,竟然会被二弟那个小破孩拿捏,然而当她得知二弟竟然长这么大才第一次做新衣服的事实后,她震惊了。   上辈子是独生女、这辈子也是长女的沈丽姝,还从来没体会过只能捡别人旧衣服穿的感受,她平时也没有注意过二弟的窘迫,可能是因为他们家的孩子还不算太多,小孩子长得又快,大弟根本来不及把衣服穿坏磨破,就又长了个子要换新衣服了,换下来的传给二弟穿,还是干干净净、连补丁都没有的。   因而比起巷子里那些排行四五六开外,只能穿哥哥姐姐们轮了不知道几手,料子都洗的发白,身上也打满补丁的小朋友,他们家二弟已经称得上干净体面了。   如果自家条件不改善,二弟往后的弟弟们才是各种意义上的悲催。   但沈丽姝毕竟见过现代小朋友享受着多么全方位的呵护,代入一下就觉得他们家二弟真心太不容易了,长到这么大才苦苦等来人生中第一件量身定做的新衣裳,结果自己还没穿上感受幸福,比他还小几岁的小弟竟然也要有新衣服了,这还有天理吗!   他不冤种谁冤种?   沈丽姝完全能理解小家伙的崩溃,便也真心实意哄了他几句,并拿出解决方案——小弟的新衣裳暂时不做了,他们自己做衣服剩的料子,可以再缝个书包,这样他们上学也方便。   他们家的条件如今有了质的飞跃,逢年过节,姐弟几个再做新衣服,也不可能故意落下小弟。   但只要不在自己第一次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候戳他心窝子,沈进殊也是可以接受的,所以他当场答应了沈丽姝的调解方案,并提出一个小要求,他对母亲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要阿姊亲手给他做书包。   沈丽姝:……   然而她又做错了什么?   可是对上小家伙还包着泪的狗狗眼攻势,她也没办法狠心拒绝。   跟总是被儿女们弄得焦头烂额的老母亲沈徐氏不一样,沈丽姝行走江湖、在小团队里混得如鱼得水,凭的就是她娴熟的端碗技巧,既答应了二弟,大弟的书包当然也不能落下。   好在沈丽姝穿越自带缝纫技巧,冷不丁让她绣花可能要麻爪,但简简单单缝两个布袋子,简直易如反掌,沈丽姝就抽了不到一小时的空搞定两只书包。   是那种特别基础简单的款式,唯一值得夸赞的地方就是她给小书包缝上了扣子,只要扣上就不用担心东西从包里掉出来。   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细节,瞬间让两只平平无奇的布袋子变得别致起来,也让它们的小主人沈文殊和沈进殊小朋友兴奋得又蹦又跳,恨不得第二天就背着它们去上学。   再后来,沈徐氏实在看两只光秃秃的书包不过眼,抽空拿过去绣了几丛竹子,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别致秀雅,也让兄弟俩更加爱不释手。   所以沈丽姝一提议去朱砂镇也算出远门,最好背上书包,兄弟俩立刻热烈响应,并抢着给她装纸和笔。   但准备这么充分的沈丽姝,到最后关头也没有把纸笔拿出来写合同。   她已经知道在这个时代,签字画押不一定具有约束力,反而她的自作聪明很有可能把事情弄巧成拙,因为官府不是什么事都管,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和能力对薄公堂。   他们就算签了合同,未必就比陈家兄弟口头承诺的份量重。   因为这是个人情社会,陈家兄弟这么好说话,就是看在他们妹夫的面子上,而她既然请来了大头叔当中间人,在大家都没有提契约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再画蛇添足。   于是事情就这么口头约定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最后也没拗过陈家人,在这里吃过午饭才动身返回。   回到家中,小伙伴们自发的摆开架势苦练烧烤技巧,从朱砂镇直接扛了百来斤木炭回来,堆在屋檐下和半箩筐木炭形成了小巫见大巫的鲜明格局,囤货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徐虎他们也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大胆的开干。   今天没准备肉也没关系,沈家人送来的蔬菜正好派上用场,蔬菜本身味道一般,反而更能考验他们的烧烤水平是否有进步。   作为自封的美食评论家,沈丽姝又尝了不少烤串,晚饭都少吃了半碗。   吃饱喝足,徐家众人照例在院子里聊天吹风。   晚风带着凉意,但也不是特别冷,大家更愿意在有月光的院子里吹风,也不想这么快回房睡觉。   沈丽姝也坐在屋檐下,正好想起白天去陈家的事,便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交给徐二舅,表示这是拿木炭经费,快用光了再提前问她要。   在某些方面,沈丽姝还是很讲究的,总不能让帮忙运送的徐二舅还要给他们垫付货款,就算徐二舅自己愿意,她也不好意思。   当然徐二舅起初也不肯收,经过了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最后才在她的坚持下把钱收起来,徐二舅嘴上还有点无奈的道:“左一两,右一两,昨天还买了那么多肉,姝娘来姥爷家玩到底带了多少钱?”   沈丽姝也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导致她花钱如流水,面露惭愧的摆手,“没带多少,剩下的不敢多花了,不然连大弟二弟的束脩都交不起。”   说起这个,徐二舅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情,邀功地道,“对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林夫子说了,大弟二弟只要乖巧不添乱,可以免费在他这里开蒙,不用交束脩。”   沈丽姝听了果然颇为惊喜,“是因为今年不剩两个月了,林夫子才暂时不收束脩的吗?”   “也不全是。”徐二舅先说了他之前琢磨的几点理由,但其中还有个原因是连他也始料未及的,“林夫子原先回镇上开办私塾,就是因着接连丧父丧母,需要回乡守孝,教一教学生也好维持生计。如今他也快出孝期了,能赶上后年的乡试,正是需要潜心苦读的时候,据林夫子自己说,他在先生和同窗的帮助下,拿到了江南某间知名书院的推荐函,过完年就要带着妻儿前往南方,不但没法再教书育人,就连这镇上的祖宅,也要托林里正帮他租出去。”   一听林夫子要去江南求学,徐家人都觉得很是惋惜,就连已经很久没去林夫子跟前报道、算是小学辍学的徐虎,也忍不住对小表弟们感慨道,“那你们运气还算好了,林夫子愿意给你们开蒙,他在镇上几位夫子中可是脾气最好的,从不打手心,不像另一位林夫子那么古板严厉。就算大弟二弟跟不上其他人,我们林夫子也只会耐心的多教几遍,不用担心挨打。”   身为大哥的徐虎还能替小表弟们庆幸,年龄大不了几岁的徐林徐鹭却是幸灾乐祸居多,嬉笑着附和:“对呀对呀,你们千万不要去另一位林夫子那里,不然手心都被打肿,筷子都握不住。”   只天天听阿姊说读书好,从不知道读书还要挨板子的沈文殊和沈进殊吓得瑟瑟发抖,纷纷扑进了阿姊怀里需求庇护。   徐二舅见状连忙安抚道,“大弟二弟别听他们瞎说,另一位林夫子可是举人老爷,他收学生只收有天赋、要走科举的,别说咱们家交不起给举人老爷的束脩,就算交得起,林举人也不会随意收学生。”   徐二舅这番话并没有安慰到兄弟俩,毕竟他们不会去林举人门下,却不代表除林夫子以外的先生不打手心。   生活在乡下的孩子从小野惯了,被父母揍到大,像徐林徐鹭这样年纪小的,更是被爹娘揍完还尝尝被哥哥揍,从而练就了一身皮糙肉厚的本领,除了林举人那种可以把学生手心打肿的狠人,其他夫子只是用戒尺抽几下手心或者脑门的程度,他们根本不怵。   但生活在城里的沈家人不兴揍孩子,沈徐氏面对撒泼打滚的二儿子都是习惯性寻求闺女的帮助,而不是操起鸡毛掸子,就能猜到沈文殊和沈进殊兄弟俩从小到大也没挨过几次揍。   所以徐二舅安慰了一通,反而把小朋友们安慰得更害怕了,越发往强大可靠的大姐怀里钻。   沈丽姝也很是配合搂住了鹌鹑似的他们,随即对着得意忘形的小表弟们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林子鹭子,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小表弟还可爱的歪着头:“忘了什么?”   “忘了你们自己也跟大弟二弟差不多大,赶明儿他们去上学,你们也要回学堂的呀。”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不但徐林徐鹭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其他人也倍感震撼,而其中反应最大,要数他们俩的母亲,大舅母和二舅母不约而同的出声询问:“姝娘为何这么说,是不是林子他们太调皮捣蛋,给你添麻烦了?”   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沈丽姝目瞪口呆了。   她以为徐姥爷家能送所有男孩儿都去读书,应是这个年代少有重视知识的人,自己提出让小一点的表弟们重返学堂,他们都会高兴支持才对,怎么都露出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   经过一番沟通,沈丽姝才知道,徐姥爷他们送家里的男孩都去读书,跟观念没关系,单纯是因为咱家不差钱。   事实上,他们的想法特别朴实无华,家里不缺孩子们这几个劳力,与其让他们整天在街上无所事事,不小心学会某些二流子的陋习,还不如花些钱送他们去私塾,起码能学会写自个儿的名字。   但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粗人,往上三代也没出过什么秀才公文曲星,谁也不指望孩子们能读出个什么名堂,反倒是沈丽姝带着表兄弟们大赚一笔还不够,之后又要一起摆摊卖烧烤小吃,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很不错的营生,往后干得好,可能孩子们从此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他们自然不介意早早辍学这件小事。   反倒是沈丽姝说要表弟们回去读书,把大舅母二舅母吓得够呛,还以为她是对表弟们有什么不满了,随时做好了替儿子滑跪道歉的准备,让外甥女看在她们的面子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可是他们不介意亲儿子小小年纪辍学打工,沈丽姝却介意得很,之前卖糖炒栗子他们还中途放了小长假,也已经把大家累的够呛,接下来的烧烤摊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要是情况好,大概率就是全年无休的状态。   小表弟们还是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岁数,勉强能抓住童年的尾巴,委实没必要过早承担生活的压力。   沈丽姝摸着仅剩的良心,用三寸不烂之舌劝长辈们送小表弟回学校,先拿自家举例,她自己的亲弟弟也没有不读书跟着他们干活的,可见她是真心实意为表弟们好,才希望他们也回去读书的。   姥姥姥爷舅舅舅母们保持沉默。   最后,沈丽姝拿出了投资的杀手锏,表示待会还要跟表哥表弟们商讨一下烧烤摊生意的投资和占股,只要两位小表弟也把他们赚的钱投进来,大家就还是一起做生意,每个月不去城里帮忙,也照样能分到一部分钱,这样他们就能安心念书,等学成归来,书写算数记帐都掌握了,能帮到她的地方也更多。   毕竟他们的摊子只会越来越大,往后缺的只会是能写会算的人才,而不是只能卖苦力的。   包括徐虎表哥和徐力表弟,因为太能干了,烧烤摊根本离不开他们,导致他们没法回学堂深造,她之后也会定期组织自学班,一起创业的这些小伙伴,一个都不能少,必须掌握记账和算账这两项基本技能。   大概是她这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学习态度,最后打动了徐家人,徐姥爷最后拍板决定,“姝娘说的有道理,那林子和鹭子你们就安安心心跟大弟二弟一起读书吧,城里的生意等你们长大些再去帮忙。”   饶是一家之主发了话,两位舅母还是有些不乐意,两位小朋友就更是哀叹连连,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早在表妹说起投资入股,徐虎就抽空回房把他们的小金库带出来,如今话题告一段落,他便迫不及待奉上了所有财产,“姝娘你说我们最好也投一些,那我们赚的钱全在这儿了,你看够吗?”   这些资金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而是太多了。   沈丽姝是立志要当大老板的女人,即便他们的烧烤事业还没迈出第一步,她也要做持股百分之八十的大股东,这样她才拥有绝对掌控权。   最后,沈丽姝忍住了把这匣子钱都收下的冲动,只从中拿了十五两,跟小伙伴商量道:“你们投十五两,我投四十两,加上烧烤的想法是我出的,我们各自二八开,如何?不过分红是分红,在烧烤摊干活,咱们每个月也另有一份工钱。”   徐虎他们一直记着是姝娘带他们发家致富的,早就死心塌地跟她干了,别说二八分,就是一九分他们也毫无怨言,不过他们觉得投资金额有问题,经过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确定了他们出二十两,沈丽姝出四十两,二八开。   沈丽姝:……   不得不说,烧烤摊投资压力是有一些的,小伙伴们多出五两也能派上大用场,她最后还是厚着脸皮占了这个便宜,拿纸笔记下他们商量好的分配方式,并在长辈们的见证下互相签字。   徐虎他们觉得这个很不错,清晰明了不易出错,还请她按照相同格式,也帮他们兄弟立了个契约。   收到小伙伴们的资金,沈丽姝手头宽裕了,开始琢磨着花钱,第二天便让徐二舅带他们去铁匠铺,她要定制一套烧烤架。 第34章   爹娘的口信。   沈丽姝知道铁制品昂贵, 却不知道它那么昂贵。   她带着图纸去找镇上的铁匠铺,按说工费什么的肯定要比城里便宜,可人家一看图纸, 计算了下大概重量, 就收了足足五两银子的定金。   按照预付款百分之三十的原则,等他们交付的时候, 至少还要再付十几两的尾款, 依着当前的物价,这套烧烤架堪称天价了。   但这钱是必须出的,烧烤缺什么也缺不了烧烤架。   沈丽姝仍是乖乖掏钱了。   小伙伴们看她掏钱的动作, 一面心疼一面还要庆幸, “得亏是卖糖炒栗子赚了不少钱之后, 姝娘才想到卖烧烤这么好的法子, 不然咱们手头没几个钱, 别说烤肉了, 连这劳什子烧烤架都买不起, 上哪儿卖烤串去?”   沈丽姝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说还是要多赚钱多攒钱, 有了钱做什么都方便,还能赚更多的钱。”   小伙伴们深以为然的点头,纷纷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 坚定了日后只进不出、把钱都攒着让姝娘带他们投资赚大钱的路线。   沈丽姝看他们严阵以待的神情反倒笑了,“倒也不必这么紧张,接下来要出的大头已经不多了, 应该就是香料和摊位费两项, 比起这几样, 买肉买菜其实都花不了几个钱。”   徐虎自然的接过话茬, “那我们这阵子还是不能松懈,得多练习技巧,最好再琢磨琢磨,能用什么法子减少香料也能烤得好吃。”   “对,如果实在无法在香料上节省,那就尽可能把技术提高,咱们用了好东西,就要呈现出最好的效果,争取让客人吃了还想吃。”   徐虎和徐力这两个已是板上钉钉的烧烤师傅,被她三两句话说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道:“那咱们现在就回去烤肉吧,我觉得我还能再进步。”   “嗯嗯,我更想试试早上腌的那些肉,会不会比不腌直接烤的好吃。”   徐二舅看他们有模有样讨论工作,颇为好笑的问,“姝娘,二舅听你的意思怎么好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样子,这是都准备妥当了吗?”   沈丽姝谦虚的说,“没有没有,只是我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安排了,除了烧烤架子和木炭要等一阵,我还请伯父他们帮忙做拖东西的板车,和方便收起来的桌子板凳,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不过这些进展都顺利的话,那我们再过个十天应该能把东西运回家,就可以正式准备开张事宜了。”   她统筹规划、信手拈来的轻松语气,把徐二舅惊得嘴巴大张,半晌才充满佩服的道,“真是瞧不出来,姝娘你才回镇上几天,竟然就不声不响办成了这么多事。”   他早知道姝娘能干,也见识过她指挥兄弟们干活时风风火火、颇有些气势的样子,但是仍然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有这份本事,竟然把方方面面安排得妥妥当当。   徐二舅忍不住代入了一下,换自己遇上这么多事情要安排,大概早就晕头转向、毫无头绪了。   真实情况远没有姝娘说的那么简单,只会动嘴皮子可办不成事。   最后,徐二舅带着几分自愧不如的感慨为外甥女点赞,“姝娘找的人真合适,你那几个伯父都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正好地里也没什么活计,沈老四他们肯定一心扑在木工上,把你们要的东西做得漂漂亮亮。”   沈丽姝美滋滋收下了二舅的表扬,她也觉得自己这么安排挺好,现代人喜欢公事公办,不讲那些关系背景,但穿到古代她才知道,在法律不够完善的地方,人情关系反而更牢靠。   沈家伯父们本来就不要报酬也愿意帮她做东西,在她坚持按市场价给钱、要当他们甲方爸爸的情况下,沈家众人这些天更是起早贪黑在院子里叮叮咚咚,那叫一个全力以赴、干劲十足。   看着架势,沈丽姝也有信心,他们唬弄谁也不会唬弄她这个甲方。   不过饶是如此,沈丽姝之后依然一有空就往沈家院子跑,还要拉上两个弟弟,这样随时跟伯父们沟通要求的同时,顺便还能满足一下沈爷爷沈奶奶想亲近孙子孙女的心。   沈丽姝是说过让弟弟们回镇上后自己选择住谁家,甚至两家轮流住也可以的话,但这只针对大弟二弟。她自己在姥爷家住着有阳光的大卧室,每天舒舒服服睡到八九点,快乐的都有点乐不思蜀了,怎么也不能想不开去沈爷爷家挤女生宿舍的。   沈文殊和沈进殊显然也不是傻的,阿姊自己都不想去爷爷家住,可别想忽悠他们吃苦。   于是姐弟三人都不来沈家住,让本来十分期待的沈家人愿望落空,其他人还好说,沈爷爷沈奶奶却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为了安慰一下两老受伤的心灵,沈丽姝于是上演了一出身在徐营心在沈的戏码——虽然住徐姥爷家,姐弟三个的心却是在沈爷爷家,每天只想往老沈家跑,大半时间都泡在了他们那边。   计划很顺利,沈丽姝才演了两天,沈爷爷沈奶奶那点失落早已烟消云散,每天忙着弄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用来招待大半天泡在自家不肯走的孙子孙女,连带着家里其他孩子都受益,这些天跟着吃上了奢侈的零嘴。   沈丽姝和弟弟们一不小心,就成了得到老沈家男女老少都热烈欢迎的客人。   而徐家那边,还以为姝娘是忙着去沈家沟通工作内容,她这么辛苦,他们只有心疼的份,根本生不出小情绪。   沈丽姝表示计划通√。   说起来还挺有趣,在她一天天往老沈家跑的时候,沈家的堂哥们却恨不得住在徐家不走了。   他们以二堂哥沈大路为首,每天都去徐家围观徐虎徐力哥俩练习烧烤技巧,有时候还自带瓜果蔬菜申请动手机会。   沈丽姝跟徐姥爷他们达成了让徐林徐鹭留在家里读书的共识,现今人手紧缺,的确一早做好了从沈家招募的准备,但她目前也只是暗示过几句,还没正式表露过这个想法。   她这次是有些过于谨慎了,一来才回镇上没几天,跟堂哥们的接触还不多,沈丽姝想再多观察相处一下,二来就是她已经发现跟徐家比起来,沈家的家庭氛围要严肃许多,思想观念也更为传统,想来是沈家长辈比徐姥爷他们更保守的缘故。   当然沈爷爷沈奶奶对她和弟弟也都很好,好到有点纵容的地步了,具体表现方式就是在家里很有些重男轻女、也不允许孙女们放肆的沈爷爷沈奶奶,对于她一系列堪称出格的求助却是无条件配合——老两口非但不阻止劝说她的行为,就差没为她鼓掌喝彩了。   他们如此的双标,反而让沈丽姝有点慌,她开始怀疑沈爷爷沈奶奶的“开明”仅限于她一人,倘若她要把堂兄弟们也拉进来,搞不好他们头一个反对。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只是沈爷爷沈奶奶的孙女,但他们已然是两家人,老两口对亲孙的要求,和名义上只是堂孙女的要求,可能是不同的。   沈丽姝不想贸然开口,她现在跟沈家伯父他们合作就很愉快,万一她的提议并不是长辈们乐见其成的,那她不但拉不来小伙伴入伙,连可以百分百按照她要求打造工具的合作者都要跑,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去徐家跟徐虎徐力学习观摩烧烤技巧,完全是沈大路他们自发的行为。   沈丽姝也乐见其成就是了。   堂哥们的积极主动,让她对他们的加入增添了一份信心,能方便全面地考察未来小伙伴的同时,她也暗中观察着沈爷爷沈奶奶他们对此事的态度,如此又过了两日,确定他们的反馈都比较积极,沈丽姝终于不再耽误时间,主动出击了。   准备充分的好处这便体现出来了,沈丽姝一说想聘请堂哥们给自己打工,整个沈家都不说沸腾,但除了沈四叔以外的其他三房全都心动了。   对,并不是只有堂哥们自己激动,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也都一脸喜气洋洋,因为沈丽姝当场宣布了待遇标准——按照出勤率,每人每天五十文工钱,她家包吃包住,每个月还会看情况发一笔奖金,当月利润多奖金就多,利润少奖金也会相应减少,但她可以保证,奖金数目不低于五百文。   沈丽姝开的是固定底薪,毕竟堂哥们一看就很穷,从徐家表兄弟们那里赚的一贯多钱,分到每人手里才几百文,都不知道这钱能不能保住。想到全世界的老母亲都自带给儿女管钱的技能,沈丽姝对这个结果比较悲观,心想他们现在指定没钱入股分红,那就先从打工人开始吧。   看在大家都是亲戚、也都小小年纪都要承担生活压力的份上,沈丽姝定了个比较高的底薪,当然这也是取得了小伙伴们同意的。   毕竟摆摊挺辛苦的,她计划先去夜市卖烧烤,从晚上六点营业到凌晨十二点,大概下午四五点就要早早吃了饭搬东西出去,在这之前,把食材处理串串也要好几个小时,早上还要采购新鲜食材,也就是说他们需要从下午一两点,忙到凌晨一两点,每天工作近十二个小时,再不提高工资待遇,沈丽姝自己的良心都会痛痛。   再说这次他们自己也有工资拿,跟沈大路他们一样的底薪,当然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待遇。   不过包吃包住这个,就是沈丽姝专门为堂哥们而落实的了。   之前徐家表兄弟们也是吃住在她家,可徐二舅每次进城都要带些粮食蔬菜,其实也能折算成他们的伙食费了,可沈家堂哥们都是一群干饭人,让他们自带干粮,岂不是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城里搬?她好歹是当大股东的人,不能这么小家子气,就直接提出了包吃包住。   按照沈大路他们的饭量,和沈丽姝家里的伙食标准,他们每人每个月的伙食费差不多都要两百文了,再加上她保证的每月不低于五百文的奖金,月薪轻轻松松过两贯。   这个待遇,已经快赶上某位在银楼当师傅的邻居了。   沈丽姝希望,堂哥们也能跟徐家表兄弟们一样,努力攒钱,等之后有条件开烧烤店了,他们也能多少投一笔,当个小股东——只要大胆跟着她混,不保证都能发大财,但是让小伙伴们日后平安喜乐、衣食无忧,这份信心还是有的。   至于开烧烤店,沈丽姝是计划明年夏天到来前完成这个小目标,现代人夏天的标配是啤酒烧烤小龙虾,沈丽姝弄不来啤酒,又变不出小龙虾,她就想搞点汴京人都无法拒绝的冷饮。   夏天那么热,还没有空调避暑,再不想办法推出几款消暑解渴的冰品,谁还有心思和胃口撸串?   提到冷饮,沈丽姝真是有一肚子想法,她知道硝石的原理,夏天时也试验过,真的可以结冰,但因为她刚穿来时没条件和能力发挥,等赚到第一桶金可以搞个大新闻了,夏天也进入了尾声,卖冰还不如卖板栗来得划算,所以这么多想法,都只能等到明年夏天实行了。   正好烧烤和冷饮也是绝配,她现在又要资金有资金,要人手有人手,沈丽姝相信他们明年一定能推出风靡汴京的爆款冷饮,但前提是要拥有自己的门店,不然她在路边制冰调饮料,从配方到手法一览无余,别人不但能模仿,说不定还可以超越,这还让她怎么愉快的装逼?   所以沈丽姝才要给她和小伙伴们安排十二个小时的工作强度,争取半年内赚够两百贯,在城里最好是她家附近的位置,租个大一点的店面。   再说回给沈家堂哥开工资,沈丽姝这次不能带他们一起赚钱,也不想亏待了亲戚,这才开了较高的薪水。但她却低估了高薪带来的诱惑,沈家那些堂哥堂弟,不管年龄到没到她的要求,全都抢着要给她打工,就连已经结了婚的大堂哥都心动了。   沈家那两天很有些鸡飞狗跳,最后,沈家派出了沈大路沈大山沈大力和沈大柳四人打工小队跟她进城。   疯狂心动的沈大金跟进城名额失之交臂,听说是因为他媳妇很是闹腾了一通,差点就挺着大肚子回娘家了。   沈丽姝听到结果很是松了口气,因为真正想要的刚好也是这四人。   她对大堂哥本人也没意见,只是他都结婚生孩子了,总感觉不是同一辈的人,加上大堂哥身为老沈家的长房长孙,不但他习惯了指挥兄弟们,其他人肯定也是听他的,那沈丽姝还怎么带好这个队伍?   所以大堂哥没能加入进来,沈丽姝高兴得当场双手合十,虔诚的替大堂嫂祈祷早生贵子、母子平安。   自打打工名单确定下来,不用沈丽姝再督促什么,本就对烧烤这份工作充满向往的沈大路等人,更是每天从早到晚都待在徐家院子里,自己给给自己做岗前培训,还搞得像模像样、紧锣密鼓。   这天,沈丽姝又在老沈家待到傍晚才回徐家。   今天只有她一人,因为弟弟们早在两天前,就被她打包和小表哥们一起去私塾报道了。   沈丽姝内心对弟弟们寄予厚望,甚至还做过把弟弟们培养成材然后带她躺赢的美梦,因此不厌其烦给他们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鸡汤,但她毕竟只是姐姐而不是亲妈,真到了入学这一天,除了例行打鸡血鼓励他们认真读书外,其余就没表示了。   别说像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一样坐立不安、恨不得亲自去学校陪读,沈丽姝甚至都没有亲自接送他们上下学以示重视,她把弟弟们随便托付给两个蔫哒哒的表弟,就万事不操心,继续忙她自己的事情了。   反倒是小朋友们比较激动,放学回来第一时间找到阿姊,宣布他们在课堂上被夫子夸奖了的好消息。   沈丽姝只当是鼓励性质的小红花,没怎么放在心上,不想第二天徐二舅出门也偶遇他们的老师林夫子,回来美滋滋说了林夫子对大弟二弟的夸奖。   据徐二舅口诉,他在镇上也算是交游广阔,因为儿子和侄子们都在林夫子那里开蒙,跟林夫子也有些交情、打过不少交道,但是他从来没见过斯文有礼、一举一动都充满书生风范的林夫子笑得那么畅快,提起新收的两个学生笑得就合不拢嘴。   沈丽姝一听这话激动了,迫不及待问:“林夫子怎么说,难道他发现大弟二弟是读书的天才?”   不得了了,真要躺赢了吗?弟弟们但凡出一个科举苗子,那她下半辈子完全无需奋斗了。   还没激动两秒,就见徐二舅摇头否定,“倒没那么夸张,林夫子只是觉得太久没有收到大弟二弟这样有基础,已经认了些字还能写自己名字的学生,太省心了,一时间颇为欣慰罢了。”   沈丽姝:……   原来大弟二弟表现出色,只是因为矮个子里拔高个了?简直空欢喜一场。   但是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所以弟弟们放学回家,她表现得比徐二舅还浮夸,一顿猛夸他们表现好有天赋,往后绝对有大出息云云,哄得两个已经开始有了男子汉包袱的小朋友不得不发奋读书,放学回家,他们的同学兼表哥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他们还要为了阿姊的梦想温习功课,并且安之如怡。   这天从沈家回到姥爷家,沈丽姝不意外又看到搬着桌椅坐在院子里练字的两个小朋友,她很是欣慰的上前围观并打气,“不错不错,大弟二弟的字进步越来越大了,继续努力,阿姊也会努力挣钱,到时候去书肆给你们买字帖临摹,那以后谁也没有你们的字好看。”   单纯的两位小朋友还不知道被额外加功课的痛苦,一听到可以临摹字帖,写出全世界最好看的字,兄弟俩可开心了,抢着拍胸脯保证,“阿姊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练字。”   沈进殊突然补了一句:“我会早日赶超大哥的!”   沈文殊:???   沈丽姝摸着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脸上笑眯眯,“阿姊相信你们都不会让我失望的。”   为了她卷起来吧,少年们!   徐姥爷一直笑眯眯看着姐弟几个的互动,等他们说完,才对沈丽姝道:“姝娘,你爹娘今儿托人带了口信过来,说是你要的家具已经打好了,问你要不要回去瞧瞧,若是哪里不对,还可以及时让木匠改过来。”   沈丽姝一听是正事,便放开弟弟们,向前两步好奇的问姥爷,“咦,这就都弄好了吗?”   “不是说只打了一些柜子和双层床?那倒也不难,你们来姥爷家也有八九日了。”说到这里,徐姥爷忍不住轻哼一声,“我看他们就是想让你早点回家,还跟老头子玩这套。”   沈丽姝也这么觉得,她知道老爹办事靠谱,既然打包票一定能按照她画的样子弄好他们的房间,就不可能掉链子,如今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让她早点回家罢了。所以她也没有强行为爹娘开脱,还笑嘻嘻道,“我们全都回来了,家里一下子空了,爹娘肯定不适应,能忍到现在才喊我回家,已经很难得了,姥爷你可别怪罪他们。”   外孙女一撒娇,徐姥爷哪还绷得住,当即就笑开了,“那倒也是,你们从出生到现在,还没离开爹娘过,如今大弟二弟要读书也就罢了,他们也只能催催你,姝娘你想这么快回去吗?”   沈丽姝实话实说,“我有点想回去布置一下屋子,看看能不能添些帘子装饰,毕竟也算是我一个人的屋子了。”主要是她来镇上的目的已完成,可以提前回家准备开张事宜了。   徐姥爷一想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在城里住得跟鸽子笼似的,就一阵心疼,当即点头道:“那明儿就让你二舅拉驴车送你回去,正好把你伯父们打好了的小桌子小板凳也带上,免得一次性搬不了这么多东西。”   沈丽姝当即露出了笑容,“太好了,那就谢谢姥爷,也要麻烦二舅了。” 第35章   开业前的最后演练。   在沈丽姝告别大家提前回家的五天后, 小伙伴们也带着已经准备齐全的工具和行李,浩浩荡荡进城来了。   此时的沈家在沈丽姝的布置下焕然一新,变化之大, 让在这里住习惯了的徐虎徐力, 都突然有点不知如何落脚,“表姊, 屋子怎么突然就空了?”   “对啊, 吃饭的桌子椅子都去哪儿了?”   沈丽姝对他们震惊的反应表示满意,不枉费她这些天吭哧吭哧的改造工程,“先把东西放一放, 以前吃饭的地方空出来, 就是给咱们放工具的, 随便放, 有空再整理, 先去看看你们要住的屋子。”   说着带头走进他们原来的屋子。   本质上他们依然还住一个屋子, 沈丽姝强行用柜子和帘子给他们制造了私人空间, 加上不想让自己的卧室成为小伙伴们的过道, 她选择住里间, 把外间留给小伙伴们。   因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男生宿舍。   沈丽姝称之为男生宿舍,是因为它的布置格局真就跟学校宿舍一模一样,房间里就只有床、柜子和一张书桌, 除此之外再无旁物,给人一种家徒四壁的心酸之感。   但也正是因为没有多余的摆设,原本放三套双层床多少有些拥挤的空间, 现在看起来却是整整齐齐、清清爽爽。   能收拾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沈丽姝没有趁机邀功, 相反她很有些大佬风范的轻描淡写道:“时间仓促, 没能多布置一下, 你们要是觉得太单调了,也可以自己看着添置,往后这屋子就是你们的了,六张床也是刚好一人一张。”   “不单调不单调,这屋子看着太有意思了!”   第一次见到双层床的小伙伴们眼睛都直了,纷纷围着床铺打转,左看看又摸摸,然后不知是谁用实际行动抢占上铺的绝佳位置,其他人纷纷效仿爬床,一时间在床上翻滚打闹,热开了锅,动静大得连带着小儿子在隔壁邻居家串门的沈徐氏都听见了。   沈徐氏抱着小儿子一进门,就看到娘家侄子和婆家侄子们不分你我、滚成一团的画面,好气又好笑,“也不瞧瞧这床才多大,你们这么扑上去又蹦又跳的,把床板压塌了压坏了怎么办?”   说着又嗔怪的看了女儿一眼,“姝娘也不说说他们。”   沈丽姝很无所谓的笑了笑,红润的小嘴里吐出冰冷至极的一句话,“没关系,谁损坏了东西,就从他的工钱里扣。”   资本家的法宝,扣工资扣奖金,就问你怕不怕!   果然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前一秒还在上铺缠斗不休的人,下一秒全都手脚并用、飞一般的下地站好,用实际行动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损害公物。   这一幕让沈徐氏意识到自己来得很多余,恼羞成怒的把小儿子往闺女怀里一塞,“好好好,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去做饭了。”   沈丽姝毫不在意她娘突如其来的小情绪,反正来得快也去得快,根本不用烦恼,她娘自己就消化完了。   她熟练用单手抱起一到自己怀里就乖巧如天使的小弟弟,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这么多人住一间房,自己的东西可别搞混了,我回来后又请师傅来家里装了几套锁,一人一把钥匙,你们自己挑想要的柜子吧。”   怕东西搞混只是借口,沈丽姝主要担心他们现在人员比以前复杂,徐虎徐力是她表哥表弟,沈大路等四人也是她堂哥,但他们之间可没有血缘关系,反倒是利益相关,这么一群有工资的人住一个宿舍,她总要想想办法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矛盾产生,给大家的柜子都装上钥匙,让他们把自己的财物看好,应该能规避一些风险。   这样做同时还能防外贼。   她娘应该大部分时候是在家的,但总有偶然情况需要出门一小会儿,若有人趁虚而入,动用工具撬锁的动静说不定会把隔壁邻居招来,风险系数太高,凭老爹的特殊职位,应该没有哪个宵小敢这么有恃无恐。   而小伙伴们对她的细心更觉惊喜,在老家,他们这样的半大少年连私房钱都没有,更别提拥有自己的柜子钥匙了,一个个拿着要是喜不自胜,不等沈丽姝再叮嘱什么,就自发分配好了柜子,然后跑外边去拿行李,把自己的衣物用品一件件叠好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柜子中,忙得不亦乐乎。   他们能带的行李不多,很快就整理完了,同时激动欢喜的心情也平复许多,徐力看着柜子旁边用帘子制成的小门,好奇问,“表姊,可以进去看看你的屋子吗?”   弟弟们都回老家去了,他现在就是最小的弟弟——沈丽姝怀里的小家伙不算,他都还没到调皮捣蛋、招猫逗狗的年纪,存在感极其有限,以至于在徐力心里,自己才是在场的弟弟,也就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向大哥学习,也可以偶尔表露一些孩子气。   “现在可以,但是我在里头的时候不行,你们要进我的屋子,必须先征求我的同意。”沈丽姝说得很不客气,毕竟她花费了时间精力和金钱来布置这些,就是为了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要是小伙伴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连招呼都不打,那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小伙伴们也不觉得她这么说过分,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姝娘已经是大姑娘,别说她不愿意跟他们混一起,他们也觉得不自在。   大家纷纷保证往后不会随意进出打扰她,然后就迫不及待掀开帘子去里头参观了,第一感受是惊讶,“你一个人住,怎么也弄了双层床?”   “万一以后有妹妹,她可以跟我住,就是现在也不浪费,大弟二弟逢年过节回来,也不必去你们那屋挤。”   徐虎指着中间那套类似沙发椅的家具好奇问,“姝娘为何宁愿在屋里摆一套茶几椅子,也不弄个梳妆台或者书桌?”明明他们的屋子都有了书桌。   沈丽姝幽幽的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我不在屋里添置梳妆台和书桌,是因为不喜欢吗?”   还不是因为添置了也毫无卵用,她的里间无论白天晚上都黑不溜秋的,总不能天天点着油灯在屋里学习或化妆吧?她现在是有了点资本,可以做到二十四小时点灯自由,可真要那么干,她可能都等不到发大财就瞎了。   她这么一说,小伙伴们也很同情,徐虎连忙补救道:“那姝娘还是用我们屋里的书桌吧,刚好对着门边,不用油灯,光线也很足”   沈丽姝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已经发现了,无论是老徐家还是老沈家的,都是一群不求上进的学渣,所以这书桌原本就是为她自己准备的。   除了光线不好这个缺点,沈丽姝对自己的小房间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她回来后临时给屋里添了套沙发椅和茶几,以后想独处就可以窝在沙发里喝喝茶,茶几上再摆个花瓶,就算欣赏不到鲜花的美丽,也能闻到芬芳。   对比一下之前的居住环境,现在可太幸福了。   而且光线不好也不是绝对的坏事,这个环境十分有助于睡眠,可以帮她治愈工作上的疲惫。   参观完彼此的房间,沈丽姝又领着大家去看她爹娘的主卧,边走还边介绍,“表哥先前不是问吃饭桌椅去哪儿了吗?以后就在爹娘房里吃饭,这两天他们的屋子也整理过了,把床挪到墙边,不必要的一些东西卖给了周围有需要的街坊,空出来的位置刚好能摆下吃饭的桌椅,而且凳子不够,咱们还能坐床上,不过我娘爱干净,没事可别在她床上嬉戏打闹。”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沈家旺和沈徐氏的主卧,这里果然如沈丽姝所说,原先的一切杂物都清空了,除了床、衣柜和沈徐氏从娘家带来的梳妆桌,就是原先摆在外间那套吃饭的家伙了,一半卧室一半饭厅的割裂感,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都没法想象每天在姑母姑父/叔叔婶婶房里吃饭,甚至还要坐他们床上的画面。   沈丽姝仍是一马当先迈过门槛,熟稔的把小弟放床上让他自己玩,之后才一边招呼他们进来坐,一边解释道:“没办法,家里就三间屋子,不把饭厅摆在爹娘房里,外间根本放不下咱们摆摊要用的那些东西。原本我想着找街坊邻居问问有没有空置的屋子,租一间给咱们当仓库,但爹娘说这里的租金可贵了,随便一间小屋也要三两百文,宁愿自己家里挤一挤。我想着也是,给外人挣钱,还不如给自家人,就跟爹娘商量了一下把外间空出来给咱们当仓库,另外这么多人的伙食费,衣裳也是我娘洗,零零种种,每个月就给她一贯钱当作报酬。”   “伙食我要求以四菜一汤、餐餐有肉为标准,我娘也答应了,这笔买卖成交。”   众人:……   本来他们听着姝娘前面说的有理有据、条理清晰,都觉得这么安排很不错,万万没想到她最后冒出一句四菜一汤餐餐有肉,小伙伴们一下无语了,都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的邪了。   尤其是还没真正见过沈家旺和沈徐氏是怎么跟闺女相处的沈大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子女还能反过来这么使唤父母的。   沈丽姝见状哈哈哈笑道,“开玩笑的,伙食标准我是提出来了,但我娘若打定主意违约,我也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大柳憋了半天,到底没忍住感慨出声:“姝娘真敢提啊,婶娘当时没揍你吗?”   “我娘忙着数钱,没功夫揍我。”   徐力不遗余力的拆台,“三姑不忙着数钱也不会揍表姊啊,再说还有姑父呢。”   这句话不经意透露了沈丽姝在父母跟前多么受宠、百无禁忌的事实,沈大柳几人不免都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沈丽姝的话题没被他们带偏,继续说正事,“每个月给我娘一贯钱报酬,你们觉得怎么样,会不会太高了?”   她只要咨询的是徐家兄弟,毕竟他们仨加上老家两位表弟才是老板,其余的都是打工人,沈大路他们也明白的没有发表意见,去看好哥们。   徐虎当即笑道:“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进城了,哪里不知道城里处处花费大?就像姑父他们说的,这里随便租个小屋里放杂物也上百文了,咱们的烧烤架这么贵,放别人家还怕被偷了呢。若是请人给咱们洗衣做饭,每个月也要几百文,这还没算上柴米油盐的花费,所以真计较起来,一个月才一贯钱,是三姑吃亏了。”   沈丽姝摆摆手,“我娘也不吃亏,只是赚得没那么狠罢了。”   事实上她娘可高兴了,盘算着如何节省开支,除掉买米买菜等支出,每个月还能净赚五百文以上。   徐虎坚持说:“那还是亏了的,我提议咱们每个月发奖金的时候,也给三姑和姑父发一份。”   “你们都没意见,那我更不会有意见了。”沈丽姝笑得一脸坦然,“这下可以放心进来坐了吧?”   既然是给了报酬的,众人确实放心许多,各自进屋找了位置坐下。   也是巧了,他们才坐下,沈家旺也刚好下班回来,沈丽姝一瞥眼刚好瞧见在外间打水洗脸的老爹,颇为惊讶:“爹今儿这么早?”   “这不是昨儿就收到信,你兄弟们要过来了吗,刚好今儿衙门里没事,我就跟头儿打了声招呼,提前一刻钟回来了。”沈家旺擦了把脸便进屋,含笑打趣着侄子们,“哟,都找着位置坐下了,还挺自在,是不是知道我们收费了?”   沈爹虽然整天笑呵呵、脾气很好的样子,但毕竟是公职人员,有眼力的见了他的神态气派都不想轻易得罪,知道他身份的就更不敢在他跟前造次了。   徐虎徐力也是这两个月跟沈丽姝混熟了,见证了这位传说中的姑父如何宠女无度、甚至堪称女儿奴的,才打碎了以前的滤镜,开始跟姑父亲近起来。而沈大路这些亲侄子,因为还没有这种相处了解的机会,乍然看到身为“大人物”的叔父进门,只觉得压迫感扑面而来,一个个除了打招呼,再不敢多说一句。   饶是沈家旺明显在调侃打趣,他们也不敢贸然接茬。   众人都没接茬,沈丽姝不能让老爹尴尬,也为了调节气氛,她双手朝向徐虎,一副介绍大人物的姿态,“不止呢,表哥财大气粗,您回来之前还在说我给一贯太小气了,每个月得再给你们发一笔奖金才行。”   徐虎:……   他不是他没有。   沈家旺很配合闺女的表演,一脸郑重的朝徐虎拱手,“如此便多谢大侄子了,往后姑父可就指着你们的奖金养家糊口。”   父女俩一唱一和,把自认已经见过世面的徐虎逗得脸色通红,忍不住嘟囔道:“我就是有样学样,真正厉害的人是姝娘,姑父怎么不夸奖姝娘?”   沈丽姝根本不用等老爹肯定,她自己已然昂首挺胸,“没错,我就是这么优秀。”   徐虎:……   以徐虎恨不得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为代价,屋子里洋溢起了一阵欢声笑语,沈大路几人也一下觉得叔父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不可侵犯,还挺亲切的。至少他们的父亲和叔伯,从来不会这么平易近人的和他们开玩笑。   沈家旺见侄子们放松下来,便也收起了玩笑的姿态,率先说起正事,“你们来得也巧,刚好姝娘谈好了摊位,可以准备开业了。”   “谈,谈好了摊位?”众人震惊,徐力更是难以置信的确认道,“真的不是看好了摊位吗?”   沈家旺很是骄傲的道,“就是谈好了,钱也交了,你们随时可以开张。”   沈丽姝也找回了最初创业的积极性,迫不及待道,“待会吃完饭我带你们去那里瞧瞧,熟悉一下环境,明儿晚上就开张。”   小半个月没数钱,她的双手已经饥渴难耐啦。   可惜这一次小伙伴们和她并不在同一个频道,他们还在震惊摊位这就谈好了的事实,“姝娘之前不是说摊位很麻烦吗,怎么才回来几天就办好了?”   效率这么快当然是有原因的,沈丽姝本来要放到后面解释,先跟小伙伴们指定一下明天的开业计划,但现在看他们的神情,不解释清楚这一茬是过不去了,沈丽姝只得重新调整节奏,缓缓开口,“这就要从前几天请我爹的同僚们吃板栗烧鸡说起了,齐孔目也来了——大路哥你们不知道齐孔目是谁,我简单介绍一下,他是我爹的头儿,家里有钱有背景,最近因为一些原因来家里做过两回客,还算比较亲近。”   “虽说是请衙门的叔伯们吃板栗烧鸡,但这不是还要喝酒吹牛吗?我就拿了点新买的香料,又给煮了一锅麻辣烤鱼,并几样下酒的小菜,因着这些下酒菜,爹和叔伯吃得很是开怀,中途酒还不够喝,让娘去隔壁家借了一坛回来给他们续上。不过其他人都在使劲拼酒,唯独齐叔叔认真品尝我烧的菜,我看他也是爱吃会吃的性情中人,便过去聊了起来,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咱们的烧烤摊计划,齐叔叔听说烤串比麻辣烤鱼还好吃,当时就期待上了,催着我早点开店,他好早些品尝到这份美味。”   “我说开张可能要过段时日,得先找好摊位,齐叔叔便主动表示他可以帮忙介绍摊位,这不前天下了值,齐叔叔跟我爹一路回来的,说要带我去看看摊位。那个位置在州桥夜市不算很热闹的地方,却胜在宽敞且价钱优惠,我觉得很不错,咱们的烤肉香飘十里,一旦开了火,就会有人循着味道找过来,偏一点不怕,反倒是位置宽敞更重要,这样咱们旁边能容纳更多排队的客人。”   沈丽姝一点也不觉得还没有开张她就想着要让客人排长队有什么问题,讲完来龙去脉,总结道:“再没有比那块更合适的位置,所以我当时就拍板定下了。”   说完长篇大论,口干舌燥的沈丽姝端起杯子补充水分,没再滔滔不绝,而是把时间留给小伙伴们讨论并消化这段内容。   等他们都接受了明天就可以开张赚大钱的惊人事实,沈丽姝才不紧不慢开口:“对了,你们的烧烤技术练得如何了,明儿能旗开得胜吗?”   徐虎自信满满的拍胸脯,“姝娘只管放心,我们的烤串真是香飘十里了,好几拨来咱们镇上歇脚的行商镖队闻着味道找过来,愿意出高价尝尝味道呢。”   沈丽姝一听也颇为惊喜,她还在镇上的时候,他们的水平到了让乡亲们被香味馋得来徐姥爷家抱怨的地步,也听说有路过的行人打听香味来源,但还真没到捧着钱过来求一口的地步,可见他们进步多么神速,她十分期待的问:“那给他们尝了吗,反馈如何?”   “都说好吃得不得了,而且给钱也大方,我都没说收多少,他们就一串一串的给,才接待三波上门的客人,就赚了近一百文。”徐虎一边兴奋的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钱袋子,“这是你留给我买肉和付烧烤架的钱,加上最近赚的,总共剩了两千六百多文,你再数数。”   沈丽姝想让他们把这份收入当作外快分了,徐虎坚持不答应,其他人也支持他的决定,她便也不再纠结,把钱袋倒出来清点过后,将数字登记在账簿上。   是的,沈丽姝回家后不但办成了好多件正事,还特意准备了一本账簿,毕竟烧烤摊不是糖炒板栗,每天杂七杂八的支出太多了,当然入账也会很可观,这么多东西让她凭脑子记太难了,还不如搞个账簿,每一笔收支都清清楚楚登记下来,一目了然,公开透明。   沈丽姝登记的同时顺便给小伙伴们简单讲解了下这本账簿的用途,以及如何登记查看,完了她便把钱和账簿收进他们的搬砖专用箱中,说起了另一件事,“那正好,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齐叔叔帮的大忙,既然你们水平如此了得,不如今晚就烤一顿招待齐叔叔吧,也让齐叔叔这个号称尝遍了京城美食的老饕帮咱们点评一二。”   这可是开业前的最后演练,小伙伴们纷纷挽袖子响应,沈家旺也十分支持:“那你们好好准备,今儿下了值我绑也要把齐孔目绑过来。” 第36章   梦想照进现实。   沈家旺说要替闺女把领导绑回家撸串, 显然是开玩笑的。   齐孔目早惦记着沈丽姝形容过的烤肉,根本不用绑,沈家旺一说他们家准备好了专门招待他吃烧烤, 齐孔目当时就兴冲冲来了。   他不但自己来, 还带上了蹭吃蹭喝的朋友,是位二十多岁, 五官看似平平无奇、周身气度却会让人眼前一亮男子。   这人穿着跟他的长相气度一样, 看似低调普通,实则穿戴无一不是好料子,让人脑海中不禁浮出四个字——“锦衣华服”。   齐孔目笑着介绍道, “老沈, 姝娘, 这是我大嫂娘家的兄弟, 姓秦, 姝娘你喊他秦叔叔就成, 秦兄刚巧也闲着, 我就顺道叫他一起来了, 姝娘和你的小伙伴们可要好好表现, 别叫齐叔叔在秦兄跟前夸下的海口都变成笑话。”   听着对方轻描淡写,看似介绍了彼此,却又什么都没透露的几句话, 沈丽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真是信了他的邪。   那天看完摊位回家的路上,她爹可是又拉着她好好八卦了一通齐孔目的背景。   之前齐孔目一语带过他大哥是在亲戚的运作下补了县令一职, 后来跟老爹关系是真亲近了, 才透露了更多, 原来这位帮忙的亲戚, 就是齐孔目大嫂的娘家人,并且对方很有来头,齐夫人的祖父竟然是当朝正五品的吏部郎中!   本朝跟历朝代差不多,设有六部,各部由尚书和左右侍郎等长官统领,而在这三位人们耳熟能详的大佬之下,各部内官职最高的便是郎中,齐夫人的娘家祖父相当于四把手,还是掌握满朝官员考核升迁的实权部门四把手。   因此对方手上权力有多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据说齐夫人在那位大人跟前只是众多孙女的一位,还是庶出,并不受重视,但是人家长辈毕竟手握实权,齐大人考上举人又努力了两届,发现考进士好难、同学都那么卷,抱着老婆说一句我不想努力了,齐夫人回娘家跑一趟,就给他要了个江南某县的肥缺。   换成其他举人,虽名义上都有补官资格,但是一趟趟关系跑下来,便是偏远地区的县令县丞,没有几百上千两银子也搞不定。   更多人的则是捧着大把银子都没门路可送。   而齐大人朝中有人好做官的优势远不止如此,负责给他打分考评、决定他升迁与否的人当中就有他夫人的亲祖父,可以说齐大人只要踏踏实实不玩骚操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仕途将会一片坦荡。   他这种情况,没有大功劳或者大造化,想要从地方挤进中央,当京官进六部,这辈子恐怕是没戏了,但有齐夫人祖父保驾护航,送他一路升迁到一府长官,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知道知府也是地方上的一把手,至少在自己的辖区内大权独揽,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   反正在沈家旺这种小市民看来,齐大人娶了这位妻子,相当于登上了一张青云梯,从此扶摇直上、功成名就。   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震撼也前所未有的大,齐孔目原来有个当官的哥哥,甚至他们家姝娘短短数月带着表兄弟们赚下几十贯巨款,这些事加起来,都远不如齐夫人的背景让他震惊。   不过,齐孔目有个在外地当县令的哥哥这种背景,能让沈家旺欢喜成那样,爬也要爬过去抱大腿,那齐夫人娘家那样的大人物,他反而毫无想法了。   沈家旺知道,虽然都住在汴京城,倘若齐夫人娘家是天边的云彩,他们就只是地里的杂草,从来就不在一个世界,这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齐夫人娘家的事他就当故事听,真正该交好的还得是齐孔目。所以他知道这个震撼全家的消息后,只自己默默消化,并没有立刻跟妻儿说。   但是人都有分享欲,那天他们在齐孔目的热情张罗下去看摊位,回家路上父女俩正好聊到齐孔目,沈家旺就忍不住跟姝娘八卦了一通。   完了还要叮嘱她保密,最好这件事就他们父女二人知道,多告诉一个人都怕给齐孔目惹来麻烦。   沈丽姝嘴巴是很严的,回家后依然兴致勃勃准备自己的事业,仿佛内心毫无波动,但其实她也是震惊的,只是跟老爹在意的重点不一样,她更多是觉得大城市里果然卧虎藏龙、能人辈出,齐孔目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啃完父母又能幸运的啃大哥的富家少爷,真没想到人家的关系网拎出来也能吓死人。   那么整个汴京人口已经超过百万,其中又有多少如齐孔目这样看似不显山露水、实际很富有且未来还会越来越富有的人?   沈丽姝忍不住想到了一个成语,叫多如牛毛。   只要一想到汴京满大街都是有钱人,她就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这些群体是他们需要重点关照的目标客户啊!   说实话,烧烤摊前期投入的成本和准备工作,都远远超出了沈丽姝预计,已经初具奸商潜质的她这次准备再狠一些,毕竟他们辛苦搬砖是为了捞钱,而不是做好人好事为汴京人民的幸福生活贡献一份力量。   加上烧烤应该是他们家首创甚至是垄断带来的底气,沈丽姝给烤串定下了肉类一文一串,瓜果蔬菜暂定一文三串的高价。   瓜果蔬菜暂定是因为古代时蔬价格浮动大,等到了冬天说不定新鲜蔬菜能赶上肉价,那他们自然也要跟着涨价。   既然立志当奸商,就要贯彻到底,沈丽姝准备一斤肉要至少串出五六十根肉串,而他们家附近的肉铺三层肉卖十文一斤,若是跟着她娘去外城买肉,加上以量大为由砍砍价,应该能谈到八、九文一斤,他们每天若能卖出五十烤肉,只花上四五百的买肉钱,光是烤肉就能卖出两三贯,加上烤蔬菜和鸡爪鸡皮鸡胗鸡脆骨那些,轻轻松松日入三四贯。   这跟卖板栗那一锤子买卖可不同,烧烤是只要他们愿意天天出摊,就每天都能稳定收入的。   不过沈丽姝很清楚,想要一晚上卖掉几十斤烤肉,指望普通路人是不现实的,家境普通的最多闻着味道来,买两串肉尝尝鲜,真正的撸串大户,还得是像齐叔叔一样不差钱的主儿,一来就是几十串肉慢慢撸,那才叫金主爸爸的排面。   所以京城的有钱人越多,他们的烧烤摊生意就会越兴旺。   但沈丽姝也没有想到,齐叔叔会把他更不差钱的“朋友”直接带来她家撸串。   这位所谓的“秦叔叔”,都不需要考虑他周身和这个家格格不入的矜贵气质,一听齐叔叔介绍是他大嫂娘家兄弟,沈丽姝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位秦叔叔的身份还真跟他本人的长相气质一样,低调又不失高贵。   那么,齐孔目所谓顺道叫友人一块来她家撸串的理由,也是胡说八道,要知道他现在最大的靠山齐大人,其当官资格和未来的升迁考评,都被掌握在“秦叔叔”的亲祖父手里,堪称全家荣辱系于一人。   这样的人物,即便有姻亲关系,又岂是齐叔叔随便一句“刚巧也闲着”能使唤动的?   沈丽姝认为,齐叔叔对秦叔叔的期待程度,比她爹对齐叔叔只高不低,毕竟齐叔叔不一定能有能力让她爹升职加薪,秦叔叔他爷爷却是真能让齐大人在地方官场顺风顺水,所以齐叔叔前半段可能都是废话,只有最后那句“别让他变成笑话”才是重点。   同时也不难看出,齐孔目是想要借花献佛,用她家的烧烤来讨秦公子欢心。   沈丽姝对此惊讶归惊讶,压力倒不是很大,换句话说,齐孔目都等不到她的烧烤摊开业,只听她形容过烧烤的味道,就迫不及待引着秦公子来尝新鲜,正是说明了他对自己无与伦比的信心。   人家都不怕搞砸,那他们紧张什么?撸起袖子开干呗。   沈丽姝看到锦衣华服的矜贵公子出现在自家小破屋子,完全没有正常人都有的自惭形秽等情绪,在爹娘和小伙伴们都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就像根本不知道秦叔叔的来头一般,落落大方招待他们落座。   她甚至都没有带他们去她爹娘房间的餐桌,而是临时把准备摆摊用的小矮桌和板凳摆放好,就叫他们坐下,“齐叔叔,秦叔叔,我们家屋子小,为了塞下摆摊用的东西,桌椅家具能收的都收起来了,如今厅里只有明儿摆摊要带过去的一套小桌椅,可别嫌弃它矮小,坐下吃东西还是很方便的。”   齐孔目已经很熟悉沈家的格局了,一边招呼秦公子落座,一边随意接道,“我说你们家为何大变样了,原来是把桌椅家具都收起来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显然他俩都从来没坐过这么矮的凳子,齐孔目左右看看,颇为忍俊不禁,“不过姝娘为何要做这么矮的桌子和凳子,是为了带出去方便吗?”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桌子腿凳子腿都矮了一大截,能省许多木料。”沈丽姝一番大实话把爽朗的齐孔目逗得哈哈大笑,秦公子也跟着莞尔一笑。   他俩神情姿态一放松,除沈丽姝之外的其他人也终于找回了熟悉的状态,摆开架势开烤,沈家旺也做到了桌边履行一家之主的职责招待贵客,只沈徐氏还是有些放不开,便以哄小儿子为由回房去了。   秦公子话不多,便由齐孔目负责活跃气氛,他也刚好很能聊,看沈丽姝也坐在边上不动弹,便打趣道,“姝娘不是说你给齐叔叔烤肉吃吗,怎么我们来了,你却只坐着,让你兄弟们动手?”   沈丽姝也笑眯眯,“齐叔叔搞错了,我说的是我们,在这里头我负责出主意找东西,其他人负责动手,这叫术业有专攻。”   低调不语的秦公子这时插话,“这句话出自《师说》,闻道有早晚,术业有专攻,姝娘也读书?”   沈丽姝很想给自己脸上贴金,但她看秦公子满腹经纶的样子,他所谓的读书肯定跟她理解的不同,也只能实话实说,“没有,就是闲来无事跟我爹学了几个字,还没正经读过书。”   读书人推崇的经史子集跟她可没半毛钱关系,她偶尔能够出口成章,还要感谢上辈子深恶痛绝的那些“熟读并全文背诵”要求。   不过沈丽姝自己忍住了吹牛的冲动,齐叔叔却不遗余力的帮她立天才少女人设,“秦兄可别看姝娘只是女孩,她跟她爹老沈只学了两个月,如今写字比她爹强上百倍,她若是个男子,恐怕跟你年轻时一样,也是个才思敏捷、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这个时候,沈丽姝可不会像在她爹面前似的,梗着脖子放话“谁说女子不如男”,因为她多少看得出来,秦公子是读书人,他那位爷爷能入六部,多半也是进士出身,他们家是有文人习性的,她可不敢在这位面前头铁,只能昧着良心附和道,“我即便是男儿,也不敢奢望成为秦叔叔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能有您的一半能耐,想必也能建功立业、施展抱负,那就心满意足了。”   好家伙,他都只敢吹才思敏捷,姝娘啥都不知道,就敢拔高到惊才绝艳的程度,还真是……干得漂亮!   齐孔目打量了一下秦兄明显放松甚至带着几分愉悦的神情,默默给姝娘递去了再接再厉的鼓励目光。   秦公子被他们默契配合下,被捧得开心了,也打开了一些话匣子,气氛一片融洽,不知不觉,浓郁的烤肉香味也弥漫过来了。   在决定今晚要请齐孔目撸串,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就腌好了肉并串好了菜,后来她爹下班先回,带来了齐孔目要晚半刻钟过来的好消息,他们更是把炭也烧起来了,因此客人一来随时就能开烤,不到十分钟,烤得焦而不柴、香而不腻的第一盘肉串便端上了桌。   沈丽姝第一时间向客人手把手展示撸串的方式和技巧,沈家旺则适时的询问,“光吃烤串怕是单调,要不要喝些酒助兴?”   齐孔目摆摆手,“不必折腾,有茶水就行了。”   他倒是不挑嘴,老沈家的酒差一些也能入口,但是这位秦兄是个讲究人,还是罢了。   沈丽姝早有准备,这时起身道:“那尝尝我煮的绿豆羹,清甜可口,多少能综合烤肉带来的刺激感。”   姝娘出品,平平无奇的绿豆羹也跟别家的不同,她还在里头加了莲子红枣和葡萄干。其实更想炖美容圣品银耳莲子羹来着,但是这里的银耳贵到她如今仍感高攀不起,转了一圈只好回来炖豪华版的绿豆羹,炖煮过程中还仔细将绿豆皮撇去,最后慢火炖出来的绿豆羹口感绵绸细腻,搭配火辣的烤肉,过瘾程度堪比肥皂快乐水。   这顿烧烤,齐孔目吃得满嘴流油、十分畅快,秦公子看似动作优雅,可该吃的也没少吃,沈丽姝他们今儿准备了两三斤肉,算上了他们自己的份,结果一大半肉都进了齐、秦俩人的肚子,绿豆羹他们也每人喝了两大碗。   看得沈丽姝心疼又欣慰,果然糖水跟烧烤是绝配,有了甜甜的糖水做调剂,烤肉都能多撸两把,他们要是早一点攒够钱去开烧烤店,那才叫一本万利、盆满钵满。   齐孔目和秦公子吃得满足了,就差没扶着墙出门。   离开前,秦公子倒是没有如往常一样随手留下一锭银子打赏,因为他已经知道齐兄跟沈家亲近,言谈间同沈家姝娘更是颇有些忘年交的意味,就连他自己,一顿饭下来也不免对这位小娘子高看一眼,所以他认为打赏是侮辱沈家也不尊重齐兄的行为。   沈丽姝此时全然不知秦公子的纠结,不然她大概已经扑上去求他用万恶的金钱尽情侮辱他们了。   她看两位吃饱喝足要离开的样子,也准备起身意思意思送到门口,出了家门就是她爹的任务,她还是个孩子,刚才小伙伴们热火朝天忙碌时,她在客人旁边配坐,也不好意思多吃,现在正是关起门来和小伙伴们大快朵颐的时候。   然而沈丽姝刚盘算完,就见秦公子和颜悦色的看着她道:“你们的烧烤如此新奇又美味,只摆摊未免可惜,可曾考虑过开店?若是钱不凑手,三百两以内我可以随意资助。”   沈丽姝:!!!   她终于露出了穿越以来第一个嘴巴大到可以塞鸡蛋的表情,万万没想到有人吃了他们一顿烧烤,就要投资三百两给她开店,这就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   她承认自己心动了,是疯狂心动,一旦接受这笔投资,他们不但发财了,甚至连靠山也有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从此她和老爹的事业大概都能高枕无忧。   如果是刚穿越来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那会儿,沈丽姝绝对二话不说同意,但现在她却只是纠结了片刻,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忍痛拒绝了这份提议。   沈丽姝语气诚恳又不失坚定的道:“谢谢秦叔叔的好意,您能说出这句话,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和鼓励了,而我们更不能接受您的好意,因为我们只是一群孩子的小打小闹,并不算正事,也没有经验和能力,一切都要自己摸索成长,如今为摆摊准备的这些东西,都是花我们自己赚的钱,没用爹娘的一个铜板,所以就算摆摊不成赔了钱,也没有损失,可若是拿了秦叔叔的钱却没能办好事情,那我们恐怕这辈子都还不起。”   说到这里她又抿唇一笑,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孩子气,“不过现在得到了您和齐叔叔如此高度的肯定,我们对烧烤摊的信心也增加了,应该不会太差,所以更想知道只靠我们自己,最后能做到什么程度。”   沈丽姝这话运用了一些语言的艺术,但也是她真实所想,因此显得十份真诚动人,而最后一句话更是彰显了少年志气。   像秦公子齐孔目这样出身的人,身边见多了阿谀奉承的,反而更欣赏这种心存志气的,哪怕她只是女孩,哪怕年纪尚小,今晚也向他们展示了她和伙伴们的实力,所以被拒绝的秦公子丝毫不生气,还反过来肯定她的勇气和信念,祝福她早日达成所愿。   而旁观的齐孔目则是无奈叹气,“我还想秦兄若能资助,那我也跟着资助百来两,日后就等着姝娘给咱们赚钱,没想到这丫头如此精明,竟是是一点便宜都不让占。”   秦公子摇头失笑,“我是真心想帮助姝娘,齐兄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幸好秦叔叔大公无私、光风霁月,不像齐叔叔,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占我们小孩子便宜。”   在沈丽姝和齐孔目的插科打诨下,这个小插曲顺利翻篇了,今晚也算是宾主尽欢,离开时齐、秦两人脸上的笑容可比来时愉快多了。   而沈丽姝则是趁人一走,就开始熟练的给小伙伴们打鸡血,“瞧见没有?齐孔目和秦公子那样见过世面的人物,都对咱们的烧烤事业充满信心,抢着投资开店呢,说明这生意能火,不用接受他们的资助,我们早晚也能赚到这么多钱。”   小伙伴们的注意力立刻从数百两的巨额投资转移了,嗷嗷叫着问:“姝娘真的吗,我们真的能赚到几百两吗?”   “是不是真的,明天就知道了。”沈丽姝信心满满,“待会吃完东西都早点睡,养精蓄锐,明儿一早跟我娘去外城买肉买菜。。”   沈大路几人第一次被画饼,那叫一个群情激愤,恨不得下一秒就到摆摊的时辰,好见识一下姝娘说的火爆场面;而徐虎和徐力虽然经历多了,缺并不代表他们就有了抵抗力,依然被沈丽姝三言两语说得热血沸腾。   第二天,小伙伴们就在沈丽姝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准备起来,甚至都等不到大部队出摊的时间,四点左右就迫不及待催着沈丽姝去摆摊。 第37章   姝娘:啊我死了,被这金灿灿的光芒闪瞎狗眼了!   夜幕降临, 汴京城内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其中要以大相国寺和州桥夜市两处的灯火最为引人注目,如果此时有人登上城墙观作一幅《汴京夜景图》, 州桥夜市应当是如火龙一般蜿蜒而瑰丽的存在。   因为天黑后的州桥夜市处处张灯结彩, 不止街边的商铺纷纷挂上了华丽明亮的灯笼,摆摊的小贩也都带上了照明设施, 形形色色的灯笼高低错落, 交织成一片灯火通明的气派。   不过远观是瑰丽璀璨,身临其境却又是另一幅截然不同之景象。   近观才能发现,夜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目不暇接, 鼻尖充斥着各种各样食物小吃的香味, 耳边更满是商家们小贩们热情洋溢招呼声, 从视觉听觉和嗅觉全方位吸引行人, 给人一种全世界的喧闹和繁华皆于此的感觉。   但只要在汴京多待几日的外地人都知道, 眼下这情形只能算是小场面。   虽然街边铺子的小二已经在卖力的吆喝客人, 夜市上的摊贩更是早早摆开摊子、严阵以待顾客的光临, 可其实他们都知道, 这会儿出来闲逛的才小猫三两只, 远不到动真格的时候。   真正的客流量高峰期,还要再过半个时辰,尤其是戌时以后, 工作的读书的都忙完了一天的事,邀着亲朋好友出来喝酒听戏,都要经过他们的夜市, 那时才叫游人如织、络绎不绝, 忙得让人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尤其是卖吃食的, 只要把握好戌时到子时的这几个时辰, 就能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于是有经验的商贩们,这会儿就像刚到公司打卡的打工人一般悠哉游哉,左摸摸右瞧瞧,再跟前后左右的商贩们闲扯几句。   他们虽然不像边上开店的那么稳定,但是以州桥夜市的客流量,每一位摊贩都相当于占据了黄金档口,只要能挤进来,就没有不挣钱的,区别只是挣多挣少的问题。摆摊这么赚钱,这一带的商贩自然不肯轻易离开,就算要走也要干个三五年,捞够本再走。   因此摊贩们彼此之间也算是老交情,就算天天打交道,凑一起也能唠半天家长里短。   而今天,摊贩们的话题跟东边的寡妇或西边的熊孩子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都在看着远处热闹非凡、与自家仿佛冰火两重天的摊位,跟相熟的人窃窃私语打探消息。   “好家伙,天刚擦黑,新来的那家就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老张,你今儿来得早,那边啥情况?”   “可不是么,我踮起脚看半天,愣是瞧不见里头的情形,差点就以为今天出门迟了,其实已经到了戌时,可是看看咱们自己,这时辰也不对啊。”   “别掂脚了,掂再高你也看不着,被围着的里头就一群半大孩子,最大的不到十六,最小的才十岁。”被称之为老张的男人与同行们充满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不同,他脸上更多了一分向往和回味,摸着下巴道,“不过那群孩子真真是人小鬼大,他们卖的那什么烤肉,闻着香得让人口水直流对不?我跟你们说,那肉吃起来更香,香得让人想把舌头都一起吞进肚里!”   众人纷纷惊呼:“啥是烤肉,展开说说?”   “我说问起来咋这么诱人,原来是肉。”   “老张你不是吧,自家卖着卤味,还去给新来的送生意?”   卤味铺老张嘿嘿笑:“没有没有,是那群孩子主动烤给我们吃的,可惜你们来得晚没赶上,这会儿人家就是想招待你们,也腾不出手了。我跟老刘一人得了两串烤肉,据说要卖一文钱一串,肉都不够塞牙缝,但是真香啊!老刘吃完还跟我咂嘴呢,琢磨着待会买几串带回去给媳妇孩子尝尝,不过瞧现在这情形,我看等不到咱们收摊,那些串串都得卖光喽。”   老张嘴上为老刘啧啧可惜,实际上谁更可惜还真不一定。   众人见他被两串肉收买了,都笑话他没出息,但是闻着那边飘过来的奇异香味,内心有多么扼腕叹息,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被摊贩们交头接耳讨论的“新来的”,就是沈丽姝和她的小伙伴们。   她对周围的讨论声一无所知,也无暇去在意,才七点不到,他们已经忙到飞起、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三个使了。   生意来得很突然,一个小时前他们才陆陆续续把所需的东西都搬下车摆放好,周围也没多少闲逛的路人,只有几个热心摊贩见他们一群小孩子瞎折腾有趣,过来瞧热闹的同时帮着搭了把手,当然也有打探敌情的意思。   沈丽姝见前辈们都这么热情了,他们新来的也不能没表示,大家至少还要打上大半年的交道,交好总比交恶强,便提议趁着没生意,先烤几串给“邻居”们尝尝鲜,还很大方的烤了一把肉。   而未来半年的邻居们对他们的热情款待也十分受用,纷纷从自家拿了些产品回礼,然后就围在烧烤摊前撸串吹牛,顺便也给新来的孩子们传授一些无关紧要的经验,比如什么时候人多,什么时候收摊云云。   这经验其实不用他们教,沈丽姝观察过市场,她自己早清楚了,不然不会定下四点以后出门摆摊的时间,今天来得早纯属是小伙伴们坐不住,等过几天兴奋劲没了,他们就知道争分夺秒在家休息了。   不过同行们的热心提醒,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是领情的,大家边吃边聊,气氛很是融洽,不知不觉便有客人上门,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委婉送走了邻居们,兴奋的挽起袖子招待顾客。   烧烤就是这样,烤得东西越多,香味越浓也飘得越远,就有更多的客人闻着香味找过来凑热闹,于是沈丽姝和小伙伴身边围着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多到她抬头看去,只能看到无数攒动的人头。   沈丽姝从来没觉得自己个子矮过,但她此时此刻仰着脑袋都看不见人群的尽头,只觉得头皮发麻,有种他们忙到天荒地老都招待不完这些源源不断顾客的错觉。   她知道国人喜欢扎堆凑热闹,但是没人告诉她古人也这么喜欢排队啊,外围的那一堆人怕是都不知道里头卖什么葫芦就凑上来了。   但来都来了,沈丽姝也万万不能把送上门生意赶走,她给了指望自己当主心骨的小伙伴们一个淡定莫慌的眼神,就一马当先站在最前面维持秩序了,“大哥大娘大伯,请离炉子远一些,不要影响我们烤肉,也是注意您自己的安全。肉类都是一文一串,菜两串一文,您可以先把钱准备好,咱们人太多,只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爷,这是您要的十五串肉,十串菜对吧,一共二十文,谢谢惠顾……”   才开业一个小时,沈丽姝已经喊得口干舌燥,一面反省他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一面把身后的沈大柳叫过来,“大柳哥,待会大路哥送完烤肉回来,你就拿这些钱去对面摊子上买几碗熟水过来,我要鸡苏熟水,咱们出门忘记给自己带水了。”   鸡苏熟水,其实就是薄荷水,沈丽姝之前听卖熟水的大叔提过,他们家的熟水都加了上好的蜂蜜,甜滋滋,所以她现在叫嚷得口干舌燥,就想立刻马上来一杯薄荷蜂蜜水,解渴的同时还能提神醒脑。   只能说他们见的世面还是不够多,人一多就开始手忙脚乱了,沈丽姝虽然不至于自乱阵脚,可是被这么多人层层包围,周围空气稀薄,耳边尽是口音浓重的嘈杂声,多少也有些头昏脑胀。   偏偏她为了稳定军心还要摆出尽在掌握的架势,一个人冲在点单收钱并维持持续的第一线,不敢叫其他人帮忙分担,于是他们大都跑去给负责今晚值班的烧烤师傅徐虎和徐力打下手了。   生活不易,姝娘叹气。   不过,身为老沈家除了她爹外最能来事的沈三伯的儿子,沈大柳多少继承了他爹的眼力见,接过钱的时候注意到姝娘的背包已经沉甸甸了,帮不上更多的他便提议换一换背包,“我这个还是空的,姝娘你背着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沈丽姝心想他不提她都没发现,原来自己背着几斤重的钱袋负重前行,难怪她觉得头昏脑胀呢,于是二话不说跟沈大柳换了个包。   他们每个人都背着颜色款式一模一样的背包,这当然是沈丽姝请她娘缝的,当初卖糖炒栗子他们就为沉甸甸的铜钱烦恼过,烧烤摊的营业额绝对比糖炒板栗高,为了防止某个惨剧上演,沈丽姝选择每个人发一只背包,大家一起承担金钱的压力。   把沉甸甸的压力转移个给堂哥后,沈丽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立刻觉得神清气爽多了,工作效率也提升了,一边有条不紊的招待客人,一边还能叮嘱沈大柳,“对了,大路哥去了有小半刻钟了吧?你多注意些,一刻钟后再不回来,咱们可得上去找人了。”   他们的堂哥沈大路离开这么久,是去给对面酒楼的一位贵客送外卖了。   是的,外卖。   沈丽姝发现他们这个位置还真不错,周围好几间大酒楼,能在楼上雅间吃饭的显然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其中有人不知是开窗看到了他们这里的热闹景象,还是闻到烧烤香味,打发了店伙计或是随从小厮过来点餐。   来人是店伙计的反而都很客气,他们自己也干着粗活,帮客人跑腿赚几个外快是多好的事,到了沈丽姝他们摊子非但不趾高气昂,还知道说好话的同时花钱加塞,付完帐就踏踏实实站在边上等着东西弄好带回去。   他们态度这么好,这里又是合法拥有特权阶级的时代,沈丽姝当然也不跟对方为难。   多赚一份是一份。   她和小伙伴们其实都很喜欢店伙计们,他们一来就代表着大订单来了,几百文起步的那种。   但若是主人家的小厮亲自来下单,就很考验人品了,有的态度随和,有的一板一眼,也有的充满了优越感,他们上一位大客户的小厮就比较难搞。   对方年纪也不大,脾气却不小,点了一大堆东西并交代了一系列注意事项,就不耐烦的表示主子离不开他,他没功夫等烤串弄好,叫他们做好了送到对面张家酒楼的三楼雅间。   小伙伴们对物种多样性的理解还不够深刻,第一次见到这么自说自话还理直气壮的人,全都面面相觑,愣在那里,只有沈丽姝透过现象看到金主的本质,当即列举了一堆他们人手不够、从来没人提过这种无理要求云云,总结就是可以,得加钱!   果然对方跟她想的那样,很有骄傲的资本,随手丢过来一锭银子表示不用找了,就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   沈丽姝在身后捧着银锭满心欢喜。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险些把碎银认成石头的姝娘了,如今的她在社会摸爬滚打,涨了很多姿势,那人给的银锭她一掂就知道,至少二两!   一位顾客就给了二两,这意味着他们只要每天接两桩这种规模的单子,他们的KPI就圆满达成了啊!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沈丽姝恨不得这种金主爸爸多来几个。   就连小伙伴们也都从最初的面面相觑,变成了喜上眉梢。他们是不知道姝娘具体收了多少钱,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也不能讨论这个,但贵客给的可是银子,哪怕只是最轻的一两银子,他们也赚翻了,毕竟他要的烤串数量可远不到一两银子的价格。   大家全都喜气洋洋,准备使出浑身解数招待好这位贵客。   沈丽姝做主收下的订单,后续服务也该由她负责,只是她一说要去当外卖小妹,所有人都不同意,并抢着要替她去跑腿,最后是沈大路一锤定音,“姝娘你是姑娘,今儿穿着男装出门,也就像你自己说的,只能方便行动,别人一看脸、一听声音,仍能发现你是女孩的事实,酒楼那种地方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再说咱们摊子生意太好,你一离开恐怕就得跟着乱套;虎子和力子负责烤串,你们也走不开,剩下就我年纪最大,这菜还是由我送过去最合适。”   沈大路一开口,沈丽姝也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抗拒大堂哥却不抗拒二堂哥加入小伙伴的原因也在这里,二堂哥虚岁十六,虽然还没成亲,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大人了。   他一加入,直接把团队的平均年龄提高了两三岁,看起来就要比之前一群小喽啰兵正规可靠许多。   去酒楼给大客户送外卖这种事,二堂哥愿意出马是最好的,但他如果有顾虑,沈丽姝也能理解,生活环境和受教育的不同,导致他们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并没有谁对谁错。   所以她同意沈大路建议的同时,也要去跟他一起去。   但沈大路坚决不肯生得如花似玉的堂妹去酒楼那种地方,也不需要弟弟们的陪同,他独自一人带着用赶紧托盘盛着满满一大堆烤肉,和一腔英勇无畏的心情走向了对面张家酒楼。   去还是要去的,这一单赚了至少一锭银子呢,刀山火海他也要走这一遭的。   沈丽姝本来觉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卖订单,看堂哥迈出了英勇就义的步伐,也不免被唬住了,加上他迟迟不归,她一颗心也开始七上八下,叮嘱沈大柳的这一分钟里,她脑海中甚至演练起了自己冲去老爹单位报案的情形。   她爹老早就下班回家了,基本很少加班,但他们衙门的差役可是要轮班到深夜的,毕竟汴京人民夜生活如此丰富,衙役们的值班生活也跟着精彩起来了。   但好在他们这是温馨种田剧场,并没有画风突变走上破案悬疑风,所以就在沈丽姝叮嘱小伙伴的两分钟后,沈大路平平安安、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连盛烤串的托盘都没忘记要回来了。   沈大柳谨记姝娘的叮嘱,看到堂哥的第一时间通知了她,等沈大路走近他们,他便主动让出了离姝娘最近的位置,并欢快的撞了下对方的肩膀,“大路哥你可算回来了,那我去对面买熟水。”   他没有问二堂哥要喝什么口味的饮料,因为刚才询问其他人,全都统一口径要跟着姝娘点,包括他自己第一个念头也是这个,所以大路哥不出意外也是跟着姝娘点,毕竟他们都没有在城里买过熟水,也不知道都有啥口味。   而沈大路也没在意堂弟的话,看似一脸平静自然的点头,其实仔细看他眼神就能发现,这大哥已经快疯了,现在只凭本能行事。   他接替沈大柳来到堂妹身后,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用颤抖的手碰了碰她的,下一秒,就悄无声息把重得他抬不起手的东西塞进了堂妹手心。   沈大路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眼,嘶哑挤出几个字,“贵客赏的。”   他知道当前环境人多口杂,这东西应该等回家再交给姝娘,不然万一被别人瞧见,轻则悄无声息的摸走,重则明抢的话,他和兄弟们未必挡得住。   但他等不到回家,这东西放在自己身上,沈大路只觉得手脚一阵冰凉,又一阵火热发烫,根本静不下心来,就这状态,早晚也得出事,所以只能尽量小心翼翼的把东西给姝娘收着,他相信姝娘不会跟自己一样没出息。   沈大路哪里知道,他们这群人中,只有沈丽姝最是爱财如命,她因为金钱的渴望都能把小小年纪的自己和小伙伴们压榨到这种程度了,所以当她低头一瞧,发现被二堂哥这么神秘兮兮塞到手中的,竟然是一颗圆润小巧的金锞子!   是传说中的金锞子,他们这是遇上财神爷了啊!   她当时就想两眼一闭,世界安详。   姝娘:啊我死了,被这金灿灿的光芒闪瞎狗眼了!   但是沈丽姝最后还是顽强的抗过去了,并没有辜负堂哥对她的信任,甭管心中如何翻江倒海,依然面不红心不跳。   随手将金锞子塞进背包中,和铜板们扔一起后,沈丽姝就在二堂哥充满敬仰的目光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依然沉着冷静、充满激情的招待顾客。   等沈大柳捧着薄荷水回来,沈丽姝一口干了一大碗,更是满血复活,支愣起来开始大战三百回合。   并没有。   就如隔壁老张预料的那般,他们准备的食材根本撑不到收摊时间,甚至卖光的速度让老司机也目瞪口呆。   戌时过后,按照沈丽姝的习惯大约是晚上十点左右,正是夜市上人来人往、客流最密集的时候,左右商贩都忙得热火朝天,只有沈丽姝他们神情落寞的打扫战场。   小伙伴们时不时看一看左邻右舍,心不甘情不愿的凑到沈丽姝耳边窃窃私语:“姝娘,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吗,要不然再回家随便拿点什么过来烤?”   沈丽姝心痛摇头:“家里一块肉都没有了,光烤菜估计没什么人要的,而且菜也不多,卖不出几个钱。”烧烤烧烤,没肉怎么过瘾?   她内心当然也充满了不甘,可恶,五十斤肉居然这么不经卖,明天他们要定一百斤!   幸好左邻右舍忙着做生意,看不到他们几个充满凡尔赛的表情,不然就要吐血了,毕竟前半晚他们无所事事,只能看着隔壁被源源不断的顾客包围。   那一个半时辰里,整个夜市摊加起来的营业额都未必赶得上他们一家,都数钱数到手抽筋了,还要啥自行车?   邻居们没注意沈丽姝和小伙伴的神情,另有人注意。   这人就是在家里有些坐不住、早早赶来接孩子的沈家旺。   沈家旺其实一下班就可以过来帮孩子们打下手,但是姝娘太看重他的身份和形象了,不容半点闪失,坚决不允许他在他们的摊子前露面。   他以为多花几天时间总能把闺女说服,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果敢,全家人反而在这几天里都被姝娘策反了,他费劲争取,最后也只得到了收摊前来接他们回家的权利。毕竟要是烧烤摊生意太好,财帛动人心,就算他和齐孔目都有在这一带打点过,有人真要打他们一群孩子的主意,他们也鞭长莫及,晚上由他接他们回家,就会安全很多了。   争取到接人任务的沈家旺今天实在是坐立难安,便跟妻子打了声招呼,提前两小时出来接人,反正在家等也是等,在现场等也是等,只要在烧烤摊远一些的地方围观就行。   他甚至还想着,若是生意太好忙过来,自己上去帮忙也就顺理成章,姝娘想必也不会再拒绝。   但是谁能想到,周围所有人吃过都说好的烧烤,到了夜市上竟然无人问津,远远瞧着孩子们也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沈家旺只觉得一咯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姝娘,你们这里怎会如此冷……”   话到一半,沈家旺已经看见了装食材的盆和桶中几乎空无一物,就剩不到三层用过被回收的签子,他最后那个“清”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回忆了下孩子他娘说他们出门的时辰,算起来,真正摆摊最多只有两个时辰,那么多菜,五十斤肉,竟然卖得一点不剩,这还叫“冷清”的话,他就要重新认识这两个字了。   “爹,你这么早来接我们回家呀?”沈丽姝不知道老爹百转千回的心情,倒是有些惊喜的仰头冲他笑。   沈家旺大起大落之下,连他们卖空所有食材将赚多少钱都不太在意了,眼神平静中透着祥和:“嗯,我应该来得刚好,快些收拾回家吧。” 第38章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事实证明, 平静祥和、无欲无求那些气质,跟沈爹压根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的淡定姿态甚至没称过一个小时。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回到家,根本不需要谁提醒, 都纷纷涌进了沈徐氏和沈家旺的屋子。   沈徐氏没和丈夫一起去烧烤摊现场围观, 今晚于她而言也依然是个不眠之夜,和衣躺在床上, 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外头。   隐隐听到熟悉的说话声脚步声从巷子那头传过来, 沈徐氏还以为是做梦,但她宁愿错过不肯放过,一骨碌爬起来点上灯。   而下一秒, 沈家旺也拿着钥匙打开了大门。   他们这里白天都不用关门, 没有宵小敢青天白日的出没, 不过晚上黑灯瞎火的, 最好还是将门窗关好。尤其是这段日子自家的动静太大, 沈家旺晚上出去可不敢让妻子给他留门, 哪怕只出去一两个时辰就回来, 还不到宵小活动的时辰, 仍然小心翼翼的把大门上了锁, 揣着钥匙去接人。   他准备以后都这么干,就算只离开半个时辰也要锁门。   沈家旺直接从外边开锁进屋,沈丽姝和小伙伴鱼贯而入, 匆匆把东西往外间一堆,就直奔唯一有光亮的那间房而去。   在灯光的映照下,大家不约而同解下沉甸甸的背包往桌上一倒, 无数铜币如小山一般堆积在桌上, 中间夹杂着的几颗银锭和金锞子简直熠熠生辉, 耀眼夺目的让人不敢直视。   现场除沈丽姝和沈大路以外, 全部都震惊了,直勾勾盯着桌上宛如“金山银山”的铜币半晌,沈家旺率先找回自己的理智,声音里充满了语无伦次,“这、这是金子,纯金的?”   “是的。”沈丽姝肯定的点点头,她暂时没有为大家答疑解惑的意思,先转头看向沈徐氏,笑容甜美,“娘,可以帮我们烧点热水吗,今天跑了很多路,泡泡脚能睡得安稳些。”   沈徐氏本来也习惯了孩子们忙完回来泡脚数钱的习惯,以前卖糖炒栗子时,她都会估摸着时间给他们烧一大锅热水,除了泡脚洗脸,他们姝娘还非要先擦洗身子,才肯换上专门睡觉的寝衣睡觉,当真比她这个出了名爱干净的都更讲究一百倍。   她不止一次抱怨闺女的瞎折腾,但还是会摸摸准备好孩子们要的一切。   今天是孩子们重出江湖的第一天,不惜为此投入几十贯之巨,那一个多月没日没夜卖板栗的钱几乎都投进去了,沈徐氏只要一想到失败的可能,就心疼得只想两眼一翻。   奈何他们家闺女不但赚钱的本事与日俱增,我行我素的脾气也跟着水涨船高,不声不响在老家花了十数贯,才回来知会他们。   沈徐氏当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以她的出身见识,从来没人给她科普过及时止损的道理,只能一边心脏直抽抽,一边听着闺女说钱已经花出去,追不回来了,这事若不进行下去,那十多贯可就真打水漂了。   按计划进行下去却早晚都能回本,并且多少都能再赚点。   沈丽姝那番话,简直精准打击她娘的死穴。   沈徐氏是个小富即安的人,她要是画大饼说这个项目能赚多少几十上百贯,她娘大概率不为所动,但是累死累活赚的十多贯钱打水漂,哪怕不是自己的,是亲闺女和侄子们出的钱,也相当于要了沈徐氏的命。   她只能压下吐血的冲动,百分百配合闺女的行动,争取早日把本钱赚回来。   然后沈徐氏就发现自己不小心上了贼船,前期的十多贯只不过是开始,她闺女光买香料也花了不止十贯,还要买布做什么背包和她外出穿的男装,孩子们屋里的柜子请人装锁也花了好几百文,哦对了,听说镇上铁匠铺的烤架做好以后,也要再付十好几两……   沈徐氏可算知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了,与此同时,沉没成本也大到让她根本不敢喊停。   自己生的闺女,只能跪着宠下去。   不知不觉间,沈徐氏就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和孩子他爹一起无脑支持起了闺女和侄子们的事业。   沈丽姝今晚看似只是和小伙伴们出门搬砖,其实他们身上背着全村的希望。   沈徐氏没像丈夫一样早早出门去现场看情况,但内心的紧张不安绝不比谁少。   她是万分看重今晚结果的,当然也做好了给孩子烧热水,让忙碌了一晚上的他们回来后可以立刻擦洗泡脚解乏。   只是连沈丽姝都认为,他们只要能在十二点左右,将库存清空收摊回家,那这生意就算很好了,非常符合她的预期。   沈徐氏嘴上不说,在这方面对闺女的判断却是深信不疑的,便决定在子时左右开始生火烧水。   不曾想他们这早就收工回家。   沈徐氏自然措手不及,听到闺女的请求才后知后觉的点头:“好,我这就去烧水。”   说着便转身去灶台点火烧柴了,行动格外干脆利落,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沈徐氏此时神情恍惚、脚步飘忽,不过又一个依着本能行事的工具人罢了。   沈丽姝同样没在意她娘的反应,又叫上小伙伴回房,取他们那口专门用来放营业额的大箱子过来,同时串铜钱专用红绳和剪刀也准备好了,招呼大家来桌子旁坐下,“趁着时辰还早,先把铜钱串一串,这么多,怕是也要清点小半个时辰的,咱们抓紧些。”   大人小孩都被沈丽姝指挥得团团转,直到大家围着铜币小山而坐开始愉快的清点数钱工作,才有人想起险些被她打岔的话题,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姝娘,那金子怎么回事?”   沈家旺也在旁边帮忙串钱,一听忍不住插嘴,“连你们都不知道吗,那这金子哪来的?”   沈丽姝只想边工作边聊天,也不是故意吊胃口,她手指翻飞给铜币绑绳子的同时,立刻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解释起来,“这金子是大路哥为对面张家酒楼的贵客送烧烤时,对方打赏的,当时鱼龙混杂,大路哥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意在隐蔽角落把金锞子交给我的,我也不敢跟你们多说。”   “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让大路哥跟我们讲讲吧?”   沈大路低调惯了,乍然被这么多几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嘴角咧开不自然的笑容,好在沈丽姝刚才的话也算是给他起好了头,他只需顺着往下说:“我把东西送上去,本来不能进雅间,但姝娘说了咱们的托盘最好拿回来,不然不够用,我就跟守在门外的一个人说了,那人进去不一会儿,来咱们摊上买烤串的人出来,说他们主子要见见我,让我安安分分跟在他后头……”   “进去雅间后,我没敢抬头乱瞧,只从鞋子看出里头站着一些人,坐着吃饭的就三四个,然后是个小少爷开口问我们都多大年纪,为什么一群孩子跑出来养家糊口,我学着姝娘回答其他顾客的那些话,小少爷夸咱们有志气又有能力,说了句赏,就有人过来给了我一个荷包,还教我弯腰谢礼,之后他们就把我送出雅间了。”   “我下楼的时候打卡荷包一瞧,才发现里面竟然是金子,吓得不轻,也不敢放回荷包里,就这么一直拽在掌心,直到交给姝娘才松一口气。”说到这里,沈大路才想起被他随手塞在怀里的荷包,取出来递给沈丽姝,“我瞧着这荷包也是好东西,做得十分精巧,给姝娘用正好。”   昏黄灯光下,小巧荷包上的刺绣显得精美万分,饶是沈丽姝一心一意数钱,也不禁想停下来先欣赏一下这只堪称艺术品的荷包,然而她刚要伸手去接,却有人快一步捷足先登。   赶在沈丽姝前头把荷包拿过去的,是已经往锅里倒好了水也生好了火,迫不及待回屋看孩子们数钱的沈徐氏。   在场也只有她最清楚这荷包的价值。   沈徐氏把荷包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满脸欢喜,“当真是好东西,荷包料子是上好的锦缎,绣线也无一不是精品,但最为稀罕的是这花样绣法,我从未在绣坊中见过,想是大户人家的不传技法,这荷包倘若拿去绣坊,至少也能卖一两贯钱。”   沈丽姝耳朵动了动,下意识提议,“不如娘帮我们拿去绣坊卖掉,加入今晚的总收成?”   这话一说完,小伙伴们还没来得及响应,沈丽姝的脑袋已经被她娘拍了一巴掌,虽然不是很重,“你是不是败家?一两贯就要把它卖掉,往后还想买回来,四五贯你都买不到,绣坊根本不会把这么稀罕的好东西挂在铺子里卖。”   沈丽姝浮夸的缩了缩脖子,“娘说得有道理,那你们决定这荷包怎么处理吧。”   今晚他们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目测第一天就完成了他们一周的KPI,沈丽姝现在颇有些财大气粗,并不急着把这荷包换钱。   小伙伴们也有眼睛,知道今天赚得盆满钵满,当然也跟沈丽姝一样豪情万丈,大家都很大气的提议,“还是照大路哥说的,这荷包给姝娘用吧,咱们都是大老爷们又用不着,就姝娘一个姑娘,不给她给谁?”   “对啊对啊,表姊生得好,这荷包也只有表姊戴得出味道。”   沈徐氏美滋滋,不等闺女回答便率先应承下来,“你们果然长大了,知道让着姊妹,这般有男子气慨,那我就替姝娘收下这份心意了,过两日得空去买些上好的绣线回来,给荷包打上绳结和络子,姝娘就可以佩戴出门了。”   说到这里,沈徐氏已经忍不住畅想,自家天生丽质、明眸善睐的姝娘,腰间配上这样一支精美绝伦的荷包,行动间将是如何的袅袅婷婷、玉质纤纤……   不经意低头一瞧,她如花似玉的闺女穿上了灰扑扑的浅褐色男装,头上也扎着跟男孩们别无二致的总角辫,活脱脱一个假小子,虽然小脸还是那么明媚秀气,或者说如此不起眼的穿着打扮,更凸现出她家姝娘的明眸皓齿、灼灼其华。但沈徐氏的审美比较肤浅,就喜欢姝娘精心打扮后美丽动人的样子。   眼前这个假小子根本不是她想要的闺女!   这大概就是梦想和现实的差距。   沈徐氏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睁开后还是没忍住瞪了闺女的后脑勺一眼,忿忿道:“这绳结打好以后,你可不能随便戴出门,得穿上衣裙、好好梳过发髻才能戴。”   沈丽姝心想不得了,她娘也开始膨胀了,这是奔着培养大家闺秀去的吧。   但她本来也没想天天戴着它出门,这么贵的艺术品,要是不小心丢了或者弄坏,她不得心疼死?   沈丽姝很无所谓的点头应下,手上依然利落的穿绳引线。   毫无疑问,她已经是熟练的数钱工了。   小伙伴们的注意力也跟她一样,早就放回了现金上,即便只跟今晚额外收获的银锭金锞子比,这荷包也不算什么。   大家显然更在意那位出手大方的贵客,纷纷讨论着究竟是多么富贵的人家,才会出门随手打赏金子,搞不好非富即贵云云。   沈丽姝闻言心里一动,想说什么,就听见她爹提醒道,“在京城里,这样的权贵人家数不胜数,我估摸着你们以后会遇着更多,大路今儿的表现就很好,贵人说什么咱就做什么,其余的不听不看不问。咱们小本生意做得也不错,又不求傍上贵人一飞冲天那些虚的,只要不出错就好了。”   沈大路突然被最有出息的叔叔点名夸奖,黝黑的脸上冒出了红晕,欢喜雀跃中也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我没叔父说得这么厉害,其实是姝娘说多做多错,少多少错,让我去了酒楼只管听里头的安排。”   沈家旺闻言不由朝姝娘欣慰一笑,心想侄子表现如此出色,还是少不了他闺女的背后指点。   最厉害的果然只有他们姝娘。   不过侄子们的表现也没让他失望,因为他们知道一切听从姝娘的安排,如此跟着姝娘历练一段时日,至少能像虎子他们一样能干。   沈丽姝不知道她爹的小心思,但父女俩的心理活动算是殊途同归,正式合作的第一天,她也觉得堂哥们很有可取之处,只要保持下去,往后的合作会很愉快的。   与此同时,她刚才想说的内容被老爹先说了,这时便提议道:“我觉得大路哥送烧烤上门得到的打赏,他功劳最大,应该将数目记下来,月底发奖金的时候,他能相应的多得一些。”   沈丽姝这是想把小费计入奖金提成了。   毕竟就像老爹说的,这汴京城不差钱的主儿随处可见,往后这样的外快少不了,让小伙伴们辛苦跑一趟,得来的打赏全部上交,自己一分没捞到,也太人道了,既然她之前说过大家月底都有奖金,那再算一份提成也是应有之义。   沈大路一时还没想那么远,只觉得自己跑了趟腿,就要比大家多拿钱,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虚,“不用不用,我也没多做什么,还是跟大家拿一样的钱罢。”   徐虎还是比较精明的,他沉吟道:“姝娘是想定下规矩吧,以后不管谁得了打赏,多可以多得一份奖金。”   沈大柳也迫不及待附和,“是呀,大路哥你别急着拒绝,不只你有,我们也可以跑腿的,对吧?”   沈丽姝见有两个小伙伴反应够快,欣慰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以后谁想跑腿都可以,或者你们想要公平一点,轮流跑也行。”   “至于额外奖金,或许按照十中之一来发?例如我得到了一贯钱打赏,那我月底可以多得一百文奖金。”   众人闻言皆是一顿,被沈丽姝例子中的数目惊到了,然后他们想起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大路哥得的这颗金子,具体算多少贯钱?”   沈丽姝:……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也忘了!!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然后纷纷起身去找戥子——这里专门用来称金银的秤,重量甚至可以精确到厘毫。   沈家以前没有戥子,平时用不着,偶尔要用还可以去那个在银楼当师傅的邻居家中借,那位邻居因为工作习惯,家里什么样的秤都有。但沈丽姝不喜欢打无准备之战,她都做好了烧烤面向有钱人的决心,怎么能缺少称金银的工具呢?   于是大家很快从推车里找来戥子,由手最稳的沈爹负责,其他人围在周围目光炯炯的盯着,最后称出来的数量,跟沈丽姝上手估摸的一样,不多不少刚好二两金。   沈家旺激动宣布,“刚好二两,换成铜钱就是二十贯!”   沈丽姝虽然有心里准备,听到具体数目,还是忍不住跟小伙伴们一起欢呼雀跃。   开张第一天,目测就能收回了投入的一半成本,这哪里是一本万利,简直牛逼上天了。   小伙伴们欢呼过后,都在激动拍打沈大路的肩膀,因为他不算工钱,这一晚上就有两贯钱的奖金。   两贯钱啊,别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沈家四兄弟,便是徐虎和徐力都羡慕了,心想以后还真得按姝娘提议的,大家轮流去跑腿,这样得多少赏钱看运气,人人都有机会拿赏。   沈丽姝没加入他们的讨论,因为不打算去抢这份奖金,她自己的份额是百分之八十,大头都让她拿了,还不让小伙伴们多喝点汤吗?沈丽姝兴致勃勃的将银锭全挑出来交给老爹:“爹,再帮我们称一下这些银锭。”   沈家旺把几颗银锭放一起称,很快得出结果,“六两多一厘,就算它六两吧。”   沈徐氏此时正端了烧热的水过来给他们泡脚,迫不及待地问:“今晚总共收了多少钱?”   沈丽姝瞥了桌上还有小半堆没串的铜钱,摇头道:“具体还不知道,不过今儿全部收成,不会低于三十贯。”   沈徐氏这下可彻底踏实了,眉开眼笑的催促道:“那你们还不快些清点,这都快回来两刻钟了。”   可不么,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呢。   沈丽姝默默吐槽,然后招呼小伙伴们回来工作。   大家都被目前已知的收获激励到了,接下来边泡脚边全神贯注的数钱,终于在十一点之前他们理清了所有收获,“共计三十一贯七百七十三文。”   沈丽姝拿出了小本本记录下来,但她在最后的盈利一栏只写了整数三十贯。   “今儿准备的肉和菜都太少了,明天我想买一百斤肉试试,天气已经渐渐转凉,用酱料腌制的肉至少能保存两三日,就算一百斤卖不动,剩的不多咱们也能留着自己吃,你们觉得如何?”   小伙伴们盲目点头:“姝娘说的极有道理。”   “那好,咱们明儿拿出一贯来备菜,肉不会超过九百文,剩下的都用来买菜,至于这零头的七百多文,我想第一天开业,又遇上了开门红,不如按照老规矩,拿出来给大家发奖金庆祝。”   有钱拿当然是惊喜。   小伙伴们在沈丽姝熟练的奖金攻势下,越发斗志昂扬,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买肉。   然后,他们的一百斤烤肉也顺利卖光了。   只不过从第二天起,他们的收摊时间也开始向周围看齐,得忙到子时才能喘口气,回家收拾完上床休息,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了。   就这样,小伙伴们还有些意犹未尽,跟沈丽姝提建议,“咱们跟周围那些卖夜宵的比起来,还是收摊早的,不如再加一二十斤肉,延长半个时辰收摊?”   沈丽姝毫不犹豫的摇头,“不行不行,我们都还在长身体,每天得保证三四个时辰的睡眠,否则个子长不高,可就得不偿失了。”   男生嘛,无论古今中外,都会羡慕身材高大的同性,沈丽姝一说睡眠不足容易长不高,他们就立刻彻底打消了加班的想法。   还是等他们长完身子再拼命吧。   于是大家就踏踏实实按照沈丽姝安排的工作量,每天晚上六点营业到十二点,营业额比不上第一天那么夸张,但依然丰厚到让他们如获至宝,恨不得将这份事业干到老,最好传给他们的子孙后代!   徐二舅就是在大家这样打鸡血的状态中进城来送木炭的。   他们的食材翻了一倍,相应的木炭消耗也成倍增加,而沈丽姝家能开辟出来放木炭的空间有限,原本跟徐二舅商量好了十天送一次木炭,而现在才过去五天,他们就不得不托人捎信回镇上,徐二舅也利索,得到信的第二天就套上驴车,拉上好搭档沈四伯一块送货进城。 第39章   她就知道,钱庄怎么能没有贷款业务呢?   徐二舅和沈四伯到沈家的时候, 沈丽姝又在屋里呼呼大睡。   直到他们把木炭在专门开辟出来的角落码放整齐,擦着额头的汗坐下来喝茶休息,才看到姝娘睡眼惺忪的从屋里出来, 徐二舅调侃道, “哟,姝娘今儿这么早起了啊?”   沈丽姝:……   她不是她没有, 正经人谁天天没事就在家睡大觉的啊?   真实原因是为了尽可能保证大家的睡眠时间, 沈丽姝特意给小伙伴们排了个班,三人为一组,比如一组负责每天早起去外城买菜, 那他们买完菜回来也就八九点, 还可以回床上睡几个小时回笼觉, 而二组则可以一口气睡到十点, 睡足八个小时再起床备菜。   一组二组负责的工作固定不变, 人员却需要流动。   毕竟他们的团队总共七个正式成员, 两组之外还单出一人。   大家都很关照团队中唯一的女生, 在沈丽姝提出分组制度, 他们就纷纷建议她无需加入分组。   姝娘最能干的地方在于统筹安排大家伙的工作, 以及摆摊时需要她全程在现场做他们的定海神针,至于其他的,比如买菜买菜备菜这些, 没啥特别的要求讲究,他们自己做熟了上手了,就没必要叫姝娘跟着。   要说力气和干活的效率, 姝娘还真是远比不上他们, 不如让她上午都歇着。   听说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 沈丽姝当然也是心动的, 但她更推崇“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这句话,整个团队就她赚最多的钱、拿走了利润的百分之八十,她还要见缝插针的偷懒,这说得过去吗?   最重要的是,年龄最小的徐力都在勤勤恳恳搬砖,她也没法厚着脸皮说不。   沈丽姝忍痛拒绝了这个提议,她表示多出来一个人,正好可以让大家轮流休息一天,大概每六七天就可以休息半天,也算是一种福利待遇了。   今天很不巧轮不到沈丽姝休息,但她已经睡足了八个小时,一直摊在床上也没什么意思,就想着先起来洗漱吃点东西,再考虑怎么渡过这小半天的“假期”。   没想到一起床,就让徐二舅和沈四伯撞见她“偷懒摸鱼”现场,徐二舅还大大咧咧拿出来调侃。   沈丽姝深感自己大白天睡懒觉这个戳是洗不掉了,但她也不太在意,淡定跟两位长辈打过招呼就去洗漱了,倒是已经在案板上叮叮咚咚备菜的小伙伴们,很热心帮着解释了他们新推出轮班和轮休制度。   徐二舅和沈四伯恍然大悟,并为他们的奇思妙想而惊叹时,沈丽姝已经捧着早餐开吃了,她顺便邀请道:“二舅和四伯吃了吗,要不要再来点?”   “不用不用,我们吃饱了才出门的。”   沈丽姝当然清楚他们不可能饿着肚子出门送货,也不再坚持要他们多吃一顿早餐,转而说道,“那今儿可别急着回去,先吃过午饭再说,家里应该没什么事要二舅和四伯急着回家做的吧?”   沈四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徐二舅已经笑着点头,“确实可以晚些回去,听说你给你娘交了伙食费?那今儿就算是姝娘的孝敬,我们可不得好好尝一尝。”   沈丽姝也笑着打趣,“就是,二舅和四伯只管敞开肚子吃,吃多少都算我们的。”   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那这会儿闲着,能不能请二舅和四伯陪我去趟钱庄?”   徐沈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去钱庄做什么?”   “去把我们这天赚的铜钱都换成银子,不然箱子都快要塞不下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已经连续营业五天了,第一天做出了高达三十多贯的成绩,实属运气爆棚,后面生意趋于稳定,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因此沈大路的业绩依然遥遥领先,让小伙伴们羡慕得不行。但远不到嫉妒的地步,因为他们的收获也不小,每晚都能出现个把幸运儿,得到一二两银子的小费。   并且他们这些天收到的铜钱也一天比一天多,最高的是昨晚,减去今日买菜成本,仍结余十三贯之巨,最低的也从来没有低于十贯的,加上第一天结余的五贯铜钱,他们的箱子里已经凑足了五十二贯钱——金银没放在大箱子里,那是他们最重要的财产,大家一致决定让姝娘负责保管。   单单是铜钱,已经多得让大家麻爪了。   再过两天,还真有可能塞不下。   沈丽姝也不是真这么着急,她简单同长辈们解释了两句,“原本二舅和四伯不来,我爹也是要陪我们去趟钱庄的,只是去一趟钱庄少则花上两刻钟,多则半个时辰,隔三差五来这么一出,就怕影响到我爹的正事,赶巧你们来了,我便想能不能劳烦二舅四伯陪我走一趟?”   若还是卖糖炒栗子那种情况,沈丽姝就算非要找亲戚陪她去换钱,也不能把沈四伯拉扯进来,但现在沈家四个兄弟已经加入了团队,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老沈家其他人该知道的也早晚都会知道。   沈丽姝无需避讳什么,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而徐沈二人因为她没有具体说出金额,只简单形容了句塞不下,他们又不知道那口箱子容量多大,还以为是普通的钱匣子,自然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对姝娘发出的邀请感到纠结。   钱庄那么高端洋气上档次的场合,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去过,当然很想进去见见世面。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蠢蠢欲动,但谁也没勇气应承下来,半晌后,徐二舅一脸底气不足的说,“可是我们从来没去过钱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怕是帮不上忙。”   沈丽姝信心满满的表示,“钱庄我熟,我带你们进去,什么都不用做,里头的伙计会帮咱们办得妥妥当当。”   对她来说,去过一次钱庄确实就算熟门熟路了,那套流程已经了然于心,沈丽姝邀请长辈,是为了给自己找两个保镖,完全没想过要二舅和四伯做什么。   徐二舅和沈四伯不可避免被她的自信所感染,禁不住期待的道:“那咱们就去瞧瞧?”   沈丽姝于是把碗一放,小嘴一抹,就带着他们去房间里搬铜币,提前叮嘱过长辈们动静小一些,别吵醒在房里补觉的小伙伴,于是徐二舅和沈四伯屏着呼吸,沉默将这口装满了钱的大箱子从宿舍合力搬到沈家旺和沈徐氏的屋子里。   放下箱子,两人立刻大口喘气,徐二舅摸着满脑门的汗,神情恍惚的问外甥女,“姝娘,这里头到底有多少钱,为何这么重?”   “整好五十二贯,因为零钱都被我们拿去买菜用掉了。”沈丽姝说着打开箱子,拿出上回用来装铜钱去钱庄的麻袋,一串串往袋子里扔。   她的动作不紧不慢,心算着自己总共往袋子里放了多少串钱。在没有监控的年代,去钱庄前,多确认几遍所需办理业务的金额数目总是没坏处。   只是这个过程把两位长辈看得双眼发直,恍然如梦般不真实。   徐二舅反应还算小的,他知道上回孩子们赚的总数也不比现在少,只是各自分完显得没这么夸张罢了。   他心中有数,冲击也不算太大……好吧,直面五十多贯的巨额现金,徐二舅还是没出息的被这么多钱晃花了眼睛。   他尚且如此,沈四伯受到的震撼就更大了,满脑子就只剩一句话,且不由自主的念出了声:“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沈丽姝听着四伯振聋发聩般的心声,很想说别紧张,以后会见到更多的。   不过她憋住了,继续默默装钱,同时也给长辈们接受现实的时间。   等她整理好两麻袋铜钱,恍恍惚惚的徐二舅也勉强回神了,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箱子惊讶问:“五十二贯全都要换成银子吗?”   “嗯嗯。”沈丽姝看得出他们都在疑惑她为什么不留一点零钱备用,便不等他们开口,主动解释道,“我们的启动资金中还留了两贯钱以做备用,再说今晚摆摊又能收许多铜钱,如今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铜钱了。”   沈丽姝甚至十分凡尔赛的想,她都有点觉得铜钱太麻烦了,数钱数到手抽筋只是美好的梦想,现实是他们每个深夜都拖着仿佛被掏空的疲惫身体回家,还不能立刻休息,需要用一个多小时来整理这些铜钱,就很绝望,这些铜钱为什么不能一键自动成串?   幸好徐二舅和沈四伯不知道姝娘的想法,他们在她宣布收拾完毕可以出发后,便各自扛起一麻袋现金,亦趋亦步跟在沈丽姝身后。   由于麻袋灰扑扑不起眼,徐二舅和沈四伯也是普通乡下人的穿着,这造型倒也完美符合他们的形象,一路低调的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很顺利来到钱庄。   上回招待接待过他们的伙计中,竟还有记得沈丽姝的,她才带着长辈们迈进钱庄大门,徐二舅和沈四伯还没来得及产生自惭形秽的情绪,就听见有人熟稔的招呼他们:“小娘子,这次又是同家里人来换钱吗,咦,你那些兄弟们今儿没来?”   沈丽姝刚才出门前特意换上了裙子,而不是最近穿习惯了的工作男装,就是想着老爹没陪他们来,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跟上回一样顺利,她最好穿上和上次一样的衣服混个脸熟,因为上回就有个年轻的伙计说他们钱庄很少有女子进来,大部分老百姓也更爱去当铺,像她这个年纪进了钱庄却能落落大方、比身边兄弟们都要自在的小娘子,更是少之又少。   店伙计大概也是看他们换的钱不算少,沈爹又有些气场在身上,随口恭维了一下,沈丽姝却忍不住当真了,心想她既然是这么特别又可爱的美少女,打过交道的工作人员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把她忘了吧?   但效果这么立竿见影,一进门就被认出来,自信如沈丽姝也是没想到的。   她不禁在心里比了个耶,面上也立刻扬起了甜甜的笑容,毫不见外的聊了起来,“是呢,今天也过来换银子,又要劳烦大哥哥了。”   年轻伙计朝她身后神情开始局促的徐二舅和沈四伯点点头,就要招呼同事过来帮忙,这时,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的中年男子过来问,“罗大,你认识这小娘子?”   名为罗大的伙计连忙弯腰,“掌柜的您来了,这位小娘子一个月前也来咱们钱庄换过银子。”   “原来如此,那你叫几个人过来一起清点数目,不要耽误客人的正事。”   沈丽姝见罗大那么恭敬的样子,也很乖觉的主动向掌柜道谢,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上次他们总共也换了几十两银子,掌柜连面都没露过,没道理她这回突然成了大客户?   疑惑之时,就见掌柜的朝她温和笑道,“小娘子怕是不记得老朽了,但老朽和孙儿却是对小娘子的烧烤喜爱得紧,连着两晚都特意去夜市上排队。”   沈丽姝心中的困惑迎刃而解,他们的烧烤摊才营业五天,掌柜能连着两晚都去排队撸串,还真是很喜欢了,那难怪这么大一个钱庄掌柜,现在却对她如此亲切和蔼。   这么想着,面上也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原来掌柜的也是我们的客人,这可真是缘分。”   掌柜的颔首,“鄙人姓张,小娘子可以喊我一声张伯,那些一起摆摊的兄弟们似乎叫小娘子姝娘?”   沈丽姝立刻上道的点头,“是的,家中兄弟长辈都喊我姝娘,张伯伯若是不嫌弃,也可以这么叫我。”   张掌柜很是平易近人,邀请她和徐二舅沈四伯都去旁边入座,闲聊般的问:“姝娘今日准备换多少银子?”   都互报家门了,这又是对方的地盘,沈丽姝索性大大方方回答:“五十二两。”   张掌柜感慨道,“你们的摊子虽然不大,生意却那般红火,想来每月入账总有二三百两。”   “张伯谦虚了,我们只是小本买卖,赚的也是辛苦钱。”   “辛苦钱我信,小本买卖却未必喽。”张掌柜打趣了一句,旋即话锋一转,“不过老朽认为,你们若能在城内租一间店面,让客人坐着等烧烤,生意还能更上一层楼,不知姝娘可有这个打算?”   沈丽姝听到这里,再想想张掌柜的身份,突然有个大胆的怀疑,她点头道:“是有这个想法,但短期内无法实现。”   果然张掌柜立刻接茬,“为何?若是钱财一时间不凑手,可以先从钱庄借一些,老朽愿意为姝娘作保,利钱也是行会公道价。”   沈丽姝豁然开朗,她就知道,钱庄怎么能没有贷款业务呢? 第40章   孜然烤羊排。   沈丽姝乍一听是惊奇的。   以她的理解, 张掌柜这身份相当于银行行长了吧?还是首都某家大银行的行长,想必早已年薪百万、地位超群——在同为掌柜们的商人之中,掌握资金流的张掌柜, 显然拥有更加超然的社会地位。   两辈子第一次跟这样牛逼的人物谈“合作”, 还是对方主动,这让她如何不膨胀?   不只旁边的两位长辈, 被张掌柜轻描淡写两句话说得面露震惊到甚至有几分惶然, 沈丽姝也险些维持不住内心的淡定,仿佛自己也成了大佬的错觉。   不过钱庄伙计们在一旁清点铜币时发出熟悉的叮叮咚咚数钱的声音,让沈丽姝很快从幻想回归现实, 想起了他们还是个刚摆摊五天的小菜鸡的事实, 沈丽姝一秒冷静下来, 用带点好奇但并不热切的语气问了问贷款详情。   人精般的张掌柜自然看出了她不为所动, 但他也不失望, 堪称详尽的给沈丽姝科普了大名鼎鼎的九出十三归, 就是名义上借一百两, 到手只有九十, 三个月后却要连本带利归还一百三, 如果到期还不起,便要按照一百三十两的本金计算,如此利滚利, 越到后面越是天文数字。   这个竟然勾起了沈四伯的共鸣,一向沉默寡言的他都顾不上在外人面前,头一次跟侄女说了一大堆话, “姝娘, 这个就是坐地抽, 万万碰不得, 你四伯母老家村子有户人家,曾为了给家人治病不凑手,找村里地主借了十两银子,因为地里收成不理想,第一次没能及时还清,之后便没完没了,断断续续还了好几年,要还的钱反而越来越多,最后地主不耐烦了,直接将他们的宅子和田地都收走,一家子没了营生,只能自卖为奴……”   哪怕事情过去近十年,沈四伯想起来仍觉毛骨悚然,他就很怕单纯的侄女被黑心掌柜哄骗,沾上这要命的玩意儿,才憋不住当真众人的面说了这么多。   说完他才想起这话有点针对张掌柜的意思,不免讪讪的看了对方一眼。   但张掌柜却浑不在意,还笑着点头,“姝娘,你伯父说得对,坐地抽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逼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刚才坐下时,沈丽姝也简单介绍了她同行两位长辈的身份,张掌柜显然记性也很好。   “不过这种事情,官府是明令禁止过的,在我们正规钱庄早已绝迹,无论谁借钱,借一百两,到手就是一百两,一年后连本带息还一百三十两,白纸黑字,绝无悔改。”   沈丽姝飞快的算了一下,年率利百分之三十,未必就不算高利贷了?   不过跟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九出十三归”比起来,钱庄已经称得上业界良心了,不愧是全靠同行衬托的时代。   沈丽姝这么想着,正要婉拒张掌柜的好意,百分之三十的年利率,借不起借不起,打扰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张掌柜又笑道,“还有一种免息借款,不知姝娘可有兴趣一听?”   “是什么?”   “只要姝娘借款金额在五百两以内,用于开烧烤店,老朽有信心说服东家帮你三年免息,三年内随时还清,便不收分文利息,当然这也是有条件的,我们需要收取烧烤店的三成干股。”   这么先进的吗?沈丽姝简直目瞪口呆,很想给张掌柜起立鼓掌,这经济头脑绝了,他们的万名钱庄经营得这么好,不知道背后涉足了多少产业。   面对张掌柜对他们小破摊子的过分青睐,沈丽姝很感动,然后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开玩笑,她要是愿意接受钱庄的五百两无息贷款,还不如当初直接应下秦公子的三百两,人家好歹是真金白银的投资,吏部大佬亲孙的头衔还能给他们当靠山,相当于买一赠一。   到了张掌柜这里,借的五百两最后还要把本金收回去,只用三年借款利息,换取他们店三成干股,分明就是空手套白狼,周扒皮听了都要直呼内行。   最开始,沈丽姝对于张掌柜的贷款提议颇为心动甚至有些激动,听完两个方案后,她的心彻底死了,这都算得上业界良心,那她这辈子基本告别融资了。   说实话,沈丽姝这两天有一丢丢小后悔拒绝了秦公子的投资,毕竟那时她做梦也想不到烧烤摊会火爆到一塌糊涂,还可以信心满满的告诉秦公子,她准备和小伙伴们按部就班摆摊,稳扎稳打,积累财富的同时提升团队能力,他们早晚可以凭自己的本事从小摊子做成大店面,就没必要急于求成。   但当他们的生意好到远超自己想象,每天收摊时还有大把客人捧着铜钱赶来,自己却赚不到这些钱,眼睁睁看着顾客失望而归,沈丽姝就心痛,她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当初若接受秦公子的投资搞起店面,多定几个烧烤架,人不够随时招兵买马,顾客只要到店就能敞开肚子大吃大喝。   到那个时候,一天十几贯算什么,年入千万贯也不是梦啊!   一夜暴富的机会生生被自己错过了,沈丽姝痛定思痛,张掌柜开口的时候她就暗想,但凡钱庄的年利率再低一些,控制在百分之二十以内,她都咬牙借了!   可百分之三十实在太多了,假如借三百两,一年利息就接近一百两,她带着几波小伙伴吭哧吭哧忙活至今,都还没赚到这么多钱,别说爹娘和小伙伴能不能答应,她自己这关就过不去,否则这几个月的搬砖和汗水,岂不是错付了?   那还不如按照最初的计划,猥琐发育,他们自己攒够钱再开店。她依然当大大股东,自己吃肉,给小伙伴们喝汤。   另外,按计划开店还有个好处,小伙伴们现在是真的能力还不够,烧烤摊全靠她在现场指挥调度才能顺利运转,一旦她接受贷款,开始准备开店事宜,烧烤摊搞不好就要停摆,每天至少十几贯的营业额呢,沈丽姝无法接受这么大的损失,可她若是把精力都放在摊子上,店铺又要耽搁了,每天那么高的利息,她同样会心痛哇。   所以还是按部就班吧,等几个月后小伙伴们历练出来了,独自摆摊也不会出问题,沈丽姝就能抽开身去筹备店面了。   沈丽姝拒绝的心越发坚定,语气却依然客气委婉。   而张掌柜都想要干股了,自然是十分看好他们的前程,也不会因为一点拒绝就立马翻脸,仍笑盈盈道:“这本也不是什么小事,姝娘可以慢慢思虑,同家人兄弟商量商量,反正张伯开出的承诺,你们无论何时过来都生效。”   饶是沈丽姝认为钱庄同样周扒皮,也对张掌柜的态度颇为受用,忍不住打听起来,“张伯,我倒是有一事很是好奇。”   “你说。”   “既然你们这能借钱给人开店,那么买房子借不借?”沈丽姝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城里的房子动辄几百上千两,我想应当不是谁都可以说买就买的,总要找地方凑一凑。”   张掌柜笑眯眯:“姝娘这是不想开店,想要买房了?”   沈丽姝是这么想的,开店她可以有耐心一步步来扩大规模,反正无论摆摊还是店面,都一样有钱赚。   可自家住宿条件实在不咋地,尤其是去了趟镇上回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沈丽姝现在觉得五年计划换小别墅还是太遥远了,如果有机会,她真想这一两年内就换个更宜居的宅子。不用那么豪华,她的房间只要有阳光有窗户就行。   为了这个小目标,沈丽姝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当然完全按照商业贷款的标准还是太夸张了,她想知道房贷利率会不会少一点。   但就算钱庄有这项业务,她短期内连首付都凑不齐,当然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小心思,便也露出跟张掌柜一样的笑容,宛如一大一小两只眯眯眼的狐狸,“随便问问,我们家住的房子就是我爷爷买的,在金柳巷里头。”   张掌柜轻“嚯”了一声,放下茶杯赞道,“金柳巷那附近可都是好地段,不便宜呢。”   沈丽姝嘿嘿笑,心想张掌柜怕不也是位戏精,都知道她叫姝娘,也探听到了烧烤摊是她和兄弟们开的这些细节,哪能不知道她家住哪?   恐怕连她老爹的身份,对方都已经知晓了。   甚至她猜测,张掌柜敢主动担保无息贷款,多半是拿捏住了她老爹是公职人员,他们一家就算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才能开口担保这么大的金额。   果然张掌柜也就这么一感叹,便不再打听她家的房子,转而耐心为她解惑,“京中居之不易,宅子的确是许多人的负担,我们钱庄是曾提供过这方面的借款,但一向只借给朝中的大人们,并且要求至少一位同在朝为官的大人为其担保,如此一来,利息也会放宽许多,还是以五百两为例,考虑到大人们的俸禄有限,我们允许十年内还清,平均每年连本带息是八十两。”   沈丽姝默默点了个赞,这就是她想要的房贷。   虽然年利率仍比银行房贷高出两三个点,但考虑到古代能有这个模式,就已经很先进了,沈丽姝贷款买房的意向十分强烈,哪怕张掌柜说了这项优惠政策一般只面向朝廷官员,但他没有一口咬定这身份以外的人都不能借,说明还是有可操作空间的,沈丽姝决定打持久战,先跟张掌柜打好关系,再徐徐图之。   所以伙计清点铜币结束,用托盘把她要的银锭送过来后,沈丽姝一边收进钱袋,一边继续跟张掌柜唠嗑,“张伯说话幽默风趣,无所不知,跟你聊天涨了好多知识,这里茶水也好喝,下回换钱还要来张伯这里。”   张掌柜也哈哈大笑,“小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姝娘你只管过来。”   最后他们离开,他不但亲自相送,还塞给了沈丽姝一块饴糖,据说是平时放在荷包里逗孙子孙女的,大概是想表达他也把她当自家晚辈看的意思。   沈丽姝便美滋滋啃着饴糖穿过街市,心想小孩子的身份还真不错,走到哪里都可以当团宠。   那么本团宠今天休息,可以在街上买点什么带回家呢?   左顾右盼的姝娘,目光定格在一家卖羊肉的摊位上。   她分不清摊位上摆的是什么肉,但招子上挂着羊肉的字样,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总不能发生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故。   沈丽姝兴致勃勃的招呼两位长辈,“今儿运气真好,这么晚了还有羊肉卖,咱们过去瞧瞧羊肉新不新鲜。”   新鲜的话当然是买回家打牙祭,徐二舅和沈四伯背着的铜钱全部换成了银子,但沈丽姝身上还带着不少呢,付完钱庄的手续费,仍剩两百多文,一两斤羊肉还是可以闭眼买的。   徐沈二人走出钱庄后,神情颇为紧张,自己肩上背的重量级巨款已经没有了,可那么多钱换成几三枚银锭,就那么被姝娘挂在身上招摇过市,身边人来人往,他们更害怕了,四只眼睛简直恨不得像雷达一般扫过所有行人。   偏偏姝娘带着这么多钱,不立刻马上回家也就算了,还要去前边看什么羊肉!   徐二舅和沈四伯自然是强烈反对的,只是还没张口,姝娘已经率先往羊肉摊走去了,他们只得闭嘴快步跟了上去,两张黝黑的脸更是紧绷成石像。   沈丽姝只回头确认了他们已然跟上,便不再关注,认真去打量羊肉。   走近了她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有羊肉没卖完,可能是因为好的部位已经都被挑完,只剩下带骨头的羊腿羊排。   羊肉毕竟是猪肉价格的五六倍,以这里老百姓朴素的价值观,吃肉都要挑肥的买,越肥的猪肉越值回票价,这么贵的羊肉当然也要专挑肉多的部位,几十文一斤的羊排都没几两肉,买回家岂不是白白浪费钱?   不过,土著不稀罕羊排,沈丽姝稀罕啊,看到所剩不多的羊排肉,她眼前就开始浮现孜然烤羊排的美妙身姿,口水疯狂分泌,摊主很是热情的问:“小娘子买羊肉吗,我快要收摊了,这些都要的话,我给你算便宜些。”   “怎么卖?”   “羊肉原是六十文一斤,但剩下这些骨头多,大概三斤少二三两的样子,给一百五十文你全都拿回去吧。”   沈丽姝不等身后的徐沈二人阻止,就像捡了大便宜一样飞快掏出钱袋。   徐二舅和沈四伯吓得双眼圆瞪,直到发现她拿出来的钱袋和装银子那个不同,里头也只有铜钱,他们才松了口气,大惊大喜之下,对于她花这么多钱买两斤多羊骨头的事,反而没有了力气去评价,只是默默接过摊主用草绳穿着的一坨羊肉。   好在沈丽姝花了一笔大的,已经心满意足,不再盯着街上其他商品,反而催促起了他们,“二舅四伯,咱们走快点回家,我把这些羊肉腌一两个时辰入味,趁你们下午出城之前,就可以烤羊排吃了。”   听到“烤”这个字,徐、沈两人都很诚实的咽了下口水,他们对姝娘说的话深信不疑,只不过徐二舅没忍住泼了些冷水:“烤羊排之前,姝娘还是先想想怎么跟你娘交代。”   自己的妹子自己清楚,姝娘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她肯定要发飙的,搞不好还会迁怒陪姝娘回门的他。徐二舅想到这个就有点头疼。   然后他就听到了外甥女不负责任的声音:“已经想好了呀,这些羊肉都是为了招待二舅和四伯才买的。”   徐二舅沈四伯:…… 第41章   增加了两位工具人。   徐二舅和沈四伯猝不及防被甩锅, 尽管回家后,沈徐氏的火力依然精准覆盖沈丽姝,对于他们两人的埋怨一语带过, 且主要是抱怨他们俩大男人看不住一个小丫头, 让她乱花这许多钱这件事本身,并没有相信闺女的胡说八道。   毕竟沈徐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以她二哥和四伯哥的性子, 打死他们都不可能怂恿姝娘花上一两百文去买羊肉,顶多就是姝娘掏钱的速度太快,他们一时没拦住。   可两个长辈连一个小丫头都拉不住, 难道不该念两句吗?   沈徐氏便理直气壮迁怒了。   而徐二舅和沈四伯虽然只是不小心躺枪, 被妹子/弟妹当面念叨, 周围一群孩子还竖起耳朵听, 顿时燥得慌, 连头都抬不起来, 更彻底忘了在钱庄遭遇大掌柜亲自推销贷款业务那茬。   于是最后只有沈丽姝没受伤的世界完成了。   她本来就没指望她娘能信她的鬼话, 无非就是拉上两个工具人和自己分摊火力, 回家果然她娘碍于二舅和四伯的存在, 对她的念叨已经收敛了很多,加上注意力又被分散了一部分,真正落到她身上的训斥显得不痛不痒。   沈丽姝完全不在怕的, 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眼尖看到刚起床的徐虎, 她高兴道:“表哥, 待会洗漱后先帮我用小炉子烧一锅水, 我要煮羊肉。”   “好嘞, 不用洗漱,我现在就帮你烧火。”徐虎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开干,他方才在屋里换衣服,不但从三姑的抱怨声中明白了来龙去脉,还得知了姝娘买羊肉是要烤着吃,手上动作不停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好奇,“姝娘不是说烤羊排吗,怎么还要用水煮?”   沈丽姝正在清洗羊排,这玩意儿好吃是好吃,可羊膻味也很重,需要仔细处理,她用清水洗了一遍又一遍,顺便将需要用到的葱姜蒜也洗了些,头也不抬的解释道,“羊肉不像猪肉,生烤太需要费很长的功夫,且腌制时辰不够,我怕最后烤出来也不好吃,就想先用香料煮两刻钟,把肉煮软糯了,再腌制就很容易入味,且最后上烤炉,应该也不用比烤猪肉久多少。”   “最后,这锅羊肉汤里头放点蔬菜,咱们中午还能多一碗菜。”   一羊两吃,沈丽姝觉得自己简直机智到不行,小伙伴们也不免对她肃然起敬,具体表现形式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吸溜着口水催促,“搞快点搞快点!”   就连还在为那一百五十文巨款心痛惋惜的沈徐氏,闻言都不由自主在心里点头,她家姝娘花钱归花钱,却是从不浪费的……啊不对,才十岁的孩子不声不响也不跟家人商量,自个儿花了她给全家人买七八天菜都未必用得完的钱,买了不到三斤羊肉回来,这还不算浪费吗?   沈徐氏一瞬间陷入了茫然。   沈丽姝显然没发现她娘的三观即将被自己带歪,正一心一意准备他们的大餐,将洗净的羊排尽葱姜和八角桂皮香叶等香料一起下锅后,她也没当甩手掌柜,而是搬了个小杌子、踏踏实实守在小炉旁边,看守火候的同时,还要随时撇除浮沫,毕竟这锅羊肉汤他们自己都得喝。   最后趁热捞起羊排腌制的时候,沈丽姝特意给锅里留了一根,主要是考虑到他们下午烤羊排的时候,老爹还在上班,不能让他流汗又流泪,所以特意留一根羊排继续煲汤,等这锅汤煮得浓稠了,最后一根羊排就捞给老爹吃。   沈丽姝开始认真放调料腌羊肉。   她记得有个老大厨分享秘制烤羊排,加上梨苹果和蜂蜜一起腌制,风味极佳,可惜这些家里都没有,她只能用上有的材料,例如葱姜蒜酱油盐糖那些,然后多撒一些孜然辣椒等香料,用手足足抓揉了十分钟,想让羊肉更入味些,结果顺便把自己的手也腌入味了。   她只是喜欢吃羊肉串,却无法接受自己身上手上时刻飘散着羊肉串味道,沈丽姝马不停蹄去洗手,蹲在洗手盆旁搓了几分钟,白嫩的小手都搓红了,羊肉味儿依然丝毫不减,沈丽姝一脸崩溃,还是经验丰富的徐虎及时送来了几片生姜,“先用生姜擦一擦再洗掉,味道能淡化许多。”   大表哥的意思是这味道没法根除,可能还得伴随她几天,沈丽姝叹气,谁让他们买不起香皂呢?认命的开始往自己手上涂抹生姜。   就算不可能彻底清除,她也想尽可能将味道去除干净些,所以非常认真耐心的往自己手上涂满了生姜的味道,这个过程中,徐虎和同样今儿轮早班买菜的徐力沈大柳蹲在旁边全程围观,脸上写满了看戏的快乐,徐力甚至幸灾乐祸出声:“表姊,你要是肯让我们帮忙弄,现在就不会这么头疼了,我们男子汉可不怕身上有点味道。”   沈丽姝一脸沉痛,“失策了。”   她这不是觉得自己太久没有展现大厨的的风范,在第一次烤羊排这样特殊时刻,很想亲力亲为表现一下么?但以前放心把备菜工作都交给小伙伴们,她只要最后一步动动手就能收获全部鲜花和掌声的她哪里知道,想要当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大厨,还要忍受身上沾上各种并不好闻的腥膻味。   沈丽姝此时的心态已经从从我上我也行,变成了这工作实在不适合小仙女,溜了溜了。   徐虎笑眯眯:“那下午的烤羊排是姝娘亲自动手,还是让我们来?”   “你们来你们来。”   小伙伴们被她一秒从心的表现逗得哈哈大笑,这时沈徐氏也把饭菜做好了,有心情关注闺女这边的动静,难得见她这般焦头烂额,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娘早就说过了,但凡你把那些乱花的钱攒一攒,买点实用的,例如近日流行的蔷薇花露,这会儿往手上滴两滴,不但腥味尽去,还能染上几缕幽香。”   沈丽姝闻言简直倒吸了一口气,“近来流行的蔷薇花露,好一些的都要近百文一瓶了,您不觉得贵吗?”   沈徐氏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人家贵有贵的道理,买了用得着,也那得出手,那就值这个价。”   沈丽姝明白了,她娘果然不是真抠门,只是消费观跟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而已,放到现代,妥妥就是那种愿意吃糠咽菜攒半年工资买大牌包包香水和高跟鞋,却舍不得多花二十块买水果的精致丽人。   三观不同就不要强行玩耍了,沈丽姝立刻摆出乖巧脸,“嗯嗯您说的对,您说的都对。”   反正她不听她不行。   沈徐氏:……   她总觉得姝娘这点头的幅度,都透着一股子难以描述的味道,说是敷衍都轻了,甚至有一些阴阳怪气,她很想说点什么,不巧沈家旺下班回来,沈徐氏只得放下这茬,赶紧张罗着请徐二舅和沈四伯两位客人上桌吃饭。   捧着据说是闺女专程留给自己的羊肉和汤,沈爹感动得直呼“闺女果然是最贴心的小棉袄”,然后把饭泡在热乎乎的汤里,一大口一大口吃得无比满足。   一边愉快进食,一边也不忘认真向他哥和二舅哥道谢,“姝娘一向最怕耽误我在衙门的差事,才会逮着机会使唤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沈两人当然表示不麻烦不麻烦,徐二舅笑得真心实意,“姝娘这是跟我们亲昵,还带我们去见了世面,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呢。”   他们今儿去京城最大钱庄之一的万名钱庄,在里头喝茶说话,足足待了两刻钟,回到镇上可以吹一年了。   沈四伯这会儿也想起了那位掌柜试图说服姝娘借钱的事,虽然姝娘毫不犹豫拒绝了,但他瞧着那位掌柜心机不浅,不像放弃的样子,就怕以后还要游说,总有说动侄女的一天。   他便想跟老五说一声,让他们也有个防备。   但他在钱庄时已经说过太多话,有点没力气再说,就拿眼神去徐二舅,心想反正老徐家的能说也喜欢说,徐老二开口也一样的。   然而对方跟他没有半点默契。   徐二舅是接收到了沈老四暗示的目光,但理解的内容却是南辕北辙,或者说他只想起自己在意的事情,于是就很不见外的提出来了,“刚才我听力子他们说,今儿一早特意跑去外城买肉,要了足足一百斤,最后却只能按照九文一斤的价钱算?这不跟咱们镇上一个价钱了吗,但凡不认识的去我老丈人那里,只割一斤肉,照样只给九文钱,别说一百斤了,遇上谁家红白喜事买二十斤起步,我老丈人也会主动再让一些价。”   沈四伯:……   他对徐老二的理解能力感到绝望,但这个话题一旦开始可就刹不住车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徐二舅吸引过去了,徐虎和徐力止不住点头,“对呀,我姥爷/林姥爷卖的猪肉肯定比外城便宜,可是我们没法回镇上买肉啊,往返好几个时辰,回来都没功夫腌肉备菜了。”   徐二舅既然主动提了,当然是要为孩子们尽绵薄之力的,他当即拍着胸脯道,“你们来不及回镇上取肉,我可以帮你们送过来啊,反正送木炭也是送,肉为何不能送?力子姥爷知道是你们要肉,别说八/九斤了,七文一斤他们想必也愿意,又不指望赚你们这群孩子的钱。”   沈丽姝最初也考虑过这个方案,但她转念一想,镇上林姥爷就算看在亲戚的份上愿意给优惠价,人家也是要赚钱,大概只能从九文降到八文。   之前她掏钱请大家吃烧烤,以及小伙伴们后面练习烤肉技巧所需的肉,也是以八文一斤的优惠价从林姥爷摊子上拿的,只不过林姥爷他们每次会很热情多给他们称半斤。   这个价格,一百斤也才便宜一百文,沈丽姝就觉得也没有兴师动众到麻烦徐二舅每天进城给他们送货的必要了。   不过现在徐二舅主动要求,沈丽姝又开始心动了,只是面上还要客气两句,“二舅要是接下了这个活儿,那就一天不落都得替我们送货,会很辛苦的。”   “就走几步路,算什么辛苦?”徐二舅浑不在意,还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沈四伯,“姝娘不如问问你四伯,看他怕不怕辛苦。”   沈四伯就算还惦记着钱庄掌柜那茬,闻言也斩钉截铁道:“几步路而已,可比种地轻松太多了。”   沈丽姝心想长辈们这口气,怕不是每天都在马拉松。   既然如此,她便也大胆聘用徐二舅当他们的送货师傅了,“只要二舅不怕麻烦不怕累,那我们愿意以一天五十文的工钱请您帮我们送肉。”   这个待遇标准,沈丽姝虽然没有提前跟小伙伴们通过气,但大家也都接受良好,毕竟姝娘是个端水大师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把徐二舅正式吸纳进他们的团队,待遇自然要一视同仁。   他们也喜欢这种公平,很高兴姝娘没有因为徐二舅是大人就换另一种待遇标准。   徐力更是满脸期待等待着他爹的答案。   比起孩子们的淡定,反倒是在场几位大人反应都比较大,包括主动提出帮忙的徐二舅本人也是震惊的。   他的出发点真就是帮孩子们节省成本,也减轻一些工作量,毕竟孩子们不用再每天早早去外城买肉,单独买菜的话,晚一些也没关系,还可以多睡两刻钟。   当然他没想要赚孩子们的钱,却也清楚姝娘不会让他白做工,之前请他送木炭姝娘就认真说过会给报酬,是他坚持不要,加上烧烤摊刚刚开始,姝娘一时无暇顾及他这边,可肉是每天都要送的,以姝娘的性子必定一开始就跟他谈好工钱,像她跟表兄弟们在摆摊之前就早早写好了分股书那样,姝娘从来不做无准备的事。   因此在毛遂自荐的时候,徐二舅便想好了,倘若姝娘给他每天一二十文的跑腿费,他就应下,这也算是市场行情价。   但徐二舅万万没想到,姝娘一开口就是每天五十文!   饶是他这种家境还算殷实的,心脏都不由怦怦直跳,每天五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岂不是赶上他大哥的工钱?那往后就不是他羡慕大哥,得换成大哥羡慕他了啊!   这个待遇,不仅让徐二舅想到徐大舅,也立刻联想到了沈家旺夫妻。   他们家的人都听说了,卖糖炒栗子那阵子,三妹和妹夫也没日没夜的给孩子们帮忙,因而每天都有一百文入账,最后总共赚到了两贯钱!   徐二舅对这事并不嫉妒,因为他知道,儿子跟着姝娘赚得更多,小小年纪已经比他老子还强了,三妹和妹夫所得都是靠他们自己的努力,夫妻俩最后也跟着孩子们瘦了一大圈,因而并不算是占便宜。   但理解是一码事,徐二舅内心深处,还是深深羡慕起了妹夫他们的待遇。   他也好想赚钱呀!   如今梦想照进现实,徐二舅很想就这么一口应下来,可看着孩子们一张张天真无邪的脸,他最终没那么厚的脸皮,摸着良心婉拒道:“你们每天做那么多事,要忙上至少五六个时辰,也才五十文工钱,我只是跑一趟腿也五十,太多了。”   小伙伴们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又纷纷转头去看老大,“姝娘觉得该怎么处理?”   沈丽姝心想她第一次碰到这种神奇的要求,好的满足,笑眯眯道:“二舅要是觉得工作量少了,送货后可以留下来帮我们切菜配菜吗?那样能帮我们减轻许多负担,五十文工钱就不算高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徐二舅再法拒绝这份高薪诱惑,满口应下来,“我不仅可以备菜,顺便还能在镇上把摆摊要的蔬菜也一起买了送过去,就算有些镇上买不到,我也要从外城经过,还是可以替你们买齐东西,如此你们也能多睡一两个时辰。”   这么一来,不但小伙伴们欢呼雀跃,就连沈家旺和沈徐氏也都面露欢喜,他们每天看着孩子们没日没夜的忙活,钱的确没少赚,可自家孩子自家疼,他们兴奋之余也少不了心疼他们的辛苦,这下可好了,“二哥你力气大手脚又麻利,有你帮忙,孩子们真真是能轻松许多。”   可惜他们都高兴太早了,沈丽姝一看人手增加,就迫不及待想搞事,“我觉得有了二舅的加入,我们还可以再增加五十斤烤肉。”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小伙伴们也半是欢喜半是忧伤,由徐虎作为代表提出疑问,“姝娘,一下又增加五十斤,会不会太冒险了?”   “我只是觉得二舅能帮很多忙,咱们早上多睡一个时辰,晚上就能晚半个时辰收摊,然后下午再提前半个时辰出摊,五十斤肉应该很快就能卖完,就算剩一二十斤,这不天气也凉快了,继续腌制起来第二天卖也可以,我觉得问题不大。”   徐虎一不小心就被策反了,下意识点头道:“也是,咱们经常卖完肉在收摊的两刻钟里,都不停有客人跑来打听还有没有烤肉,再增加五十斤虽然辛苦些,卖还是能卖完的。”   沈丽姝补充,“每天多卖五十斤肉串,就至少多赚三贯钱。”   小伙伴们一听这话,哪还坐的住,纷纷握拳:“干了!”   徐二舅都不禁有点热血澎湃了,“那就这么着,明儿城门一开,我就把你们要的一百五十斤肉送过来。”   沈丽姝笑道,“二舅不用起这么早,巳时中能送到就成,再晚才要担心来不及腌肉备菜,不过一百五十斤是不是有些多,林姥爷那里能供得上吗?”   “自然供得上,你们林姥爷干这么多年,门路多着呢,再不济他还可以找其他杀猪匠。”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要如此麻烦林姥爷他们,价钱也不好压太低,谈到八文就可以了。”   徐二舅却难得坚持的摇头,“八文也贵了,姝娘你没去乡下收过猪,不知道行情,其实七文一斤也能赚,只是赚得很少罢了。”   沈丽姝觉得她确实涨知识了,难怪小说电视剧都说杀猪匠有钱,果然很有赚头,但她的宗旨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把价格压到最低,万一引起供货商逆反情绪就糟了,还想再还还价,徐二舅已经看出了她的意思,主动退了半步,无奈笑道:“二舅知道,姝娘一向最怕别人吃亏,那七文五钱如何?每天都要那么多肉,就算没有林姥爷,找其他杀猪匠也能给这个优惠。”   “我知道二舅您是懂行,那就这么定了吧。”沈丽姝也爽快,立刻敲定了供货价,转头问默默听他们对话的沈四伯,“四伯家中若无要事,能不能也进城来帮帮我们?您跟我们的待遇也一样,每天五十文。”   沈四伯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乍一听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语无伦次道:“你们还缺人运送吗?但我什么都不会……”   沈丽姝好笑道,“送货有二舅就够了,我是想请您留在城里帮我们一起摆摊,一下增加五十斤烤肉,工作量还是太大了,您若能帮忙,哪怕是搬东西拉推车,我们也会轻松不少。”   再说沈四伯现在觉得他什么都不会,多看多学,还不照样走马上任给他们当烧烤师傅? 第42章   奶香小馒头。   说服沈四伯加入团队的过程很顺利。   沈四伯本来就是只会埋头苦干不会说话的憨厚性子, 刚才还在默默围观并羡慕徐老二的好运,如今这福气轮到自己,才知道原来他这把力气也能帮孩子们做许多事, 更是义不容辞的点头, “四伯没别的本事,就一把子力气, 姝娘你们往后有什么重活累活, 只管吩咐四伯去做。”   沈丽姝听得很开心,觉得自己没看错老实人沈四伯,他果然只想干活, 并不计较被小辈使唤丢不丢面子的事, 这还没正式加入团队, 就摆明车马要听她指挥了, 以后也不太可能闹幺蛾子。   她立刻高兴的笑道, “四伯可别这么说, 您厉害着呢, 如果不是想着要请你来帮忙, 我也不敢一下又增加五十斤烤肉, 如今的一百斤就够把我们累趴了。”   沈四伯被聪明能干的侄女这样直白夸奖,黝黑脸上不禁笑出了一朵花,看表情恨不得今天就留下来帮他们打工了。   当然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 他的工作性质跟徐二舅到底不同。   徐二舅只需早上进城,天黑之前还能赶回家,算是半兼职, 家中有事他也能照顾得到, 耽误不了什么事, 因而他自己就能决定要不要接下这份工作。   而沈四伯是像他侄子们那样, 一旦开始工作,就得在城里住下来,可能一两个月都回不了家,一家子老小和自己的妻女总得好好安顿。   何况老沈家人多,情况也比徐家复杂数倍,说不定他们还得开个会研究一下,当然沈丽姝开出这么高的工资,沈家不可能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沈四伯一走就无法孝敬老父母了,村里地里肯定也有些活计,需要另外三房帮他分担,那么他的工钱要不要上交公中。   若上交,具体又该上交多少?   这种看着是小事,但放到乡下人家,一个不好打起来也是有可能。   因此沈四伯最快也得明天才能上班。   只是这时候,沈大路高兴之余,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有些纠结的说,“现如今给连四叔都跟我们一起进城了,家中只剩我爹和大伯三叔,还有大哥他们四个会削木签,每天又要增加五十斤烤肉,不知道他们忙不忙得过来。”   显而易见,这位二堂哥进城几天,虽然还不如徐虎兄弟会来事,有时候就连最小的堂弟沈大柳也表现得比他更机敏,但沈大路自己进步却也很大,已经从在家事事听长辈安排,开始学会了观察和动脑筋思考。   他此时提出的疑虑,就并非全无道理,不过沈四伯对家中情况了解更多,很乐观道:“忙得过来,大不了这几月冬闲,叫你叔伯们在家多削些木签放着备用,往后开春了,也不会因为把精力全放在这里,导致耽误了地里的活。”   沈丽姝也笑道,“二堂哥和四伯说得都极有道理,不过我倒觉得,伯父们委实不必那么辛苦,能做多少做多少,若忙不过来,老家还有那么多乡里乡亲呢,花钱请他们帮忙也是一样的。”   她是用行情价请老沈家提供木签的,但想也知道,这种灵活多变还没什么技术难度的“兼职”,放在乡下只会是可遇不可求,老沈家就算把价格再压低两三成转手外包,也会有乡亲们抢着干的,这个时代最不缺勤劳肯干的人。   反正如果换成是沈丽姝,她宁愿当中间商赚这个差价,自己还能再打一份工,双倍的收入双倍的快乐!   不过老沈家这么兢兢业业在家帮她削木头,沈丽姝也是欣慰的,这说明老沈家即便情况比徐姥爷家复杂一些,各房私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远不如徐老家人心那么齐,但他们本质也都是踏实本分的人,没那么多勾心斗角。   沈丽姝发现,她自己心眼子多 ,反而就喜欢身边都是老实人。   尤其是在这个家里,有她一只小狐狸就够了。   再多一只,就怕发展到后画风突变成自己人互相扯头花。   但老沈家也是太老实了些,让她不得不提醒他们走捷径的方法。   即便如此,沈四伯都没开窍,想也不想的说,“现在忙得过来,还用不着请别人。”   沈大路也只是进步了一点点,还在那附和呢,“是啊,只要这两个月多削些签子,开春也忙不了几天,家里还是能支应的,真要请人也得是秋收时节,那时候才真叫人手忙脚乱,应接不暇呢!”   沈丽姝面露微笑,“你们高兴就好。”   她本来就不太在意这点小事,老沈家只是谨慎保守,又不是脑子瓦特了,知道他们烧烤摊生意多么红火,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会短了烧烤摊的木签,那她自然随他们怎么安排,本甲方爸爸只负责收货打钱。   倒是二堂哥提到木签话题,让沈丽姝想起了另一桩心事,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也是我想岔了,之前还觉得咱们的木签挺结实,洗干净还能多用几回,可谁知道客人们就换喜欢拿着烤串边逛边吃,签子吃完都扔别处去了,咱们能够回收利用的,不过十之二三,同每天所需的签子一比,不过杯水车薪。”   沈大柳还以为她是感慨多出来的工作量,笑着安慰道,“姝娘不必忧心,四叔和大路哥不是说了么,即便咱们要用到这许多签子,家里头仍忙得过来。”   沈丽姝摇头,“我自是不担心伯父们的本事,就是有些心疼那些大树,不知道经过多少年才能长那么大一棵,可咱们砍伐树木,一两刻钟就能砍倒一棵。”   就算那片林子颇为茂密,也不是他们家的所有物,镇上谁都能去砍,沈丽姝想自家这个消耗法,仍会暗暗心惊。   她开始担心按照这个速度,等不及他们种树,可能林子就要被砍禿了。   小伙伴们闻言纷纷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毕竟谁家砍树,不是一两刻钟砍倒一棵的?难道还要花一两个月时间慢慢砍不成?   还是沈家旺立刻get到了这话的真正意思,一直插不上什话的他立刻附和,“我之前就想说了,那些削签子的木材,都是可以用来打家具的好材料,委实有些暴殄天物,须知城里的普通家具都不便宜呢,可是去找那些木匠家中用剩的边角料,又远不够咱们用的。”   沈丽姝也就是话题聊到这里,才忍不住感慨一通,原来老爹也跟她有一样的心情,她也不由期待的看向老爹,“爹可有更好的建议?”   沈家旺还真有点想法,他笑道,“更好的建议称不上,我就是觉得树长起来不容易,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如把木签换成竹签?竹子长起来就快多了,还一长就是一大片,我听说竹子也像你们烤的韭菜一样,割一茬它们自动长一茬,用来做竹签应该刚刚好。”   沈丽姝很想翻个白眼,她觉得老爹讲了个废话,要是找得到竹子,她还需要忍着心痛朝大树下手吗?   她体贴的给老爹留了面子,胆子很大又仗着年纪最小的徐力却是毫不客气的吐槽,“姑父,您说竹子这么好,那为什么林子都没有呢?”   沈家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林子里没有,种上不就有了?”   徐力吐舌头,“还要种竹子多麻烦,咱们林子的树可多得是,随便砍。”   沈丽姝却是不怕麻烦,只要能在周边种上竹子,多花些精力时间和金钱她也愿意,毕竟再也不用担心大量砍树破坏生态环境而遭雷劈,她晚上睡觉都能更安稳一些,于是立刻恢复了期待,“爹这么说,是不是有办法在咱们这边也种上竹子吗?”   沈家旺摇头道,“爹不会,但认识一个精通此道之人的儿子,叫许木,许木他爹是个老花匠,早年因为手艺出名,被重金从江南弄来京里帮主家打理园子,那园子据说就是仿江南园林风格,十分雅致秀丽,引得许多达官贵人前去观赏。”   “许老头跟主家只签长工,不卖身,把一家老小带到京城后,还要给家人另找住处安顿,当时他们租的屋子也在咱们这条巷子,不过许老头干了五六年后,就攒钱在外城买了个宅子,一家子都搬那边了。现如今,许老头仍还在园子里当差,听说已经是个小管事,咱们若需要竹苗,花点钱找他就成。至于种竹子,找许木就成,他这几年也跟许老头学了些本事,在外城开了个花草铺子,偶尔被一些财大气粗的东家请去店里摆弄花草装饰,日子很是过得去,老头子压箱底种竹本领,他不可能不会。”   沈丽姝万万没想到老爹身边还有这种人才,简直有些迫不及待了,“太好了,爹什么时候去找许叔叔买竹苗吗?”   沈徐氏颇为诧异的插话,“姝娘还记得许叔叔一家么?他们搬家的时候,你好像还不满三岁。”   沈丽姝理直气壮,“不记得了,但如果叫叔叔不合适,喊伯伯也行。”   只要对方能帮她搞定竹签的原材料,让她喊爷爷都没问题。   沈徐氏:……   见妻子又被姝娘无意间噎得说不出话来,沈家旺连忙打圆场,“喊叔叔正好合适,许叔叔长子比你小半岁,那时候他奶奶还跟你爷爷开玩笑,说要给你们俩定娃娃亲。”   沈丽姝:啊这……   这可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刚小小噎了老爹媳妇一把,下一秒,老爹就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了。   她踏踏实实搬砖,认认真真搞事业,什么青梅竹马都爱我的剧本,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沈丽姝压根不想接老爹的茬。   当然沈家旺也只是想起往事,开玩笑的提了下,顺便想想看小大人似的姝娘露出符合年龄的窘迫反应。   没想到他闺女态度冷淡,满脸写着与她无瓜,妻子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怪他不该开这种毫无可能的玩笑,把他弄得挺没意思的,连忙摸着鼻子回归正题,“姝娘若是需要,爹随时可以去找徐叔叔,只是我听说他们收费可不便宜,你们确定要特意为这个去种竹子?”   这也是他之前就想起来却一直没提的原因,放着不要钱的木头去专门种竹子,饶是沈家旺能理解闺女的出发点,也对她的决定感到惊讶,忍不住再确认一遍。   沈丽姝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爹,哪怕许叔叔开价一二十贯,”   开价再高的话,她可能就要先攒一攒再说了,咱家还没有富裕到可以为了一丛竹子一掷千金的地步。   沈家旺好笑摆手,“没那么离谱,姝娘你最近是不是财大气粗、不把钱当钱看了?还一二十贯,我看要是能开十贯,许老头都得请假帮咱们种竹子了。”   沈丽姝显然没把老爹的打趣放心上,美滋滋道:“那就好,只要低于十贯,你看着做主就成。”   沈家旺这段时间看姝娘他们忙得热火朝天,自己这个父亲却越来越帮不上忙,心情颇为失落,如今总算又有了用武之地,他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几分积极,摩拳擦掌道,“那这事包在爹身上,你们只管放心。不过城里可没地儿给咱们种竹子,最后即便谈成了,也得移植到镇上去。”   沈丽姝早有心理准备,立刻表示没问题,反正不管是木签还是竹签,都由老沈家的负责制作,竹林就种在镇上还更方便,“只不过到时候又要麻烦伯父他们照料这些竹子了。”   沈四伯当时就想拍胸脯保证他们能照顾得妥妥的,但下一秒就想到了他以后要留在城里帮忙,镇上那边全然顾看不到,一时间很有些失魂落魄,举着的手也僵在半空。   在他倍感失落的时候,沈家旺已经给闺女吃了颗定心丸,“只要能成功移植,你伯父们自然会把竹子照料好,他们伺候了半辈子庄稼,还能不会这个?”   徐二舅也附和道,“姝娘只管放心,你伯父们种地很有一手,再说姥爷他们也会帮你们照料的。”   沈丽姝就是气氛到了客气两句,得到多方保证,那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木柴的小问题有了解决方案,沈家旺就要收拾收拾回去上班了,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吃饱喝足,开始串菜了。   即将走马上任的两位新员工立刻申请加入实习,沈丽姝他们也觉得这活儿有手就能干,没什么技术含量,就让徐二舅和沈四伯加入了。   肉还要多腌制会儿,大家先串蔬菜。   由于土豆、玉米、地瓜等几样烧烤扛把子在市面上还不多见,能烤制的蔬菜种类就很有限了,毕竟要烤起来好吃的同时还得要它们价格便宜,像是葫芦和茄子那种天价蔬菜,哪怕好吃到上天,他们也烤不起。   各类鲜美的菌菇也以同样理由落选。   最后能雀屏中选的蔬菜,就韭菜菘菜番瓜豆角等朴实无华的几样了,沈丽姝见种类太少,昨天突发奇想串了几把大蒜带去摊位上,竟然也被开放包容的京城百姓飞快结束了。   于是今天他们又多了一个菜品,烤大蒜。   沈丽姝还是觉得种类不够多,一直在想办法丰富他们的菜单,看到对面已经熟练上手、动作飞快的徐二舅,她突然灵光一闪,“二舅,姥爷是不是很会蒸馒头?”   徐二舅头也不抬,“那可不,你姥爷蒸馒头的手艺那是十里八乡出了名。原先曾姥爷只是乡间的焗掌,也有些祖传的手艺,附近十里八村遇着红白喜事办要摆水席,都会请曾姥爷去,你姥爷也从小跟着帮厨,不到二十岁,名声就已经比曾姥爷还大了,因为尝过的人都觉得你姥爷蒸的馒头,比水席上那些鸡鸭鱼肉都不差,真真是百吃不腻。后来老东家也听说了姥爷的名声,正好他们家要盖酒楼,老东家亲自去请姥爷来酒楼做工。”   这段故事沈丽姝和沈家兄弟们第一次听,徐虎徐力却是早已倒背如流,看小伙伴们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们骄傲补充道:“爷爷一开始还不是掌勺师傅,后来他学会了大师傅的手艺,自己也成了大厨。”   然后大厨这个职位就从传到了儿子,本来不出意外,还可以传孙子曾孙子,多来几代说不定就成了大厨世家呢。   沈丽姝心想,徐姥爷年轻时也有一段精彩的奋斗史呢,可见小人物也有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   她很想让徐二舅他们八一八,但现在还要更重要的事情,只好把话题拉回馒头上,“那二舅回去能不能请姥爷帮我们蒸一些馒头带过来?其实烤馒头也很香,只是城里的白面馒头都卖好贵,要么便宜些的就舍不得放精面,又没有那个味,我觉得不划算,才没有说这个事。”   而现在,反正徐二舅每天都要进城送货,送两样也是送,送三样也是送,是时候把烤馒头加入菜单了。   徐二舅听得一愣一愣的,“馒头那么大一只,这要怎么烤得熟?”   “馒头本来就是熟的嘛,只要把外便烤香烤酥脆就行了,当然也不会一整个串着烤,太夸张了,我估摸着切成鸡蛋大小并小指宽的薄片最合适,一个馒头可以串四五串烤馒头片,也不能卖得比肉贵,馒头也只能跟蔬菜一样,任意两串一文钱。可是城里正宗的白面馒头都得一文钱一个,成本太高,咱们自己没赚头,如果能请姥爷动手,至少能节省一半的成本,咱们还能用最精细的白面,再有姥爷的好手艺,说不定这烤馒头片还会是我们的招牌菜之一。”   徐二舅被她说得开始吸口水,“你姥爷亲手蒸的馒头用来当肉一样烤,还洒那些香料,这得香吃什么样?”   “二舅也觉得不错吧?那你帮我劝一劝姥爷,我们给他老人家开双倍工钱。”   “姥爷不用劝,要是知道你们还用得着他的手艺,别说在家里蒸几笼馒头,就算亲自来城里做工,老爷子也绝无二话。”   沈丽姝也觉得徐姥爷不太可能拒绝她的请求,再有徐二舅信誓旦旦的保证,她就放心把这事交给他了,顺便还提了个不成熟的小意见,“我不记得从哪里听说,揉面的时候放一些牛乳,蒸出来的馒头会格外香甜可口,可惜牛乳不常见。”   烧烤店的奶香小馒头,yyds!   姝娘这几个月走街串巷,堪称眼观八路耳听四方,哪怕是道听途说,从她嘴里说出来也充满了可信度,徐二舅直接跳过了怀疑环节,笑道:“这时节,正是母牛下小牛犊的时候,还是能寻到牛乳的,既然姝娘觉得馒头搁牛乳会更好吃,我回去就叫姥爷试试。”   沈丽姝这下真喜出望外了,努力朝徐二舅眨着大眼睛卖萌,“二舅可千万别忘了,您记得告诉姥爷,若是怕坏事,一开始可以少放些牛乳,我就喜欢奶味儿,哪怕别人不爱吃,我自个儿也能把馒头都吃光。”   白面馒头还是有钱人家里的主食呢,沈丽姝心底巴不得没人跟她抢,嘿嘿。   见她这么上心,徐二舅哐哐拍胸脯保证,“我都记住了,不会忘的。”   沈四伯也主动表态,“姝娘,四伯也帮你记着,就算你二舅忘了,我也会去找徐叔提醒此事的。”   沈丽姝可太开心了。   今儿简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干什么都顺利,圆满完成备菜工作后,他们又马不停蹄在家支起工具烤羊排,腌制入味的羊肉被炭火烤得滋滋冒油,孜然粉和孜然粒被油脂包裹浸润,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浓郁香味,香得大家抓着羊排啃得一丝羊肉都不剩后,一个个仍紧紧抓着骨头不放,把骨头细缝的每一丝残留味道也吸得干干净净。   最后羊排骨上吸不出一点味道,大家才依依不舍的扔了骨头,又开始仔仔细细舔舐手指上的残留味道,整个一饿了八百年的难民相。   吃过不少美食的沈丽姝,同样没抗住这顿普普通通烤羊排的威力,啃完骨头也在久久回味它的余韵。然后,作为事业心比谁都强的烧烤摊小老板,沈丽姝又开始琢磨着把羊肉串加入菜单的可能了。   她把目光落到沈四伯身上,在对方茫然又无措的眼神中道明想法,却遭受到了沈四伯疯狂摇头拒绝,“养不了养不了,咱们这儿可没那么大的草地,周围都见不着几家养羊的,就算养了,也最多养个三五只。”   沈丽姝有亿点点失望,但沈四伯这么笃定,她也不好勉强,就退而求其次,“那就养三五只,作为限定特色菜?”   沈四伯不懂什么叫限定特色菜,但他知道姝娘妥协了,所以他也不好梗着脖子继续反对。   毕竟姝娘也说了,买小羊崽的和草料的钱她都会出,同时还会给负责照料羊的人开工钱,他忍不住琢磨起来,三五只羊应该可以当牛一样放,姝娘给工钱,就可以让家里那群孩子们负责,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沈四伯才缓缓点头,“那就先养几只试试吧。”   不等沈丽姝开始激动,他又提醒道,“不过现在没草料喂小羊,咱们又不像家里有羊的人家提前准备,要养也是开春后再抱来。”   沈丽姝大失所望,不由问道:“那羊出栏要多久?”   “听说比猪的时日短一些,但也短不了太多,总得喂养个小半年。”   那就只能等到他们的烧烤店开了再上羊肉串了,好漫长啊。   沈丽姝多少有点挫败感,但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强,到时候把羊肉当噱头,隔段时间搞一场饥饿营销,那这波就不亏了。 第43章   沈四伯进城。   徐二舅和沈四伯给沈丽姝打了小半天的工, 又吃到了脍炙人口、让他们尝过就忍不住念念不忘的绝美烤羊排,还定下了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工作类容,这一天的经历可以说相当精彩和充实了。   踏上回家的道路, 两人仍觉心满意足。   就是太过充实了, 走出城门才惊觉太阳都已经落山,他们还从没这么晚回家过, 一路上加快脚步疾行, 抵达镇上时天已然黑透。   幸好今日也是个大晴天,夜晚月朗星稀,即便没带火把或油灯, 在月光的指引下, 他们仍能看清回家的道路。   但现在已然入冬, 往后再想碰上这么好的天气, 可就不容易喽, 为了避免在半道上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以后进城还得随身带上火折子, 徐二舅如此提醒自己。   徐二舅在担心以后没火折子照明、可能回不了家的时候, 沈四伯也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看着徐老二,一板一眼问:“你还记得姝娘说过的,要往馒头里搁点牛乳那事吗?”   “我外甥女千叮万嘱的, 我能记不住吗?”徐二舅在黑夜里翻了个白眼,然后不耐烦挥挥手,“都这么晚了, 你也快回去吧。”   沈四伯也是觉得太晚了, 可能来不及去徐家走这一趟了, 因为他答应姝娘最好明儿就去城里帮忙, 自然是跟徐老二一块进城,顺便还能和徐老二轮流挑担子。   一百五十斤猪肉,再帮孩子们带点菜,加起来怕有两百斤了,对他们做惯了农活的人不算很重,可是要赶上一两个时辰的路,这也不是多轻松的活儿。   虽然徐老二跟孩子们打了包票,再重的肉菜他也挑得动,真觉得吃力了,还可以让驴子帮忙驮,可沈四伯他们这种老农,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好好珍惜爱护能帮他们大忙的牛和驴子,人人都把它们当宝贝,以至于对着别人家的驴子,沈四伯都忍不住心疼,他觉得老徐家的驴子能不用就不用,让人家好好在家吃草吧,明儿他帮徐老二一起挑担。   这样一来,明儿一早他就得出发,那只能今晚就同爹娘和兄弟们商量他去城里干活的事了。   时间紧急,沈四伯觉得这会儿回家,他们应该只是回了屋但还没睡着,再晚一些就未必了,尤其是爹娘年纪大睡得早,他总不能把睡得好好的老人从床上拽起来。   急着回家的两人于是就此分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两家分别住在不同的方位,且沈家比徐家偏僻一些,因而徐二舅也比沈四伯早半刻钟到家,一推开院门,发现几乎全家人都没回房休息,而是就在院子里等他,两个小外甥更是跳得欢腾,“二舅二舅,爹娘和阿姊有没有让你给我们带话或者东西?”   徐二舅:啊这……   他们刚到的时候,三妹确实絮絮叨叨问了许多孩子们的事,妹夫回来后也关心问过孩子们有没有给他们两家添麻烦,得到孩子们都很懂事也用功的答案,话题便又转到摆摊上面了。   但问候归问候,让带东西或者带话是真没必要,他们两家是孩子们的亲姥爷亲爷爷,只有争着抢着对他们好的份,万不会苛待了。   何况孩子们到镇上连一个月都没有,当初带的一应物什很是齐全,再有一个来月就得回家过年,也委实没什么东西可带的。   至于他们心心念念的阿姊,那可真是不巧,姝娘这大半天他们瞧着都忙得慌,说是轮休,可她从起床就几乎没歇过,要去钱庄换大笔银子,要买羊排回家又煮又腌又烤,还要花大半天功夫收拾处理晚上摆摊所需的食材,甚至吃饭那一两刻钟,姝娘仍在小嘴叭叭操心着生意大事,一个人得把所有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这得多辛苦?   徐二舅觉得,他跟沈老四只是被安排的人,都觉得今儿办成了好多大事,心里满足得紧,发号施令的姝娘肯定比他们都累。   别看她小小年纪,每天操心的都是几贯十几贯的大生意,放在外头也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大老板哩!   总之,徐二舅十分理解外甥女的不容易,每天忙得团团转的姝娘没功夫提及弟弟们,简直太情有可原。   可他回家看着外甥们一脸眼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了,一时呆站在门口不知如何回答。   夜幕已深,沈文殊和沈进殊没有仔细去打量黑暗中二舅尴尬的神色,也无暇注意这个,哥俩已经眼尖的注意到二舅手上拎着的东西十分眼熟,正是他们十分喜爱的秋香居糕点,两人无比欢喜又自然的上前接过东西,“这是阿姊特意给我们带的吗,有没有我们最喜欢的千层糕?”   徐二舅总觉得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点头:“对,这就是姝娘上午特意买的。”   至于不仅他有,沈老四也带了一包糕点回家这种小事,就没必要特意提了,徐二舅欣慰看着外甥们欢天喜地拆糕点。   秋香居的糕点和其他铺子一样,都是用油纸打包好,只不过他们家的绳结比较有特色,兄弟俩不但一眼就确定,拆起来也特别熟稔顺手,沈文殊都没能搭上手,二弟已经熟练的解开了绳结,他便也不同弟弟抢这份工作,转头好奇的问二舅,“阿姊怎么上午去买糕点,今儿不忙吗?”   徐二舅简单解释了下他们的轮班制度,“不过也是顺路,姝娘说好巧我们在,就叫我们陪她去钱庄把铜钱全换成银子,正好路过秋香居,就进去买了些糕点。”   一听到去钱庄换钱,埋头拆糕点的沈进殊立刻目光灼灼的看向二舅,“阿姊今天换了多少银子?”   不仅是他双眼放光,在场所有人都是相同的眼神,这其中还有姝娘说的“小股东”徐林和徐鹭,饶是徐二舅觉得这种事不适合小孩子听,也还是笼统给了个回答:“几十贯吧。”   就连徐姥爷听到这话都腾地站起身:“你没看错吧,才几天就赚了几十贯?”   孩子们更是喜形于色,不禁在院子里欢呼雀跃起来,沈文殊和沈进殊还不忘支持二舅,“肯定没错,阿姊说了烧烤摊生意只会比糖炒栗子更好。”   然后哥俩开始满院子发糕点作为庆祝。   他俩虽然以为这些糕点是阿姊单独为自己带的,但受沈丽姝“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态度影响,也渐渐养成了大度爱跟人分享的性子,所以兴奋过后就毫不犹豫发分美食,就连徐姥爷等长辈说自己不要,叫孩子们多吃些,哥俩也不让,坚持人人都要尝尝味道。   徐二舅手上当然也被分了一块。   看着哥俩你一块我一块,将最后两块糕点瓜分干净,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宛如林间偷吃的木老鼠,特别有趣,他看得十分喜爱,满以为这关就过去了,正要跟爹娘说一下姝娘每天五十文雇他专程进城送菜的好消息,却不想可爱的小外甥,前一秒才美滋滋吃着糕点,下一秒又“欲求不满”了,抬头直直望着他,“二舅,阿姊除了秋香居的糕点,就没有说别的吗,比如关心我们书读得好不好?”   沈进殊忍不住怀疑,肯定是臭弟弟趁他们不在家,占据了阿姊的所有注意力,阿姊才没那么关注他们的。   等回家过年,他就要说服阿姊和爹娘,把小弟也送到镇上一起读书,看臭弟弟还怎么缠着阿姊,哼!   是的,比起远离父母寄居在外家求学的不适应,沈文殊和沈进殊明显更想念阿姊,因为从两年前沈徐氏临近产期,最小的沈进殊就被打包到哥哥姐姐的屋子,而沈文殊跟着大姐混的岁数,比二弟还小一些,在小家伙们心里,他们就是从小跟阿姊同吃同住、相依为命的。   因此起初离开父母和熟悉的家,来到镇上姥爷家住,有阿姊陪着一起,他们没有半点不习惯,晚上睡觉还是跟阿姊一起睡,白天有这么多兄弟姐妹陪着他们玩,以及姥姥爷爷和爷爷奶奶都换着法子哄他们高兴,哥俩觉得乡下可比城里有趣多了,别说想家,他们简直是乐不思蜀!   但是沈丽姝一回家,兄弟俩就觉得哪哪都不得劲了,后来连天天在姥爷院子里烧烤玩耍的堂哥表哥们,也抛下他们进城去了,乡下变得一点也不有趣,沈文殊和沈进殊不可避免开始想家了,尤其想念有阿姊在的地方,每天有好吃的好玩的,偶尔还能听阿姊讲故事,就算他们也要跟大家一样做做很事,不像在姥爷家,除了吃饭睡觉和读书,其他什么都不用他们操心,兄弟俩也都更喜欢在家里的生活。   可是,他们日思夜想的阿姊,回去这么久了居然都没信要给他们,这让沈进殊这个大冤种感到了一阵失望和委屈。   徐二舅却不知道小外甥的满腹委屈,此时此刻,他只想摸一摸满头不存在的冷汗。   说真的,他和媳妇养了三儿三女,女儿们不必提,小子们却是一个赛一个调皮捣蛋,常常让他们娘举着烧火棍满镇子追打,可是这几个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捆一起也没有小外甥难缠,竟然让他这个当舅舅的,第一次有了焦头烂额的感觉。   明明姝娘和大弟也都比寻常孩子聪明,可他们就没让他这么下不来台过。   大概二弟再长大些懂事了,也会像他的哥哥姐姐一样伶俐吧,徐二舅如此安慰自己,也顺便做了下心理建设,就顶着小侄子委屈巴巴的小脸,勇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个也不能怪你们阿姊,事情一下子太多,二舅好像忘记告诉姝娘你们天天念叨着她的事了,她以为你们一切都好,加上生意也真的忙,才没有专门给你们带信的。”   徐二舅是真彻底忘了这茬,才会被年仅五岁的的小外甥看得心虚不已。   沈进殊果然很不好糊弄,还想打破砂锅,问问二舅究竟去城里忙了什么,连他们那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还好他哥颇为老成的开口了,“阿姊他们赚了那么多钱,肯定每天都很忙,就算二舅帮咱们带话了,阿姊也没功夫回太多,不如等你能写一页千字文的时候,叫二舅把你写的字带一张回家,顺便让二舅告诉阿姊,夫子最近夸你很有读书科举天赋的事,那阿姊肯定很高兴,不但要给你回信,说不定还有奖励呢。”   徐二舅朝懂事体贴的大外甥送去了感激的目光,好样的大弟,就该这么管着你弟弟。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书里说的一物降一物,二弟平时不怎么折腾,但他这个小人精一旦做怪起来,他们这些大人长辈说什么都不好使,只有他才七岁的哥哥镇得住。   所以每当这个时候,徐二舅就特别理解三妹和妹夫非要把孩子们送镇上读书的做法,这两小家伙在家肯定也让他们毫无办法,还得孩子们自己管自己,啧。   果然沈进殊也觉得大哥的提议很棒,立刻如小公鸡一般昂首挺胸,“好,那我明儿开始要更用功一些,好好练字,让阿姊瞧瞧我学得多好!”   沈文殊能这么有理有据给弟弟建议,当然是因为他自己也想这么干,便立刻道:“那咱们去睡觉吧,明儿早些起来背书。”   沈进殊乖巧点头,句句不忘阿姊的叮嘱,“阿姊说过,吃完东西睡觉要簌口。”   徐二舅简直是欢天喜地的接话,“好好,让二舅母帮你们打水洗漱去。”   徐林氏原本坐在屋檐下给小儿子喂糕点,闻言直接把孩子交给他爹,拍拍手就去灶房打水了,路过同样坐在门口的大嫂徐郑氏时,徐郑氏屁股也没挪动的跟她客气道,“弟妹,你抱着孩子呢,起这么快做什么,叫我去给孩子们打水就好了。”   徐林氏脚步不停,“大嫂安心坐着,我顺道给孩子他爹也烧一些热水洗一洗,看他赶路赶出一身的灰。”   徐郑氏闻言安稳的把背靠回墙上,“那嫂子就不跟你客气了,孩子二叔这么晚才回来,想是在城里遇着了事,我可得好好听一听,等孩子他爹忙完回来,也好说给他听。”   大舅母这个理由过于冠冕堂皇了,徐大舅就算晚上下班回来,听不到第一手消息,第二天也有大把时间从当事人那里听到最具体的情报,根本用不着她这个中间商搬运二手瓜。   但因为大家的想法跟她一样,也都很想立刻知道徐二舅究竟在城里遭遇什么才回得这么晚,还一脸肉眼可见的兴奋的状态,因此谁也心情没拆穿徐郑氏,都在期待着徐二舅的表演。   这时候,孩子们也分吃完美味的糕点,学着他们表兄弟的好习惯认真洗漱,便各自打着哈欠回屋睡觉了,徐二舅终于可以骄傲宣布他被姝娘高薪聘用的好消息,果然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鼓励,就连徐郑氏羡慕嫉妒之余,也真心实意的祝贺道,“这待遇可不比你大哥差多少,孩子他二叔,你可要好好干!”   徐姥爷眼角眉梢都写着欢喜,没想到外孙女竟如此有本事,短短几天,连她二舅的工作都能安排了。   每个月至少能有一千五百文的工钱,那还种什么地?把家里的田地都租出去,光是每年收的田租粮食,供他们全家老小吃喝还有剩的。   老二这前程,还真不比他大哥差。   激动的连道了几声好,徐姥爷便拄着拐棍健步如飞的回屋,“老二,跟我进来一下。”   他老人家想问点刺激的话题,比如今儿他们具体去钱庄换了多少贯。   原本他觉得,二十贯也是几十贯,可姝娘不是兴师动众的人,她能开口请长辈帮忙,必然是真忙不过来,相应的,这几日的进项也不会是小数目,至少不会只赚二十几贯。   徐姥爷听着儿子紧跟自己身后的脚步声,盘算着从哪里问起,不想老二进他们主屋后,果断把门一关,就掌握了主动权,“爹,姝娘想请您蒸一些馒头拿去烤,最好是揉面的时候放一些牛乳,听说这样吃起来格外香。喏,这是姝娘让我带的一百文,她说一半用来买最好的白面,一半是您的报酬。”   老人家的计划彻底被打乱,愣愣接过钱问,“那我明儿天一亮就起来蒸馒头,能赶上你进城的时辰吗?”   徐二舅摇头,“不行,姝娘千叮万嘱,千万不能让您累着,你想什么时候蒸馒头就什么时候蒸,我反正每天都要进城,咱们也不赶,晚一两日晚都不成问题的。”   说完顿了顿,随后又想起了一些注意事项,“哦对了,姝娘还说也不用您每天动手,蒸一锅馒头,应该够用三五天的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同样是兴冲冲回家跟所有人分享大新闻,沈四伯面临的情况就没有徐二舅这么顺利了,沈家人多,各房也有各房的想法。   当然了,老沈家谁都不反对去城里做事,除沈四伯以外的三房都有儿子去城里干活,二房更是两个大的都去了,这是家里孩子第一次离家,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当父母的最近每天都担心的睡不安稳,如今能让大人也去城里,还能就近照顾他们,就算不给钱他们都乐意。   姝娘还开出了每日五十文的豪华待遇,那就不是乐不乐意的问题,是所有人都抢着要去了。   其中反应最大的要数大堂哥沈大金。   兄弟们都去城里搞事业,当大哥的本来也义不容辞,偏偏媳妇一哭二闹不同意,爹娘和爷奶也格外看重她肚子里的曾孙,非压着他去哄媳妇,让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兄弟们欢天喜地进城见世面。   退一步越想越亏,这些天兄弟们都跑城里逍遥快活了,他关在家里跟叔伯们整天削木签,已经各种悔不当初了,一听弟弟们在城里竟有那么多钱赚,更是坐不住了,立刻道:“四叔,我也能吃苦有力气啊,你带我一起去成不?”   此时此刻,别说压着他哄媳妇的爹娘和爷奶无言以对,就连他捧着肚子很是骄傲了几个月的媳妇也头一次低下了头,每天五十文,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他们竟然还不知道珍惜,生生错过了这个机会……   年轻人到底脸皮薄,沈大金还只会央求心软的四叔带他一起进城,四叔表示爱莫能助,还得听姝娘的意思,他也只是眼巴巴请四叔好好跟堂妹说,他去了城里一定好好干活,跟大家一样,事事都听姝娘的安排。   比起沈大金好言相请的态度,沈三伯就显得理直气壮多了,他直接提议自己替换沈四伯,“我看老四去城里不成,孩子们摆摊要招待那么多客人,老四这闷葫芦都不会说话,还怎么帮孩子们?再说了,小时候就我跟老五投机,一直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这些年也是我们俩最能聊到一块,往后我住老五家,他们也会觉得更亲近自在些。”   沈四伯只是憨厚又不是真傻,他一口拒绝了这个奇葩要求,只是看着三哥有理有据,似乎把爹娘和兄弟们都说动了的架势,他又嘴笨的不知如何反驳,一时急得汗都出来了,这时,还是闺女青娘笑盈盈帮腔道,“三伯,您跟五叔小时候最要好,性情最相投,可是这摊子做主是姝娘啊,要说家里谁跟姝娘最要好,肯定是我爹,这几个月哪回不是我爹去城里送东西?姝娘虽然年纪小,却是极有主见的,咱们一声不吭把我爹换成三伯,就怕她不高兴呢。”   这一招祸水东引堪称立竿见影,姝娘如今在老沈家的形象,就跟财神爷差不多,一听她可能不高兴,原本神情犹豫的众人立刻严肃了脸色,但最绝的还是沈三伯,刚才自信满满陈述换人理由的他,这会儿简直是秒跪,“青娘说得也是,这事咱们自己商量没用,还得看姝娘的意思,赶明儿老四进城了,就轮到我去城里送东西,到时候我自己同姝娘说。”   沈三伯都跪了,老沈家其他人更不会跟沈四伯抢,事情就这么敲定了,沈奶奶却有些不满的看了青娘一眼,想说说这个孙女又没规矩。   家里头男人说正事,连她都只是安静听着,青娘这丫头竟然敢插嘴,真是不像话!   只是她还没说出口,又听到老三笑嘻嘻跟老四感慨,“我可算是知道你家青娘像谁了,别看她年纪大些,还真有几分姝娘的样子。”   一听青娘像她最有出息的孙女,沈奶奶立刻把话咽了回去,以前她总觉得青娘的性子不好,就怕她甚至连累着其他孙女都找不到好婆家。   可家里最精明的老三都夸青娘像姝娘了,那她还操心什么?   青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但她也觉得三伯这话顺耳,立刻忘了刚才的不快,凑到三伯那边说笑去了。   其实要说最像,他们伯侄俩才是最像的,脾气说来就来,说去就去,前脚怼完人,后脚又没事人的继续愉快玩耍。   总之,过程有点坎坷,结局还是好的,沈四伯进城一事尘埃落定,他替侄女转达的以后要种竹子做竹签、开春后还要羊几只羊的要求,也由沈爷爷拍板表示一切都按照姝娘的要求,他们随时准备着。   于是第二天大早,沈四伯就带着连夜收拾的行李进城去了。 第44章   姝娘:男人只会影响我搬砖的速度!   由于徐二舅帮他们承担早起买菜的艰巨任务,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这天便一口气睡到了早十点多。   起来时,徐二舅和沈四伯已经挑着他们今日所需的全部食材进门了。   不用时时惦记着工作安排的睡眠,质量是极好的, 八个小时堪比别人睡十几个小时, 所以大家洗漱吃过东西后,便立刻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地投入了新一天的工作。   沈丽姝如今身兼数职, 人事安排也是她的职责, 看到沈四伯带来的行李还放在角落里,便道,“四伯, 不如我先带你去屋里看看吧, 床和柜子都给您安排出来了, 行李可以放屋里去。”   沈四伯上回和徐二舅一块送孩子们进城, 跟着一起参观过改造过后的屋子, 他也同样对那些做工简单, 心思却又极为精巧的双层床很感兴趣, 闻言就迫不及待拎起了行李, “好, 我跟姝娘进去瞧瞧。”   踏进房门,看到里头还是跟上回一样只有六张床,沈四伯不由面露疑惑, “这才六张床,也没有我住的位置啊。”   沈丽姝便指着最靠近门口的下铺笑道:“这本来是大柳哥的床,现在空出来给四伯睡, 他去上边和表弟一块睡, 他俩身形最小, 也不会很挤, 再说如今天儿越来越冷,两个人睡还暖和些。”   至于柜子,他们屋里本来就多出好几个,只是没全部装上锁罢了,现在沈四伯来了,有力气有手艺,买套锁他自己就能好了。   沈四伯的人生格言就是再苦不能苦孩子,一听侄子为了给他让床铺,要去跟别人挤一起,感动的不行,连连摇头拒绝,“用不着用不着,摆摊不是有茶几凳子吗?晚上把这些拼一拼我就能睡了。”   “那睡得多不舒服啊。”沈丽姝摇头道,“再说大柳哥和表弟因为这个,每个月比我们多得一百文补偿,您要是不肯睡这,他们的补偿就拿不到了,他们自己还不乐意呢。”   沈四伯:……   玩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   在门口围观的徐二舅不由摇头失笑,“不用说,这法子又是姝娘想出来吧。”   沈丽姝也笑眯眯回道:“是我提出来的,但大家也全票通过了。”   徐二舅深感佩服的朝外甥女竖起大拇指,姝娘总是在他们都想不到的地方细心又周到,于是可能会让孩子们产生矛盾一些东西,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发芽的土壤。   他深深感叹道,“那别说你兄弟们特别乐意腾床位了,二舅要是有床可以让,我也想赚这一百文呢!”   男孩子嘛,跟兄弟挤一个被窝算什么,又不是挤不下,轻轻松松有钱赚,多好的事呐!   徐二舅这话得到了小伙伴们的热烈响应,没抢到补贴名额的沈大山沈大力和徐虎纷纷举手,“姝娘,下一回还有这种好事,怎么也得轮到我们吧?”   就连沈大路都跃跃欲试想举手表态,但堂妹说过要由小到大的原则,以他的年纪怕是轮不上了,遂只能羡慕的看着兄弟们争抢这份名额极其有限的住房补贴。   看着小伙伴们闹哄哄抢名额的画面,沈丽姝很有大佬派头的挥手,“别抢了,这种好事今年就一回,咱们烧烤摊人手已经够多了,能进城来帮忙也都在这儿了,你们还想扒拉谁进来?”   老徐家和老沈家能薅的劳动力不都被他们薅来了?底下的小萝卜头们,最好养两年再薅,揠苗助长不可取。   最重要的是,烧烤架的生产力已经到了极限,再想增加人手,就要先从增加烧烤架入手,可到那时候,就不是增加一两个人可以搞定的了。   沈丽姝对他们的生意规划极有信心。   结果她就这么信誓旦旦表态结束,沈四伯似乎认定这是极好的帮大侄子说话的机会,立刻提醒道,“姝娘,你们大堂哥也很想过来帮忙,从昨晚到今早跟我说过好多遍了,其实前几天大路他们进城,他本来也做好准备要来的,还跟他们一起去徐家学了做烧烤。”   沈丽姝:……   好家伙,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不露相吗,她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背刺,是来自最信任的老实人沈四伯。   翻车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但是姝娘不慌,姝娘稳得住,只要她打死不认自己将不熟悉的大堂哥彻底抛之脑后,这事就不存在。   沈丽姝淡定的说:“我记得有这回事,但大堂哥后来好像要留在家中照料怀孕的大堂嫂,应该还没这么快生吧?”   “你大堂嫂生娃还远着呢,怎么也到年后去了,再说你奶奶和伯母们都能照顾好她,用不着大金守在旁边。”   沈四伯的发言虽然有点直男癌,对大侄子却十分厚道,他毕竟是老沈家的长房长孙,如今其他侄子们都进城做事,能赚不少钱,眼看着有了好前程,大侄子总不能太过落后。   事实上不仅沈四伯这么想,老沈家其他都这么觉得,所以昨晚沈大金说想跟沈四伯进城打工,全家没有一人持反对意见。   现在面对可以做主的侄女,沈四伯也努力帮大侄子说了一箩筐好话。   当然他性格耿直,嘴巴也不灵活,不知道运用语言的艺术,翻来覆去说的也就是沈大金对他说的那些,诸如安安分分干活,姝娘说什么他做什么云云。   沈丽姝也相信沈四伯背刺归背刺,应该还没进化到面不改色说谎的地步,那这应该是大堂哥的真实所想了。   她对大堂哥本就没意见,原先将他排除出去,只是担心这位长房长孙的优越地位,可能会影响到她在团队中的绝对领导权,但她也没动什么小手脚,只是在大堂嫂强烈反对的时候,顺水推舟表示这么安排极好。   但凡沈丽姝想让大堂哥加入他们,开口帮他说几句话,以她在老沈家的份量和口才,结局都是不一样的。   不过做人要用辩证的眼光看待问题,大堂哥之前不合适,现在就未必了,因为其他几个堂哥俨然已经唯她马首是瞻,她说话比他们爹妈都好使,就算大堂哥加入进来还想当老大,他们也未必听他指挥。   更何况他的态度已经摆得如此端正,再没有人跟她抢老大的位置,沈丽姝连沈四伯这个长辈都使唤上了,还能放着大堂哥那么好的工具人不用?   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沈丽姝根本没算到这么远,最后结果却正是她想要的样子。   她已经准备接纳新工具人了,又担心她这么爽快的一口应下,对无心帮了她一把的大堂嫂似乎不太厚道?于是她笑道,“大堂哥那么能干,我当然是希望他来帮忙,只是大堂哥陪堂嫂生孩子也是极好的,等小侄子出生后,大堂哥也能抽开身,随时可以过来,咱们自家人,还怕错过这个村没有这家店吗?”   沈四伯坚持表示就没有非得男人陪着才能生孩子的规矩,大侄子现在就可以进城帮忙,沈大路他们见她这么欢迎大堂哥,也纷纷表示早些来好,大家也能早些上手。   众望所归,沈丽姝也就爽快点头,“那等四伯上手,就请大堂哥过来,如此免得你俩一下子加入,导致大家都手忙脚乱。”   沈四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很是不安的说,“我若是迟迟上不了手可怎么办……”   难道大侄子要因为他,迟迟无法进城工作了吗?   很明显,沈三伯昨晚说他不适合这份工作的理由,沈四伯内心是认同的,他确实远不如三哥能耐。   沈丽姝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这都能给沈四伯带来压力,索性给了确切日子,“我爹说还有十天,大相国寺就要办庙会,一直办到元宵后,届时不但全城百姓汇聚于此,听闻外地许多富商文人也会携家带口进惊共襄盛会,咱们也去庙会上摆摊,想来只会比夜市上更加喧闹忙碌,那时请大堂哥来帮忙正正好。”   那就只剩十天了,沈四伯身上压力骤减,不由眉开眼笑,“好,这样就很好。”   徐二舅闻言也笑道:“那我晚上也去沈叔家一趟,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那就有劳了。”   沈丽姝心想这莫不就是长房长孙的排面?连不是老沈家人的二舅都格外捧场呢。   但大堂哥态度摆出来了,她也没啥好担心的,安顿好了沈四伯的床位和柜子,就去外间继续备菜了。   因为人手充足,且大家工作效率也提高了,明明增加了五十斤的烤肉量,备菜时间反而缩短了。   串好的菜全部装进桶里搬上推车,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还洗了杯子煮了壶茶一起带上。   他们第一天摆摊,就不知道带水,忙到口干舌燥的时候还要花钱买水喝,后来几天不说完全杜绝了花冤枉钱,但只要有时间,沈丽姝还是会提前自备茶水的。   今天他们时间就足够充裕,煮好茶水,距离平时出摊还有一个多小时,沈丽姝一说出发,小伙伴便倾巢而动。   这是沈四伯第一天跟孩子们去摆摊,他表现得比谁都积极,恨不得一手承包了拉车和搬东西   等所有重活。   忙忙碌碌把桌椅烧烤架和装满串串的桶在指定位置放下并摆好,沈四伯抹了把汗抬头,才注意到街上没几个行人的情况,顿时傻眼,“就这么些人,咱们准备的肉串能卖掉吗?”   “没问题,四伯您就瞧好吧。”沈丽姝信心满满,第一天摆摊,街上的人比现在还要少,他们开始生火烤肉,一不小心周围就站了一圈人,等到夜色开始黑沉,他们摊子前已经是人满为患。   所以说顾客都是神出鬼没的动物,闻见香味他们就从四面八方冒出来了。沈丽姝简单一句话给沈四伯打了强心针,就开始指挥工作,“今儿轮到大山哥和大力哥烤串了吧?那你们生火吧,咱们先烤二十串肉。”   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沈丽姝给烧烤工这个岗位也排了班,每晚固定两人搭配,一个大朋友带一个小朋友,这样搭配比较科学。   当然徐虎除外,他在其中年纪也不算大,跟沈大山和沈大柳比较相仿,但他论能力和烧烤技巧都是队伍中最厉害的,由他带着年龄最小的堂弟徐力,大家都没意见,于是剩下就是沈家四兄弟分组,沈大路搭配沈大柳,沈大力和沈大山。   三组也是每天轮换,谁也不占谁便宜。   沈丽姝点名,沈大力和沈大山飞快出列,他们已经戴上了沈丽姝请她娘特制的棉手套,一人负责摆好所需的木炭和引燃物,另一人就在边上点火。   而其他人也没有干站在旁边围观,有人凑在炉子前使劲吹风,帮忙加速点燃的过程,还有小伙伴去把待会要用的烤串、调料、刷子和油摆在烤架盘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大家各司其职,一下就忙得热火朝天,看得沈四伯一愣一愣,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继续担心,“姝娘,这都没几个人,一下烤二十串,浪费可如何是好?”   “浪费不了,没人来咱们也可以自己吃。”   沈四伯只在镇上的时候,孩子们天天去老徐家练习烧烤,他也好奇去过两次,尝过几根烤得过了些火候的肉串和蔬菜,但已经美味的让他做了几天美梦,现在侄女一说卖不掉的肉串也留着自己吃,他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但流口水归流口水,沈四伯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伙的心血卖不出去。既然孩子们里头他插不上手,就主动提议道,“姝娘,我看咱们镇上的摊子都会大声吆喝,不如我也吆喝几声,看看能不能招来客人?”   沈丽姝颇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一直以为这位伯父是社恐星人,没想到还有这勇气。   虽然她觉得酒香不怕巷子深,沈四伯的吆喝声肯定比不上烤肉散发出的香味诱人,但新员工如此主动卷起来,当老板的势必要配合,沈丽姝立刻欢喜地一指自己侧前方的空位,“可以可以,四伯你就站这里吆喝,效果应该会更好。”   沈四伯:……   他只是想帮忙吆喝,还没做好站在摊位最前面当靶子的准备。   但他嘴唇蠕动两下,还是在姝娘期待的目光中站了过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丽姝鼓励的看了好几分钟,终于忍不住问道:“四伯打算何时开始?”   再不吆喝,等烤肉香味扩散出去,可就没他表演的机会了。   沈四伯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这要怎么吆喝?”   敢情这位大伯只是一时上头,半点准备都没有啊。沈丽姝简直囧囧有神,但这还真问不到她,随口就编了一串,“您就说‘好吃的烤肉,一文一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好吃不收钱’!”   沈四伯无奈看着她,小声问:“这会不会夸张了?”   还不好吃不收钱,他们这么贵的烤串,怎么能不收钱?   沈丽姝也小声逼逼,“不夸张,您只管放心大胆吆喝。”   她想自己要是再黑心一点,就该教四叔吆喝一文两串,反正蔬菜确实一文两串,至于烤肉是不是这个价,先把人骗过来再说,他们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谁也别想逃单或者少付钱。   在侄女的热情鼓励下,沈四伯大着胆子开始吆喝了。从最初的语无伦次、声若蚊蝇,到可以流畅大声的念完一整串广告词,只不过用了五分钟,人的耻度都是一点点降低的,在孩子们的鼓励吹捧下,沈四伯很快学会了忽略周遭投来的视线。   至于效果如何,至少沈四伯自己觉得还不错,自打他能够大大方方、顺利流畅的吆喝客人后,真就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摊前询问,虽然人不是很多,但那二十串烤肉被三四位前后脚到的客人买走了,之后的烤串都需要费些功夫,往往来了不止四五波客人,才有一两波客人等到了他们要的客串,这个工作效率,注定了他们摊位前的客人只会越来越多。   还有些客人先点的烤串不多,还没走出两步就吃完了,意犹未尽又跑过来重新排队的。   沈四伯亲眼看着队伍是如何越聚越多的,到傍晚时分,夜市上摊位才堪堪摆齐,街边行人仍不算太多,他们周围已经聚齐了整条夜市街的人气。   这个时候,沈四伯就算还能继续吆喝,也没那个必要了,还不如多给孩子们打打下手。   沈丽姝发现沈四伯除了搬东西的另一个大用处——可以帮忙背钱!   天刚刚擦黑,她背着的收银袋已经要满了,赶紧去后头跟沈四伯还空荡荡的背包互换。   她离开一小会儿,徐虎和沈大路倒也勉强能维持现场秩序,不过时间一长可能还是会出状况,所以沈丽姝匆匆安抚了几句背着巨款浑身僵硬的沈四伯,表示他们的夜市很正规,有衙门的人巡逻,就算有宵小之辈也只是小偷小摸,只要他们把钱袋随时携带,就没人敢明抢。   说完她就赶紧回了自己的岗位。   前脚归位,后脚就听见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姝娘?”   沈丽姝抬头,便看到人群前方立着一位锦衣公子,正是去他们家撸过串的秦公子。   她很确定,秦公子是突然出现的,因为他个子高,气质出众,又是认识的人,若是一开始就站在人群中排队,她和小伙伴们早就发现了,那他多半是空降到前排的。   书上说“先敬罗衣后敬人”,这话虽讽刺社会现实,却也是老百姓不得不遵守的一个原则,毕竟这是权贵云集的汴京,绫罗绸缎也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这种打扮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哪个都惹不得,何况秦公子气质出众,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他出身好,他过来排队,站他前面的自然纷纷主动让开一条路。   这也不是秦公子的专属待遇,每每他们这里有衣着华丽的人物过来凑热闹,或者是他们的小厮报出主家名号,老百姓都会主动让位,所以电视小说里纨绔子弟跟老百姓起冲突的桥段,从来没在他们摊位前上演过。   不只是网友深得苟术精髓,古代更是把这一招运用的淋漓尽致。   沈丽姝脑子里胡思乱想,却丝毫不耽误她熟稔的招呼秦公子,“秦叔叔好久不见,您想吃些什么,我请客啊。”   “今日约了几位友人小聚,让你请客,可是要大出血的。”秦公子笑着摇摇头,目光还在打量着她的打扮,“我在楼上瞧着是你们的摊位,却又好像没看到你的人影,有点奇怪,就下来瞧瞧。”   沈丽姝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立刻恍然大悟,“秦叔叔是说我穿男装吧?这个颜色比较耐脏,而且袖子衣摆都很干净利落,扎起来就可以干活,我摆摊的时候就喜欢穿这身。”   女孩子的裙子款式和颜色都很好看,她也喜欢,但整理起来很麻烦,工作场合哒咩!   秦公子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姝娘若是想扮作男孩方便行事,不妨用粉将脸涂黑一些,否则别人一瞧见你的脸,就知道是姑娘了。”   他刚才还在想,姝娘和他家人可能不知道还有这种粉,得空叫人送一盒去。   沈丽姝本来上回被老爹打趣娃娃亲什么的,就怀疑自己要拿什么青梅竹马剧本,一听女扮男装的建议,更是疯狂拒绝,“不不不,我这样就很方便了,不用扮作男孩。”   这要是不小心掉进奇奇怪怪的感情戏里,她还怎么愉快的搞事业?   姝娘:男人只会影响我搬砖的速度!   秦公子还以为她是抗拒把脸涂黑,好笑道,“你个小妮子分明挺爱美,为何又忍心作假小子打扮?”   沈丽姝倒也不否认秦公子的评价,还厚颜无耻回道:“我这样就是诗里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嘛。”   秦公子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还真不全是为了她奇思妙想鼓捣出来的吃食,更因为她不经意间出口成章的本事。他忍不住想,只是跟着父亲略识几个字的姝娘尚且有如此见识,若能接受正统的大家闺秀教养,大概会比他见过的小姐们都要优秀吧。   可是以姝娘的出身,注意永远也成不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那种才女,可她又极为聪慧好学上进,似一株野蛮生长中的杜鹃,顽强,灿烂,明艳。他想看看,这一株杜鹃最后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儿,所以会想要关注两分,也不介意照拂一二。   此时他便和蔼的笑道:“既然这么好读书,赶明儿秦叔叔送你一些。”   沈丽姝也不客气,“那我先谢谢秦叔叔了。”   寒暄到这里,秦公子也没急着告辞,又随口问了下他们共同认识的齐孔目有没有来过她摊子捧场,沈丽姝笑眯眯说:“齐叔叔也来过两回,有次还带了他家人一起。”   其实带家人的就是他们开业的第一天,齐孔目特意扶着他母亲齐夫人来捧场,可以说是很够意思了,但就是结果有点尴尬,齐夫人心宽体胖、人老心不老,尝了两串肉不过瘾,开口就要三十串,吓得齐孔目飞快扶着老娘跑了,就怕她留下来真要吃够三十串才肯回家,那可能晚上就得请大夫上门了。   之后齐孔目再来捧场,就不敢带家人了,似乎生怕家里其他人来多了,会让齐老夫人逮着可趁之机。   秦公子笑道:“那我倒是落后他一步了。”   沈丽姝自是赶紧感谢秦叔叔捧场,看他在烧烤摊前呆这么久,跟周围环境很有些格格不入,又贴心的提议,“秦叔叔是不是同朋友在附近酒楼用膳?我们烤串大概需要一刻钟,您就不必在这枯等了,想吃什么尽管说,待会烤好就叫我伯父或兄弟们给您送过去。”   说到这里,沈丽姝顺便指了指身后的沈四伯,简单介绍了一句,“这就是我四伯,其他人您都见过,就不介绍了。”   秦公子对沈丽姝和颜悦色、平易近人,对其他人却还保持着京官之子的骄傲。   是的,秦家不只他祖父是京官,他父亲亦然,且也是正经科举出身,只不过在能人辈出的京城十分不显眼,靠着祖父的关系才能勉强留京任职,这么多年还是个六品工部主事,工部没钱又没权,在吏部四把手的老秦大人光芒下,秦公子他父亲也就没多少人注意了。   但父子同朝为官也是一桩佳话,秦家实力其实比他们展现出来更为强大,只是老秦大人身份显眼,家里不爱张扬罢了。   总之秦公子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只对沈丽姝另眼相待,对于沈家其他人,他轻轻颔首便算友好了,继续同沈丽姝说话,“那就劳烦你们了,烤好送到对面张家酒楼便是,至于吃什么,姝娘看着烤便是,我们总共五人,吃得比较多。”   沈丽姝点头:“好嘞,多给你们烤些肉,秦叔叔先回罢。” 第45章   这才是我们真正打下的江山!   秦公子挥一挥衣袖离开, 没付一文钱。   沈丽姝却丝毫不担心,秦叔叔可是开口就要资助三百两巨款的带善人,他能逃单吗?   果然, 当徐虎和沈大柳各端了一大盘烧烤去对面张家酒楼送餐, 回来后两人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此时他们摊子前已经围了人山人海,俨然进入了客流高峰时段, 小伙伴们全都忙得热火朝天, 显然不是能分心的时候,但徐虎和沈大柳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分享的冲动,两人对视一眼, 于是沈大柳默契十足上前顶替了沈丽姝的位置, 而她则被徐虎拉到后面说悄悄话, “姝娘, 快把秦公子给的银子收好。”   说话间, 沈丽姝掌心多出一块沉甸甸的元宝。   老练如她已经无需低头去看, 一摸就知道这是银锭, 且重量不低。   沈丽姝背着人群, 朝徐虎无声做了个“十”的口型, 徐虎便疯狂点头:“对对对。”   做梦也想不到,秦公子竟随手给了他们十两银子。   别看他们送去的食物特别多,两个人分别端了满满一大盘的烤串上去, 但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些东西顶了天也就几百文,毕竟一贯钱都能买一千串烤肉, 够让秦公子和他朋友彻底吃撑吃腻。   烤串本身的价钱可以忽略不计, 这十两银子, 四舍五入就都是他们得的赏钱了。   这可是继沈大路那二两金子之后, 他们得到过最大的一笔赏钱了。   虽然这笔赏金是徐虎和沈大柳两人一起得的,奖金也会平分,每人可得不到五百文。   可是五百文啊,相当于十天的工钱,这还不值得他们手舞足蹈为此庆贺吗?   要不是姝娘千叮万嘱财不外露,徐虎和沈大柳现在就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发财的好消息。   沈丽姝也是喜出望外的,但她连金子都摸过,倒不至于为这就得意忘形。   哪怕这已经是她创业以来接到的第二个大订单,立志要赚大钱买别墅的姝娘也稳得住。   妥善把银子收进背包里,沈丽姝就回前线招待客人了。   今晚无疑是个丰收的日子,小伙伴们又陆续接到几个外卖订单,送餐回来多少都带回了小费,数额不大,从往几十文到半贯钱不等,但至少每个人都有奖金入账,因而大家面上全都喜气洋洋。   沈四伯也相当兴奋,亲眼瞧着他们带来的肉串和菜全部卖空,大家都开始有条不紊的打扫卫生、收拾工具,他仍感觉像在做梦,眼神茫然的看向三三两两还在逛夜市的行人,和两旁依然灯火通明的酒楼茶馆,梦呓般的问:“姝娘,咱们这就收摊回去了吗?”   “对啊。”沈丽姝也在忙着清理战场和回收木签,头也没回的应了声。   “可是还这么早……”沈四伯喃喃自语。   沈丽姝:“不早了,已经比平常晚了两刻钟。”   说刚落音,匆匆赶来接人的沈家旺无情戳穿了闺女的凡尔赛,“今日可是又增加了很多烤肉,就只比以往晚两刻钟收摊,这还不算早吗?”   沈丽姝低调的表示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抬头看向朝她伸手的老爹,疑惑的问:“爹,不是说有四伯跟着我们出摊,你往后都不必特意来接,怎么今儿又来了?”   话是这么说,她动作却是毫不含糊,熟稔地将自己背着的包交给了老爹。   其实她这个包已经是最轻的了,看看其他小伙伴们,那才叫鼓鼓囊囊、负重前行。   但有人帮自己分担重量,沈丽姝可不会拒绝。   沈爹将背带往脖子上一挂,就麻利的开始搬东西了,“你四伯也是第一天出摊,我怕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出来看看才安心。也亏得我想着你们今儿出摊早,提前了两刻钟出门,不然只怕还没走出巷子,你们就已经到家了。”   沈家旺的凡尔赛一点也不比他闺女少,嘴上抱怨着孩子们收摊早,实则脸上已经笑出了一朵花。收摊早说明他们生意红火,分明是好事啊!   心头火热的沈家旺回头去看自己兄弟,打趣道,“四哥是不是忙傻了?”   沈四伯确实感觉自己彻底傻了,幽魂般和大家一块把东西搬上搬下,其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家以后,看着孩子们纷纷解开背包,铜钱入小山般堆积在桌上,沈四伯只觉得这个梦越发离奇了,“诶,那么大的一颗元宝哪来的,还要碎银……不!碎银居然不只一块……”   这些银子到底都是从哪冒出来的,他们摊子不是基本只收铜钱吗?沈四伯茫然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深深怀疑他和孩子们,摆的不是同一个摊子。   眼看着沈四伯大脑当机,怕是指望不上了,沈丽姝只好转而邀请沈家旺和沈徐氏,“今儿收的铜钱有些太多了,要清点很久,爹娘若是不急着休息,帮我们一起”   沈徐氏简直迫不及待,家里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凳子,她也不在意,愣是站在沈丽姝旁边的一点空隙处,飞快的跟他们一块串钱,“我跟你爹吃过晚饭就歇息了,睡了两个时辰,这会儿精神着呢。”   因为孩子们晚上回来,都要在他们房里完成将收入清点装箱的重要工作,每天至少十几贯的大数目,清点过程中他们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但姝娘又天天强调保证睡眠的重要性,夫妻俩便学会了提前补觉,先睡两个时辰,等孩子忙完回来,就可以精神抖擞的看他们数钱了。   姝娘常说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看了几天,现在也轮到她亲手数钱了。   沈徐氏心里美滋滋。   沈家旺虽没有妻子那么迫切,但动作也不慢,飞快挽起袖子加入数钱大军。   一时间,屋里满是铜钱碰撞发出的美妙声响。   沈家旺也不是第一次数钱了,自然驾轻就熟,一边工作一边还能跟姝娘通报正事,“我下职去了趟许家,刚巧老许头也在家,他一听咱们要种一些竹子,倒是满口答应,表示咱们要多少都能弄来。”   沈丽姝对老爹的工作效率有些惊讶,“竟这么顺利?”   “老许头说竹子发苗都是成片成片,园子里每年都有许多竹苗需要处理,咱们要一些也无妨。他还说,如果想要用竹子来做东西,可以选择毛竹,这个品种长得快,成年后竹竿也要比其他竹子粗,正适合咱们削竹签,对了,毛竹冬天还会长竹笋。”   看得出老许头这位专家很推崇毛竹,在他眼里大概毛竹浑身都是宝。   小伙伴们也被这一系列优点说得蠢蠢欲动,尤其是沈丽姝,已经在思考竹笋的一百种吃法了。   只是沈她很快注意到老爹脸上却不见多少欢喜。   刚才她问事情很顺利吗,老爹好像也跳过了这个问题。   沈丽姝警觉的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变故?”   沈家旺正想如何委婉点告诉姝娘,事情其实也没那么顺利呢,既然被看出来,他也就点头了,“不算变故,只是老许头说咱们这边霜冰酷寒的,本就不算适宜竹子,移植竹苗就越发需要选个好天气,最好等春暖花开以后再说,否则就算早早移栽了,多半也无法成活。”   沈丽姝深深叹了口气:“又要等开春啊。”她可算发现了,这个时代靠天吃饭真不是虚话,时节不对,想做点什么都不成。   但她也没有特别失望,庆幸他们是现在想到了解决方案,不然等错过了开春,搞不好就要等上一整年。   而如今,再等两三个月就春暖花开,对搞事业的人来说,时间嗖得就过去了。   沈丽姝于是又打起精神来,“那爹可得把我记好这件事,我怕自己给忙忘了。”   沈家旺自然是满口应下,“这事就包在爹身上,你们只管忙自己的事。”   老爹迄今为止还是很靠谱的,从来没掉过链子,要不是他的工作不容有失,沈丽姝最想合作的其实是他,那样她绝对比现在轻松一百倍。   不能把老爹拉进团队,将移植竹子的事全权委托给他,沈丽姝再放心不过,继续心无旁骛的清点收入。   他们总共十个人,二十只手,连回过神来的沈四伯都中途加入了盘点行列,可他们盘点装箱仍花了一个多小时。   盘点结束,沈丽姝在小伙伴们期待的目光中,熟门熟路大声报数:“今日收入共计二十八贯三百二十九文。”   “好耶!”小伙伴弹冠相庆,互相拥抱庆祝。   期间有人激动道,“差一点点就赶上咱们开业第一天的收入了吧?”   “对,第一天三十一贯多,今天二十八贯多,就只差三贯了。”   沈四伯以为他亲眼看到过这么多的钱,往后再没什么值得他大惊小怪了。   万万没想到,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打脸了,听着孩子们轻松随意的对话,神情逐渐恍惚:什么,第一天居然有二十八贯,竟然都不是有史以来最高的?还有,三贯钱可以用‘就只差’这样的形容词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文钱呢……   沈四伯槽多无口,最后化成一句灵魂拷问,“姝娘,既然第一天就赚了三十一贯多,今天也有二十八贯多,为何你们昨天却只有五十二贯?”   就算他没上过学,算钱也是会的,这才两天就不止赚五十二贯了,五天的收入绝对不会是这个数。   沈丽姝正和小伙伴们一起欣赏今晚收到的大额元宝,闻言笑眯眯抬头,“四伯你稍等,大路哥,这箱子你们记得抬回屋里去。”   说着她收起银子,抄起油灯,噔噔噔跑回自己屋里了,已经有机灵的小朋友紧随其后,片刻后几人回来,就是徐力提灯,沈大柳和徐虎在旁开路,小心翼翼护送着双手捧一个小小匣子的沈丽姝回来。   她将匣子打开放到桌子中间,灯光一照,里头的金银细软便散发出令人迷醉的光芒。   这光芒不像珠宝钻石一样夺人心魄,却更加美得令人心醉沉迷。   沈丽姝骄傲叉腰,“四伯你看,这才是我们真正打下的江山。”   跟金银比起来,铜钱又算得了什么?   沈四伯是被这么多银子迷花了眼,全然没意识姝娘说了什么,沈家旺的敏锐度却没有被金钱腐蚀,立刻伸手拍了下闺女的后脑勺。   力道跟拍蚊子差不多,但却也是沈家旺第一次跟掌上明珠动手,警告意味十分浓郁,“还江山,口气这么大,你敢去外头说一句么?”   沈丽姝也立刻意识到这个玩笑开不得,怂得很彻底:“不敢不敢。”   接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收起那些调皮,认认真真给沈四伯解释,“五十二贯只是铜钱的数量,但我们几乎每日都能收几两十几两的银子,这个不用去钱庄换,就跟昨日换的银子一起,都装在了这个小匣子里。”   闺女的认错态度这么积极,沈家旺也不忍心再苛责,便转头对侄子们说,“姝娘有时候兴奋起来,说话就不过脑,这点你们千万不要学。”   沈丽姝:……   她正琢磨自己是装听不到呢,装听不到呢,还是装听不到呢?就见沈四伯双手颤抖的去摸匣子里的金银,声音也跟手一样抖得厉害,大胆的问侄女:“这里头……有一百两了吗?”   这个话题沈丽姝喜欢聊,立刻抛开了不愉快的小插曲,美滋滋凑到四伯跟前,“已有一百零八两了……”   在城里住的第一个晚上,沈四伯完全没出现担心中的失眠,他睡得可香了,梦里捧着满满一匣子的金银财宝,满足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一夜好梦,醒来新一天的搬砖即将开始,徐二舅已经把他们需要的食材全部送到,同时还带来了徐姥爷亲手蒸的奶香大馒头,和一个特别积极主动要免费实习的大堂哥。   沈大金真诚的向堂妹表达了她还愿意让他进城帮忙,自己十分感动,就想着家里也没什么事,这几天就陪徐二舅一起送货进城,顺便帮他们多做点事,提前适应下工作岗位的朴素的心愿。   已经越来越有黑心老板范儿的沈丽姝一听,还有这种好事儿?那她当然举双手双脚赞同。   只不过他们不仅是她的员工,还是亲戚,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沈丽姝客气道,“哎呀,大堂哥也太见外了,我们既然让二舅给你带话,过十日请你进来帮忙,就不会食言,大堂哥怎么今天就来了?”   沈大金认真解释,“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从徐家二舅这儿听说你们最近很忙,从早到晚不得闲,我想着能搭把手也是好的。”   “那家里可还好,爷奶和堂嫂他们同意吗?”沈丽姝只是随口一问,但沈大金现在这么积极表现,就是怕他媳妇之前一哭二闹的行为,连累自己在堂妹这里成了麻烦精的代名词,一听这个问题,他浑身都僵立起来,一字一顿说得特别郑重,“同意同意,他们都同意的,姝娘放心,这回绝对商量好了,不管在城里干多久,哪怕孩子出生,我也不会回去的。”   沈大金郑重的就差举起手对天发誓了。   沈丽姝:……   可以,但没必要。   总之,大堂哥这个实习生提前上岗了。   沈丽姝蠢蠢欲动,想真把他当几天免费劳动力用,有便宜不占就觉得很亏,但一来这不符合她端水大师的作风,二来,沈丽姝的良心也有亿点点痛。   大堂哥可能是失去过,所以比所有人都更懂得珍惜这份工作,第一天实习就表现得格外卖力,虽然动作算不算多熟练,但勤能补拙,工作效率并不比他们差多少。   眼看这个工具人如此好用,沈丽姝也就渐渐打消了当黑心老板的念头,转而问道:“大金哥,你这几天都来吗?”   沈大金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欢喜,点头如捣蒜,“只要你们用得上,我天天都来。”   沈丽姝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金哥虽是第一天来做事,但是干的活一点儿也不马虎,也这么用心,应该跟我们大家一起算工钱,所以我想问问你最近打算干几天,是跟我们一起把工钱记上、每个月发一次,还是这几天的工钱当天干完当天结?”   大堂哥毫不犹豫表示他这几天就是帮帮忙,不用结工钱,沈丽姝也不想跟他扯皮,点头道:“好的,那我记账上。”   沈丽姝单方面结束了话题,继续埋头工作。   而嘴上说着只帮忙不拿钱的大堂哥,知道自己也有工钱拿,工作的积极性又明显提高了一些。   有了这么好的工具人加入,他们今天甚至比昨天又提前了一个小时完成备菜工作。   这个点出摊也未免太早了些,沈丽姝果断招呼小伙伴们,“快快烧火,咱们自己先试试烤馒头片。”   不但要试吃新菜品的味道,还要找到最适合它的火候和方式。   徐姥爷蒸的大馒头,按照外孙女的要求用了最好的白面,揉面过程中放了点牛乳,最后蒸出来的馒头果然又白又软,还带着一阵令人放松愉悦的奶香味,徐二舅热情安利道:“这馒头放了牛乳,不但闻着香,吃起来也格外香甜可口呢,要我说用不着烤,就这么拿去卖,都有人抢着要。”   沈丽姝笑嘻嘻:“直接卖哪有烤了卖赚钱呢?”   徐二舅深以为然,“可不么,瞧你切的这么小一块,一个馒头能分成七八串,足足三四文呢!”   已经是奸商的姝娘振振有词,“二舅你懂什么,这样串,烤得时候受热均匀,才能烤得香脆好吃。而且不是我小气,是姥爷蒸的馒头有这么大只。”   徐二舅立刻举旗投降:“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舅甥二人斗嘴时,沈丽姝刚切好的两个大馒头已经被架上了烧烤炉,她连忙把注意力转到这上头来,指挥已经俨然是烧烤组组长、当仁不让负责试验新产品的徐虎,“表哥,这些馒头分成两份,一份只刷油不放调料,待会好了蘸糖吃,另一份就可以像烤肉一样烤。”   徐虎佩服道:“一个馒头,你都能想出两种吃法?”   沈丽姝心想,咸甜党之间的战争,可谓是从古至今、经久不衰。   她可不得做好准备么。   但这一次,姝娘有点没掌握好形势,险些大翻车。   因为她没意识到,现代的无聊网友能为了咸口还是甜口吵上三天三夜,本质原因是现代早已实现了吃糖自由,甚至很多人小时候吃糖吃腻了,导致长大后成了坚定不移的咸党,但放到逢年过节才能吃上糖的古人,甜食简直就是降维打击,除了不能跟肉比,其他食物它都能轻松碾压。   于是,小伙伴们尝过两种口味的烤馒头片后,评价简直呈一面倒之势,惊艳到可以疯狂为甜馒头打电话的地步,“蘸糖,就蘸糖,表姊,烤馒头蘸糖超好吃,比烤肉还香!”   这么夸张的吗?沈丽姝嚼着酥脆可口、香味浓郁的咸馒头,很想为它打抱不平,“可是我觉得咸口也好吃啊,辣椒花椒孜然和盐交织在一起,烤得多香呐!”   徐虎中肯的说,“咸口的烤馒头片也很香,但是蘸了糖的馒头片比咸的好吃一百倍,如果我是客人,大概每天都想吃。”   “我也是,我也是!”   “哼,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全部都要。”沈丽姝还是不肯信这个邪,以为眼下情形只是小朋友们偏好甜食的缘故,可他们的烧烤摊男女老少都有,当然要多收集不同人群的意见,于是去问她娘和二舅四伯,“你们觉得哪个口味最好吃?”   “甜的!”三位成年人竟也不假思索的异口同声。   沈丽姝:……   她这个人是有点倔强在身上,但也不至于头铁到完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她的芯子属于异世来客,这个时候明显是土生土长的家人们更具有代表性。   所以犹豫片刻,沈丽姝果断向本土势力低头,“好的,那多带些饴糖出去,要是客人不确定哪种口味,咱们首先推荐甜的。”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摇头,“其实最合适的是蜂蜜,其次趁热沾白糖也不错,饴糖还是差了些味道。”   前两者要么太稀缺,要么价格太昂贵,都无法列入选项,倒是想起烧烤店烤馒头标配的炼乳,沈丽姝不由眼前一亮,她记得炼乳好像是用牛奶和糖熬煮而成,步骤很简单的。   就算他们做不出最正宗的炼乳,能弄出六七分味道,那也比饴糖强啊,而且一旦有了别人都学不走的特色,这道简简单单的烤馒头片就能彻底成为他们的秘制菜品,明年正式开了店,招牌一打,岂不是客似云来?   沈丽姝想想还挺激动,趁着二舅和大堂哥还没回去,忙道,“二舅,你们明儿过来,请帮我带些牛乳,我有大用处,挺急的,若是母牛的主人觉得为难,我可以给钱!”   徐二舅好奇问:“要多少?”   沈丽姝张口想说五百毫升,但很快意识到二舅他们听不懂,于是机智的用他们家的汤碗做参照物,“能装满这一碗的份量就行。”   徐二舅松了口气,“才这么些,不用钱,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给钱人家也不收,隔几日给他们家送些牛吃的麦麸豆子就成。”   “我估摸着要是不错,以后可能每隔一阵子就要这么多牛乳,还是给钱方便些。”   徐二舅明显有不同的想法,“无妨,以后的事以后说。”   沈徐氏也在旁边道笑道,“姝娘,就听你二舅的吧,他说了不用钱,自然不会为难。”   姝娘:可恶,居然有她花不出去的钱! 第46章   小郎君烤肉开始营业啦~   钱没花出去, 让沈丽姝颇为失落,不过他们推出的新品却是大受欢迎。   沈丽姝特意叮嘱过,姥爷年纪大了, 当以身体为重, 千万不要因为帮他们做事而累坏了身体。   但徐姥爷却是不服老的性子,他二儿子又是采购人员, 因此老人家对烧烤摊的客流量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以他过去当大厨的经验, 以及对外孙女的绝对信任,徐姥爷认为馒头只管往多了做,不会有卖不完的时候。   退一万步讲, 即便他蒸的馒头不适合用来烧烤, 可大白馒头本身也是好东西, 富裕人家都是拿馒头当饭吃的, 可比他们吃的豆饭麦饭香多了, 随便夹点咸菜都能吃一盘。   徐姥爷自己舍不得把大白馒头当饭吃, 但想想孩子们那么辛苦的干活, 又是长身体的年纪, 自己做的馒头就算全给孩子们吃了补身子, 他也乐意。   于是徐二舅送来的第一批馒头,就有三百多个,沈丽姝一看馒头质量如此之好, 对它们充满了信心,直接备了一千串。   这一千串如果都能卖掉,营业额是五百文, 跟肉比起来完全不能看, 但算上所有炭火调料和蒸馒头的成本, 也不到十分之一, 已然是暴利了。   沈丽姝认为烤馒头片很有赚头,但也没想到,汴京人民如此捧场,不到九点钟,他们的一千串馒头片就被销售一空,还有特意带着孩子的回头客抱怨,“小娘子,天刚擦黑,馒头就卖光了?这回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为何不多备一些?”   好家伙,她昨天才想到饥饿营销的点子,机会这么快就送上门,不抓住就不是汴京人了,沈丽姝立刻洋洋洒洒的吹了一堆他们的秘制馒头原料精细,工艺复杂,费时费力,总之就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想吃明日请早了。   多备货是一定的,但是烧烤架一次能烤的东西就这么多,他们团队目前的人手也饱和了,再考虑到徐姥爷的年纪,也不能压榨得太过。   综合以上因素,沈丽姝认为他们每天准备三百个烤馒头便是极限,但是等明天推出烤馒头片的最佳搭配——炼乳。   那时销量恐怕不是翻倍这么简单。   总之这场饥饿营销她拿捏稳了。   而第二天,让沈丽姝寄予厚望的炼乳制作过程也很顺利,牛奶和糖小火煮至浓稠就行了。   由于他们缺乏经验,把液体熬得过稠了些,导致冷却后的质地有些硬,跟沈丽姝所熟悉的炼乳有些区别,不过问题不大,她安慰大家,“这个好像不易保存,硬一些应该能多存放两天,咱们准备个干净的刷子刷炼乳,趁热刷,那炼乳一下就能融化在馒头上了。”   比直接蘸饴糖多了个步骤,但也不算麻烦,毕竟昨天蘸糖也是由他们操作的。   糖如此珍贵,当然不能像烧烤摊那样挤一碟子让客人自己沾,不够吃还给续碟的。   沈丽姝把这罐炼乳看得十分宝贝,一向以满足顾客需求为己任的她,这次却强烈要求负责烤制的小伙伴们像刷调料一样刷炼乳,必须薄薄刷一层,可不能让顾客吃多了糖导致蛀牙= =   姝娘斤斤计较之时,小伙伴还在疯狂的舔手指。   她之前挖了一勺炼乳出来试吃,大家懒得去找筷子,直接用手指沾了些,此时一个个都被这甜蜜的味道俘虏,吃了还想吃,把自己的手指嘬得津津有味。   甜食真就这么叫人上头吗?   姝娘表示很迷惑,但转念一想,大众的才是世界的,小伙伴们对炼乳如此痴迷,就越意味着自家的新品大卖,红红火火!   果然,从烤馒头片配炼乳的新菜品推出,直接把本就火爆的烧烤摊推向了一个新高峰,在这之前,汴京人民走到州桥夜市这边,都会循着味道去尝尝近来风靡一时的美味烤肉。   而现在,站在街头巷尾,则时常能听到人们向身边的亲朋好友安利那家烤肉摊的神奇烤馒头片。   沈丽姝如愿以偿打响了他们烧烤摊的第二件招牌菜品。   有句话叫人红是非多,炼乳烤馒头被沈丽姝和她的小伙伴卖火了,周围立刻出现了类似产品,一时竟出现了“汴京馒头贵”的名场面。   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觑,大家开始解锁馒头的108种吃法,蒸煮煎炸烤,花样百出,噱头十足,让汴京人民大饱口福。   沈丽姝觉得,距离人们将馒头裹上蛋液炸至两面金黄、把邻居小孩馋哭的经典吃法出现也不远了。   不过情况就跟她预料的一样,任劳动人民再怎么绞尽脑汁,做出来的花样馒头最多沾糖,白糖最高级,再奢侈一点的蘸蜂蜜,至于炼乳,这是他们家的绝密配方,谁也学不去,因此跟风的人空有其形而无其神。   没有炼乳的烤馒头么得灵魂,但凡讲究些的客人,还是更愿意来正主家排队。   这就像街头巷尾也好早出现过几家烤串店,但他们的味道远不如正主,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依然每晚都被热情的客人团团围住,烤串烤到手抽筋一样。   他们一直都在被模仿,却从未被超越。   这些小插曲非但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意,反倒推动烧烤成为风靡全城、几乎人人都知道的网红美食,于汴京百姓而言,好像就是一眨眼,整个京城开始流行起了吃烤串,没吃过的都不算正宗京城人。   这时节,距离大相国寺一年一度的盛大庙会正式拉开序幕,也一天天临近了,已经有不差钱的提前进城定好客栈或园子,京城接头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沈丽姝他们也招待了一波又一波“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   也不知道汴京人民怎么帮他们安利的,外地游客们大多操着一口南方口音,上来就问他们这里是否是久负盛名的“小郎君烤肉”,就是不但烤肉一绝、烤馒头片更是人间至味的那家。   沈丽姝表示迷茫,好家伙,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家的烧烤摊叫“小郎君烤肉”的!   那些游客看出在摊子上做主的她分明是个女孩,身后还有沈四伯这个成年人忙前忙后,脸上的疑惑比她还深,“既然有小娘子,还有这位大哥,为何你们要叫小郎君烤肉?”   姝娘:我也很想知道啊!   沈丽姝终于意识到了一个致命错误,她忘记给自家烧烤摊取名字了。   其实也不完全是忘了,沈丽姝主要是觉得他们家只是个小摊子,取名显得太郑重了,加上她是个取名废,就想着等开了店再好好取一个名字,现在能拖一时是一时。   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偷懒的功夫,热心肠的汴京人民就帮他们想好了名字,且一不小心就叫开了。   小郎君烤肉这么,朗朗上口、通俗易懂,传播度广到连外地游客都有耳闻了,她往后再想什么“好吃的烤肉”“沈家烤肉”,肯定都比不上“小郎君”的国民认可度。   沈丽姝对此表示痛心疾首,往后“小郎君”这个招牌风靡京城,让人们知道它的大股东大老板竟然是个小娘子,她不要面子的吗?   但眼下,沈丽姝甚至不能尽情哀叹痛失冠名权的悲伤,眼看着游客已经露出仿佛被诈骗的怀疑眼神,她立刻调整回营业状态,解释道,“是的,这位员外老爷,我们家是正宗的‘小郎君烤肉’,您大概刚来京城不知道其中缘由,容我跟您细细道来,这名儿呢,其实是热心善良的老主顾们给取的,也托大家伙的福,最初是我们兄妹一行来这夜市摆摊,人小力薄,反而多得了几分关照,渐渐在此处打出些名堂,哪怕后来出现了许多和我们一样的烤串摊,老主顾们也最爱关照我们家,客人您也瞧见了,整个夜市,我们家是最热闹的。至于叫小郎君,也是大家伙怜惜我们年少懵懂,才如此亲昵称之,若是叫小娘子烤肉,显得多了两分轻浮,反倒不美了。”   她这一番解释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立马打消了外地游客的疑虑。   只不过姝娘心里的苦,只有姝娘自己知道。道理她都懂,但依然很想抗议,哪怕叫兄妹烤肉呢,她也在招牌中拥有了存在感不是?   如今倒好,七八九个人的电影,她却始终不能拥有姓名。   另一方面,需要向客人解释如此一大串来证明他们是正主,其中也有沈丽姝自己造的孽。   因为她和小伙伴们的成功经验,让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个财富密码,于是就这几个月时间,城里的小童工可谓是如雨后春笋,就连沈丽姝他们那条巷子,也有被原就在摆摊或做小生意的父母或亲戚带出去当童工的小朋友。   效果据说也都还行,小朋友们只要打扮干净得体,嘴巴甜会微笑,多少能骗来几个爱心泛滥的大人。   然而不小心推动童工经济的沈丽姝遭到反噬了,州桥夜市如今放眼望去,几乎每三五家摊子就有小朋友在那当导购,卷得让资本家都打呼内行!这就导致沈丽姝需要从多角度来力证他们家是“小郎君烤肉”。   若放在以前,这附近只有他们一群小朋友,她只要一指自己和小伙伴,游客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随着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增多,几乎每来一波,沈丽姝就要如此同他们解释一遍,两天下来,说得她嗓子都快冒烟儿了。   当然她的努力付出也得到了回报。   这些能够拖家带口进京跨年的都不是普通人,人家说不定还要顺便视察产业、走亲会友,总之就是不差钱。有人夸沈丽姝说话好听又是个人才,有人觉得他们的摊子颇有新意,几乎都在点了一堆烤串后,不耐烦听报价,直接递来一二两碎银表示不用找了。   沈丽姝于是就真香了,几乎是连夜请她娘定制了一个简单招子,接待外地游客的第三天,“小郎君烤肉”这个名字就挂在了他们烧烤摊上头,招子迎风招展,外地游客远远就能瞧见,再也不怕迷路了呢。   从这天起,他们的烧烤摊有了个人尽皆知的大名。   雷打不动进城送食材的徐二舅,便喜气洋洋向外甥女报喜,“姝娘,你们这名字起的真好,一听就能记住,关键是名气大,都传到咱们镇上去了,就这两天,还有乡亲主动向进京途中在镇上歇脚的客商推荐,叫他们进了京一定不要错过州桥夜市上的最有名的‘小郎君烤肉’。”   他儿子徐力虽然也跟大家一样面露欢喜,不过吐槽亲爹却也是首当其冲、毫不嘴软,“爹是不是忘记了,后日我们就要去大相国寺摆摊,去州桥夜市吃不上烤肉了,回去可要提醒乡亲们啊!”   徐二舅当然没忘,他只是没想到州桥夜市的生意都如此好了,孩子们仍不改其志,竟还是要去大相国寺摆摊。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姝娘的主意,其他人包括沈老四,都只有言听计从的份,所以他立刻转头去问大外甥女。   沈丽姝:“我也不是不满足现状,只是二舅有没有想过,大相国寺庙会一开,几乎全城百姓和外地游客都聚集于此,我们若还留在州桥夜市,一晚上能卖多少烤串?”   现在生意这么好,能不折腾她也不想折腾,毕竟大家的生产力已经到了极限,就算大相国寺的客流量是夜市的几倍,他们也无法提高太多销量。   当然了,去大相国寺也不是全无好处,那里头从早到晚都一样热闹,他们可以上午抓紧时间备货,然后早早吃完午饭去摆摊,大概七八点就能收摊回家,这样就不用日夜颠倒了。   这么想着,沈丽姝又提前给徐二舅打招呼,“后日可能要辛苦二舅,最好提前一两个时辰送肉来,我们希望能赶在午时前出摊,这样早些卖完,说不定还能逛一逛大相国寺。”   小伙伴们闻言兴奋的互相击掌庆贺。   这个事情姝娘早两天就通过气了,好不容易进城,整天忙得喘不过气也就罢了,庙会这样一年一度的盛会,又是过年期间,姝娘不希望他们全部错过,最好摆摊和游玩两不误。   且为了让他们好好玩耍,犒劳一下这段时日的辛苦,姝娘说原定每月固定一发的工钱和奖金,这次就破例一次提前发,明儿晚上,也就是去大相国寺的前一天,他们提前一个时辰收摊回家,核算这十来日的工钱和奖金。   等工钱和奖金发下,他们的腰包可就彻底鼓起来了,趁着庙会上各种商品应有尽有,他们可以给自己和家人长辈都买些东西。   姝娘说,汴京和其他地方不同,城里人最会玩,越是逢年过节他们越不会待在家里团圆喜乐,非得携家带口出门吃喝玩乐才过瘾,所以他们过年反而越没法回家,到时候提前买些礼物,托徐二舅带回去,也能让在家牵肠挂肚的父母长辈安心些。   对于小伙伴们来说,可以抽空参加庙会固然激动,不过跟提前发工资比起来,一切都是浮云。   这其中哪怕是从没上过学的沈大路他们,也都牢牢记得自己这十几天收到的每一笔打赏金额,奖金是十中之一,工钱每天固定不变,粗略算下来,奖金最少的人,所有收入加起来也不会低于一贯钱,最多的比如沈大路,三四贯都有了。   饶是他们近来每日的营业额都有二三十贯,几乎是数钱数到麻木,却也不会因此便瞧不上自己赚的那三瓜两枣。   恰恰相反,所有人仍旧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怀欢喜和感恩,那二三十贯,大都是属于为此劳心劳力的姝娘,和把舍得把大半积蓄投给姝娘、全心全意支持她的徐家兄弟们的,他们可以羡慕,却不会嫉妒,凭自己双手劳动赚到的钱才最香。   自打沈丽姝宣布要在庙会之前发工资的好消息,小伙伴们就变得格外跳脱,她提到任何与庙会有关的话题,他们都要好一阵欢呼雀跃。   她看着倒也纯朴可爱,便没说什么,便专心等待徐二舅的回应。   徐二舅的主意力却还在上一个话题,“大相国寺庙会竟如此夸张吗,那你们周围那些摊主,是不是也都改去庙会上做生意?”   沈丽姝好笑道,“周围的摊主可不会说对同行实话,他们这些天都在信誓旦旦说不去大相国寺,就守着夜市,不过我觉得二舅可以去瞧瞧,后日一早,他们指定涌去大相国寺了。”   徐二舅无奈点头:“诶,好吧,后日城门一开我就进来,保管不耽误你们出摊的时辰。”   “那就辛苦二舅了。”   “说什么胡话,二舅这工作又轻松又赚钱,你都不知道如今镇上多少人羡慕我,就连你们大头叔,都说想跟我换一换呢。”   沈丽姝笑道,“大头叔那是在打趣二舅呢,我记得您上回说过,他最近去朱砂镇陈叔叔他们那边帮忙了,忙得连说好的进城捧场都抽不出空,怕也没少赚呢。”   “那可不,你们大头叔最近走路都带风,不过他也说是托姝娘你的福,光是咱们这摊子,每日都要上百斤木炭了,还带动城里这么多人跟着做烧烤,连带着大头他舅子家的木炭也格外紧俏,陈家眼瞧着忙不过来,就把大头也喊去帮忙了。”   沈丽姝觉得,陈家兄弟忙不过来只是明面上的借口。要知道古代宗族观念极强,陈家虽是后面发家才搬到镇上定居,可也不是什么外来人,他们原先就世代生活在朱砂镇下头某个村子,一大堆宗亲,以当前的三观来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烧制木炭这种技术活,同姓的亲戚总比异性的妹夫来得靠谱。   陈家发达了,可以给妹夫财物或者其他方面的好处,拉个“外人”跟他们一块发财,似乎有些耐人寻味,不是谁都跟她老爹一样开明,至少那次短暂的接触,她没从陈家兄弟身上看到这种特质。   所以她琢磨了一下,认为陈家兄弟此举也有一点点向她示好的意味,她这单生意算是大头叔叔介绍给陈家的,而他们如今每日高达近百斤的木炭消耗量,说一句是陈家的大客户也不为过吧,陈家在意识到他们的重要性后,第一时间把中间人拉入他们的团队,已经表现得颇为明显了。   不过沈丽姝不是很在意动机,她更看重结果,大头叔叔加入陈家的生意,她觉得安心很多,不只是因为二舅和大头叔的关系,这个年代,好朋友之间可能互相捅刀,亲戚之间至少要扯一块遮羞布。   是的,他们跟林家严格来说也能论上亲戚,沈丽姝也是后来听她娘介绍才知道的,二舅母的娘家林家,竟然跟林里正家是刚出五服的亲戚,林里正父亲和林姥爷的爷爷,拥有同一位高祖,关系有点绕,总之二舅母和大头叔叔是表表表表表叔侄的关系,想要拉关系,徐二舅就可以喊大头叔叔一句表叔了,不过他从来没有喊过。   沈徐氏悄悄告诉闺女,大头叔叔比二舅还小好几岁,小时候都是大头叔追在二舅屁股后头喊哥的,叫他现在冲儿时的玩伴喊叔,他哪里喊得出口。   所以,徐二舅不但不喊叔,也从来不提媳妇娘家和林大头家的亲戚关系。   沈丽姝吃长辈的瓜吃得很快乐,没过几天又得知了大头叔叔去陈家帮忙烧制木炭,这让她倍感踏实。   真要有一天陈家因为利益跟她闹翻,身为她二舅表叔叔的大头叔叔掌握了技术,随时可以另起炉灶帮她供货,长辈就要有长辈的担当。   到那时候,让她喊大头叔叔一声表爷爷,她反正是张口就来的,才不会像徐二舅一样倔强= =   不过沈丽姝也认为,陈家兄弟如此精通人情世故,反而越能证明他们闹翻的可能性不大。   那只要对方不毁约也不闹幺蛾子,她是很愿意长久合作下去的。 第47章   开店计划提前提上日程。   等待发工资的过程总是漫长又短暂。   不过从沈丽姝宣布提前发工资的好消息, 到真正发工资的日子,也不过相隔了四五天,无论小伙伴在这期间是煎熬还是激动, 这一天终究是被他们盼来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假如减去备货、收拾搬运等准备工作, 每天真正摆摊的时间,其实满打满算都没超过八个小时。   提前一个时辰收摊, 就相当于比平时缩短了四分之一的工时, 沈丽姝便简单粗暴的叮嘱徐二舅,今日采购的食材减少四分之一。   但事实上,需要准备的东西少了, 让小伙伴们今晚搬砖都显得游刃有余许多, 加上干完这票立刻就能收到工钱的刺激, 他们的工作效率竟是大大提升, 还不到十点, 所有烤串全部售空。   于是, 在以往大家都忙到飞起的高峰时段,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却在马不停蹄的收拾桌椅工具, 一副随时就能搬空摊子跑路的架势, 让许多走到夜市附近、习惯性想来撸几串的客人都傻了眼。   比如现在,就有客人扑了个空,却不愿意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转身离开, 拉着小摊主们絮絮叨叨的一通抱怨,大概意思就是他远远瞧着,见这摊子前竟罕见的不需要排队, 遂满心欢喜快步赶过来, 都想好了至少要十串肉和十串馒头, 走近一看他们竟然什么都没了, 马上就要人去楼空,他之前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失望,小摊主们摆摊时辰如此随心所欲,实在伤透了他们这些食客的心,必须予以谴责抗议。   营业十来天,收银和烧烤等工作,小伙伴们也都渐渐熟练上手,但唯独跟形形色色的客人打交道这个活儿,让他们焦头烂额,恨不得退避三尺。   偏偏这个也确实是技术活,还需要给他们多一些时间学习适应,小伙伴们已经很努力了,沈丽姝也不想过多苛求,于是她依然是烧烤摊上硕果仅存的小客服。   面对客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她当仁不让站出来。   沈丽姝全程面带灿烂笑容对着客人,但其实对方说了什么,她根本没耐心听,只需要走流程的时不时点头,再道个歉,这真诚又明理的人设就立起来了。   不过眼前的客人实在太能唠,沈丽姝也跟小伙伴们一样归心似箭着,不想再耗下去,就想了个法子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她笑眯眯道,“客人是好几日都忙着,今儿才有空来捧场的吗?那有件小事好叫您知道,从明儿起,我们暂时就不来夜市了,客人若是需要,可去大相国寺庙会上寻我们,这是我们做的新招子,上边的字比之前的还大些,您只要抬头留意下招子,找到我们想是不难。”   “对了,我们在大相国寺摆摊的时辰,也跟现在不同,约莫最晚从午后开始,收摊的话,就比今日还要早一两个时辰罢。”   她这一招堪称以毒攻毒,顾客都无法接受扑空的现实,又得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深夜都吃不到这么美味宵夜的噩耗,一时间只觉得晴天霹雳,槽多到无从下口,最后竟是忿忿看了不着调的小摊主们一眼,失魂落魄转身离开了,晚风中,依稀传来他对小摊主们的幽幽控诉,“好冷酷好无情好无理取闹……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了……”   沈丽姝囧囧有神目送着这位浑身都是戏的顾客远去,这时徐力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表姊,那客人走了?”   她点了点头,还以为他们多少会对这事产生些忧虑、担心此举影响到日后生意之类的,沈丽姝都准备好如何安抚他们了,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目送顾客失魂落魄的离去,她的小伙伴们却是一个比一个的欢喜,“嗨呀,终于走了,快快快,咱们把最后一张茶几搬上车也赶紧跑,再不能被缠上了。”   沈丽姝:……   她想了想,自己确实不能再让话唠顾客绊住了,于是愉快点头,“好的,咱们抓紧回家。”   比起迫不及待的小伙伴们,沈丽姝才应该是最激动的那个,毕竟发完工钱,再减去成本和支出,就能知道她这十来天的究竟赚了多少钱。   这一次的她,远不如小伙伴们对各自的奖金心中有数,因为烧烤摊需要支出的项目又多又杂,就算每日账本都由她记录,这么些天下来,也有些懵圈了。   但沈丽姝认为不需要掌握这些,她只要记住一个原则,小伙伴们领的奖金越多,就代表着她的分红越可观。   总之,他们可能血赚,但她永远不亏。   今晚只有她姝娘是最大赢家。   带着马上就要发大财的兴奋,沈丽姝和小伙伴们飞快完成了收尾工作,将他们的摊位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火速跑路,正常的收摊,甚至被他们弄出了卷款潜逃的味道。   走出夜市的范围,他们也没恢复正常,一个个的闷头赶路,都顾不上说话了,整个队伍严肃又高效,把回家所需的时间几乎缩短了一半,最后成功把估摸着时间提前出门接人的沈家旺,给堵在了巷子口。   狭路相逢,沈家旺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茫然,但这里是他们家附近,周围都是认识的人,有些事反而不好宣扬,他及时把险些脱口而出“今晚生意也这般顺利”的问题咽回去,迅速转身成为领路人。   他们触不及防在家门口相遇,气氛有一秒凝滞,但大家反应都很迅速,也没有谁出声叫破,沈爹掉头,其他人就拉着车子继续往前走,堪称配合默契,一秒钟都没耽搁。   其实正常反应,该是侧身让路的,不过沈家旺还没忘记他出门又顺手落锁了,钥匙还在自己身上,就只能当仁不让的带路了。   迅速开了锁推开大门,沈家旺才回身和沈四伯一起合力,将几百斤重的推车搬过门槛送进室内,孩子们也紧随其后进门、落锁,终于可以放心说话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第一时间把背包放桌上,就提了油灯回各自屋里,沈丽姝去取账本和装金银锭的钱匣,小伙伴则搬装铜钱的大箱子。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沈家旺也趁机去查看了推车里装烤串的木桶,几只定做的大桶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他彻底安心下来,朝一盘的他哥笑道:“这么早竟也卖空了,看来今晚生意也很不错。”   沈四伯从孩子们各回各屋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两只粗糙的大手也无意间搓动着,完美诠释什么叫喜形于色,根本没主意老五说了什么,只剩点头的本能了。   沈家旺知道四哥为何如此激动,这不姝娘发工钱么,连他哥和二舅子,以及明日才正式带着行李来家住的大侄子统统有份,他们坐得住才奇怪呢。   事实上也不只是参与其中的当事人这般期待欢喜,见证了烧烤摊从无到有的沈家旺,内心的参与感和代入感也一点不比他们少,所以他能理解四哥,就不强行拉着他没话找话了,沈家旺一边翘首以盼,一边将孩子没来得及处理的今日收入,一一都倒在了桌子上。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带着全部家当回到爹娘的屋里,第一件事也是先清点今晚的收入。   今天减少了货品,相应的收入也跟着骤减,加上数钱这玩意儿熟能生巧,以他们如今的效率,不消半个时辰也就清点明白了,今晚收入十八贯出头。   沈丽姝一丝不苟记都在账本上,底下再一条条罗列明细,总营业额中,哪部分是赏钱,分别又属于谁的业绩,再旁边是每日支出。   采购交由徐二舅全权负责后,沈丽姝只需要提前一天给钱。   她其实觉得这样太麻烦,还不如向之前取木炭一样,直接给二舅一笔大的,他快用完了再来找她要。   这个提议却意外遭到了徐二舅的强烈反对,他表示木炭可不能跟食材比,每天的食材消耗实属巨大,自从他接手后,最少的一次也就是今天,仍花了一贯钱,平时更是一千好几百文,他觉得这数目已经很不少了,外甥女还想把十天半个月的菜钱一次性给他,十好几两的,他走在路上、晚上在家睡觉,心里不会踏实。   徐二舅不怕麻烦,他更愿意外甥女每天将第二日所需的菜钱算好给他。   沈丽姝会那么提议,主要也是担心每日一结,会给徐二舅带来不便,她自己很无所谓,甚至这样还方便记账呢,那自然是尊重员工的意愿。   至于将第二天所需的采购费用提前算好,对之前和小伙伴们采购了好些天、颇为了解行情的沈丽姝而言,也不算有难度,她自己心里有数,再问问每天都需要买菜的徐二舅和她娘的意见,就能算出大概数目。   考虑到突发状况之类的,她一般都会多给二十文,这让徐二舅的采购工作十分愉快,从没发生过捉襟见肘的尴尬情况。   沈丽姝从来没提过采购多余的钱怎么办,但每次只要剩了钱,徐二舅都会第一时间给沈丽姝报账并退还,就像今天这批货,徐二舅兴高采烈跟她说特意凑了个吉利数字,总计九百九十八文,象征着“久久发”,然后非要把剩下的二十二文还给她。   所以沈丽姝在今日的支出上,记了一笔九百九十八的采购费用。   至于木炭、调料和签子,因为明日他们要去大相国寺大干一场,以沈丽姝不打无准备之仗的性格,自然是早两天就备足了货,这些都能支持一段时间,跳过跳过,沈丽姝最后在市金那栏填上数目,一百文。   这里是市金就是摊位费,而且还是按天算。   汴京的地摊经济不但繁茂昌盛,还很正规,摊位都是名为“街道司”部门划分好的,为了方便管理和创收的目的,摊贩租摊位都要向街道司交市金,这个部门的服务也相当到位,每晚七点到九点,就会有一群由彪形大汉们组成的街道司差役,来夜市上挨家挨户收租金。   听起来很像是收保费的邪恶组织,但被催收的沈丽姝反而认为这个定价堪称良心,在这相当于首都CBD黄金地段的州桥夜市,人流量巨大,大部分摊位每日租金却只要三五十文。   他们需要上缴一百文,是因为占地面积大,大概是隔壁摊位的四倍,这个价格已经是优惠价了。   搞到优惠价,还得感谢齐孔目。   齐家在京城颇有些产业,少不了常跟主管单位打交道,随着齐大人的走马上任,以及齐孔目空降衙门,跟街道司成了一个系统的兄弟,关系打得火热,所以齐孔目有还没通气就带沈丽姝看摊位的底气,而她说这个位置面积很可以,他们当晚就找到了在夜市上值班的小头目,顺利把摊位定下来。   其实沈丽姝欠齐孔目的这份人情,本意是想找个人罩着他们,太阳底下无新事,他们外行看夜市觉得各种正规文明繁华,内行也有自己的门道,打好关系好办事,只是跟一看就是油水衙门的街道司比起来,她老爹的能量远远不够,请他上级出马比较稳妥。   没想到齐孔目给了她这么多惊喜。   沈丽姝真心实意认为他们的摊位每天一百文超便宜的,因为本朝对他们这种摊贩不立商税,二舅每天挑这么多东西进城,也无需交过路费,可以说朝廷对小老百姓相当宽厚了,如果连摊位费都不收,沈丽姝都要过意不去了,上辈子她可是依法纳税的好公民!   说回账目,今日营业额十八贯三百二十文,减去支出一千零九十八文,盈利十七贯二百二十二。   沈丽姝记完今日的账,迅速翻回第一页,又取出一张白纸随时准备做笔记。   这张纸和账本的颜色大相径庭,质地也颇为细腻,书写起来很顺畅,虽然称不上多么极品,但质量也是很能拿得出手了,对需要攒钱开店并买小别墅的沈丽姝来说,这显然不是她目前能消费起的。   但如果有好心人愿意给她品质上乘的笔墨纸砚,姝娘也不会客气的。   秦公子就是这样一位体贴善良的好心人。   他那天在夜摊上跟沈丽姝闲聊,随口说要给好学上进的她送几本书,但之后两天没动静,也没在夜市上碰过,沈丽姝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她也不是真小孩,很明白成年人的场面话,并不往心里去。   可事实上,秦叔叔当真是个体面人,知道他们每天摆摊就很辛苦了,没有把书送夜市上增加他们的工作量,以他那样的身份,更不适合频繁亲自去金柳巷那种平民聚集地,其实大可让随从小厮跑一趟腿,但秦叔叔也没有这么做,他请同他们家关系更好的齐孔目转交了。   齐孔目隔三差五光顾烧烤摊,同样很清楚他们每天的工作量,没有特意登门,而是让沈家旺下班去他家取,顺便还留沈爹在齐家吃了顿饭。   几经周折,说好的礼物才终于到了沈丽姝手上。   沈丽姝那天接过盒子,还没来得及听老爹感叹官宦人家对细节的讲究和掌控。   他发现不仅是秦公子处事滴水不漏,就连看似大大咧咧的齐孔目,细节之处也比自诩圆滑的他强上许多倍,因为帮人转交的换成他自己,可能就不动脑直接带衙门里了,这要是被人发现并咬上一口私相授受,就算最后清者自清,岂不也平白惹了一场风波?   秦公子和齐孔目的做法看似多此一举,实则才是不惹眼的稳妥之举。   沈爹不禁直呼学废了学废了!   平时很捧老爹场的沈丽姝当时却全然顾不上老爹的万千感慨,对满满一匣子书和笔墨纸砚表示爱不释手,尤其是其中那几支小狼毫笔。   据说齐孔目的转诉,秦公子见家中女眷多用小楷字抄写佛经,此字体也端庄秀丽,更适合女子,就顺便准备了字帖,小楷字用小狼毫笔较为适宜,于是也添了几支。   沈丽姝目前对那两张十分精美端庄的小楷字帖没多大兴趣,主要是也忙得没时间练字,却意外发现小狼毫笔的大小和硬度,特别符合她的书写习惯,自从试着用它记过一次账,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每天晚上都离不开它。   小狼毫笔搭配秦公子送来的墨砚和白纸使用更是绝佳,沈丽姝只觉得下笔如有神,一串串数字跃然于纸上。   先统计再计算,其他人从沈丽姝进入工作状态,就一直屏气凝神看着,谁也不敢出声干扰,一时间满室全是拨弄算盘的清脆声音、或毛笔在纸张上摩擦发出的刷刷声。   因为她动作顺畅流利,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连带着这些声音也格外动听起来。   但大家公认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还是从姝娘红润小嘴中说出他们工钱和奖金数目的声音。   沈丽姝口齿清晰的道:“按照从高到低的来念,第一名是大路哥,这十三日的奖金和工钱总计五贯三百二十五文;第二名表哥,总计四贯四百五十,第三名大柳哥,总计四贯两百三十文……大山哥,总计三贯三百五十文;四伯总计八百文;我自己的工钱六百五十文;二舅和大金哥不在,但他们的分别是四百和三百五十文。”   到沈丽姝宣布播报完毕,一直屏住呼吸的众人才开始大口喘气,放心欢笑。   今晚小伙伴们毫无疑问是大丰收,他们中垫底的四堂哥都有三贯多收入,要说差距真算不上大,二堂哥遥遥领先是因为他运气好撞见开门红,一收就是二两金子的打赏,换算成二十两银子,让他一晚上就收获了二两银子的奖金,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以至于开业十几天,始终无人能打破他的记录。   那是狗屎运,羡慕不来,大家都很惊喜短短十三天狂赚几贯钱,就连遭遇数据断崖式下跌的沈四伯,拿着属于自己的那八百文,也激动的不停开始揉眼睛。   沈四伯没有哭,他只是觉得眼睛有点酸酸的,他农闲时到处帮人做零工,不是没赚过这么多钱,但他从来没有在这么短时间内、且如此轻松的赚到这么多钱。   哪怕爹娘他们发话,工钱的一半要上交公中,那他还能托徐老二把这四百文带给孩子她娘,叫她趁着过年,给自己和孩子们都做两身新衣裳。   是的,姝娘提前发工钱,本意是让大家愉快的游玩庙会,但沈四伯默认这是孩子们想玩,他一个大人就没必要掺和了,毕竟他作为顶梁柱,赚了钱,应该想着给家里默默妻女   他们还没分家,所以在外赚的钱大部分要上交公中,但相应的吃喝拉撒也是公中负责,这个年节他娘手里也有余钱,年货那些必不会亏待孩子们,他也只需让孩子她娘给自己和孩子们添置些东西。做衣裳花不了这么多,剩下的自是叫孩子她娘好生收起来。   女人管钱本就天经地义。   想到媳妇和闺女们收到钱将是如何欢喜雀跃,沈四伯心里就觉得比吃了蜜还甜,真真是甜到了心底。   哪怕赚的钱一文不花自己身上,他也心满意足。   不过沈四伯的想法,跟其他正在兴致勃勃商量,去庙会要买什么的小伙伴们,本质上并无区别,都是在规划财产。   只有沈丽姝还在继续疯狂计算属于自己的财产,最后得出了一个震惊她全家的数字,这十三天的净利润二百四十两——后面的零头她没有再算,准备放在匣子当备用金。   以她和徐家四兄弟约定的股份,她拿百分八十,就是一百九十二两,徐虎他们四兄弟平分四十八两。   沈丽姝拨完算盘都难得目瞪口呆了,“这……这么多的吗?”   那是不是过完元宵,就可以直接去找店铺准备开店了啊?   沈丽姝惊喜又激动,立刻扭头看向一旁还张大嘴巴无法言语的沈家旺和沈徐氏,“爹娘,帮我个忙?” 第48章   爱搬砖更爱享受人生。   这一刻, 沈丽姝满脑子都是即将拥有店铺的兴奋和激动,可她请父母帮忙的内容,却跟这个伟大计划无关。   或者说这其中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她不挑明, 他们就一无所知。   沈丽姝是想请父母帮她留意自家方圆一里内的租房信息,要求比较繁琐, 由他们出面打听最合适, “我想要干净整洁的屋子,床铺门窗完好,大门也要结实些, 哦对了, 边上一起住的, 不能有太爱管别家闲事的人……我知道要求有些高, 符合条件的想是别人也想要, 所以爹娘若是遇上了, 可以先交定金。”   说话间, 她好不含糊从刚扒拉到自己怀里、还没捂热的巨款中, 取出一贯递过去。   沈家旺和沈徐氏虽然还没完全从闺女这么小就发大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但夫妻俩下意识的态度却是南辕北辙、毫无默契可言。   沈家旺条件反射的点头:“可以可以,包在爹身上。”   说话间还不忘去看妻子,示意她收钱。   沈徐氏的动作当然也很快, 看到钱的那一刻,就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接,与此同时眉头也皱起来, “家里有地方, 又要租房做什么?”   沈丽姝心想但凡她娘抓钱的手不那么紧, 这反对的话才有几分可信度。   但现在嘛, 老母亲已经被她长时间糖衣炮弹腐蚀得差不多,越来越无法坚持过去的原则,说服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沈丽姝丝毫不慌,还有心情娓娓道来,“租房的原因很多,娘容我慢慢说。”   沈徐氏总觉得姝娘这慢悠悠的态度,仿佛充满了对她嘲弄,让她觉得自己这个长辈做的很没有面子,又无法堵着耳朵不听不听,所以她努力板起脸表现严肃,“有话快说,别扯那些。”   沈丽姝看她娘还是这么不经逗,只能见好就收,麻溜的开口道,“首先快过年了,家家都在准备年货,咱们家却至今还没有动静,是因为家里堆满了我们要摆摊的东西,根本没有地方再放年货了吧?”   她这个切入点,让沈徐氏脸上严肃的神情松动了些,这样确实是她近日感到为难的地方。   他们倒不用自己置办太多东西,因为孩子他爹衙门十分大方,每年过年前,都会发很多米面肉菜,其中鸡鸭鱼肉蛋都有不少,够让他们过一个丰盛的年。   只要有方法将这些年货不占位置的收好,其他倒也不难,过年还差些什么,随时可以买了回家用。   城里不像乡下,只要你有钱,大年三十甚至不必在家开火,上外边的酒楼就能吃上年夜饭。   当然过年过节,城里什么东西都跟着涨价,沈徐氏往年是不肯花这个冤枉钱的,只今年情况特殊,她不想承认,事实就是自己已经不把涨的那两三钱放在心上了。   比起专门为这租房的花费,沈徐氏更愿意多出几个冤枉钱。   沈丽姝好像有读心术一般,她娘刚产生宁愿舍小钱省大钱的想法,她便针对性的击破了,“若只是担心无法置办年货的问题,以爹娘丰富的见识和阅历,最后总能想到妥善的解决办法,只是我认为,咱们自己可以挤一挤,那正月里,亲戚们好友远道而来拜年,又要如何招待他们?娘应该知道,大相国寺庙会从腊月一直持续到元宵,过年我们也不准备打烊的,咱们要以现在乱糟糟的局面,去招待亲戚长辈,和我爹的朋友同僚吗?”说着,她又状似不经意的提醒道:“我记得齐叔叔他们以前还常来做客,自从家里越来越乱,他们可是一次都没来了。”   吃瓜到这里,沈家旺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旁人不知道,姝娘还不清楚么,自从烧烤摊开起来,他那些知道内情的同僚朋友们,都跑州桥夜市光顾生意去了,哪还有心情来他家做客?   但沈家旺看破了闺女的危言耸听,沈徐氏却没有,主要是因为沈丽姝太会对症下药,她娘除了把心思都放在丈夫儿女上,本人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爱好”,也大概是从待字闺中至今一直享受着周围美誉的关系,她娘就很爱面子,自己在家吃糠咽菜没关系,出门就要收拾的体体面面、光鲜亮丽。   她都从老爹在单位的形象、和乡下的亲朋好友对他们的看法,这两个方面双管齐下,堪称精准捏住了她娘的命门,沈徐氏还能不妥协吗?   必然是不能的。   随着姝娘的话落音,沈徐氏神色几经变化,最后点头,“确有几分道理,那就再租一间屋子吧。”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捧着钱各种欢喜雀跃的小伙伴们,都下意识将目光从自己的财产上移开,纷纷看向沈徐氏,显然都没想到三姑/婶娘这次竟会如此爽快应允。   徐虎和徐力倒是对姑母的了解更多一些,知道她最后还是逃不过被姝娘说服的命运,却也没料到三姑竟如此简单就放弃挣扎了。   小伙伴们知道不好明着看长辈的热闹,便只是纷纷抬头行注目礼,那些惊诧疑惑都憋在了心里。   作为亲女儿的沈丽姝却百无禁忌,用一个“咦”字完美表达了她对此事的震惊。   沈家旺忍不住敲了敲闺女的小脑瓜,就当是她忽悠她娘的小小教训了,“你咦什么咦,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沈丽姝一点也不痛,但还是歪了歪头以示尊重,十分坦诚说:“是我想要的的结果,过程却不是,我才阐述了第一个租房理由,娘就一口答应,岂不是很神奇?”   沈徐氏:……   她有点想黑脸,敢情答应太快还是她的错?   暗中观察的沈丽姝看出她娘随时可能恼羞成怒,立刻停止了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的作死行为,话锋一转道,“我以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单知道我娘美丽、温柔又贤惠,整个巷子里的小朋友最羡慕我和弟弟们,都想要跟我们换爹娘呢。但如今才知道,我最大的幸运,其实是拥有一对开明的、非常愿意理解和支持我的爹娘,如果没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我什么都做不成,更不会有今天了。”   沈丽姝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连小伙伴们都边听边点头,觉得姝娘说得特别对,姑父姑母/叔父婶娘当真是世上最好的爹娘了,从来没见过比他们更支持甚至纵容孩子的。   尤其是今日,姝娘一个人就得了近二百两银子,放在姑父/叔父身上,怕也是一辈子都难以赚到的巨款,可他们竟然就这么放心让姝娘一个孩子全权处理,半点没有要帮她接管的意思。   哪怕他们之前做出过承诺,小伙伴们也都被这对长辈“粗枝大叶”的程度表示震惊。   这种事情在他们家里是绝不会发生的。   徐家四兄弟上回赚的钱,能争取到自己保管的权利,过程都有些复杂,首先,权利是他们强烈争取过来的,理由也算正当,姝娘能自己赚钱自己保管,他们也可以,且保证了不胡乱挥霍血汗钱;其次就是那笔钱不算太多,至少对家底厚实的徐家人而言是如此,他们还没到需要用孩子们的钱养家糊口的地步,接管过来是天经地义,不接管也没有太大损失;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还在当家做主的徐姥爷,突然对孙子们有了更高的期盼,愿意借这事激励他们继续奋斗,从小知道打理自己的财产,以后要是发家了,应该也会太过挥霍。   有了当家做主的爷爷首肯,徐虎他们才得以自由自配财产。   饶是如此,那段时间他们都免不了跟各自的父母斗智斗勇,尤其是两位母亲,面上不敢反对公婆的意思,心里却各种不服,私下小动作不断,甚至因此一度联起手来向他们施压。   还好徐虎跟兄弟们在城里向姝娘学了很多,不仅是赚钱的本事,还有她待人接物的一道原则方法,尤其看着姝娘如何巧舌如簧的忽悠姑母,他们叹为观止,恍然发现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正在打开。   原来和爹娘相处也是有技巧的,当儿女的也可以不用事事都听父母的安排。   虽然姝娘那套技巧,他们大概这辈子都没法融会贯通,但却在最短时间内学会了拒绝父母的无理要求,并且灵活运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滑不溜秋,让他们的老母亲无从下手,终于成功保住了他们劳动的果实。   但这次摆摊十多天,他们加上工钱奖金和分红,一次性分得近六十两,徐虎和徐力捧着银子的心激动又忐忑,他们也不确定看着这么多钱,爷爷还能不能顶住压力,依然允许他们自己保管。   连徐虎和徐力都为此担忧,沈家兄弟就更想都不用想了。   上次帮姝娘他们收板栗,只是孩子间的自发行为,沈大路和大堂哥已经是下地的主力军,委实没功夫陪小孩子玩耍,参与度不高,赚钱自然也与他俩无关。   不过沈大路却知道,堂弟们辛辛苦苦赚来一贯多钱,爷奶看在他们累瘦了晒黑了的份上,叫他们自己平分,不用上交公中,可他们欢天喜地的分完钱,也没在口袋捂热,转头就被各自的娘收走了。有些机灵的比如大柳,提前在鞋底藏了几文,还算有一点点收获,大部分却是被爹娘搜刮的干干净净,转眼间身上一个铜板也没了。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付出惨痛的教训,他们已然看清了父母的面目,知道这次结果也没差,赚了钱欢欢喜喜回家,就算爷奶不收,也会被爹娘全部搜刮干净,那他们才不会傻乎乎把所有钱都带回家,可得在庙会上好吃好玩享受一遍,才不枉费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劳累。   沈丽姝当着小伙伴们的面,给父母狂吹彩虹屁,无意间也勾起了他们的心酸事,越发觉得姝娘的爹娘简直是神仙爹娘。同时,他们也不禁顺着她的话往下想,倘若城里的叔父婶娘,也跟他们的爹娘一样,姝娘也办不成如今这些事,那么,他们又如何有如今日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小伙伴们不由纷纷点头赞同姝娘的话,并同时用那种充满敬仰和孺慕的目光看着沈家旺和沈徐氏。   这么多双充满童真的眼睛齐刷刷看着自己,瞬间把夫妻俩整不会了。   尤其是沈徐氏,她向来抗拒不了这一套,沈丽姝吹的那段彩虹屁,更是直白的过分,沈徐氏从来没听过,只觉得每一句都是那么真诚,原来她在姝娘和孩子们心里,是这样无一处不完美的好娘亲……沈徐氏想着想着,不禁眼眶泛红,觉得自己生了这样好的女儿,才真真是死而无憾。   沈家旺也不是完全就对彩虹屁免疫,她那一套甜言蜜语,放在身经百战的现代父母身上都极具杀伤力,更何况从来没见识过的沈家旺?   他只是在飘飘然之前,被最后一丝理智拉了回来,想起时辰已然不早,以姝娘的性子,既然说服了她娘,就该叫兄弟们收拾收拾去休息了。   可这会儿,姝娘还在努力拍她娘的马屁,显然是还有话没说完。   沈家旺略一思索,便贴心的帮闺女起个话头,“既然有第一个理由,那就还有第二个了?一起说说吧。”   沈丽姝在老爹点了个大大的赞,然后飞快开始自己的表演,“租房的第二个原因,则是为了大弟二弟。二舅才提过的,他们过两日似乎也要放假了,到时候叫大弟二弟跟二舅一起回家,我屋里倒是睡得下,可倘若两位表弟也要来,咱们家真就一点空位置也挤不出来了。表弟们也是在烧烤摊投了钱的,平日忙着读书没法过来帮忙,如今放假了,想进来看一看有什么错?”   铺垫一堆,沈丽姝才终于露出她非得现在租房的真正意图——小老弟们,寒假打工了解一下?   “我想着无论是大弟二弟还是表弟们,也都挺能干,以前没少帮我们干活,如今既然要回来,这人手也别浪费了,就叫他们在家串串菜。我们家离大相国寺也不远,要是烤串不够,随时安排几个人回家取,也耽误不了咱们的生意。”   听到这里,已经有机灵的小伙伴反应过来了,“大相国寺庙会可是从白天热闹到深夜的,咱们这样安排,就可以多做几个时辰的生意了。”   沈丽姝充满赞赏的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这样的盛会难得,大家辛苦一下,庙会期间,咱们每天的工钱再加五十。”虽然不是节假日双倍工资,但沈丽姝依然认为自己是个良心老板。   假如计划进行顺利,这个年过完,大概都不需要小伙伴们集资,她一个人就能把店开起来。   沈丽姝对此充满期待。   而小伙伴们,心情也随着又要加工资的消息直上云端。   身为母女还是有些默契在身上的,沈徐氏也立刻想到了大赚特赚的可能,立时喜上眉梢:“照这么安排,租房多花的钱,怕是不用半天就能连本带利赚回来了?”   沈丽姝笑眯眯点头,“不过弟弟们到底还小,能帮忙串菜,可不敢让他们动菜刀,到时可能还要请爹娘帮忙切菜,爹应该也快放假了吧?”   沈家旺一听自己又有用武之地,简直摩拳擦掌,“对,我比大弟他们还晚两天,不过也快了。”   沈徐氏更是迫不及待,“行,等他们回来,还让二弟带小弟,我帮你们一起备菜。”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小老弟们寒假打工的安排,也无需提前征求当事人的决定,毕竟在高薪的诱惑下,正经人都不会拒绝的。   沈家旺和沈徐氏为了配合孩子们趁庙会大干一场的计划,第二天便格外卖力走街串巷打听租房信息去了。   外地人初来乍到,为了稳妥起见,租房都愿意多花一笔钱找牙人介绍,沈家旺夫妻既然是本地人,又是在自家附近找房源,当然无需再花这个冤枉钱,甚至沈爹要是去找牙人,对方也必不肯收这个中介费,告诉他那些屋子要招租就成了。   沈爹觉得完全没必要找中间商,他们在街坊邻居打听一圈,就能直接去找屋主本人了。   小半天功夫,夫妻俩已经看好了两家。   一家就在这条巷子里,近得在门口喊一声,那边就能听见;另一家是在后头的巷子,倒也在方圆一里内。这两间房都各有优势,最近这间因为从老爷子起就认识了,几十年的老街坊,更相熟,租金能再优惠些,来往也方便;另一家因为在巷子深处,较为幽静,房间也要宽敞些,不过两家不太熟,东家大概会要求依照市价,该多少就多少。   依着沈徐氏以前的性子,这都不用想,哪家便宜选哪家,但她现在却会下意识想起闺女的意见,最后还是没自己做决定,跟两家都打了招呼,晚上带孩子们来看房。   他们今天还是按着以往在夜市摆摊的数量备货,早早吃了午饭就去出摊了,情况若是顺利,不到亥时就能收摊回家,还有功夫去看房。   情况确实很顺利,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准备的这些货,甚至还没等到庙会最热闹的时间,就早早卖完了。   天黑时分,他们已经收拾好东西,顶着顾客们还没吃尽兴的哀怨目光,兴高采烈回家去了。   平时这个时间,他们才刚刚进入工作状态,今天竟然就没活干了,小伙伴们起初是有些不适应的。   尤其是看到庙会上的游客越来越多,已经要密密麻麻、摩肩擦踵了,他们却要跟这种疯狂收钱的大好时刻擦肩而过,众人心里别提多沮丧了,徐虎更是头一回向他推崇备至的表妹提出不同意见,“姝娘,我还是觉得晚上生意最好,比如明日还是来庙会摆夜摊吗?”   沈丽姝淡定回答,“早收摊也有早收摊好处,咱们回家收拾完还能赶上这趟热闹,今儿可是庙会第一天,你们就不想见识见识?”   反正她看到那些汇聚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的美食小吃,馋得连晚饭都不想吃了——好吧,主要是目前还不饿,搬砖的时候她带着小表弟和沈大柳一起摸鱼摆烂,趁其他人还能支撑过来,跑去附近的摊子转了一圈,并买了一堆小吃回来跟小伙伴们分享。   不仅沈丽姝对庙会上的各类美食意犹未尽,其他人也被勾起了食欲,不由自主开始摸肚子,姝娘选的那些小吃,虽然远不如他们的烤肉香味浓郁、令人食指大动,味道也都不差,更胜在新奇别致,是他们从来没品尝过的美味。   倘若真按照姝娘的说法,不吃晚饭,空着肚子去庙会,把好吃的、或者他们感兴趣的小吃,从街头一路吃到街尾,吃得肚子溜圆,那该是多么幸福的时光啊?过年都不带这么舒服的!   小伙伴们可拒绝不了这种诱惑,立刻学着姝娘把频道从搬砖调整到游客状态,这么早收摊的遗憾瞬间烟消云散,反而都比沈丽姝更加归心似箭。   爱搬砖更爱享受人生的沈丽姝对此十分欣慰,又提议道:“既然大家意见一致,不如到家换身干净衣裳就去庙会吧,至于这些——”不着痕迹看了看每人都背着的大背包,沈丽姝笑眯眯,“等逛完回家咱们再整理。”   反正按照销量,今天的营业额跟平时差不了太多,晚一点清点也没损失。   小伙伴们用热烈的欢呼声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一行人兴冲冲回到家,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屋换衣服,就被沈徐氏逮住去看房,“正好让你爹带你们去,他中午也去两家看了,觉得都不错。”   沈徐氏难得工作效率这么高,已经被孩子他爹夸过一回了,现在面对挑剔的闺女,她也充满信心。   沈丽姝也觉得请爹娘帮忙,他们这么上心,有了眉目她也应该去看一眼的,于是转头问满脸紧张的小伙伴们去不去,“看一眼就回来,其他事让爹娘去谈,很快的。”   就算这么说,他们也不感兴趣,只想立刻回屋换衣服,沈丽姝只要点名,“四伯,大堂哥,至少你们是要搬到那边去的,一起去瞧瞧吧。”   沈四伯倒是无所谓,他的工钱上午就让徐老二带回去了,一分为二,分别给爹娘和他媳妇,他全身上下,仍然只有刚进城那天,娘和媳妇分别给的十文防身钱。之前都没花,现在也不会花,所以不准备加入孩子们逛庙会活动,爽快的点点头就跟上姝娘的脚步。   大堂哥虽有些迟疑,最后也还是默默跟上了。 第49章   酥黄独。   让沈家旺和沈徐氏觉得各有优劣、难以取舍的两间房, 沈丽姝到场不到一分钟,就有了决定,“这间好, 安静又宽敞, 你看门窗和床都比较新,住起来也舒服些, 四伯和大金哥觉得呢?”   沈大金这还是正式进城打工的第一天, 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便转头去看他四叔。   他四叔显然也不是能发表意见的人,下意识去看兄弟, “你说呢?”   沈家旺无奈挺身而出, 笑道:“这里条件是要好一些, 只有一点, 不如跟咱们一条巷的那间近, 你四伯他们住边上, 咱们有事只要在门口喊一声, 岂不是更便利?”   沈丽姝承认, 她爹娘这次找的两间屋子都不错, 让她很想两个都要。   这间的一半给沈四伯和大堂哥住,另一半正好作为仓库放置烧烤工具,毕竟烧烤架和纯木质的推车造价也不便宜, 很值得一偷,放在沈四伯和大堂哥两位正值壮年的男人屋子里,安全更有保障。   而她家旁边那间房, 就可以给小伙伴们当员工宿舍, 把这群家伙们都打发过去, 她一个人独占近二十平的大卧室, 岂不是美滋滋?   只是在过年前这种又贵又不好租的时间段,她居然要在寸土寸金的内城一次性租两间房,此举未免太夸张了些,街头巷尾怕是都要议论到明年,搞不好还要勾起街坊邻居对他们的探究欲,以后自己进进出出,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就算他们做不了什么,万一流言越传越夸张,也总归是不好的。   这样一来,与她闷声发大财的基本原则就背道而驰了。   沈丽姝内心十分蠢蠢欲动,最后也还是选择继续苟着,坚定的告诉老爹,“这里同样不远,有事多走几步也是一样的,但这间屋子宽敞、采光什么都好,能让四伯他们住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沈四伯和沈大金没想到挑这间屋子竟完全是为了他们考虑,感动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殊不知沈丽姝此时的心理活动是,在首都买豪宅可能依然遥遥无期,但把这间面积更大的屋子租下来,距离她拥有自己的独立卧室就不远了。因为等他们的烧烤店开起来,工具什么都搬到店里去,在这个没有监控和警报系统的时代,为了保证他们的店不被小偷或流氓打砸破坏,还再安排几个小伙伴轮流去睡店里值班,剩下的小伙伴,就可以统统去出租房安顿,六张双层床也要跟他们一起搬过去——甚至她还可以买一送一,把自己正用着的也送给他们。   往后她一个人独享近二十平的大卧室,定制一张可以挂纱幔的公主雕花大床,不过分吧?   这是一个让大家都很开心的美丽误会,就连沈家旺也不免信了他闺女的邪,同样很感动,觉得闺女都是因为对他这个父亲十分尊敬爱戴,才会爱屋及乌,对他的血缘兄弟和侄子也这么细致周到,那他当然不能辜负姝娘的心意。   沈家旺便不再劝她考虑,当即爽快点头,“行,就这间,爹跟房东再聊聊,你们方才不是说想逛庙会么?快些去吧。”   沈丽姝顺势邀请道,“我还要回去换身衣裳,也没这么快弄好,爹早点谈完回来,还能跟我们一块去逛庙会。”   沈家旺却是不在意的摆手:“爹从小在城里生活,还能没逛过庙会?你们玩你们的。”   家里如今放着几百两巨款,他可不敢大晚上的一家人关着门去逛庙会。别说去了庙会还要花钱,就是庙会有钱捡,他也不去,轻重缓急他还是知道的。   沈四伯跟沈爹一样对庙会不感冒,但他之前在摆摊的时候,对孩子们抽空买回来的零嘴小吃,只略尝了两个解解馋,便以不爱吃为由拒绝了,只笑呵呵看着孩子们你一口我一口的抢吃的。   这会儿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所以也跟沈丽姝他们一块先回去了。   回到家里,勤劳的田螺妈妈已经烧好了热水,她知道姝娘不像男孩们那么糙,说换衣裳就只换衣裳,要不是她催,连脚和脸都懒得擦一把。   姝娘换干净衣裳之前,不但要洗手洗脸,身上也要擦洗干净,只是这时节不好洗澡,她只能抓紧功夫给爱干净讲究的闺女烧一盆热水。   此时看姝娘一回来,侄子们都迫不及待围上去催搞快点搞快点,沈徐氏一时都顾不上问看房的结果,一边手忙脚乱的往锅里舀水,一边提醒姝娘,“晚上去庙会玩,也不用干活,就穿前儿新做的那身衣裳吧,在柜子里,你先找出来,娘马上给你端热水进去。”   说这话的时候,沈徐氏不免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几个月前,姝娘兴致勃勃买了布,催着她给做衣裳,她还想留到过年,而今她把新衣裳做好了,姝娘反而不爱穿了,轮到她天天追着姝娘穿裙子。   对沈丽姝而言,还是那句话,她并非不喜欢漂亮裙子,单纯是因为搬砖不适合。   她娘现在就帮她挑了很好的时机,逛庙会当然要打扮成可可爱爱的小仙女啦,沈丽姝立刻应下并向田螺妈妈道了谢,就美滋滋回屋去找新衣裳了。   捧着那套从柜子底下翻出来的新衣裳,沈丽姝想起她产生过的那个天真念头。   当时她小试牛刀,靠着花生瓜子和糖炒栗子小赚了两笔,就以为自己可以了,是个成熟的创业者,接下来,带着小伙伴们们大展拳脚、脱贫致富的同时,还能游刃有余的帮她娘规划事业,全家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她还是没受够社会的毒打,以为搞事业都像卖糖炒栗子一样,努力叫卖就完事了。   真正开大起来知道,创业最难的地方是动脑,体力工作有的是其他人代劳,小伙伴每个都很努力,也能听话能吃苦,做事很少掉链子,但前提是她在统筹全局、合理利用,不单单是指挥大家工作那么简单,还要给他们分配合适的职责,并细致安排好每日的工作行程和内容,准备工作结束,招待客人、收钱找钱,晚上回家算账盘点,顺便给小伙伴们开小会复盘当天的工作,最后灌壶鸡汤完美结束一天忙碌。   这一天天的,除了晚上睡觉,她的脑子真是一分钟都没休息过。   烧烤师傅这样重要的岗位,都可以每天轮班,她的工作却无人能替,这就导致沈丽姝觉得她当年冲刺高考都没这么拼,已经不是焦头烂额的问题,她简直忙得昏天黑地、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   还能记得按时吃饭、好好睡觉就已经很难得了。   规划老母亲事业什么的,对不起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再说,之前会想着给她娘找点事,是因为她还没想到烧烤这个一本万利的好主意,按照当时的趋势,卖糖炒栗子那一个多月的收入,比花生瓜子翻了十倍多,那么她把大部分资金投入下一个生意,能再翻十倍就算赢,大概是一个月四百两,抛去成本人工,再和四个小股东一分,她每月得二百多两。   创业初期,能有这样的收入沈丽姝已经心满意足。   只有那样距离她的目标就有些遥远,她当然不想把压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买了大房子可是全家都要住的,她爹娘也得支棱起来才行。   老爹的工作目前没有上升空间,暂且不管,她娘那个好的女工技术可不能浪费,她娘想要安于现状、咸鱼摆烂,她就敢挥小皮鞭。   说起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但生活在汴京这样的大城市,特色之一就是节奏特别快,日新月异。   一小段时间过去,如今的姝娘,俨然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的姝娘了。她的事业取得了一些微小的成绩,每日流水大几十贯,也就用不着鸡爹娘了,毕竟她娘就算能靠手艺赚钱,每个月赚的那三瓜两枣,还不如她摆摊一两个小时的收入呢。   沈丽姝放弃了某个危险的想法,沈徐氏却对自己惊险逃过一劫的事一无所知。   闺女和侄子们把大胆的把全部身家都投进了烧烤摊,沈徐氏每天都提心吊胆,脑子里再想不起别的事,直到亲眼看着他们第一天摆摊就迎来开门红、收回一半多成本,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随着孩子们的生意走上正轨,沈徐氏这才想起来,大弟二弟的新衣裳都穿上半个多月了,姝娘的竟然还没开始裁剪。   沈徐氏当然没忘记是事情是如何耽误的——因为姝娘说对新衣裳有些想法,得了空再告诉她。   然后姝娘忙起来就没完没了,新衣裳也就没有然后了。   想起这事,沈徐氏不想再耽搁下去,便拿着妥善收好的那块布去找闺女。   沈丽姝那么忙,连给她娘搞定制工作室的想法都无了,更无暇给自己设计新衣服了,张口给她娘吹了两句彩虹屁,就把这事推到她娘身上了。   她也确实放心,她娘那么爱面子,瞧着衣着打扮品味也不差,给她做的衣服必然精致漂亮,毕竟她买的布料花色质量也摆在那儿。   沈徐氏接到任务后,果然花了四五天赶制出了一套精美的衣裙。以她的工作效率,给儿子们做两身衣裳所需时间,都没这一套多,因为她专门去邻居家学了城里下半年的流行款式——百迭裙,这种裙跟电视剧里流行的马面裙有些像,都是有褶皱的,还是百迭裙的褶皱比较小巧,显得便宜。   手工缝制这种样式,免不了费时费力。   只是沈丽姝当时收到,只匆匆试了下发现还合身,都没时间过多欣赏欢喜,就立刻束之高阁了,现在捧在手里摸了摸针脚处,只觉得十分细密,一针一线都仿佛倾注着她娘的心血。   就在她默默感动的时候,她娘端了热水进来,唠叨道,“怎么还愣在那儿,换衣服啊,你兄弟们可都伸长脖子等着了。”   沈丽姝:……   她放下衣服开始宽衣解带,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好,一层一层往外脱,却发现她娘竟然还在屋里站着,该不会要帮自己擦背吧?她已经不是什么小宝宝了啊,沈丽姝满脸写着抗拒,要求她娘出去。   沈徐氏无奈,“行,你长大了,娘不看你换衣裳。不过穿好里衣叫我,娘进来给你梳头,这么好看的新衣裳,可别在学你兄弟们梳那总角辫了,娘近日在街上看到很多小娘子梳的双平髻很有意思,像头顶蝴蝶翅膀,配上两朵绢花就更为生动了,娘也给你梳一个。咱们家没有绢花,不过我给你买了几根颜色鲜亮的头绳。”   难得是出去玩,沈丽姝倒也满足她娘要打扮洋娃娃的欲望,配合的点头。   心里还有点期待,她这辈子长得这么好看,再被她娘精心打扮,岂不是要美上天?   可惜她的屋子太暗,就算点了灯,对着那么模糊的铜镜也无法看清自己的样子,沈丽姝换好衣服后举着铜镜不到两秒,就彻底放弃了,反正等会收拾好出去,小伙伴们会告诉她这个造型究竟如何。   事实也正如她的预料,小伙伴们比铜镜好懂多了,他们虽然谁都不说话,却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们的态度——本来已经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她带他们去逛庙会的众人,真正看到她从屋里走出来,却瞬间说不出话,也全然忘记了他们最期盼的重要活动,一个个只知道瞪大眼睛看着她。   其中最傻的就是徐力了,屏住呼吸张大嘴巴,大概以为自己在梦里见到仙女姐姐了。   如果仙女姐姐是个哑巴就更完美了。   可惜不是,所以沈丽姝歪了歪头,一口正宗的北方话从她的樱桃小嘴中冒出来:“你们咋了?”   这句话就像按下了开启键,让大家知道面前还是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于是他们也找回了自己的节奏,纷纷上前拥簇她,“既然收拾好了,咱们快点去庙会吧。”   “等一下。”沈徐氏虽不至于被自己的女儿惊艳到呆滞,但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自豪和满足,在孩子们惊呆失神时,她匆匆回屋捧出了最宝贝的胭脂盒,在姝娘眉心点了颗红痣,这一笔更衬得她眉目精致如画,就好像菩萨宝座下那位美丽圣洁的童女。   沈丽姝不知道她娘已经拿她跟神女比肩了,她只觉得这一刻梦回童年,很想问问,给孩子眉心点红痣难不成也是什么神秘仪式,不然怎么从古代流传到现代的?   不过她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迫不及待的小伙伴们裹挟着出门了。   沈丽姝去看房加上回家梳洗打扮,浪费半个多小时,再回到庙会时,已经九点了,但似乎也是庙会上最热闹的时候,灯火绚烂如烟花,街道熙熙攘攘,周围人声鼎沸。   还不到元宵节,已然是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之景象。   真没想到这么晚了,小朋友们竟然不睡觉,感觉大半个汴京的大人小孩,都在同一时间相聚于大相国寺。   城里人的夜生活就是如此丰富多彩,且从娃娃抓起。   沈丽姝十分羡慕,她的小伙伴就颇为困扰了。在夜市摆摊,大家也曾见过人山人海的场景,不过那时他们隔着一张烧烤架,笑看风云,外面的拥挤嘈杂,都影响不到他们的工作。   今天第一次身临其境,才知道场面有多壮观,他们就像不小心流入大海的一滴水,随时可能被浪潮席卷,浮浮沉沉做不了主。   他们多少有些紧张不安,只能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以姝娘为中心紧紧聚拢,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冲散。   小伙伴们: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丽姝可不能让他们这样紧贴下去,她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问,“你们不饿吗?”   得到了异口同声的肯定回答,她道:“那就去买吃的啊,不过每个摊子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咱们聚集在一起太浪费,分头排队效率比较高,为了安全起见,分成四组吧,两两一组,买完东西就在前边那个台阶处碰头,那里人少一些。”   至于队形,沈丽姝指了指徐虎徐力,大意就是让和平时工作的搭档一起,比较省事,至于她,当然是跟新加入的、还没有固定搭档的大堂哥一组。   一边感慨自己真是劳碌命,一天是老板,这辈子都得给他们当爸,一边分配完任务,沈丽姝再不耽搁,拉上大堂哥直接冲向她早已看好的酥黄独摊位。   酥黄独其实是酥炸芋头,不过在炸之前要用香榧、杏仁等坚果碾成碎,和面粉调一个面糊,把芋头裹上面糊下锅炸,最后出锅的芋头酥色泽金黄、有坚果颗粒点缀的表面凹凸不平,和另一种用作药用的土芋黄独很像,于是就叫做酥黄独。   之所以了解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沈丽姝下午刚刚吃过一份,而为何吃完又来,则是因为拿回去后,不讲武德跟她抢食的小伙伴太多,每人只吃一小口,一份酥黄独就吃完了,她觉得意犹未尽,于是现在又冲了。   主要也是这酥黄独吃一份就少一份,他们在州桥夜市摆了那么久的摊,可没看到谁家卖这个的,不然她早吃过瘾了。据摊主本人介绍,这道菜,平日只有城里大酒楼能上,其他的就只能在大户人家餐桌甚至宫里御厨房瞧见了,芋头可是贡品,不是谁都吃得起的。   沈丽姝知道,摊主说话夸张了些,但也不假,因为芋头要是不贵,她早就把烤芋头加入菜单了。   不过这位摊主看着普普通通,跟他们一样就是小生意人,竟然能搞到芋头来庙会上摆摊,明显也是有几分机缘在的。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在大城市讨生活,谁都得有点压箱底的本事。   这么想着,队伍终于轮到沈丽姝了,她来过一次就当自己是熟客,笑眯眯的对摊主夫妻道,“大叔大婶,我要三分酥黄独,都是大份的。”   说着就熟门熟路掏出三十文付账。   在她毫不顾忌往人群中挤的时候,沈大金在身后尽职尽责当护花使者,他总觉得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都投在了堂妹身上,让他紧张的恨不得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保护我方堂妹!   因为当保镖当得太投入,一时忘记了付账,眼看着姝娘已经给完钱了,也不好在人群中拉扯,他忙小声道:“姝娘,待会我把钱给你。”   沈丽姝摆摆手,“不用,我买这么多,是想给爹娘他们也带一份,大金哥不是说领了工钱,要给明年出生的侄子买些东西吗?你待会在庙会上好好挑挑,再苦不能苦孩子,给堂嫂和小侄子的礼物可不能太便宜了。”   等大堂哥心心念念的宝贝儿子出生,他就会知道这是头多么可怕的吞金兽,沈丽姝都想点蜡了,并不建议大堂哥跟他们单身狗一样买买买。   说完她又回头继续朝摊主夫妇笑:“我的三份酥黄独要炸焦脆一些。”   摊主夫妻显然没看出来眼前这个精致如年画娃娃的姑娘,就是下午穿着男装跟他们唠嗑的小同行,但也被小姑娘灿烂的笑容晃花了眼睛,老板娘一时恍惚,不小心多下了一块芋头。   他们炸芋头的技巧已经很精湛了,在家时先下锅炸熟,带到摊位上,客人要买,只需大火复炸十几秒就能变得金黄酥脆,又香又好吃,还节约时间,关键是还能将制作方法严格保密。沈丽姝能知道他们裹了坚果面糊去炸,是她凭自己舌头吃出来的,上辈子这类炸物也吃得多了,她现在恐怕也能复制。不过对平常不太吃得上油炸食品的老百姓来说,想破解就有些难度了。   老板娘最后把那块多放的芋头也一起打包递给了沈丽姝,也笑眯眯说:“小娘子吃得好再来。”   这是她在古代第一次靠脸占到的便宜,还是大便宜——这三份酥黄独,总共不超过一斤,就快赶上羊肉的价格了,她一笑就多骗到一块,血赚啊。   去台阶处跟大部队碰头的路上,沈丽姝脸上的灿烂笑容就没收敛过。 第50章   但凡二堂哥不提醒最后那句,她都不会如此心碎。   汴京的夜生活一直很丰富, 白天商业街林立,晚上夜市和瓦肆更是人声鼎沸、喧闹不休。   生活在这里,随时随地都体验到精彩纷呈的生活。   但大相国寺的庙会节, 却是汴京人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白月光, 也更外地人趋之如鹜、不惜花费人力物力拖家带口进京过年。   因为它不仅只有逛吃逛喝的功能,庙会集消费和娱乐休闲等多种功能于一体, 在这里不仅不但肆意品尝天南海北的美食, 还能赏玩来自五湖四海的精湛手工艺品,以及围观各种形式的表演,有说书, 唱曲, 杂耍, 驯兽……   逛庙会的小朋友特别多, 因此驯兽表演也十分受欢迎。   热闹程度仅次于排长队的小吃摊。   小伙伴们显然也对那些驯兽表演很感兴趣, 路过都要探头探脑好一阵, 沈丽姝却见不得这些活动, 每经过一家都要加快脚步, 好像慢一秒就彻底跑不掉似的。   但她也知道在当今社会, 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她无力改变,强行阻止身边的人也不合适, 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沈丽姝只能做好自己,指了指前方对心不在焉的小伙伴们说:“那里好像在办猜灯谜, 挺热闹的样子, 我想去瞧瞧, 你们不想去, 就先在这里玩,看够了再去前边找我。”   让她欣慰的是,小伙伴们只是对热闹本身感兴趣,倒不一定非要围观动物表演,一听猜灯谜纷纷兴奋的哇哇叫,反倒催促起她来了,“猜灯谜好玩呀,我只听大人说过,要是猜对了,就能免费得一个灯笼,多好的事,姝娘快带我们去瞧瞧。”   于是大家愉快的去围观别人猜灯谜。   是的,围观。   发现灯谜摊的规矩是猜出灯谜才免费送花灯,猜不出来就要自己花钱买灯,小伙伴们就彻底放弃亲自参与的打算。   他们对自己都很有逼数,一群不学无术的家伙,怕是连灯谜的谜面都听不懂,更别提猜谜底了,沉浸式围观热闹就挺好。毕竟这花灯好几文钱一只呢,还都是些兔子、花朵和鱼尾等可爱别致的样式,也就哄哄女孩和小朋友,在场最小的徐力都觉得拎着这花灯有失他男子汉气概,还要掏钱买,没必要没必要。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的想法一样,围观了十几分钟,渐渐觉得么得意思,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是时候招呼大家回家,今天的账都还没算呢。   正当她准备回头去叫小伙伴,不经意却和斜对面一个视线对上。   本来沈丽姝今晚出街,已经习惯了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此刻却精准捕捉到了这个视线,可见她还是有点雷达在身上的。四目相对时,她的脑海突然冒出一句很多年前学过的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对面是个锦衣华服、面如美玉的少年公子,看身量大概不比她高多少,两人年岁想是差不多,但是那张少年稚气中隐约能窥见未来如何风华绝代的脸,以及这般年纪便养出一身芝兰玉树的气度,足够让人忽略他目前并不完美的身高,给他加上两米八的滤镜。   长这么大,尤其是穿越以后,她都是让别人惊艳惊叹的,今天还是第一次有被惊为天人的感觉,沈丽姝的颜控属性当场被激发,她欣赏少年盛世美颜的眼神,可比所有路人都更肆无忌惮。   对视过后,对面已经主动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偏偏沈丽姝如此不配合,那直勾勾的目光,就算看根木头都不可能毫无感觉,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相安无事的计划被打乱,对方只能再次看过来,以为这样就能让她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   只可惜还是低估了她的下限。   沈丽姝承认她是有恃无恐,隔的这么远,只是欣赏美少年,对方又不会掉块肉。   最重要是她发现今天自己打扮成这样,除了朝夕相处的自家人,怕是连老顾客都认不出来,相当于手动给自己披了件马甲。   今晚一过,她马甲一脱,谁也不爱。   沈丽姝直接放飞自我了,迎着那带着三分清冷三分淡然四分漫不经心的目光,她不躲不闪,甚至还朝对方嫣然一笑。   下一秒,矜贵从容的美少年不但火速收回目光,甚至一百八十度大扭头,再也不给她欣赏的机会。   嗨呀,玩脱了。   沈丽姝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也就一点点,她没有连人家后脑勺都不放过的习惯,看不到美少年,便继续招呼小伙伴们,“该回家了,明儿也要早起干活。”   小伙伴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赚钱更让他们兴奋,便纷纷收拾起玩闹的情绪,心满意足跟沈丽姝踏上回家的道路。   只有沈大路,离开灯谜范围后仍频频回头张望,沈大柳好奇问,“大路哥,你看什么?”   “我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身影,总觉得感觉很熟悉,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沈大柳:“可能是光顾过生意的客人,想不起来就别管了,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沈大路无奈应了,不再回头张望,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堂弟说错了,这应该是个重要客人,才让他感觉这么熟悉。   不过就算想起来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沈大路渐渐把这事放下了。   一行人带着在庙会上买的吃食或小玩意儿,兴冲冲回到家里,不想还有两个好消息等着他们。   第一个好消息就是沈家旺和房东聊得很顺利,今晚就交了房租,拿来了钥匙,他们随时可以使用那间房,不过沈徐氏表示,最好她明日先去那边打扫收拾一遍,开门通通风,再让沈四伯和大堂哥搬过去。   第二个好消息,是他们三个大人在闲着也是闲着,就替孩子们把钱给清点好了,他们回来就只需要记录把铜钱装箱了。   自己的工作量大幅度减少,沈丽姝简直喜出望外,把给爹娘带的美食递过去,就飞快抓着笔在账本写下第一天去庙会摆摊的成绩——二十六贯七百三十九文。   记完账,沈丽姝便抓紧时间洗漱休息,创业以来她难得早睡,睡了个好觉,以最积极饱满的状态面对工作、服务顾客。   然后,快乐搬砖的沈丽姝就毫无预兆迎来了这辈子的第一次社死现场。   那天在庙会上被她用眼神调戏过的锦衣少年,毫无预兆出现在了他们摊子前,身后还还跟着一溜侍卫随从,阵仗大得不像要照顾生意,更像是要推平他们的架势。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出现不到两分钟,原本热热闹闹在自家摊子前排队的大人小孩瞬间作鸟兽散,分散到了各个角落默默吃瓜。   汴京老百姓仿佛把趋利避害四个字刻在血脉里了。   阵势如此之大,小郎君烧烤摊的众人都惊呆了。   小伙伴们皆是面面相觑外加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是怎么惹到如此不得了的人物?   只有沈大路颇为诧异的盯着来人,神情有些恍然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可惜沈丽姝没注意到二堂哥的表情,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害怕了。   这一刻,全场最慌的人就是她,自打认出这少年就是被她调戏过的受害人,沈丽姝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顺便还想重金求一双不会追着帅哥跑的眼睛。   上辈子直勾勾看帅哥美女看习惯了,非但没被打,还经常被帅哥美女反过来示好加微信,没想过这个时代的帅哥不能随便看,可能被打上门。   可她也很冤啊,对方先看的她,被她看回去就要找场子,凭什么?   但是看看对方身后一看就不似常人的侍卫随从,沈丽姝默默又把头低下去了,她今天就是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鹌鹑。   可惜装鹌鹑也装不了多久。   在沈丽姝头脑风暴的时候,现实只过去两秒,锦衣少年已经走近,抬头瞧了一眼招子,“小郎君烤肉?”   随着少年清脆的声音,沈丽姝感觉到身后小伙伴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在等待着她的表演。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沈丽姝纵有万般无奈,自己的锅也只能自己背,顽强营业,“是的,客人,您想吃些什么,我们这里的烤肉和馒头片最受欢迎。”   见她抬头,少年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身上。   也不知道什么出身,小小年纪竟有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佬做派,沈丽姝都看不出他的喜怒,只能默默祈祷,吃烧烤吃烧烤吃烧烤。   意念似乎起效了,少年薄唇轻启,竟然真的点餐了,而且还不少,把他们现有种类都点了一遍。   从地狱回归天堂也不过如此,沈丽姝狠狠地松了口气,心想她果然是做贼心虚,人家就炫个烧烤,和她根本没关系。   可见她的小马甲还是很严实的。   “好的,公子稍等片刻。”沈丽姝于是觉得她又可以了,一听是大顾客,她瞬间连称呼都变成了。也没注意旁边二堂哥“原来是他”的低语声,马不停蹄安排人给大佬烤肉。   不一会儿,小伙伴都被她使唤的团团转。   锦衣少年点的东西不少,但架不住沈丽姝会挥小皮鞭,小伙伴也在她的鞭策下超常发挥,很快把大客户要的烤串做好了,接着便有两位年轻小厮上前接过东西,其中一位正要付账,少年却对始终护在他身后的一人轻声说了什么,对方上前拦住了小厮掏钱的动作,递来一个精美的荷包客气道:“这是我们公子的赏钱,小娘子请收好。”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给沈丽姝他们反应的时间,锦衣公子转身离开,身后的一堆随从侍卫紧随其后,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出现过。   留下沈丽姝捧着精美绝伦的荷包,双手微微颤抖,耳边还有二堂哥激动的声音:“姝娘还记得吗,咱们第一天开张,给我打赏的就是这位小少爷,我听声音就想起来了!这荷包也跟上次的很像,前儿逛庙会,你不是还戴了那只荷包?”   沈丽姝:……   但凡二堂哥不提醒最后那句,她都不会如此心碎——都把人家赏的荷包戴出去招摇过市了,她的马甲还能有多安全?   所谓的马甲,不过都是她的幻想,人家早把她看得透透的。   再想起庙会那天的行为,沈丽姝已经抠不出三室一厅了,人生这么长,不知道换个星球生活还来得及吗?   不过等她悄悄打开荷包,看到里头竟然有三颗圆润光滑、熠熠生辉的金锞子,沈丽姝瞬间复活。   对不起,金主小哥哥给的太多了,这样的社死她不介意多来几次,反正死着死着也就习惯了= = 第51章   唯金钱和美食不能辜负了。   自从沈大路叫破那锦衣少年的身份, 小伙伴们的眼神就彻底被点亮了。   他们不知道荷包里的具体数额,还在对外营业中,也都压下了这份令人抓耳挠腮般的好奇, 努力若无其事的工作。   但除了没能亲身参与的沈四伯和大堂哥外, 其他人脑海里,都不约而同浮现出了十多天前, 他们围在桌子前尽情欣赏金锞子的画面。   那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亲手摸到金子, 当时的感觉还历历在目,这辈子都忘不了。   从小,他们只见过镇上那些被称之为“老爷”的大人物家里人穿金戴银, 偶尔经过他们镇落脚的达官贵人或富商, 也同样锦衣华服、金玉满身, 那富丽堂皇、繁花锦簇的架势, 就越发衬得得那些璀璨的纯金珠宝高不可攀了。   没机会上手摸一摸的众人, 想象中金子就很高冷坚硬, 如它们的价值一样, 拒人于千里之外。   直到那个晚上, 在姝娘的允许下, 他们才有机会亲手把玩,震惊地发现金子除了沉甸甸的,摸上去甚至比银子更加“温暖可亲”,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感觉,大家一下就上头了。   爱它金灿灿的光芒,更爱它质地温软的触感, 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相对应的, 对于这位让他们有生之年可以摸到金子的贵客, 尽管只有沈大路一人见过, 据他介绍全程没敢抬头,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也改变不了小伙伴们对他神往已久、单方面把他列入本摊第一VIP客户的事实。   如今,本摊出手大方、挥金如土的最大VIP顾客又来光顾他们了,出手又是一只巧夺天工的精美荷包,还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啊!   除沈丽姝以外的小伙伴们都忍不住幻想起来——说不定荷包里依然是一枚二两金锞子呢?   就算这次的没有二两重,只要是金子,那也是发财啊。   一想到金灿灿的金锞子,众人心头便是一片火热。   金钱是第一生产力,被黄金激励到了的小伙伴越发斗志昂扬,工作的热情性甚至赶超了开张的第一天。   毕竟开张那天,他们是收了摊回家才知道有金子的,今天是在搬砖途中得知了好消息,小伙伴们简直是鸡血满满、不知疲惫的在搬砖了,工作效率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提升,甚至比昨天还早了半个小时收工。   收拾着东西回到金柳巷,有些人家甚至才生起炊烟。   沈家旺和沈徐氏也刚吃完不久,听到动静匆忙迎了出来,沈家旺好奇问,“今儿也这么早,是还要去逛庙会吗?”   沈徐氏则提醒道,“后边巷子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可以搬那儿去了。”   然而大家一门心思往家里冲,都顾不上搭理他们,只有年纪小的徐力沉不住气,一边忙活一边挤眉弄眼,“三姑和姑父,快帮我们一起搬东西呀,表姊待会要给咱们看个宝贝!”   沈家旺和沈徐氏可没忘记,上一回姝娘说要给他们看个宝贝,就是一颗沉甸甸的金锞子。   别说孩子们惊的眼珠子掉下来,就是他们也难以想象自己的眼睛。   那一幕的冲击,沈家旺和沈徐氏也永远难忘,如今再听到熟悉的话,又看看孩子们前所未有的肃穆表情,他俩不由得心脏狂跳,沈家旺立刻加入搬运队伍,沈徐氏则迫不及待回屋子点灯,顺便还拿起抹布将清点收入的专用桌子擦了两遍,擦的锃光瓦亮。   很快,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就把大门一栓,转移到熟悉的阵地。   她也没让大家多等,第一时间从背包里翻出那只荷包,打开,将那三颗金锞子都倒在自己手心,并托举起来展示给每个人,“喏,其实是三个大宝贝。”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造成了惊涛骇浪般的效果,让自认为这段时间,直接或间接被姝娘领着开了眼的众人,又一次目瞪口呆了,其中还伴随着嘶嘶的吸气声,完美表达了他们对眼前这一幕的怀疑人生。   别人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在沈家则是灯下看金子,越看越刺激,每个人都恨不得把眼睛贴到金子上头。   良久,十分确定它是如假包换的纯金锞子,才有人想起来问:“姝娘,这些金锞子多重?”   沈丽姝也是惦记了一整个下午,这会儿才终于能尽情把玩,握在掌心中很是掂量了一阵,才顶着众人激动又欢喜的目光说,“我觉得每一枚都和上次那枚差不多重,但是秤一下更确切些。 ”   小伙伴们顾不上失望,沈家旺闻言立刻说他去找戥子,且去寻找戥子的过程中,始终和其他人一眼,目光没能从沈丽姝的掌心挪开半分。   沈家旺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见过这么多金子,一时冲击太大,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他们的反应,倒把始终用小手稳稳托着金子的沈丽姝衬得格格不入。   她当然远没有他们的首席VIP客户那么强大的自制力,小小年纪就能做到百分百喜怒不形于色。   沈丽姝不管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都是非常简单纯粹的人,她把快乐都写在了脸上。   这会儿表现得如此淡定从容,单纯只是因为疲软了,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具体收获了多少小费,已经遭受过了巨大的冲击。   一下午的时间,再多的激动雀跃也该冷却了,因此她此刻才能展现出身为团队领导者的职业素养,在小伙伴们屏气凝神的期盼中,淡定接过老爹送来的戥子开始称量。   看到上面的结果,沈丽姝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跟她估算的不错,每颗金子都是不多不少二两重。   了然归了然,结果出来后,沈丽姝也难掩激动的宣布:“这金子一共有六两,换成白银就是六十两。”   一单生意狂赚六十两,又是一夜暴富的节奏啊!   若不是被沈丽姝提醒过许多次,在家要低调低调再低调,小伙伴们此刻的欢呼声已经能把屋顶掀翻了。   饶是如此,他们也抑制不住的在屋里又蹦又跳以示庆祝,之后便一拥而上,从沈丽姝手里把金子抢过去沉浸式把玩。然后彼此之间又因为谁先谁后玩的问题打成一团,又吵又闹,尽显熊孩子本色。   沈丽姝忍不住看了一眼端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要加入熊孩子闹腾的大堂哥,心想结了婚还是不一样的,别看大堂哥只比二堂哥大两岁左右,就是更沉得住气呢。   但倘若她认真去看,就会发现看似沉稳的大堂哥,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迷茫。   一单生意就赚六十两银子,做梦都不敢想的桥段,这真的是可能发生吗?   等他们再冷静下来,大堂哥也彻底接受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他们简单吃过晚饭,把金子小心翼翼放进用来存放大额金银的匣子里,就开始了每天必备的工作——数钱。   值得一提的是,被沈丽姝称之为“保险箱”的大额钱匣目前很空。   他们还有个匣子专门放储备资金,总共有二十两银或零或整的银子,储备资金低于十五两,沈丽姝就会及时给它补充进去,确保这个资金能覆盖下个周期的所有支出。   发工资那天,她便是先补充储备资金,再开始算工资奖金,以及她跟徐虎几兄弟的分红,算完之后,除了铜钱箱里的零头没要,“保险箱”的金银细软,算是他们瓜分得干干净净。   他们人生中赚到的第一块金子,就也沈丽姝收入囊中。   昨天是大相国寺庙会开幕的第一天,虽然游客数量已经多得让人咋舌,但那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可能还没有做好身临其境与民同乐的地步,还在观望中,以至于沈丽姝和小伙伴昨天只收了区区五两银子,剩下那二十多贯都是铜钱。   五两碎银子躺在保险箱中,看起来有点可怜,不过今天的六两金子和八两银子,保险箱一下子又变得珠光宝气起来。   徐虎和徐力一边数铜板,一边频频去看保险箱,终于没按捺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跟沈丽姝打商量,“姝娘,下回如果可以,分钱的时候可不可以分一块金子给我们?”   徐虎说着笔了一根手指,表示他们不贪心,只要一块。   徐力则是疯狂点头支持大哥的决定。   爱财如命的沈丽姝,完全没有出现他们担心的犹豫等反应,她不假思索的点头,“可以啊,只要你们的奖金够多,都可以换成等价的金子,只是我们能得的金子有限,需要轮着来。其实也可以去钱庄或者金楼银楼换金子的。”   沈徐氏忍不住插嘴:“姝娘,不管金银楼还是钱庄当铺,都不会有成色这么好的金子,就算有,按照一两金十两银的价格可换不到,得加钱。”   她本意是想提醒闺女,这么好的金子落谁手里都占大便宜了,可以留着当传家宝,转手卖了也能得高价,这种好事自然要轮到他们姝娘身上。毕竟没有姝娘,也就没有他们的今日了。   虽说孩子们都是自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沈徐氏内心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沈丽姝听到她娘的提醒,确实暂时打消了去外面换金子的想法,“那就暂时算了,咱们从贵人手上得的金子,大家想要便轮流换吧,下一回轮到表哥和表弟,再之后就按着大家的奖金排序。”   想要金子,就用业绩说话,公平公正。   至于她娘想让她霸占所有黄金的言外之意,沈丽姝不是没听出来,但她觉得没必要,她和小伙伴们创业,是相互成就的关系。   她在团队中起着关键性作用,所以一人独占百分之八十的股份,但小伙伴们也是勤勤恳恳的工作赚钱,他们并不欠她什么。   这些金子,是大家辛苦搬砖赚来的,当然每个人都有得到它的资格。   只不过前提是他们要赚够可以兑换金子的工资,二两金就是二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   目前看来,除了同为股东的徐家兄弟随时能掏出二十两,其他打工人中,最有希望能赚到这个数目的就是二堂哥了,毕竟他十三天就赚了五贯多。   保持下去,不用两个月,二堂哥就能拥有自己的金子了。   沈丽姝不由用鼓励的眼神去看二堂哥。   这大概就是当老板,尤其是创业期老板久了的后遗症,不管什么话题,聊到最后都逃不开画饼的命运。   收到堂妹视线的沈大路,本来就处在他好像也可以的兴奋中,这一下更是意气风发,激动的道,“姝娘,今日这六两金子都是你收到的,也该算你的奖金吧?”   沈丽姝:……   好家伙,见过投桃报李的,没见过投桃报毒的,她好不容易把社死的过程抛之脑后,二堂哥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嫌她凉得还不够彻底吗?   继沈四伯之后,又一个背刺大人出现了。沈丽姝咬牙切齿才没让自己把刚才的大饼收回来,换成“二堂哥和狗不得换金子”。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家伙已经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沈家旺和沈徐氏在好奇这三颗金子是怎么落到她手里的,徐虎他们则是强烈要求她把自己的业绩也记上小本本,“姝娘平时不肯去送外卖,跟我们抢奖金也就算了,今儿这个奖金可是主动落你手里的,不能不收啊。”   姝娘:……   很好,沈四伯和二堂哥一样,都不愧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沈的老沈家人,最亲的人就要捅最狠的刀。   疯狂记账.jpg   但最后,沈丽姝还是把如小伙伴起哄的那样,把她的业绩写进了小本本,代表着这一天她获得了高达六两银子的奖金,一跃成为团队中业绩最高的人,享受着小伙伴们的赞美和掌声。   沈丽姝这么做,不是因为骑虎难下什么的,单纯是她想通了,今日之事的后劲太大了,她觉得自己从此再也没办法好好欣赏帅哥了。   今后一看到帅哥,她第一反应大概不是心动,而是想起自己因为看得太起劲惨遭社死的经历,然后就萎了,从此无欲无求。   可人活一世总要有些追求,她勤勤恳恳奋斗,追求的本来是美食美色和金钱享受,现在竟然不能欣赏帅哥,美女大概更碰不到了,她的人生岂不是少了一大乐趣?   这样一来,剩下两样真爱——金钱和美食,她就更不能辜负了。   从这刻起,沈丽姝成了一个么得感情的赚钱机器,早早的盘完账就无所事事了,沈徐氏又问了遍他们要不要去逛一会儿庙会,沈丽姝摇头,“我要早点休息,明儿二舅一早带着弟弟们回来帮忙,我们上午就可以去出摊,须得养精蓄锐。”   她其实是有点对逛庙会产生心理阴影了,想缓几天,才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然不会拉着小伙伴也不许去,说完便善解人意的对父母建议道,“庙会还是很好玩的,爹娘你们不如大家一起去吧,四伯也去逛逛。有我在家中看着,不会有小偷摸进来的,真有不长眼的,我只要喊一声,邻居大叔大娘们立刻就能赶来帮忙,吓都把小偷吓跑了。”   沈家旺看看妻子和他哥,对这个提议还真有些心动,只不过小伙伴们都更愿意跟沈丽姝一起行动。   姝娘不带他们,这个庙会都没有灵魂了。而且她说得也极有道理,从明天起,大家伙就要大干一场,从上午九/十点一直营业到晚上九/十点,比现在增加了一倍的工作时长。   这个决定既是个挑战,又让他们充满了期待,大家一时间也把心思都放在明日的工作上,失去了逛街游玩的兴趣。   于是最后,只有沈家旺沈徐氏外加沈四伯三位成年人,兴致勃勃去逛庙会。   沈四伯显然是被强行拉过去的,他为了省钱依然要拒绝加入,沈家旺作为弟弟,必然不能让他哥真错过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而沈徐氏大概是怕小弟放家里影响孩子们休息,顺手把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的小家伙抱上了。   沈丽姝不由同情了小家伙几秒,人家精力充沛、爬上爬下的时候,老母亲一个劲把他拘家里,等他大晚上该睡觉了,父母竟然一言不合就抱他去围观热闹纷呈的庙会。   这是什么硬核爹妈?   虽说百姓爱幺儿,但是对比一下大姐想做什么做什么的自由,大哥二哥在乡下无拘无束的快乐,小弟这个幺儿当得就很弱小可怜又无助了,还贫穷,还没什么存在感。   沈丽姝心生怜爱,终于想起来自己如今是位美丽大方且富有的长姐了,她便在他们出门前,很是大方的给了小弟弟一笔零花钱。   足足一百文钱,很重,显然不是一个堪堪一周半的小朋友能承担的重量。   但沈小弟大概也是这段时间被阿姊耳濡目染了,小小年纪才终于能流利的说上话,就俨然有了财迷的倾向,小手紧紧抓着铜钱跟老母亲拔河,力气不大,小嘴就能叭叭,“我的,阿姊给我的!”   沈徐氏都想要翻白眼了,怎么少了难缠的二弟,原来乖巧的小弟也开始不省心了?   但她又怕强行收走铜板,会划伤小儿子嫩生生的小手了,只能耐心讲道理:“是阿姊给你的,娘只是暂时帮你保管起来,这么拿着出门,很容易被抢走的,抢走就一文都没有了呀。”   小家伙倔强摇头,一字一句却说得十分清晰,“不给,阿姊给我买糖吃。”   小手捏着这笔巨款,沈小弟连瞌睡都飞走了,大眼睛精神奕奕,谁也别想从他手中骗钱。   然后,他亲爱的阿姊就给沈徐氏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娘,小弟手里想拿钱,你就给他一两文呗,剩下的收起来给他看,他自然就愿意了。”   沈徐氏按照这个方法试了下,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骗走了小儿子手里的一百文,只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从此打开。   只可惜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招都只能用在小弟身上,几个大的别说沈丽姝,就算沈文殊和沈进殊兄弟俩她都骗不着。   因此沈丽姝才能有恃无恐,不负责任的出完馊主意,就洗漱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是被熊孩子们的笑闹声吵醒的。   沈丽姝一开始就约法三章,规定她在房里,小伙伴们都不能擅自闯入,要先出声争取她的同意。   但这个小老弟们可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遵守。   他们一大早跟着二舅风尘仆仆回到家里,除了被爹娘强行拉到身边又摸又抱,又事无巨细问他们在镇上日常的那半刻钟,哥俩几乎是迫不及待冲进了他们以前的屋子。   一起来的徐林和徐鹭已经提前冲了,并且看到那些双层床就双眼放光,一点也不见外,逮着爬梯就开始攀爬。   这些床和学校宿舍差不多,也是挨着摆放的,哥俩从这头蹦到那头,把人纷纷从好梦中摇醒。   本来这些动静,也不至于牵连到沈丽姝,但她弟弟也回来了。   沈文殊和沈进殊日日惦记着他们的阿姊,一进屋就毫不客气的往里间冲,摸着黑在焕然一新的小隔间里探寻,多有意思啊,连在镇上装了一个多月大人的沈文殊都放飞了,不管发现什么,都像是寻到了宝藏,咯咯咯笑得好大声。   就这样一点点摸索着,来到了床边,此时还是辰时,天色本就不算大亮,里间就更漆黑了,小哥俩看不大清阿姊的床的样式,却能用手摸索,很快发现阿姊这屋也是双层床。沈进殊顿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把鞋子一蹬,便手脚并用往上爬,哪怕他人小力气小,动作间床也免不了跟着摇晃了两下。   如此近距离又吵又闹的,就算是头猪也能吵醒了,沈丽姝无奈掀开被子爬起,还有点起床气,便没打招呼,径自去点灯。   火折子和油灯都放在小茶几上,她对方位十分熟悉,还能精准避开床边的大弟。   啪的一声,油灯被点亮,正在上窜下跳和准备上窜下跳的两位小朋友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回头,惊喜的喊道:“阿姊醒了?”   沈丽姝嗯了一声,举着灯回头看他们。   小老弟们这下更兴奋了,沈文殊立刻指挥弟弟,“你往旁边挪一下,我也要上去!”   有了光就不怕把弟弟挤下来了。   沈丽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这就是放风的结果吗,是她给他们自由过了火……   乖巧懂事的弟弟一回来就变成熊孩子,让沈丽姝很心痛,所以当他们一脸理所当然的说要住她上铺的时候,沈丽姝毫不留情拒绝了,“不可以,男女有别,你们去外间,跟哥哥们睡。”   小老弟:“……” 第52章   《千字文》   事实证明, 沈丽姝给的自由倒也没有太过火,小老弟们只是刚刚回家,并见到了亲爱的父母和阿姊, 一时过于兴奋, 只能通过上窜下跳的熊孩子行为,来发泄过于旺盛的精力。   等沈丽姝换好衣服出来洗漱, 小哥俩已经恢复乖巧懂事的一面, 看到沈徐氏忙着给今天要早起收拾去出摊的沈丽姝他们做饭,沈文殊还很自觉去帮娘烧火打下手。   只是他在姥爷家住的这个月,除了自己坚持给弟弟洗澡穿衣, 真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再干回从小熟练掌握的烧火工作, 竟然有几分手忙脚乱的笨拙感。   看得沈徐氏都不知道该无奈还是欣慰。   不过她算是明白了, 大弟二弟去姥爷家, 就是过好日子去了, 才短短一个多月, 就养出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贵”范儿。   但这种气质并不是游手好闲, 孩子们长得好, 白白净净、红唇齿白,让人一看小脸蛋就不由心生疼爱,如今又正式开了蒙, 身上有了些书卷气,看起来就像斯文俊逸的小秀才,所以沈徐氏更多的还是欣慰和自豪。   在亲妈眼看来, 不但好大儿越来越有翩翩读书郎的气质, 二儿子都变得乖巧懂事了许多, 他这会儿竟然主动带弟弟玩了。   小弟也足够聪明, 这么久不见,小家伙依然记得哥哥们,一看到他们便咧着小嘴伸手要抱抱,家里满是小家伙咯咯咯的笑声,就很和谐友爱了。   沈丽姝出来洗漱,看到这么一副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景象,很是松了口气。   弟弟们没有变成摆脱了紧箍咒的孙猴子,紧一紧皮子还可以继续使唤。   还好还好,并没有痛失两位工具人。   沈丽姝安心的和小伙伴们洗漱吃饭,两个工具人弟弟也自觉的拥簇着她,在她身边叽叽喳喳。   尤其是沈进殊,上一秒还跟臭弟弟玩得很开心,下一秒他就变脸了,撅着小嘴向她抗议:“阿姊,我不想带小弟了,我也可以跟哥哥们一样帮你串菜啊。”   沈丽姝摸了摸他的狗头,“乖,你年纪最小,大家才把带小弟这个最轻松的工作留给你的。”   沈进殊还处在吃软不吃硬的年纪,被漂亮阿姊又哄又摸头,小家伙被顺毛捋得很开心,但又不想放弃内心的坚持,憋了半天,还是期期艾艾的吐露了心声,“可是带小弟就只有十文钱……”   她就知道冤种弟弟不会无的放矢,但还是故作惊讶的问:“你想加工钱?”   沈进殊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如果我跟哥哥们一样串菜,会比带弟弟赚的更多吗?”   不得不说五岁的小朋友能思考这个问题,还是有些水平的,沈丽姝也不假思索的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心里是有些欣慰的,小家伙羡慕哥哥们赚的都比他多,却并没有仗着是她亲弟弟就理直气壮要求她加工资,而是想办法跳槽来换取高薪工作。两者看起来都是“追求上进”的表现,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沈丽姝如今发财了,就算他们不提,她也做好了给弟弟们加工资的打算,假期打工很辛苦的,多给点也好鼓励他们。   但如果弟弟主动要求,她就会很不高兴,最后直接不给加薪。爱干不干,不干拉倒。   既然弟弟没有变成软饭硬吃的啃姐族,知道打工的本质是多劳多得,沈丽姝便也愿意听听他的诉求,“跟哥哥们干一样的活,你不怕辛苦吗?”   小朋友握紧小拳拳一脸坚毅,“不怕,我很会串菜的,可以帮阿姊的忙!”   小嘴还挺甜,沈丽姝笑眯眯的问,“可是你不带小弟,还有谁适合照顾他?”   沈进殊知道哥哥们都要干活,肯定不能接他的班,皱起小眉头试探的问:“娘不能带小弟吗?”   “不能,娘负责的部分更重要,你们谁也替代不了。”沈丽姝说完就好整以暇等着,看他小脑瓜里还能想出什么主意。   没想到小朋友突然咧嘴一笑,不小心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那正好,让二舅带小弟回镇上,姥姥舅母那么多大人照顾他,还有小表弟跟他一起玩呢!”   大冤种这会儿估计在惊喜,世上还有这种好事?真是想啥来啥。   沈丽姝看他跃跃欲试的小表情,不由抽了抽嘴角,但凡小弟再大个一两岁,脱离婴儿范畴,沈丽姝都承认这是个好主意。然而让一周半的小宝宝远离父母当个留守婴儿,也太不人道了,自家还没困难到这份上,不至于不至于。   只是沈丽姝完全不考虑这个建议,沈徐氏反倒被二儿子说动了,虽然她也不舍得小儿子,可赚钱更重要,小弟也只是离开二十来天,娘家对孩子们如何,端看大弟二弟就知道了,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徐氏不由帮腔道:“姝娘,若真忙不过来,二弟说的也是个法子,索性小弟也已经断奶了……”   沈进殊闻言小脸都亮了,简直要跳起来庆祝,“阿姊,你看娘也觉得不错了。”   沈丽姝没有一味地提出反对意见,她只是悠悠然说,“我也有个建议,二弟不如考虑一下。把小弟送回镇上固然能解决问题,可是以你的小手和速度,跟哥哥们一块从早干到晚,最多也只能赚三十文,跟哥哥们可没得比。但你愿意一边带弟弟,一边抽空干活的话,就算你打两份工,你带小弟的那份工钱阿姊出了,二十文,串菜也能得二十,一天就是四十文,你选哪种?”   这还用选吗?小家伙听到他跟着哥哥们干活,能有三十文的时候,小脸就彻底放光了,但等沈丽姝把话说完,他那叫一个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带弟弟!”   沈丽姝点头,很好,为了多赚十文钱赚钱能屈能伸,不愧是她弟!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沈进殊如愿以偿升职加薪表示很满意,小儿子无需被送回娘家,沈徐氏也松了口气,最有可能表示抗议的沈小弟小朋友,又还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只知道哥哥姐姐频繁叫他名字,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一个劲在木马上咯咯直笑。   正所谓皆大欢喜。   而沈进殊自己得偿所愿,欢喜之余也没忘记他大哥,仰着小脑袋问:“阿姊阿姊,那大哥有多少工钱?”   “大哥当然比你多,他和你三表哥四表哥一样,都有五十文一天。”   竖着耳朵的沈文殊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握拳欢呼了一声。   这一回真正是无一人不满意了。   吃过饭后,沈丽姝和小伙伴们马不停蹄开始的备菜,经过长时间的实践锻炼,徐虎和徐力刀功已经颇为了得,有他们负责切菜,沈徐氏完全插不上手,她从今天起也不用亲自买菜了,因为要帮孩子们打工,沈徐氏得到了从商用食材中挑一些做饭的许可。   其实沈丽姝是建议她娘别做饭的,叫她爹下班回来,顺路去街上叫几个菜,上班时再顺便把店家的碗碟送回去,不等省了做饭的功夫,锅碗瓢盆都不用洗。   可惜沈徐氏不同意。   沈丽姝还没发现,在这个时代的女子看来,给全家人做饭并不是责任或负担,而是一种权利。   很多人忙忙碌碌大半生,也不过为了一口吃的,所以女人若能决定全家人的衣食起居,那就是是大权在握、说一不二了。   很多婆婆子孙成群,依然当家做主,把儿媳们治得服服帖帖,就是因为她们握住了这个权利,比如老家的叔婶婶,大嫂子自己都当婆婆了,每天和妯娌做饭依然要恭敬等婆婆拿钥匙拿米拿油盐,买菜那些跟钱沾边的活,但凡叔婶婶有空亲自去,都轮不到她们——沈徐氏并没有说孩子们血脉上的亲奶奶不好的意思,但幸福也着实是对比出来的,看到妯娌们一把年纪还在当小媳妇,她就无数次庆幸名义上的婆婆去得早。   哪怕从从嫁人开始当家做主,已有十多年之久,沈徐氏也不曾有丝毫厌倦心理,依然很珍惜并享受这些琐事。   姝娘建议她可以去外边买饭,沈徐氏当时就摇头失笑,“你还小,不懂这背后的意义,再如何忙,也不至于连做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沈丽姝:……   她其实很想问问这背后有什么意义,当老妈子的意义?   但看着老母亲甘之如饴的神情,沈丽姝只能默默送上五个字,“您高兴就好”,顺便再贴心的补上几句诸如娘做饭手艺没得说,但如果觉得辛苦,可千万别勉强的场面话。   果然这么一说后,她娘瞬间笑得春光灿烂、通体舒畅,那种自我价值被肯定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明显不是她强行撒钱能做到的。   被姝娘尊重祝福了的沈徐氏,更加坚定了要里外一把抓的决心。   只不过孩子们都在时她插不上手,便抓紧时间带小儿子出去串串门,免得他们都忙起来后,小家伙觉得被冷落而哭闹。   沈进殊一看臭弟弟出去玩的,当时的表情就像逃出生天,然后就欢天喜地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搬砖了。他还从不见外,发现围着木盆串串的位置几近满员,自个儿搬个小杌子把本来挨着沈丽姝的亲哥挤开,强势加入他们。   好在他跟亲哥都是小不点儿,挤一挤还能塞得下。   但很快沈丽姝发现,身边不是多了个打工人,而是来了位气氛组,自从他来到旁边,她的耳朵就没安静过,小家伙嘚啵嘚啵能讲一个小时不带停的,而且事无巨细、口齿清晰,嘴巴也甜,左一句阿姊又一句阿姊。   闹腾的沈丽姝都觉得他去读书太屈才了,不如跟他们去摆摊,这单口相声的本事,再多客人他也招待得过来。   想到读书,沈丽姝便忍不住感叹,“林夫子都教了你们什么,不会教你们跟人聊天了吧?”   入学一个月,她弟都会说相声了,林夫子可真是个人才!   小老弟可听不得这种话,无故躺枪的沈文殊都忍不住抬头,小眼神委屈又幽怨的看了阿姊一眼,沈进殊更是大声道:“我们都把写得最好的那些字让二舅带回来了,阿姊没看过吗?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们!”   沈丽姝表示不背这个锅,她也很理直气壮,“我要是不关心你们,秦叔叔送我上好的文房四宝,就不会特意给你们留一份了。”   沈文殊只听二舅说过齐叔叔有个朋友秦叔叔,也很喜欢阿姊和他们家的烧烤,那个叔叔家里还是当什么什么大官的,特别了不起。   不过秦叔叔给阿姊送文房四宝的事,他也是头一回听说,闻言又惊又喜,忍不住插了句,“阿姊,真的我们也有吗?”   “秦叔叔送我了,自然就是我的,你们表现好,我就也给你们奖励一份。”   沈文殊举手表示他表现很棒的,“夫子说我学《千字文》过半,也会书写,学得比很多人都快。”   沈丽姝依稀记得自己上学期间,有阵子很流行国学启蒙,有人说孩子只要学会《千字文》,就相当于掌握了一半小学生所需的识字量。那她弟两个多月学会《千字文》,纵然先前在家打过基础,这效率也是相当可以了。   她毫不吝啬的给大弟点了个赞,“大弟真厉害,有空把你会的字写一遍给我看看,要是写得好,阿姊就给你奖励。”   “哼。”沈进殊小脸明显写着不服,又不甘心阿姊自夸哥哥,撅着嘴道,“夫子说我学得也很好呢。”   沈丽姝故意问:“所以你也学会半本《千字文》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沈进殊零基础,年龄又小,要是刚启蒙就能赶上他哥的进度,那他岂不是天才儿童?   早该被他们发现抓去上学了,怎么还会“蹉跎”到六岁(虚岁)!   但沈进殊也半点不气馁,挺起小胸脯骄傲道:“林夫子说,他明年动身前,要举荐我去林举人身边学习。”   这是沈丽姝始料未及的,转头去看徐二舅。   徐二舅无奈点头,“我们也是前日才知道林夫子的打算,本来要通知你们的,大弟和二弟偏要他们自己回来告诉你们。”   沈丽姝在意的不是这些细节,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我记得您和姥爷之前说过,林举人轻易不收学生,要收也只会收那种有资质、可以走科举的苗子?”   这回不用徐二舅回答,沈四伯他们都能给出肯定的答案,“那是自然,林举人收徒标准可高了,除了他儿子和一位族侄,咱们镇上就再没人能入他的眼。”   “听说林举人另收的几个学生,有两个是他同窗家的孩子,可见林举人的学问也很不一般呢。”   徐二舅热情加入讨论,“有件事你们都不知道,镇上那些老秀才都说,林举人的学问完全可以去考进士的,只是他身子弱,怕遭不住那个罪,加上其独子林公子天资聪颖,林举人才暂且歇了科举的心思,专注在家培养林公子,也顺便教一教学生。”   得知林夫子有向林举人举荐学生的意图,徐姥爷也很激动,他跟沈丽姝想到一块去了,先不说林举人收不收收学生,至少林夫子这举动,说明他是看好孩子走科举路子的。   现如今,女婿是衙门小吏,工作身份都体面,姝娘又带着两家人一起赚大钱,他们只要肯齐心协力,供一两个孩子走科举想是没问题,压力大点,日子也只会比原先好过。但只要有孩子考取了秀才甚至是举人功名,那才是真正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家里培养了出了有功名的读书人,都不需要他升官发财、改换门庭,也能造福往后三代子孙了。   想到某些画面,徐姥爷心中便是一片火热,认为林夫子这般助人为乐,他们也要全力配合才行,劲往一处使,努力促成这桩大好事,他们的福气就在后头了。   于是老人家当时就给两个儿子下了死命令,要他们发动自己认识的“狐朋狗友”们,全方位打听林举人的事情,最好事无巨细,不能漏掉丝毫细节。   虽然他们和林举人都住在通许镇,细究起来还有七拐八绕的关系,但是一个是普通人家,一个是当地“豪门名流”,差距之大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以往没机会打交道,就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还好徐大舅和徐二舅都算是交游广阔的类型,奉旨吃瓜,还真听了一耳朵林举人有多牛逼的事迹回来,然后就让想要分析一下他们能从哪里下手的徐姥爷彻底麻爪了。   好像……根本无从下手啊,林举人不缺名也不缺利,林家也够有钱的了,那些想让孩子跟林举人念书的地主员外,不知道明里暗里给林举人送了多少好东西,人家都不为所动的,自家这点家底,想突出重围也太难了。   徐二舅在跟大家八卦完,就委婉向沈丽姝表达了徐姥爷对此事帮不上的无奈,同时也提醒他们,这事真没法使力,只能听天由命,然后每日一祷告,希望林夫子能够说服林举人。   林夫子和林举人都姓林,又都是通许镇本地人,当然是有些关系的,林夫子算是林举人的族弟,虽然两家早已出了五服,但徐姥爷他们都乐观的认为,林夫子的话至少比外人好使些,这件事还是有一定成功的可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本来是该给妹夫和三妹说的,可外甥女只是简简单单的看他一眼,他就下意识把自己所知的东西,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给外甥女听了。   沈丽姝听完倒没有他们担心的失望或者忐忑,她正在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小老弟们,美滋滋道:“咱们这里可是汴京,镇上真正有学识的举人不多,难道京里还不着么?大不了多花些钱,再穷不能穷教育。只要他们有这个天分,好先生倒也没那么难找。”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林夫子是觉得二弟有天赋,还是大弟二弟都可以?”   沈文殊不好意思的低头,“夫子说我启蒙的晚,天资也一般,胜在读书专注刻苦,若有条件也可以试试科举,但二弟年纪小,可塑性极佳,最好不要浪费了。”   沈丽姝闻言放心了,立刻用手背蹭了把大弟的狗头,“我就说咱们大弟也是聪明好学的孩子,怎么会没天赋?你能够专注读书就是一种优势,不知道强过多少人。”   她知道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普通人,只要肯努力学习,清北那种顶尖大学可能需要一些天赋和运气,但是211还是可以肖想的。   换算成科举,大弟考中秀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沈丽姝甚至觉得,大弟转诉夫子的这番话里,对方顾虑的其实都不是他的天赋,而是担心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大部分家庭想要供一个读书人,都要举全家甚至是全族之力,在这个前提下,兄弟俩一个资质平平,一个天资过人,聪明人都应该懂得取舍,两个都想要,有可能到最后两个都供不起。   但林夫子显然不知道她如今的钞能力,供两个弟弟考科举,束脩书本和笔墨纸砚的费用,一年几十两到一百两顶了天,完全没压力。   沈文殊这两天是有些消沉的,尊敬的夫子那番话并不苛刻,却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他一直觉得自己勤奋刻苦,还比弟弟听话懂事,长辈们都夸他,原来在夫子心中,他远比不上弟弟。   他也不是要跟弟弟比谁厉害,弟弟脑瓜子聪明,以后能有大出息,他也很高兴,只是夫子那话背后的意思,让他莫名做了两天的噩梦,就好像他跟弟弟,从此也要变成两个世界的人。   沈文殊这几天一直被此事困扰,长辈们却都在为夫子要向林举人举荐弟弟而紧张激动,他不知道如何向他们表达这份困惑不安,心里也不想说,弟弟自己还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傻乐,更不能跟他说了。   于是小朋友只能默默藏起心事,把自己憋成一只忧郁的小包子,也就是沈丽姝问到这里,她又是他最信赖的阿姊,他才悄悄流露出一丝沮丧。   却没想到阿姊听了林夫子的话,非但没对他失望,还这般鼓励他夸奖他,这让沈文殊觉得灰暗的未来,一瞬间又变得光明缤纷了,情绪大起大落间,眼眶自然就红了,他努力压抑着飙泪的冲动,还带着些难以自信的问:“阿姊真的觉得我也优秀吗,可以跟弟弟一起走科举?”   沈进殊果然没辜负大哥对他的评价,闻言还可爱的歪着头,“大哥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想跟我一起读书吗?”   大哥根本不想理他。   沈丽姝也没理会,她看着大弟,语气掷地有声,“能走科举当然得走了,咱家不差这点钱。”   说完便宛如教导主任附体,目光如炬的看着两个弟弟,“从今往后,你们俩都要给我好好学习,头悬梁锥刺股,知道吗?”   沈进殊下意识摸了摸屁股,他不想懂……   就连沈文殊内心的欢喜也少了大半,立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阿姊这架势,读书……可能也许大概也不全是好事?   两位小朋友孩怕的抱紧自己。   背刺达人沈四伯就像看不到侄子们的慌张,他只要想到老沈家从此要出读书人,就已经美到上天了,叮嘱道:“大弟二弟只管听阿姊的话,准没错。”   不过,督促弟弟们头悬梁锥刺股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是出摊。 第53章   小麻烦。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扩充了人手, 拉长了一倍的工作时长,大家又还没学会摸鱼摆烂,一到营业时间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搬砖, 因此他们的营业额翻倍, 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两天就能轻松突破三位数。   这样的成绩让大家精神振奋,每天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 都没能消磨他们的意志, 小伙伴们看着两三天就要去钱庄换一次银子的大箱子,每天都斗志昂扬,充满了能量。   但沈丽姝却不是很满足的样子, 这天记完账, 她的神情颇为严肃:“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小伙伴本来还在欢呼庆祝, 一听都有些紧张不安, 有人急吼吼的问, “怎么, 是算错账了吗?”   沈丽姝摇摇头, 直接把他们的专用业绩本打开展示道, “你们有没有发现, 自从去了庙会,这上面就只有我的名字了?”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纷纷表示没毛病, “庙会那边又没有酒楼茶馆的,需要我们去送东西上门。咱们摊子上一直是姝娘你在招待客人,有什么赏银, 自然也都算你的。”   徐虎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上回那只装着六两金子的荷包, 姝娘这两日得的赏银也不多, 每次最多几百文而已。”   沈丽姝震惊的看着他,“表哥你飘了,几百文居然是而已?”   徐虎:“我不是我没有,我的意思是几百文赏银,奖金也就是几十文,咱们每天工钱都一百文了,倒也不必盯着这个。”   小伙伴们都很赞同徐虎的意见。   沈丽姝也觉得大家脚踏实地、不贪心冒进是好事,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可是上回发的工钱和奖金中,工钱具体是多少?”   众人无言以对。   不算最晚加入的沈四伯,他们上一回业绩最低的沈大山,都有三千几百文,大头都是靠赏银,真正工钱大概连零头都够不着。   若指望工钱赚这么多,他们得吭哧吭哧干两个多月吧。   本来沉浸在赚钱喜悦中、还没想到这茬的小伙伴们,被她说得有些慌了,这时身为长辈的沈四伯难得插了一嘴,“那个奖金算是意外之财,有当然很好,没有我们也不亏,每天一百文,上哪找这么好的事做?”   大家一听沈四伯说的有理,又纷纷附和他的观点去了。像极了随风摇摆的墙头草,都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沈丽姝一时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郁闷。   但大家这么个不争不抢的性格,对她最有利,就不做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了,她点头道,“是这么个理,但咱们换到庙会上摆摊,比在夜市要多累两三个时辰,就算没有了赏银,待遇也不能差太多,我认为可以把每日工钱提到两百文,庙会二十多天,那等这个庙会过完,每人都有五贯左右的工钱,也不辜负咱们过年期间还要披星戴月的辛苦了。”   一言不合又要加工资,又是翻倍的加钱,让才共事半个月、对她有财一起发的作风了解还不够深入的小伙伴们,又一次目瞪口呆。   沈丽姝单方面表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等这次庙会落幕,再视情况发一笔奖金,差不多就可以了。”   是时候启动年终奖制度。   她还是那句话,自己吃肉,也要保证小伙伴们都能喝到香喷喷的肉汤。   说到这里,沈丽姝对沈文殊和两个小表弟们说:“你们的工钱也翻一倍,每天一百文。”   沈进殊看着哥哥们都赶上了加薪的好事儿,他也彻底坐不住,眼巴巴问:“阿姊,我呢我呢?”   沈丽姝故作沉吟,“那你也加二十文吧。”   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她没有解释为什么大家的待遇都翻倍,唯独他只能加一半工钱,就是想看看冤种弟弟的反应。   然后就看到沈进殊好像捡了什么大便宜一样欢天喜地,小脸上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加的工钱比他们加起来都多了。   沈二弟的同学平时多么“斤斤计较”、“难以打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何时见过人精似的小家伙这么傻白甜?   徐鹭都忍不住替大家问出了心声,“二弟,我们都翻倍,你只多了二十文,不觉得失望吗?”   沈进殊挺着小胸脯一脸骄傲,“我也翻倍了啊,我跟你们一起串菜,每天二十文,现在都四十文了呢!”   这道题竟然没难住他,沈丽姝不由欣慰的摸了摸弟弟的狗头,“小脑瓜子反应还挺快。”   其实对于林夫子十分好看二弟走科举这件事,她至今都没多少真实感。   沈丽姝不是不希望弟弟们都有出息,主要是不相信所有好事都能落他们家。   自己才小伙伴们搞个日进斗金的大生意,眼看着就要发家致富奔小康了,然后满打满算才上学一个月的弟弟,就展现出了天才一般的读书资质,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   这么下去,沈丽姝都要怀疑自己拿的不是种田剧本了,毕竟冤种弟弟上学一个月就让启蒙先生惊为天人、哭着喊着求他考科举这种效率,接下来岂不是十岁中秀才,十五考举人,二十不到成为状元走上人生巅峰?她就该考虑自己是嫁高门还是嫁世家了,分分钟从种田换成宅斗赛道。   那画面太高能,沈丽姝想想都头皮发麻。   她还是更喜欢自己创业当老板的感觉。拒绝去想另一种可能。   但她最近有暗中观察二弟,越来越能理解林夫子的评价,小家伙确实有点天分和悟性在身上,堪称一点即通,要是生在现代,大概就是那种上课随便听听都能考高分,一旦认真起来就是所有任课老师大宝贝的学生,每个班上都有一两个。   很强,却也不是次次都能考第一名。   就像她家二弟,也没有聪明到被当成妖孽的地步,还是避免不了被哥哥姐姐们忽悠成铁憨憨的命运。   从这个角度,沈丽姝反而更能接受弟弟们都要考科举这件事。   大弟勤奋好学、天赋却普通,二弟聪明敏捷、论耐力多半比不上他哥,就这哥俩要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可别指望十年八年就上岸什么的。   且熬着吧。   这个家还是得指望她。   沈丽姝觉得自己又充满了斗志。   而小伙伴们,嘴上说着姝娘给得太多他们惶恐什么的,身体却很诚实的被金钱打动了,每天越发热火朝天的奋斗在搬砖第一线,导致烧烤摊业绩屡创新高。   这天,那位挥金如土、堪比散财童子的锦衣少年,又来照顾他们的生意了,脚边还跟了个粉雕玉琢、穿得也十分花团锦簇的奶团子。   金主小哥哥一个人出场,随行排场就足够夸张了,如今带上这个奶团子,随从却不止翻了一倍,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几十号人,从丫鬟小厮老妈子,到车夫侍卫,各类职能全备,几乎能满足他们的所有需求。   两位金尊玉贵的小祖宗,分明可以安安稳稳坐马车里,等底下人将看中的东西双手奉到跟前,他们非要亲自迈着小短腿来烧烤摊面前点菜。   沈丽姝也不知道这都什么毛病,莫非是传说中的豪门少爷下乡体验民间疾苦?   至少她可以确定,不管他们为着什么,都不会是看上她的美貌。   毕竟两位“贵客”的尊贵气质让他们气场看起来宛如两米八,再如何高大上,本质上仍是俩小屁孩,大的那个身高也就跟她差不多,按照男生发育年龄普遍比女生晚的规律,勉强算他们俩身体年龄差不多吧,小的那个可真是连奶膘都没褪,估计比她家二弟还小呢。   沈丽姝再自恋,也不能怀疑他们被她迷住了。   更何况就她瞧着,小朋友身后两位低眉顺眼、像丫鬟一般的姑娘,一个生得俏丽灵动、一个温婉清丽,真真是各有千秋、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丝毫不比她差呢。   所以就算他们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懂得欣赏美女,看自家府里环肥燕瘦的美人们就行了,完全没必要专门来看她。   真要找个理由,说不定人家就是爱上这一口了。   他们的烧烤经营不算久,却俨然是汴京城里的一大特色,拥有一批忠实用户很说得过去。   榜一大哥是壕无人性了些,但对他们也是没的说,每次来了总要让自己大发一笔,沈丽姝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用心、热心、贴心的为VIP顾客服务。   然后,专心致志服务贵客的沈丽姝,听到满身富贵逼人的小团子奶声奶气的仰头喊十八哥,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偷偷看了传说中的“十八公子”一眼。   好家伙,她以为自家爹娘已经够能生的了,这里竟然还有个十八公子,人丁是否过于兴旺了些?   少见多怪的沈丽姝只看一眼就飞快收回视线,垂头默默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去了。   完全不知道她这么隐晦的一瞥,也被当事人精准的逮个正着,对方也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一无所知的沈丽姝看着小伙伴们分了几批,才陆续把大顾客所需的东西烤好,她也飞快的算出来价格,“您好,诚惠五百六十文。”   大客户喜欢给砸钱是一回事,该报的价格不能乱报,做生意吃相可不能太难看。   大客户这次点的东西,比上次翻了一倍不止,也因此等了近半个小时才好。   沈丽姝确定两个小朋友肯定没这么大胃口,这玩意儿也不健康,身边这些人,估计也不敢让小祖宗真敞开肚皮来吃。   两次的菜单,应该都把随行人员的份也算进去了,所以这次会翻了一倍还多。   这让沈丽姝觉得,VIP顾客看起来高不可攀,其实也挺平易近人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家教好。   不管怎么说,体恤下人,都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品质。   这也是她都翻车过一回,还敢当面吃瓜的原因了。   如此暗中分析了一通,VIP顾客身边的随从已经上前把香喷喷的烤串都打包好了。   是的打包,人家这次可谓是有备而来,沈丽姝还没办法给有需要的客户提供打包盒,他们就自备,还是散发着浓浓高贵气息的紫檀木食盒,多层豪华款式,一次就准备了两个,每个都要三尺高,足够把小主子要的烤串都打包起来,然后让人高马大的护卫拎着,他们边走边吃,干净卫生又保温。   只是这样的大手笔,又一次把沈丽姝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随着烤串打包完毕,钱也迅速到账,跟沈丽姝预料的一样,还是熟悉的荷包熟悉的味道,隔着布料一摸就知道,不出意外又是三颗金锞子。   果然这样的VIP顾客,哪怕是社死也值得一盼,毕竟他多来几回,她别说是开店,买房的钱都可能凑齐了。   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位大客户养活了一整个公司吧。   躺赢的感觉太美好了。   只不过沈丽姝幸福收小费的时候,还出了个小插曲,这次的荷包,是大客户亲手给的,大概是因为随从们忙着打包食盒,加上他们勉强算是打第三回 交道了吧,几次接触证明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小生意人,也无需太过防范,对方就亲自上上前付账了。   沈丽姝不知道这些大家族的讲究,对这个举动便也没多在意,只面上做出一分受宠若惊的样子,加上暴富的喜悦,倒是让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格外真诚。   本来只是缠着“十八哥”问东问西、并不搭理外人的奶团子,仰头不经意间看到沈丽姝脸上灿烂夺目的笑容,大眼睛呆了一下,突然“屈尊降贵”跟她说话了,“我也有钱,临萱,赏她——”   虽然依旧奶声奶气,这主子的派头却十足,甚至比他“十八哥”还骄傲些。   眼看着随着奶团子的话落音,身后那位俏丽非常的丫鬟就要上来掏钱,沈丽姝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她手里正拿着大客户给的荷包,再收一笔巨款,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不由得委婉的谢绝道,“多谢小公子厚爱,这位公子已经给付过账,很不必再给了,二位若是喜欢,不如下回再赏面。”   她也就是顺口说了句欢迎下次光临,不想小朋友第一次被拒绝的小朋友当真了,点了点小脑袋,傲然道:“行,小爷下回再来。”   第一次亲耳听到“小爷”这种中二气息十足的自称,还是从软绵绵的奶团子嘴里说出来,沈丽姝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下意识就接道:“那就恭候大驾了。”   小朋友只当这个穿得灰扑扑不起眼、但还挺有意思的人,是彻底被他的气场征服了,越发扬起小下巴,只骄傲的给了鼻音以示回应。   他的“十八哥”翘了翘嘴角,大概被这一幕逗乐了,心情不错的拉了一把弟弟,“走了。”   俩小祖宗挥一挥衣袖,带走了一大片随从,也让沈丽姝他们的烧烤摊面前突然变得空旷无人。   本来在这两位贵客到来之前,小郎君烤肉依然是这一带最热闹的摊子,没有之一。但当几十号随从拥簇着两个高贵不可侵犯的小少爷靠近,等在前面的顾客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脚底抹油溜了。   在城里混最要紧就是看眼色,一顿烤肉不吃死不了人,一不小心得罪贵人,全家跟着遭殃,惹不起惹不起,看到这类人,最好有多远跑多远。   就是因为跑的太远了,贵客离开,他们也没这么快迅速聚拢过来。   好在沈丽姝他们又发了一笔财,丝毫不在意这点小损失。   大家反而趁着还没几个顾客,争分夺秒朝沈丽姝挤眉弄眼:“姝娘,荷包……”   还有人暗中比了三根手指。   沈丽姝点点头。   小伙伴们喜出望外,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干劲,便一鼓作气把剩下食材都卖完了。   这天回家一盘账,惊喜的发现单日营业额又破了新纪录,五十二贯的收银加上六两金子,当日总收入一百一十二两,首次突破三位数!   虽然赏银又是姝娘收的,但这个天文数字也足够鼓舞人心。何况姝娘上回还重新调整了规则,说庙会这近一个月的奖金不用按每个人收的赏银算,而是算最后的总盈利,利润超出一定的数目,就拿出十之一二来平分给大家当奖金。   这二十多天,每人光工钱就有近五贯了,再加上姝娘说的奖金,他们岂不是赚翻了?   大家虽然都有点被姝娘的大手笔镇住了,但又忍不住期待起来,每次收入创新高,他们的激动和欢喜,甚至一点都不比沈丽姝这个大老板少。   他们永远不用羡慕姝娘赚的多,因为姝娘善良大度又豁达,她赚的越多,给他们的也就越多,所以大家只需要齐心协力、让烧烤摊生意越来越好。   在金钱的驱动下,从腊月到正月,小伙伴都一丝不苟的努力搬砖,因为忙着摆摊赚钱,大家甚至年夜饭都没好好吃。   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过得最富足的一个新年,工作越是辛苦,沈丽姝越是请爹娘保证好大家的后勤补给,什么牛羊鸡鸭鱼肉,只要市场有卖,统统买回来给大家补身子。   另外,身为老板的沈丽姝,还自掏腰包给大家发福利。   起因是她常常趁客人不是很多、大家还能应付的时候,轮流拉上一两个小伙伴去逛庙会,带点吃的喝的回来给大家解乏放松,偶然一次逛的远了些,看到竟然还有在庙会上卖布料的,质量也还可以,难得是花纹颇为精巧,据说是江南的时兴料子。   沈丽姝都觉得不错了,便回去叫小伙伴们轮流抽空去选花样,每人都可挑一匹布,她付钱,庙会过后补年假正好带回家,或者是正月里老家亲戚们来城里拜年,让捎回去给他们做衣裳。   其实以她如今的身家,发员工福利大可以直接带小伙伴们去店里挑成衣,大家随时随地能穿新衣服,完全不用等到补年假那么晚。   但沈丽姝跟小伙伴们分析了一下,买成衣只能买一身,但是一匹布够他们两三身新衣裳的,自己穿不了这么多,还可以给家人穿。   这群小伙伴们,虽然不是谁都像沈四伯一样,但凡有点好东西,自己一点舍不得用,惦记着留给家里的媳妇孩子和老父母。但是他们在城里丰衣足食,赚了大钱,也会想要照顾各自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沈丽姝想把成衣换成布匹,让小伙伴们捎回家多做几身衣裳的想法,跟他们可谓是一拍即合,就没有人不称颂她的机智无双。   所以,尽管工作辛苦,但大家每天都过得很快乐,还有鸡鸭鱼肉、好吃好喝,这样的日子神仙都羡慕。搬了近一个春节的砖,除了长身体的孩子们显不出太大变化,沈四伯和大堂哥的脸,结结实实的圆了一圈,让眼巴巴进城拜年,正要拉着他们细细打量、唠叨一阵累了瘦了的家人们,话说到一半都哽住了。   吃的好住的好,还有钱赚,还能长肉,世上竟有这种好事。   他们自己都想来了,哪里还心疼得下去!   于是以沈爷爷沈奶奶为首的沈家人,拜完年回去之前,都一个劲叮嘱自家孩子:“好好干活,别偷懒,拿了这么多工钱,做的事可要对得起姝娘。”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丽姝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都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了。   但生活就像沈丽姝想的那样,好事不能总发生在一人身上,顺风顺水久了,偶尔也会遇到些波折,他们也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这天,沈丽姝听顾客说他们前边有个摊子在卖果子,很是新鲜难得,让这阵子大鱼大肉的她都有点馋了,便拉上沈大路摸鱼去凑热闹,排了半刻钟的队,果然没让他们失望,这摊子上竟然有传说中的冻梨卖,她在现代都没吃上的好东西!   据摊主介绍,他们从很远的北方赶来,一路上跋山涉水,行路艰难,还险些错过了庙会节,只勉强赶上热闹的尾巴。因而这果子极为难得,价格也没法降低,得按个算,一个果子就要十文钱。   沈丽姝心想跟这庙会上的奸商们比起来,她还是不够心黑啊,香喷喷的烤肉竟然只要一文一串,便宜的让人落泪。不过一边喊着奸商,她掏钱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把家里的爹娘和弟弟们也都算上,每人一只冻梨,就要十七只,付了一百七十文。   让二堂哥把还没来得及装钱的背包贡献出来装冻梨。   这会儿的梨子,比沈丽姝吃过的小了一圈,但冻过以后水分应该挺足,所以装在背包里也鼓鼓囊囊的。   花了一笔大钱的两人心满意足打道回自家摊子。   就在这个时候,沈丽姝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耀眼夺目的奶团子,她当时眼皮就狠狠一跳,原因无他,奶团子这一次别说跟他哥了,身边甚至一个侍卫随从都见不着。   不,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他似乎被一对看起来平平无奇、神色气质却十分阴郁的中年夫妻缠住了。   也是,这小朋友一身穿戴价值不菲,宛如移动的珠宝展示柜,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之上,能有什么好结果?   只是这一幕好巧不巧让她撞见,沈丽姝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什么都没有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她都能看得出小朋友身份贵重,搞不好这件事不简单,最好是明哲保身。 第54章   好人好事。   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 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大概都是冲上去见义勇为。   宁愿是多此一举,也比坐视不理强, 因为倘若那对中年夫妻真是人贩子, 她的犹豫,可能就会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   若还是在现代, 沈丽姝也不会管这么多, 早就边打报警电话边冲了。   但眼下这诡异的情形,就让沈丽姝不敢动不敢动。   小朋友上一回出街,身后还要带着丫鬟老妈子和侍卫等浩浩荡荡几十号人, 看着像还没断奶的团子, 可他说要赏她, 身后那群岁数连零头都比他大的随从, 竟无一人敢置喙奶团子的决定, 他们甚至连个眼风都没有, 只那位被点名的丫鬟依言出列, 堪称令行禁止、言听计从。   这种种细节, 都说明小朋友身份尊贵且极受重视。沈丽姝没见过什么世面, 她只能想到《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那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凤凰蛋。   而眼前, 这样一位如贾宝玉般金尊玉贵的小祖宗,竟然能孤身一人出现在游人如织的庙会上,这难道不是最大的bug?沈丽姝都想问天问到底,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会发生让一个虚岁或许都不满五岁的小朋友, 甩开身前身后大几十号人, 一个人跑来庙会撒欢。   莫非他智多近妖、把所有大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真要那么牛逼,这会儿就不会被那对中年夫妻缠住了。   说起来,那对中年夫妻的出现,甚至比“奶团子离家记”更不科学。   沈丽姝穿越这么久,几乎没见过当街欺凌弱小的纨绔恶霸,难道是因为这个朝代的治安格外优秀,或是权贵阶级特别平易近人吗?   必然不是。   普通百姓没像电视剧里那样动不动被欺负,是因为大家在生活中精通苟学,碰到疑似身份尊贵的,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绕道走,有多远跑多远,不去接触,当然也没机会被欺负。   同样的,犯罪团伙也不敢招惹这种权贵阶级,有命赚钱也要命花才行,一旦惹到上不得了的大人物,钱搞来了,人也差不多无了,搞不好还要牵连家人,再是亡命之徒也犯不着干这个,去找普通百姓和富商搞点钱花他不香吗?   在这种风气下,竟然有人偏要迎难而上,跑去纠缠连没见过世面的她都能看出不简单的奶团子,沈丽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它实实在在发生了,还那么运气不好的就在她面前上演。   沈丽姝就很绝望,她也想当一个善良的、见义勇为的小仙女,可她当得起吗?万一人家是神仙打架,那他们勇敢冲上去,最后就会变成遭殃的小鬼。   她还不是一个人,身边跟着二堂哥,不远处的摊子上还有那么多勤劳可爱的小伙伴,家里还有无条件信任她的爹娘和弟弟们,总不能为了做好事,把一家子整整齐齐交代进来吧。   所以沈丽姝第一反应是什么都没看到,转身就走。   反正隔的这么远,只要她跑的够快,麻烦就追不上他们。   随便还要安慰自己,奶团子家里也不简单,说不定已经发现他不在的事实,带着大部队在赶来的路上了,根本用不着她当救世主。   可是想到爹娘和弟弟,沈丽姝心底又是一颤,她也是当姐姐的人,让她看着跟弟弟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陷入险境却视若无睹,她的脚底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法迈出一步。   万一奶团子的家人赶不上救援呢?万一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他真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一对打算拐了他去天涯海角再“出手”的纯亡命之徒呢?   那她就造了大孽,既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对不起奶团子他“十八哥”送他们的那么多金子。   这一刻,沈丽姝脑海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宛如一辈子那么漫长,但现实中也才过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无数次想要逃离的脚到底也没有迈出去,沈丽姝一边在心里哀叹便宜果然不是那么好占的,收了人家那么好处,总要干一回人事。   一边扯住了二堂哥的袖子,“我好像看到了给咱们荷包的那位公子他弟弟,要不过去瞧瞧吧?”   嘴上说着问句,沈丽姝其实根本没等二堂哥回复,就拽着他的袖子勇往直前了。   她内心还要庆幸,跟她出来摸鱼的是将要成年二堂哥,看着也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那对“夫妻”应该要掂量一下,而不是把他们也当成送上门的小点心照单全收。   只要对方有所顾忌,自己就有发挥的机会,哪怕没办法靠他们两个把奶团子拯救出来,也能拖延时间,拖到奶团子家人找来,或是街道司的工作人员上来整理治安,他们就赢了。   事实上,沈丽姝更希望是后者。   这阵子随着他们的烧烤摊打响名气,老爹也在齐孔目的穿针引线下,跟街道司有了交情,尤其是负责大相国寺和州桥这两块的衙役,出去喝过几回酒,已经可以称兄道弟了,连带着沈丽姝见了他们,也是亲亲热热的喊叔伯。   这份见义勇为的功劳,当然最好是送给那群叔叔伯伯,他们负责这里的治安,拯救落难小公子正是应有之义,并不会因此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沈丽姝的想法太多太杂乱,沈大路就太简单粗暴了些,那位赏荷包的锦衣少年,一次给他带来了足足二两银子的奖金,在他心里就是恩人一般的存在了。   恩人的弟弟似乎有麻烦,他们当然义不容辞,能帮就帮。   何况提议去看看的是他们家聪明能干的姝娘,沈大路认为只需要像以往那般听从就行了,完全没想过他们救不了人反而把自己搭上的可能性,因而抬脚就走,十分干脆利落。   沈丽姝眼角余光瞥见二堂哥无所畏惧的神情,暗暗叹气,她就知道兄弟们指望不上,真出事还得她一个人扛。   感觉头顶的压力更大了,沈丽姝一边向前,一边头脑风暴,构想各种可能情景和应对方案,还没想出个头绪,倒是听见了奶团子的声音,隐隐提到了烤肉两字。   沈丽姝差点脚一滑摔倒,有个不妙的猜测,该不会奶团子这回跑出来,就是为了兑现那句“小爷下回再来”吧?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猜测成真,而她铁了心见死不救,到时候奶团子真丢了,他家里的人找到他们烧烤摊的画面——一定会很惨烈,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了,正准备做好人好事,突然发现救了这个人,便相当于救了他们自己,那真是不顾代价也要救啊。   沈丽姝立刻调整心态,也顾不上她还没想到好的对策,拉上二堂哥先冲了再说,几个箭步就到了奶团子和那对“夫妻”跟前,就兴冲冲道:“咦小公子,伯父他们叫我们俩过来看看,真的是您呀,怎么还在这儿?您兄长已经到前面去了……”   他们跟奶团子当然远没有这么熟稔,甚至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不表现得亲热些,沈丽姝怕吓不跑坏人,因此这番话还透露了两个重点,他们自己人多势众,而小朋友的支援也马上就到了。   若只是想求财,眼看着占不到便宜,这会儿就该知难而退了。   紧急关头,沈丽姝只能想出这么个经不起推敲的借口,还以为要纠缠一阵,结果她话都没说完,那对夫妻见势不对,已经不知不觉往后退了好几步,接着一个闪身夺路而逃。   他们的穿着打扮十分普通,容貌身材毫无特色,因此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身影已然淹没在了人群里。   沈丽姝:……   这、好人好事这么简单的吗?亏她还做了那么多思想工作!   想到行动之前和过程中的那些心路历程,沈丽姝就觉得尴尬,一低头,更是对上一双充满审视的眼神。   好吧,她只从小朋友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里,看到一汪清泉,仿佛有种清澈见底、涤荡心灵的力量。“审视”什么的,都是他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你刚才说十八哥?可是十八哥今日并未出门。”   沈丽姝眨了眨眼睛,不想承认是自己的戏太过了,只好看着那对男女消失的方向,生硬转移话题道,“啊对了,小公子,方才那对男女是谁,就这么走了没问题吗?”   小朋友还是太年轻,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轻轻松松就被她转移了重点,背着小手一派傲然的轻哼,“哼,一看就不是好人,我说要去吃烤肉,还想哄我去另一个方向,以为小爷跟他们似的不认路么?”   沈丽姝完全没有转移了话题的喜悦,以为一想到她猜测成真,这倒霉孩子真是冲着他们来的,她脸上的笑容就十分虚弱,“您……就一个人出来吃烤肉吗?”   “带了两个侍卫,但走到半路被一队冲出来打架斗殴的人冲散了,小爷记得路,就一个人过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些,沈丽姝才不相信一切都是巧合,而更让她震惊的还是小朋友的处变不惊,跟侍卫走散了,还要一个人前往目的地,这是何等的艺高人胆大?内心疯狂吐着槽,沈丽姝继续问:“所以那对夫妻,是后来出现的?”   奶团子回头给了她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大概被问得不耐烦了。   沈丽姝也很惭愧,她好像快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但她真的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不通啊,就比如说奶团子身份如此高贵,为什么今天出门才带两个侍卫,难道他们家突然资产缩水、请不起那么多保镖了?   说话间,小朋友已经反客为主,领着他们往烧烤摊方向去了,他们非但没法阻止,还要亦趋亦步、小心翼翼护着他,毕竟小祖宗要是在自己手上弄丢了,把他们打死都赔不起。   沈丽姝也只能挑最重要的内容说,“小公子跟侍卫走散,他们想是心急如焚,不如我们送你去街道司,让差役们先帮您寻人可好?”   闻言沈大路和奶团子齐刷刷抬头,沈大路先问出来:“为何要去街道司?”   他觉得叔父在衙门当差,他们去衙门岂不比街道司更方便?   奶团子不知道当然不知道他们家跟衙门的关系,慢了一步,便只能点头附和沈大路的话,“对啊,你们不能帮我寻人吗?”   沈丽姝心想果然是位小祖宗,理直气壮要别人为他服务。   可她甚至不想把老爹牵扯进来,怕这事弄不好反倒给自家再惹来一堆麻烦,她自己就更不想伺候活祖宗了,于是努力祸水东引,“小公子说笑了,我们还在做生意,怕是没法子帮您寻人,再说大家对附近也不熟悉,怕是想帮忙也有心无力。而街道司管辖这一片,请他们帮忙更为稳妥。”   小祖宗很有范儿的道,“原来如此,小爷不怪你们。”   沈丽姝嘴角疯狂抽搐,还要努力保持笑容,“小公子,街道司在咱们左手那边……”   小祖宗坚定不移的右拐向烧烤摊所在的位置,很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去街道司,他们知道我来吃烤肉,待会就找过来了。”   沈丽姝:……   她好想问问这位小祖宗,到底为何对他们的烤肉如此执着,执着在哪里,他们改行不行?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痛苦,走在前面的奶团子脚步一顿,眯眼看过来,奶呼呼的小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你这什么态度,不欢迎小爷?”   这个眯眼,不能说跟不怒自威一模一样,简直是毫不相干。   但沈丽姝也意识到了小朋友跟家里随意忽悠的弟弟们的不同,她也正色起来,犹豫的打量了眼对方空空如也、连个荷包玉佩也没有的腰间,诚实的说:“我们都十分欢迎小公子的光临,只是小本生意,向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账,请问您身上带钱了吗?”   很显然,小祖宗身边那么多人伺候,自己从来不需要考虑钱财问题,这会儿跟底下人走散,除了价值不菲的衣裳和配饰,还真就身无分文了。可他社会阅历几乎为零,也不知道自己不耐烦用的那些配饰多么值钱,于是就被沈丽姝戳中了痛脚。   本来从始至终抬着小下巴,宛如骄傲孔雀的小朋友,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丝窘迫,又不想承认自己吃霸王餐,便倔强道:“等他们来找我,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沈丽姝自认是个正经人,再穷也不能骗小孩子的零花钱,因此对这个提议不为所动,并趁机提出要求,“既然如此,不如等您的侍卫到了再点单?”   虽然小朋友连跟侍卫走散了、都不改其志要来他们家吃烤肉的坚持,让她很感动,但内心也免不了怀疑一下下,会不会就是家里人不想让小朋友吃烧烤,他才只带了两个侍卫“离家出走”,导致险些在中途被拐走的?   就当是她的脑补过头吧,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性,沈丽姝就不敢轻举妄动,在能帮他们背锅的人出现之前,可不敢随便给小祖宗吃烧烤。   这是沈丽姝最后的倔强。   很显然,奶团子年纪小,在家中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今天却屡次被沈丽姝拒绝,真不高兴了,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回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沈丽姝也不闪不避跟他对视。   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却冷得让沈大路不敢插话,看看姝娘,又看看软绵绵一团的小贵人,最后把头一埋,学着他们默不作声。   这场眼神拉锯战持续了几分钟,奶团子大概瞪得眼睛酸了,于是最后以他重重的冷哼声告终。小祖宗的气场全开,但真到了烧烤摊前,他倒也没坚持点菜,而是板着小脸高冷的问沈丽姝:“不让吃烤肉,那小爷坐哪儿?”   语气带着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这一路走来,他的小短腿都有点酸了,沈丽姝要是不那么对他,他看她还挺顺眼,愿意屈尊降贵给她抱的。   但因为她的态度,小祖宗不乐意给抱了,更不肯让沈大路那样憨头憨脑的人抱自己,只能倔强的自己走全程,都累到喘气了,以至于看沈丽姝的眼神也越发幽怨。   沈丽姝只当不知道,见他脾气大归大,倒也听得进劝说,她却是松了口气,又恢复了笑容和热情,“小公子若不嫌弃,我们倒是有个歇脚的杌子,不如您在此处歇一歇?”   说话间,沈丽姝麻溜抽出了他们的歇脚凳,摆在了“收银台”后面一些的位置。   以前“收银台”是她的专属位置,但经过一个多月的实践,徐虎和沈大柳也越来越能胜任这份工作,这会儿就是沈大柳站在收银台,由他和一张摆食材的长桌隔开外边人群,而收银台后面更多的小伙伴忙忙碌碌,如此就可把小朋友团团包围起来,确保他们沉迷搬砖的时候,奶团子也不会被人趁乱偷走。   奶团子不知道沈丽姝的良苦用心,只当她这番表现,是及时意识到错误,又来讨好他了。   既然知错能改,他就勉强原谅她,一屁股坐在杌子上,仍骄傲的仰着头:“那你也在这陪小爷。”   沈丽姝:……   因着奶团子眼里只有沈丽姝一人的表现,小伙伴们对他们出去一趟捡来个小祖宗一事再是目瞪口呆,也不敢问姝娘,都不约而同找沈大路打听去了。   沈大路起初跟着姝娘去“瞧瞧”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幸好姝娘和小公子对话他听懂了,于是简单总结道,“小公子带着侍卫来咱们这吃烧烤,半道被冲散,他便自己来,中途又遇上两个拍花子的,刚好让姝娘眼尖瞧见了,拉着我上前,那两人一见我俩就跑没影了,小公子不想去街道司寻差役帮他找人,说他的侍卫知道来咱们这,我们就带他来了。”   连知道来龙去脉的二堂哥,都丝毫不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什么问题,只是听转述的小伙伴们就更一无所知了,都觉得帮贵客的弟弟赶跑拍花子纯属举手之劳,不是啥大事,他们被满足了好奇心,也就安心营业了。   看姝娘被缠得没办法,蹲在地上陪小祖宗聊天,沈大柳还给她加油打气,“姝娘你安心陪小公子说话,这会儿客人不是很多,我们忙得过来,不用担心。”   沈丽姝对小伙伴的傻白甜程度感到绝望。   小祖宗倒是挺满意,小下巴抬得更高了,“你叫姝娘?”   “是。”   “姓名是什么?”   其实这时代还是有很多讲究的,比如女子嫁人以后,闺名就不能再给外人叫了,所以街坊邻居多称呼她娘“徐三娘”“徐娘子”或“押司娘子”。   但沈丽姝因为不是土著,对这种细节不大在意,何况她才十岁,奶团子更是连她年龄的一半都没有,一个小学生,一个顶多幼稚园中班,男女大防怎么也讲究不到他们身上来,便随口回道:“我叫沈丽姝,‘御笔按图点丽姝’的那个丽姝。”   奶团子点点头,还挺懂礼貌,“那我也告诉你姓名,你不能告诉别人,我姓赵……”   沈丽姝腾的一下站起来,开始浮夸的表演:“哎呀,我花了十文一颗买的梨子,险些就忘了,大路哥——”   赵小朋友被她突如其来的表演吓一跳,都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只知道扎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沈丽姝这声音大得对面的顾客都听见了,身后的沈大路自然也没有错过,连忙上前一步道:“都在我兜里,怎么了?”   “摊主说了,这个不能放太久,软了就没那么甜了,快趁新鲜分给大家,每人一个。”   沈大路低头看了看坐在小杌子上、看起来格外乖巧的小贵人,丽姝沉痛的点点头,于是赵小朋友也得到了一颗冻梨。看着其他人大口啃着香甜无比,他果然彻底把自我介绍的事抛之脑后了,也捧着冻梨津津有味啃起来。 第55章   小小的蝴蝶翅膀。   奶团子还是很好忽悠的, 因为小朋友往往没大人那么多复杂心事,只要找到让他们感兴趣的事情,他们就能表现出超高的专注力。   就像啃冻梨, 看着旁边一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 先入为主就觉得这果子不错了,试着咬一口, 果然汁水饱满、颇为甘甜, 好像不比府里的琼浆玉液、山珍海味差呢。   于是在现场氛围的带动下,奶团子也越啃越香甜,一发不可收拾了。   沈丽姝怕他太快啃完冻梨, 又想起自我介绍那茬子事, 他敢说她也不敢听啊, 便故意哄小朋友慢慢吃, 仔细品味它的甘甜余韵。   奶团子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那他们怎么不慢慢吃?”   “他们要赶紧吃完招待客人, 没法用心品味, 这种机会就咱们俩有。”沈丽姝手里也拿了颗冻梨, 她的偷懒小马扎被小祖宗占据着, 只能继续蹲地上。   这就是穿男装的好处,想蹲就蹲,蹲累了还能席地而坐, 哪怕许多顾客一眼就看出她是小娘子,也不会过多置喙。   但她要是公然以女生打扮做“不雅姿态”,绝对会有老古板跳出来指责她伤风败俗。还不止一位。   沈丽姝无所顾忌的蹲地上, 奶团子端端正正坐小马扎, 两人视线刚好齐平, 她又习惯看着人的眼睛说话, 显得无比真诚,“我陪你一起细细品味,看咱俩谁吃的慢。”   世上还有这种“比赛”,奶团子呆愣的眨了眨眼睛,随即兴奋点头:“好!”   于是等奶团子的侍卫们寻过来,就看到他们家小主子捧着一颗已经啃禿了果核,还舍不得扔,依然专心致志舔舐的画面,差点吓跪了。我   要不是确定跟小祖宗分散半个时辰都不到,他们都要以为小主子饿了几天几夜,马上就要摆个破碗坐在路边讨饭了。   眼前一幕冲击力太大,显然让这些见多识广的侍卫们也慌了神,遂一拥而上将小主子团团围住。   场面十分夸张,前来寻找奶团子的侍卫远不止两个,而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个个人高马大、气势非凡,把他们的小烧烤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好沈丽姝反应快,第一时间拉着不知所措的小伙伴们退到外围。不是所有吃瓜现场都可以强势围观的。   要不是怕表现的太明显,她甚至又想跟一哄而散的顾客们那样,有多远跑多远了。   不过现在也算安全距离,没有太刻意的撇清关系,又听不见侍卫们和奶团子的对话,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沈丽姝都想给自己点赞。   听不到秘辛,单纯瞧热闹还是没问题的,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就在外围静静看他们表演,不知道前面说了什么,只见为首的侍卫突然单膝点地,似乎要恭迎小祖宗回家了。   而奶团子此时面上也多了一些焦急,都顾不上他千辛万苦上演一场“奶团历险记”,却始终没吃上心心念念烤肉的悲催现实,很配合的就让一个侍卫上前抱起他。   侍卫奔波在庙会街头寻人,别说带车架,连马匹都没牵一头,恭迎小主子回府只能用抱的。那个侍卫二话不说,抱起小主子就走,其他人纷纷护卫在左右,只有为首的那位没立即离去,而是转头朝沈丽姝他们拱手,当然主要目光还是落在沈丽姝身上,“多谢诸位收留小主人,如此恩情,来日必有重谢。”   沈丽姝和被这阵仗搞得目瞪口呆的小伙伴,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摇头摆手。   大家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功劳,小事一桩,真心担不起这么郑重的酬谢。   而沈丽姝更是目送着最后一位侍卫也匆匆离开追上大部队,眼前终于清净下来,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上自己的小马扎。   可算是把小祖宗送走了。   谢不谢的,沈丽姝压根不敢想,因为她发现这队侍卫找到奶团子,神色没有丝毫放松的样子,过来和离开都那么匆忙,显然还有什么大事要去处理,她越想越觉得这背后的水深得很,他们根本把握不住,最好的结果就是当雷锋,做好事不留姓名。   这样奶团子真有什么仇家,那边也至于把行动失利的账往他们头上算。   于是这天收摊回家,除了复盘今日工作,沈丽姝还特意跟小伙伴们叮嘱了一遍,无论谁来打听,都不要透露他们“救了”富贵小公子的事,真问起来就说是他自己找过来的。   她觉得庙会上乱糟糟,只要他们自己人不说漏嘴,应该还是能苟过去的。   小伙伴们一如既往的言听计从,都没有问为什么。   毕竟后来的阵仗都瞧见了,只是一群侍卫的气势就把大家吓得够呛,可见其家庭背景有多么震撼,怕连高官之孙的秦公子都比不了,他们就更是连给人提鞋都不配。   真要让他们以小贵人的恩人自居,他们自己都心虚。   还是就像姝娘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人不问,他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不如把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再过些天庙会就结束了,大家伙累了二十多天,姝娘即将发的奖金和工钱,可比那些看得见摸不着的贵人重要多了。   小伙伴们这一副天大地大,都没有他们搬砖大的反应,让沈丽姝既无奈又欣慰,果然最后一切压力都还是她自己扛。   倒是沈家旺听得有些在意,多问了几句。   沈丽姝嘴上说着又是她一个人扛下所有,但内心也并不想把大家都拉下水。   把她的猜测和担忧多告诉一人,就多一个人跟她一块忐忑忧虑,可却对现实没有任何益处,何必呢?   所以对上老爹的目光,沈丽姝也只把二堂哥对小伙伴们解释的那套搬过来,半点都没提到奶团子私下跟她透露了他姓“赵”那茬。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确定,小团子就是他们都知道的那个“赵”,只不过想着小心驶得万年船,有些内情不知道远比知道安全,这才故意打断奶团子的自我介绍。   沈家旺没开天眼,自然也不会无端往皇室宗贵方面去想,他是想的比大家都深一些,听完来龙去脉微微蹙眉,但很快又松开了,持乐观态度道,“这事确实不能张扬,但姝娘也不必忧心,你们做了好事,坏人都不怕报应,好人更不该为此寝食不安。”   沈丽姝确实被老爹乐观的态度感染了些,露出今晚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我知道,爹。”   说实话,哪怕听到奶团子的自我介绍,发现他们有可能卷入一个想不都不敢想的大麻烦中,沈丽姝也没半点后悔救人的举动。   从功利的角度说,他们救了奶团子,就算因此招来了敌对方的清算,奶团子家人总会看在他的份上出手相护,先前疑似侍卫队长的那人郑重道谢的样子,也表明了他们有领情的态度。   反倒是不救,导致奶团子真出了事,他家人迁怒起来,他们才是毫无招架之力。   另一方面,沈丽姝虽还在担心有的没的,可她的心却是一如既往的踏实安定,尤其是忙完这些回到屋里,看着早已在她上铺睡得香甜的弟弟们,沈丽姝不由会心一笑,吹熄了蜡烛上床,沾上枕头便睡。   又是踏实的一觉。   从这以后,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的搬砖生活,又回归了以往的朴实无华且枯燥、但又富有的一个状态。   周围并没有她担心的那种可疑人员的出没,那天信誓旦旦说“必有重谢”的侍卫队长也音信全无。   沈丽姝对此的心情是,恨不得点一首《好运来》以示庆祝。她救人并没指望收谢礼,只要那群大人物彻底把他们抛在脑后,她就谢天谢地了。   随着他们的生活回归正轨,大相国寺热闹了近一个月的庙会,也终于要结束了。   最后一天,来庙会的游客不减反增。   可能前两日元宵过后,许多外地游客便收拾行囊回家去了,但汴京的本地人,以及周边村镇的一些乡亲们,反而抓住了庙会最后的尾巴,纷纷进城游玩了。   就像是通许镇上的老徐家和老沈家,今年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富足的新年,从大人到小孩全都穿上了新衣裳新鞋袜,又从沈丽姝和小伙伴里这边得到了庙会最后两天,很多摊子开始清仓大甩卖的消息,他们便都拉上相熟的亲朋好友,领着大家进城逛庙会顺便捡漏来了。   只不过乡亲们不想花钱在城里住一晚,都赶着天黑前出城了,晚上逛庙会的主力军还是城里的居民。   市民们进行最后的狂欢,庙会上仍然是摩肩接踵、游人如织的热闹景象,比往日有过之而不及,大有通宵达旦的架势。   沈丽姝和小伙伴却迫不及待的开始收摊了。   好吧,迫不及待的只有沈丽姝,小伙伴们兴奋归兴奋,眼底却还有些意犹未尽,彼此间一通挤眉弄眼后,最终推举徐虎作为代表站出来表态,“姝娘,我们都觉得,六天假还是太长了些,是不是再调整一下?”   沈丽姝都震惊了,“这可是过年,六天假多吗?”   资本家见了都要惭愧的低下头,小伙伴竟然嫌假期多?   徐力忍不住提醒道:“可是表姊,年已经过完了,元宵节也过了。”   “所以你们干脆连年都不想过了?”   沈大柳咧着嘴笑得餍足,“我们不是也过年了吗?从腊月到元宵,几乎每天鸡鸭鱼肉的吃着,姝娘还隔三差五自掏腰包去买好吃的回来给我们尝鲜,这庙会上的摊子怕是都被我们尝尽了,还有新衣裳新鞋子穿,这个年过得可比以往十来年都要富足。”   “对啊对啊,再没有比今年更幸福的了,我们都好好过了个年,姝娘体谅我们辛苦,歇个两三日也就够了,六天委实太久了些。”   眼看着小伙伴一个个都成了卷王,沈丽姝捂着额头有苦难言,她能说她并不是体谅大家辛苦,单纯是自己连轴转太辛苦,加上前些天担心奶团子的后续麻烦,心力交瘁之下,才想趁着庙会的圆满落幕,放个小长假放松身心的吗?   沈丽姝犹豫再三,实在抗拒陪着他们一起卷,哪怕是想想自己能分到的小钱钱,也还是卷不起来,于是赶紧头脑风暴想拒绝的理由,还真让她想到一个。   “二舅今儿还说,林夫子向林举人推荐大弟二弟,林举人勉强松口可以先见见他们,亲自考察一二,日子就定在后日,爹那日是要请假同去的,但这么大的事,我也得跟过去瞧瞧,若是一切顺利,之后还要准备拜师宴,少不得花上个三五日。”   所以放六天假真的不多,她已经是个合格的黑心老板了。   她找的借口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半晌,直到沈大路突然提出另一个方案,“那若是姝娘事情太多忙不过来,不如我们先一步回来开张?姝娘不在,生意肯定是不能跟以前比的,但就算一天只卖五十斤烤肉,也能赚几贯钱,总比不开张强。”   小伙伴们眼睛一亮,纷纷去看沈丽姝,“可以吗?”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沈丽姝乐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当然可以,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别说五十斤烤肉,一百斤也不在话下!”   打工人再卷一点,她这个老板岂不是分分钟买车买房?   小伙伴们不知道黑心老板的险恶用心,他们只觉得能力被最能干的姝娘肯定了,更是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天都不休息,从明日就让姝娘瞧瞧,她没有看错人,他们自个儿也能撑起烧烤摊。   不过大家只是心里想想,假还是要休的,不一定要歇两三天,但至少要放个假,让他们穿上新衣裳新鞋子回家转一圈。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那他们辛辛苦苦搬砖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大家心头一片火热,收摊的动作也终于麻利了起来。   很快收拾的差不多,该拖着车子打道回府了,去年业绩垫底的四堂哥沈大山,想到这回大家   的工钱和奖金都一样,没有谁多谁少之分,心情便十分激荡,看了眼天色,满脸期待的问堂妹,“姝娘,今儿咱们可比以往都早了一个时辰收摊,回家是不是可以先把账算了?”   他们昨晚安排今日工作的时候,沈丽姝提前通知了一下,因为他们这二十多天,在庙会上的收获特别丰富,导致数目庞大,对账的过程想必也很漫长,想要像上回那样收摊回去后就立刻算账目发工钱奖金,恐怕要从半夜发到天亮,倒不如收完摊回家抓紧睡觉,第二日早些起来算账。   但现在收摊时间提前了两个多小时,时间便充裕许多,沈丽姝采纳了四堂哥的建议,“行,今晚回去就把账目过一遍,先算出你们每人的工钱和奖金,若做完这些还不算太晚,就可以先给你们发了钱再休息。”   她其实也想先分完帐再睡觉,那样搂着小钱钱,还能再做个美梦。   就没有打工人不希望老板提前发工资的,小伙伴们欢呼雀跃着,兴高采烈的回到家。   自从租了个房子后,烧烤工具统统都能放那边,沈丽姝家里也不那么拥挤了,又被沈徐氏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明天放假,住出租房的沈四伯和大堂哥势必都要回老家的,那边没有人看着,他们担心有小偷撬了锁进去,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直接把他们的烧烤架顺走。   这玩意儿定做都要十几二十两,还要等上十天半个月,一旦被偷,就不是损失一台烧烤架的问题,还有那十多天的生意。   最好不要抱侥幸心理,老老实实把工具运回自己家,才是真的高枕无忧——这也是沈丽姝提前跟爹娘打过招呼,清出了一块地方给他们放东西,导致他们吃饭的餐桌,又临时挪回了沈家旺和沈徐氏的房间。   有老爹帮着一起搬东西,沈丽姝正准备提个灯回屋拿账本和保险箱,刚转身两步,就听见一声惊呼:“咦,这盒子哪来的?”   等她折回去时,大家已经团成圈围观那突如其来的盒子,发现它的徐虎正一边伸手打开,一边发表自己的疑问,“明明咱们收摊都没发现这盒子,绝不可能是客人不小心落下的。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明明不大,却这么沉……”   话说到一半彻底没了声儿,其他人也都跟徐虎一样呆若木鸡,傻傻看着满满一盒子的金子,感觉比做梦还夸张,直到沈丽姝匆匆栓门发出的吱呀声,才让他们从梦中惊醒。   这回他们没看姝娘,而是下意识询问在衙门当差的沈家旺,“姑父/叔父,这该不会是谁不小心落下的吧,衙门能帮忙找到失主吗?”   无一人会想到这金子是给他们的可能性,唯独沈丽姝淡定自如,从双手发抖的徐虎手中接过盒子,认真打量着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任何证明身份的标识,但却更让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距离“团子历险记”已经过去了五六天,虽然他们觉得这些天一切风平浪静,但搞不好上流社会已经经历过一场波云诡谲,奶团子家人近日才处理好后续风波,想起在其中做了一些微小工作的他们,便前来兑现“必有重谢”的承诺了。   毕竟能够在他们这么多人眼前,神不知鬼不觉将装满金子的盒子放入他们的推车里,除了那些看起来身手了得的侍卫,沈丽姝也想不到别人了。   至于为什么盒子里连一点证明身份的标志都找不到?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对方想表明身份,就不需要用这种神秘莫测的方式,叫人大大方方送来谢礼岂不是更简单方便?   同时,沈丽姝认为奶团子家里用这方式酬谢,背后还有一层深意——他们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这盒金子,既是谢礼,也是封口费,双方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以后少打交道,这同样也是沈丽姝最期待的结局,不过眼前的黄金就纯属意外之喜了,毕竟以她的经验,这盒黄金目测将有一百两,换成白银就是一千两。   一千两银子啊!有了它,别说开烧烤店,洋房别墅也不是梦!   沈丽姝没想到她只是抱着救人等于自救的心态,做了回好人好事,竟然还有如此超乎想象的收获,就激动的双颊泛红,恨不得手舞足蹈以示庆祝。   只是她激动的目光才从闪瞎狗眼的黄金上移开,就看到了小伙伴们一脸不为所动、完全没想到这金子跟他们有何关系的表情,老爹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此时才出声问道:“姝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丽姝吐了一口气,平复了下过于激动的心情,然后把盒子盖好,塞进沈四伯手里。她怕其他人跟徐虎一样,捧着盒子抖成帕金森可不行,这个时候还是长辈更可靠一些,“你们先去我爹娘屋里,爹跟我来一下。”   既然尘埃落定,也没必要再瞒着老爹了,把人拉到男生宿舍,沈丽姝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我觉得这盒金子,是前些天救的那位小公子家人给的,那天他的侍卫说了必有重谢,很郑重的样子,不像会出尔反尔的人,而且小公子跟我聊天时说要自我介绍,说他信赵,我觉得这不是我们能听的,就想办法打断了。”   沈家旺显然也很清楚皇城脚下姓赵的富贵人家,意味着什么,狠狠吸了一口气,显然比先前看到满盒黄金还要更不可思议,“真的是姓赵?姝娘你没听错?”   不等闺女给出肯定的答复,沈家旺就喃喃自语,“这也没别的同音姓氏,肯定错不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目光炯炯的看着闺女,“等等,你们救的那位小公子,年龄多大?”   沈丽姝一手举着油灯,另一只手比划了两下,“这么高,看着比二弟还小半岁多的样子。”   老爹的表情信息量太大了,她说完就一眨不眨盯着,准备听个大新闻。   而沈爹的反应也没让她失望,神情相当丰富,几经变化,从恍惚到确认,最终定了定心神,四下张望,哪怕在自己家里,周围并无人偷听,他也低下头,在闺女耳边说悄悄话,“爹前日才从齐孔目那里听了个大事,本以为跟咱们小老百姓扯不上关系,那件事齐孔目也是在秦家听来的。”   “据闻官家已近而立之年仍无子嗣,朝中大臣上谏多年,请官家从宗亲中挑选子嗣过继,直到年前皇后病重,官家才终于松口,于是皇后身子痊愈后,在元宵节这日设宴,邀请五岁以下的宗室子进宫……”   果然是个大新闻啊大新闻,沈丽姝自觉尘埃落定,没什么好避讳的,眨巴着眼睛等老爹继续,“然后呢?”   “然后什么?”   沈丽姝:“……”   沈家旺看着一脸失望的闺女,好笑道,“这可是官家、朝中大臣和皇室宗亲他们的事,咱们这种小老百姓,几辈子也掺和不上,听个热闹就行了,爹不信你猜不到那位小公子的身份。”   沈丽姝不仅猜到了,她现在还觉得很刺激呢,她这对小蝴蝶翅膀,竟然影响了一件国家大事——万一奶团子本来是注定在元宵前被人拐走,无法参与未来太子竞选,现在则被她一手送进宫,下一任皇帝搞不好就换人做了。   不过这反正也不是她所知的历史,崩就崩吧,只要保持国泰民安的现状就好。沈丽姝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安危,忍不住跟老爹确认了一遍,“如今他们送金子过来,应该是已经有了结果,无论如何,都跟咱们家扯不上关系了吧?” 第56章   一夜暴富。   沈家旺同样觉得自家无意中掺和了这种大事, 特别的不可思议,差点就在大冬天的冒冷汗了。   但他也跟闺女一个想法,这事想是尘埃落定, 他们在最要紧关头都没被牵扯进去, 现在就更不会出事,因此收拾了心情, 朝姝娘肯定的点点头, “爹觉得你猜测不错,这事已然翻篇,说不准朝中选谁过继都有了结果, 赶明儿爹再找齐叔叔打听打听, 想是有些眉目的。”   汴京城的百姓又被称为“笼袖娇民”, 他们不敢当面掺和达官显贵之间的事, 但是在贵人看不到的地方, 吃瓜吃到风生水起, 官家皇后贵妃的, 统统都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官家挑选宗室子过继, 在盖棺定论前他们不敢过多关注, 也没法关注。   事态明朗以后,沈爹不但敢打听,打听到了大八卦还可以同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宣扬, 毕竟这种写在朝廷邸报上的大事,不是谁都有资格探听的。他可真厉害,叉腰。   沈丽姝一看老爹的表情就懂了, 也跟着调整到吃瓜频道, “那爹可要打听详细些, 我想知道最终人选, 是不是咱们救的那位小公子嘿~”   沈家旺点头表示会努力的,才问起眼下最重要的事,“那盒金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沈丽姝看得出来,她爹的眼神十分纠结。   其实面对那么一大笔巨款,沈丽姝也很心动,恨不得据为己有,并且有很大把握,她要一个人占据这盒金子,小伙伴们面上都不会反对,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她支配所有,很难产生反抗的情绪,另一方面就是救人是她的决定,大概跟她一起行动的二堂哥都不会把功劳算在自己头上,其他人就更不可能跟她抢功了。   一旦这笔钱都归她个人所有,明天放假就可以找人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小别墅,只要看好了,签约搬家立刻排上日程。   关键是事业蓝图也不会因为买了房而耽误,这两个月摆摊收益就非常可观了,纵使还差一些,找小伙伴们凑凑,他们的烧烤店也分分钟开起来。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她想要的豪宅店铺都能拥有,这才是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正确姿势!   对沈丽姝来说,这笔钱代表的意义,才是最大的、让她几乎无法拒绝的诱惑。   但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很多,却始终狠不下心,看着老爹同样激动又纠结要死的神情,她中肯的说:“虽然那位小公子是我发现并决定要救的,但真要是救出了麻烦,跟我摆摊的兄弟们甚至是爹娘你们,可能都避免不了被牵连,既然无形中承担了风险,那么这笔酬谢,大家也都是有份的。”   沈家旺神情呆滞的问:“想、想好了?”   沈丽姝沉痛的点头。   做完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她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了。   这一瞬间,沈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精彩,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上演,昭示着他内心经过了如何的极致拉扯。   但万般纠结过后,他终是释然的吐出一口浊气,看似劝慰闺女、更多却是在安慰自己般的喃喃自语,“如此安排也好,这盒金子虽然贵重,却也没有你跟兄弟们的情分和信任重要,只要你们一直这般融洽,齐心协力,早晚能赚回比这更多的钱。”   沈家旺说完仍觉得心痛在滴血,沈丽姝却觉得好多了。   她决定把这笔巨款也拿来跟小伙伴分享,就是不希望自己被这点利益困住,眼光放长远一点,她如今有团队有项目,市场对他们的项目反应也相当好,这份事业的价值,难道还比不上一百两金子?   就像老爹说的,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豪车豪宅都会有的。   纵使换房子还得晚上一年半载,可这本就是一笔意外之财,有没有它,他们都是要勤勤恳恳搬砖的。   对于不是自己努力赚来的钱财,没必要看得太重,比如买彩票中奖,钱财来得容易,散得往往更容易。   这么一想,沈丽姝内心最后一丝不舍也烟消云散,终于说起她把老爹拉过来商谈的真正用意,“可是爹,大家好像都不敢相信这盒金子就是给咱们的,如今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和盘托出也不太合适吧?”   这事求助老爹果然没错,沈家旺狠狠抹了把脸,调整完心态,很快就有了法子,“可以如实告诉他们是救了那位小公子的报酬,至于咱们猜测的宗室和过继,就不必说了,一来这也只是猜测,并不十分确定;二来他们不像你嘴巴严,万一不小心对外说漏嘴,可容易招来祸事。”   说到嘴巴严实,沈家旺忍不住又看了闺女一眼。   经此一遭,他对姝娘是彻彻底底服气了,这么大的事她不但处理得妥妥当当,还能自己一个人扛,他们这些父母兄弟愣是看不出端倪。   这份本事连他都自愧不如,果然是老爷子教出来的好孙女,能成大事!   沈丽姝把老爹惊叹看在眼底,笑嘻嘻道:“好的爹,还是爹想得周到,待会就由您跟大家说吧,表哥和堂哥他们还是更信服您的。”   很显然老爹说的方案,沈丽姝也早想到了,只是她觉得这件事让她爹出面更合适。   别看小伙伴们在工作上对她言听计从,从刚才看到金子大家不约而同去看她爹的反应就能知道,关键时刻还是老爹更具有公信力。   “行,待会爹来说。”沈家旺毫不犹豫应下嘱托,旋即又想起什么,笑道,“说起来,这份报酬来得正是时候,最晚明日,姝娘就要给你兄弟们发工钱和奖金了吧?把这些金子也一起分发下去,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不用担心太招眼了。”   沈丽姝眼睛一亮,被老爹一提醒,她突然想到了这盒金子的出现,还要比发工资更合时宜的一点,就是她可以顺势将烧烤店的计划公之于众了。   老爹说将金子和工资奖金一起发放,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其实不然,发完工资就放假,大家势必要把所得财物带回家,可能还要上交给公中。到时候那么多的钱放在一起,得惊掉多少人的眼珠子?   对于老沈家,沈丽姝始终不如对徐姥爷家放心。   老沈家人口太复杂,本就不太好管理,沈爷爷沈奶奶看着就不是多有管理能力的样子,沈爷爷完全不管事,沈奶奶对于儿孙小辈仅凭个人喜好。两老能把儿子媳妇们管得服服帖帖,还得感谢这时代堪称严苛的孝道,以及他们的好运气了。   沈爷爷沈奶奶当真是有些运道在身上,家中这么多人口,竟然没出一个极品,两老养大的几个儿子中,称得上最有心眼的沈爹早早被过继,其次的沈三伯也顶多有点自己的小心思,但他既不是老大,又不是最受宠的儿子,对两老的影响力有限,掀不起太大风浪。   至于沈家的儿媳妇们,更是一个个比她们丈夫更安分老实——也有可能是她们私下有想法,奈何丈夫太实心眼,得不到强有力的支持自然闹不起来,还得安安分分从讨好公婆入手,以获得最大利益。   总之,这种家庭但凡出了一个不省心的,那将会人仰马翻,一地鸡毛。   当堂哥们每人带着至少二十两的巨款回家给展示,以沈爷爷沈奶奶的能力,能不能将这事彻底压下去,不让家里人对外边泄露分毫?说实话,沈丽姝不敢抱太大希望,她甚至担心两老看到这么多钱,他们自己先傻了,恐怕连这笔钱的分配都成了问题。   只要各房为此事闹起来,不用他们去外边宣扬,镇上的乡亲们全跑来吃瓜看戏,到时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家都能扒得干干净净。   ——如果真上演那么一幕闹剧,沈丽姝觉得自己能气昏过去,她为了事业放弃了一笔唾手可得的巨款,最后反倒因此引发了一场血案,生意还搞不搞得下去,都成了一个问题。   那她何苦来哉?   既然考虑到,就得想个法子避免这种悲剧。   都说见利忘义是人类的本性,只要小伙伴不把这么多金银都带回去刺激家人们,那么任他们形容得多么生动具体,看不到摸不着,就没什么真实感,老沈家的众人们还不至于为了个“空头支票”就打出狗脑子。   至于怎么让小伙伴们不把钱带回去,当然是说服他们都来投资开店。   如此一来,连开店理由都是现成的,一举两得,省了多少事啊!   沈丽姝若有所思的跟老爹一起回去隔壁屋子。   各自落座,沈家旺看了眼闺女,便在大家翘首以盼的视线中,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内容,简单宣布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众人的反应自然是要多震惊有多震惊,各种难以置信甚至是怀疑人生,当然随之而来可以占有这么多黄金的狂喜也涌上心头,已经有人血气上涌,脸红脖子粗了。   总之就是心神俱震,难以平复,下意识去看姝娘的反应,顿时就像浑身被泼了一盆冷水,帮助他们在将要失控的边缘迅速降温,理智终于回笼。   沈丽姝此时因为心里装着开店大业,视线再对上这一座容易让人迷失自我的“金山”,也依然保持着淡然神情,有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感觉,强烈的对比,让险些就被金子迷得找不着北的小伙伴们只觉得自惭形秽。   明明最应该也有资格对这些金子着迷的姝娘如此淡泊名利,他们这些什么都没做的人,反而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在上头,当真是没出息。   小伙伴们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唾弃了一番自己,然后努力向姝娘看齐,纷纷谦让了起来,表示救人是姝娘的决定,这笔金子合该她来分配,哪怕就是一文钱不分给他们,也是应当的。   沈丽姝是那种喜欢深思熟虑、权衡许多利弊的人,看起来好像优柔寡断,但实际上一旦做了决定,她就不会后悔。因此对于小伙伴们的谦让,她也只是有些惊讶,决定却无半分动摇。   只是不为所动的同时,她却生出了些恶趣味,眨了眨眼睛故意道:“真的吗,这些金子可以全都归我?”   小伙伴们的神色有挣扎有不舍,但到底还是无一例外全都点头表示同意了。   沈丽姝十分感动,然后拒绝道,“不行,见者有份,这金子你们都有份,尤其是大路哥,人是咱们一起在庙会上救……”   沈大路一听,仿佛要分给他的不是黄金而是什么烫手山芋,都等不到堂妹把话说完,就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做,人是姝娘你发现,也是你要救的,这份酬谢也应该是姝娘你的。至于我,也就是运气好那天跟你一块出去了,倘若换成他们,也会听姝娘吩咐的,当真算不算功劳,不如跟大家一样,你意思意思给一些就成。”   沈丽姝发现大家都很赞同二堂哥的观点,便也不再推让,提议道:“行,你们都没意见的话,我就厚着脸皮占大头,拿五成,大路哥三成,剩下的大家平分如何?”   小伙伴表示可以平分二十两黄金,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期,颇为惊喜,倒是沈大路仍觉得三成太多,他受之有愧,又真心实意的推拒了一番。   沈丽姝还想着早点把这事了结,她好宣布更重要的事情,便斩钉截铁的语气道,“好,那我得五成,也就是五十两黄金,大路哥得二成,二十两黄金,剩下的三十两黄金你们平分。”   接着沈丽姝又宣布了平分的人数,现场除了她爹娘,人人都有份。   她看向脸上有着浓浓失落的父母,解释道,“爹娘,咱们家人数太多了,如果把你们也算上,今儿还没跟二舅回镇上的大弟二弟也要算一起,再加上小弟,这三十两金子咱们家就要占五分,我一个人都得了五十两,岂不是大头小头都让咱们家占了,表哥堂哥他们能分到的金子所剩无几了。”   看着爹娘沉默不语,沈丽姝又说,“按照如今这种分法,除了我和大路哥以外,四伯他们到手都没有三两金子……”   沈徐氏终于听不下闺女的凡尔赛了,“什么叫没有三两金子,换成银子可都是三十两,这还少吗?”   说着眼风扫过,所有人都马不停蹄的摇头。   近三十两呢,怎么会嫌少?他们可太惊喜了!   沈丽姝笑道:“那您换位想想,我一个人就得了五百两,是不是非常多?”   沈徐氏这下没话说了,她此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呢,姝娘一个人就能分到五百两银子,一夜暴富了都,她还羡慕别人做什么?   沈徐氏内心一阵火热,脸上再不见半分失落不甘。   大家都没意见了,沈丽姝当即拿起纸笔,一面将分配方式白纸黑字写在纸上,一面解释道,“这些黄金都是十两一个,面额太大,咱们现在也不好分,我想着不如先把具体数目写下来,等明日先把工钱和奖金发下来,说不定有人可以直接换金子呢?至于手头的钱还不够兑换金子的,我也有了钱帮你们兑成白银,那样就好分发了。”   “可以可以。”徐虎和徐力兄弟俩迫不及待的点头,因为他们算上奖金和分红,是一定能换金子的,当然要率先响应,“还是姝娘的法子好,就这么着吧!”   其他人同样没意见,这近三十两是姝娘非要分给他们的,相当于从天而降一笔横财,还要啥自行车?   众人搓着手看着姝娘一笔一划清晰流畅的落在纸上,已经在畅想明日搂着钱回家把长辈们吓一跳的画面了。   沈丽姝此时却突然发问:“明日大家分了钱,都有什么规划?”   这个话题,沈四伯就不参与了,他的钱一文不少都要带回去给爹娘和媳妇的。   其他人包括已经成家马上要当爹的大堂哥,也没有这样沈四伯这样一毛不拔的觉悟,他们喜气洋洋的掰着手指头算,“逛街,买好吃的,给爷奶、爹娘和兄弟姐妹带礼物,剩下的钱应该要带回家吧。哦不对,大哥还要给嫂子买首饰,大哥答应了的。”   小伙伴们说到这里就开始挤眉弄眼。   正月初六,大堂嫂挺着肚子也要来城里拜年,却不是像其他人似的,放心不下进城打工的丈夫,而是为了秋后算账来的。   他们因为一开始逛庙会太过新奇,不小心买了很多有的没的东西,年前都托徐二舅给他们带回去,大堂嫂就发现,其他兄弟们还小,只买些吃的玩的小玩意儿情有可原,可是丈夫竟然只惦记着她肚子里没出生的孩子,却把她这个媳妇忘得干干净净,岂有此理。   尤其是当她得知四伯都知道私下把钱攒起来给四婶,更衬得她男人没脑子了,净知道乱花钱买些没用的玩意儿——那什么给孩子做衣裳的洗棉布,虎头鞋虎头帽和料子精细的襁褓,需要他来买吗?   她肚子里的可是老沈家的曾长孙,爷奶他们亏待谁也不会亏待这个大宝贝,本来奶奶都说好了,置办年货时带她婆婆一块去采买,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要用的东西都备齐了。   婆婆还私下给她透露奶奶多么看重她的肚子,备了三两银子给孩子置办物什——要知道他们镇上还有些拮据的人家,三五两银子都够娶个媳妇了,奶奶为了头一个曾孙,当真是下了血本。   可孩子他爹倒好,公中的钱不花,非得花自己的钱,听说他的工钱花完不够,还找兄弟们凑了些,大堂嫂那暴脾气顿时就压不住了。   她做姑娘时便是出了名的有主见有能力,沈奶奶和大伯母相看时就是觉得她脾气大立得起来,正是当长媳的好料子,才巴巴的将她聘回来,之后也常常叫丈夫让着她。   因此大堂嫂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趁着过年气冲冲进城,揪着丈夫的耳朵就是一通教训,最后以大堂哥主动赔礼道歉,并签下了再发工资就立刻给她买首饰的不平等条约落幕。   然后这一幕很不巧被徐虎徐力和沈大柳几人撞见了。   徐虎徐力虽然跟着大家一起喊大堂哥,实际上是两家人,他们可不怕挨揍,当即就把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了。   小伙伴们都是半大孩子,别说谈恋爱了,一个个都没跟几个女孩子说过话,母胎单身直男又如何得知夫妻间那点情趣?他们只知道大哥看着人高马大,竟然被媳妇揪着耳朵教训,太没形象了,略略略~   从那之后,熊孩子们就好像握住什么把柄似的,一逮着机会就拿出来嘲笑大堂哥。被沈丽姝说过后,才勉强收敛一些,从明嘲转为暗讽,一聊起这个就挤眉弄眼,贱兮兮的。   沈丽姝对他们的小学鸡行为报以不屑,风水轮流转,等他们也结了婚,底下弟弟们想必有样学样嘲笑他们。   沈大金倒是好性子,没被群嘲得恼羞成怒,只是他毕竟也年轻脸皮薄,还没办法像沈丽姝这么想的开,每每被打趣,总要不自在好一阵,比如现在,他不厚道的摸着鼻子把沈大路拉下水,“大路,你还不知道,年前奶奶拿着你和张三娘的生辰八字去庙里算卦,很合适,想是近日就该定下来了,你是不是也要给未过门的媳妇买些首饰?”   沈大路:我不是我没有……   他可不想步大哥后尘,成为第二个被熊孩子们嘲笑的对象,压根不接这个话茬,生硬转移话题道,“姝娘怎么光问我们,你赚的钱最多,可有什么规划?”   这话正中沈丽姝下怀,刚好她也写完内容收了笔,抬头冲大家灿然一笑,“我确实有个大计划,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小伙伴们包括几位大人,也纷纷打起精神,“什么什么,展开说说?”   “之前秦公子和钱庄的张掌柜都要赞助咱们开烧烤店,可见在这些大人物眼里,开店就是比摆摊有前途,咱们得了这笔钱,开店岂不是手到擒来?都不需要谁的帮助,自己就能成事了。” 第57章   买铺子。   沈丽姝宣布开店计划的时机确实正正好, 发了一笔横财,再无人怀疑这件事的可行性。   就连沈徐氏下意识蹙眉抗拒的同时,内心深处都生出一些了然, 认为这才是姝娘的风格, 有了一点点钱就开始不折腾,否则都不像她了。   总之在暴富的基础上, 小伙伴们直接跳过了讨论是否应该开店的流程, 纷纷对姝娘此次的大手笔表示惊叹。   他们当然不可能忘记姝娘提到的秦公子和钱庄大掌柜,一个要投资三百两给他们开店,另一个则是为他们担保借五百两开店, “帮助”他们的方式不一样, 却是同样的大手笔, 绝对称得上是他们的贵人了。   当然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都不敢相信这种好事可以落在自己头上。   万万没想到才过去不到两个月, 姝娘不需要任何人的资助, 靠自己就能把店子开起来了。   他们还记得姝娘对秦公子说的话, 大意是想和他们靠自己的努力拼一拼, 以后自己也能开店云云。   那时他们只以为姝娘也认为无功不受禄, 才用这个理由婉拒秦公子的好意。   至于开店,却是谁也没真按放心上,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这太遥远, 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如今回想当初,依然就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可理智又清晰的告诉他们, 这是真的, 看起来再虚幻再不可思议, 也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于是在接受现实后, 所有人都油然而生一股骄傲和满足——不是对他们自己,而是对姝娘。   此时此刻,用一千个一万个赞美的词汇,都不足以表达他们对姝娘的惊叹和佩服,小伙伴们更是热情洋溢的探讨,姝娘这回打算拿三百两,还是用五百两开店?   有人说,“不管三百两,还是五百两,姝娘都出的起。”   更多的人则是起哄,“这不废话么?姝娘光这些金子就能换五百两银子了,咱们在庙会二十多天赚的钱,少说也还有几百两,要多少钱拿不出来。”   “说的也是,看来这店随时能开起来。”   沈丽姝一听就知道,小伙伴们这是对她相当的深信不疑了,认为她只要一声令下,烧烤店分分钟开起来,他们也就是从摆摊小哥变成店小二,只要言听计从跟着她干就成,完全没想过他们也能用合作伙伴的形式加入进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大家也算是一起创业、从无到有的小伙伴了,跟老沈家合作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也足够她摸清他们的为人,血缘关系和革命情谊的份量也是不轻的。   就像有些公司上市前给老员工股权激励,可以最大程度的提高团队凝聚力,留住人才,试问世上有什么关系,是比利益共同体来得更牢靠的?   主要是烧烤没多少技术含量,短短两个月,市面上都冒出了好多家跟风的,沈丽姝他们也尝过,味道其实也可圈可点了,可惜那些摊子还没破解她的核心调料,同时作为跟风模仿,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自己的特色,只能作为小郎君烤肉的平价替代而存在,都不能在顾客心中拥有自己的姓名,就别提什么超越不超越的了。   对于那些人,小伙伴们常忿忿不平,沈丽姝却从来一笑而过。   外人不足为惧,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团队中,哪怕最晚加入的沈四伯和大堂哥,随便拎一两个出去单干,都能做的风生水起,受规模和能力的限制,可能没办法向她的收入看齐,但人家自己摆摊当老板,赚多少都能揣腰包,照样美滋滋。   毕竟这玩意儿有手就行,只要抛开道义和良心,谁都可以单飞,只唯独沈丽姝不行,因为她只想动动嘴皮子指挥大家干活,做一个合格的奸商。要让她每天守着烧烤摊哪也不能去,用炊烟把自己熏得脸色暗黄、毛孔粗大,那赚钱都不香了。   当然了,项目和工具都在,小伙伴跑了,她还可以继续招人,只是如果连一起创业、关系这么牢靠小伙伴都能单飞,再招的人又能干多久,搞不好她不停的招工,结果就是源源不断给自己培养对家了。   想想这个可能,沈丽姝就觉得人间不值得。   其实她知道这是最坏的结果,发生的概率最多百分之二三十,且就算要发生,至少也得再等个五六年,小伙伴们都长大了,成家立业,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难处,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动机,才会导致他们的团队一拍两散。   在这之前,就算她表现得小气自私,只要不过分,小伙伴依然会死心塌地跟她干,因为她不但是贵人,是团队领袖,也是姊妹,他们愿意把她的话奉为圭臬,在生活和工作中,更是习惯性的照顾她、让着她,少年人比起利益更在乎义气,他们还干不出“欺负”她这个妹妹的事。   只不过沈丽姝也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人,小伙伴们在乎这份兄妹情谊,不会轻易背离,她就更不能有恃无恐,仗着这个使劲压榨他们。   钱是赚不完的,一起发财不是更好吗?   所以于公于私,她都不希望他们错过这个“暴富”的机会,正要出声引导一下话题,不想还是有人想到这一茬的,正是吃到过甜头的徐虎和徐力。   看着大家伙都在为姝娘要开店当大老板消息而欢呼雀跃,哥俩的神情就有些纠结了,挣扎了一番,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姝娘,这、这一回开店,我们还可以出钱投资吗?”   “当然可以。”沈丽姝毫不犹豫的点头,顺势看向老沈家还在傻乐的众人,“不只是表哥表弟,四伯和堂哥们也可以投钱的,到时候每个月或者每季盘账,各自都有分红。”   得到肯定答复的徐虎和徐力精神振奋,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迫不及待盘点他们的财产,上回他们手头钱不多,只投十几两而已,这回光是分红恐怕就有几十上百两了,趁着还没带回家被爹娘他们围追堵截,他们不如算上昨日就被二叔/老爹带回家的弟弟们的份,凑个整数一百两。   老沈家众人原本没联想到自身,听着徐家兄弟的讨论,为他们敢把这么多银子投进去的大胆而惊叹的同时,心思也不由得活络起来,他们自己跟着姝娘干过一段时日,已然发现了这里头的好处,累是有些累,却也远不如种田辛苦,反倒比在家有趣的多,累也心甘情愿,更何况他们什么都不用操心,每日踏踏实实听姝娘的吩咐,那点付出其实远不如得到的工钱。   姝娘是宁愿她自己吃亏,都不肯让他们这些兄弟们吃亏的——对于这一点,显然是跟姝娘更久的徐家兄弟更有话语权,短短两个月,他们不算工钱和奖金,光是分红就有几十上百两,那才是一本万利。   关键是就连当初投烧烤摊的本钱,也是他们跟着姝娘赚来的,没有找家里出过一文钱。   如此种种,都指向一个事实,闭眼跟着姝娘干就成了,绝对错不了。   这次给烧烤店投钱,多半也是姝娘搞的那什么“福利”,大概跟烧烤摊入股差不多,错过就没第二次机会的那种。   沈家几兄弟如此想着,彼此对视间,各自都有着跃跃欲试。   反倒是沈家旺,分金子的时候,尚且全程耐心听着闺女的决定,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会儿却坐不住了,皱眉不解,“姝娘你准备把烧烤店做多大,竟然连自己的钱都不够,还要找兄弟们凑?”   沈丽姝笑了笑,“对于烧烤店,我确实想再扩大一下规模,最好增加两台烧烤架,如此一来,后厨面积也要大一些,前厅可能摆不下多少桌椅,若能找个上下两层的铺子,倒是极好的。”   沈家旺也不是没有成算,闺女的生意都红红火火了,饶是他还没想到开店这么远,也免不了下意识帮她留意行情,此时便道,“即便是上下两层的、在内城的店面,有个三五百两也尽够了。”   说到底,沈家旺内心并不赞同姝娘开店也要拉大家入伙的行为。   准备烧烤摊的时候把表兄弟们拉进来也是没法子,他们得知的时候,孩子们连“合同”都签好了,况且当时情况也不好,姝娘手里头的钱还不够摆摊,他倒是愿意也可以说服孩子他娘掏钱支持,可他们囊中羞涩,那点钱还不够姝娘去一趟香料店的,无法像侄子们那般替闺女解燃眉之急。   当然了,就算他们有钱,孩子多半也不接受,姝娘一直说这是她和兄弟们的事业,跟他们大人没关系。为了不让他们有机会过多掺和,帮一点点忙,姝娘都要按照甚至超出行情付工钱,恨不得银货两讫,又怎么会接受他们的资助?   对于姝娘的大部分决定,沈家旺都能够理解并支持,这丫头总是能洞察人心,提前规避许多风险,对兄弟们如此,对他们这些父母长辈也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沈家旺不太理解,姝娘既然打算开店,对于烧烤店的潜力,必然是比他们都更看好的,以她的聪明劲,大概都想好了经营店铺的一系列点子,生意必然差不了,她就该把这个完完全全捏在自己手里才是。   若是担心对兄弟们不公平,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补偿,像她说的月度奖金、季度奖金和年终奖什么的,几乎天天换着法子给孩子们发钱,怎样都亏待不了自己人的。   沈家旺很确定,沈徐两家都是死心眼的人,姝娘对他们越大方,他们越是死心塌地跟着她干,不会有二心。   即便一两个有别的心思,他这个当爹的也能帮闺女压下来,所以姝娘大可不必让所有人都入股。   沈爹这些心思大家无从得知,但他那话的意思却很好懂,让欢天喜地商量着投多少钱,和蠢蠢欲动也要跟着投资的小伙伴们,统统放下了各方思量,齐刷刷看着沈丽姝,神情紧张忐忑又纠结,像是在等待彩票开奖的资深彩民。   值得欣慰的是,大家都这么紧张不安了,也没有谁开口争取一下权益,态度很明确,无论姝娘如何决定,他们都无条件支持。   被全心全意信赖的沈丽姝,倒也没让他们失望,耐心跟老爹也是向所有人解释自己的用意,“爹说的有道理,我原是也这么打算的,大家若觉得风险太大,不敢轻易投钱,那便作罢,我自己掏钱开店,你们跟着我干,依然包食宿和衣裳料子,在城里的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掏钱,工钱和奖金比摆摊时也只高不低。但你们若是愿意相信我,投钱进来,咱们就可以大干一场,直接买一个合适的铺子,往后再不必担心受制于人——爹娘在城里生活多年,最清楚租店做生意的不易了,常有东家眼红租客的好生意,时不时找茬涨租金的,甚至还有把租客赶走、自己占着现成的客源也做这个买卖,好多顾客连老板被赶走了都不知道。”   “所以我就琢磨着,不想好好的买卖被房东鸠占鹊巢,那就自己当东家,买一个铺子,咱们就安安心心守着这里,用心经营,花个几年十几年的,若能给它做成金字招牌,往后啊,爷奶和姥姥姥爷他们说不准都能进城生活了。”   这还是沈丽姝第一次透露买房买铺的野心,小伙伴们措手不及,冲击力可比她方才说要开店大得多,“买、买铺子,这得多少钱?”   “不多,也就千八百贯吧。”沈丽姝又开始凡尔赛了。   虽然买不起首都的豪宅,能在二环边上买个商铺,也相当的了不起,就像她说的,都可以当成子孙后代安身立命的本钱了。   若能办成这件大事,她晚上睡觉都恨不得在床上打好几个滚。   小伙伴们还在为她的口吻震惊,抽着冷气努力平复情绪,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向看到闺女花钱折腾就要捂胸口心痛的沈徐氏,这次却一反常态,竟是用鼓励的口吻问:“姝娘,铺子这么贵,你们当真买得起?”   “会有些吃力,所以需要控制价格,太贵的可不敢买。”   “娘支持你,若是买完铺子不凑手,爹娘这里还有些,再回去找你姥爷他们借一点。”沈徐氏这话说的底气十足,她估摸着娘家都能借几十贯出来,再找姐妹和叔婶那边凑一凑,凑个百八十两不成问题,只要姝娘能把铺子买下来,他们就能给她凑出后续开店的资金。   以前家里过得拮据,沈徐氏从来没想过要问娘家借钱,而这次为了天价铺面,她却很敢豁出去,大有砸锅卖铁都要拿下来的气势。   像极了现代那些丈夫没魄力,砸锅卖铁也凑钱买房的妻子们。   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三姑/婶娘第一次旗帜鲜明的支持姝娘,还是支持姝娘买千八百贯的铺子,众人再一次震惊侧目,只觉得做梦都不敢这么夸张,三姑/婶娘脑袋被门夹了吗,千八百贯难道不比一两贯更值得谨慎对待?   沈丽姝也相当震惊,但很快就想起了她现代的妈妈,当年她大学即将毕业,才透露出想在市中心新楼盘买套房子好上班的意思,平时她多花几百生活费都要念叨半天的妈妈,便是头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的,然后老妈就马不停蹄带她去看房,并否决了她图便宜买小户型的打算,当场定了套140平的高层电梯大居室,爸妈出首付,等她工作稳定后自己还房贷。   穿越之前,沈丽姝大部分时候都自己住着装修现代风的家,偶尔回父母家,或者爸妈来她家小住,大房子可太香了。   这也是她执着于赚钱买豪宅原因,习惯了私密空间,这么一大家子挤着住,她是真的哪哪都不习惯。   想想老妈和这辈子的娘,沈丽姝怀疑老母亲都是一样,骑自行车去酒吧,该省省该花花。这让她倍感亲切和动容,忍不住起身给了沈徐氏一个拥抱,“这么大的事,您仍然无条件支持我,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娘。”   沈徐氏冷不丁被拥抱加彩虹屁双重暴击,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嗔了一眼闺女,“刚夸你正经,又开始没个正形了。”   话虽如此,沈徐氏到底没舍得推开闺女,所以沈丽姝又在她身上腻了会儿才起身,“我太感动了嘛,这是真情流露。”   真情流露完了,沈丽姝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被沈徐氏打断的内容说完,“其实我想买铺子,还有一个用意,往后铺子写我名字,而烧烤店名义上是表哥和堂哥们所有,往后同宣课司街道司打交道,就由你们出面了。衙门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衙役的子女不能经商,但连官员家属都特意避讳,咱们小心些总没错处。”   摆摊的时候他们从街道司那里租摊位,不需要再交商税,因此也不用跟宣课司打交道。但现在是正经开店做生意,现代的店老板都要跟工商局和消防局打好关系,古代也差不多,主管单位的名称不一样,换汤不换药。   连妻子都一反常态支持姝娘买铺子了,沈家旺当然不可能有反对意见,但他也没想到姝娘这么做还有部分原因在他,不由摇头失笑道:“你呀,还真是走一步看三步。”   “既然连这些都想到了,那你准备和兄弟们给出多少钱,占股多少?”   沈家旺这么说,就是同意了闺女的一系列决定。   虽然他不同意,沈丽姝也不会改变主意,只要小伙伴们相信她支持她就可以了,但爹娘无条件支持自己,她的心情也更飞扬,笑盈盈看大家,“你们也觉得可行吗?”   徐虎徐力早就迫不及待了,点头如捣蒜,倒是沈家几兄弟,不知何时,神情又多了几分忐忑,见她看过来,才期期艾艾的吐露道:“别的倒无妨,就是让我们出面招待客人和官爷们,恐怕做不来……”   沈丽姝还以为他们是怕风险太大,一听这个理由,当时就笑了,“还不急呢,现在这些关系,都是我爹在帮咱们打点,等你们再大一些,可以独当一面,就让爹手把手教你们。”   沈家旺也点头,“这个不难,只要店能做起来,上头就不会为难你们。”   男孩子们得到了从姑父/叔父身边学本事的承诺,加上姝娘之前画的大饼,一时间激情澎湃挽袖子,“那还等什么,就按姝娘说的买铺子开店吧!”   沈丽姝笑眯眯的合上本子,把冷落多时的背包拎上桌:“很好,开始盘今日的账目吧。”   众人:……   沈丽姝:“盘完今日的账就给你们发工钱奖金,这之后我才能知道自己能投多少钱,得先确定我的股份,才能商议你们的。”   她再怎么大方,这个幕后大老板的身份也不可能让出去,所以她一定要保证持股百分之七十以上。   被她一提醒,小伙伴们才想起来,他们光分到黄金和听说要买铺子就乐不思蜀,竟然连这么重要的工钱和奖金,都差点抛之脑后了,太不应该了。   小伙伴们立刻反省了几秒,然后就抛开杂念,心无旁骛开始数钱。   今天抛开一百两黄金的意外之财,依然是收获满满的一天,也赚到了二十多贯,于是在庙会上摆了二十六天摊子,总营业额竟然将近七百贯。   小伙伴们知道这二十多天他们起早贪黑,每天摆摊长达六个多时辰,赚的绝对不会少,但是听到总数字,也仍是吓得倒吸了一口气。   亏他们方才还没出息的被这一百两金子迷得三魂五道、忘乎所以,哪知道他们这二十多天加上去年十三天的收入,其实也不比这些金子少呢。   只是意外之财看起来比较稀罕罢了。   小伙伴们又激动又自豪,努力忍住窃窃私语的冲动,一个个屏气凝神,看着姝娘在纸上飞快的计算。 第58章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庙会摆摊的前四天, 咱们的工钱是一百文,后边二十二天涨到了两百文,所以我们九人加上二舅的工钱, 都是五千二百文, 我个人还有二十贯的奖金;爹娘和总共忙了二十二天,各得四千四百文;接下来就是三表弟、四表弟和大弟, 给他们也算二十二天吧, 每天一百文,就是两千两百文;二弟每日四十,总计八百八十文……”沈丽姝知道大家心心念念的是什么, 所以每拨弄算盘得出一样结果, 在纸上记录下来的同时, 也不忘口齿清晰的把数字念出来, “所有工钱加起来是八万八千二百八十文——咦, 这么多八, 还是个吉利数呢。”   小伙伴们对吉利不吉利数的, 倒没有那么在意, 他们为自己能领到这么多工钱欢喜激动完, 就开始关心老板们的收入了,“姝娘,你刚才说收入减去成本和各项支出, 咱们这阵子的盈利是六百七十七两,那现在再除去这些工钱,你和虎子他们各得多少?”   沈丽姝也在继续拨算盘, 小伙伴刚问出口, 她就立刻报出了具体数字, “盈利再减去工钱, 还剩五十八万八千七百二十文,不过这个不能分,还没给大家算奖金。”   大家当然都没忘记奖金这回事,只是今天的收获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堪称一夜暴富,就不是很在意这点奖金了。   沈大柳看看兄弟们也都很无所谓的样子,便替大家站出来表态,“姝娘,我们分得的银子已经够多了,单那些黄金,若不是跟着你进城干活,已然是我们这辈子都赚不到的数目。你不是总说知足常乐么?我们现在就很满足,奖金不如算了吧。”   “是啊是啊,奖金就不用了。”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沈丽姝眨了眨眼睛,这种奇怪要求,她两辈子都没听过,但她一点也不想满足。   可笑,她才是今晚最大赢家,打工人都瞧不上这点“小钱”,难道她就会在意么?   当老板,最重要是不忘初心,说发奖金就发奖金,一文钱都不能少。   沈丽姝不为所动的摆摆手:“我已经想好了,这次也把零头拿来发奖金。”   “零头?”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还可以,八贯七百多文的零头,对如今的姝娘和虎子他们还真算不了什么,就当给大家添个彩头。   刚这么想着,大家就听到姝娘斩钉截铁的声音,“对,八十八贯七百二十文拿来发奖金,剩下的五百两,我刚好得四百两,表哥表弟们分得一百两。”   小伙伴们:“……”   姝娘还总说他们飘了,怕是谁也比不上她飘吧,什么时候八十多两银子,也能称之为零头了?   沈丽姝看大家都不反对,就这么愉快决定了,在纸上列出奖金方案,“咱们固定团队有十人,每人发七贯吧。爹娘也很辛苦,这个年都没好好过,他们各得五贯;两个表弟和大弟可以有两千七百文,如此还剩下六百二十文,都留给二弟。”   之前探讨金子和开店事宜,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沈丽姝便不想再耽搁,确定了方案就催着大家签字领钱,“发完工钱还要商量开店的投资和配股,今晚且忙着呢。”   于是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赶鸭子上架的签字画押,分别领到了一大笔钱,顺道把刚才放在旁边没动的金子也瓜分了。   沈丽姝便马不停蹄统计自己的财产。   她就算不加分红,今晚依然是收获最丰盛的人,没有之一,因为除了工资和奖金,她还有二十两的业绩提成,总共三十二贯零两百文的战绩,足以让她傲视群雄。   其实还有二十两备用金,按照投资比例沈丽姝也能分十六两,但她不打算动这笔钱。   □□装修等琐事,少说也要忙上两三个月,在店铺正式开张前,他们不该太早放弃州桥夜市的市场,那样不仅是损失钱,就怕这么长的空档期,老顾客们也要跟别人跑了。   所以沈丽姝准备兵分两路,一队人马跟她去忙新店,另一队坚守阵地,人手不够,可以相应的缩小规模,哪怕每天只卖五十斤烤肉,也好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或者直接不出摊。   五十斤烤肉,加上蔬菜和馒头,一天赚三五贯,就能继续保证大家的工资和福利了。   发工钱的时候,沈丽姝顺便把这个想法说了说,得到了全票支持。   因此她目前的资产就是五十两黄金,加四百两分红,三十二两工资奖金,以及此前的积蓄——年前她分到了一百九十二两的巨款,加上零零散散的工资和余额,当时大概有二百两了,但由于过年期间很是大出血了几次,现今手头还剩不到一百八十两。   总数相加,倒是刚好过了一千一百一十两。   沈丽姝还是有觉悟的,她既然要在铺子上写自己的名字,还想占大头股份,投资金额方面就得多多表示,便决定留十两银子当零花钱,剩下的一千一百两,都投入进开店中。   向大家公布后,沈丽姝转头对父母说,“爹娘,大弟二弟念书费用,暂且要你们操些心了,我现在只剩十两银子,还得留着花。”   再苦不能苦自己。之前是说好了她出钱供弟弟们上学,沈丽姝这十两银子也够给弟弟们用。   但当时她主动承担这份责任的前提是,爹娘手里没钱,而她坐拥一大笔巨款。   眼下情况却刚好对调,爹娘的现金流已然是她的好几倍,那么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供,不是很正常吗?   这十两银子,沈丽姝更想用来犒劳自己。   沈家旺和沈徐氏还在为闺女把这一笔分明可以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巨款,全部投进开店的孤注一掷而震撼,冷不丁听到她提这个,多少觉得啼笑皆非,沈家旺摇头:“供大弟二弟读书,本就是我们当父母的责任,如今手头也宽松许多,我跟你娘自有成算,这个你往后就不必操心了。”   沈徐氏也说,“这段日子,大弟二弟也没少赚,他们自己都出的起束脩了。”   这跟现代父母让孩子用压岁钱交学费有什么区别?沈丽姝本能的想给弟弟们点蜡,不过很快意识到一个悲伤的事实——在她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之下,已然成了全家最穷的那个。   弟弟们给她点蜡还差不多。   不过沈丽姝人穷志不穷,信誓旦旦表示,“大弟二弟要考科举,往后负担只会一年比一年重,爹娘放心,我既然说了要支持弟弟们考科举,必然要一起承担的。”   眼瞅着他们达成了共识,等待已久的徐虎连忙插入话题,“姝娘,你一个人就出一千多两,那我们要投多少呀?”   他们现在就很捉急,总觉得姝娘下一秒就会摆手,资金已经凑钱,用不着他们了。   还好沈丽姝的胃口比他们想象的都大,她说:“我出一千一百两,占七成,表哥表弟和堂哥们分成两组,每组出二百两,各占十中之一,至于内部怎么分配,你们自己商量,我就不掺和了。”   众人一听他们还是有机会的,立刻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只有沈家旺若有所思的问闺女,“你占七成,表兄弟和堂哥们各占一成,那不是还剩一成?”   沈丽姝给老爹竖了个大拇指,才解释道,“剩下一成是干股,正好分成两半,一半给娘,一半给齐叔叔的家人。”   过去半年多,沈徐氏总是试图对姝娘的事指手画脚,但每每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也就认命了。一旦接受了姝娘翅膀硬了,甚至还能反过来使唤他们夫妻的设定,就再生不起挣扎的情绪了。   这次也一样,沈徐氏分明被闺女的大手笔吓到呆若木鸡,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不想最后她竟然还能在姝娘的生意拥有姓名,哪怕只是干股,沈徐氏也不可避免的感到受宠若惊,竟是下意识拒绝起来,“不用不用,娘一文钱没出,反倒和你爹一起,在你们这赚了三四十贯,再不能白拿你们的干股。”   “应该的应该的,等店弄起来,少不了爹娘帮我们张罗,尤其是爹,打点关系还得他出面,这干股不方便给爹,正好都记在娘名下。”   沈徐氏:“……”   原来不是她以为的孝心,而是一份明码标价的报酬。   沈丽姝看着她娘无话可说的神情,就很想发一个“不愧是我”的表情包。   相比妻子的“傻白甜”,沈家旺却是从头至尾都没产生这种不切实际的误会,也可以说是幻想。因为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姝娘说的是一半干股给她娘,另一半给亲孔目的家人。   以闺女的性子,无论是给她娘,还是齐家的干股,都不可能是白给的,此时他略带些许了然的问:“我帮姝娘打点关系,那齐孔目帮你做什么,找铺子吗?”   沈丽姝笑眯眯回道,“对呀,齐叔叔交游广阔,又乐于助人,若能请他帮忙介绍,想来能少许多麻烦。何况先前烧烤摊能顺顺利利开起来,也多亏了他的帮助,可他始终不肯接受我们的谢礼,我想着不如攒一起表达了吧,爹觉得如何?”   沈家旺赞同道:“很是周全,这样才好再请齐孔目帮忙。”   已将入股的小伙伴们也无条件支持她的想法,只不过他们内部讨论却还没能出结果,沈丽姝便提议道:“今日着实太晚了,不如都先去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再接着商量。”   果然一夜好梦,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很快就讨论出了结果。   徐家还是老样子,兄弟四个每人出五十两,分红也是内部平分。尽管徐林和徐鹭两人不在现场,但他们的亲哥已经替他们做了决定,既然是一起创业的兄弟,出钱的时候也要整整齐齐。   沈家情况有点儿复杂,但沈四伯主动放弃入股,其余五人就很好分配了,每人出四十两,内部分红也是各占百分之二十,一目了然。   沈丽姝对沈家的讨论结果多少有些意外,特意找沈四伯聊了聊,才知道他放弃入股的理由也很充分,一是这生意都是孩子们弄的,他一个大人不适合掺和,还像现在一样,帮忙打打下手就行了,二是家里爷奶身体健朗,不准备分家,侄子们入股,就相当于他们全家都入股了。   主要是沈四伯打从心底认为这么安排最合适,他自己并不勉强更不觉得有什么遗憾,沈丽姝自然是尊重他们的意见。   内部意见达成一致,沈丽姝很是雷厉风行的起草了契约。上回跟表兄弟的合同十分草率,签的字也没什么法律效益,能够完全执行,全靠合同双方的自觉。   不过这一次准备就很充分了,沈丽姝去钱庄换银子的时候,还向张掌柜学习过这种商业契约的内容和格式,现在就活学活用了,一式三份,写好以后让大家依次签字画押——印泥是老爹回来吃饭时,特意从衙门带回来的,用完得还回去。   签字画押后的契书,也留一份底稿让她爹保管。   沈家旺除了偷偷带回一盒印泥,还带来一个好消息,“我跟齐孔目简单说了开店的打算,他很高兴,一口答应帮忙。本来不想要什么干股的,我说这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若是不收,可不敢请他帮忙了,齐孔目才勉强点头。后来得知你们想要市价在一千二百两以内的铺子,他还很关心的问手头资金够不够,不够可以帮忙凑点。”   “爹是怎么回复齐叔叔的?”沈丽姝和小伙伴都一眨不眨看着沈爹。   “我说买铺子的钱,是找了老家的亲朋好友凑起来的,等买好铺子,你们还要边出摊凑钱,边慢慢修缮铺子,不着急的话,应该还是能支应过来,倘若当真不凑手,倒时再麻烦他也不迟。”   沈丽姝很是佩服老爹的工作效率和质量,一番话回得滴水不漏,请齐孔目帮忙并送干股是一回事,自家的底可不能全都抖出去,因为现实太夸张了,可不能让齐叔叔怀疑他们抢钱庄去了。   既然工具人老爹和齐叔叔都已经到位,沈丽姝很放心把找店面这件大事委托给他们,“那接下来就麻烦爹和齐叔叔多去街上转转,看看有哪些合适的铺子愿意出售。”   沈家旺一听就觉得不对,挑了挑眉:“我们去看铺子,你呢?”   “我们放假呀,说好有空回镇上住的,爹若是这两天就能找到合适的铺子,让人带个话,我们随时可以赶回来。”   沈家旺就对闺女这把别人指挥得团团转的本事特别服气,不过想想她还是个孩子,这阵子忙前忙后,年都没好好过,现在想放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也只好继续当个有求必应的父亲,“行,爹都按你的要求来,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正事已经聊完了,我们商量过了,等下吃完饭就一起去街上买东西,然后趁天黑前出城。”签合同的时候,小伙伴们就把入股资金交给了她,不过他们手头也还有个几两十几两的盈余,所以购物行程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说到购物,最兴奋的还得是沈文殊和沈进殊。   他们昨天倔强的不肯跟小表哥一起回姥爷家,就是为了第一时间领自己的工钱。虽然一觉醒来,得知说好白天一块发工钱的阿姊,昨晚就提前给他们自己发完了,哥俩一瞬间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没时间郁闷了,因为阿姊给的太多了!   沈文殊的工钱两千两百文,奖金两千七百文,差一百文就凑够五贯了。沈进殊虽然比不上哥哥,但他帮着串肉的工钱奖金也有一千三百二十钱,加上带小弟的每天二十文补贴,四舍五入也快两贯。   其实不用四舍五入,加上哥俩去年吭哧吭哧攒的,轻轻松松破七贯。   要知道今年以前,他们家一年到头都攒不下七贯钱,小老弟们这次毫无疑问是整条巷子最富有的崽了。不过就连沈进殊都被阿姊带偏了,比起在小伙伴们跟前炫富撒钱当老大,他更愿意和大哥一起继续攒钱,因而兄弟俩拿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帮他们把铜钱换成碎银,足足七两银子,沉甸甸的!   沈丽姝听到哥俩嘀嘀咕咕商量要攒够十两银子,把碎银换成银锭,表示很欣慰,然后不顾沈徐氏的反对,迫不及待把害她掉马翻车的那个荷包贡献出来,给弟弟们当钱包用,就算是她对弟弟们支持鼓励了。   小老弟确实有被鼓舞到,把装着宝贝银子的精美荷包揣怀里,就像拥有了全世界,这一刻简直是豪气万丈,觉得他们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下一秒,听到哥哥姐姐们商量逛街买东西,哥俩又头一个积极响应。   毕竟他们不仅有银子,还有好几十文铜钱可以挥霍,可太富有了~   这会儿沈丽姝又提到了逛街,把哥俩还没压下去的兴奋劲又勾起来,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寻找存在感。   不过沈家旺没理会儿子,他还在嘱咐徐二舅和沈四伯:“你们都在,我今天就不请假了,叫孩子们跟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于是这天他们果然走的夜路。   没有月亮的晚上,天空挂满了繁星,星星点点、明亮闪烁,交织出一片静谧而又璀璨的夜空,美得令人沉醉,却并不能帮忙照亮前路,星空之下是黑暗到辨不清方位的前路,没有路灯,他们只能手牵手着,由举着火折子的徐二舅走在前面带路。   明明条件如此艰苦,但小伙伴们一路欢声笑语、手舞足蹈,反倒成就了一次难得的体验。   沈丽姝这晚在徐姥爷家,如愿以偿睡上了单人房,躺在闻得见阳光味道的床上,闭眼还是那片静谧莫测的星空,她心中只有一片安宁。   在镇上的日子,也如上次一样,平淡中带着点岁月静好的味道,睡觉睡到自然醒,饭点被徐姥姥徐姥爷和沈爷爷沈奶奶挣着抢着投喂,吃吃喝喝之后,徐二舅还能兑现上回没能完成的承诺,趁着还没有正式开始春耕,带她和小伙伴们去林子里探险,下河摸鱼抓虾。   沈家伯父们不像徐二舅会玩,但也能找到沈丽姝感兴趣的活动,比如带她去挑选下个月种竹子的地,和她想要培育的辣椒种子。   如此一来,沈丽姝立刻就不务正业了,玩得乐不思蜀,直呼放假回乡下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等两天后,沈徐氏和沈家旺也抽空带着大包小包回镇上拜晚年,沈丽姝差一点就没能调回频道。   是的,这回不但沈家旺回老家了,沈徐氏也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再背着个胖娃娃回娘家了。   因为沈丽姝在回镇上前还办了件大事,她把开店的一千五百两启动资金存钱庄去了,毕竟这么多钱放在家里,挺让人不安心的,存钱庄踏实一些,到时候看好了铺子,也可以约着东家去钱庄办手续,这样说不定双方都更放心一些。   这样一来,沈徐氏也不用再紧张的守在家里防贼了,沈家旺都能请假老家,她当然不能错过。   夫妻俩大包小包回来,除了拜晚年,自然还为了一件正事,带儿子去拜师。   这是先前就说好了的,林夫子亲自领着他们去林举人家拜访。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沈丽姝也赶紧收了心,跟着一块去了。 第59章   梦中情房。   林举人不愧是本地排得上名号的大户人家, 一家四口,住着面积堪比一个半篮球场大小的三进院落,不单单是奢华大气上档次, 前院后院更是泾渭分明, 相当的讲究。   也很符合时代特色。   登门之初,沈丽姝还不知道这个情况, 大概是有林夫子亲自作陪的面子在, 林家门房很爽快的开了大门,把他们一道迎了进去,一路顺利的到了前院, 就要兵分两路了, 门房继续领着林夫子、沈家父子几人去书房见举人老了, 沈丽姝则只能跟着她娘去后院给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请安。   门房耐心的给她们指路, “穿过这道垂花门, 再往前几步, 便有丫鬟婆子在院子里忙活, 只要说一声, 她们都会引二位去见老太太和娘子, 客人不必拘束,主家没那么多规矩。”   很显然,沈丽姝他们都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安排打断了步调, 脸色一时间颇为精彩,被门房看出了端倪。   不过这也是正常,外人见他家老爷不继续考科举也不当官, 就以为他家跟镇上那些地主老财没区别了, 哪里知道他们是书香门第, 底蕴又岂是那些张扬肤浅的暴发户能比的?   许多人来他们家, 都免不了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相比之下,今儿来得这家已经是难得的规矩守礼,虽然他们也都面露惊诧,但就连最小的孩子也安安静静、并不喧哗吵闹,这就强过一大半客人了。   门房不由得想,听说今儿来拜访的这家客人,男人是在京里衙门当差的,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回到乡里却也是人人都抢着招待的座上宾,登门拜访也这般诚意十足,还将一家老小带上了,都穿着簇新且合身的衣裳,虽不是富贵的绸缎,却也是好料子,剪裁和针脚都很细密,看着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难得是把子女们教得懂事守礼,小小年纪就这般进退有度,可见父母也不是没成算的。   老爷常交代他们,待人接物不能只观其表,不知其里。   这一家,想来就是老爷口中值得一交的类型,他老李也觉得不错,忍不住出声安抚了这家人。   门房老李却不知道,他不加最后一句还好,这么一说,沈丽姝更觉得他在凡尔赛。   因为如果她没记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中的二门,一般就是指二进以上院落中的垂花门。林举人家中的女子,估计很少跨过垂花门来前院串门,她和她娘两位女客就更不可能在前院逗留了;但门房更不能带着外男随意踏进后院,所以只在垂花门前给她们指路。   都这么森严讲究了,还叫没多少规矩?   也可能是她没见过世面吧,奋斗这么久,和小伙伴们也接触过一些了不得的人物,那谁和那谁谁就不说了,即便齐孔目和秦公子那样的,跟他们比起来也妥妥的高门出身。   沈爹几次去齐家做客,齐孔目也都有顺便邀请她,但沈丽姝太忙了,都抽不开身,每次都说下次一定,大半年了也没能兑现这个“一定”。   于是迄今为止,林家是她到过的最气派也最讲究的大户人家了。   门房大爷竟然也这么凡尔赛,可恶,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羡慕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了,沈丽姝赶紧将其咽了回去,同时也收起了没见过世面的嘴脸,可爱的歪头等着她爹娘做决定。   自从回镇上放飞自我了两天,沈丽姝才猛然发现,带着团队创业的这几个月,她真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奔着十项全能老妈子去的。   明明在开始创业之前,她还聪明的学会了藏拙,只关注特定的事情,其他时候就当个天真无邪的小朋友。   本来创业也不是非得什么都懂,她更不用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掌握了抓大放小的诀窍,轻轻松松也能当老板的。   好在醒悟的不算晚。   沈丽姝自从发现这个问题,最近就彻底躺平了,带头当一条咸鱼,每天跟着一大群小朋友爬树下河、吃喝玩乐,其余的万事不操心。   这会儿知道了林家格外讲究,爹娘之前商量好的东西可能派不上用场了,沈丽姝也丝毫不紧张,就乖乖巧巧的等着大人做决定。   只不过沈丽姝突如其来的咸鱼行为,无意中给了弟弟们错误的暗示,他们一看,无敌聪明能干的阿姊这么气定神闲、游刃有余,说明问题不大,他们也用不着慌张。   本来进入林家大门,沈文殊和沈进殊都被这威严的气势弄得有点望而却步了,现在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兄弟俩也泰然自若了起来,内心非但不慌,还莫名的坚信他们一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彻底放松的小朋友们,也下意识有样学样,歪着小脑袋抬眼去看爹娘。   除了被沈徐氏抱在怀里的小弟,沈丽姝和大弟二弟不小心就按照身高排排站了,姐弟三个眉眼间都有几分相似,又都是白净秀气的长相,现在连神情和动作都一模一样了,效果堪比现实版俄罗斯套娃。   林夫子不知道什么是俄罗斯套娃,但也觉得这一幕有趣得紧,不禁多看了几眼。   他本就喜欢沈家这两个学生。年纪最小却特别人小鬼大、触类旁通的沈进殊不必说,相信无论哪个先生都不会讨厌这样学什么都快的弟子,就连天资稍显平庸的沈文殊他也是喜欢的,圣人说天道酬勤,沈文殊只要能将这份勤勉好学发扬光大,往后成就也差不了。   总之,这兄弟俩都是他短暂的教书生涯中,难得遇到的好苗子,若不是打从心底喜欢他们,林夫子也不会费力帮他们铺路。   毕竟林举人名分上是他族兄,实际并不常来往,因为这位族兄从小就端方持重,特别能说教,没少逮着他教训,导致他习惯了躲着对方走。   一躲就躲了这么多年。   如今倒好,他竟然要把自己看好的苗子送到族兄手上,费尽口舌请他收徒,林夫子觉得自己付出了太多。   不过现在看到学生们天真无邪又处变不惊的优秀表现,便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了。   沈丽姝不知道对方林夫子的感想,她眼角余光留意到他的目光,很是落落大方的转头朝他微笑,跟屁虫弟弟也立刻扭头微笑。   一不留神,林夫子就收获了三张极具感染力的灿烂笑颜,让他跟着会心一笑,不由得对学生们的阿姊也爱屋及乌起来。   其实沈家这位姝娘,林夫子早有耳闻,起先是两个新学生念念不忘他们阿姊,以及徐家的几位学生回归学堂也开始大肆宣扬这位年岁表姊,他才发现,这位小娘子在弟弟和表弟们的心中,竟是比他这个夫子说话还好使。   如此一来,林夫子便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娘子有了些印象。   随着跟两位新学生的交流越来越多,这份印象也越来越深刻,同时她带着堂兄弟表兄弟们在城里弄什么烧烤摊,他们这里也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夫子也更觉得这名字如雷贯耳了。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此前听得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   林夫子眼中的沈家姝娘,远不如乡亲传言中那么夸张,就差给她安上个三头六臂了。   他看到的小娘子,也只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容貌秀丽、天真烂漫,言行举止落落大方,并无出格之处。   唯独那双灵动剔透的眼睛和笑起来的模样,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通透感,钟灵毓秀,初现风华。   让他不禁怀疑沈家的风水,怎么就能养出这样一对聪慧无双的儿女?   有子有女的林夫子如今谁都不服,就服沈家旺夫妻的运道。   几双眼睛都默默注视着他们,沈家旺也只能简单安抚有些慌了神的妻子,“那你和姝娘就去后院吧,我带着几个孩子跟林夫子去见林举人,提前知会过的,不必担心。”   说着又把悠闲看戏的闺女叫过来,“姝娘,好好跟着你娘,还有这个,是我们一早去秋香居排队买的糕点,别忘了请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尝尝鲜。”   沈家旺边说边把手中一份包装礼盒递给沈丽姝。   他们拖家带口上举人老爷家求拜师,自然是准备了登门礼物的,还刚好备了两份,一份是给女眷们带的城里新鲜糕点,另一份是给林举人父子的文房四宝。   东西不是很贵重,礼数和心意到了就行,今天他们的心意就很好,哪怕兵分两路也可以各拎一分登门礼,不至于让沈丽姝和她娘两手空空、一脸尴尬的去见林家女主人。   沈丽姝咸归咸,老爹的叮嘱还是听的,脆生生应了下来,“好,我会听话跟着娘的。”   可能是丈夫把事情安排好了,也可能是想起还有能干的闺女陪自己,沈徐氏也终于支棱了起来,笑着向孩子他爹点头,“那小弟也跟我们去后院吧,他年纪小,没得打扰你们谈正事。”   沈家旺也没意见,“那行,你们快去后院罢,别叫主人家久等了。”   沈徐氏也知道上门做客,不好耽误主人家的事,便抱紧小儿子,叫上大闺女,依依不舍的往后院去了,只是边走还要边回头叮嘱,“大弟二弟,好好听夫子和你们爹的话,好好表现。”   沈丽姝就随意多了,握了握拳以示加油,小老弟们也回她一个信心满满的眼神,她便轻松的安慰老母亲,“娘不用担心,大弟二弟有备而来的,就连林夫子都说,至少二弟是很有希望被林举人收下的,您不如瞧瞧这院子,说不定就是弟弟们日后读书的地方了,林家后院也太大了吧,竟然还种了花草树木……”   穿过垂花门,后院竟是别有洞天,院中不但草木葱郁、鸟语花香,两旁的抄手游廊上洒满了阳光。   没出息的沈丽姝看到这景致,瞬间觉得姥爷家的大院子都不香了,林举人家住的这套大宅子,才是她的梦中情房啊。   沈徐氏:“……”   这下她确实没功夫担心儿子们了,因为全部心神都放在大女儿身上了,“上门做客呢,东张西望可不礼貌,姝娘你注意些……”   实在阻止不了闺女对着别人家的豪华院落流口水,沈徐氏最后只能无力的强调,“待会到了老太太和举人娘子跟前,可不能这么没规矩。”   沈丽姝浑不在意的点头:“嗯嗯。”   母女三人到了老太太所在的正屋,倒也得到了林家婆媳的热情招待。 第60章   拜师成功。   林家人口简单, 偌大的院落虽然有不少洒扫伺候的佣人,正经主子却寥寥几个。   可能前院还要热闹些,不但住着林家父子, 林举人收的几个学生也是要日日来请安上学。   相比之下, 后院就格外安静冷清了,林老太太身子不好, 大半时日只窝在房中休养, 举人娘子便要常来陪婆婆说话解闷,日复一日,纵是偶尔能邀上一桌人玩玩马吊打发时间, 大多数时候也无聊的紧。   甫一看到婆子领来的母女三人进来, 尤其那对姐弟生得冰雪可爱, 最是能勾起人姨母心的模样 , 婆媳俩俱是眼前一亮, 再顾不上许多, 叫人给沈徐氏看座上茶, 便亲亲热热招呼姐弟俩上前给她们好生瞧瞧。   沈丽姝就在母亲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 落落大方牵着弟弟上去展示了。   小弟就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在前院要跟爹和哥哥们分开时, 他还有些不乐意,一听娘和阿姊会寸步不离陪着自己,小朋友才又生龙活虎了, 被阿姊牵着小手,昂首挺胸的,小脚丫迈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随即被刚打照面的举人娘子搂在怀里揉搓, 也丝毫不显扭捏或羞涩, 还在那咧着嘴朝母亲和阿姊笑。   他今天也穿了一身新衣裳新鞋子, 生得也红唇齿白,再配上这个笑容,像极了别人家里挂的年画娃娃,举人娘子一看更稀罕了,抱着可爱的小男孩便舍不得撒手。   小家伙也坦然自若的坐在举人娘家怀里,画面一度十分和谐。   林老太太含笑看着这一幕,她老胳膊老腿,怕是抱不动这么白胖的奶娃娃,便把沈丽姝拉到自己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和蔼可亲的问了一连串问题,多大年纪了,叫什么名字,几个兄弟姐妹,平日都在家里干什么云云。   沈丽姝口齿清晰、有问必答的态度,也让老太太更满意了,不但拉着她聊个没完,还时不时打发丫鬟婆子去找小朋友们都爱吃的零食来,沈徐氏和沈家旺带来的几样糕点,也被装在碟子里送到了他们跟前,配上几杯甜甜的蜂蜜水,好吃还不腻。   老太太像是对待自家晚辈那般,不断催促着面前百伶百俐的姐弟俩多尝尝,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面上顿时笑得比她自己吃到美味还要开心。   老人家实在是盛情难却,沈丽姝和小弟也就愉快吃喝起来了。   眼看着儿子女儿轻轻松松打开局面,心中本是拘谨的沈徐氏倒也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能插上几句话,相处算是比较顺利融洽了。   只是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对姝娘和小弟稀罕归稀罕,却半句不提前院的事,沈徐氏还想走通夫人路线,两次要把话题往这方面引,都没能成功,便意识到这就是林家两位女主人的态度。   人家只把他们当成上门走动的寻常客人,发现她的孩子们太招人喜欢,才变得热情起来,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亲切了很多,但这也代表她们自己的态度,林举人做什么决定,她们一句都不会干涉。   沈徐氏便赶紧歇了心思,倒也说不上多失望,因为她先前也没这么多想法,只是发现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好像真的很喜欢姝娘和小弟,才突发奇想给大弟二弟助攻的,毕竟她也就是说说好话,要是两位女主人爱屋及乌,真去林举人跟前敲边鼓,岂不是意外之喜?   这会儿见两位女主人根本不搭腔,沈徐氏便也知情识趣,转而跟两位聊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   她毕竟是在城里生活,见的新鲜事多,吃的瓜也多,只要放下拘谨,沈徐氏倒也能跟林家婆媳聊到一块。   只是她心里还惦记着另两个孩子的情况,想起来就要朝门外瞧一眼。   看得沈丽姝很想叫她娘把心放肚子里,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她们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结果,坐立不安是等结果,心平气和也是等,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   是的,沈丽姝承认她很想的开,因为通过今天的接触,她发现林夫子好像也很在意小老弟们,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倘若名师林举人瞧不上他俩的资质,林夫子应该也不会轻易撒手不管的。   等过两年弟弟们长大些,请林夫子也推荐他俩也去江南的书院求学,应该是有希望的,能去林夫子求学的书院就再好不过了。   一旦小老弟们进了江南名校,还怕成绩提高不起来么?   所以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父母真没必要现在就这么患得患失,不然以后弟弟们真下场科举了,家长一天天的比考生本人还焦虑,可就太尴尬了。   沈丽姝在心里对父母指指点点,倒也没耽误她继续吃喝,并回答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的问题。   沈小弟白白胖胖又爱笑,抱在怀里让人母爱泛滥,但说话聊天到底不如她阿姊有意思,看着她不但将老太太的问题都对答如流,还时常把老人家逗得开怀大笑,举人娘子也忍不住抱着沈小弟过来加入她们。   沈丽姝已经毫无违和感的跟主妇们聊起下厨话题,大家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   不知不觉,他们在林家待了近一个时辰,而后听到一阵脚步声,在正房伺候的俏丽丫鬟机灵的去门口一瞧,旋即欢喜的回身禀报,“回老太太和太太,是少爷来请安了,身后还跟着两位小少爷呢。”   在座几人都心里有数,这两位“小少爷”想来就是沈文殊和沈进殊了。   果然小丫鬟话刚落音,两位小朋友便跟着一个清瘦俊秀的少年跨过门槛进屋了。   那为首的少年看着也没比沈丽姝大多少,生的白净斯文,只可惜小小年纪就有了老学究的气质,进来先端端正正的拱手,“祖母,娘,爹让孩儿过来请安,顺道将两位师弟也带过来给您介绍认识。”   沈丽姝就坐在林老太太身前的小凳上,不想这传说中资质非凡、日后成就绝对超过他父亲的林少爷,一进来就朝着她的方向躬身行大礼,差点把她吓了一跳。   第一次碰到这情况,沈丽姝还是知道回避的,不等对方把礼行完,就赶紧起身闪到一旁,很有些手忙脚乱,都顾不上第一时间为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而欢喜庆贺了。   她脚步还没站稳,发现她的小老弟已然冲了过来,语气中满是雀跃,“阿姊阿姊,老师答应收下我们了,还叫我们明日就来读书,你开心吗?”   沈丽姝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了,小身板被这倒霉孩子一冲,往后退了两大步才堪堪站稳,还没来得及教育熊孩子,就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又回到林老太太跟前了。   老人家最喜欢这种生龙活虎的小朋友,一听又是儿子新收的弟子,相当于半个孙子,可欢喜了,一伸手就把姐弟俩搂怀里,“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皮,可别把你阿姊撞坏了。”   说着又朝孙子和另一个男孩招手,“过来,都过来,让祖母好生瞧瞧你们。”   听到这话,林辰松脸上小大人般的温和斯文终于裂开了,但是老祖母的吩咐又不能不从,只能认命拉上新来的师弟上前去了。   老太太挨个搂着孩子们好一阵亲香,满脸都是农民伯伯发现丰收了的喜悦,举人娘子一看就知道婆婆这是馋别人家多子多孙的福气,一被孩子们包围欢喜得不行,完全顾不上别的,只得出声提醒道,“娘,松儿他爹新收了学生是好事,不如让松儿好生给您介绍介绍?”   林老太太这才松开手,让亲孙子给她介绍了两位新孙孙的姓名年龄,当然顺便让沈丽姝沈小弟和沈徐氏几人,也跟林辰松互相认识了一下。   林辰松礼数周全的也朝沈徐氏和沈丽姝微微拱手:“见过婶娘和妹妹。”   不得不说,这位林师兄兼老师的亲儿子,是沈文殊和沈进殊接触过的同龄人中最优秀的一位——阿姊除外,在他们心中谁也不能跟阿姊比。   但是行为举止极为讲究、很有些文人气质的林师兄,也让兄弟俩颇为向往,因此很快就有样学样,也正儿八经朝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见礼,“见过祖母和师娘。”   老太太又是搂着小朋友们一阵揉搓,连她宠爱了近两个小时的沈丽姝都不小心冷落了。   不过沈丽姝也并不在意,一脸自在的回到恨不得把嘴巴咧到耳后根的沈徐氏身边,小声打趣道:“娘,这下可是安心了?”   沈徐氏显然对闺女这态度习以为常了,还在下意识的点头承认,但端方持重的林辰松却是被她这大胆行为镇住了,忍不住侧头看过来一眼,旋即又收回视线,内心为自己的失礼而心虚,只好努力粉饰太平,“对了祖母,娘,爹说今日要请九叔和师弟的父亲在前院小酌几杯,请娘张罗一些酒菜,婶娘和妹妹这边,也请祖母和娘好生招待。” 第61章   给青娘攒彩礼。   在主家的热情招待之下, 沈丽姝他们一家人不知不觉就待了大半日。   登门大包小包礼数周全,离开时手里也各拎了些回礼,并且大人小孩全都吃饱喝足, 堪称连吃带拿。   无论如何, 被用心对待总归是值得高兴的,更何况他们的此行的目的圆满达成, 一家人从林宅离开时, 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灿烂笑容。   与他们同行的林夫子,在一块告辞离开前,被林举人以还要说几句话为由留下来了, 因此走出林宅大门的只有他们一家六口, 路上每个人都还沉浸在如愿以偿的快感, 和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中, 一不留神, 便下意识又回到了徐姥爷家。   刚要跨进院子的沈家旺多少有点惭愧, 他知道这么重要的事, 不仅岳父和舅兄们忐忑激动, 隔壁叔婶和兄弟们只会比他们更上心, 他和媳妇今儿从城里出来,就急匆匆直奔岳父家,还可以说是为了早些接了孩子们去拜访林举人, 情有可原。   可如今都带着好消息从林举人府上离开,他们却还是直奔岳父家,回镇上大半日, 竟不曾去看看叔婶, 委实说不过去。   意识到自己不是合格端水大师的沈家旺不由得开始反省, 决定进岳父家略坐片刻, 简单分享过好消息,就立刻赶去沈家也小坐会儿。   不能太厚此薄彼。   不过这个计划他在正式迈进院子,看到里头情形那刻就宣告破产了。   因为沈爷爷沈奶奶、四位兄弟、并五个进城打工的大侄子,可以说沈家如今有话语权的人,全都整整齐齐都的坐在了徐家,立刻把不大不小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一院子的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当然也有人热烈聊天的同时,注意力始终放在门口,翘首以盼某些人的归来。   一看到沈家旺这一家六口的身影,沈奶奶激动到反客为主,騰地站起来招呼道:“哎哟,可算是回来了,在举人老爷家待了大半日,午饭吃过没?大弟二弟过来给奶奶瞧瞧,举人老爷怎么说,有没有答应收下你们?”   沈文殊和沈进殊去年在镇上生活了一个多月,虽然只住姥爷家,但爷爷奶奶也是很待见哥俩的,隔三差五就要喊他们去吃饭,要不然就亲自来给他们送好吃的好玩的。   尤其是沈爷爷双手可灵巧了,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四伯的木工活都是跟爷爷学的,沈进殊跟爷爷抱怨他和哥哥姐姐小时候都没木马玩,娘只给小弟弟买的偏心事迹,爷爷便花半个月功夫,精心打磨了一架他们这么大个年纪也能骑的大木马。   可惜那木马太沉了,平日只放在他们屋子里,何况最会哭的沈进殊也自认是个大孩子,不好意思像臭弟弟那样玩木马。   但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实用性,它的存在就象征着意义,关起门来的兄弟俩可宝贝这台木马了,有事没事把它擦得铮光瓦亮。   与此同时,沈爷爷的地位水涨船高,成为兄弟俩最喜欢的长辈之一,连带着跟沈奶奶和几位伯父的关系也一下拉进了,所以现在和沈爷爷坐一块的沈奶奶起身招呼他们,兄弟俩兴高采烈就过去了,并大声回答:“老师收下我们了,明日就去老师家读书。”   “太好了!老沈家一下要出两位读书人,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沈奶奶听得眉开眼笑。   沈家旺也上前两步,好笑的问他们怎么全都来了,可沈爷爷沈奶奶的注意力都放在此刻好像浑身都发着光的孙子身上,一时懒得搭理他。   沈三伯便亲亲热热勾着他的肩膀去一旁说笑打趣,“这么大的事,你坐得住,我们可坐不住,不早点过来这边等消息,今儿怕是什么活都干不成。”   沈奶奶还在搂着乖孙满心欢喜。   其他事他们可能还要暗地里跟老徐家别一别苗头,等着老五他们亲自上门,而不是自家眼巴巴跑来徐家等。   但今天这事他们可在家里坐不住,也委实没必要别苗头,大弟二弟说到底也姓沈不姓徐,但凡他们中有一个读出名堂考上功名,那便是老沈家的荣耀,他们这些姓沈的都能跟着昂首挺胸。   只要想到那个未来,沈奶奶就彻底放下了跟老亲家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心思,甚至前所未有感激起对方来,要不是他们把孩子们照顾得妥妥当当,她的乖孙在别处分了心,说不定就没法在夫子跟前展现出全部的聪明才智,自然也就不能让林夫子这般器重他们,尽心为他们铺路了。   老徐家都是大好人啊!   沈奶奶得知好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给老亲家发了张大大的好人卡,不过这会儿惊喜来的太突然,她反倒顾不上感恩了,抱完孙子们,就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一层一层打开,众人便看到一个精致小巧的银元宝。   老人家显然是得意忘形,竟是一股脑儿把这锭银子往小朋友们身上塞,“好孩子好孩子,竟然有这运道,往后可要跟着举人老爷好好学,他是咱们镇上最聪明最有学问的人,还有举人老爷那儿子,见过的读书人都说林少爷只是年纪小、身子骨没长成,他但凡下场,一个秀才功名绝对跑不了。可见举人老爷不但学问好,也很会教人读书,你们都是聪明孩子,只要好好学习,以后就会像林少爷,走到哪里都只有被夸奖的份。”   “这钱是爷爷奶奶准备给你们读书的,想拜举人老爷为师,这点子儿怕是远远不够,但至少可以给你们买些好的纸、纸,啊对,笔墨纸砚!大弟二弟,快收起来呀。”   看到奶奶一下就给他们掏出十两银子,沈文殊再蠢蠢欲动,也知道这钱不能收,不过沈进殊却是人小心大,被奶奶一催,立刻笑眯眯接过来,好听的话张嘴就来:“谢谢奶奶,奶奶真好,我们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沈家旺和沈徐氏见状连忙上前,一个道,“使不得使不得,叔婶,林举人体谅我们出城不容易,非但亲口拒绝了拜师宴,且拜师礼也不让准备贵重之物,他说就算备了也不收,退回来,没必要多此一举,因而只需按着规矩准备束脩六礼,总共花不了几个钱,我们手头还是很宽裕的。”   另一个也忙对沈进殊说:“二弟快把钱还给奶奶,可不敢花长辈的钱。”   沈进殊其实也知道不合适,只是忍不住还想试一试,如今失败了,他也乖乖把钱吐出来,“那娘帮我们还给爷奶吧。”   说完就拉着他哥溜了,机灵鬼的小朋友显然知道接下来大人要为这十两银子极限拉扯了,他们还不如去找阿姊玩。   他们的阿姊确实很会玩,已经津津有味的开始吃瓜,时不时找小伙伴们补充一下场外信息,“奶奶这次很大手笔啊,我瞧着那锭银子有足足十两了吧?”   沈大柳也兴致勃勃回复道:“刚好十两,姝娘你知道这钱哪来的吗?”   “你们这次赚的钱,大半都拿来投资开店了,剩下的买东西也花得七七八八,找你们几个怕是凑不齐十两的,我猜是四伯上交的那份。”   小伙伴们齐刷刷摇头,给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不是呢,爷奶这次没让四叔交出工钱,说让他们好好收起来,给青娘攒彩礼。”   此时徐力忍不住乱入了一下:“为何是彩礼,不应该是嫁妆吗?”   “四叔虽然没有儿子,但现在也能跟着姝娘赚钱了,爷奶说不如以后给青娘找个倒插门,生的孩子跟咱家姓,青娘性子要强,想来能压得住。”   徐虎这时也不由加入了吃瓜行列,“青娘怎么说,她愿意吗?”   据他所知,一般愿意倒插门的可不是什么好对象,多是娶不起媳妇才想入赘的。他记得那青娘性子确实了不得,曾有好事者当面笑话她娘生不出儿子,被才七八岁的青娘骂得还不了嘴,一把年纪竟然说不过一个小娘子,那大娘臊的慌,两月没敢从沈家门前经过,青娘也在镇上一战成名,从此再没人敢嘲笑她爹娘断子绝孙,就算要说也得偷偷摸摸背着他们家,就怕被个小丫头片子找到家门口骂。   这么要强的小娘子,恐怕不会逆来顺受,听从家里安排找一个娶不起媳妇的光棍成亲吧?   放在半年前,徐虎大概率想不到这么深,那时他观念里的小娘子,不管性格温顺还是泼辣,都一样三从四德,父母兄弟说什么是什么,让她们嫁谁便嫁谁,就像是提线木偶,他想不出她们跟男子一样有思想有主见的样子。   最开始跟着姝娘搞事业,他也没想太多,因为是他爹和姑父等令人信赖的长辈在支持表妹,与其说他们是被姝娘的能力和人格魅力征服,倒不如说是出于对男性长辈的服从。   不过姝娘确实了不得,才相处没几天,他们渐渐对她言听计从,发展到如今,连父母和姑父他们都比不上她的话重要了。   徐虎几人的思想,也在这个过程中潜移默化改变,渐渐意识到女子跟他们男子并无不同,她们也有自己喜好和主见,也会……像男子一样权衡利弊,而不是盲目听从谁的吩咐。   所以听沈大柳他们聊到青娘要招赘的事,徐虎第一想到的就是当事人愿不愿意。   若是不愿意,恐怕就难办了,听说青娘是沈家最像姝娘的人,那真闹起来,怕是谁也吃不消呢。 第62章   想当富婆的姝娘。   沈家堂哥们跟着沈丽姝混的时间不如徐虎他们长, 思想也不如他们开放,但多少也有些进步了,至少听到徐虎的问题, 没有人梗着脖子发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四叔四婶和爷奶他们同意就行”之类的直男癌言论。   沈丽姝对此表示欣慰。   沈家堂哥们还在满足大家的吃瓜热情, 沈大金言简意赅的回道:“这事青娘也点头了的。”   沈大柳悠悠补充:“不过青娘说她可不要那些娶不上媳妇才来倒插门的,招赘也得找个好的, 若是人家不愿意, 就让四叔四婶他们给她多攒些彩礼,有了钱,招赘也能找到像样的郎君。”   “还可以这样?!”沈丽姝和表兄弟们异口同声, 不过后者是震惊, 前者则是满满的惊喜。   格局打开, 沈丽姝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姐姐可以, 妹妹也可以啊!   如果在这个时代一定要结婚生子才能被世俗容纳, 与其咬牙与整个世界对抗, 还不如向堂姐学习, 找个年轻帅气、身体倍儿棒的小鲜肉上门老公。   招赘和离肯定比嫁进别人家和离来得容易。   世上帅哥千千万, 这个不行咱就换,再不济去父留子也是一条出路。   如果看好的小鲜肉不肯为爱入赘,那肯定是她还不够富贵, 努力搬砖搞钱,好对象总会有的。   这么一想还有点热血沸腾呢,沈丽姝好奇问堂哥们, “那青娘堂姊的想法, 伯父伯母和爷奶他们可还同意?”   沈大路笑道:“能不同意么?四叔家也就青娘性子强立得住, 她妹妹荷娘跟四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被人骂到跟前都不敢还嘴,叫荷娘招赘,还不得被人敲骨吸髓吃了绝户?如今青娘答应招赘,四叔他们别提多欢喜了,什么条件都肯应的。”   沈大柳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又冷不丁爆了个大料,“你们还不知道吧,四叔带回来的工钱,爷奶没要,让他们自己攒着,一转头就被青娘拿去了。”   见姝娘和虎子他们都为自己的话面露惊讶,沈大柳颇为得意,不等他们追问,便说了原委:“青娘说既然是给她攒彩礼,不如她自个儿拿着更安心。”   沈丽姝和徐家兄弟们对沈家的情况了解有限,还是不明白这个操作,主要是父母把财物都交给女儿打理这件事,委实匪夷所思,大家平时也丝毫没看出沈四伯竟是如此的开通明达,一个个脸上还写着疑惑,沈大路见状便多说了几句,“四叔这次足足带回来几十两银子,叫青娘保管,或许比给四婶合适些,毕竟四婶耳根子软,但凡有人得到消息找来借钱,说的可怜些,再多磨几次,四婶很难拒绝得了。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四叔赚多少钱都白搭。”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惊奇,“咦,四伯母是这种性子吗?”   沈家几个堂哥齐齐点头:“对,四婶就这么好说话。”   他们因为没分家,大事小事爷奶做主,加上叔父在城里当差的底气,以及青娘小时候在人面一战成名等诸多因素,给乡亲们造成了四叔四婶也不好惹的假象,从而对待他们颇为谨慎,而不是像对待镇上另外几个绝户似的想嘲笑就嘲笑。   可别人不知道的事,自家人却是门清的,沈大路就没好意思说,他娘前儿见了四叔那些银子眼热,私下琢磨要从四婶入手。正好她们娘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他姥姥和青娘姥爷还是出了五服的远亲,他娘就盘算着,先叫青娘的舅舅姥爷出面找四婶借钱。   四婶只要帮了娘家,不帮妯娌可说不过去,那么一大笔银子呢!   还好他娘刚透露出这个心思,便被他爹说了一顿。   沈大路也头一回发现,母亲这点小心思委实上不了台面,他娘若真缺钱急用,找手头宽松的四婶凑点无可厚非,可他们家根本没用钱的地方,叔伯们外出做工的钱大都上交公中,相应的,家中所有人的衣食住行也都是爷奶出钱,包括他们兄弟姐妹的嫁娶。各房几乎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他娘分明打着借了不还的算盘。   沈大路对此感到很羞愧,他们兄弟几个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明镜似的,主动退出投资的四叔吃了大亏,但凡他们中少一个人,大家可以完全平分这一成股份,四叔都不会说退出,毕竟就连姝娘他们都没觉得四叔是大人,不能参与他们的投资,那个理由根本不承认。四叔就是不想让他们兄弟五个为难,才要放弃的。   四叔为了他们牺牲了自己的利益,他娘非但不感恩,反倒眼红上了四叔的工钱,沈大路惭愧之余,对四叔一家的愧疚也达到了顶峰。   他知道他和父亲的劝说,多半阻碍不了他娘的决定,因为他们自己把工钱都用来投资烧烤摊了,爹娘等长辈在家中翘首以盼,却见不着他们几个钱,说是以后跟着姝娘干大事,投资的几倍十几倍都能赚回来,可这是个大工程,谁都不敢保证,三五个月后一定能赚到钱。   然而四叔带回来的那四五十两银子,却是所有人都实打实瞧得见了的。   沈大路不由的回忆了一下,当时爹娘叔伯等所有长辈盯着放光的眼神,便觉得就算他娘能听得进劝,大伯母和三婶也未必按捺的住。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他娘和大伯母三婶不计前嫌,联合起来从四婶手里搞钱。   那画面太美他简直不敢想。   沈大路那两天就在想能不能为四叔四婶做些什么,他们已经占了大便宜,总不能让四叔连血汗钱都保不住。   还真是运气好,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消息灵通的大柳突然找到他们说了秘密,青娘在跟她娘争管钱的权力,已经僵持住了。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四婶性子再软,也不可能青娘一个孩子大言不惭说要当家,她就不假思索的给出去。   四婶不同意,青娘又格外坚持,四叔夹在她们中间左右为难,便让到处吃瓜的沈大柳给赶上了。   其实也不是碰巧,这事是青娘主动透露给他的,她在这群堂兄弟中,关系最好的要数沈大柳,毕竟两人年岁相当,是打小光屁股长大的。青娘想给自己找个帮手,就率先找沈大柳试探了一下。   沈大柳本着有瓜一起吃的原则,当然同时也跟沈大路的心态差不多,也觉得对不住四叔一家,正是迫切想要补偿的时候,一听青娘有难处,于是忙不迭把这事捅给了几位堂哥。   哥几个把话说开,还真就一拍即合,结伴去找爷奶,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青娘。   也是他们在爷奶和四叔四婶面前保证,不仅这一次支持青娘,往后也无条件支持,她招赘了,生下的孩子,他们也将当作亲子侄一般疼爱,就像四叔对他们这样。   爷奶和四叔四婶被他们说动了,才同意了青娘那个在外人看来简直匪夷所思的要求。   这事才过去一两天,沈大路便知道他们做对了,因为自打四叔的工钱到了青娘手上,他娘的算盘就彻底落空了,关起门来除了长吁短叹,便再无他法。毕竟外人都知道青娘那个小辣椒惹不得,谁若是想打她的主意,成不成不好说,绝对会晚节不保。   沈大路打从心底认为,与其苦口婆心劝他娘放弃算计,还不如就用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沈丽姝和徐虎几人不知这其中内情,便只当热闹听了,沈丽姝顺便为堂姐打电话,“那现在最富有的就是青娘堂姊了吧。”   五十两,妥妥的小富婆了!   沈四伯没有参与投资的确血亏,但好在他也是沈爷爷沈奶奶亲生的,几位伯父也没有紧着老实人欺负,据堂哥们说是由伯父们牵头提议,家里重新商议了财产分配问题,为了给沈四伯放弃入股机会的补偿,往后他的工钱奖金都不必上交公中,但四婶和青娘姐妹的吃喝,依然跟其他人一样,都由公中负责。   也就是说沈四伯赚的钱都能攒起来,并且只进不出。   反倒是几位堂哥们,日后得了工钱和分红,还需要视情况上交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作为公中财产。   所以也不怪其他伯母们眼红,沈大金他们的分红还是个未知数,但就眼下的情形,沈四伯一年工资加奖金,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两,这可是一大笔看得见摸得着的巨款。   就连沈大金他们一想到堂妹现在手握几十两巨款,成了全家最富有的人,都忍不住羡慕起来,沈大山当时就挽起了袖子,恨不得连夜扛起火车头进城,“姝娘,咱们都歇了好些天,现在大弟二弟也拜上师了,不如今儿就跟叔父婶娘一道回去吧?”   沈丽姝也正有此意,想想堂姐当富婆包养小鲜肉的幸福未来,她搬砖的激情也回来了,点头问:“可以可以,不过天黑前必须进城,时辰不多了,你们的行李可收拾好了?”   所有人异口同声:“早打包好了,随时拎上就走。”   沈进殊才兴致勃勃拉着大哥来找阿姊玩,还没快乐多久便听到这个噩耗,小嘴当时就撅起来了,眨着大眼睛试图卖萌,“阿姊阿姊,你不是说要在镇上多待一阵吗,再陪我们今天好不好?”   沈文殊也眼巴巴看着阿姊:“再多待几天嘛。”   弟弟们撒娇卖萌是可爱的,可惜沈丽姝相当富婆的心已经压不住了,整个不为所动,“你们明天就上学,连拜师宴都不用摆了,阿姊留下来也没法陪你们玩,不如早些回家干正事。”   兄弟俩:…… 第63章   小郎君烤肉回归江湖。   柳云是当铺的大朝奉, 其能力在业内都是数得着的,尤其是鉴定古董玉器,他这双利眼从未失手过。   因而也被东家许以厚禄。   东家送宅子送田产送婢女仆从, 把他们一家老小照顾得无微不至, 同时每年还有高达百贯的俸禄,以及底下徒子徒孙们逢年过节的丰厚孝敬, 在汴京的日子相当过得去。   柳云不嫖不赌也不败家, 除了跟同行们一样好收藏个古玩字画,就只在吃食一事上格外热衷了。   因为家资颇丰,京城大大小小的饭馆酒楼, 或是街边小摊, 都吃遍了。   近日他最爱的是一家名为小郎君烤肉的新鲜吃食。   年前柳云接了个五十两的外快单, 去彭成为东家的友人鉴定一批玉器, 这个工作并不难, 东家的友人也一如既往的大方, 食宿路费全包还派遣了婢女小厮伺候。   只是路途遥远, 一来一回耗费月余, 紧赶慢赶才在除夕前夜赶回家中, 一路舟车劳顿,整个新春佳节,柳云都在家中休养, 顺便接待络绎不绝上门拜访的亲朋好友。   直到元宵那日,同为老饕的两位友人拉他出门游玩庙会,不知不觉一阵异香扑鼻, 即便不知具体来源, 尝遍美味的柳云已然熟练的淌下口水, 正要询问是哪家的吃食香味如此霸道, 友人已经兴冲冲指着前方一处人头攒动、遮去了真容的摊位道,“老柳离京多时,怕是还不知道,京城如今出了一样新鲜吃食,制法奇特,香味浓郁,吃起来更是焦香麻辣,叫人欲罢不能!”   柳云因为热爱美食,反而比旁人更清楚,这世间大部分美味,都是闻起来比吃着香,听见友人的盛誉免不了心生惊奇,“难道说这烤肉,尝起来竟比闻着还香?”   不待其点头,另一位爱吃又挑剔的友人已然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五味俱全,回味无穷。”   “正是,这烤肉只要尝过一回,便叫人念念不忘了。”   本来友人不这么强烈安利,柳云闻到香味也是舍不得离开的,听完他们的形容更是口齿生津,当即提议:“既然走到这里,不如一快尝尝?今日我请客。”   “老柳此去江南可是赚得盆满钵满,合该你付钱,谁也不跟你抢。”友人从善如流,三人便在队尾站定。   柳云还要感慨排队太费功夫,健谈的友人却很是淡然,“这还不是人最多的,都不用半个时辰,咱们应当就能吃上美味了。”   “半个时辰还不算久吗?”柳云面露惊诧,友人哈哈笑道,“你尝过就知道了。”   说着友人顺便同他介绍了一下这家摊子,“他们最早是在州桥夜市摆摊,离你们当铺还不远哩,庙会期间才来这里,小娘子说是等庙会结束,还会回州桥夜市。对了,他们家叫小郎君烤肉,实则真正做主的是一位名为姝娘的小娘子,这些新奇制法也她和兄弟琢磨出来的,家中大人反倒只能给他们打打下手。不过别看一群孩子当家,做事真真是利落,每天这么多客人,他们也有条不紊……”   周围还有同友人这般的熟客也纷纷加入对小摊主的讨论,众人有说有笑,柳云感觉倒也不难等,仿佛很快便轮到他们。   友人熟稔的点餐,烤肉一百串,馒头二十串,其余的时蔬让小娘子和小郎君们看着配二十串。   又过了小一刻钟,他们叫的烤肉烤菜皆已出炉。   小摊上既无桌椅供他们慢慢吃,也没有餐具盛放食物,还好烤肉的另一头是长长的签子,可以让人抓在手里慢慢吃,友人提议边吃烤肉边逛庙会,不失为一桩趣事。   但柳云只走出两步,便再不肯迈开步子,因为他受不住这直勾人心神的香味诱惑,在友人说话间,就迫不及待连吃两串烤肉,入口只觉一阵直冲天灵盖的香辣舒爽,果然如友人所说,此物五味俱全,令人回味无穷。   极少吃辣的柳云当时就冒汗了,嘴巴却又停不下来,嘶哈嘶哈的吃了一串又一串,友人见状递过来两串烤馒头,说是让他中和中和辣味。   他将信将疑的接过一尝,立刻又被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征服了,烤馒头看起来平平无常,但是精心烤制后裹上店家特质的蜜汁,一口咬去外壳焦脆、里面柔软可口,浓郁的奶香味溢满唇舌之间,刚好抚平了前头烤肉带来的刺激感,烤肉跟烤馒头简直是相得益彰、天生一对呐!   柳云觉得他有了这烤馒头搭配,再来一百串烤肉也么得问题。所以他哪都不想去了,只想守着这个摊子吃到天荒地老。   当然最后还是被友人合力拖走了,一个说:“过犹不及,小摊主都说了,烤肉吃多容易上火,隔三差五尝尝可以,可别真把它当饭吃,你若是喜欢,赶明儿再来便是,现在嘛,去前边要碗水饭配烤肉岂不更美?”   另一个言简意赅却一语中的,“小摊主们说了,等庙会结束了,还要回夜市老地方出摊,他们那位置,不但离你家近,离你们当铺更是只需穿过一条巷子,相当于就在你家门口,想吃还不是随时都有?”   柳云觉得有道理,便安心等着美食摊搬到他家门口。   结果一等就是数日,大相国寺庙会圆满结束,家门口的夜市街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他心心念念的烤肉却没有来。   他找人去打听,结果是小摊主们都好好的,生意也会长长久久做下去,只是到底年纪小还没定性,这阵子收了摊回老家耍去了。   柳云在汴京生活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竟然有人放着大好的生意不做出去耍,岂有此理!他担心徒弟们能力不足听信了假消息,遂亲自出马,去找负责夜市那片的街道司官爷打听。   因为州桥夜市跟他家的当铺,只隔了一条巷子,管辖此处的是同一队人马,柳云跟他们算是老交情,那几位官爷一见他便笑,说就知道他也要来打听。   事实上,这些天找街道司打听小郎君烤肉的亲友不下十波,搞得他们都想去沈押司家催上班了。   可惜人都跑了,他们没催成,于是到处散播“小郎君烤肉的小摊主们回老家耍”的消息。   但柳云这种熟人来问,街道司也能给出“内幕消息”,小郎君烤肉的归期不定,生意却一定会好好做下去的,人家不仅摆摊,还要在附近寻摸合适的铺面,往后食客们就可以坐在店里慢慢吃。   不过开店这个还在筹划阶段,外人都不知道,沈押司会这么早透露给他们,也是因为街道司的人对街市情况了如指掌,希望他们给点消息,若能帮忙牵桥搭线就更好了。   这个就没必要同外人细说。   柳云在街道司吃了颗定心丸,回去却也没多开心,因为小郎君烤肉一天不回归,他就只能望眼欲穿,人比黄花瘦,他媳妇夜里还笑他肚子都小了一圈。   这日天色将晚,又到了下班时间。   汴京百姓夜生活丰富,连带着钱庄当铺也要营业到三更,不过夜里都有伙计们顶着,柳云的几个徒弟也能轮班,他这种大朝奉,每日也就用过午饭,才来店里坐镇两三个时辰,到点就走,反正他家住得近,遇到徒弟们拿不准的大买卖,叫伙计临时找他回来也使得。   此时柳云一看天色便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今天也是吃不到美味,只能辗转反侧的一天呢。   才唉声叹气,就见新收的小学徒兴冲冲过来,“师傅,您说的那家小郎君烤肉,他们今儿出摊啦,想吃什么,我帮您跑腿?”   柳云惊喜抬头:“当真,你亲眼瞧见了?”   小学徒点头如捣蒜,“我刚才在门口听行人说了一嘴,什么烤肉、出摊的,就想到您念念不忘的那家,立刻跑了趟州桥夜市,果然看到了那家的招子,于是又赶忙回来给给报信,师傅您看我是不是一脑门的汗?”   他不但跑出一脑门的汗,说话也连呼带喘,但柳云却来不及感受小学徒的心意,一确定是他惦记了好多日的烤肉,再顾不上其他,立刻马上就想点餐,因而抬腿就走,脚下生风。   小学徒反应也很快,连忙追了几步,“师傅,您老人家不如先回家歇着,我去帮您买就成。别看天还没黑,那摊子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咱们现在过去,不等上半个时辰怕是吃不到烤肉的,所以就让我去排队,拿到烤肉立马给师傅送家去,保准您吃到嘴里还是热乎的!”   柳云心说上回他就是信了友人的邪,踏踏实实在家中等烤肉上门,一等就是许多日,让他无数次悔不当初。   这次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想等,非得立刻马上就去现场点餐。   不过这小学徒的机灵劲和孝心他也是瞧在眼里的,索性把小学徒也拉上,“走走走,你跟我同去,这次我要许多吃食,两只手恐怕拿不住。”   说会话的功夫,烧烤摊围着的人,比小学徒形容的又多了一圈,听前面食客的闲聊,好像都是等了许多日、一得到出摊消息就闻讯赶来的同好。   但柳云也不后悔亲自前来。   等走近摊前,瞧见烧烤摊多日不见推出的新菜品,柳云就更加庆幸自己的决定了。   如果他没看错,那烤肉旁边一条条的、是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小鱼和泥鳅,这两样也是他的心头好啊!   柳云已经在心里盘算要加多少串泥鳅和小鱼了,排他前面的食客还在跟小摊主讨价还价,“哎呀,泥鳅和小鱼就一点点,一条要分成两串烤,怎么也跟烤肉一个价?鱼和泥鳅可没有肉价高,小摊主可不要坐地起价呀。”   沈丽姝笑眯眯道,“大爷说笑了,泥鳅小鱼确实不贵,可咱们城里也买不着啊,这都是我们花钱去乡下收来的。您可别看轻了这小东西,收拾起来真真是麻烦,多费了许多人力物力,只卖一文一串其实都亏了,若不是想着贵客们吃腻了烤肉,换换口味,我们也不会自寻这麻烦。”   沈丽姝这话半真半假,泥鳅和小鱼其实没怎么花钱,是他们昨日回来后,伯父们连夜去池塘里网了,让徐二舅今早送进来的,满满一桶活蹦乱跳,收拾起来却是比其他肉菜麻烦很多,但这其中赚头也多,总的来说还是值得的。   但眼下他们缺的是人手而不是生意,卖卖烤肉馒头就挺香的,大可不必自找麻烦,这么做还真就是想回馈一下热情似火的顾客们。 第64章   新菜品稳了。   昨天, 爹娘回镇上给弟弟们拜师的同时,还带去了一个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消息,他们不出摊的短短几日, 竟然有那么多食客坐不住, 想方设法、甚至有关系的都跑街道司打听消息了,就为了得一个他们还回不回的准信, 用实际行动表明了汴京人民有多么喜爱小郎君。   沈丽姝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单看烧烤摊日进斗金、每天排长队仍人满为患的火爆场面, 他们对自家在城里人当中的受欢迎程度,还是很有逼数的。   但他们还是远远低估了大吃货们对美食的痴迷和狂热,竟然齐心协力把人家街道司都给冲了。   沈爹的原话是, 街道司的兄弟们被扰得不胜其烦, 不得已只能亲自登门催他们早日出摊。   要知道州桥夜市作为京城最大的夜市街, 摊位数以百计, 能拥有这种待遇的不过凤毛麟角。   从某种角度来说, 才开业两三月的小郎君烤肉俨然后来居上, 即将超过那些经营数年甚至更久的摊子, 成为夜市的又一大招牌。   沈爹说完街道司同僚反馈的消息, 还半真半假的打趣道:“我看还是要尽早做两手准备, 若能在夜市附近找到店铺,那便一切顺利,倘若不然, 可能街道司也不会轻易放你们去别处。”   虽然街道司只收固定市金不抽商税,沈丽姝他们跑了,再来个生意不那么火爆的摊子, 给上缴的市金也一文不少, 并不能直接影响街道司的收入。但本朝经济如此繁荣, 跟朝廷鼓励并支持商业的一些列举措脱不开干系, 因而但凡跟商业沾边的衙门,内部也有相关业绩考核。   如果因为放跑了沈丽姝他们这家招牌,导致影响夜市的客流受影响,那负责这个片区的官差肯定不答应。   之前主动结交请人家关照摊子,现在说跑就跑不留情面,沈家旺不想干过河拆桥的事,这两天都在想解决办法,聊到此处也顺便给孩子们提个醒。   语气没有多严肃,因为时间很是充裕,按照姝娘所说,他们至少还得在夜市经营三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能想到妥善的处理方式。   只是沈家旺没想到,这个小麻烦到了姝娘跟前,压根都不算事,她甚至一脸“还有这种好事”的样子,美滋滋搓手道:“很简单嘛,咱们再增加一些人手,开店摆摊两不误。”   万万没想到,还没经营多久,他们在夜市摊上就有了一群死忠粉,往后他们继续在夜市上摆摊捞钱的同时,还能给新店做广告,多好的事啊。   这下别说街道司不放他们走,就算城管开叉车来叉,都甭想叉走他们!   看着姝娘豪气干云的神情,有小伙伴弱弱提醒:“可是,能进城的跟咱们进城了,其他人都还小,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沈丽姝微微一笑,“你们忘了吗?姑母和姨母他们家还有那么多表兄弟,都可以喊来帮咱们做工啊。”   事实上忘记这茬的不是小伙伴们,而是沈丽姝自己。   她毕竟只是半路穿过来,连原来的小姝娘对亲戚们都知之甚少,在没有多少接触的前提下,她就更想不起他们了。   又哪里知道在她看不到地方,还有这么多工具人预备役,日思夜盼想要加入他们?   直到这次休假回乡下放风,那些外嫁的姑妈和姨妈们闻风而动,也立刻带着自家年龄合适的儿子们回娘家探亲了,当然主要“探”的是沈丽姝。   三姑四姨们还是提前做过功课的,知道这些事做主的都是侄女/外甥女,就连兄弟长辈们都归她一个人指挥。   虽然不理解吧,但眼看着娘家侄子跟着姝娘干,都各自得了不少好处,她们也跟着心动了。姝娘又不是外人,侄子们都可以听姝娘使唤,她们的儿子怎么就不可以?   心动不如行动!   本来过年走亲戚那几天,几位姑姑姨妈就要趁机旁敲侧击,提一提也送她们儿子进城打工的事了。不过当时沈丽姝和小伙伴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回家招呼客人,更没机会去听三姑四姨的诉求。   当然她们也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打扰赚钱的大事,并不纠缠,空手而归并默默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于是就等到了沈丽姝和小伙伴放假回老家放飞自我的这天。   姑妈姨妈们迫不及待就带着九、十岁以上的儿子们回娘家了。   这个举动,都不需要言语挑明,沈丽姝已然知道她们的用意——无非就是让她像在菜市场挑大白菜那样,挑挑拣拣一番,把她认为可以使唤的捡回去呗。   还别说,沈丽姝一看到他们还有这么多工具人后备役,只觉得格局一下打开了,她现在要人手又人手,要资金有资金,就连客源市场都如此稳定,何愁事业不飞黄腾达?   所以老爹觉得处理不好要留隐患的小问题,在她眼里却是好现象,堪称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小伙伴们也不是傻子。   之前表兄弟们跟约好了似的,不年不节的一窝蜂跑来串门,还特别热情就爱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当时都玩的很开心尽兴,便没想到这茬,但现在沈丽姝一提,大家也都恍然大悟了,原来也是奔着打工来的!   换成别人可能还担心招来新小伙伴,和原来团队成员的相处问题,但放到这里,谁都没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乖乖听姝娘的安排,姝娘驾驭得住,他们不慌。   于是小伙伴们就只顾沉浸在拉更多人一起干活,他们就可以赚更多钱的快乐中,徐虎不知不觉还学起了沈丽姝兴奋搓手手:“那姝娘觉得可以叫上哪几个,来了又是个什么章程?”   “自家亲戚,咱们也不亏待了,工钱和奖金全都统一标准。”关于分红,沈丽姝只字没提,他们甚至连姑妈姨妈们自己都清楚,分红当然是真金白银投了钱才有的。   前两天姑妈和姨妈们找她旁敲侧击,不好意思明说想把表哥们塞进她的团队,态度倒还是很端正的,主动坦白她的表哥们在家种地,吃喝不愁却也没啥大出息,如若能趁着年轻去城里做工、见见世面,工钱养活得起他们自己,她们就心满意足了。   沈丽姝便觉得三姑四姨们也都挺知情识趣,至少还没发现谁有极品的倾向,从她们家选员工也未尝不可。   至于选谁,沈丽姝反倒无所谓,来打工而已,听话就留下来好好干,不听话分分钟换人,如今他们的事业有了做大做强的趋势,现有股东又都是她的拥趸,她想开除谁都没关系。   有了这种底气,沈丽姝直接把选择权交给小伙伴们,可惜他们也没有决断,她便随口提议:“那不如这样,三位姑母三位姨母,只小姨家最大的表弟八岁不到,还不到进城做工的年纪,这个名额先给小姨家留着,其他五位长辈中各选一位表哥或表弟进来,具体挑谁,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可以可以。”大家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迫不及待把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就纷纷摩拳擦掌,“姝娘,既然那么多食客盼着咱们出摊,不如立刻回去做准备?”   已经有人急得站起来,随时就要拔腿出发,沈丽姝却坐在原位岿然不动,“我还有个小想法。咱们这次多放了几天假,让老顾客们苦等已久,就这么默不作声回去到底不美,如果能适当推出一两款新产品,回馈客户心意的同时,也好叫他们知道,咱们的生意虽然是一群孩子当家,   却是再用心不过的,休假是放松身心,更是为了闭关钻研新产品,更好的服务顾客。如此一来,顾客才能吃下这颗定心丸,相信咱们不会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轻慢态度来对待生意。”   心急的小伙伴一听也重新坐了回来,跟大家一起听姝娘接下来的建议。   他们都知道,姝娘既然想到了推出新菜品的好处,那么对于这个新产品本身,她定然也有了主意。   果然,沈丽姝很快在众人充满求知欲的目光中,提出了抓一些泥鳅和杂鱼来烤的建议,“我做的烤鱼味道如何你们都是清楚的,做法有些微区别,但即便全程用炭火烤,味道也不会比烤肉差,只是烤大鱼太耗费功夫,性价比不高,换成手指粗细的杂鱼和泥鳅,岂不是恰到好处?”   这下不仅是小伙伴们,舅舅和伯父们也都蠢蠢欲动了,“杂鱼泥鳅不用花钱,直接去池子里抓便是,这可比卖烤肉更有赚头。”   长辈们纷纷争着抢着要帮他们去河里抓鱼虾泥鳅。   沈丽姝见状,连忙讲了竭泽而渔的道理来稳住兴奋的他们,“伯父们若是有时间,明儿先抓一桶让二舅送城里来,我们正好借着回馈客户的名义,试试食客们对新品的反应,如果大家都喜欢,便等到五六月份,鱼虾最是肥美的时节,正式推出这些新菜品。”   长辈们倒也赞同沈丽姝的谨慎。   就这样,小郎君烤肉回归的第一天,带来了小鱼和泥鳅各一百串,倒也没特意宣传,不过和肉串堆放在一块,但凡是吃过一次的回头客都不会错过它们。   沈丽姝深知上赶着不是买卖,面对叫贵的顾客,她耐心解释了回馈客户的心意,就笑眯眯道,“其实很多人觉得水产品腥味重,吃不惯的,大爷如果不是好这口的,不如就吃烤肉吧。”   可她越这么说,顾客大爷就越发倔强,“不,我就要试试,小郎君,鱼和泥鳅都给我各来五串,挑肥一点。”   今晚是沈大路和沈大柳负责烧烤,徐力在旁边给他们打下手,闻言立刻抬头露齿一笑:“好的大爷,我尽量给您挑肥一些的。”   像顾客大爷那样口嫌体正直的顾客还很多,这个五串泥鳅,那个十串小鱼的,轮到柳云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了,他紧张的问,“小娘子,这个泥鳅和小鱼明儿还有吗?”   “才开春,正是鱼虾繁殖的时节,不可以大量捕捉的,大伯若是喜欢,也请耐心等几个月,在合适的时节,鱼肉味道也是最鲜美的。”   柳云点头,这个结果让他颇为失望,但是小娘子小小年纪竟知道不能杀鸡取卵的道理,却又让他倍感欣慰。   这个道理其实很多人也都懂,利益当前却很少能做到,小郎君烤肉的小摊主,已然强上许多成人。   难怪他们一群孩子就能把生意做的有模有样。   心中感慨万千,却丝毫没有妨碍点餐的速度,柳云指着加起来只有三四十串的小鱼和泥鳅道,“那这些我都要了,再烤三十串肉和十串馒头。”   说这话的时候,柳云明显感受到身上如芒在背的怨念,想来很多人都对他把新菜品包圆的举动尤为不满,就这集中在他身上的怨念目光,他都怀疑自己待会能不能安全走出这条街。   但即便如此,柳云内心也没有半分动摇,因为空气中满是烤鱼和烤泥鳅的香味,让他不由得垂涎三尺。   这次若不能吃个尽兴,接下来几个月怕是无法安生过日子。   所以对不起,下次他还敢!   在顾客们无比幽怨盯着柳云的时候,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对完了兴奋的眼神,大家都很清楚,天刚刚擦黑,他们准备的小鱼和泥鳅已经卖得一根不剩,足见其受欢迎程度。   这道新菜品稳了! 第65章   姝娘的饼又大又圆。   又是一个生意兴隆的夜晚, 沈丽姝站在摊位前,向面带期盼的顾客露出了抱歉笑容,“是的, 前儿的烤鱼泥鳅卖完便没了, 客人喜欢可以等它们生长繁殖期后,要多少有多少, 现在不如看看烤肉和馒头, 今儿备的馒头足,还有许多串。对了我们今儿还准备了烤薤白,采用最鲜嫩的薤白, 您别看这东西新鲜, 好多客人说比烤韭菜香, 还有只要两串吃完不过瘾, 又折回来排队的呢!”   对面客人熟练的抽动几下鼻子, “我说今儿你们这比往常还香, 原来是又添了一道烤薤白, 那分别给我来十串薤白、韭菜和馒头, 烤肉要三十串的。”   点完餐还要继续抱怨, “这个薤白,可不能卖一天又没了,你们让大家伙试新菜, 才尝出些滋味,想要再点就没了,让人总是记挂着这茬, 不是害人害己吗?”   沈丽姝心想抱怨这么多, 看到他们推新品不还是义无反顾的点了?这群顾客真是一个比一个口嫌体正直呢。   这么吐槽着, 她面上也从始至终保持着标准营业笑容:“这个请客人放心, 大家伙吃着好,只要地里还有,无论打雷下雨,我们也要想办法弄来的。”   薤白听起来陌生,不过它的另一个名字野藠头,大家应该就耳熟能详了。   野生藠头跟香葱差不多,细细嫩嫩的,是春季里不可多得的免费美味,这里的人比较常用它们的叶子熬粥,藠头或腌制或凉拌,偶尔加几片腊肉一起炒,都是奢侈的做法了。   烤藠头什么的,简直闻所未闻。   但在这个时代,烧烤本就是新鲜事物,反而没有什么常理需要遵循的,对绞尽脑汁想要丰富菜品的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来说,万物皆可烤。   好吃立刻加入豪华套餐,不好吃那就无事发生。   经过简单尝试,野藠头屏雀中选,成为本摊春季限定菜单中的第一名。   今天是虽是第一次推出,他们也备了近二十斤,串了大概五百串。   如果能全部卖完,它们的营业额都有二三百文,而实际成本却少得可怜,仅仅只花了三十文。   因为它们是野菜,本身不用花钱,那三十文是付给帮他们去林子里挖藠头的沈家堂姐妹们的辛苦费。   他们回了城里,堂姐妹们在镇上,沟通都由徐二舅负责两头带话,本来谈好的辛苦费是一斤一文钱,二十斤自然是二十文。   不过上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沈丽姝却多数了十文请徐二舅转交。   她这么做当然不是因为有钱任性,而是小姐姐们太体贴细致了。   东西送到家里的时候,根茎叶子都冲洗的干干净净,杂乱根须和杂草也被处理得整整齐齐,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跟箩筐里其他还沾着泥土的蔬菜放一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凡不那么讲究的,甚至都不必再清洗一遍,直接串上签子随时开烤。   这可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所以沈丽姝提议给小姐姐们提待遇,小伙伴们也全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总而言之,烤薤白是他们确定能供应才正式推出的,因此面对顾客的借题发挥,沈丽姝说得掷地有声,态度亲切语气真诚,如清风般解了客人内心的那丝不满,对方终于偃旗息鼓,片刻后,双手握着属于自己的烤串,一边津津有味的撸串,一边朝街市深处闲庭漫步而去。   倒是小伙伴们,目送着这位“不依不饶”的顾客离去后,齐刷刷松了口气,沈大柳凑到沈丽姝身旁提议道,“姝娘累了吧,你要不去后边歇一歇?这里我先顶着。”   沈丽姝还真有点累了,就把位置让给他,自己搬个小马扎坐下摸鱼。   她知道小伙伴们迟早是要独当一面的,所以销假回归后,就不再事事冲在第一线,而是没事就摸摸鱼,把表现和历练的机会留给大家。   真遇到像前一位有点小情绪的客人,才会由她出面安抚调解。   不过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摸鱼摆烂的沈丽姝每天上班都累成狗,被她加了担子的小伙伴们却越来越驾轻就熟、游刃有余,比如帮沈大力和沈大山打下手的小表弟,忙着忙着又凑到她旁边八卦了,“表姊表姊,你这些天跟姑父他们去看了那么多铺面,就没有一间合适的吗?”   “合适的有,但特别打动我的至今还没出现。”提起这个,沈丽姝看着人头攒动客人们的欣慰笑容种,也染上了一丝黯然。   以前觉得创业最艰难的,是积累足够的启动资金和寻找合适的项目,可现在这两样都有了,沈丽姝才发现,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总之搞事业就没有轻松的路,想轻松不如回家躺平。   于是找店面也成了一个累断腿的大工程。   沈丽姝他们休假回来才一周,她已经连续五天大中午的争分夺秒跟老爹和齐叔叔去看店面,那几家他们事先筛选过一遍,按说不会太差了,可沈丽姝去过一瞧,还是能挑出一堆毛病,要么店面太大或太小,格局不好没法改造,亦或是周边不适合做餐饮。   州桥附近的铺子倒是每一个都适合做餐饮,可是她买得起的铺子她看不上,她看得上的又无法承受高昂的价格,所以至今还没有看到让她觉得很哇噻的铺子。   这里也暴露了沈丽姝在创业方面还是个新手小白的事实,换成身经百战的老司机,他们对自己的诉求有很明确的认知,事先就清楚哪些优点是必须的,哪些缺点可以忍受。   总想着尽善尽美,到最后很有可能一无是处。   其实这个道理沈丽姝也懂,但这毕竟是他们第一个家店,加上他们是买而不是租,店面所有权归于她本人名下,情况比较特殊,沈丽姝认为如何谨慎都是应该的,并不想这么快对现实妥协,所以面对小伙伴们期盼的目光,她双手捧脸道:“也才看了五个店面,还是再给我爹一个机会吧。”   小伙伴们:……   沈大柳疯狂抽动嘴角,但也只能顺着姝娘的话往下问:“若是叔父没……没能把握住这机会呢?”   “那就咱们从现有选项中投票选择吧。”   小伙伴们齐齐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们不像姝娘这么吹毛求疵,叔父/姑父和齐孔目可都是最有本事的人,合力筛选出来的店面,再有姝娘“勉强合适”的评语,基本上差不了,若最后也没出现让姝娘一眼相中的,那大家随便从其中选一个也就是了。   大家安心许多,便都把心思放在生意上了,忙忙碌碌又是一个时辰。   今晚由学习能力最强的徐虎和沈大柳两人负责收银。   他们不说多么长袖善舞,但脑瓜子灵活、嘴皮子也足够利索,经过姝娘长达数月的言传身教,他们基本学会并熟练掌握了她忽悠客户的那套话术,只是平时身旁的搭档水平跟不上、没法打配合,因此常常被大波客人搞得焦头烂额。   而今天他俩强强联合,那叫一个所向披靡,再多的客人涌过来都能搞定,以至于沈丽姝除了亲自出面应付两三个抱怨比较多顾客外,全程都在摸鱼。   摸到后面她自己觉得无所谓,小伙伴们委实看不下去了,沈大路提议道:“姝娘明日也要跟叔父他们去看店面吧?不如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看这里大柳和虎子就能应付。”   大半个晚上独当一面的经历,也给了徐虎和沈大柳很大的勇气,让他们忍不住附和沈大路的话,“是啊,姝娘这些日子最是辛苦,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很不必跟我们一块熬着。”   他们都有信心,其他人更是纷纷点头,都催着沈丽姝回家。   沈丽姝当然也是眼前一亮,满脸的跃跃欲试,“真的吗,我走了你们不会手忙脚乱?”   其实今晚徐虎和沈大柳表现出来的能力,让她摸了大半个晚上的鱼,沈丽姝已经很欣慰了,没想到自己的福气还在后头,小伙伴们能干得都不需要她在场了。   随时早退旷工这种待遇,真的是她可以享受的吗?   徐虎很有底气的回道:“遇到强势的顾客可能要麻烦些,但应该乱不起来,姝娘你不是说过吗,面对顾客任何质疑,先微笑道歉再赔礼,给顾客送一些烤肉做补偿,应该都能解决的。”   就目前而言,姝娘出马只要微笑和好声好气解释一番,客人基本都能谅解,还从未遇到需要他们赔礼道歉才能安抚的那种情况,不过他们可没法跟姝娘比,能破费一些解决问题,也未尝不可。   沈丽姝看着表哥胸有成竹的神情,很是感动的道,“对,售后服务掌握了这个原则,就没有安抚不了的顾客。表哥你们好好干,如果我不在了你们也能独当一面,你和大柳哥就是正副组长了,能涨工资的!”   徐虎和沈大柳一听升职加薪,兴奋得满脸通红,其他人也都充满艳羡的看着他们。   沈丽姝见状,画饼的手就停不住了,“别光羡慕表哥和大柳哥,你们也要努力呀,赶明儿烧烤店开起来,不仅组长副组长,还要选出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好好表现,大家都有机会的!”   姝娘的饼又大又圆,吃过的都说好,小伙伴立刻沉浸在升职加薪的好消息中,除了还记得眼下的工作,再顾不上别的了。   大概也只有无欲无求的沈四伯不为所动,还记得提醒道,“姝娘,那你还回去休息吗?你一个人不好走夜路,四伯抓紧功夫送你回去。”   沈丽姝想了想还是摇头,“这太兴师动众了,我还是明天再早退吧,到时候提前跟我爹说好,让他亥时左右来接我。” 第66章   做人最要紧是不忘初心。   在夜市的同行们看来, 小郎君烤肉从出摊到打烊,一整晚都不得消停,顾客们络绎不绝, 真真是羡煞旁人。   跟同行们横向比较, 显然是得不出结论的,他们只能纵向比较, 每晚大概八九点左右, 算是相对高峰期。   造成高峰的原因有两点,一是这个时间本就是夜市最热闹的时间,出来逛的人多了, 想撸串的也就多了。   二来还有沈丽姝饥饿营销的结果。   他们的招牌烤馒头始终供不应求, 每天限量一千串烤馒头, 听起来数量可观, 其实分量可小了, 别人一口就能解决一串, 有那不爱吃烤蔬菜的, 就几十串烤肉几十串馒头的点, 以至于这一千串馒头, 从来没有撑到过十点的,九点左右正是馒头售罄的时间,客人们都赶着来抢购, 眼看着人都挤一块了,情绪难免显得焦灼激动。而小伙伴们一连忙碌了几个小时,这时候也略显疲态, 一不小心就会被弄得手忙脚乱。   所以沈丽姝即便早退, 也待到了十点才放心离开。   回家洗漱之后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亮, 起来先把小伙伴们头天晚上盘好的账目登记造册,零钱攒到一定数目就去钱庄换银子。   其余时间,要么被老爹打游击战似的匆匆拉去看一眼铺子,或是跟伙伴们一起备货出摊,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因为还有保底选项,大家倒也没有很着急,都支持沈丽姝精挑细选,找一个最佳的店面。   另一边,沈爹也没浪费他们大方给的许多“机会”。   这天,沈徐氏拿着闺女给的伙食费,很是阔绰的买了两斤多排骨回来炖红烧排骨,买不起冰糖白糖,用饴糖也能炒糖色,沈丽姝还出主意加几颗话梅增加风味,也被采纳了。   沈徐氏也学会了沈丽姝大灶炒菜、小灶炖肉的操作,早早的把排骨翻炒上色,再将之倒入小锅烧开的水中,用不大不小的柴火炖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想是已经煨得十分软烂入味,整个屋子弥漫着令人满口生津的肉香味。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闻着这浓郁香味,都无心搬砖了,眼看着快到了饭点,便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活计,开始翘首以盼等沈爹下班回来开饭。   沈爹倒也准时准点回家,甚至比平时还提早了几分钟,大步流星的跨进家门,春寒料峭的时节,额头竟然沁出了薄汗,足见一路多么匆忙。   然后行色匆忙的沈家旺进门,连水都顾不上喝,一把拉上沈丽姝:“走,又有新的铺子在出售,咱们去瞧瞧。”   沈家旺近来总是这么风风火火,因为也不是每天都安排在午休时间去看店面,偶尔会趁出来公干的机会办私事,就需要争分夺秒,沈丽姝也养成了习惯,老爹一喊,其实就跟着走。   只是这会儿她多少有些抗拒,虽然也条件反射起身,但却磨磨蹭蹭不肯迈开步子,努力拖延道,“爹当差辛苦了,不先吃些饭吗?”之前老爹再怎么捉急,也没有饿着肚子的。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用依依不舍看着灶旁的炖肉锅,不好的预感已经涌上心头。   沈徐氏见状也拿着锅铲,急急追了过来,“是啊,饭菜都做好了,先吃点再走,今儿还特特炖了排骨,孩子们都早早盼着这口,你也……”   话还没说完,沈家旺已经挥挥手,像林小鸡仔似的把闺女拎出了家门,“不用,在外面应付就行了,齐孔目还在那边等我们。”   沈丽姝:不敢动不敢动……   看来是注定吃不到守了半天的红烧排骨了,她叹了口气,也只能认命的抬起脚努力跟上老爹的速度,不免好奇的问,“爹这回如此着急忙慌,难道是铺子特别的好?”   沈家旺一面大步流星,一面眉飞色舞,“还真别说,这铺子你瞧了绝对喜欢,离你们出摊的州桥夜市不近不远,跟最热闹的街市刚好隔了一条河,那附近以酒楼居多,顾客也不少,却不像夜市这么嘈杂。”   “对了,那个铺子在咱们最近看过的铺子当中,不算特别大的,但它有三层楼,不但招待客人尽够了,顶楼还能开辟几个雅间。”   沈丽姝光是听老爹的介绍就要心动了,跟州桥夜市隔了一条河,岂不是说铺子刚好就在河边?那环境指定差不了。   不过心动归心动,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爹,这么好的铺子,咱们买不起啊。”   沈家旺笑着摇头,“所以要把握机会,你齐叔叔连夜找人打听了,这铺子经营好好的,原东家是遇着事情,才十万火急要卖铺子,等着卖钱救急,那这价格自然要往下压一压。咱们先去看看能不能捡漏……”   沈丽姝想说人家就算再急用钱,降个百八十两也顶了天,那他们依然买不起啊。   但是看老爹这么兴致勃勃,她自己也确实拒绝不了捡漏的诱惑,所以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跟上老爹的脚步,父女俩一路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目的地。   这间铺子确实如老爹所说,不够大也不够气派,越是跟周围那些豪华气派的大酒楼相比,越发被衬成了小白菜。可是它有三层高,还是邻水邻桥的绝佳位置呢!   沈丽姝站在门外仰望着楼顶,差点把细脖子都仰断了,一颗心瞬间火热起来,如果这间黄金旺铺能记入她名下,简直是此生无憾!   沈家旺就静静站在闺女身后,给足了反应时间,才笑着提醒道,“看好了没?先进去吧,齐叔叔他们还在里头等着呢。”   沈丽姝此时正豪情万丈,闻言便一马当先迈过了门槛。   据说这铺子以前是卖香粉的,品类十分齐全,集香水、彩妆和首饰为一体,因为这个时代香料用途甚广,无论是添加在脂粉中,还是各种香囊香坠儿中。只要是带香的,香粉铺子都能卖。   并且香粉也不是女士专用,这个时代的文化人也以簪花佩香为雅。   但沈丽姝还是想不通,高级香水化妆品店开在饭店和小吃街附近,真的没有违和感吗?   现在铺子里的东西都清空了,除了一个高高的柜台和几张椅子再无其他,目之所及一片空荡荡,但香料却好似把整栋楼腌入味了,一进门满鼻芬芳,香得沈丽姝直想打喷嚏。   不过她忍住了,因为一眼看到齐孔目和一位陌生男子靠在柜台聊着什么。   齐孔目听到脚步声抬头,也立即笑着朝他们招手,“老沈,姝娘,你们可算来了,让李管事好等。”   陌生人在场,沈丽姝立刻收敛了表情,把自己当成普通的十岁小女孩,亦趋亦步跟在老爹身后朝两人走去。   当然走近后她也落落大方打了招呼,“齐叔叔好,这位……”   李管事和蔼的说,“小娘子叫我李管事,或李叔都行,我家老爷不在汴京,夫人和少爷不便出门,转卖铺子一事全权交由鄙人处理。”   沈丽姝从善如流,“见过李叔。”   沈家旺知道,原东家纵使遇着急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也不能轻慢了,也跟着笑道,“李管事只管叫我老沈。”   李管事虽态度和气,却是不卑不亢,“沈押司说笑了,人已到齐,那不如鄙人先带几位参观铺子?若有疑虑之处,两位差爷和小娘子也好随时提出来。”   沈丽姝总觉得这李管事单独把她拎出来,透露着她怎么藏拙伪装都没有用,他已经看透了他们中是她拿主意的意思。   大概这位也是小郎君烤肉的老顾客,要不就是对他们的烧烤项目有所耳闻。   其实她也不是非得扮猪吃老虎,这么做只是不想显得太惊世骇俗,就只打一次交道,还要将自家的特殊情况解释给人听,费时费力不说,就算对方能接受现实,可万一又因此觉得她一个小萝莉好忽悠,开始闹幺蛾子,她还得上演一回经典打脸剧情吗?   不要了吧,好累的,她只想简简单单买个铺子,不如就表现得普普通通,对外交涉工作让老爹和齐叔叔完成,他们拿了干股,出人出力天经地义。   现在疑似被对方看穿心思,沈丽姝也不慌,李管事不点破,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现,跟在大人身后静静参观铺子。   然后越看越满意。   走进里面,沈丽姝对它最满意的地方就是原先的东西般得太彻底,除了一楼的柜台没彻,二楼三楼干净得能称之为家徒四壁,可能有人会嫌原东家做的太绝,一点家具物什都不肯留给他们,但对于需要装修改造的沈丽姝来说,这间小楼就像是一张白纸,她可以随意涂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都想好了大概装修方案了,就走那种常见的原木风格,但是效果要做到大气明亮,到时候叫人再多开几扇窗户,晚上没有电灯,那就油灯蜡烛来凑,可以多设计些别致的灯笼,照亮的同时也是很不错的装饰。   刚好店铺邻水,要是点的灯太多不小心着火,随时随地取水灭火,大大降低了消防隐患。   至于这满室跟美食格格不入的浓郁芳香,在他们这也不算问题,毕竟装修两三个月,再浓的香味也该散了,等他们的在这里开张,屋里屋外就只有纯正的烤肉味道了。   沈丽姝真是一看就舍不得走了,沈家旺和齐孔目也觉得哪哪都好,再回头看她神情,就更有把握了,很快就进入了议价环节。   李管事也的确很有诚意,张口就给了个实惠价格,“这间铺子的位置和环境,换做往常慢慢出售,别说一千八,两千两也卖得出,但眼下府里急需周转,几位只要能在两日内凑齐银两,那便一千六百两市于你们了。”   沈丽姝那颗滚烫的心,当时就凉了一半。   因为她这段时间算是摸清了内城房价,李管事说这个铺子正常情况要卖两千两,或许夸张了些,但一千八百两是没问题的,如今直降二百两,已经很有诚意,也不太可能再往下降了。   但这个价格,已经不是超出预算的问题,而是他们所有启动资金凑一起,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买不起买不起。   这根本就不是他们能肖想的旺铺,沈丽姝连还价的力气都省了,直接放弃挣扎了,已经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爹还能不忘初心,说捡漏就要捡漏,听到这个天价,还能面不改色的跟李管事还价。   而李管事也是一点都不按常理出牌,都一口价了,竟然还陪着她爹唠嗑,聊着聊着就没了底线,一降再降。   最后,她爹以一千四百两不吉利为由,坚持只出一千三百八十两,“李管事若觉得可以,咱们现在就可以去衙门换文书,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沈丽姝:??? 第67章   有钱人的事少打听。   这么一间价格高昂的商铺, 老爹一副他们随时全款交付的口吻,听起来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就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   无论现代还是古代,买房找银行按揭也好, 亲戚朋友民间借贷凑钱也好, 交付给开发商或前东家的,都是房子的全款。   全款交付本就是理所当然, 对继续周转的李管事主人而言, 这根本算不上砍价理由啊。   老爹居然能理直气壮用这个基本没意义的理由,将价格从一千六砍到一千三百八,她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都想帮李管事喊一句狗胆包天了。   然而更神奇的事发生了, 被疯狂砍价的李管事没有被冒犯的恼怒, 还能好脾气跟她爹你来我往、极限拉扯, 最后竟然一脸痛苦无奈的摇头, “沈押司这可太为难鄙人了, 少、夫人可没说过能这般让价的, 真的不能再加一点吗?罢了罢了, 这事我无法做主, 须得回去请示主人。”   沈丽姝很想跟李管事说,这么痛苦就别卖了,没必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只要将消息放出去,多等两天,一千六百两也有大把人抢着要。   多卖二百多两它不香吗?   但是作为既得利益者, 有再多的槽点和问号, 也得憋在心里, 在这捡漏的关键时刻, 她可不能自己把煮熟的鸭子放跑了。   李管事虽然没当场点头同意交易,但他们彼此都清楚,事情发展到请示领导这一步,基本上就稳了。   毕竟没人比李管事更了解他的领导,没把握的事,他怎么会回去找骂?   不过毕竟一千多两银子的大事,李管事回去请示也是应有之义,流程还是要走的,双方约定了下次碰面的时间地点就拜别了。   沈丽姝跟着老爹和齐孔目出了铺子。   沈家旺还在喜气洋洋邀请齐孔目去下馆子,对方却不甚在意这个,随意回了句,“别张罗了,就近找个脚店填饱肚子便是。”   说完便转头去打趣沈丽姝,“什么叫好事多磨,我可是明白了,亏得先前那些铺子都没相中,姝娘你瞧瞧,今儿这间是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什么、梦中情铺?”   确实是她的梦中情铺,就是有点太梦幻了,导致她至今还没完全缓过神来,被点名也慢了半拍才点头,“对,这铺子太好了……”   她这一脸恍恍惚惚、如坠云雾的样子,让被否定了无数次的两人生出不好的预感,沈家旺立刻问,“姝娘对这铺子是仍有不喜欢之处,还是担心价格问题?”   他实在想不通这么无一处不完美的铺子,姝娘还能挑出毛病来。唯一的毛病大概就是价格了。   即便李管事的主家能同意一千三百八十两成交,他们还要去衙门换房契,宣课司交估税,杂七杂八加起来,也要花去一千四百多两,跟孩子们一千二百两以内的预算,超出也太多了些,毕竟剩下不到一百两,单是请人修缮铺子都要捉襟见肘,更别提撑到店铺开张。   沈家旺如此一问,齐孔目也觉得多半是这个原因。   沈爹为了掩饰那笔意外之财,在领导面前说得很含糊,既没透露孩子们有高达一千五百两的启动资金,也没明说他们买铺子的预算,只说运气好得到了亲朋好友的鼎力支持,勉强凑了些开店的本钱,买铺子的花销最好能控制在一千两左右,倘若超出太多,他们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齐的。   而齐孔目又没有开天眼,不知道他们遇到了天上掉金子的好事,以他的了解和预估,沈家亲朋好友帮忙凑一凑,还真有可能凑出一千两,而这也已然是他们的极限了。   眼下这铺子,的确远超他们的能力范围,但齐孔目还是真心实意的劝说道:“老沈,姝娘,这铺子当真是可遇不可求,但凡能凑一凑,最好不要错过,拿下来稳赚不赔。不瞒你们说,若不是消息来得太突然,两三日内凑不出这么多现银,我都要心动了,即便自己不做生意,转手一卖也能赚个二三百两,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着父女俩对他的观点面露赞同,并全程安静听他指点江山,齐孔目也越发激情澎湃了,昂首道:“不过齐叔叔我手头拿不出千两银子,一二百两挤一挤也还是有的,之前就说过有难处会义不容辞,咱们先先办法把铺子拿下,至于往后开店的银钱,不用我说,你们自己就能解决,毕竟州桥夜市的生意那么火爆,每日进账可少不了!”   沈家旺疯狂点头,齐孔目这番话完全说到他心坎里了。   虽然孩子们全部的启动资金只有一千五百两,可他们这十几日摆摊也赚了二三百两,咬牙把这个铺子买下来,也不耽误姝娘按照自己的心意大加修缮它。   可这么好的铺子,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沈家旺难掩紧张的出声:“姝娘,你齐叔叔说得极有道理,银钱的事咱们都还能想办法。”   沈丽姝当然也点头了,“我知道,要买这个铺子,也无需齐叔叔帮咱们想办法,万名钱庄的张伯也说了几回可以担保帮我们从钱庄借钱开店。”   齐孔目笑道,“我险些忘了,姝娘还跟钱庄大掌柜有来往,如此一来,银钱更不成问题了,那你还在疑虑什么?”   沈丽姝在老爹和齐孔目的连连追问下,终于说出了心底的隐忧,“我就是觉得李管事太奇怪了,市价一千八到两千两左右的铺子,竟然能考虑不到一千四就卖给咱们,他图什么?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在现代看过太多诈骗案例,从老爹跟李管事讨价还价开始,沈丽姝头顶的防诈小雷达就蠢蠢欲动了,总怀疑这会不会是什么新型诈骗。   但这个铺源也是齐孔目介绍的,当着人家的面质疑诈骗也太不礼貌了,她就想等分开后,私下跟老爹商量商量。   然而两个大人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沈丽姝避不过,想起齐叔叔平时的为人作风,倒也不是小心眼爱记仇的,也就尽量委婉的表明了这份疑虑。   老爹和齐叔叔的反应,却委实超出她的预料,沈丽姝想过他们可能会不解,甚至认为她多疑,万万没想到他俩当场笑喷了,笑得她莫名其妙。   笑完之后,沈家旺才提醒了一下自家难得犯傻的闺女,“能有什么诈,姝娘是不是忘了爹在哪里当差?”   沈丽姝:……   对,她忘了。   她单知道诈骗手段花样百出、层出不穷,让人防不胜防,却忘记了自己这辈子大概算是个警属——老爹的单位是一个综合部门,权力不小,执法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倒也能简单粗暴类比为公安局,那她老爹至少是个正式警员,齐孔目大概算个大队长?   这可是首都市公安局的队长,放在权贵阶层毫不入流,但对平民百姓、商贾豪强来说,也不是能随意招惹的主儿。   诈骗团伙作案到警察头上,岂不是打着灯笼上厕所,找死吗?   难怪她爹今天这么勇,连她都看得出这事透着些不寻常,老爹还能义无反顾的跟李管事讨价还价,原来并不是想不到这茬,而是老爹对这身差服有恃无恐。   他们一早亮出了身份,真是诈骗团伙早该跑路了。   想到这里,沈丽姝也终于放下没必要的担忧,眼角眉梢露出了喜意。   齐孔目还要可着劲调侃她,“姝娘放心,齐叔叔也会帮你爹张目,只要你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再去衙门立下文书、宣课司交了税,那这铺子就是你的了,谁也抢不走。”   看老爹和齐叔叔的表情,大有对方要是敢仙人跳,就能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沈丽姝便越发安心。   她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但只要能解除后顾之忧,笑就笑吧,沈丽姝不以为意,还落落大方的朝他俩福身,“那后边的事情,也要劳烦齐叔叔和爹爹帮我处理了。”   齐孔目没看到她露出局促羞赧的样子,倒也没失望,依然笑得爽朗,“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沈家旺则是一整个春风得意,想到姝娘也点头了、他们马上就要在京城拥有一间大铺子,他就喜得恨不得把嘴角咧到耳后根,忙不迭张罗道,“快别站在大街上了,先去吃饭吧,前边那家脚店不错,人不是很多……”   三人便有说有笑朝那边走去。   当然主要是沈家旺和齐孔目对话,沈家旺真诚感谢齐孔目这段时间的积极相助,待会还要回衙门当值,不便饮酒也不好耽搁时间,只能简单对付一顿,等这事了结,他一定要请齐孔目好好去酒楼喝一顿云云。   听起来好像在脚店请客很寒酸的样子,其实不然。   沈爹挑的这家脚店,相比这条街上的大酒楼显得很不起眼,但也比一般的餐馆强,因为能称之为脚店的,都从官方取得了卖酒资格。   其实从古代起,官方就一直在推行禁酒措施,酗酒造成的社会不安定因素都是其次,减少粮食的消耗才是主要目的。受技术所限,这时代酿酒非但只能用粮食作物,出酒率也很低,导致粮耗居高不下,本就有那么多人食不果腹,商人世家若是无节制的酿酒,恐怕不用天灾就要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因此禁酒成了稳定民生的利好政策。   本朝因为风调雨顺、社会安定——至少京城及周边百姓都是安居乐业的,因而禁酒政策也不算太严苛,朝廷出面授权一部分正店自酿自卖,另一部分脚店只卖不酿,除此之外的任何地方,就不允许出售酒水了。   自来物以稀为贵,能光明正大卖酒的脚店,生意和规模也都差不了,就像沈家旺随手一指的这家,门脸看着不大,里头五脏俱全,鸡鸭鱼肉等菜品都有。   他们三个人,就要了三菜一汤,其中两道荤菜,滋味很是不错。   连沈丽姝都彻底忘记了出门前还念念不忘的红烧排骨,捧着饭碗吃得津津有味,一不小心还有点吃撑了。   吃完沈爹坚持结账,因为还要赶着回去上班,齐孔目也没跟他极限拉扯,爽快付了钱便出来了,回单位前还要绕个路先送沈丽姝。   倒不一定非得送她到家里,只需送到那附近的巷子口,街坊邻居都是老熟人,就不怕出事了。   沈丽姝也没在这事上逞能,默默倒腾着小短腿努力跟上他俩的速度,路上还委婉的跟齐孔目打听了下铺子东家的情况。   齐孔目笑道:“这李府老爷我虽没见过,但还真听说过,他远在外地做生意,不常回京,好像在那头也置了一房,这回急着腾铺子,恐怕不是急需周转,而是后院起火,李夫人赶着料理了京中的庶物好出去寻亲。”   “既是商贾之家,怎么还称夫人,难道家中有人考取了功名?”   齐孔目也是临时打听些消息,了解并不详尽,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李家能在京城拥有这么些产业,祖上想必也有人出仕过,叫一声夫人并不算出格。”   沈丽姝一听也是,管李家什么情况,有钱人的事少打听,重要的是自己能否捡漏成功。   想到那么大那么好的店铺可能属于自己,沈丽姝就忍不住意气风发起来,昂首阔步回到了家里,挥手谢绝了她娘特意给他们留的几块排骨,第一时间跟小伙伴们分享她找到了梦中情铺的好消息。   小伙伴们原本以为她今天也要无功而返,没想到世上真有姝娘一眼相中的铺子,大家震惊之余,开始对它充满了兴趣,沈丽姝便也仔仔细细的介绍了起来,铺子的位置面积和楼层都有多么棒,重点是千载难逢的捡漏机会。   低于一千四百两的价格,能买到高于一千八百两的铺子,哪怕超出了二百两左右的预算,学会了算账的小伙伴们也知道这波不亏,反正他们还能源源不断的摆摊赚钱,超预算了也不慌,他们都被这无一处不完美的店铺吸引了,缠着沈丽姝问什么时候带他们也去看看。   “李管事跟我们约的是天黑后再碰一次头,到时你们要出摊,不好跟着去,那就明天白天我带你们去看一眼,反正离得也不远。”   众人欢呼:“好耶!”   徐力欢喜道:“等明儿去瞧,那里是不是已经成咱们的铺子了?”   沈丽姝也喜上眉梢,“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虽然还要去见房东代理人,不过到了营业时间,沈丽姝还是如往常一样跟小伙伴们出门搬砖。   等到天黑下来,沈家旺和齐孔目找过来,她才把长长的、从肩膀罩到脚边的特制围裙一脱,又是那个清清爽爽的小娘子,直接跟在俩大人身后去见客了。   从夜市摊过去,比她家还近许多,很快到了老地方,李管事还是那副温和却不谄媚的笑容,并带来一个让他们欢喜却不算意外的好消息,主家忍痛割爱,答应以一千三百八十两的超低价成交。   不过有关部门下班了,就算按例留了人值班,也不能用来处理他们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又约定了下,明天上午九点,李管事带着房契去衙门找沈爹签订文书,那时沈丽姝也会叫上徐二舅和沈四伯几位大人,陪她去钱庄取了银子送衙门去。   在衙门完成交钱交货的流程,安全感瞬间拉满。   一切进行的如预料般顺利,再回到家,沈丽姝已经是坐拥首都旺铺、身价千万的小富婆了,左手拿着店门钥匙,右手抱着文书房契,昂首挺胸宛如骄傲孔雀。   很快造型就被一拥而上的小伙伴们冲垮了,能证明身价的东西都被他们抢了去轮流传阅膜拜。   沈丽姝两手空空的站在那里,没有半分不悦,她很乐意把这份快乐分享给所有人,眉开眼笑的问:“那你们是要看这些东西,还是抓紧功夫去看看铺子?”   答案毫无悬念,下一秒钥匙又回到了沈丽姝身上,由她带着大家,浩浩荡荡出了门。   这回连沈徐氏都放下了做到一半的家务,抱着小儿子跟着凑热闹,走出巷子前不停地被街坊邻居拉住打听去向,沈徐氏也只是笑而不语,留下个意味深长、让人浮想联翩的背影。   来到了属于他们的店铺,众人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尤其是二楼三楼,开了窗还能看到楼下的河流,风景不说绝美,但也是他们生平仅见了,一群男孩趴在窗边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不停地念叨“太好看了”,沈丽姝也愉快加入他们:“这窗户很棒吧?我也最喜欢这里,修缮的时候多开两扇窗,一定会更美。”   沈大路问,“这就要准备修缮了吧,是不是该叫表弟他们过来了?”   沈丽姝被提醒了,新店装修人手紧缺,是该把实习生叫回来了,当即转头去喊徐二舅,“二舅,你晚些回去,记得跟姥爷和爷奶他们说一声。”   徐二舅从进门起就双眼发亮,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只重重点头:“嗯!” 第68章   新伙伴加入。   王武被他娘从梦里叫醒时, 屋子里依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法摸黑行动,所以还难得的点起了油灯。   他匆匆穿好衣裳, 拎着昨晚就整理好的行李包袱打开房门出去, 外头倒是比屋里亮堂些,能从来来往往的身形分清哪个是哪个了。   是的, 鸡鸣时分, 晨光熹微,村子里家家户户还在好梦之际,而他的婶娘伯母等女性长辈们已经起来忙碌了, 院子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他奶更是端着一盆热水上前, 大有要帮他洗漱的意思, 王武吓一跳, 忙不迭接过水盆, “奶奶, 我自己来, 你好生歇着, 可别忙坏了。”   王奶奶便用前所未有的慈祥眼神看着他, 语气中的慈爱几乎要滴出蜜来,“奶的乖孙哟,怎么这么聪明懂事又乖巧, 如今又要进城了,可真真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王武被他奶的眼神和一口一个乖孙的语气,夸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 老太太的命根子, 王武他爹确实是他奶的心肝,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费那么大力气给他爹找了个镇上的媳妇。   他娘都说了, 她当初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姥爷家日子是远不如现在,她和姐妹们的嫁妆也拿不出手,但他亲小舅被城里的官爷伯父要过去了,往后是要继承衣钵也当城里人的,凭着这层关系,他娘和姐妹们也能在镇上或是周边几个富裕的村子找对象。   最后他娘却嫁到了这个偏僻也不富裕的村子,就是因为爷奶当年给了丰厚的聘礼。   据说那聘礼都够他伯父们娶两个媳妇的了,可见爷奶有多么疼他爹这个幺儿。   只是这份宠爱,并没有延续到王武身上,毕竟他爷奶好些个孙子,他在其中排行不上不下,虽不至于被忽视,但也不是最重视的。   目前家里最受宠的,是屹立不倒的大堂哥,和他才五岁的亲弟弟,王武往日只看到他奶这么对待大哥和小弟,轮到自己还真有点消受不起,只能把头埋进水盆里缓了几秒,才转移话题,“奶奶和伯母们怎么也这么早起来了?”   王奶奶笑得见牙不见眼,“伯母们起来给你包角儿送行,肉馅的,吃完出门才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待会啊,再让你爹和伯母们送你去镇上。你是咱们老王家第一个进城的,可千万要保重自身。”   自从知道乖孙子要去城里做工,王奶奶恨不得敲锣打鼓的满村子宣扬,这就是娶大地方媳妇的好处,她乖孙往后不必窝在这个小村子,都可以去京城见世面了。   王武正要说太夸张了,他一个小辈当不起,就见他娘提着满满一篮子、上面几颗还沾着粪土的鸡蛋过来,语带遗憾的说,“时日匆忙,只能凑这么些了,阿武可要好好提着,别摔坏了,这鸡蛋是给你弟弟妹妹补身子的。等到了舅舅家,也要拿出当哥哥的样子,少说话多干活,可不能让弟弟妹妹看不起你。”   在家里向来强势的王奶奶,此时没有半点被抢了话头的不悦,只顾得上点头附和,“对对对,少说话多干活,你是当哥哥的人,要让弟弟妹妹们看到你的能耐。”   王武知道,他娘和奶奶说的弟弟妹妹,其实主要指表妹姝娘。   姝娘就是那个被过继、在城里继承养父衣钵的舅舅的女儿。   王武一度觉得舅舅是他认识的最有本事的人,虽然厉害舅舅每年给他的压岁钱也没比其他舅舅多少,可他在衙门里当差诶,故事里惩恶扬善抓坏人的差役,就得听舅舅管。   每次只要把舅舅搬出来,小伙伴都得乖乖听他的,就连比他们大的大孩子也要让着他。   因为当官差的舅舅,王武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一呼百应、指哪打哪。   他还发现不只他爱把舅舅搬出来,他爹娘和村里大人闲聊,包括他爷奶和伯父们,也常常谈起他在城里当差的舅舅。   爹天天说衙门待遇多好,俸禄不但发银子,还有柴米油盐甚至牛肉羊肉,给朝廷干活就是体面;爷奶羡慕舅舅家的大宅子,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却好像比见过的他都更了解似的,说起来就是值多少多少亩地,要是换了钱来他们村子里,不但可以买上两百亩地、盖起青砖大瓦房,还买得起丫鬟婆子和长工,活脱脱地主老爷;而他娘眼里,比起这些物质条件,反而更看重表弟表妹们,他娘每每提起表妹和表弟从小就在城里生活,便觉得这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了,表弟们会有很好的出路,子子孙孙都在城里扎根,表妹更是生得清丽脱俗,容貌性情家室皆上乘,往后前程必然比表弟们还要好。   王武以前年纪小,长辈们众说纷纭,他也不知道谁说的最有道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娘已然成了全家最有眼光的那个,因为表妹表弟们还没长大,就已经有了大出息。   两个才几岁的表弟已经拜了镇上最有学问的林举人为师,爹娘他们说念叨严师出高徒,表弟们日后起码也是举人老爷。   舅舅家一出两个举人老爷,可就了不起了,他们这些亲戚都能横着走。   不过表弟们的福气还在后头,科举要出头,没个十年八载的只能做梦,像是他们的老师、大名鼎鼎的林举人,年近三十中的举人,长辈们都说是天纵英才。   王武私心想着,表弟们出人头地当靠山的好事,大概只有他的儿子辈能等着,他还不如期待一下表妹姝娘。   他听娘说,但凡跟着表妹做事的兄弟们都发财了,最开始是徐家的几个小表弟,后来是他家的表兄弟,而如今,也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王虎觉得他奶有些浮夸,只是因为那让他起鸡皮疙瘩的腻歪语气,对于进城做工这件事本身,他内心的激动却是远超所有人。   爷奶和伯父伯母们都知道,他进城给亲戚做工,吃住都在舅舅家,自己一文钱不用掏,每个月就能赚一千五百文。此外换季还至少发两身新的衣服鞋袜,一年四个季节,就是八套新衣服鞋袜,他一个人可穿不了这么多,家里兄弟以后都不用做新衣服,只管穿他的,如此又省了一笔开销;加上他不在家里吃饭,一年又省下几百斤口粮,这些换成钱也不少了,相当于他一年至少赚二十贯,可快赶上他们全家的进项了。   他们家在村子里,日子不算顶好,却也差不了。   家里没人生病,伯父们又都能干,一年到头也能赚个二三十贯,舅舅们还会在农闲时带他爹和伯父们去打零工,林林总总也能凑个一两贯钱,比村里其他人多了个进项。   只是他们家进账多,出账更多,几十张嘴吃喝拉撒,每年的盈余超过五贯钱,都算是个丰年了。所以他这一二十贯工钱,直接让家庭收入翻倍,瞬间成为村子里最富有的人家之一。   也因此爹娘爷奶、和伯父伯母们,才会统统都比过年还高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按照姝娘和表兄弟们的说法,工钱都不算什么,只要干得好,奖金才是重头戏,就像表兄弟们第一次发工钱,工钱才几百文,奖金就发了好几贯。   第二个月的工钱和奖金倒是相差不大了,但那是因为工钱翻了几翻,若还按每天五十文算,那个月奖金同样翻倍。   王武现在还没那么远大的目标,每个月一千五百文的工钱已经让他欢天喜地了,但偶尔也忍不住幻想,如果奖金也跟工钱一样多,他每个月就能赚三贯钱,那他就不用回村里了,在城里娶妻生子、给表妹姝娘干一辈子,岂不是美滋滋?   可惜这么好的消息,爹娘却不让他告诉任何人,包括爷奶和兄弟们,他只能一个人在心里美了。   不用他娘和奶奶耳提面命,王武也十分清楚,能得到这个走出村子、去城里的机会,都是因为他有个好表妹,没有姝娘,他可能一辈子都要窝在村子里头,又怎么可能不好好表现。   王武意气风发,简单洗漱并吃过了肉馅角儿,就带着对未来的无限向往出发了。   他们村子去镇上的路程,跟从镇上去城里也差不离,所以天没亮就要起来赶路,要走一个多时辰,王武的行李和鸡蛋,分别被送他去镇上的父亲和大伯接过去了,因而一身轻松。他也是十四五的大小伙,倒也能勉强跟上长辈的速度,比预计还早了一刻钟,然后先去了趟王武姥爷家。   这次一起进城的当然不止王武,城里表妹很是雨露均沾,一家人都要整整齐齐,所以他大姨和小姨家的两个表弟,也会跟他一起。   此外还有姝娘姥爷家的一对表兄弟。他们之前跟着各自的母亲去徐姥爷家看表弟表妹时,跟那些人都打了照面,大家都算亲戚,按辈分也以表兄弟相称。   不过他们自己清楚,血缘关系,和名义上的亲戚,还是有些不同的。   王武在表兄弟三个中最年长,他娘这些天也絮絮叨叨要他除了自己表现,还需要关照两个表弟,他们年纪小容易认生,他要耐心陪陪他们。   他娘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值得一听,所以王武准备先去姥爷家等一等表弟们,汇合后再一起去徐老爷家——他们得跟着徐家二舅进城,出发前就必须在徐家集合。   然而到了姥爷家才得知,表弟们离镇上更近,早两刻钟就到了,等不及就先去了徐家,王武顿时有种自己落后的感觉,只得在表妹青娘的带领下急吼吼去徐家。   他爹和大伯则是难得来一回镇上,得抓紧买些家用赶回去,近日已经开始春耕,地里好多活等着他们。   其实王武有个本事,特别会记路,小时候只要是他领着朋友们去林子玩的,就从没迷路过,去过徐家一回他也把路摸熟了,自己就能找得到,很不必表妹带路。   只是他说不用,姥姥她们还以为是客套,非得给他带路,而且青娘也不是两手空空,她也提着一箩筐薤白要送去徐家。   “听说城里人特别喜欢吃烤薤白,这些都是我们姐妹几个下午去林子里采回来的,为了保持新鲜,让它们连着泥土过夜,然后早晨起来清洗干净,赶在徐二舅进城送菜前给处理好送过去就行了。”   王武看着那清嫩葱绿、好似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薤白,正想发表一句好麻烦,就见表妹骄傲的抬起了下巴,“因为我们整理的干净细心,姝娘特别欢喜,每天多付了十文工钱。本来说好的二十文,现在涨到三十啦。”   “每天都有三十文?”王武瞬间觉得一点都不麻烦,去地里摘一些野菜就能赚三十文,还要啥自行车?感慨完他又主动道,“对了,这些薤白分量不轻吧?不如咱俩换换,我来提薤白,你帮我拎鸡蛋就行。”   青娘就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高高兴兴跟表哥换了轻便的东西,继续之前的话题,“对啊,姝娘可大方了,只要用心做事,她就不会亏待了。可惜家里人都不让我进城,要是我也能进城做工,干得肯定也不会比你们差。”   王武随口问道:“你也想进城,为什么姥爷他们不让?”   “因为我不是男孩,哪有女孩整天跟你们男孩一块混的。”   “那为什么姝娘可以?”   青娘想也不想的道,“姝娘不一样啦,她是城里姑娘,叔叔又是衙门里当差的,注定会有大前程,我们怎么能跟姝娘比?”   她从小听着长辈念叨这些,不但倒背如流,久而久之也被洗脑了,接受了城里堂妹出生就跟她们不同的设定,从此堂妹做出什么事,她们都觉得理所当然,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她可以如此特殊的问题。   王武也从小听这一套说法长大,但他却有不同的想法,也可能是因为他到底年长几岁,十四五岁都可以说亲了,因此想问题也比较深,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我们都听说过,家世越好的人家,小姐们越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是徐家的表妹们,上回我跟娘去徐家做客,她们都只在屋里绣花,好像后来我们出去玩了,她们才出来跟我娘她们打招呼。按说姝娘是城里人,   家境更是不错,难道不该比徐家更讲究?”   “对哦。”青娘恍然大悟,努力分析原由,“难道是因为叔叔婶娘性情特别好,凡事由着姝娘的性子?”   王武承认,舅舅舅母是他见过最宠孩子的爹娘,就连他娘也说舅母性子特别好,从不高声训斥儿女——当然他娘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证明表弟表妹的聪明懂事,想让他们兄弟姐妹学着点。但他觉得,如果舅父舅母真这么无条件纵容表妹,那也不至于等到去年才开始搞事,“反正我觉得,姝娘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顺顺当当,现在的自由,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青娘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叹气:“我也争取过,没有用,全家没一个支持的。”   “那你有没有请姝娘帮忙?”   青娘使劲摇头,“我知道以姝娘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帮我想到法子,只是她已经帮我们家很多了,要不是姝娘请我爹去做事,还给了那么多工钱,我也不会有现在这痛快的日子,绝对不能再麻烦姝娘了。”   王武有点无法理解表妹的脑回路,试图劝说道:“听说店里缺人手,万一姝娘也希望你们去帮忙,你去找她想办法,那就是恰到好处,怎么算添麻烦?”   青娘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姝娘要是用得着我们,说一声就行了,反正我不能给她添麻烦。”   王武:……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已经到了徐家,话题只好告一段落。   王武和表弟们是今天临时赶过来的,徐家两位外孙却是在外乡,离得更远些,因此昨天就来了,在姥爷家住了一晚,这会儿,同批次进城的小伙伴们都到齐了,想到未来可能要朝夕相处、一起奋斗很多年,立刻放下了生疏,很是热络的互相介绍寒暄起来。   等一行人来到城里,已经熟得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似的了。   此时沈家众人也都起床洗漱了,例行等食材到了开始备货工作,只是今天来了新的小伙伴,需要带他们熟悉一下环境,沈丽姝又不在,于是升职成正副队长的徐虎和沈大柳当仁不让。   两人先带他们去了后巷的出租屋。   沈丽姝年前非要租面积大的那间,显然很有先见之明,出租屋开辟出一块地方堆放工具,另一大半面积用来当卧室,最近请上回的木匠给屋里加急打了四张双层床,室内依然宽敞明亮,甚至还可以再加一两张床。   徐虎和沈大柳分别给各自的表兄弟介绍这些双层床,“……除了边上这两张是四叔和大金哥睡的,另外几张床你们随便挑,被褥都是新打过并洗晒了的,干干净净。”   “挑中了就把你们行李放下,然后回去选柜子和钥匙,柜子是用来装贵重财务的,每个柜子都配了套锁和钥匙,不用担心你们的钱财被人偷走,只不过咱们晚上要去出摊,大半夜不在屋里,即便门窗上锁,也怕有人撬锁进来偷钱。姝娘就把你们的柜子,跟大家的放一起,都在我们屋子里,家里一天到晚都有人,街坊邻居也都热心,应该不会招贼。”   王武一直听着五表弟说话,他以前就知道,这个大柳是姥爷家熊孩子,调皮捣蛋,娘常说大柳和他爹——也就是三舅,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时候三舅也没少捉弄兄弟姐妹。   不过调皮的孩子往往也更机灵,上回去姥爷家见到进城历练了的表兄弟们,他就发现虽然大家都有长进,言谈举止最不一样的却是大柳,就连赚得最多的大路哥都不如他变化大,可见这个表弟是真的聪明也好学。   只是他没想到才半个多月不见,聪明好学的表弟又给了他不一样的“惊喜”,升职加薪了,也越发能说会道了,那小嘴叭叭的就没停过,搞得他好几次提问都没有机会,直到这会儿他可能嘴巴说干了,顿了顿,王武才立刻见缝插针的问:“对了怎么不见姝娘,还有四舅和大金哥?”   “嗨,姝娘一大早去店里监工了,这不是夜里不能点灯熬夜干活么,天黑前就得收工,那自然是天一亮就要抓紧上工。四叔和大哥因为精通木工,也被带去那边干活了,武哥你在家学过木工吗?”   王武羞愧的摇头,“我只有一把子力气,我们村的老木匠一直防着外人偷师,连我爹都不会木工。”   沈大柳笑道:“没事,姝娘只让先问问,你们是想先去摆摊,还是去店里帮忙装修,如果都没想法,那就她看着安排了。”   王武和张小伟、陈家强三人齐刷刷摇头,“叫姝娘看着安排,我们干什么都行。”   听到这里,徐虎便也跟表哥张彬和宋向民提了下工作安排,“我跟姝娘说你们也都上过学,能写会算的,跟我们出摊比较合适,不过姝娘听了却有更多期待,中午回来估计要考考你们,要是算术不错,她可轻松多了。”   张彬和宋向民顿时苦着脸,“虎子啊,我们肚子里那点墨水,估计连大弟二弟都不如,你跟姝娘这么吹嘘,让我们怎么收场?”   徐虎一脸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坏笑,“反正你们学得都比我好,嘿嘿。”   这下姝娘就算还要忙里偷闲鞭策他们读书写字,重点也是关照他俩,他终于解脱啦。 第69章   清明螺赛肥鹅。   “实习生”们暂时在小组长的指挥下, 热火朝天加入到出摊前的准备工作中。   这五人的家境显然各不相同,徐家底子要比沈家厚,很明显寻的女婿也都是家底还算厚实的, 连带着徐家那边的表哥们穿戴也讲究些, 还上过两年私塾,哪怕学得不如何, 在人均文盲的年代, 能看懂简单文字并懂得计算方法,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   而王武三兄弟,即便也穿着各自最好的衣裳进城, 可要么衣裳颜色料子都差强人意, 要么就是尺寸不合适——普通人家为了节省布料和做衣服的成本, 都喜欢给还在长身子的孩子做大一到两个码的衣服, 这样一件衣服能多穿两年, 只是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家不是囊中羞涩, 就是太会过日子。   他们不但穿得朴实, 也都跟堂哥们一样, 从没进过学堂, 怕是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想要委以重任,还得从头开始扫盲。   不过这点小差异, 也改变不了他们都是平平无奇小老百姓的事实,无论是徐家的表哥,还是沈家的表哥们, 统统都要帮着家里干活, 可能一下子叫他们上来切菜, 没练过刀工的几人会手忙脚乱, 但只在旁边帮忙串菜是完全没问题的,组长怎么吩咐他们怎么做,绝对干得又快又好。   有了这五人的加入,小伙伴们工作效率大大提高,等包工头姝娘中午回来休息,他们便抢着跟她夸新人的优秀表现,徐虎更是自信心爆棚,“要我说,姝娘让二叔最近只备一百斤肉,还是保守了,咱们有这么多人手,照例备上一百五十斤,想来也不成问题。”   沈丽姝听说实习生们这么快就适应了工作,内心也是欣慰的,但也不放心就这么给他们加担子,只问:“我自然知道你们的能力,备货一百五十斤烤肉游刃有余,只是带着这么多货出摊,当真忙得过来吗?”   徐虎一下被问住了,他只见过新来的兄弟们做事手脚还算麻利,也愿意听他和大柳的指挥,却还不确定他们跟着出摊,见到被无数客人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场面,会不会方寸大乱、不知所措。   万一出摊后他们就派不上用场,得像沈四叔似的花好些天才能慢慢适应,那单靠他们原来这些人撑着,还真不敢打包票能轻松搞定那么多顾客。   毕竟单姝娘的本事,她一个就顶十个了,为了更好的修缮店子,还把沈四叔和大金哥抽调过去了。   他俩虽不是他们当中顶能干的,可几个月干下来,烧烤、招待顾客或帮贵人送餐去酒楼等活计,沈四叔和大金哥也都做得,且又都是成家立业的大人了,有他们在这里站着,多少能镇一镇场子。   现在姝娘把他俩也带走了,就剩下自己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虽说街道司的差爷们依然会关照,却也不如自己谨慎行事来得稳妥。   这么一想,徐虎到底还是认命的摇头:“可、可能还不行?”   他思量得有点久,在这期间,兄弟们生怕他头铁似的,冲着沈丽姝疯狂摇头表态,脑袋都快摇成她家小弟玩的拨浪鼓了。   如今见徐虎也接受了他们能力有限的现实,大家才齐齐松了口气,一时间竟是皆大欢喜。   沈丽姝:……   看看小伙伴们快乐无忧的笑脸,沈丽姝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接下来准备放养,小伙伴们就开始躺平摆烂了。   想啥好事呢?创业期不努力拼搏、抢占市场,是等着被后浪们拍死在沙滩上吗。   更何况资本家的羊毛也不是那么好薅的,拿了她的高薪,没有被要求零零七就是福报了。   摆烂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们不努力打工,她未来怎么在汴京住豪宅坐豪车?   所以,对小伙伴们寄予厚望的沈丽姝,是不可能允许他们咸鱼的,一旦发现苗头就要当场扼杀在萌芽里。   比如现在,她熟练的给小伙伴们吹了通彩虹屁,表示她最相信他们的能力,早就可以独当一面,有她没她都能把他们的事业做大做强云云,紧接着便道,“表哥们刚来,可能要先适应适应摆摊流程,咱们耐心教一教他们,我相信表哥们也都聪明能干,有个两三天就能上手了,到时候,就跟二舅说,让他逐步增加烤肉量,比如每天加五斤或十斤,直到恢复到一百五十斤的量,你们说好不好?”   小伙伴们只是不在她的领导下,完全独立行走还没几天,对自己不够有信心,总怕出现什么状况处理不了,其实上进心还是很足的,又拿了她那么高的工钱,在没有劳动法的古代,打工人可自觉了,不用黑心老板压榨,他们自己就拼命内卷了,加班爆肝甚至把命给她都可以。   更何况姝娘亲口夸他们聪明能干、独当一面诶!   被灌了这么一大壶迷魂汤,更是当场丢盔弃甲,恨不得再战三天三夜,齐刷刷点头说好。   见状,沈丽姝也满意的点头,很好,都卷起来吧打工人!   沈丽姝跟沈四伯大堂哥赶回来是为了吃饭,不仅他们要吃饭,做工的木匠瓦匠也要吃饭的。   听说在乡下请人做工,主家都要提供一日三餐的,就连餐食也有标准,不成文的规矩是每顿必有肉有白面,下午还得加一碗糖水鸡蛋当点心,人情须得做足了,倘若怠慢了,帮工就敢以吃不饱没力气干活为由偷奸耍滑、拖延工期,耽误工程不说,还要让主家多出几日的工钱。   城里很多人家也会这么招待帮工。   但也可以选择其他方式。   汴京毕竟是大城市,商业发达,相应的也就不讲究那么多形式,可以讨论其他合作方式,比如花点钱让工人们自行解决餐饮问题。   其实他们家有房子、有桌椅碗筷,要招待工人饮食还是可以的,她娘一开始就说了要帮他们做饭。   只是沈丽姝觉得,她娘每天要照顾家里这么多人的饮食起居,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已经忙得分身乏术,还要照顾小儿子,为此夫妻俩的造人计划都一拖再拖。她还在试图说服她娘请个婆子来帮忙,无需卖身契那种,也不用住家,就像钟点工一样每天上门干几个小时,就能减轻她娘的一大半负担了。   可她娘总有理由拒绝,担心外头请的婆子偷奸傻滑,甚至窃取他们家的商业机密,不如她亲力亲为来得稳妥。   这么一来,沈丽姝更不能加重她娘的负担,宁愿多花点钱少给家里惹麻烦。   事实上也花不了多少,她不是那种不懂行情、让人忽悠昂的小姑娘,这些匠人也都是她爹或熟人朋友介绍来的,不可能在明知道她家有点小背景的情况下头铁杀熟,双方经过友好磋商,顺利定下了每天每人七文钱的餐补标准。   在物价偏高的汴京,这七文够他们割一斤肉,买几只大白馒头香喷喷吃一天了。   倘若家小也在汴京,省着点花,全家都能跟着吃上肉。   所以不单沈丽姝觉得这么安排省心省力,工人们也相当乐意,让家里老小跟着吃上肉,可比油水全落进自己肚子里强百倍,精神富足可比物质享受更让人快乐,大家伙每天上班干劲十足的,一到饭点就快乐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里打工没有什么朝九晚六,天亮开工,天黑了就收工,为了节约时间,中午吃饭只有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大家伙都得到店里集合,包括沈丽姝自己。   所以他们也是算着饭点回来的,只比沈家旺早几分钟。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说话间,老爹也下班回来了,沈徐氏便麻利的把饭菜端上桌,碗筷和其他几个菜提前摆上了,最后把刚从小灶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老鸭煲就正式开饭。   这锅硬菜瞬间把刚来的王武几人都镇住了,搭配着沈家旺和沈徐氏叫他们别客气多吃肉的叮嘱,就显得专门为他们接风准备似的,王武跟同龄的张彬对视一眼,齐齐开口:“这么一锅鸭肉也太破费了……”   徐力笑嘻嘻问:“表哥以为这是为了招待你们才炖的肉吗?”   他们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脸上却写满了“不年不节的炖肉吃,不为招待客人,难道还是每天都大鱼大肉不成”的吐槽。   然而下一秒,就见他们最崇拜的舅舅/姨夫摇头笑了,“那可就想多了,若是为了招待你们,煮几个鸡蛋便也够了,只是我们平日也这么吃,没得你们来了反倒不见肉星。”   王武几人:……   看着一本正经的长辈,几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邪。   信吧,这事实也太匪夷所思了,不信又对不起他们对舅舅/姨夫从小到大的推崇和信赖。   初出江湖的几只菜鸡,打工第一天就遭遇了进退两难的纠结之中。   沈家旺却丝毫不在意他们面上的挣扎,一边用筷子给新来的每人都加了一块肉,一边低调又不失骄傲的介绍道,“我总不能那这种事来寻你们开心,待个几天你们自己就知道伙食究竟如何了。说来还是我托了你们的福,餐餐有肉是姝娘给你们定下的伙食标准,每天买肉的钱,也是从你们的收入中出,饭菜大家一块吃,连带着我们也沾光顿顿吃上了肉。”   在沈爹的招呼下,初来乍到的几人,才逐渐接受这个设定,只是还来不及为他话里透露出来的幸福生活而高兴,已然被碗里的鸭肉勾住了全部心神,专心致志啃起来鸭肉。   其他小伙伴同样不遑多让,都不需要沈爹招呼,一个个便连汤带肉的盛碗里做鸭肉泡饭了。   是的,他们自己夹肉,沈丽姝并没有站出来分配,早在去年年底,她就彻底辞去了食堂大妈的工作,一是因为工作太忙,实在顾不上这份“兼职”,二来这个餐餐有肉的标准就是年前那会儿定的,大家这么吃了一两个月,不说吃腻了,但至少不会馋肉馋到看见它们就眼冒绿光了。   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当肉成了每天都能吃到的东西,也就没必要你争我抢了,每个人都很自觉的只夹了两块肉,并且争着抢着把沈丽姝吃鸡鸭时最喜欢的翅膀和爪子都让给她。   每当这个时候,沈丽姝就觉得她真不愧是全家最靓的崽,这待遇都快赶上老佛爷了吧。   然后她就用饭前洗过的小手抓起鸭翅膀“啊呜”啃起来。   除了她,小伙伴们也在摸索中逐渐发现了自己的喜好,有人喜欢啃鸭脖子,有人喜欢吃鸡皮鸭皮,也有只爱吃肉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还有人专门捡鸭煲里的竹笋吃——喜欢这一口还不在少数,因为以前没怎么吃过。   汴京附近竹子少,竹笋就更不多见,普通人宁愿买肉也不花那冤枉钱去买竹笋吃。   鸭煲里的竹笋也不是自家买的,而是老爹那位叫许木的朋友送的。   为了给沈丽姝在镇上种竹林,她爹重新和这位老友勤走动起来,许叔叔因为他父亲的工作关系,家里常有吃不完的笋,又不好光明正大把主家的东西拿出去卖钱——即便主家也不要,于是只能疯狂送亲友吃,去年就送了好几十斤冬笋,现在好似到了吃春笋的时节,家里又有源源不断的笋吃了。   沈丽姝比较喜欢吃春笋炒肉,放在汤里她就没兴趣了,可能上辈子吃的多了,只觉得中规中矩,一点也没有小伙伴们那种鲜到掉眉毛的绝佳体验感。   想到上辈子,沈丽姝看着手中正要开啃的鸭爪失了神。她记得穿越前,还被同事安利了一道来自螺蛳粉之乡的美食——田螺鸭脚煲。   据说这道菜跟螺蛳粉一样风味极佳,越吃越上头。   沈丽姝下意识吸溜了下口水,“咦,什么时候吃田螺?”   “又想吃田螺了?”沈家旺笑道,“那还要等一等,江南那边有清明螺赛肥鹅的说法,田螺多是清明前后的最肥美,当然中秋前后也是吃螺的好时节。”   现在吃不上,那也不能让她一个人流口水,沈丽姝为了勾起大家对田螺鸭脚煲的兴趣,可谓丧心病狂,用词极尽煽动之能事,引得小伙伴们口水直流,手里的鸭肉汤泡饭都不那么香了,却还只能望鸭止渴。   王武忍不住插了个嘴,“姝娘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在哪里尝过这道菜吗?”   小伙伴们闻言,反应比被提问的当事人还大,纷纷回头看着他们这位还年轻、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兄弟,眼神亮的惊人。   他们觉得自己只是学废了姝娘的在线吃瓜,单纯的强势围观,没有冒犯的意思,被看的王武却莫名心底发毛,又觉得自己说话没毛病,所以在得到表妹否定的答案后,他还是勇敢的继续问出心底的好奇,“那、那你怎么知道好吃?”   刚开始搞事那会儿,沈丽姝还要先动脑筋给自己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找到合理合法合规的理由和解释,才能将想法付诸行动,正所谓先谋而后动。   不过人是惯性动物,一旦无所不能的人设立起来,就不需要再多费口舌解释来源了,所以她现在堪称有恃无恐,面对新来表哥的疑问,理直气壮表示,“鸭子田螺都是水里游的,单独炒也好吃,一起烧岂不是一加一大于二?”   王武:……   这个解释有理有据,他竟无法反驳。   比起被沈丽姝用三寸不烂之舌才“说服”的他,小伙伴们则是从开始就深信不疑,此时不约而同点头附和,“姝娘说得很有道理。”   “阿武哥你日后尝过就知道,在吃食上面,咱们姝娘就从没看走眼过。”   沈丽姝骄傲点头:对对对,她就是这么牛逼。   不过被表哥一打岔,她也忘记要勾大家陪她一起垂涎三尺的险恶用心,不知不觉就把话题引到了生意上,“我想顾客们连烤小鱼和泥鳅都十分接受,说明还是有很多人好这一口,烤螺肉应当也会喜欢,咱们可以选大个的田螺,挑出来串一串,小一些的也不浪费,等日后烧烤店开起来,砌两个灶台用来炒田螺、做香辣烤鱼,你们说怎么样?”   小伙伴们被她说的,越发迫不及待等烧烤店开张了,除了搞快点搞快点,还能说什么?   沈丽姝这时反而比谁都心平气和。毕竟市值近二千两的豪华商铺已经到手,她哪怕现在开始摆烂,这辈子照样衣食无忧、潇洒快活。   果然大家说的没错,不管在哪个时代,房子都是女人的安全感。   她现在就充满了应对未来的底气,心态也沉稳很多,面对小伙伴们的催促,还能慢条斯理的劝说,“不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生意也要一步一步做,眼下修缮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咱们这生意要长长久久做下去,若是哪里弄得不好,中途可没法停工再修整,否则每天损失数以千计。”   安抚完捉急的大家,午饭也吃完了。   不过距离约定开工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沈丽姝不着急,便抽空关心了新来的小伙伴。   她一回来大家就抢着夸,相处很不错的样子,沈丽姝便觉得先让他们跟着大家出摊,熟悉熟悉本职工作也不错,现在也不急着考察面试,就重了点问了问他们对生活环境的想法,“住后巷那边的屋子,你们觉得还方便吗?如果不自在或不习惯,可以跟其他人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愿意跟你们换的。”   沈丽姝没有点名如果需要,让谁跟他们换,她相信大家会自己处理好,毕竟新来的不是外人,而是各自的亲表兄弟,总有关系好愿意关照他们的。   不过王武几人也不需要特殊关照,他们对住宿环境相当满意,不说那些双层床多么新奇有趣、让他们欲罢不能,光是每个人都能睡独立的床这点就赢了——他们在家里还要跟兄弟们挤一个被窝呢。   就连条件好些的张彬和宋向民都不能免俗,因为他们家还没有富有到盖林府那种几进几出的大院子,住着还是寻常的农家大院,而这种条件不错的家庭,往往儿孙也生得非常多,再多屋子也不够他们住的,兄弟和姐妹之间共用一个被窝实数平常。   于是沈丽姝顺势又跟他们聊了下家长里短,要快一点打成一片,工作才好展开嘛。   大家都吃饱喝足,跟表弟表妹们唠唠家常,也是极好的放松方式,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张彬和宋向民的好表弟迫不及待向姝娘进言,“不是说要考一考表哥们的算术吗?再不开始,你们又要去店里啦。”   张彬和宋向民:……   他们真的会谢!   沈丽姝作为面试官当然不慌,被提醒了张口就来,“可以可以,那鸡兔同笼你们会做吗?”   张彬和宋向民:……   这回轮到他们顶着所有人炯炯有神的目光,终于明白了王武先前的心情,明明什么都没做,莫名奇妙就心虚起来了呢,张彬咽了咽口水,弱弱的问:“我念书时先生教过这道题,只是姝娘怎么也会,这好像是算经中的题目?”   但凡带经的,都跟科举脱不了关系。张彬能学这题,因为在他们那儿出了名喜欢照本宣科的老秀才身边开蒙,这位先生甭管学生考不考科举,就教同一套书,听不懂拉倒,听得懂就跟下去。   可大部分先生都不是这般落拓不羁,他们会分两套教学,考科举的学经史子集,不考科举的就学《三字经》认字,顺便再教点简单的加法,就足以让学生应付很多场面了。   比如没跟他拜一个先生的表弟宋向民,此时就只能一脸懵逼看看他,又看看姝娘。   沈丽姝在张家表哥吃惊的目光中莞尔一笑,“大弟二弟被林举人考察收徒之前,我抽空翻了些书给他们补课,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第70章   深藏功与名。   沈丽姝又开始凡尔赛了, 嘴上说着她只是做了点微小的工作,事实上小老弟们能顺利拜得“名师”,她在背后可出了不少力气, 且当时的重点关照对象就是大弟沈文殊。   这么做倒不是因为偏心, 而是从他们转述林夫子的评价中,就能发现林夫子其实在委婉的提醒学生家长, 大弟这个资质要走科举不是不行, 家里有钱可以任性,但想要征服林举人这样有真才实学、也是公认有教学水平的老师,一切靠本事说话。行就行, 不行就是不行   二弟年纪小, 可塑性高, 再有林夫子从中说和, 被录取的概率倒挺大的。   林夫子背后的潜台词, 沈丽姝和父母听懂了, 大弟自己可能也似懂非懂, 否则心情不会那样低落沮丧。   只是回来的当天, 从爹娘和阿姊那里得到了支持他读书科举的承诺, 已经是峰回路转了,比起一点读书的希望都没有,换一个老师根本不算什么。   就像阿姊说的, 世上老师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林举人是只有一个,可普天之下立志科考的读书人数以万计, 难道别人拜不成林举人, 就不能科举了?   那时沈文殊只觉得豁然开朗, 前途又明亮起来。人生不只一条路可走, 只要足够努力,总是能抵达终点的。   如此他的心境彻底恢复平静,也淡然做好了落选的心理准备。   爹娘想来也是这么想的,私下还安慰并鼓励了他,诸如勤能补拙、在他们心中他不比别人差云云。   沈文殊过去很少听到这种直白的肯定。   沈家旺夫妻,的确是这个年代少数没有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教育的父母,但也没有开明到实行鼓励式教育的地步,何况沈文殊还是他们寄予厚望的长子,他们还怕他不够沉稳踏实、日后不能很好的担起家中传承呢,平素只会叫他再稳重些,即便偶有赞赏,也是以再接再厉的表达形式。   不过自打沈丽姝穿过来并开始搞事,无论是要忽悠人还是画大饼,开场先给受害人,啊不当事人吹一顿彩虹屁,把人吹得晕头转向,那就随便她怎么忽悠了。   那些肉麻的话张口就来,沈家旺他们从最初的又欢喜又难为情,发展到骄傲接受吹捧,如今甚至都学以致用了。   沈文殊这么个骄傲的小小少年,乍一听自己原来在爹娘心中如此优秀,那叫一个受宠若惊   再看着仍跟在屁股后头,还无忧无虑、做着兄弟俩依然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美梦的二弟,他简直油然而生一股豪情。一日为兄,终身都是大哥,在他面前,二弟永远是个弟弟。   连当事人都情绪稳定接受了现实,沈丽姝却开始搞事了,每天工作那么忙,她还要挤海绵似的,利用早晚和吃饭休息的时间,争分夺秒的翻书给小老弟补习功课并布置作业。   大概家长和学生本人都把拜师这件事看得过分神圣,除了认命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但沈丽姝却认为这本质也是一场面试,导师面学生,只要准备充分并掌握技巧,大弟也是有上岸希望的。   因此寒假的那个月,沈丽姝便有针对性的给他俩做考前培训,面授机宜,教了许多面试小技巧,甚至当众模拟考试流程。   当然技巧只是锦上添花,关键还要有硬实力。   考虑到两个刚启蒙的小学生,知识水平实在有限,沈丽姝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给他们教成学霸,毕竟她要有这本事,小老弟也别去外面拜师了,跟着她学习考科举岂不是美滋滋?   沈丽姝便想另辟蹊径,帮助他们拓宽知识面,以此手动制造加分项。   举个例子,还在学《三字经》的小朋友,却能流畅背诵唐诗宋词,无疑是个优势,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们的向学之心,可比说一百句好话强多了。   这样还顺便低调的秀了下他们家的软实力——相比那些几十文就能买一卷的杂书话本,动辄花费三位数的四书五经无疑是奢侈品,且这还是入门级经书的价格。   越是精深的著作价格越高昂,一般人家可不会随随便便给刚开蒙的孩子备这么多书。   向校方展示经济实力,不是为了装逼,而是要让人家知道他们有这个条件和决心供下去。   沈丽姝分析认为,那位林举人收学生那么精挑细选,家长砸钱也砸不开他家大门,说明他不图利,那就只会比一般人更在意名望。   挑选有天赋的科举苗子,一旦学生们考上功名,就是林举人提升逼格、扬名立万之日了。   倘若再深远一点分析,据说寒门子弟考公上岸后,还得抱团取暖才能在官场站稳脚跟,可林举人家里只一根优秀的独苗苗,他们没办法给他生几个兄弟互相扶持,那就只能学生来凑,这年头师兄弟的关系,那真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除了不同姓,俨然是天然的利益共同体。   挑几个好苗子实行精英教育,把他们都培养成才,日后好守望相助,这不比自己辛辛苦苦多生孩子香吗?   坐享其成才是最吊的。   沈丽姝特别能理解林举人的做法。   不过要实现这个目标还有个前提,寒门难出贵子,学生再有天分,家里也要有这个实力和决心,能供他们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否则供到一半还没出成绩,家里就破产,或者压力太大扛不住跑了,林举人多年心血岂不是毁于一旦?   所以说学生家长的经济实力也很关键。   可能林举人是典型的文人思维,不事生产更视金钱如粪土,所以挑学生从来不在乎学生家里有没有钱,反正都没他有钱。   那也没关系,他们可以不着痕迹提醒他关注这方面,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优势之一,怎么能不秀一秀呢?   虽然沈丽姝拿来给小老弟补课的教材,没花他们家一文钱,都是“长腿叔叔”秦公子陆续让人送来的,可林举人又不知道,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说起来,沈丽姝以前还觉得秦叔叔的行为十分令人费解,她又不考科举,算经属于基础科目,做生意算账勉强能用得着,可其他的经史子集又是怎么回事?   结果真香虽迟但到了,后来沈丽姝捧着那些算是科举教材的经书大呼走运,心想运气果然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呢。   那道著名的“鸡兔同笼”算题,也是从那些书中翻出来的。   经过一个寒假的刻苦准备,希望渺茫的大弟和二弟双双成功上岸,沈丽姝的考前培训课程,显然功不可没。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小老弟也开开心心跟名师学习,走在努力成为高徒的路上,沈丽姝也默默地深藏功与名。   如今不过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说什么都为时尚早,等小老弟真正取得了一些成绩,她再站出来邀功也不迟。   所以这会儿跟新来的表哥们提起这个,沈丽姝满脸的云淡风轻,轻轻一笔带过。   只是她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让小伙伴们纷纷想起了被学习支配的恐惧。   自打正式创业起,工作再忙沈丽姝都没忘记给团队的扫盲安排,初期目标是让零基础的小伙伴学会认和读简单的文字,本身就会认字的比如徐虎和徐力则被要求学习算术,向着账房先生进发吧少年!等基础课程结束,就开高级教学班,教他们读写算数。   抱着这个伟大目标,沈丽姝给小老弟上课的时候,自然不肯浪费大好机会,教两个是教,教十个也是教嘛,想跟着她干活的都得乖乖上课。   沈老师发话,大家听是必须听的,只是个中滋味天知道。   对于完全不爱学习的他们来说,每天争分夺秒挤出来的半小时到一小时学习时间,比一口气搬五六个时辰的砖都更煎熬,那如果两件事凑在一起,简直是双重暴击,直叫人痛不欲生。   要不是她给得实在太多,这个班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所以徐虎徐力看到学习成绩比他俩好一点的表哥们,才会那么的开心,甚至迫不及待就要祸水东引——姝娘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有了更值得培养的表哥们加入,她势必会更关照他俩,现在享受沈老师关照的自己可不是从此解脱么?哪怕无法彻底摆脱被学习支配的命运,能短暂的回去跟后进生朋友们划水摸鱼也是极好的。   把差生活生生逼成学霸什么的,实在太不人道了。   这会儿被提到血泪史,都禁不住要潸然泪下了。   当然还是忍住了,大家开始七嘴八舌“控诉”沈老师当初丧心病狂的行为。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张彬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当初差点也跟表弟们一样走上科举之路了,只是这条路花费之巨大,把他们家掏空了恐怕都不够;而他也只是长房三子,还没重要到让爹娘和爷奶为他孤注一掷的地步;加上夫子评价他约莫中人之资质,他自己也怕背负倾家荡产去科举的重担。于是就在这多方压力下,读书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饶是如此,张彬也比兄弟们多念了几年书,算是在场学历最高的,这次要不是表妹表弟们让他来做事,他爹娘私下也盘算着,请亲戚尤其是姨夫帮忙打点,给他在城里找个活儿。   他能写会算,在城里总能给人当个伙计学徒之类的。   当然了,如今能进城给自家亲戚帮工,可比去外头看人脸色强多了。   姝娘他们开的工钱,也不是外头那些学徒们能比的。张彬比谁都知道这机会多难得,在兄弟姐妹们羡慕的目光中,高高兴兴收拾东西进城来了。   然后就被兄弟们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震惊了,简直是目瞪狗呆。   正月突然得知刚开蒙的表弟们被姥爷家那边的林举人看中收为学生,还是正正经经行过拜师礼的那种,张彬就被震惊了一回。   他不是不为小表弟们有了前程而高兴,但更多的还是惊诧不解,作为之前亲朋好友中唯一一个有机会成为学霸的人,张彬显然比兄弟们更爱也更善于观察和思考,逢年过年走亲戚,亲朋好友都对三姨家的孩子们赞不绝口、关爱有加,他也或多或少会关注到,只觉得他们除了生得好看、是城里人,倒也没奇特之处,本质是就是几个普通孩子。   反正在消息传来之前,他从没想到表弟们还有这资质,尤其是二弟,才五岁就被满腹经纶的举人老爷看中并收为入室子弟,这都不是一般的聪明,必须是神童的待遇了吧。   但二弟除了跟着哥哥姐姐调皮捣蛋,神童的排面呢?那些过目不忘、三岁能背诗五岁识千字等神童基本技能,他们一个也没瞧见啊!   张彬百思不得其解,都快要信了爹娘的邪了。   他爹娘说是因为姨夫家祖坟厉害的请风水先生指点过,自沈老爷子去世下葬,风水阵开始生效,一点点潜移默化,于是这两年三姨家越来越好,日子红红火火,子女聪明有出息。这都是祖宗保佑啊!   于是爹娘准备跟家里其他人商量,也想攒了钱请人看势、重修他们家祖坟了。   但现在张彬知道了,姨夫家的变化跟那些玄学没有半毛钱关系,完全因为有姝娘这位高人指点。   他第一反应就是回去得告诉爹娘这个悲伤的事实,请人重修祖坟,除了花费一大笔银钱,恐怕没有第二个意义。   之后才想到,小表妹不但无师自通、带着兄弟们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私下还能帮助弟弟拜得名师,真真是神通广大,一切尽在掌握啊!   但他此时除了感慨姝娘还有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外,反倒再没了疑虑,因为姝娘的成就大家都有目共睹了——堪堪十岁的小娘子,带着家里人白手起家,总共都没用到一年时间,便在汴京这样繁华昌盛的地方,拥有了一间价值不菲的铺子,其生意头脑和能力让多少成功商人自愧不如,姝娘的所作所为,完全当得起一个天才的名号。   那再接受她是全能型天才的设定,也就相当容易了。   他不仅不怀疑这事的真实性,反而更加能理解了姨夫姨母对姝娘的纵容,和兄弟们在她跟前的言听计从了。   就连他们几个新来的,还没真正听老板的指挥,也已经有跪下唱征服的冲动了。   张彬一时间对这个笑容明媚如仙子的表妹肃然起敬,想起自己正在被考校中,便生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有阵子梦见上考场时的心跳都没现在这么快的,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紧张问:“我以前跟先生学过鸡兔同笼,还要做这道吗?”   沈丽姝不知道这位表哥给自己脑补出了上考场的压力,自认为很平易近人的笑道:“也行,你说一说解题思路。”   鸡兔同笼大概算代数题,同时也会考基础的加减法,沈丽姝觉得这道题不但经典,还很全面,适合当考题。   她平时看多了“不学无术”的表哥堂哥,突然来了一位懂得算术的,已经有点惊喜了,没想到张彬解题思路也如此清晰,接着又出的几道加减题也顺利做出来了,沈丽姝激动得都想鼓掌叫好,当时便决定就他了,未来店长或者经理的最佳人选!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会用算盘吗?”   没有计算器的时代,算盘是一门很好的工具,毕竟纸张不便宜,每次记账都要手算打草稿,未免太奢侈了,她还是更推荐算盘。   张彬犹豫的点头:“会一点,但不算熟练。”主要平时也没有他练习珠算的机会。   宋向民也很保守的点了点,“只是学过一些。”   “没关系,家里正好有算盘,有空你们多练练,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我爹。”沈丽姝毫不犹豫就给刚出门上班去的老爹又弄了个工作。   她没准备亲自教学,不仅是因为工作太忙,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了,另外就是她的珠算技能,也是穿越后专门向跟老爹学的,毕竟上辈子义务教育早就不教拨算盘了,可能懂这个的老师都没几个。   当时沈丽姝还没开始搞事业,时间比较充裕,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想着技多不压身,就主动要求打算盘,顺便把弟弟也拉上,可把老爹高兴坏了,教完算盘又教他们认字,从来没觉得亲子教育竟是如此享受的一个活动。   所以说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沈丽姝刚穿越来就在表现自己,无意识的为搞事业铺路,让老爹看到了她远超这个年龄的学习能力,对她有了信心更起了爱才之心,才会爽快同意她拉人创业的想法。   她又通过这些机会展示自己的经商能力,用经济实力给自己加码,一点点在家里拥有话语权,直至现在当家做主,反过来把父母都指挥得团团转。   沈丽姝如今相当的有底气,让老爹教表哥们打算盘,早日将他们培养成她的左膀右臂,老爹绝对毫无怨言、尽心尽力的教导,自己大可以先斩后奏。   几句话之间,就被聪明漂亮、笑容甜美的表妹安排得明明白白,张彬和宋向民却生不出半点叛逆情绪,反倒比在家中面对父母时更加驯服听话,老实点头,“好的。”   沈丽姝表示很满意,又扫了轻松围观的其他人,“当然,彬哥和向民哥学算盘的时候,你们也别光在旁边看着,只要在家都得跟着一起学,等我抽出空来,制定一个奖罚标准,学得好有奖金,学不好扣工钱。”   金钱是最好的驱动力,既然大家学习不积极,她就给他们创造学习的动力。有奖有罚,看谁还敢摸鱼摆烂。   这个家里只能有她一条咸鱼。   听到姝娘的魔鬼发言,小伙伴们、尤其是还没高兴过半小时的徐虎徐力,脸上的笑容还挂在那里,人已经彻底呆滞了,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用前所未有的哀怨目光看着她,并伴随着绝望的哀嚎和求情声。   可惜沈丽姝是立志要做黑心资本家的人,这个场面看得她浑身舒爽,施施然起身,喊上同为装修小分队的沈四伯和大堂哥回去监工了。   同行的还有新来的五位小伙伴。沈丽姝听说备货工作很顺利,就想着下午带他们去店里看看了,认认门,等到了出摊时间,再叫个人直接送他们去摊位上,反正铺子和摊子离得不是很远。   王武和张彬几人也好奇得紧,姝娘主动带他们去店里见世面,自然求之不得,高高兴兴就跟着去了,然后还在门外就被店铺的规模狠狠震撼了。 第71章   店铺规模。   王武和张彬他们依稀听各自的父母提起过, 表弟表妹们实在了不起,这次要开店的铺面都不是租赁,而是直接买下来的。   铺子具体花了多少没人知道, 但以他们的认知, 几百两已经是极限,谁也不敢再往上猜测。   他们虽然都没在汴京生活过, 不太清楚铺面的具体价值, 但毕竟也是土生土长的京郊人,对城里头的物价常识大约还是有些数的。   听说铺子也会开在内城,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看到偏僻位置且并不大的铺子, 他们也不会感到惊讶。   事实上, 表妹表弟们能在汴京开店就很了不起,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 未来可期。   但谁也没想到, 表妹名下拥有的, 竟然是这样一间开在闹市的豪华铺子——他们是第一次来这条街, 眼睛却不瞎, 一路走来,道上铺着青砖,地面干干净净, 一看就知道有人精心洒扫,沿街的酒楼茶馆也是那般气派豪华,不难想到, 都是些什么人来这条街消遣。   王武和张彬几个平日愿意动脑思考的, 这一瞬间想的就更多了, 能在这条街置办产业, 即便是随便一间小门面,也价值不菲,足够让人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这跟他们想象的不说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毫不相干啊。   有人甚至越靠近目的地,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着旁边的沈大金确认道:“大金哥,真的是那……那栋楼吗,你们没有带错地方?”   沈大金好笑道:“这房契都在姝娘名下,谁认错地方,姝娘也不可能认错。”   沈丽姝也表态,“放一百个心吧,不会把你们卖了的。”   饶是他们信誓旦旦的保证,真到了店门口,新来的几人仍不敢迈开步子进去,就在离门槛一米左右的位置止住脚步,排排站,动作宛如当初的沈丽姝,高高仰起脑袋,努力想要看清屋顶在哪里,声音里更是充满了敬畏和膜拜,“这栋楼好高啊……”   通许镇上最大的酒楼,徐二舅上班的单位,也有三层楼高,而且镇上地价便宜,那酒楼面积是这里的好几倍,可除了徐家几兄弟外,便张彬宋向民这些外甥有幸去酒楼里头见见世面,沈大金和他们的兄弟可没什么机会混进去,而王虎这些“村里人”,连镇上本地人都不算,更是只能远远围观。   是以乍然看到近在咫尺的楼房,大家还没进去感受,人就已经彻底地震撼了。   再想想这么一间他们连进都不敢进,总觉得自己不配的豪华铺子,已经是姝娘名下的产业了,此时此刻,几人终于意识到自家表妹是多么豪横。   富婆竟在他们身边!   毫不夸张的说,这个消息足以惊呆他们家方圆十里,信息量太大导致脑子一时间当机,只能努力消化。   这时,张彬突然问出个很有水平的问题,“姝娘,这么大的铺子,若是全部坐满,一次能招待多少客人?”   沈丽姝笑道:“虽然这铺子有三层,可三楼环境好又安静,大家都觉得可以隔成四五间雅间,方便有需要的顾客宴请闲聊,这个人数就不好统计了。至于一楼和二楼,我特意请人打了一批桌椅,餐桌样式是方形那种,约莫跟书桌有些雷同。不用贯常的餐桌,是因为平日常来吃烤肉的客人,不像去酒楼那样成群结队,吃烤肉常是三五好友或家人同行,只几位客人就要用圆桌,岂不是浪费?特制的方形餐桌刚好合适,省下的位置还能多摆几套桌椅,一次多扎招待几桌顾客。而倘若遇上五位以上客人同行,他们可以去三楼雅间,也可以将两张方形桌子拼起来用,总之特制的桌椅,是要比常见的灵活些。”   “按这样安排,每层都能摆十八桌,加起来是三十六桌,倘若全部做满,一次可招待一百四五十位客人。”   沈丽姝没有展开说说为何三楼雅间不参与计数,但是拿过提成的沈四伯,和看别人拿过提成的沈大金都心知肚明,雅间留给不差钱的大主顾们,哪怕一天就接待个两三桌顾客,人家一出手三五两银子,也远比一二楼座无虚席的场面有赚头。   何况他们还有个喜欢送金子的少年贵客。   这尊财神爷来一回,他们一整个月的业绩指标都稳了,真是想想就让人不胜欢喜。   老员工已经做起了收小费收到手软的美梦,“实习生”们显然一无所知,听着沈丽姝的讲述,天赋不怎么行但也上过两年学,成绩秒杀舅舅家几个学渣表弟毫无压力的宋向民,大概今天被考校成习惯了,竟主动做起了数学题,掰着指头算了几分钟,最后双眼放光的问:“姝娘姝娘,再加上三楼雅间的话,一次是不是可以招待两百客人?   沈丽姝低调的点头,“差不多吧。”   宋向民从来没有对算术如此痴迷过,得到肯定的答案,又马不停蹄开始算一次满桌能收多少钱,在他的积极感染下,其他人也忍不住跟着算了起来,没学过加减乘除,掰指头总会,一时间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数数声。   一个个的宁愿站在门外掰指头也不肯进去,沈丽姝也不催,只是在沈四伯和大堂哥看过来时点点头,他俩便迫不及待进去开工了。   其他工人都已经到齐了,他们还在门口磨蹭时,里头早已响起了叮叮咚咚的装修声。   沈四伯和大堂哥虽然沉默寡言不爱来事,能被沈丽姝调过来负责装修工作,自然有他们的优势,比起那些年纪小更跳脱、喜欢热闹小伙伴们,他俩更沉得住气,可以胜任枯燥一些的工作,且平时表现得也是干一行爱一行,很有打工人的觉悟。   沈丽姝觉得他们可以陪她一起装修,事实也没让她失望,两人调岗以后依然爱岗敬业、矜矜业业,就像此时,看着同事们已经在里头热热闹闹开工,他们忍不住着急的去看沈丽姝,几乎要成为催老板上班的第一人了。   而沈丽姝点头,则是表示他们可以先去忙。   她只是作为“设计师”兼老板,来驻守阵地当包工头,并不用亲自干活,毕竟就算想帮忙,这小身板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沈四伯和大堂哥的确是实打实来搬砖的,现在有他们加入施工队,那些本来就还算勤劳积极的工人们只会越发卖力干活,她更不着急进去了。   所以目送沈四伯和大堂哥马不停蹄进店的背影,之后沈丽姝便看向唯一一个没掰手指的“实习生”,好奇的问:“阿彬哥怎么不算,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张彬摇摇头,认真的说,“没有,我方才只是在想,铺子这么大,要招待这么多顾客,咱们现在的人手是否够用?” 第72章   听听这是人话吗?   沈丽姝觉得张彬表哥提的几个问题都有些水平, 在其他人还在傻傻盯着“高楼”仰望,脑子里似乎除了感叹它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再不想起东西时, 张彬已经想到了店面规模和员工情况, 说明是有点经营意识在身上的。   虽然从那隐含期待的目光中,也能看出问人手情况也带着些自己的用意, 大概是想打探除他以外, 家里其他兄弟还有没有进城工作的机会。   沈丽姝却也不认为这是大事,结合时代背景,有机会了赶紧提携兄弟亲戚, 分明是值得称颂的品质。   就像她自己, 不也逮着机会把老家的亲戚都扒拉进城?   因此沈丽姝并不觉得这是不好的表现。   时代总是在进步。   创业初期, 带一群努力干活不搞事、她指哪打哪的小伙伴确实很爽。如果沈丽姝还像当初一样, 只是想买个宅子、置点田地, 当吃喝不愁的小富婆, 身边这群小伙伴们也完全够她折腾了, 等大家长大了, 能独当一面, 再多开两家连锁烧烤店,一年赚他个千八百万,在首都也过得相当滋润, 又不至于红火到招人眼,还要啥自行车?   但是人嘛,尤其是创业者, 一旦尝到了行业红利的甜头, 就不可能甘心放慢发展的步子, 毕竟能踏出创业第一步的, 本质都不是多安于现状的人,否则找个班上岂不是轻松多了?   哪怕是沈丽姝,想要改善在在古代的生活条件,也有其他方式,想法子给她娘设计一些精美别致的绣样,绣娘可是这儿的高薪职业;还可以学小说电视卖方子菜谱,亲舅舅还是酒楼大厨,总不至于亏待了她。   可冥冥之中,沈丽姝还是选择了这条最艰难、同时也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创业之路,证明她是有点冒险精神的。   穿越到了古代,要搞就搞个大新闻,否则像她娘期待的那样勤俭持家,以后相夫教子,把贤妻良母这个身份发扬光大,干得比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还出色,未免太黑色幽默了些。   更对不起她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光荣身份。   总之,创业一时爽,一直创业一直爽。   沈丽姝看到烧烤被汴京人民如此看好,连她推出的“奇奇怪怪”新品都反响热烈,很难不膨胀,既然汴京人民这么愿意接受新事物,那么火锅行不行?串串香行不行?奶茶炸鸡行不行?   大吃货国的美食太多了,他们一步一步来,先称霸小吃夜宵界,打响名气再开同系列餐厅,大江南北八大菜系、满汉全席统统安排。   照这么发展下去,成为餐饮巨头指日可待!   想想都有些热血沸腾呢。   虽然还只是做梦阶段吧,但沈丽姝已经开始贷款发愁了,要把盘子做大,最要紧是发展人才,可是看看身边这群“歪瓜裂枣”,她瞬间觉得未来可能也不是那么美妙。   不过好在大家年纪小,又跟她有着白手起家、艰苦创业的情分,她还想努力抢救一下。   一朝发达就抛弃小伙伴什么的,正经人都干不出这事,沈丽姝这段时间这便使劲挥舞小皮鞭,见缝插针开班扫盲。   扫盲只是第一步,以后还要教一教简单的企业管理知识,这点她自己也没系统学过,随便教教吧,他们能领会多少就看造化了。   只是沈丽姝心里清楚,大家都是普通人,受出身、基因和环境思维等诸多因素限制,除了徐虎和沈大柳有重点培养的潜力,其他人能升到经理店长,大概就是此生的职业天花板了。   并且她未来真给他们安排个掌柜当当,他们和全家大概都要烧香拜佛、摆酒庆贺,恨不得把这个伟大的位置子子孙孙继承下去呢。   现在出现一个会主动思考也有些眼光的小伙伴们,分明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沈丽姝欣慰还来不及,很配合的回答道,“人手嘛,总归是不足的,往后会需要越来越多的人帮忙。”   果然她这么一说,张彬眼睛一亮。   就连本来不是很明白这个问题的王武,此时也换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来这里还有一个好苗子,买一送一啊。   沈丽姝满意的点头。   不错不错,好用的工具人多多益善。   王武和张彬不但比较有想法,当前最重要的吃苦耐劳品质也没有抛弃。   终于在外面围观个尽兴踏进大门后,里头已然变成一片砰磅咣当、木屑飞扬的施工现场,沈丽姝说要带他们去楼上参观,这俩年龄最大的便主动站出来表示婉拒,这里正忙着,他们想加入施工队伍。   “你们不是不会木工吗?”   王武笑了,心想姝娘果然是城里的小娘子,看着风风火火、比大人还能干些,却也有她不熟悉的领域,他们乡下也不是谁都懂泥瓦,可造房的时候照样全家老少齐上阵。   “我们在家也帮着下地造房,有一把子力气,给师傅们搬搬东西、打个下手也是好的。”   张彬也道:“对,铺子就在这里,往后看它的日子多着,不如现在帮忙干点正事。姝娘你们请的这些师傅,每日工钱也不便宜吧?”   沈丽姝一看,申请加班的努力申请,没说话的脸上也多是跃跃欲试,竟没有一个人想摸鱼的!   工作热情如此饱满,她没有理由不答应哇。   于是大手一挥,众人便如脱缰的野马奔向搬砖大队了,很快忙得不亦乐乎。   现场不只是自己人勤劳刻苦,花钱请的工匠也丝毫没偷懒。   沈丽姝他们今天因为新人,多少耽误了点时间,来店里比平时晚了一刻钟,可到的时候,工人们已经早早开工了。   明明他们按天结算,把工期拖长才更符合切身利益。   对待工作认真负责不拖沓,沈丽姝是领情的,已经决定以后还有工程也要请他们。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施工期间,沈丽姝也愿意做个大方的东家,估摸着已经忙了两三个小时,她便叫上大堂哥和新来的几个表哥,一起去隔壁茶楼买些点心饮料回来犒劳大家。   这算是额外福利,不是每天都有的。   累得汗流浃背时,一边坐下来休息,一边喝着饮料吃着甜点,简直快活似神仙。   那加了糖的点心直甜到了心里。   大家都吃得很是满足,工匠们也投桃报李,不但干活越发尽心尽力,有个老木匠还提醒了沈丽姝一件他们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小东家,你们这铺子位置是极好的,开了这么多窗子,明亮又雅致,应该能受贵人的欢迎。只是有一点可要注意了,过几月天就热了,水边最爱招那些个蚊虫,听闻你们还要卖吃食?天热也少不了飞进来苍蝇的,再凑一块可就热闹了。”   沈丽姝:啊这……   是啊,太热闹了,她只是听着描述,都已经要头皮发麻了。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遂连忙问这些有经验的工人们,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可惜人家能想到这个隐患并及时提醒,就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也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便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安排这么多门窗,可能还少一些蚊虫飞进来。   问题是现在明亮透气的大窗户已经开好了,看过窗外的一线河景,就算沈丽姝答应又给它们封起来,小伙伴们也哀鸿遍野了。   所以还是得另想办法。   看她冥思苦想的模样,沈四伯随口安慰了句,“姝娘别担心,实在不行,就不开窗吧,窗户都用纸糊,白日就算关着窗,照样有光亮进来,那也比一整面都是墙的店两趟了。”   沈丽姝茅塞顿开,他们可以想办法把窗户糊的薄透一些,就算用不起玻璃,应该也有薄纱一类的东西。   那就相当于纱窗,还挺有意境。   至于找什么材料来做纱窗,虽然一时没想出来,沈丽姝也不紧张,去趟布庄绸缎庄应该就迎刃而解了,毕竟这里是首都,应该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沈丽姝轻松很多,顺便还想到了一个预防手段,“那应该也会有些花草可以驱蚊的?咱们铺子里正好要摆上花草盆栽做装饰,不如就养一些有驱蚊虫效果的,好看也实用,外面尤其是临水的那便也最好种一圈。这个咱们自己不懂,可以让我爹去请许木叔帮忙,四伯你们也记一下,若是我忙忘了,记得提醒我爹。”   沈四伯和沈大金连连点头,“记着呢,回去就说。”   吃完下午茶,中场休息十分钟,大家又接着热火朝天的干活了。   但王武他们没能待多久,到了平时出摊的点,需要人把完全不知道方位的几人送去他们的老地方。   这个重任,大堂哥主动站出来承担了,还问沈丽姝要不要一块去。   他们不敢让姝娘领人去对面夜市街,因为送完回来只她一人,这条街上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她万一在路上出事,他们可赔不起。   有大堂哥陪着就不一样了,向来只有专挑落单妇女儿童下手的故事,没听说过歹人敢当着妇女儿童的男性亲属面前行凶的——这到底是皇城脚下,还没黑暗到那个地步。   不过沈丽姝听到邀请,下意识捶腰拒绝道:“来回也要一刻多钟,我不太想走路了,而且要是过去,肯定得被他们和老顾客缠上,不待上一时半刻的哪里脱得了身。”   她说是监工不干活,但在灰尘漫天的施工现场,作为甲方兼设计师本师,也不可能舒舒服服坐在那喝茶盯梢。   事实上,沈丽姝这一天天的跑上跑下,除了及时沟通确认每一个施工细节,各个部门遇到问题也是扯着嗓子喊“小东家”,整栋楼最忙的就她了,沈丽姝也是真走不动了。   反正小伙伴们缺的,只是独立行走的信心,而不是能力。她不露面,他们自己也能搞定一切,   沈丽姝就不想去添这个乱。   王武几人对此多少有些失望。   才不到一天,沈丽姝在人前展现出来的、并不完全的能力和气势,已经悄无声息征服了几位新来的小伙伴,让他们忘记了年龄差距,完完全全把她当老板看待了。   第一次正式上班,老板不亲自送他们去,心中难免有些没底。   而沈大金却早已习惯了听姝娘的吩咐去执行任务,二话不说就带着表弟们出去了。   这令行禁止、雷厉风行的样子,让王武他们纵使有些不安和失落,到底还是跟上了他的步伐。   执行能力不错的大堂哥,却足足离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沈丽姝知道他不是趁机偷懒摸鱼的性格,等他回来不免问了句,“大金哥,你们这是路上遇着什么事,耽误了时间吗?”   她其实想问,是不是摊子遇着了事。   只是做生意的不能将霉头挂在嘴边,沈丽姝以前不在意这个,天天被爹娘等人念叨并揪着纠正,时间一长也就适应了,现在便下意识换成不那么犯忌讳的问法。   大堂哥没发现她的委婉,只是无奈摇头,“害,也没什么,就你表哥他们,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直接吓傻了,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别说帮忙做事,不添乱就是好的。虎子和大柳一看,拉着我不放了,缠着我在那手把手教教阿武他们,把人教出来再走。这不,一教就是近半个时辰。”   沈丽姝顿时越发庆幸她没有跟着去,逃过一劫啊,拍了拍胸口又问:“今儿生意这么好吗?”   “也跟以往差不多,只是他们没见过这一遭,吓到了吧。”沈大金虽然被迫加了个班,倒是也能理解,“我刚来的时候,也没比他们强多少,只是运气好些,当时就我一个新来的,姝娘你们都能抽空带我。可眼下大柳他们本来就忙,又一下子来五个什么都不会的,可没功夫叫人专门教他们,只能把我留下了。”   沈丽姝认可的点头,期待问,“那你现在回来,是有人已经上手了吗?”   沈大金笑呵呵道:“是啊,张彬和向民、还有阿武都能帮上忙了,就小伟和小强学得慢一些,但再过个两三日,我想就能习惯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丽姝美滋滋,如果说张彬和王武在短短一小时内上手工作,是她比较期待的结果,那附赠一个宋向民就完全是惊喜,这让她很难不高兴啊。   只是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沈丽姝为一下来了三个好用的工具人欢喜时,几个工具人今晚的三观,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把他们人都冲傻了,大脑空空如也,只剩下跟着旁边人做那些机械麻木的动作。宛如五尊行尸走肉。   就连忙完收了摊回去,跟着大家一起围在桌子前泡脚数钱,看着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铜钱被倒在桌上、堆成小山的震撼画面,几人麻木的大脑也仅有一丝松动,随即又在各自熟悉兄弟的招呼下,机械地进行着数数串钱、朴实无华且枯燥的工作。   直到数完钱,徐虎迫不及待把纸笔塞到张彬手中,“阿彬哥,你字写得好,快把今晚赚的钱写下来,明儿姝娘得了空,要把这些记到账本上的。今天总共收了十三贯三百五十五六文,其中大力送外卖得了一两银子的打赏,大山是三两。”   张彬才有些回神,一边顺着表弟念的记路,一边问:“收了这么多?”   其他人齐齐摇头:“这收入已经很少了。”   这算什么?姝娘在的时候才厉害呢,运气好一到手就是几两金子,顶得上几天的收入,运气一般也有二三十贯,那才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听到这句丧心病狂的发言,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几人才纷纷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群熟悉又陌生的兄弟。   张彬更是握着的笔再也写不下去了,一晚上十三贯多还算少?   听听这是人话吗? 第73章   闷声发大财。   沈丽姝自从干起了包工头, 就过上了比退休干部还要规律的生活,坚持将早睡早起贯彻到底。   每晚回家吃过饭洗了澡,便雷打不动爬床睡觉了, 准时在八点之前入睡。   小伙伴们在夜市上热火朝天招待顾客时, 她在家呼呼大睡;大家围在桌旁快乐又满足的数钱,她在梦里自由翱翔。   然后, 小伙伴们也沉浸在美梦中, 一个个睡得四仰八叉,沈丽姝已经被她娘喊起来准备搬砖了。   这才是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种田生活。   沈丽姝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吃饭,看到小伙伴们留在桌上的简易版营业报表, 也只是简单扫一眼, 抄录进账本, 随即匆匆出门上班去了, 也没太在意纸上字迹要比平时工整许多这个小细节。   直到中午回家吃饭, 徐虎迫不及待朝她邀功, “姝娘, 你早上起来看桌上的纸了吗, 字是不是写得很好?”   沈丽姝这才回忆了下, 毫不犹豫点头,终于不是狗爬字了,“是谁写的?”   徐虎不胜欢喜的把张彬拉出来, “表哥写的,以后记录的活儿都叫他干怎么样?”   虽然姝娘还是不肯放弃鞭策他们学习的恐怖计划,但徐虎也想不放过任何一个偷懒的机会。   最近姝娘不跟大家一块行动, 他们每晚数完钱就得将数目一一写在纸上, 好让姝娘第二天抽空计入账本, 这个任务毫无悬念的落在了目前学历最高的徐虎肩上。   天知道他也是个学渣本渣, 字写的太丑要被姝娘嫌弃,每晚执笔还要顶着大家伙虎视眈眈的目光,简直压力山大。   昨天成功把这份压力转移到表哥身上,徐虎放松多了,夜里做了个特别美的梦,所以他迫不及待要把这个烫手山芋彻底甩出去。   沈丽姝也不是非要勉强徐虎,之前矮个子里拔高个,也就这一个勉强能委以重任了,只能给他施加压力了,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徐虎自己也一心想甩锅,那她自然也是从善如流点头,“可以可以,那往后就让阿彬表哥记录吧。”   事实上把文字工作交给张彬后,沈丽姝也觉得省心很多。   他写的数字干净工整、一目了然,听小伙伴们说他算账速度也可以,很少出错,于是自打“实习生们”加入,大家收工睡觉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提前了。   沈丽姝一想算账又快又准,字写得也工整,基本具备了当会计的条件,那她也懒得每天还要抽空手抄一遍账目。观察了两天,索性就让张彬正式走马上任了,沈丽姝叫他以后直接把各项数目登记在账本上,格式什么的,翻看前面的条目也就一目了然,这样也省得她再誊抄一边,避免重复工作。   张彬才来几天,对表弟表妹的重视有加表示受宠若惊,同时也难免欢欣鼓舞,一时间就有些犹豫,是要一口应承下来,让如此看好他的姝娘和虎子放心,还是走流程先客气推辞几句?   当事人还没想好怎么回应,沈丽姝看他没在第一时间反对,便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直接开启了第二个话题,“对了,钱箱又满了,待会要去钱庄换银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瞧瞧?堂哥他们之前都轮流跟着去瞧过热闹。”   听到银子,张彬再顾不上其他,和王武他们一样立刻用激动又期待的眼神看着沈丽姝,“要换多少银、银子?”   “箱子里的铜钱都送过去,三五十两是有的。”   一听到几十两银子之巨,几人激动的脸都红了,忙不迭点头,“我们也想去,可以吗?”   “可以,只不过去的人都得帮忙扛东西,几十贯钱份量可一点也不轻。”   几人纷纷挽起袖子展示他们的力气,沈丽姝点点头,又对沈四伯和大堂哥道:“那我吃完饭带他们去趟钱庄,可能要晚些回来,你们待会就先去店里吧。”   沈四伯和大堂哥异口同声:“好。”   话刚落音,徐二舅笑着跟沈丽姝建议,“平日都是我跟你四伯陪着钱庄的,可不敢直接让你们几个孩子扛着这么多钱出门,还是让我跟你们一起吧。”   沈丽姝笑道:“可以,有二舅在我们也安心些。”   于是吃饱喝足,沈丽姝就带着各扛着一麻袋铜钱的小伙伴们出门去了。   而王武他们见到姝娘让用灰扑扑的麻袋装钱,再次震惊的怀疑人生。   万万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对他们来说金光闪闪、再如何谨慎对待都不为过的巨额财富,在姝娘这里只配用麻布袋?   几人实在想不通这个操作,又不得不听话照做,只能颤抖着双手将铜钱哗啦啦装进麻袋中,然后像扛粮食一样、把够他们全家吃饱喝足挥霍好几年的巨款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跟上姝娘的步伐,脸上神情恍恍惚惚,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扛包机器。   沈丽姝却完全不在意这些小细节,能跟上就好。   很快带着大家来到万名钱庄,熟门熟路进去,相熟的伙计也立刻迎了上来,“小娘子,又带着人来换银子了,生意兴隆呀!你们稍等,先坐下喝喝茶,我这就安排人清点,对了今儿您算是来着了,我们掌柜的也还在里间,我去汇报一声,掌柜的要知道您来,必定不胜欢喜。”   沈丽姝笑眯眯的向伙计道了谢,立刻回头安抚起了第一次来钱庄这种高大上的场合、同样紧张到手足无措的王武几人。这种剧情上演过好多回,她已经驾轻就熟了,自己率先轻松自在落座,打了个样,接着解释道,“别紧张,这家钱庄我们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伙计们做事公道有规矩,从来没有缺斤短两过,掌柜的人也很好,待会碰面可以跟我一样喊张伯。”   她还没说完,徐二舅已经乐呵呵坐下歇脚了,这时也跟着附和,“姝娘说的没错,这里都是熟人了,你们只管安心。”   他俩这宛如逛自家后花园般轻松随意的姿态,确实一定程度感染着王武几人,不至于让他们彻底放下内心的拘束和自卑,但也稍稍放松了些,听话的挨着他们坐下。   很快,说要去里间通禀掌柜的热情伙计出来了,身后还有位穿着缎子、满身富态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掌柜,但那神态气质,让王武他们想起在乡下见过的地主老爷,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却见那满身富态的老爷径自朝他们走来,准确说是朝着姝娘,脸上露出那仿佛看到了亲孙女般的温和笑容,语气也是要多亲切有多亲切,“我说今儿出门听见喜鹊在外头叫,原来是姝娘上门,真真是蓬荜生辉啊。”   沈丽姝也站起来,笑容一如她这个年龄的甜美娇憨,“张伯伯好,多日不见,您还是这般风趣幽默。”   她站起来了,本来有点坐立不安的王武几人,反而安稳了,脸上露出了不明觉厉的神情,心想难怪姝娘和徐二舅在大钱庄待得如此自在,原来钱庄掌柜如此喜爱姝娘,看他对姝娘笑的这股亲热劲儿,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姝娘失散多年的亲爷爷。   沈丽姝不知道小伙伴们对此场面的评价,她还在跟张掌柜进行友好的商业互吹。   张掌柜很会做人,她去年拒绝了他担保借款开店的提议,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亲切,并没有因此就觉得她不识抬举,如今眼看着他们自己把店开起来,更不可能给张掌柜送业绩,他也依然温和,甚至隐隐对她更亲热了几分。   沈丽姝将张掌柜的表现看在眼里,觉得以后混迹商场,很多地方都需要向他学习,而且,钱庄的条款如果真那么健康透明、没有那些隐藏的套路和坑,那就相当于现代的银行,做企业跟银行高管打好关系总是不会有坏处的。   因此张掌柜态度亲热,她也适当表现出了信赖,因此造成了这般其乐融融、不是爷孙胜似爷孙的神奇场面。   只不过张掌柜管着不少业务,不是随时随地都坐镇钱庄,沈丽姝十次来换钱,最多能碰上张掌柜六七回,见面不多,所以每次碰上了,总要热络的聊上好一阵。   寒暄过后,张掌柜又开始打听他们的生意,笑眯眯道,“姝娘,伙计说你前几日才来换过一批银子,这么快又来了,看来即便忙着筹备开店,夜市的生意也没受什么影响。”   沈丽姝笑得一脸乖巧,“是啊,我们也没想到顾客这般关照,另外又从老家叫来了一些兄弟们帮忙,人手多了,才没影响到摊子。”   张掌柜感慨,“真是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摊子就能日进斗金,等日后店铺开起来,必定越发财源广进,伯父先在这里恭贺姝娘招财进宝、财运亨通了!”   这就财运亨通了吗?   沈丽姝忍不住想,要是张掌柜知道送来钱庄兑换的只是一部分零钱,就店铺开始装修、他们团队分头行动的这段时间,单是从顾客那里收到的碎银也攒了几十两,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肯定比现在还夸张。   不过她要忍住不能装逼,说好闷声发大财的。   所以沈丽姝转移了话题,“说起店铺,张伯伯不知道,我们正好遇到了些问题。因着新店在河边,我们想让顾客欣赏美丽的河景,就多开了几扇窗,前儿做工的师傅提醒我们,水边容易招蚊子,窗开的越多蚊虫越多,我想那不如找一些比床幔更薄透的料子护窗好了,隔着轻薄的纱隐隐约约看向窗外,或许更有意境,可爹娘说根本没这种纱。我不信邪,抽空跑了几家布庄,还真找不到这种料子……” 第74章   传说中的商战?   沈丽姝提起这个, 既是为了转移话题,也确实觉得这个小麻烦有点棘手,张掌柜在业内摸爬滚打半辈子, 交游广阔, 更见多识广,祖籍还是江宁人士——她一听这个地名, 就不由得想起了大名鼎鼎的江宁织造, 说不定张掌柜就有这个优势,能帮她出谋划策解决一下呢?   如果连张掌柜都束手无措,那沈丽姝只能去找秦叔叔, 问问他们家, 或者亲朋好友是不是在用传说中的“软烟罗”糊窗?上哪能买到?   不过秦公子自从过完年, 就再没在他们跟前出没过, 搞得沈丽姝想感谢他送来的书派上大用场、让小老弟成功拜得名师, 都没有机会。   倒是偶尔还让齐孔目给她带一些书和纸笔。   齐孔目说他在备战高考, 啊不, 是今年的春闱。   别看秦公子年纪轻轻, 已经是科举界的老司机了, 听说他十几岁开始下场考试,一路高歌猛进,二十出头就成了举人, 因此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受两位秦大人重视的那个。   然后回到汴京参加春闱的秦公子,惨遭两次滑铁卢, 今年已经是三战了。   齐孔目说秦公子的压力也很大, 他快三十了, 秦老大人也年过花甲, 早该告老还乡,为了给寄予厚望的孙子铺路才迟迟不敢退休。   官场向来人走茶凉,等他不在这个位置上,秦公子的去处就叫人忧心了。   因为考中进士以后还要选官,倘若能入翰林院当然是极好的,如若不能,那也最好争取留任京中,都说京官大三级,外放才是下下之选。   而留任京中,是进实权部门还是清水衙门,也都关系着他未来的职业生涯,不能轻忽。秦老大人当然想把孙子安排好再退休。   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时代,长辈越是掏心掏肺为秦公子考量,秦公子越是倍感焦虑,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以至于距离这次春闱还有半年之久,他就早早表现出了考前综合症。   秦家一门双进士,应考经验丰富,自然很快察觉并想办法帮他缓解焦虑,动静还真不小,便让齐孔目也听到了风声,他想着大哥不在,自己应该帮大哥给老丈人尽孝,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也能表个心意不是?   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齐孔目拉着秦公子去沈家撸个串,借此放松放松心情。   没成想姝娘的表现远超他预期,不但帮秦公子放松了心情,顺带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从那天起,秦公子似乎不再那么充满压力,把关注春闱的心神分出了一些来关照姝娘,便好似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自如。   而秦公子看似对姝娘超乎寻常的关照,也就很好理解了,齐孔目甚至能猜到一部分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姝娘有着远超同龄人、甚至是女子的聪慧才干,还为着她和她的小伙伴们那不怕苦不怕累、誓要用双手创造美好未来的乐观生活方式。   每每看到这群孩子蓬勃朝气、勇往直前的样子,都让他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   秦公子生来膏粱锦绣、衣食无忧,感触大概比他只多不少。   这大概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齐孔目本来只是想给秦家卖个好,替他外放的大哥表一表孝心,不想却因此跟秦公子搭上了关系。   此前,他哥是秦公子的姐夫,他们名义上算亲戚,可大嫂在娘家只是个庶女,虽是同宗同源,跟秦公子这种重点栽培的优秀子弟却有着天堑之别,齐孔目还真不敢觍着脸上去攀亲戚。   而今凭本事成了秦公子的朋友,齐孔目真情实感希望朋友这次可以金榜题名、瞻宫折桂。   可以想象,有秦老大人全心全意为其铺路,秦公子只要高中进士,未来将是如何青云直上、高官厚禄。   而他们跟秦公子也算相识于微末,情分不比旁人,往后有这么一位靠山,不说横行霸道吧,至少可以把腰杆挺直一些。   是的他们。   齐孔目很讲义气的把沈丽姝也算进来了,这大腿是他们一起抱的,以后也要有福同享,有靠山一块儿浪。   所以当沈丽姝问起秦叔叔好久没来了,齐孔目才简单给她介绍了下对方的备考情况和头顶压力。   沈丽姝一听,都有点想去大相国寺烧香祈福的冲动了,事不过三,她衷心希望亲爱的秦叔叔这一次如愿以偿考公上岸!   因此如非必要,沈丽姝也不想为一点小事,跑去麻烦即将背水一战的考生。   能自己想办法解决是最好的。   张掌柜果然见多识广,听完她的诉求,娓娓道来介绍了一种素纱,工艺精湛,质地轻薄如蝉翼,就很符合她的要求。   沈丽姝惊喜的问:“张伯伯,原来真有这种料子,为何我去布庄却找不着?”   “想来你去的布庄,其东家并非江南人士。这类料子工艺复杂,便是在江南,也只有几家老织坊有这手艺,因此每年产出很低,不是谁都能拿到这批货。即便拿到了,运到京中的价格也极为昂贵,直接就送进了主家或相熟的贵客们府上,咱们普通人去问,一般也买不到。”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VIP专供?涨姿势了!   沈丽姝好奇的问,“那究竟是有多贵,还不肯对外出售的?”   “据闻上等的那类,一尺十金。”   沈丽姝闻言疯狂摇头,“打扰了打扰了。”   买不起,告辞。   张掌柜好笑的说,“上等的名为云雾绡,的确极为昂贵,听说宫里娘娘都喜爱得紧,但我说的素纱,因其只是一匹素净的白纱,不像云雾绡那般带着如烟似雾的朦胧光泽,倒也没名贵到那种地步,价钱远不足云雾绡的十中之一。”   “那是多少?”   张掌柜笑得一脸和气,“我有个远房堂弟是布庄的掌柜,姝娘若是需要,他那里想来能匀出几匹素纱,每匹约莫十几两罢了。”   十几两……罢了?   沈丽姝发现张掌柜不愧是商场老狐狸,深谙推销的秘诀,如果他直接说一匹素纱十几两银子,那她糊窗得用上好几匹布,为此花上几十两银子未免太奢侈,她肯定一听就吓跑了。   但现在有了天价的高端产品做对比,她竟然觉得素纱也还好,没那么夸张,于是在小伙伴们怀疑人生的目光中,愉快接受了张掌柜的提议,“好的张伯伯,我回去同家人商量一二,若是都没异议,到时可能就要麻烦您了。”   张掌柜看着沈丽姝的眼神越发柔和慈爱,仿佛真把她当自家晚辈看了,毕竟小姑娘能考虑素纱用素纱糊窗的提议,说明他还不够了解这群孩子的实力,评价得再往上提一级,因此立刻端出亲切的笑脸,温声道:“这点小事算什么麻烦,姝娘既然喊我一声伯伯,那就别见外,往后有需要的地方也只管说一声,能帮上的,张伯我义不容辞。”   沈丽姝虽然不知道张掌柜的心思,但也能感受到对方越发和善的态度,便也笑容乖巧甜美的应承下来,这天回去也确实跟小伙伴们商量了。   小伙伴们也都被素纱的价格吓得不轻,但依然无条件支持她的决定。   饶是如此,沈丽姝也还是拖延了几日,请爹娘再帮她去各大布庄探探底。   现在他们知道有素纱这种料子的存在,专门找来自江南的布庄老板,说不定能找到素纱的平价替代呢。   当然事实证明沈丽姝想得太好了,父母帮忙打探出来的结果是,接受张掌柜的建议,反而是最经济实惠的一种方案。   于是在下一次去钱庄换银子的时候,沈丽姝就顺势请张掌柜,帮她引荐另一位布庄的张掌柜,花六十六两买了六匹素纱。   由于在装修阶段,沈丽姝对店里门窗的尺寸了如指掌,以她的数学水平,很轻易便能算出正常糊窗,不会超过四匹的用量,不过这素纱在单薄透光这方面很符合她的要求,同时也意味着面料脆弱容易损坏,多囤一些才能以备不时之需。   何况张掌柜他堂弟给的价格,比她爹娘打听到的要便宜许多,堪比批发价,让沈丽姝觉得不多要几匹,都对不起张掌柜兄弟这么的“兴师动众”。   沈丽姝看得出来,张掌柜帮忙牵这个线,完全是出于跟他们交好的目的,毕竟他们买的素纱低于市场价许多,不像是有中间商赚差价的样子。   她也隐晦表达过要感谢张掌柜的意思,也被婉言谢绝了,张掌柜只笑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倒是他们结交这么久,还没机会登门拜访,他一直对教养出她的家长十分神往云云。   登门拜访是不太方便了,沈丽姝家里藏着太多“商业机密”,自从搞事业以来,就只有自家亲戚和齐孔目他们可以畅通无阻的登门入室,其他人包括热衷于串门的街坊邻居,都被委婉谢绝了,一般只有她娘带着小儿子去邻居家串门的道理,还没几个邻居能突破“重重封锁”冲进他们家。   沈丽姝觉得,张掌柜应该不至于像那些热衷于来他家打探消息的邻居大婶一般无聊,但关系还没到那份上,不好请到家里做客,倒是可以让张掌柜“神交已久”的老爹请他去外面喝一顿。   于是回去跟老爹一说,很快就落实了,她爹在酒楼备了一桌席面,请张掌柜和他远房堂弟吃酒,还把沈丽姝漏掉的布庄掌柜都捎上了,可谓是滴水不漏。   听说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老爹虽没选那几家最有名的酒楼,但规格也不算差,还叫了几个硬菜和敞开肚皮喝的酒水,吃完回来难得带了一身酒气,当然豪爽的代价也很大,这顿席面花掉了老爹一个半月的工资。   老爹回来得晚,沈丽姝早就睡了,第二天中午才知道这个细节,她认为这属于商务应酬,很爽快给老爹报销了。   不过沈家旺却不是很在意,转手把银子给了妻子,便正色道,“姝娘,我看这回人情也没有还清,张掌柜透露要跟我接触的意思,好似是为了提醒咱们一些事情。”   沈丽姝眨了眨眼睛,“有什么是不能直接跟我说的,还非得爹出面?”   沈家旺摇头笑道,“怕你小孩子子家家听不懂吧,这事又不能说透,不然传出去他也讨不了好,要得罪一批人的。”   小伙伴们创业好几个月,虽然年纪还小,能力也没有立刻成长到让姝娘看了直点头的程度,但做生意该有的敏锐度还是有的,因而听到沈家旺的几句话,大家都紧张起来,急急的看着他催促道,“究竟是什么事呀,姑父,是不是咱们要有麻烦了?”   沈丽姝注意到老爹刚才还微笑了,心想事情应该没那么严重,便没急切出声。   但也目光灼灼的看着老爹。   果然她爹率先安抚道,“别担心,也没什么大事,你们一群小孩子,店铺都还没开起来,也不会有谁好意思这么早对付你们。只是张掌柜人脉广,听闻了一些人的蠢蠢欲动,特意来提个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嘛。但这也没什么,咱们自己警醒些,别让人轻易钻了空子,就不会有事。”   在沈家旺胸有成竹的表情中,小伙伴们迅速又恢复淡定了,“哦哦,没事就好。”   他们也不是真这么缺心眼,主要是沈爹平时的表现就很值得信赖,而让他们死心塌地的姝娘也反应平平,一点没把这当回事,他们自然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必要一惊一乍了。   只是大家却不知道,他们深信不疑的姝娘只是表面淡定,内心其实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得了,店铺还没装修好,他们就要面临传说中风诡云谲的商战了吗?好紧张好刺激啊!   沈丽姝双眼放光的问:“爹,那他们蠢蠢欲动了,具体会对咱们做些什么?”   “这个我也向齐孔目请教了一下,齐孔目认为即便不知身份,其目的想必也是要求财,大概率只在生意场上动手。可惜这些时日,多少人有样学样、跟着卖烤串的,却没任何一个有咱们这生意,他们根本学不到正宗的烤肉手艺,所以往后可能会从你这些兄弟们身上下手,挖几个有手艺的走,他们的生意也就盘活了。”   小伙伴们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他们能在这种故事里拥有姓名,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沈丽姝却是索然无味:“就这?”   沈家旺不知道闺女的小脑瓜又在想什么,猜不透也就不白费力气了,只无奈笑道:“不然呢,难道为了一桩生意就要杀人放火?咱们朝廷的律法也不是闹着玩的。”   这里是汴京,他们都是天子脚下的笼袖骄民,平日里胆小怕事,真遇上家破人亡的惨剧,那豁出去也要击鼓鸣冤、为自己和家人讨回公道。   到那时候,越是高高在上的反而越不敢对簿公堂,毕竟谁在朝廷没个政敌对家的?所以在汴京讨生活不易,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易,做生意竞争确实激烈,但鲜少有人为了这个就穷图匕见。   他们只要谨慎行事,不轻易着了别人的道,就能规避大部分风险。毕竟那些见不得光的隐蔽手段,多是打个措手不及,一旦有心防备,就很难得手了。   沈丽姝也知道是她想多了,大家以前还觉得真实商战跟电视演的差不多,明争暗斗、波云诡谲,让人防不胜防;然而现实版的商战画风却是——投毒、偷拍、带大汉抢公章。   对比一下,老爹他们预测的对家来她这挖墙角,都算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了,毕竟这招足够简单粗暴但有效。   但也恰恰是这一招让沈丽姝无所畏惧,没看小伙伴们全都恍恍惚惚、压根没想到这是真实可能发生的剧情么?   有句话说得好,小孩子才管对错,成年人只权衡利弊。   很不巧,她团队的核心骨干就是一群小朋友,真有人来挖墙角就会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他们拼道义拼不过她,砸钱也未必砸得过。   小伙伴们都入股成了股东,自己的生意自己做主,不比背信弃义最后跑出去继续当打工人香吗?沈丽姝就不信,这汴京还有哪个创业老板比她更冤种,有钱真跟员工们一起赚的。   至于新来的表哥们,短期内可能没资格入股,只能拿一些固定的工资和奖金,可相应的,他们的业务水平也有限,比如调料种类和各自的配比他们就不清楚,真要是被挖走,也造不成很大的影响。   更何况沈丽姝相信表哥们,他们当中应该没有这种见利忘义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信他们的人品,也要相信这个时代亲戚关系的牢靠程度,否则老爹也不能这么笑呵呵的讲他们即将面临的“挑战”了。   总之丝毫不慌,抛开这个小插曲,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继续愉快的搬砖了。   解决了窗户上的小问题,沈丽姝心情轻松之余,总觉得装修进度好像也更快了。   而小伙伴那边更是红红火火,随着王武他们越来越适应摆摊工作,每天的烤肉量逐渐从一百斤恢复到每天一百五十斤,营业额也与日俱增,最后稳定在每晚二十贯以上的数额,王武和张彬几人终于深刻明白,为什么他们第一天来,表弟们会对着十三贯之多的巨款说少了。   跟动辄二十余贯的收入比起来,十几贯还真他娘的不多= =   就这样每天累并快乐着,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愉快日子一眨而过,不知不觉他们进城已满了一个月,领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工钱。   沈丽姝秉持着发工资绝不过夜的优良传统,月底最后一天,睡到一半也要爬起来加班,就着大家劈哩叭啦的数钱声,在桌子的另一边手把手教张彬和宋向民做工资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宋向民帮表哥张彬打下手,两人把账目做得清晰明了且准确,让沈丽姝省了不少事,便觉得是时候教点新鲜的。   以后她只需要定期查账,其他时候什么都不用操心,岂不是美滋滋?   沈老师教得很认真,为此还特意画了表格,把大家每天的业绩一一填上,虽然最后一天的账目还没整理出来,他们也可以先算前面的日期,等下相加就可以了。   一边算账,沈丽姝一边也留意了下数据,不难看出王武近半个月稳定上升的业绩,惊讶的问:“阿武哥这月单是奖金,应该就有近五两了,你为何如此优秀?”   阿武哥显然也被自己的优秀程度震惊了,除了一句难以置信的“这么多”,半响说不出其他话。   好在其他人还稳得住,一个月五两奖金确实很多,但毕竟是新来的,肯定没有他们多,所以大家七嘴八舌的替王武回答,“姝娘你不知道,阿武哥认路太厉害了,去过一次的巷子他能记得清清楚楚。”   “以前咱们除了附近的酒楼或铺子可以送餐过去,再远一些、尤其是在街巷里头的宅子,路线太复杂,并不敢接这种活儿。现在可好了,有了阿武哥,再远的位置,只要客人不怕送过去凉了,咱们都能接下来。”   原来如此。沈丽姝开心的拍拍王武的肩膀,“太好了,咱们做生意就需要你这种人才,好好干,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专职跑腿小哥了。”   小伙伴们都习惯了姝娘奇奇怪怪的用词,见怪不怪,只有跑腿小哥本人茫然脸:“跑腿小哥是什么?”   “往后你就知道了。”沈丽姝没时间解释太多,又埋头去算账了。   赶在小伙伴们将今天的收入统计出来,沈丽姝的工资单也完成了一大半,两项相加,随即得出了最后结果,和她估算的一样,王武的奖金四千八百文,在新来的人中业绩排第一,但放在整个团队里依然是中下水平,这回老员工中垫底的徐力,也有六两银子的奖金。 第75章   突如其来的假期。   徐二舅如往常一般, 在巳时左右挑着满满当当的食材来到妹夫家。   虽然他们在后巷租的屋子宽敞又明亮,可以用来当做外甥女说的什么工作室,但孩子们还是习惯在家里备货, 总觉得熟悉的地方干活更顺手。   他也觉得妹夫家就是比别处待得自在。当然如今还要再添一处——姝娘那间宽敞明亮的大铺子, 他看着就欢喜舒坦,都有点迫不及待想去那里头干活了。   熟门熟路的进了门, 把货物卸下, 徐二舅一边找了个凳子坐下,一边从肩头的褡裢中取出汗巾擦汗。   每天往返于镇上和城里送货,干的就是辛苦活, 没啥技术含量, 徐二舅便学着有些赶路的人往肩上戴褡裢, 把钱和帕子都放里头, 眼睛随时能瞧着, 可比挂腰间安心多了。   而且挑担赶路的时候, 脸上出汗了, 稍稍一伸手就能取出汗巾擦一把、又随手塞回去, 而不用特意卸下货物才能擦汗, 可是省了不少事。   徐二舅感慨着小小东西用途真不少,转头看到孩子们动作利落整理货物时,脸上洋溢着比过年还兴奋的喜气洋洋, 让不明所以的他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你们怎么一个个笑得牙不见眼的,今早捡钱了?对了, 姝娘他们是又去店里了吗?”   端着半碗粥的沈徐氏, 脸上也是跟大家如出一辙欢喜, “姝娘和她四伯大哥天亮就出门了, 二哥吃点水饭吧,打了几个鸡蛋一块煮的,孩子们都说味道还不错。”   就是稀饭涨肚子,孩子们一个个撑得肚子滚瓜溜圆,仍剩了这么大半碗。   徐二舅也不嫌弃是吃剩下的,看着大米粥里飘着的蛋花和香葱,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他忍不住感慨三妹家的伙食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今儿一早竟然就有大米吃,粥里面打鸡蛋,更是闻所未闻,但还别说真挺香,勾得他出门前才填饱的肚子,现在感觉又空了。   迫不及待接过粥碗,刚好也半凉了,他甚至连筷子都没接,把碗喂到嘴边就吨吨吨往肚子里倒,稀里呼噜的,不到两口碗已经空了,徐二舅把干干净净的粥碗递还给他妹,一抹嘴,就加入孩子们备货的队伍中,且刚好就坐到了张彬旁边。   张彬便咧着嘴朝他笑,顺便回答刚才的问题,“二舅,姝娘昨晚给我们发工钱了。”   徐二舅是干了几个月,领过几次工钱,但也就从上上个月开始,才体会月底定期发工资、专属于打工人的快乐,可那回发工钱,只算了月底干的那几天,金额特别少,四舍五入都可以忽略不计,感受并不是那么深刻,以至于上个月一忙碌起来,他彻底忘记工钱那回事。   听到大外甥的话,徐二舅才反应过来,“对哦,都忙一个月了,按照姝娘说的,这两日是该发工钱了。”   看了看孩子们欢天喜地的笑脸,徐二舅好笑的问,“这次又发了多少,瞧把你们给乐的?”   徐虎在家时就跟他叔玩得要好,没大没小的,这会儿不服气的反驳道,“叔要是看到自己的工钱,恐怕比我们还乐得找不着北。”   徐力向来跟大哥一条心,也笑嘻嘻在旁边拱火,“就是就是,爹指不定还不如我们呢。”   看二叔一副不信邪的表情,徐虎慢悠悠道:“不信打个赌?”   “打什么赌?”   “二叔要是拿到工钱比我们还激动,就算输了,当然要赔我们一点什么。”   徐二舅知道,倒霉儿子和大侄子进城半年多,作为最早那批跟着姝娘创业的元老,跟赚钱本事与日俱增的,还有他们的心眼子。   这句赔点什么,搞不好盯上他即将到手的工钱了,他才不上这个当,大义凛然的挥手:“不赌不赌,赌博可不是啥好玩意儿。再说姝娘还得一两个时辰才回来休息,眼下我也不知道能领多少啊。”   每次都是外甥女把工钱和奖金,亲自交到每个人手里,徐二舅便以为今儿也等她回来,他才能看到自己那份。   错过了坑叔/爹的机会,兄弟俩齐齐叹了口气,就连其他人也是小幅度的摇头,仿佛看不到他的好戏很失望,徐二舅被看得莫名其妙,想提醒孩子们不要赚了钱就这么飘,尊老爱幼的基本美德不能抛弃,然而刚张了张嘴,他看到大侄子从怀里掏出荷包往手里一倒,刚好三颗碎银。   徐虎毫不犹豫把钱递给他,“二叔,这是你上个月的工钱和奖金,姝娘一并算好了,怕你今天等的着急,昨晚就把银子给了我,让我转交。”   徐二舅的表现果然比大家夸张多了,看着手里的碎银子,惊得半晌都合不上下巴,“至少得有三两了吧,这么这次也这么多?”   亲儿子脆生生应道:“嗯,不多不少刚好三两银子。”   这阵子记账记得很仔细的张彬下意识帮忙补充,或者说是给二舅解释,“姝娘说了,其中一千五百文是工钱,零一千五百文是奖金。下、啊不,这个月咱们每天都要一百五十斤烤肉,二舅会更加辛苦,到时奖金也要跟着提高。”   徐二舅没太在意大外甥从外甥女那里学来的画饼技术,他美滋滋把钱收进褡裢里,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这才发现怎么算也对不上号,“今年是平年,二月只有二十八天,应该是一千四百文工钱吧。”   沈大柳笑道:“姝娘说了,咱们上个月勤勤恳恳,一天没歇,因此不足三十天也按三十天算,大家都有一千五百文工钱。”   王武几人也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他们其实是二月初三进城来的,尽管进来当天就跟着干活了,满打满算也才干了二十六天,然而姝娘同样给他们算的一千五百文,简直是壕无人性。   他们好喜欢打工的!   “原来是这样。”徐二舅点头,浑身打满了鸡血,干活的动作都跟小伙伴们一样越来越麻利迅速了。   一忙活又是大半个上午,沈丽姝和沈四伯大堂哥回来吃饭,很巧的在巷子口碰到老爹,四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家门,一抬眼就对上徐二舅喜气洋洋的大脸:“嗨呀,姝娘你们回来了。”   沈丽姝才不会像徐二舅那样后知后觉,一看就知道这是看见工资单了,她笑着问,“二舅拿到了工钱了吧,还满意吗?”   “太满意了。”徐二舅搓着手,激动的老脸通红。   其实他一边干活,一边也了解了孩子们的工钱,除了这个月才来的五个孩子,原先几个中拿得最多的,是他们家虎子,还像就差几百文就有十两银子了,最少的是他儿子,不过加上工钱也有七两多,徐二舅觉得相当满足了。   不只这几个孩子们远超他的工钱,新来的外甥们里头,业绩最低的是妹夫他姊妹家两个孩子,一个三两多一点,另一个三两银子还差几文钱。   但无论跟谁比,他的收入都是垫底的。   等新来的孩子们也适应了工作,他的收入拍马难及。   徐二舅却丝毫不在意,他打听这些只是喜欢凑热闹,自己却从来没跟孩子们比较过,可能是因为白天进城工作、晚上回家住的缘故,他心理上还没有彻底把自己当打工人,只能算兼职,而且回到镇上每天听着亲朋好友喝乡亲们的奉承和艳羡之语,极大满足了虚荣心的同时,也让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份清醒,很明白自己干的是一份如何可遇不可求的完美工作。   一个月三两银子啊,甚至比给衙门干活的妹夫都赚得多,还要啥自行车?   徐二舅美得搓着手盘算到道,“前几回都没防备,除了上交公中的那部分,剩下的银钱一回屋就被你舅母搜走了,一文都不给我留。今儿我可不能让她得逞,回去只说领了二两银子,让你舅母喝姥姥她们商量怎么分,手头留一两银子自己攒起来。”   沈丽姝心想不得了,徐二舅算是他们家唯一一个绞尽脑汁藏私房钱的已婚男性?   哦不,大堂哥也在暗戳戳藏私房,自以为做的很隐蔽,其实都让兄弟们看穿了,其他人可能会假装没看到,沈大柳那个小喇叭可憋不住,保密不到三十分钟就悄悄找她八卦了。   一个徐力,一个沈大柳,都是八卦小达人,以至于沈丽姝看谁都像透明人= =   但是大堂哥作为新婚男人,大概男德课程学得还不到位,多被大堂嫂毒打,啊不,调教几年总是能及格的,可没想到徐二舅已婚多年也还有这个小心思,沈丽姝来了兴趣,笑嘻嘻凑过去打听,“二舅藏私房钱,是准备做什么?”   徐二舅也不避讳,拉着她交头接耳了好一阵,主要是吐槽她二舅妈看着温和好脾气,手腕其实比咋咋呼呼的大舅妈高端多了,不声不响就把他管得服服帖帖,主要是没收了他全部财产,以至于想跟以前的朋友出去喝喝酒玩玩牌,都因为囊中羞涩而放弃,转而开发那些不花钱的活动,比如钓鱼,比如吹牛逼。   现在自己有能力赚钱,他就很想重回单身汉的快乐。   沈丽姝都不想评价徐二舅的想法,就更不可能附和他对二舅母的吐槽了。   只能说徐二舅和大堂哥这种男人至死是少年的画风,才是人间真实了,假如周围全都是像她爹和四伯那样爱家顾家的好男人,反而显得不科学。   但至少二舅没有升官发财死老婆的念头,沈丽姝眨了眨眼睛确认道,“真的只是喝喝酒、打打马吊,没有别的打算吗?”   徐二舅还挺茫然的挠了挠后脑勺,“还能干什么?要是我能在城里住下,夜里倒是可以去瓦舍看看戏。”   “会有机会的。”沈丽姝鼓励了一句,她从二舅脸上看不出说谎的痕迹,姑且相信这就是他攒私房的目的吧,于是又好奇的问,“既然二舅母这么厉害,二舅你把银子带回去,准备怎么藏,不会当场就被二舅母搜出来吧?”   “那我当然不会傻傻把私房钱带回去了。”徐二舅还是有点心眼在身上的,也可能是多年跟妻子斗智斗勇下累积的经验,神神秘秘朝沈丽姝招手,表示具体计划只能说给她一个人听,连子侄外甥包括亲妹妹都不能知道,从而影响他的攒钱大计。   沈丽姝对二舅这毫无保留的信任感到压力山大,可是又按捺不住吃瓜的欲望,默默把耳朵凑过去。   舅甥俩交头接耳时,沈徐氏已经摆好饭菜碗筷招呼大家开饭了,还贴心的盛了一碗饭送到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沈丽姝手里,可惜也没能探听到半分内幕。   沈丽姝便端着碗一边干饭,一边评价徐二舅这个计划过于简单粗暴,且风险太大,同时不负责任的出了个瞎主意,“这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帮手吗,二舅只要把银子存在表弟的柜子里,二舅母上哪儿搜私房钱去?或者若是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再给您准备一个带钥匙的柜子,你就跟大家一样,自己的工钱自己保管好。”   徐二舅果然眼前一亮,“不用再打柜子了,那太麻烦,我这点钱放你表弟那里就成,不过力子可要答应爹,往后我要用到钱,你不可以学你娘似的抠抠搜搜不肯还我。”   “我才不会,我自己又不是没钱。”徐力正满嘴流油的啃着肉骨头,听到父亲的话差点没翻白眼,不过很快他想起一件事,立刻补充道,“那爹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往后回家,我娘还想没收我的银子,您得帮我拦着她。”   “我最多劝一劝,你娘那么有主意,可不是轻易能拦住的。”   徐力心想他之前顶着双亲压力仍然坚持做自己,现在能少一份阻力也是好的,便道:“那能拦多少是多少吧。”   “可以。”徐二舅点头点得毫不犹豫,他本来对孩子们管小金库的事便不甚在意,就像孩子们爷爷说的,男孩子光能赚钱不行,还得学着自己管钱,不然守不住钱财,赚再多也是无用功。   再说就算能从儿子手中抠出银子,只有孩子他娘的份,半点落不到他头上,他何苦来哉?   偏孩子他娘主意大,明面上他若是不站她,矛头立刻就要对准他自己了,徐二舅也是被逼无奈。   不过这种没好处的合作关系,比纸还脆弱,为了区区一两银子,徐二舅就毫不犹豫被儿子策反了。   父子俩达成了坚固的作战联盟,脸上都挂着称心如意的笑容,徐二舅甚至等不及吃完饭,就催着儿子起身,“咱们先去把钱放好,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忘了。”   于是父子俩又捧着碗去了房间,风风火火的。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捧着碗,一口瓜一口饭菜,吃得香甜满足。   只不过在他们这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群众中,有一个人特别的真情实感,欢喜程度仅次于两位当事人。   那就是沈徐氏。   沈徐氏嫁进城之前,娘家二嫂已进门,因此她很清楚爹娘当初精挑细选、给二哥找这么位娘家和性情都不输大嫂新媳妇的用意——她爹是个体面人,按规矩大部分家产都是长子的,因而长媳也要是媳妇最拿得出手的,才能压得住底下的弟弟弟妹。   偏她爹就给二哥找了镇上大族的旁支娘子,二嫂娘家兄弟个个高大壮实,如此才能管得住二哥。   要说她二哥年轻的时候真不叫人省心,家里有点闲钱,性子又爱玩爱闹,有段时间她爹忙着培养大哥接班,没顾得上,二哥就在外头学会了喝酒打牌,差一点就成令人唾弃的小泼皮。   所以姝娘每次夸她二舅乐观开朗,幽默风趣,沈徐氏的心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她二舅不开朗风趣,年轻时能跟镇上的泼皮们谈笑风生吗?   刚才二哥理直气壮要攒私房钱,沈徐氏心头就一咯噔,还真怕他有点钱又起什么花花肠子,幸亏姝娘出了个好主意,让她舅把钱给表弟保管。   沈徐氏知道,二哥浪是浪了些,对待孩子们却是挑不出毛病的,家里唯一一个可以放下身份、没大没小带着孩子们玩闹的也只有他。   一旦把钱给侄子保管,二哥就只能如他自己说的喝喝酒看看戏,真有别的花花肠子,他却是拉不下脸问儿子要钱,要自己的钱也不行。   因此对于出了个绝好主意的闺女,沈徐氏简直不胜欢喜,乐得都想给她送锦旗了,上书四个大字——功德无量。   阻止了她亲舅舅有钱就变坏的可能,姝娘值得一切褒奖。   只是真这么做,二哥的形象起码毁一半,沈徐氏还做不到“大义灭亲”,只能委屈姝娘当个无名英雄,她做娘的私下好好补偿一二。   沈徐氏都快被驯服了,一想到补偿,第一反应就是做好吃的,脑海里飞快掠过一盘盘大鱼大肉,只可惜这些东西平日也在吃,姝娘喜欢是喜欢,但应该不至于让她喜出望外。   琢磨着如何另辟蹊径让闺女惊喜的沈徐氏,很快想到了沈丽姝提起过两回、之后便彻底想不起来的田螺,遂笑眯眯的开口,“如今正是吃田螺的时节,姝娘先前不是还想吃田螺鸭煲吗,改明儿让你舅舅和伯父们摸一些田螺送过来,怎么样?”   徐二舅也忙点头,“是呢,过几天就清明了,现在才是吃田螺的好时候。”   沈丽姝确实很想吃这一口,现在被大家提醒过来,她期待之余,却又生起了一些犹豫,“可是田螺处理起来很麻烦呢,要一颗颗剪掉屁股,吃起来也很慢,大家现在都这么忙,怕是没功夫这般慢慢享用……”   沈徐氏满脸慈爱的看着她,“无妨,只要你喜欢吃,娘花再多功夫也会把东西处理好,你们只管等着吃。”   沈丽姝对她娘的贤惠体贴很感动,但同时欲言又止,想说可是她担心她娘不会做大排档田螺鸭煲,跃跃欲试想要亲手炒夜宵哇!   这时沈爹也吃饱喝足,慢悠悠端起茶碗,提醒道,“姝娘是不是忘了?清明要放假的,至少能歇息两三日。”   沈丽姝:“放什么假?”   她这个老板怎么不知道公司要放假?   向来唯命是从的小伙伴们,这时纷纷诧异看过来,沈大金忍不住说,“清明不放假的吗,那怎么回去扫墓?”   沈丽姝很想说开什么玩笑,服务行业没有假期,别人的假期就是他们的工作日!再说她可是黑心资本家,过年都不给员工放假的那种,区区清明放什么假?   不过小伙伴们脸上的神情,让她默默把这话咽了回去,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个低级错误,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时代,过不过年不要紧,但清明和中元节这两大跟祭拜祖宗有关的节日,不重视还真不行。   尤其是对于男丁们而言,远离祖坟千里尚且情有可原,可要是离得近,清明节不回去扫墓,简直要天打雷劈,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沈丽姝转念一想,就明白老爹刚才那句两三日,就是隐晦的提醒了。因为她是女孩,扫墓的活动历来与她们无关,老爹能理解她忘了这茬,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能忽略小伙伴们的诉求。   既是必不可少的活动,沈丽姝也就大大方方的点头,“好啊,那就放假,表哥们离得远,两日怕是来去匆忙,就放三日吧,同样也给店里做工的师傅们放三日。”   她不需要回乡扫墓,突如其来的假期正好在家尽情的嗦螺,从早嗦到晚都没关系!这么一想真是美滋滋,沈丽姝眉开眼笑的对徐二舅道:“那二舅记得放假前一日帮我把田螺送过来,尽量多弄一些,我想一次吃过瘾!”   等开始搬砖,又将忙得没时间嗦夜宵了。   沈家旺此时又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倒觉得,与其叫你二舅千里迢迢送进来,不如咱们自己回镇上去吃,姝娘不想把这道菜交给你大舅来煮吗?”   可恶,这个提议好让人心动啊,清明节既然是这么重要、所有男丁都不可能轻易缺席的节日,大舅肯定也放假的,就可以把他关在小厨房里,徐大舅跟徐姥爷还是不一样的,尊老爱幼沈丽姝不敢再辛苦徐老爷,却可以随意挥舞小皮鞭、让徐大舅不停炒菜给自己吃。   以徐大舅的厨艺加上她的菜谱,他俩必然强强联合、所向披靡。   只是她还有最后一丝犹豫,“我又不去扫墓,也要一块回镇上吗?”   “你不想去吗?”   沈丽姝捶了捶腿,实话实说:“太远了,走着去走着回,腿都要麻了。”   她每次去一趟镇上,都恨不得住上十天半个月才回家,实在是不玩个尽兴,对不起自己辛苦的双腿啊。   沈家旺还挺坚持,闻言笑道:“那没事,到时候爹给你找个驴车,你和小弟都可以坐着车去。” 第76章   田螺鸭肉煲。   盛情难却, 沈丽姝到底还是答应老爹的热情邀请。   于是清明节的前一天,他们大大小小几十号人,穿戴一新, 整整齐齐走在希望的田野, 哦不,是走在回乡的小路上。   沈丽姝如愿以偿坐在驴车上晃晃悠悠, 小伙伴们则散落在她周围, 又蹦又跳好不热闹。   又是一次从未感受过的全新体验。这么多人唯独自己享受着贵宾一般的待遇,沈丽姝自己是丝毫不心虚的。   前几天才发了工资,她承认自己的小金库又丰满起来了, 在老沈家一举超越堂姐青娘、重新登顶成为首富, 可是小伙伴们也不差啊,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 谁不是腰包鼓鼓?花不到一百文钱享受滴滴打驴、直送家门口的快乐, 完全没压力。   给她赶车的大叔说了, 两百斤以内的重量不用额外加钱, 小伙伴们还可以三三两两拼车, 那打个车回镇上只花几十文, 不要太划算。   可惜小伙伴们一毛不拔,根本不考虑坐车,那就不能怪她单独享受VIP待遇。   谁让老爹帮她充值了呢。   只是吧, 路也不是他们家开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时都要对她这位尊贵的VIP行注目礼。   这其中还有镇上的老乡, 或是认识老爹的, 不但毫不避讳的围观, 寒暄过后还总要关心的问她爹, “车上是你们家姝娘吧,瞧这小脸白的,身子不舒服吗?病了还要坚持回去扫墓,真真是个有心的孝顺孩子,还是沈押司你们有福气啊。”   沈丽姝:……   老爹可以面不改色跟人寒暄,沈丽姝可受不了这委屈,只是坐了下驴车,她天生丽质的小脸就变成了病怏怏,传下去就该不久于人世了。   可是让她放弃坐车,跟大家一起徒步也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沈丽姝只能多拉几个人下水,分散一下吃瓜群众的注意力。   帮人等于帮己,古人诚不我欺!   她开始挨个邀请小伙伴们上车同游,遭到了无情拒绝,就连她那看起来颇有些柔弱的娘亲,脚力也相当了得,步行半个小时仍脸不红气不喘,还叫她别折腾了,“你就带着小弟好好坐车,车上还放着不少行李呢,都是你们自己用真金白银买来的,可别上蹿下跳的,把谁的包袱给弄掉了。”   “哦。”沈丽姝的计划失败,还被亲娘训了,也不敢再折腾了,索性抱着小弟弟往后一倒,整个躺在板车上。   两眼一闭,世界安详。   驴车晃晃悠悠往前驶去,沈丽姝躺着躺着,便不小心睡过去了,直到正式踏入通许镇的地界,周围开始出现了宅子,认识他们的人也多了,络绎不绝的招呼寒暄声钻进沈丽姝耳朵里,她才悠悠转醒。   打着哈欠从车上爬起来,沈丽姝才发现四周围满了人,有热情好客的乡亲们,也有沈家和徐家的人。   好家伙,热闹程度快赶上集会了。   本来这些人亲亲热热跟沈家旺夫妻寒暄,也有好奇跟小伙伴们打听城里生活和工作情况的,沈丽姝发出动静,人们的视线便纷纷落在她身上了,有个眼熟但是沈丽姝叫不出名字的大婶,便熟稔的打趣着,“哟,姝娘醒了呀,睡得跟小猪似的,还以为到了你们姥爷家你都醒不来,到时候就要叫你爹娘抱你进屋喽。”   他们刚才都听沈押司说了,此行回来给老爷子和祖宗们扫墓,要留下住一晚,明儿祭拜完先人再回城,因着两个孩子在老丈人家住着,回来就决定先去徐家了。   大婶们心想去了老丈人家,今晚还不得就歇在那里了?   这个行为放在别人身上肯定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夫妻俩都要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不过沈家旺做出来,反而让他得了一些好评,毕竟他既已被过继,无论沈老爷子在不在世,他对待沈家就得把握好分寸,关系不能太远了,毕竟沈爷爷沈奶奶还在世,生养之恩不能忘,该为生身父母敬一份孝心的;但是更加不能太近了,老爷子去世前,城里的宅子、衙门的工作都留给他了,掏心掏肺,对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倘若沈家旺占尽了好处,却拍拍屁股跑回去孝顺亲生爹娘,乡亲们看在眼里,也要为故去的沈老爷子感到不值了。   但沈家旺这些年就做得很好,哪怕是这大半年,听说他们家姝娘把老家的表哥堂哥们,挨个扒拉进城里去赚大钱、过好日子,可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个远近亲疏,老徐家还是要比老沈家更亲近的,否则沈押司怎么宁愿把儿子放在老丈人家,都不送去孩子亲爷奶家里?   老沈家说是姥爷家有年岁相仿的表兄弟陪着玩、孩子们更乐意在姥爷家的理由,他们一个字都不信,纵然是孩子们自己喜欢,沈押司可是做父亲的人,他若是有送儿子去爷奶这份心,会没有办法吗?   说到底还是更信任老丈人吧。   还有徐老二干的那份活儿,恐怕也比所有人加起来都更重要,采购货物以及联系供货商,都要他出面,这分明是东家或重要心腹才有的待遇,可沈押司父女甚至连个监督牵制的人都不安排,就这么放心让徐老二全权负责,可见是多么的深信不疑——是的,沈押司父女。   老徐家和老沈家传出来的只言片语,把他们家姝娘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但在乡亲们看来,这小娘子容貌气度和谈吐确实有些不凡,接触过的都是她会有大出息,应当不会有假,可是那两家传得也太夸张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最多聪慧灵秀些,难道还能上天不成?   他们那赚钱的营生,指定是沈押司在背后出谋划策,才能搞得这么红火。   沈押司不愧是沈老爷子亲手教出来的好儿子,年纪轻轻已有如此城府和谋划,真叫人甘拜下风呐!   一旦接受了沈爹是大魔王的设定,再从城里传出什么瓜,乡亲们都觉得充满了沈押司的手笔,同时也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而自得,透过伪装看到了事情的本质,他们也不是让人随意糊弄主儿。   然后越发对这个判断深信不疑。   于是一不小心,沈押司就成了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佬。   再看他这滴水不漏、一举一动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的处事方法,乡亲们只觉得心服口服,不愧是沈押司,让很多人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处理的关系,到他这里只需四两拨千斤,轻易化解,既让两家人都满意,又没乱了伦理规矩,同时还在乡里得了好名声。   大部分人都觉得已故的沈老爷子还是有后福,半道认的儿子知恩图报,这才是真正的后继有人。   听说就连沈氏族中的长辈,也有公开称赞沈押司至情至孝的。   总之,打趣的大婶提到他们去徐家只是顺口,并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其目的只为了调侃沈丽姝。   她过了个年,虚岁就十一了,已经是个可以相看人家的大姑娘。   什么睡成小猪,被爹娘抱回家的,大姑娘可不得这种话。   因而大婶说完,众人全都好整以暇的看着沈丽姝,等着瞧她娇嫩的脸上泛起灿烂红霞。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沈丽姝压根不走寻常路,清醒后她只摸了摸嘴角,确定没有睡得口水横流,她就彻底放心了,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丝毫没有搭理众人的意思。   一觉睡到目的地的感觉真好,要不是这么多人盯着,以及怀里睁着眼睛却不吵不闹的小朋友,她都想伸个大大的懒腰来表达此刻的愉快了。   没看成戏的大叔大婶们显然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但还没来得及深究,又被沈家旺及时抛出的话题引走了注意力,也就忽略了姝娘非但不脸红心跳,甚至这会儿醒了,还理直气壮坐在驴车上,宛如尊贵的老佛爷一般,笑看别人在四周步行追随的坦然表现。   沈丽姝确实理直气壮,距离徐姥爷家还有几分钟呢,他爹花了钱的,何况连赶车的大叔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始终跟着队伍匀速前进,她为什么要喊停?   她重新调整了坐姿,宛如女王出街一般昂首挺胸。   可惜威风不过一秒,又被徐二舅调侃了,“姝娘啊,坐驴车感觉怎么样,下回进城还要坐车吗?”   之前沈家旺表示要给沈丽姝叫车,徐二舅就在场,当即表示不花这个冤枉钱,只要姝娘需要,他随时把家里的驴子牵过来,不过没能说服妹夫,徐二舅便退了一步,坚持揽下包送业务。   不过徐二舅刚才听他妹小声说了,姝娘回来一路被人围观,小娘子脸皮薄挂不住,可能有其他想法——沈徐氏本意是想让徐二舅注意点,别瞎戳孩子的玻璃心,却不想他笑得好大声,千载难逢啊,从没见过外甥女窘迫的样子,因此找到机会就来看热闹了。   然后他对上外甥女美滋滋的小脸,“可以啊,不过二舅能不能帮我在车上垫个褥子或稻草,光秃秃的木板,躺久了有点硌得慌。”   徐二舅:……   半响后,他高高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外甥女,会享受,行,明儿给垫个褥子,让你舒舒服服睡进城。”   看着二舅被自己感动到五体投地的样子,沈丽姝也骄傲叉腰,不愧是她~   晃晃悠悠来到熟悉的院子口,沈丽姝才依依不舍的结束今日份女王体验卡,老实从车上下来,看着小伙伴们兴致勃勃去车上翻找自己的行李。   到了镇上,大家就要带上包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尤其是王武和张彬等人,通许镇离他们家还有长短不一的距离。   还好他们的父亲叔伯们,已经提前得到通知,都早早来镇上等着接孩子回家了,虽然还要继续赶路,是有些辛苦,但是看到最亲近的家人,小伙伴们不由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带上自己买的东西并各自道别,就迫不及待投入家人的怀抱,离开的背影都透着股雀跃。   沈丽姝他们在院门口目送过小伙伴们,才转身进屋。   她娘之前说他们真金白银买了不少东西,其实自己也没少买,毕竟两个好大儿还在娘家,难得回来探亲,怎么能不给他们带东西?   沈徐氏这半年可能是受沈丽姝的影响,也可能是帮着打理后勤工作得了工资,且连她的待遇也跟着孩子们水平上涨,每个月也有一二两银子,俨然是家庭妇女中的高收入人群,这次回来除了给娘家婆家和林举人家带的礼物,以及孩子他爹叮嘱过要敬给老爷子的好酒外,沈徐氏还斥巨资给大弟二弟买了不少文具,以此鼓励他们努力进学。   只是沈徐氏画饼计数还不够熟练,没讲究好时机,把文具和零食衣服放在一起,傻子都知道做选择了,小老弟只顾捧着衣服点心美滋滋,一个眼神都舍不得给文具们。   这新衣服倒也不是专门为大弟二弟准备的。   沈丽姝之前就承诺每个季度发两套工作服给员工换洗,这个发放标准当然是跟着季节走的,清明节左右才算正式开春,可以换下厚重冬衣,改穿更舒服轻便的薄衫了,于是提前近一个月,托她娘买了料子准备剪裁缝制。   当然,沈徐氏平时管理后勤工作已经很辛苦了,沈丽姝怎么也不能让她娘一口气给他们缝几十套工装,所以是拜托她娘去买了好一些的料子,再出面请街坊邻居中手艺好的妇人来做衣服。   他们按市价出手工费。   数量这么大,出钱找人做,仍然要比直接买成衣划算很多。   沈丽姝觉得她跟她娘之间,毫无疑问是她娘更了解相处十年的街坊邻居们,请她出面更合适,然后就直接把经费拨给她娘,她什么都不管。   这个过程中,沈徐氏还要负责中途盯工,最后交货更需要严格把关,质量不达标可不能付钱,也是不可避免的增加了工作量,但神奇的是,自从接手这份工作,沈徐氏每天神采奕奕,明明还是那个贤惠温婉的家庭妇女,身上竟然偶然会流露出一两分属于事业女性的利落劲。   与此同时,沈徐氏的人缘也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街坊邻居们知道他们家人多口杂,不方便招待邻居串门,于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叫上沈徐氏去他们家瞧瞧。   沈丽姝觉得她娘都快成为金柳巷里的明星人物了。   徐女士乐在其中,召集她以前凑一块做针线的朋友们给他们家姝娘缝衣裳的同时,自己也下了个单,给两个大儿子各做一身读书人穿的青衫。   大弟二弟果然爱不释手,一试穿到身上,就舍不得脱下来,沈徐氏让他们试试只是为了看合身与否,发现还算合适,也就满意了,冷酷无情要求他们立刻脱下来,“这青衫是专门做给你们念书穿的,你们这两日不念书。不过急什么,赶明儿不就穿上了?”   沈进殊早在他娘伸手之前,就一把蹿到了阿姊身边,紧紧挨着她。与其说是寻求阿姊的庇护,不如说他趁机争宠,他可没忘记阿姊是一路抱着小弟来镇上的,哼,不听话的臭弟弟。   要不是自己正式进学了,沈进殊这会儿也要往阿姊身上爬,但现在必须遵守老师的教导,他只能紧紧贴着阿姊,仰头向娘亲抗议,“老师在家过完清明,就要带着师兄们进京,我们好久都不能穿新衣了吗?”   沈家旺才跟岳父岳母寒暄完,正准备带妻儿去沈家拜见长辈,听到这话惊诧回头:“怎么回事,林举人也要举家进京了吗?”   不只是他们,就连徐姥爷他们也面面相觑,紧张盯着孩子们,“不是,这么重要的事,”   大家显然很担心小朋友们才上学没多久,又要成为失学儿童。   沈丽姝看看他俩、尤其是连大弟也丝毫不紧张的神情,就觉得大人们应该是想多了,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齐孔目说,他们亲爱的秦叔叔二月份会试结束,成绩已经出来,榜上有名,且名次也是中等偏上,按说一个进士及第跑不掉了。   不过在杏榜正式发放之前,就不算尘埃落定,所以秦家包括其他榜上有名的贡生,也都没有大肆张扬,而是继续闭门苦读。   本朝杏榜历来都是三月十五那日,一甲进士簪花戴帽,官差开道,打马游街,乃是汴京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保留节目。   三月十五张榜,那殿试应该就在这之前。   沈丽姝很难不猜测,林举人选择此时进京,是为了亲身感受殿试以及游街的盛况。   家里其他人不知道秦叔叔成为贡生的好消息,她爹却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完全想不起来,只能说关心则乱吧。   老爹嘴上不说,心底应该比谁都更重视弟弟们的科举。   沈丽姝这么想着,她大弟比二弟慢了半拍,但也不着痕迹退到她身边,牢牢霸占她的左手,然后才开口解释道:“老师说他有友人参加今次会试,有幸榜上有名,过些时日就要殿试,他想提前进京为友人庆贺。”   果然如此。沈丽姝表示放心了,安静听着长辈们详细询问其中细节,比如林举人要去多久,带了哪几位师兄,剩下的他们哥俩怎么安排云云。   她简直越听越羡慕,原来这已经不是林举人第一回 外出访友了,上个月他老人家出了两次门,一次时间长,足足五天,单人赴宴谁也没带,那几天小老弟们都是跟着他们的师兄自学;而另一次则是去邻乡拜访一位同窗,不是很远,林举人顺手带上了最小的弟子,也就是沈进殊。   此时小朋友高高抬起脖子给他们展示玉坠,一脸骄傲如小公鸡的模样,“这是老师的同窗送我的见面礼,是不是很好看?”   等大家欣赏完了小家伙的玉坠,沈文殊才适时的把话题拉上正轨,“这回师兄们也跟着去京城,老师说我们留在镇上,怕也不会乖乖读书,便让我们也回家去,日后友人金榜题名摆宴庆贺,时机合适也可以叫我和二弟同去。”   长辈们都在为林举人有这样牛逼的人脉而兴奋,喜气洋洋讨论起了林举人的好友金榜题名后就要做官,可以如何如何关照故人的话题,只有沈丽姝在真情实感为林举人说走就走的潇洒生活而泪流。   万万没想到,她累死累活也没有过上的幸福生活,已经有人享受得彻底。   可恶,等她实现财务自由,也要这样满世界的浪。   被这个话题耽误了些时间,等沈家旺拖家带口去老沈家的时候,已经到饭点了,于是一家六口留在沈家吃的午饭。   按照传统规矩,扫墓是一定要为先人敬酒的,所以不仅沈家旺特意买了好酒回来,老沈家也备足了,兄弟几个难得如此整整齐齐,于是中午就开了一坛酒喝上了,边喝边聊,中途还不停有沈氏族人或长辈加入,越吃越热闹,一顿饭吃到了下午三四点。   正好让沈文殊和沈进殊有充分的时间,向兄弟姐妹们展示他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青衫。   是的,哥俩还是如愿以偿穿上了新衣服,美了大半天,然后一回到徐姥爷家,就被勒令换下来了,因为徐大舅节前放假了,今晚就要煮沈丽姝心心念念田螺鸭脚煲,这道菜浓油酱赤,吃起来很容易弄脏衣服,沈徐氏怕大弟二弟的新衣服沾上油渍洗不干净,岂不是报废了。   有了美食这根胡萝卜,小朋友们终于被说服了,配合的换上旧衣服,然后和哥哥姐姐们一起蹲在厨房看徐大舅表演。   这里不可能单买鸭脚,所以田螺鸭脚煲改成了田螺鸭肉煲,两只大鸭子,六七八斤田螺,沈丽姝专程带回来的调料,以及徐大舅娴熟的厨艺,造就了一锅鲜香扑鼻的田螺煲,大人小孩埋头苦吃,也足足干了一个多小时。   吃饱喝足,沈丽姝夜里躺在床上回味美食,感慨还是要想个办法把徐大舅挖走,这基本功和学习能力,去汴京当个主厨也绰绰有余。   嗯,赚了大钱,下一步就给大舅开饭店,冲鸭姝娘! 第77章   老沈家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吃饱喝足, 大人们第二天开始干正事。   男人们一大早就带上一篮篮的祭品、扛着锄头出门去了,要给先人祭上好酒好菜和香火纸钱,锄头则是用来把坟墓周围的杂草树木全都清理干净, 这时节的扫墓是个动词, 要做的事还真不少。   女人们不用跟着去坟地,便在家里置办席面, 有条件的备上鸡鸭鱼肉, 犒劳辛苦干活的男人们。   大家都有事要做,既不用扫墓,也去厨房帮忙的沈丽姝, 同样没闲着, 熟悉的小伙伴都跟着叔伯去墓地了, 她又没兴趣跟表姐妹绣花, 于是就邀请有空的堂姐妹带她去看看“斥巨资”种的竹林和果树。   竹子为了烧烤店而种, 这笔支出也算在成本里头, 但是种果树却是沈丽姝自己承诺的, 因而上个月许叔叔和他父亲来镇上种竹子, 她便自掏腰包买了二十几株果树苗请他顺道帮忙。   不是沈丽姝小气得不肯多种树, 她自己也觉得林子变成果园没什么不好的,果树属于经济作物,还比别的树多一个用途, 可那林子也不是她家的,要是乡亲们就乐意那些不结果但是更适合打家具的品种,不喜欢果树, 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不能独断专行, 就保守的种了二十来株。   许家父子也只是帮忙移植并讲一些注意事项, 真正负责打理它们的是沈家几个伯父,他们没有经验,这些都不知道顾不顾的过来,最后能成活多少,也是个未知数,还是保守些比较好。   沈丽姝兴致勃勃去视察了他们的绿化项目,结果很满意,虽然之前也听他们汇报了工作,还是没有亲眼瞧见来得有真实感。   这些苗苗移植已满二十天,据专业人士说,一个月不死就算成活了,目前果树的成活率大概有七八成,满一个月应该能稳住七成,竹苗就更喜人了,成活率高达九成,沈丽姝很高兴的对堂姐妹说,“再过两年应该就能吃上桃子了。”   他们这边的气候,更适合柰子、梨子、桃子和枣子等常见果树生长,沈丽姝之前想的很好,要种她自己喜欢吃的,可实际操作还是要按照现实情况,所以只能在这其中尽量挑喜欢的,比如桃树和梨树,枣子也不错,加工成红枣蜜枣,用处就大了。   但是柰子她就达咩。   柰子就是苹果,但此时还没有成熟的培育方式,许多水果的大小直接比后世小一半,滋味也直接减半,沈丽姝上辈子就不爱吃苹果,想想这个时代又涩又干也不咋甜的柰子,真是一点拯救它的欲望也没有。   桃子梨子不好吃还可以做成饮料甜点,桃子气泡水,冰糖雪梨盅,这不都是撸串的好伙伴吗?   但是面对小苹果,姝娘:救不了,抬走吧!   听到她的话,三堂姐琴娘温婉一笑:“姝娘喜欢桃子?那再过两个月就能吃上,林子另一头好多桃树,已经在结果子,到时候我们帮你摘来。”   这位堂姐如今是姐妹中的老大,从去年开始备嫁,备着备着,婚期反而遥遥无期,家里父兄们都一门心思赚钱,还要兼顾地里的活,实在没功夫帮她张罗婚事,她自己也不着急。   虽然她未来的婆家,在姐妹中属于条件最好的那种,就住在镇上,家里宅子比自家还大,定亲两年,她此前也是期盼着早日嫁过去相夫教子、过好日子。   只是这半年多家中变故太多,仿佛一夜之间变天了,城里的堂妹赚了大钱,连带着身边一起长大、向来让长辈们头疼不已的姐妹,也突然成了有出息的好孩子,琴娘她们这些姐妹瞧在眼里,只觉得三观都崩塌了。   直到今年开始给姝娘他们“供货”,姐妹几个才跟上大部队,纷纷也真香了。   这大概就是姝娘说的打不过便加入。   反正姐妹们也很满足如今的生活,尤其是青娘。   以前的她好像有点愤世嫉俗,总是喋喋不休,看不惯家里和镇上很多事情。她们都不懂,大家过着一样的日子,怎么就青娘那么多奇思妙想和要求?   如今她们比以前更忙更累了,却几乎看不到青娘的抱怨了,她每天神采奕奕、干劲十足,要干的活越多越积极,她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她们只要跟着一起干。   当然青娘每天也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但基本都是跟赚钱有关,以及畅想未来的内容。   先前薤白采完了,也是青娘想办法帮大家找到了别的工作。   从开年到现在,她们每人都赚了两三百文,比不上兄弟们,但是跟周围的小姐妹比起来,已经相当新幸运了。兄弟们的工钱还要上交一部分公中,她们赚的却一文都不用交,爷奶让她们好好攒着当嫁妆。   在赚钱的快乐和青娘的洗脑之下,琴娘越来越觉得还是在娘家的好。   当然她也没有不嫁人的觉悟,只是觉得才十六岁,完全可以再推迟几年,听青娘私下说,叔父他们城里人,很多都把喜欢的女儿留到十八九才送嫁,她们也可以啊。   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也不缺她们姐妹们一口饭吃,且她那定了亲的未婚夫,开春后隔三差五跑自家帮忙干活,有时候甚至连未来公婆都说要来帮忙,短短两个月,竟比几年中加起来都来得勤,单看这重视程度,琴娘也有把握,家里想再留她几年,未来婆家都只有欢喜点头的份。   因此,琴娘半点都没了备嫁的心思,跟姐妹们一心一意的搞钱,面对沈丽姝这个发工资的大老板,也很有打工人的觉悟——想老板之所想,急老板之所急。   一听说姝娘喜欢桃子,已经准备好桃子成熟的那几天轮流去蹲点,不能被别人摘光了。   小伙伴们对自己这么上心,沈丽姝自然也是欢喜的,“真的吗?那最好多弄点,吃不完的熬成桃子酱,过段时间铺子开张了,就可以给客人提供桃子口味的渴水,搭配着烤肉清爽又解腻。”   琴娘她们认真点头,心头有些汗颜,她们以为姝娘是馋桃子吃了,没想到又是满脑子生意经。   难怪小小年纪就能赚大钱,自己几个加起来,也没有姝娘这脑子。   所以更得听姝娘的安排,严阵以待守好附近的桃子。   姐妹几个这般下定了决心,又见让她们深深佩服的姝娘,不信邪般的追问,“说真的,咱们这一点都没希望种杨梅树吗?”   几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反正我们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你说的杨梅。”   别说长树上的了,就城里卖的她们也没见过啊。   沈丽姝顿时痛心疾首,“冰镇杨梅渴水好好喝的……”   还有杨梅果酱,苦瓜杨梅,杨梅蛋糕。她知道许家父子也说过,这边栽种杨梅树难以存活,可是一想到这些人间美味,没办法安利给支持他们的广大顾客,她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在场的小姐妹们还没见过这种浮夸的表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沉默半晌,还是青娘站出来转移话题,“我们养了些小羊和小猪,预备给你们做烤肉的,姝娘要不要去羊圈瞧瞧?”   沈丽姝收放自如,神情立刻多云转晴,“在哪里在哪里?”   几人于是转道去羊圈和猪圈。   猪和羊并不像沈奶奶的母鸡一样养在自家院子里,大概是因为猪羊有些多,需要的面积有些大,养在家里怕是要把整个院子都拨给它们住,那老沈家的人也别过日子了。   所以一家人商量后,专门找了个地方养牲口,且是较为偏僻的地方,不至于让猪羊圈的臭味影响到自家和乡亲们的正常生活。   但因为老沈家住的就有些偏,在更偏僻的地方盖牲口棚,也没有离家里太远,还是能随时关注那边的动静,不至于让人半夜悄无声息的把猪羊抱走。   沈丽姝跟着姐妹们往那边走了几步,进去一看才知道为啥还要专门盖猪圈羊圈这么隆重了。   好家伙,生性保守的老沈家这次转性了,第一次养猪羊,就如此大手笔,各弄来了五只小羊和五只猪崽,似乎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它们,顺便把它们的母亲也接过来了。   听到她感叹的青娘纠正道,“母羊不像母猪,一胎能下很多崽,羊一般就下两三只,有时候只生一只小羊也是有的,所以这五只小羊,其实是两家的。”   也是下血本了,沈丽姝不免好奇打听羊妈妈的价格,结果仍然让见识过城里羊肉有多贵的她咋舌——这只据说不超过三十公斤的母羊,花了两贯多。   要知道城里羊肉铺也才卖六十文一斤,按照百分之五十的出肉率,整头羊的零售价无论如何也不该高于一千八的,万万没想到,整只买竟然比单买肉还贵,老板这是含泪血赚的节奏啊。   还好小伙伴们跟她解释了一下,能下崽的母羊都要这么贵,因为值得,它们一年可以繁殖两胎,自家挑的这只才第二次生产,年轻力壮,算算时间至少还能生五六年,假如每年生三只小羊崽,三五年就能赚回买它花的钱,后面都是赚的。   等生不动了再做成羊肉串,又赚一笔,自己养还是比买肉香的。   沈丽姝:……   好家伙,资本家都没你们会。   但她最后还是忍不住给算这笔账的堂姐竖起了大拇指,黑心资本家身边就缺这样的人才,她试探的问:“不知道养这么多小羊小猪,是谁的主意?我记得之前提议自家养羊的时候,四伯说没试过,小羊不好伺候,一次最多养两三头。”   青娘信心满满的道:“是我们。烤肉生意那么好,一次三两头哪里够供应的?我爹他就是胆子小,怕一个不小心干不好你们交代的事,但这些小羊小猪都是我们姐妹几个在照料,每天恨不得给它们洗澡刷毛冲洗圈舍,喂最新鲜的草料,养得精心着呢,指定出不了问题。”   这就是继采野菜之后,青娘为姐妹们找到的第二份工作了。   她们大胆迈出的这一步,正是沈丽姝期待且需要的,自然是不吝赞美,“很厉害,照这么养下去,我们夏天就能给顾客供上羊肉串了。”   虽然赶不上店铺开业做促销,但这也是因为开店计划提前的缘故,跟堂姐妹们的工作效率无关。事实上她们已经很给力了,虽然反应比堂兄弟们慢了一拍,但也正在全力以赴的配合他们。   沈丽姝是很惊喜的。   青娘才养了不到一个月,已经颇有些心得,“我们找其他养过羊的人打听了,关在圈舍里头,要比放它们自己吃草的长得快,关起来每天多喂一两顿,又会比少吃的长得快,所以姝娘要是急着要,我们可以勤快些,每天多喂两顿。”   在无法改良品种的情况下,又变不出饲料,堂姐提的这两点,俨然是当前时代比较科学的喂养方式了,沈丽姝觉得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倒也没客气,点头道:“那这样吧,你们标记下,挑一两头多喂些,其他的按照正常频率,这样也不会太过辛苦。”   青娘点头:“好,那要去隔壁看看小猪崽吗?”   沈丽姝对小猪猪没什么兴趣,毕竟猪肉吃太多了,还是羊肉串更让她痴迷,看着里头萌萌哒的小羊羔,不争气的眼泪几乎要从嘴角滑落。   羊羊这么可爱,请一定要长得白白胖胖,那样烤起来才最有滋味啊!   沈丽姝如此虔诚祈祷了一番,才回头问姐妹们,“买猪羊的钱是谁垫付的,总共花了多少钱?”   她还真不知道这里的具体情况。   虽然徐二舅每天往返于汴京和通许两地,还能兼职一下邮局和快递的功能,为沈丽姝他们跟徐姥爷沈爷爷家及时传递消息。只是他每天业务也很繁忙,早出晚归、披星戴月的,些许小事除非沈家专程来通知,否则徐二舅也没时间打听。   老沈家按照沈丽姝的要求养了小羊,这当然算是小事,他们也特意让徐二舅带了话,只是没细说具体养了多少,沈丽姝让问买小羊花了多少,她好托徐二舅把钱给结了,他们也说不急,可以等大家有空回镇上再看。   沈丽姝一想,沈奶奶正月里还大手笔,要赞助小老弟一笔巨款资助他们读书,虽然在爹娘的坚持下,这笔钱没能花出去,但也说明老沈家手头还是宽裕的。也别看沈四伯赚的钱不用上交公中了,小伙伴们也基本被她掏空了口袋,进城打工几个月,愣是没给家里看见回头钱,可沈爷爷和几个伯父每个月没少做木签,也陆续从她这里接了些小家具的订单,每个月还是很有赚头的,加上这些年齐心协力、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沈爷爷沈奶奶家底应该还是丰厚的。   他们说不着急,大概是真不着急,更不想给本就忙碌的他们添乱。   沈丽姝自然不好辜负老沈家的体贴,很快就把这茬忘了,专心忙店铺装修的事。   这次被老爹热情邀请回镇上,她也没想起羊肉串,不过还好有随身带钱的习惯,可以现场报销。   琴娘说道:“是奶奶付的,花了几贯钱吧,具体我记不大清,可以回去问问她。”   青娘却是当场掰着手指头数道:“我都记着呢,母羊花了两千六百文,小羊则是两百八十文每只,猪要便宜很多,因为母猪猪崽都是在一家买的,人家看咱们要多的,主动给优惠了一些,就只花了一千五百文。”   沈丽姝:“那总共大概是五千五百文。”   青娘算了两分钟,也点头:“是呢,姝娘算得真快。”   沈丽姝觉得她也很厉害了,没上过学竟也有这算数能力,天生的财会人选,不给她打工真是可惜了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现在也算是在给她打工了,工资少是因为她们现在只能算兼职。   兼着兼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全职干了?   沈丽姝又不那么捉急了,而是给了她们一个选择,“对了,你们现在养的猪和羊,可以有两种结算模式。”   “第一种当作是为我养的,按照每天五十文的工钱,每个月一千五百文,具体怎么分你们自己决定,买猪羊的钱和养它们期间除了猪草以外的花费,我都给报销;第二种就是你们自己养,出栏以后按照进货价卖给我,但一切花销就需要你们自己承担,买猪羊的钱我可以先垫付,等赚了钱再还给我。”   在她说第一种方案的时候,除青娘以外的几人就双眼放光了,她们之前采野菜才每天三十文,下午采回来,第二天一大早还要起来清洗整理,其实也没比现在养牲口轻松多少,但是帮姝娘养这些猪羊,每天从三十涨到了五十文,都快翻倍了,傻子也知道选哪个呀。   然而就在她们不假思索准备给出完美答案的时候,青娘抢先一步,兴奋的问:“姝娘,不论我们养多少猪羊,你都会收吗?”   沈丽姝笑眯眯点头,“对呀,我们烧烤店每天就要一百五十斤猪肉,相当于两头猪了,等店铺开起来,至少还要再加一两头吧?你们养得再多,怕也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有梦想千万别放弃,养多少她要多少,沈丽姝先鼓励了堂姐一番,接着便提醒道,“但你们现在才刚开始,我建议别冒进,先累积经验,再慢慢增加数量。”   青娘很是郑重的点头:“我们会小心行事的。”   琴娘几人看她三言两语,竟是要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都有些着急,就连她妹妹荷娘也忍不住小声道:“阿姊,这样不好吧……”   “是呀是呀,每个月拿一千五百文多好,咱们只需要喂养,其他啥都不用出。”   青娘于是掰着手指头给她们算,五头猪五头羊总共能卖多少钱,平均下来,她们每个月都能多好赚几百文。关键是只要有了足够多的经验,每多养一两头,她们还能赚得更多。   倘若她们不怕苦不怕累,尽可能多养一些,往后说不定连爷奶他们都要放下地里的活来帮她们做事,毕竟每个月能赚到两贯钱,那就不比种地差,长辈们肯定先紧着她们姐妹,地里的活还可以花些小钱请人干。   听到青娘的这番畅想,小姐妹们简直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   花钱请人种地,那她们岂不是跟姝娘干的事差不多了?   沈丽姝在旁边频频点头,“可以可以,我支持你们大干一场。”   决定了,回去就开始做沈四伯的思想工作,青娘堂姐这样的人才,不拉进城里给她当店长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是也不用太着急,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老沈家这回给她的诸多惊喜,基本都是青娘的功劳,太早把人拉进城里,就怕镇上的小伙伴们又要打回原形,不如先让她给大家洗洗脑,说不定还能再帮她挖掘出几个好用的工具人。   另一方面,沈丽姝也想先让姐妹们干几个月,多赚点钱的同时也做出一些成绩,她以后有合适的安排找她们也会更方便些,女孩子在这个世道想要工作创业都很不容易,往往要付出男性好几倍的汗水和努力,那就好好表现自己吧,自己有能力了,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青娘劝说了好一会儿,姐妹们还是觉得太过冒险。   她们并非完全不心动其中的利益,可是风险也太大了,青娘只说出栏后能增加多少钱,却没有说万一其中病死一两头,她们会遭受多大的损失。   没经历过风雨的女生们,显然无法接受风险和机遇共存这件事,她们更愿意做有把握的事,五个姐妹不用承担任何风险,每人每个月就能平平安安赚三百文,还要啥自行车?   所以堂姐妹们犹豫到回家吃饭时,都没有答应青娘的提议,沈丽姝表示很理解。   不过她们犹豫的同时,青娘也没有放弃劝说,直到沈丽姝他们吃饱喝足要回城里了,姐妹几个终于统一了意见,跑来告诉沈丽姝,她们选择第二个方案,给她当供货商。 第78章   劲往一处使。   沈丽姝对这个结果完全乐见其成。   当前的生产水平, 还没有条件在汴京附近开设大型山羊养殖场,导致新鲜的羊肉价格居高不下,且市场供不应求。   与其每天准时准点去肉摊蹲守, 像退休大妈大爷们辛辛苦苦哄抢超市早市那般, 还不一定每天都能抢得到,抢到了估计也就三五斤, 都凑不齐一百根羊肉串的。   如此种种, 吃力不讨好。她选择从养羊开始,定期限量供应。   由于是他们自己养的羊,哪天开宰, 大概能出多少肉, 大家心里都有数, 就可以提前在店里贴出告示, 广而告之的同时还能预热店内气氛、刺激消费, 万一有会吃的VIP顾客提前付定金, 定个烤羊腿烤羊腰子什么的, 那就更不错了。   用羊肉串来搞饥饿营销、刺激业绩的同时, 无形中还能提升他们店铺在顾客心中的形象和地位, 在只有权贵阶级才能实现羊肉自由的汴京,像他们这种能够定期搞来一整头羊的店铺,其实力绝对不是普通小店可以比的。   怒刷品牌逼格, 就是在提升核心竞争力。   如此可谓是一举多得,沈丽姝恨不得把小肥羊玩出花来。   在这个大前提下,堂姐妹们养的羊越多, 她就能让它们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没有理由不支持。   只是对几个女孩来说, 选择这个方案确实有不小的风险, 沈丽姝希望她们做出选择,是因为自己完全想清楚了,而不是被青娘安利得太激动,一个头脑发热就拼了。   因此当大家来找她,她高兴过后反而劝道,“不用这么着急给我答案,你们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明后天让大金哥他们转告我就行了。”   今天回家的只有沈丽姝他们一家六口,因为老爹只放两天假,明天就要回单位上班。   不过夜市街那边,他们提前跟同行们打听了一下,放两天三天的都有,考虑到住得远的小伙伴,沈丽姝决定给大家放三天假。   所以这次他们一家先回城,其他人会在家多住一晚,琴娘几人完全可以争取更充足的考虑时间,或者着急大家开个家庭会议举手表决,明后天让其他人把决定转达给她就是了。   只是沈丽姝这么劝过后,却不见眼前几人有什么动摇犹豫,年纪最大的琴娘对她说,“姝娘,这就是我们的决定了,而且大哥他们也支持的。”   比沈丽姝还小一岁的蓉娘,此时更是一脸骄傲道:“我哥说了,如果不小心养死了,死一头羊,他们出钱帮我们补一头,死两头补两头。”   青娘美滋滋补充:“但是养猪羊赚的钱全都是我们自己的。”   姐妹几个之前犹豫不决,最怕的就是养到中途动物生病甚至死亡的损失,如今这部分风险被有钱的兄弟们承担,她们相当于没有了后顾之忧,那还不毫不犹豫的冲了。   沈丽姝一听也很高兴,小伙伴们没只顾自己赚钱,还知道拉拔家中的姐妹,她没看错他们!   愉快地大家竖起大拇指,“好好干,会有钱的!”   虽然这次回镇上的安排来得突然且被动,结果却完全不虚此行,沈丽姝觉得其收获也就比她穿越后第一次来镇上差一些。   毕竟她第一次来,就搞定开烧烤摊这个伟大项目的先决条件,从此奠定了她暴富的基础,意义相当的不一般。   但这次也不差多少,为他们的事业打开了更上一层楼的大门,也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想到香喷喷的羊肉串,沈丽姝回去的一路上都高兴到飞起。   更高兴的是,回去再不是她一个惨遭所有路人的围观了。   此时车上已经没有了小伙伴们特别买了带回家的大包小包,只他们一家六口回家,完全是轻车简行。   尽管他们出镇子的一路都有亲戚朋友、甚至是见过不多的乡亲们,也纷纷打包家里的土特产来为他们送行,脸上挂着热情纯朴的笑容。但自从徐二舅承包烧烤摊的采购进货工作,早有机灵的乡亲跑来推销自家农产品。   他们也没仗着相熟的关系占便宜,徐二舅去菜贩子那里是多少,他们也卖多少,嫌贵还可以再便宜些,毕竟,虽说大家都是本镇人,吃不完的瓜果蔬菜想要拿到集市上卖,该交的摊位费照样一个铜子也少不了。   本地人的优势只是比村里的少走几步路,想赚几个小钱,还得花上半天时间在那里吆喝招呼,生意跟那些菜贩子也没得比,有这闲功夫倒还不如多恳两亩地,很多人嫌耽误干活,那些可以省下来的瓜果菜蔬,宁愿全都吃进肚子里。   但是以比市面标准略低一些的价格全给徐二舅,就省去了中间这些麻烦和成本,他们付出的就只是动动嘴皮子,徐老二一旦答应便是血赚,降低一些价格都不亏;万一徐老二嫌麻烦不同意,那他们也没损失。   遇到这种毛遂自荐的,徐二舅没点头也摇头,只说要咨询一下孩子们的意见,回头再答复他们,然后进城就去找外甥女拿主意了。   当时精明的徐姥爷和徐大舅也在家,父子三个没一口回绝登门的乡亲们,其实就是有戏的信号,毕竟那时的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忙到飞起,徐二舅很清楚他们顾不了太多,自然不会拿没必要的事情去打扰他们。   沈丽姝一听也觉得挺好,这年头的瓜果蔬菜都不打农药,也没啥改良品种,顶多有些人种菜技术高,拿出来的果蔬卖相比别家好看,但切好串一串上烤架,基本没差。   只要不是特别歪瓜裂枣,找菜贩还是本地老乡买的都一样,反正按斤称而不是按个头算钱。   让乡亲们赚这笔钱,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沈丽姝没忘记他们开烧烤摊的一部分启动资金,是来自林子里的板栗,无论古代还是现代,无人承包的山林土地就是大家共有的资源,他们把大部分板栗弄走了,其他镇民四舍五入就吃亏,只是看在沈徐两家都是孩子们上蹿下跳、没大人出面的份上,且也就弄这一回,镇民们才没有过多计较。   但是仇富是本能,都知道他们搞事情赚到了钱,却只顾着自己享受,一点不惦记着老乡们,久而久之可就招人恨。不过现代企业家们给沈丽姝树立了很多榜样,偶尔做点好事回馈乡里,树立仁义形象,就能摇身一变成慈善家,受到广大群众的拥护。   总之作秀也有,真想给乡亲们打开方便之门也有,沈丽姝举双手双脚支持徐二舅收他们家的果蔬,也不压价格,批发价多少就多少,也同跟菜贩子合作那般,每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搞那些先记账以后结的套路。   如此便相当于多了一份收入,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大半个镇子闻风而动,镇民们从嘴巴里节省一些,多少能赚个两三位数。   还有更聪明些的,得知沈丽姝他们鸟枪换炮、都要把摊子变成大铺子了,需求量只会趋于稳定,他们这两个月春耕,也不声不响多种了些菜蔬,巴望着今年赚笔大的。   于是沈丽姝一不小心,又成了大半个镇子人心中的小财神奶奶,所以他们这次回镇上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欢迎。   保持下去,乡亲们以后只会一次比一次热情。   大家真心实意想要欢送沈家六口,只是他们把能卖了换钱的农副产品都卖了,不能卖的也要留着填饱肚子,能送给沈家的东西实在有限,也就一把葱两个蛋几头姜这样子。   沈家旺和沈徐氏态度坚决点表示不能收,他们也就作罢了,最后实在无法推拒的,就那么几个跟他们沾亲带故、实实在在得到好处的,比如徐二舅的好朋友大头叔叔,坚持要送半只据说是家里人自己捉到且风干的野鸡,给沈家人尝尝鲜,沈爹盛情难却也只能答应了。   但这样的就那么两三个,自家要收的礼物也有限,因此回去的行李,仍比来时少了三分之二,占不了什么重量,沈丽姝还可以跟三个弟弟整整齐齐坐在车上。   抛开连大名都还没取的小弟不提,这小家伙什么都不懂,被围观了还以为大家是喜欢他呢。沈丽姝至少可以跟大弟二弟有福同享,有被人指指点点的待遇也要一起承担。   有人陪自己一起被围观,沈丽姝瞬间躺平,舒舒服服享受坐车的快乐,甚至有种失策的感觉,完全可以带一副牌跟小老弟们斗地主的。   咦,她是不是可以把纸牌苏出来了?   上一次大弟二弟去林举人家拜师,沈丽姝也跟着在林家待了大半天,吃完午饭都没走,陪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闲话家常时,惊喜的发现有钱的太太们已经在打马吊打发时间了,很是兴致勃勃打听马吊的玩法。   林家婆媳也是有些手痒了,三言两语就摆上一桌现场教学。   由于只沈丽姝积极要学,沈徐氏完全不感兴趣——主要是她不识字。后世有种说法,风靡一时、目不识丁的八十岁老奶奶也能玩到飞起的国粹麻将,其实是由马吊演化而来,但这时的马吊,却是士大夫发明的小游戏,不要求参与者多么博学多才、满腹经纶,但不识字的想要学会马吊,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因此沈徐氏推说学不会,林家婆媳也不强求。   三缺一的她们就把林少爷叫来凑数了。   这个活动不但在夫人太太中风靡一时,在文人中更是每逢聚会不可或缺的保留项目,想要在这群文化人中混得开,不仅要具备君子六艺,跟得上潮流也很关键。   而林举人交游广阔,刚收下不久的小弟子都被带去访友见客,林少爷这个亲儿子,自小更是没少参加文人集会,熟练掌握马吊技能,虽然第一次被长辈叫到后院帮凑人头,让他颇有些意外,倒也认认真真做好这个工具人。   只是他祖母和母亲很有些人菜瘾大,一玩就嗨,根本顾不上关照新手,最后都是他这个工具人负责为沈丽姝讲解游戏规则。   沈丽姝承认,马吊玩法确实颇为复杂,比打麻将难多了,但她有丰富的麻将和斗地主基础,两圈下来就能跟上节奏了,那天玩得颇为尽兴。   所以这些天,沈丽姝一边装修一边考虑到开业后的问题,客流量大的话,纵然顾客坐在店里,照样要等上不少时间才能吃到烤肉,他们又不像现代人手一部手机,随时随地畅游网络。   这里的顾客做不了别的,就只能坐在那里干等几十分钟,消费体验感也太差了。   她得想办法给顾客上帝们找点娱乐活动打发时间。   沈丽姝想到最多的就是马吊,还没有最终决定,是因为觉得不是所有人都跟着她一样上手贼快,马吊门槛还是有些高,面对大部分不感兴趣,或者没玩过的顾客,她难道要先从培养兴趣开始吗?   与其都要讲解规则,不如找个零基础也简单易学的——斗地主。   沈丽姝一想到扑克牌的各种玩法,顿时豁然开朗,觉得自己格局一下就打开,反正马吊都有了,再加上一副扑克也不过分吧?   立刻把斗地主列入待办事项中!   于是放了个小假期回到工作岗位,沈丽姝他们的工作又增加了。   不过大家也越发干劲十足了,城里的镇上的小伙伴们,都把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忙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就迎来了三年一度、热闹程度远超所有节假日和庙会的杏榜日。 第79章   状元游街。   赶上这样的盛会,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虽然没有特意放假,来加入这场全城吃瓜的盛会。   但他们也没有错过精彩部分,事前就有计划的减少了一部分工作安排。   当街头巷尾, 有热心人士及时通报, 新科状元领着榜眼和探花,在鼓乐伴奏和仪仗队的陪同下跨马游街, 已经走到了哪条街, 离他们这边大约还要多久时,大家立刻放下手头事情,鱼贯而出去路边占位置了。   仪仗队还没到, 现场已是万人空巷。   场面十分壮观。   传说中的杏榜会张贴在宫墙外, 供所有考生和全城百姓瞻仰围观, 因而新科进士跨马游街也是从此处开始。   沈丽姝他们家距离皇城的位置不说最近, 但至少比店铺要近些。   也就是说, 在家里备货的小伙伴们和她娘弟弟们, 会比放榜日依然要来店里监工的他们几个更快吃上瓜。   但沈丽姝他们却一点也不捉急, 因为占据了高地。   说实话, 去街道两旁吃瓜, 距离观摩本届文曲星的风采姿容,当然是极好的,要是能跟新科状元对视微笑, 更是高光时刻,可以拿出去吹一辈子了。   只是想要达成此项成就有个前提——必须身体素质强悍,或是人多势众, 才能在人山人海的吃瓜现场杀出重围, 抢到并始终占据前排有利位置。   否则一个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 去了现场也看不清新科状元的脸, 岂不是看了个寂寞?   幸而沈丽姝不用去凑着个人头,自家的铺子位置极好,正门对着大街,后门是一片河景,当仪仗队从楼下经过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靠在临街的二楼窗台,足不出户,就能享受到360°无死角式的吃瓜快感,视野绝好,保管状元郎几根睫毛都能数清楚。   VIP包厢这不比看台票香吗?   说起VIP,沈丽姝就忍不住扼腕叹息,这条街上,跟他们家一样拥有“观景台”的酒楼茶楼还不少,而且那些掌柜们都老司机了,早半个月前,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好点的观坐席就已经被高价被订完了。   听说还有反应不及时的土豪,后来为了截胡,疯狂砸钱内卷,让这条街的掌柜们赚了个盆满钵满。   也让听到风声的沈丽姝化身柠檬精。   这样大捞一笔的活动不带她玩,还有天理吗?   虽然他们的店远不到开业迎客的日子,提前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但这个跟完全被蒙在鼓里,意义并不一样。   毕竟自从搞事开始,她姝娘可是出了名的卷王,在汴京引领过几次潮流风尚的,如今居然有她卷不过的同行?   很好,该死的胜负欲开始蠢蠢欲动了。   于是沈丽姝每次想起错过捞钱的机会,所有的遗憾最终都会化为斗志,就快凑齐卷死同行的一百种办法了。   这次也不意外,沈丽姝最后用饱满高涨的情绪,在窗前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完了状元榜眼探花队形整齐从自家楼下缓缓驶过的全过程。   既然没赶上捞钱的机会,那他们越不能错过,非得一眨不眨、把票价看回来不可。   沈丽姝吃瓜还不忘点评,“状元好像不会骑马,是被差役牵着马走的呢,其他两位就不用。”   “榜眼看着年纪挺大了吧,不知道头发多不多?”这么大年纪才上岸不容易啊,真担心他的发际线。   站在二楼围观的只有沈丽姝和沈四伯大堂哥三个。   装修工程也进入收尾阶段了,需要的工人不如上个月多了,沈丽姝留下最能干的八人。   这些师傅也都停工吃瓜了,只是有几个觉得在楼上看热闹,还是不如亲临现场来得尽兴,跟小东家打了个招呼,就结伴下去人挤人了。   剩下三个倒是也赞同东家的观点,在楼上肯定比下面看得更清晰,于是兴致勃勃跑三楼去了。   小东家毕竟是个大姑娘,平日里虽也常作家中兄弟们一般的穿戴打扮,跟他们这些粗人说话做事从不含糊,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个生得格外粉雕玉琢的小少年。   可假小子毕竟不是真小伙子,他们这些外男还是注意些比较好,三楼也有窗子可以瞧热闹,就没必要在二楼挤了。   因此二楼窗台都是自家人,沈丽姝也就百无禁忌,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习惯性把最中间的位置让给她、跟左右门神分站两侧的沈四伯和沈大金叔侄俩,此时也都一眨不眨盯着楼下,别说被汴京百姓吹成文曲星君下凡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位主角了,单是列队而来的鼓乐和仪仗队,和随时跟在两旁用栅栏隔开人群、维持秩序的差役们,都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大场面了,因而看得目不暇接、全神贯注。   心中虽疑惑姝娘怎么突然关心榜眼郎的头发,这其中是有他们不知道的讲究?但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只剩嗯嗯点头的份,根本不舍得分出心神关注其他。   而沈丽姝也正在兴头上,旁边有几声嗯嗯,她就当是热络的互动了,于是继续讲解,“咦,探花郎还挺年轻?长得也不错,听说探花郎是专门留给最风流倜傥的年轻进,原来不是骗人的呢。”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榜下捉婿也是真实存在的?   会当街表演这个保留节目吗!沈丽姝开始兴奋了。   大堂哥听到这里,终于舍得把目光从万众瞩目的主角们身上挪开一秒,飞快看了堂妹一眼,好奇的问:“还有这个说法,姝娘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他跟四伯,还有在家里备菜的兄弟们,虽然是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大世面,但是最近几天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听师傅们反反复复的提这个,不下一百遍,历届科举放榜的有趣故事,听得文盲如他都能背出来了。   能被他们家姝娘留到最后委以重任,请他们做收尾工作的师傅,无一不是老手艺人,做工本事了得,在汴京的日子也久,有一位老把式甚至生活了二十几年,对城里的了解,怕是比他们叔父都多,这些师傅们,都称得上汴京通了,他们聊到的细节和如今所见一一对应,几乎没有错漏之处。   可姝娘竟然还知道师傅们都没提过的事情,沈大金很难不产生兴趣和好奇。   当然是小说和电视剧啊。沈丽姝随口胡诌,“不记得了,应该是街上听人闲聊,你就看结果对不对嘛。”   本来带着看神仙滤镜瞻仰一甲进士的沈四伯和大堂哥,终于成功被沈丽姝带歪,忍不住用看普通人的眼光去打量三人的容貌,最后默默点头。   “确实。”   “这探花郎果然生得风、风,那啥一表人才。”大堂哥努力半天,也没有想起风流倜傥这个成语,倒是来城里后,常听城里人夸谁都是一表人才,这个词便也被他熟练掌握并运用了。   “我的眼光不差吧?”沈丽姝很得意,越发争分夺秒去欣赏探花郎的英姿。   其实论长相气质,这位探花郎都不是她见过最出色的,论五官容貌还是他们家榜一大哥最能打;气质出尘这方面秦叔叔好像也跟探花郎不相上下;若从学霸自带的书卷气看,小老弟们那位少年俊秀的林师兄好像也不差。   总之抛开身份成就,探花郎可以是风靡校园的男神,只是距离高岭之花还差那么一点火候。   不过抛开什么,本就是个伪命题,一个人的形象,和他的性格经历成就等因素息息相关,眼前这位探花郎,可是全国高考排名前三的神级人物,尤其是在他们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三位大佬都自带一万八光环了,怎么可能有人客观看待?   哪怕是多少带着点穿越女的优越感,对许多人和事都有点恃才傲物的沈丽姝,在这三位神人面前也是要跪着唱征服的,此时此刻她真心实意,被新科探花明明可以靠脸,却非要靠实力的风采折服,宛如来到了大型追星现场的小迷妹,一双眼睛亮得宛如X射线,就差给偶像来个全身检查了。   这样的狂热视线,恐怕在全城百姓中都是独一份的,当然也可能只是巧合,最后那位主角探花的高头大马缓缓驶过他们家楼下的时候,马上那人突然抬头回看过来,沈丽姝反应极快的疯狂招手。   大佬看过来了,她一定是这条街最靓的崽!   此情此景,又是如此狂热的气氛,沈丽姝差点就要土拨鼠尖叫了。   不过她忍住了没有冲动,左右护法却忍不住,也学着她疯狂招手,兴奋得满脸通红。   文曲星看他们了,这一定是他们家开始被文曲星眷顾的证明!   沈丽姝默默提醒,“别招手了,人都到隔壁那家茶楼门口了。”   她更想吐槽,新科探花看过来的时候他们呆若木鸡、毫无反应,等人都收回视线,只留一个后脑勺,他们却疯狂在这找存在感,又有啥用?   是的,主角们已经到下一家店铺前了。   虽然队伍很长,行走速度也慢慢悠悠,但毕竟不像模特走秀那么专业,还给停下让人尽情观赏的,这几位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才不管观众们满不满足,他们自游他们的街。   沈丽姝说话间,就连队尾也即将离他们而去了。   沈大金终于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是啊,咱们这里已经瞧不见热闹了。”   沈四伯也半是不舍的提醒道,“瞧过热闹了,是不是该叫人回来继续干活?”   沈丽姝却依然兴致勃勃,“这倒不着急,咱们再看看。”   “人都过去了,还能看什么?”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我留意过了,今儿好多乘着轿撵的夫人小姐来咱们这条街,好巧不巧就是新科状元游街的日子,大概附近这些茶楼酒楼的临窗位置,都是定给女眷们,她们身份尊贵,自然不好在街上被人拥挤拉扯。”   叔侄俩依然满头雾水,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所以呢?”   “嗨呀,再瞧瞧嘛,也耽误不了多少事。”沈丽姝担心错过精彩剧情便懒得解释,主要是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难道她能简单粗暴告诉堂哥和伯父,自己就是在等待一场经典爱情桥段?今天可是最容易触发剧情的特殊日子,整条街都坐满了包场的尊贵VIP,其中但凡有一两个单身未婚的白富美小姐姐,不小心将随身的帕子或荷包从楼上遗失,且刚好落到哪一位主角(最好是探花)的身上,那甜甜的爱情就要从此展开了!   是,沈丽姝两辈子都没多少兴趣搞对象,总觉得男人只会影响她搬砖的速度,但她同时也有着广大单身狗姐妹的通病——最喜欢对着别人的绝美爱情感动流泪,没事就在网上忙着给别人搬民政局,只要CP换的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算算时间,沈丽姝已经快一年没磕过CP了,很需要急支糖浆来为自己补充能量,生怕错过什么绝美瞬间,整个人都趴在了窗台上,生动形象演绎了什么叫“伸长脖子往外瞧”。   哦不,她不是伸长脖子,都恨不得把上半身伸出去了,这等危险动作把沈四伯和沈大金吓得够呛,两人也顾不上继续好奇,赶紧一左一右拽着她,生怕她掉下去。   最后队伍都走出去几十米远,沈丽姝就算整个人扑出去也看不真切,沈四伯忍不住怜爱道:“姝娘既然这么喜欢瞧热闹,不如就下去看吧,我看到也有人是一路跟过去的,骑着马也没走多快,很好跟。我和大金一块陪着去,护着你,你就不会被人群冲散了。”   沈丽姝却一下恢复到工作状态,理了理被他们拽皱的袖子,“算啦,看过一下就行了,师傅也都回来了,继续干活吧。”   她可算是看出来了,这么久也没半点触发爱情故事的迹象,后面那些订了包间的小姐姐,也不可能有什么惊人之举,一路跟过去多半没有她想看的东西。   没有漂亮的小姐姐们闪亮登场,几个学神游街已经看过瘾了,就不再凑这个热闹了。   沈丽姝招呼他们干活,而工人师傅们和沈四伯大堂哥的状态如出一辙,虽然意犹未尽,但精神都比较亢奋,一边干活一边热烈聊着方才的所见所闻,搬砖反而比平时都更积极一些。   到了手工下班的时间,一个个脸上仍挂着笑容,都冲淡了打工人下班路上必备的一脸倦容。   各自欢欢喜喜的回家。   沈丽姝和沈四伯大堂哥也都是神采奕奕。   回到家里天,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小伙伴们也跟他们一样,凑热闹归凑热闹,谁也没有因此耽误正事,大家都已经准时去老地方营业了。   不过沈徐氏和弟弟们都在家,沈家旺也在他们前后脚下班回来,人还是很多,大家依然可以饶有兴味分享今日的吃瓜心得。   沈四伯今天难得的话唠一次,刚回来,都不等其他人开口,就满脸兴奋的告诉俩小侄子他们蹭上文曲星君气运的好消息,那语调激动的都快要抑扬顿挫了,看得沈丽姝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家的老实人四伯吗!老实人他妈来了怕是都不敢认吧!   沈四伯全然不知道好侄女的腹诽,详细讲完文曲星之一的探花郎若有所思回头看他们,姝娘又是如何完美机智应对、及时抓住这份气运的完整过程,还不忘添上自己的解读,“我寻思着文曲星君为何突然回头,那不正是为着咱们家刚好就有俩聪明好学的好孩子吗?虽然大弟二弟不在那里,但姝娘在呢,她可是被老爷子保佑的小福星,自己就有福气,又机灵,那那一番动作,定是被文曲星君瞧在眼里,以后保不准就来眷顾大弟二弟了。”   沈徐氏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不停地点头,“对,就是这个理儿,孩子他四伯,这次多亏了你在,不然就姝娘这没经过事的小妮子,得了天大的气运自己也不知道,更无法回来告诉我们,那咱们没把握住,岂不是错过了大机缘?”   沈丽姝起初觉得很扯,但他俩玄之又玄的对话,又让她忍不住好奇,“娘,这种机缘要怎么把握,逼大弟二弟悬梁刺股、闻鸡起舞的读书,每天不学满十个时辰不让睡觉那种吗?”   本来正眨着大眼睛兴致勃勃吃瓜的大弟二弟:……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们?   听到这么离谱的言论,饶是正在兴头上的沈徐氏,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到底不好这么快对功臣本臣变脸,沈徐氏及时把翻出去的白眼偏了一个角度,无人伤亡,才无奈的嗔怪道,“又瞎说什么胡话呢?一天也才十二个时辰,让他们每天学够十个时辰,还要不要吃饭睡觉了。这个时候你不说吃好睡好长高高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了,沈丽姝悠悠的想,徐女士心里她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怎么感觉她一会天才一会弱智的。   不过无论她是高能还是低能,都是爹娘跟前的好大儿,沈丽姝也懒得追究了,笑嘻嘻道:“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们嘛,娘快说说,这种事情究竟要怎么把握?”   “去观里请文曲星君回家,日日清香供奉,让星君看到咱们的虔诚,就不会忘记你弟弟们了。”   沈丽姝:啊这……   在她无言以对的时候,刚才大气不敢出的小老弟们,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沈进殊更是难得给他娘吹彩虹屁,“还是娘见识广,这个好,就供文曲星君!”   “别光说好,你们也要跟着拜,不然那么多信众,星君他老人家凭什么对你们另眼相待?”   沈丽姝忍不住提醒道:“娘,咱们家地儿太小,根本供不起小佛堂,啊不,这种应该叫道场?”   开玩笑,家里已经够挤的了,还要开辟出一个小单间来让他们愉快的搞迷信,沈丽姝头一个不答应。   沈徐氏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用,请尊画像回来就行,因为不是神像,就不必那般兴师动众。”   沈丽姝:“也行,您高兴就好。”既然称得上经济实惠,那就没必要阻止了,有信仰也不全是坏事,毕竟把她身上所有不科学的东西,都往老爷子保佑方面推,立刻毫无违和感了。   所以作为受益者,沈她懂得保持沉默。   于是沈徐氏继续愉快的商量供奉文曲星君事宜,沈家旺回来也听了一耳朵,对搞迷信这个话题不算热衷,现代学者研究表示,国人信仰祖先,其实是相信自己,所以沈爹常觉得祖宗保佑,本质其实是相信人定胜天,于是妻子和兄弟忙着求神拜佛,他忙着给儿子们打鸡血,“你阿姊说得对,不能辜负文曲星的眷顾,以后要越发用功学习,今儿的三位进士老爷都瞧见了吧?那才是光宗耀祖,爹娘哪天能看到你们兄弟也这样游过一回,那就此生无憾了。”   “……”躲了但又没完全躲过这劫的兄弟俩瑟瑟发抖。   沈丽姝都忍不住怜爱了,好家伙,她提的要求哥俩拿命拼一拼,还是有希望完成的,老爹这个愿望可真是比登天还难。   有心想要帮小老弟转移一下话题,这时沈四伯好像生怕他弟错过今天的盛会似的,忙问道“对了老五,你也瞧见了状元游街吧?”   提到这个,沈家旺可就不困了,事实上他进门的时候他们忙着聊天,没有注意到他当时红光满面的样子,不知道的,好像今日游街主角有他一个似的,“怎么没瞧见?今儿杏榜下人山人海,大半个汴京的人都挤那去了,我跟衙门里那帮兄弟们,也是一早就守在那边,以免拥挤之下出麻烦……”   所以他们仗着职务之便,不但围观了状元游街的盛况,顺便把榜上有名的新科进士们都围观了个遍。   想到这里,沈家旺再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当着大家的面,就迫不及待跟闺女分享道,“姝娘,你猜猜我在杏榜上看到了谁的名字?秦公子!且是二甲之列,名次比会试还靠前许多,正经的进士出身!” 第80章   开业倒计时。   从今往后, 他们也可以骄傲的与人宣布,自己也认识尊贵的进士老爷。   并且他们认识的这位,跟其他进士老爷不一样, 大部分进士老爷还要熬过漫长的选官, 最终定下前程,秦公子选官大约就是走个过场, 未来可期。   于是一聊到这个, 见过的世面越多、平时表现也越来越有沉稳淡定大将风范的的沈爹,难得又失态了一回,说到兴奋处更是双眼放光、手舞足蹈, 宛如喝了假酒。   当然听众们也往足够捧场。   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或者完全没想过这茬、只当热闹的听, 全都听得津津有味, 热烈要求沈家旺继续他的表演。   反响这么好, 分享八卦的沈家旺也一本满足, 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在捧着小脸听得入神的俩儿子那里停留了片刻, 才又想起了他们不只跟秦公子相识, 还跟这届的另一位进士老爷有着七拐八弯的关系四舍五入也算是认识了,双喜临门啊,越是情绪越发高昂的道, “对了,我们在放榜处,还瞧见了林举人和他的友人, 当时皇城门下的老百姓都快堆成山了, 许多大户人家派了膀大腰圆的健壮家丁在现场蹲守, 就林举人他们几个文弱书生, 还想凑这个热闹去金榜底下,不被挤成肉饼都是幸运的。幸好我发现了,叫上几个兄弟护着他们上前,这才让林举人那友人亲眼看看自己的名字。出来的时候,几人仍是被挤得衣冠不整、好不狼狈。不过人家也不在意这些了,那位老爷也是二甲进士,虽然名次有些危险,排到了一百五十,险之又险才没有成为同进士,一行人几乎欣喜若狂了。”   沈四伯他们功课做得足,倒也听搬砖的师傅们科普过几回进士的三档区别,不过他们不是很理解,只顾乐呵呵道,“什么进士同进士,都能当青天大老爷,这就足够光宗耀祖了。”   沈家旺也笑道,“可不是,也就金榜题名的人在意这些,那些屡试不中的,做梦都想当同进士呢。”   沈丽姝对这些上岸考生的心理不感兴趣,吃瓜就要不忘初心,忙把话题拉回正道,兴致勃勃问,“爹,那今年总共有多少进士跟同进士?”   她已经知道,每届春闱录取的人数不尽相同,当然也不会相差特别大,差额完美控制在两位数内,而多数时间只是个位数的浮动。   这具体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根据各部门对实习生的需求来调整的。   如果是,那沈丽姝就相当佩服了,不愧是传承了几千年的文明制度,就连后世的高考国考省考,不也在传承这项伟大的制度?   “这回二甲进士足有一百五十二人,三甲也有一百五十七,加上一甲三位进士及第,总共有三百一十二位了!”   沈丽姝才“哇”了一声,“才一百五十二位二甲进士,林举人的友人刚好第一百五十位,这运气委实了得,难怪要心花怒放。”   换成是她,当场表演一个范进中举式癫狂,让全世界看看她有多出息!   沈家旺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陈进士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不过搭了把手,举手之劳,这新鲜出炉的进士老爷竟拉着我道谢,说他们住在城阳会馆,过两日摆酒宴请,邀我有空也去喝一杯!”   最后这个消息可能跟前面那些光宗耀祖的大事件比起来,显得不值一提,但对在场众人而言,这个才是最震撼,跟他们家息息相关的大事!   试想一下,去年身为举人老爷他弟的尊贵客人来他们家拜访,就把沈家旺夫妻弄得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招呼才好了。这才不到一年时间,沈家旺不但和举人老爷的他弟称兄道弟,如今甚至混到了可以跟进士老爷一桌喝酒、谈笑风生的地步,真真是扬眉吐气、一日千里了。   沈爹要是真当了一回进士老爷的座上宾,下半辈子他们都有得吹嘘。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忍不住喜形于色了,沈徐氏更是喜出望外之余,还有些患得患失,紧张的问:“孩子他爹何时过去往,是不是要早些准备贺礼才好?”   沈家旺大概是已经得瑟了一路,此时看他们激动兴奋起来,他心态反而平稳了很多,头头是道的安抚分析道,“先不急,我听说他们这些书生才子,都讲究个风雅礼数,若是有心,后头应该会叫人送帖子来,否则人家许是随口应付一句,咱们就眼巴巴上门,未免太唐突了。”   眼看着大家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忙补充道,“不过我去不去不打紧,林举人应是会带大弟二弟去赴宴的,毕竟大弟二弟也都在城里,来往都方便。那贺礼还是要备的,也不必太麻烦,就买一坛好酒吧,他们文人聚会都离不开这个,估计比送其他笔墨纸砚都好使些。”   一听这话,自然轮到沈文殊和沈进殊兄弟俩昂首挺胸抖起来,大家也都眼含宠溺的看着骄傲如小公鸡的哥俩。   不管是父子中谁去现场,那都是为进士老爷贺过喜的,四舍五入就是进士老爷的熟人了,仍然值得他们骄傲一辈子!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大登科的第三日晚间,陈进士在下榻多时的会馆广邀同窗故人,竟然也没忘记让会馆的小二给仅有一面之缘的沈家旺送请帖。   而林举人也果然叫大弟子带着书童来接俩小师弟去赴宴。   于是最后父子三人整整齐齐出门了。   这天的宴会主人陈进士,应当十分的春风得意,沈丽姝他们都听奉父亲之命来接小师弟的林少爷科普了——当然不是林少爷主动八卦,而是他们这群不见外的拉着人家问东问西,对方涵养好才有问必答。   据说,这两日的陈进士付过琼林宴,得以面见天颜,拜会满朝阁老;今天又经历了同样很重要的庶吉士选拔考试。   前面就说过,考中进士之后的去处,也有着上中下之分,最好的就是去翰林院,一甲三位免考直接入翰林并被授以正式官职;但除了一甲进士外,还可以通过这场选拔考试进入翰林院,只是考进去的只能当庶吉士,没有正式官阶在身,实习三年才能转正;   考入翰林院无望,家中有关系或者自己有人脉的,还可以想办法走走关系留在京里任职;   若实在没有背景,那就只能外放了。   陈进士就是最后这种情况,毕竟往届庶吉士也只会选拔五六十人,他这个名次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同时也没背景人脉。   说起来陈进士倒不差钱,或者说家财万贯,他是闽州人士,在当地也算是士绅豪富,因此才能进京应考数年,上次落地之后发狠留京再战,于是写了一封“不中进士终不还”的家书送回老家——如今陈进士金榜题名,已是功成名就,连带着那封家书都被知情人引为佳话了,林举人这些天就没少拿这个故事鼓励弟子们,以至于林少爷在沈丽姝他们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注视下,不小心把这段也秃噜出来了。   一心一意应考的在京陈进士,在京三年不买房不租房,就带着俩书童小厮常年在会馆包房,抛开杂念,清贫度日,如此得以金榜题名——当然在沈丽姝眼里,住常年五星酒店,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陈进士的日子不要太安逸。   所以林少爷只字未提陈家背景,她也能推测出来,一个地方豪强没跑了,否则陈进士哪来的资本,让会馆掌柜和伙计几年如一日的捧着?   就小二昨天来给她爹送请帖的热情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陈进士才是会馆的大老板了。   可惜陈氏再有钱,到了权贵如云的汴京也排不上号,就要进入任命的关键阶段,陈进士根本没有关系可跑,倒是可以砸钱开路,不过听林少爷的意思,陈进士跟林举人一样在意清名,不屑于这般钻研。   想他堂堂二甲出身,最差也是出任一方县令,吏部再怎么着,给他安排的地方总不会比同进士,和那些通过补缺上任的举人都不如,如此陈进士就满足了,他们这种文人比起肥缺,更在乎能不能施展抱负、实现当年求学的愿景。   反正本朝开国至今,还没有堂堂进士选不上官的例子,哪怕后面干的不行被贬谪罢黜,也要先给他们上岗的机会。   成绩越好的越可以任性。   超水平发挥的陈进士就这样躺平了,无欲则刚,考过人生中最后一场重要考试,别人还在为结果患得患失,或者绞尽脑汁结交靠山,佛系如他却当天晚上,就迫不及待的招呼小伙伴齐聚一堂、不醉不归了。   因为心情好又不差钱,陈进士干脆把沈家旺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也叫上了。   当然人家只请沈爹,而没有算上当时跟沈爹一起帮忙的小吏,可见还是在给好友林举人面子。   也是多亏了林举人师生几人,沈爹这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头一回乱入学霸高端局,在席上不说如何的如鱼得水,却也没什么违和感,吃吃喝喝、推杯换盏,看看学霸大佬们平时怎么装逼怎么飞,可算是大开眼界了。   酒足饭饱回来,沈爹居然也没空手,还带来了一副新科进士的墨宝。   他们应酬回家时,沈丽姝早已洗洗睡了,天大地大也没有她早睡早起来得重要。   第二天照例早起搬砖,沈家旺也是这个时间起床准备上班。   这两个多月,父女俩的作息倒是完美同步了,只不过沈爹白天不忙可以在单位摸鱼小憩,比沈丽姝他们搬砖轻松多了,沈爹晚上还能拥有一些夜生活,沈丽姝他们下班回家却宛如一条死狗,只能争分夺秒的睡觉续命。   这大概就是铁饭碗和打工人的区别了。   沈丽姝刚起来洗漱,就看到已经擦过手脸可以去吃饭的老爹,一个劲站在旁边朝她笑,笑得她莫名奇妙,“爹你怎么了,是昨晚喝高了,到今儿还没酒醒吗?”   沈家旺:……   他本来是欢欢喜喜邀功的,不想听到闺女如此揣测自己,简直是晴天霹雳,当时就吹胡子瞪眼了,“瞎说,爹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吗,你们姐弟几个长这么大,何时见爹喝高过?就算不小心喝多了,那么点醉意,一晚上早散得干干净净了。”   “嗯嗯您说的都对。”看到老爹急了,沈丽姝秒变乖巧脸,努力配合维护老爹身为男人的自尊。   沈家旺:??   他闺女笑得很甜美,说的话也没毛病,但他怎么就感觉哪里不对?   算了,不管那么多,沈家旺还是放下怀疑,正色道,“爹要给你看个好东西,快去洗漱吧,别耽误功夫了。”   沈丽姝也不是那种不分场合的杠精,见好就收,并配合的加快了洗漱动作。   等她洗完来到餐桌坐下吃饭,沈家旺忙放下吃到一半的早饭,去屋里把那副宝贝的字用双手捧回来展示,“这幅字是陈进士亲手提的,姝娘你看是不是极好?”   听到是进士老爷亲手所写,同样在吃饭的沈四伯和沈大金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围观了,虽然知道进士老爷才高八斗、学问精深,人家的东西他们多半看不懂,但瞧热闹不一定非得懂嘛。   然而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字他们不但看得懂,还非常熟悉,两人活像是见了鬼,难以置信的看向沈丽姝求证:“这,这不是咱们店的名字吗?”   是的,二甲进士的珍贵墨宝,上面赫然写着“小郎君烧烤”五个大字,笔力遒劲、龙飞凤舞,识字不多的人可能要多看一会儿才能认出来。   沈四伯和大堂哥的反应,也算从侧面证明沈丽姝坚持所办的扫盲班初见成效,至少全班最差的几个同学也都学会了辨认自己的名字和店名。   不过沈丽姝现在却顾不上表彰自己,她看着这幅字,也难得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陈进士如何会愿意写这么一幅字?”   沈家旺瞧见闺女果然也被惊呆了,很是自得一笑,“昨晚酒过三巡,会馆掌柜又送来一桌美酒佳肴,只为求陈进士一幅字,我看气氛正好,也大着胆子提了一句,不想在场好多都吃过咱们家的烤肉,闻言纷纷替我出言,盛情难却,再有林举人的面子,如此才能成功留下进士老爷的墨宝。”   “姝娘你瞧,这几个字写得如此潇洒大气,又是进士老爷亲笔所书,用来给咱们做牌匾岂不是恰到好处?以后客人进店问起来,就可以大声告诉他们是进士老爷的作品,说不定能引来更多读书人的光顾呢。”   沈丽姝猛点头,“爹说得太对了,就这么办,待会出门就把这幅字带上,去找老师傅给做成牌匾。”   自己的建议得到了闺女的认可,沈家旺越发得意了,小心翼翼将字卷好放到旁边,“那就交给你了,这几个月你领着伯父堂哥和一批工匠修缮铺子,怎么安排、需要添置或拆除什么部位,全都能自己拿主意,并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来不需要我们这些大人操心,爹知道你的本事远不止于此,那这次爹也不插手了,你自己就能找到靠谱的师傅。自己找的师傅自己尽管提要求,毕竟要做什么样的招牌,没人比你更清楚。”   “不过爹还要叮嘱你一句,这手稿很难得,昨儿一晚上,陈进士也只写了五幅,咱们这幅最好留作收藏,你们找那种能承诺原封不动拓印下来、而不损伤原稿的师傅,可记下了?”   眼看着已经比平时出门的时间迟了好几分钟,沈家旺冒着上班迟到的风险,也要这么洋洋洒洒叮嘱她好大一段,可见对这副墨宝有多么重视,怕是奔着当传家宝收藏去了。   但这样了,他仍愿意把原稿交给沈丽姝去安排,而不是自己亲自出马,更加证明了老爹对她无与伦比的信任,沈丽姝都快被这如高山般深厚伟大的父爱感动了,保证圆满完成任务。   “爹相信你。”沈家旺笑着点点头,也顾不上坐回去了,端起还剩小半碗的早饭两口倒进嘴里,一抹嘴,便匆匆出去上班了。   沈丽姝很快也吃完了,亲自抱着这幅珍贵的字,和沈四伯大堂哥去继续整理店铺了。   他们开工太早,除了一些做早点吃食的店子,别人都还没开门营业了,所以沈丽姝要把东西先带到店里,等忙上两个小时,九点十点以后,各大店铺基本都开门做生意了,她再去街上找找老爹说的那种老手艺人。   在商圈中心就是方便,周围衣食住行用,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专做牌匾招子的也有几家,沈丽姝不担心找不到符合要求的。   去店里的路上,沈四伯和大堂哥还乐呵,“这幅字可真是来得巧,咱们店子修缮得差不多了。”   “是真巧,刚好姝娘还没去请人做牌匾,不然现在就浪费大好机会了。”   沈丽姝也觉得一切来的刚刚好,她最近做什么都很顺,仿佛老天爷亲自给她开了后门一般,不成功就有鬼了。   就连找的装裱师傅也相当优秀。   那家店离沈丽姝他们隔了一条街,倒也不算远,走巷子只要一刻钟,也是商业中心的老字号了,有口碑也有服务,就是价格也比同行高一些,但是一分钱一分货,工作质量和效率都没得说,人第一天就拓好字体,主动跑店里把原稿还给沈丽姝,第二天更是连牌匾也做好了,按照她的要求系上大红绸缎送过来。   沈丽姝觉得专业的活儿就要请专业人士来干,又花了几个钱,请俩负责帮师傅送牌匾的徒弟帮忙安装。   刚好店里装修各类工具还在,俩徒弟也不用再回去搬东西,就在她的委托下将其挂好了。   店门口正式挂上了牌匾,装修工作也圆满落幕,接下来就是从上到下大扫除、添加各种家具装饰,以及疯狂采购各类设备,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炉灶、料理台、锅碗瓢盆和餐具。   不过同样的上班,买买买可比在施工现场灰头土脸搬砖来得愉快多了,沈丽姝是有很多消费能力在身上的,不考虑资金的话,她觉得自己能把大半个商业街搬空。   于是这之后的日子,沈丽姝工作劲头越来越足,也更觉得自己干啥都顺手了。   但有个好消息是客观存在的——自打挂上牌匾,他们在这条街立刻拥有了存在感,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像突然就注意到了这里。虽然汴京的酒楼茶馆都是晚上最热闹,但白天也不是没生意,从早到晚都有人光顾这条街,看到熟悉的招牌,沈丽姝他们又开着大门在里头忙碌,这些陆陆续续有老顾客不见外的跑进店围观。   不等沈丽姝开始推销,他们就一脸期待的急问哪天开张,有没有什么酬宾安排。   沈丽姝一看这是迫不及待要给她送钱了啊,立刻摆出营业笑容,神秘表示他们期待的活动在不久的将来了,具体不能多少,因为要给广大顾客一个惊喜,但她保证活动力度空前绝后、亏本大酬宾,入股不亏。   具体开业日期同样不能透露(因为他们自己也还不知道),但开业之前会广而告之,当天还会请人来门口表演庆贺,保证他们走过路过就不会错过。   熟客听她信誓旦旦,只当是早有章程,一切安排也这般有条不紊,对待顾客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用心,遂都放心的回去等通知了。   他们哪里知道的,沈丽姝胸有成竹的那份“企划”,才新鲜出炉不超过十分钟,根本就是现编的!   不过等到开业那天,一切就都完善并落实了,所以沈丽姝信誓旦旦、毫不心虚。   这天沈丽姝又在布置三楼的装饰,这里看似招待不了几桌客人,却最是需要用心,为了了解有钱人的品味,她甚至斥巨资去别的酒楼茶馆卧底消费,学习人家的包厢布置和VIP制度。   当然了,卧底归卧底,包厢消费也是真金白银的,沈丽姝跑了好几家,轮流把小伙伴和父母都带上去享受了一回。可惜小老弟们运气不好,还没等到她开始挥霍,就已经被老师揪回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其实陈进士的工作还没落实,林举人本来是准备等待结果出来,好及时为其庆祝并践行的。可惜家中来信,老母近日身子又不大好,虽说林老太太每年小病不断,但百善孝为先,林举人不可能对母亲的病情无动于衷,遂当即辞别了好友,并约定赴任若不走水路,出城必经过通许,到时一定要去他家做客。   然后林举人匆匆回家为母侍疾的同时,还不忘把歇了小半个月的学生们一并带回去,这其中就包括了大弟二弟。   小老弟运气如此不好,沈丽姝除了掉两滴鳄鱼的眼泪,之后该干嘛干嘛,跑了四五家高档餐厅,花了二三十两银子,她终于对VIP包房的布置有了一点心得,这就开干了。   沈丽姝忙得热火朝天,突然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负责楼下布置的哪个小伙伴有事找她,为了应顾客的要求尽早开张,沈丽姝让小伙伴们把重心转移一些到这边,轮流安排人手来店里帮忙布置,一楼二楼每天都有七八人忙碌,有事就找总指挥,她业务越来越繁忙了。   但这时沈丽姝回头去看,来人居然是好久不见的秦叔叔,沈丽姝可开心了,当即把手头工作一扔迎了过去,“秦叔叔怎么突然来啦,近日不忙吗?” 第81章   眼瘸的竟是她自己!   数月不见, 他已经是二甲进士,今非昔比,秦郁松还以为姝娘会同其他人一般, 见了他态度既热情又小心的迎合奉承, 没想到只有她一如往常,还是那么亲切乖巧的喊他“秦叔叔”。   好像他不管金榜题名还是落地, 身份始终不变, 依然是她尊敬爱戴的那个秦叔叔。   其实沈丽姝未必不想以他如今的身份来称呼,浅刷一个好感度。   只是她作为小萝莉,要是跟着大人喊进士老爷, 听着太油了, 她叫不出口;也不可能喊进士叔叔,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参加作文比赛, 题目叫《我的进士叔叔》了。   考虑了不到半秒钟, 沈丽姝当机立断选择维持原状。   亲爱的秦叔叔这些日子想必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众星捧月。   毕竟是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古时是一日看尽长安花, 当下是一日看尽汴京花。   总归都是花团锦簇, 这些鲜花和掌声,秦叔叔怕是都看乏味了,咱还是走朴实无华的路线, 说不定还让人耳目一新呢。   但沈丽姝却不知道,对于秦郁松这种骨子里带这些清高孤傲的才子,她这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优秀表演, 才不是另辟蹊径, 分明就是对症下药, 可把他秦叔叔感动的, 几月不见的疏离感一下就冲淡了,脸上那淡然矜贵的微笑收起来了,再不见笑意,但脸上却是沈丽姝更熟悉的温和神情,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参加了一位同年的饯别宴,才散了席准备回去,经过此处,看到你们的牌匾,索性进来瞧瞧。”   沈丽姝知道,今天在楼下的是沈大山和沈大力几个,他们虽然不太会来事,有时候业绩还打不过新来的,存在感不是很高的样子,却是实打实的团队元老,秦公子第一次去家里撸串,就是他们一块招待的,去年他考试压力还没这么大,也会隔三差五光顾烧烤摊,小伙伴们不但认识也挺熟悉他了,所以才会不声不响让秦叔叔他自己上楼。   秦叔叔自己也不介意这种“怠慢”,还挺自在的样子,沈丽姝就知道怎么投其所好了,笑眯眯道:“对呀,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经营了,不过夜市的摊子也会保留,两边一起做。秦叔叔还是第一次进来呢,不如我陪您四处转转?”   “行,正好我也想瞧瞧。”秦郁松从善如流的颔首道,“先前听你齐叔叔偶然提过,说你买了个铺子自己开,只是我当时也无暇关注。不想竟是间这么大的铺子,姝娘,你和这些兄弟们可真叫人刮目相看呐!”   沈丽姝一边领着他去各处参观,一边不忘谦虚道,“多亏了客人的关照,您和齐叔叔也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和鼓舞,要不是秦叔叔当初用三百两支持开店的那番话,给了我莫大的信心,我们不也不敢这么大干一场,那就没有今日了。”   提起这桩旧事,秦郁松也丝毫不见芥蒂,莞尔一笑颇为洒脱,“你是想说我眼光好,相中了你们这匹千里马吧?”   沈丽姝低调一笑:“您说的都对。”   秦郁松:……   没想到小丫头越长大越皮,但他也着实被逗得开怀大笑了,笑完还颇为点头,“虽然不够谦虚,但你说的对,我眼光委实不错,只是还是看低了你们,本以为你们不需要资助,三两年后也能得偿所愿,不想才半年就做到了,委实叫人出乎意料。”   听着未来注定要身居高位的秦叔叔这么夸自己,沈丽姝都要忍不住膨胀了。   但她主动提起这个有可能让自己翻车的危险话题,只为了进入下一个话题,可不能随便膨胀,赶紧卖乖道,“秦叔叔有所不知,最初的我们委实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做生意像探囊取物般轻松,出摊没几天就尝到苦头,赚的每一文都是血汗钱,太辛苦了,当时就后悔说了大话,好想再去告诉您我们不想努力了,可是不好意思……直到前两个月听说秦叔叔在准备今年的春闱,我们才格外庆幸没有去打扰您,否则如此关紧时期扰了清净,从而影响秦叔叔的科考,那我们可是大罪过了。”   秦郁松好笑道,“如此说来,秦叔叔竟是要感谢你们的不打扰之恩了。”   沈丽姝嘿嘿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秦郁松无奈的指指她,“我看你的神情,分明是很敢当。”   不等沈丽姝接话,他旋即又笑道,“不过有件事秦叔叔确实要感谢你,也是同你们的相处,让我想通了治学更需要一张一弛的道理,这几个月里劳逸结合的温习,颇有所得,因此才能厚积薄发,从万千举子中脱颖而出。”   沈丽姝心想她就知道,自己作为开心果,为秦叔叔枯燥煎熬的备考生涯注入能量,帮助他提高学习效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抱个大腿不过分吧?   忙趁热打铁的问:“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秦叔叔的任命可曾有消息?”   “没有任命,下月开始入庶常馆学习。”   沈丽姝惊讶的眨了眨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翰林院吗?”   秦郁松好笑道,“这说的什么话,姝娘你从小在京城生活,怎会没见过翰林院?不过我们并非入翰林,只是在馆内进学三年,三年后散馆仍有考核,上等留馆授予官职,如此才能称之为翰林,中下等只能入六部了。”   沈丽姝: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只能入六部?殊不知多少官员做梦都想入六部呢!   不过这里头的门道她也终于搞清楚了,“所以秦叔叔要三年后,才能成为‘非翰林不入内阁’里的那个翰林?”   “你这一套一套的话,都是从哪儿听说的?”秦叔叔很是无奈,“连非翰林不入内阁都知道了。”   沈丽姝还挺紧张:“难道不是吗?”   那么多电视剧不能连这个都瞎编吧?   “是这个理,但不能这么说,寒窗苦读是为了学以致用、造福一方,因而为官须得德才兼备、克己奉公,最是忌讳志大轻狂之辈。”   沈丽姝知道有这么回事就满意了,很是乖巧听训,中途还做了个封口手势保证不乱说,皮的不行,看得她秦叔叔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到底只是个小娘子,又不用入朝做官,倒也无需这般上纲上线,秦郁松叮嘱几句,见她也听进去了,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笑道:“此番入庶常馆的同年无一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还差得远,不过是侥幸选中,姝娘你这般放话说我必入翰林,叫认识之人听见岂不是笑掉大牙?”   沈丽姝不遗余力的吹彩虹屁,“我肯定不去外边说,但是秦叔叔在我心里是最有才华的,三年后留馆人员中定有秦叔叔一个!”   “你个小妮子,也就读了一年书,懂什么是才华吗?”   沈丽姝一脸骄傲,“我但懂,还看得出来秦叔叔特别擅长考试,我记得会考放榜你还在第一百左右,杏榜就进前七八十了,这次朝考应该只取前五六十名吧?如此种种,充分说明了秦叔叔是遇强则强的类型,三年后您一定也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不得不说,沈丽姝这份迷之自信很有感染力,并且作为从小考到大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的数据分析也挺有理有据。秦郁松本人其实也发现近来顺风顺水,但他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说是如有神助也不甚贴切。   直到“遇强则强”这四个字,让他豁然开朗,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也被说得颇有些意气风发,笑盈盈拱手:“那就借姝娘吉言了。”   沈丽姝兴奋的搓着手,仿佛已经看到了秦叔叔成为朝堂大佬、而她躺着被带飞的一幕,“如今秦叔叔前程已定,往后再遇着什么事,就不怕会耽误您的前程啦。”   铺垫这么多,她终于穷图匕见了。   可惜秦郁松被灌了那么多迷魂汤,不说晕头转向,此时也丝毫不知危险来临,随口问道:“你指的哪方面?”   “比如说在开几间店?”   秦郁松挑了挑眉,抬眼打量了一圈周围,便道,“我瞧你们这铺子也整理得有模有样,最迟这两个月就要开张了吧,怎么还想着再开几间店,这么大的铺子不够你经营的吗?”   沈丽姝理直气壮:“做人最要紧是不忘初心,赚钱的事,怎么能叫满足呢?”   秦郁松:……   要说他这类锦绣膏梁堆里出来的公子哥儿,如果不是生性纨绔放浪,那必然是另一个极端,清雅高洁,视金钱如粪土。   秦郁松显然是后者,他从小就跟汴京城里的衙内纨绔们玩不到一块,而是喜欢结交文人学霸,也染了一身读书人的毛病,很少把身外之物挂在嘴边。   第一次见面就要给沈丽姝三百两投资,算是很难得破例了,毕竟他虽家世优渥,也还没高高在上到何不食肉糜的地步,民生疾苦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沈家那条件在高官子弟眼里,跟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   亲眼见到那样的生存状况,清高如秦郁松,也很难不理解沈丽姝带着兄弟们努力赚钱的动机,因此第一面,他就把他们和平日来往的人区分开来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才会一反常态,甚至用实际行动支持孩子们经商。   然后一开口,就打算无条件给刚认识的他们资助三百两,如此人傻钱多的行为,连沈丽姝都看得出来,这位秦叔叔简直跟她上辈子认识的“马叔叔”一毛一样,眼里根本看不到钱!   当然秦叔叔是言行合一,行动足以证明一切。   这样的人,一般也不太喜欢那种把钱挂嘴边的人。沈丽姝知道自己可能要踩雷,才会铺垫这么久才直入主题。   不过在前面的对话中,秦叔叔并没有对她“贪得无厌”的嘴脸表示出半点反感或不适,她就知道稳了,自己作为“秦叔叔看着成长起来的孩子”,果然是有特权的。   沈丽姝搞事能这么风生水起,跟她擅长看人脸色、抓住时机得寸进尺的技能脱不开关系,于是就大大方方坦白了,她就喜欢赚钱。更是凭自己双手堂堂正正赚钱,没什么不能坦白的。   而秦郁松也一如她预料,看着小妮子确实还如初见那般,身上带着没有什么能难道她的一股冲劲,不见反感,只是摇头笑道:“原来是这么个不忘初心。”   沈丽姝眼巴巴的看着他:“秦叔叔答应我吗?”   秦郁松沉吟半晌,还真点头了,“你也是我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还叫我一声叔叔,此番和盘托出既是对我这个叔叔的信赖,举止倒也不失为率直可爱,那秦叔叔也在这里答应你,往后不算过分的要求,秦叔叔帮你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沈丽姝却只知道眨眼睛,完全忘了反应。   好家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叔叔这番话爹味太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才是亲爹呢!   难道秦叔叔在体验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养成的快乐,以至于年纪轻轻就得了一种名为“亲妈眼”的病?她这么财迷心窍,他也能看出率直可爱,而不是商人都有的铜臭味?   不过秦叔叔年纪轻轻就眼瘸了,她小姝娘或成最大赢家,沈丽姝高兴坏了,赶紧把恨不得咧到耳根的笑意收一收,正色道,“秦叔叔放心,我不会提让您为难的要求,以后找您肯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   秦郁松冷不丁笑道,“像你齐叔叔不干活拿干股那种?”   沈丽姝:……   她还以为这事做的很隐蔽,只有两家人自己清楚,没想到号称闭关备考的秦叔叔都知道。   以为是个青铜,原来这家伙是个王者,好家伙,眼瘸的竟是她自己!   但她还是很快接道:“您不喜欢这种方式吗?”   “挺好。”秦郁松调侃道,“以前我出钱给你们投资,你们不要,以后你们生意越做越大,我一文不出都能拿分红,是我赚了。”   沈丽姝:你可能会赚,但我绝对不亏!   于是资本家老毛病又犯了,才给秦叔叔画了个又大又圆的饼,反手就把人家拉来当免费劳动力了,“既然如此,秦叔叔帮我们瞧瞧如何,有些摆设装饰我们自己拿不准,您能帮忙参详那是极好的。”   之前还是带秦叔叔四处参观,一言不合就使唤上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秦叔叔还挺高兴,觉得便宜大侄女这是不见外的表现,欣慰之余,真给了一些宝贵意见。   他对这里窗明几净的用餐环境给予了高度肯定,表示就算不吃东西,窗外景致这般优美,也愿意约上三五好友来此处闲坐畅聊。一二楼大堂的桌椅瞧着虽新奇,但一应用具布局合理,习惯了会发现比传统的样式更舒适些,并无可指摘之处;倒是三楼包厢,的确需要多花些心思。   秦郁松中肯的点评道:“姝娘,照你的设想,三楼布置简约舒适,再多用鲜花点缀,野趣是有了,但还不够风雅,书法字画和琴瑟琵琶也该准备一些。”   沈丽姝知道,时下读书人要求君子六艺,音乐素养也很重要,连带着乐器也成了流行的装饰品,就像现代人用书柜当摆设刷逼格一样。   乐器这个她只是没想到,现在被提醒了,也不觉得如何为难,毕竟它们是摆上架子当布景板的,一般也很少有人闲得去研究乐器的档次,她不买那种粗制滥造的,做工只要过得去,摆在那里风雅的感觉就出来了,并不麻烦。   可这个书法字画,着实难为她这个半文盲了。   沈丽姝这半年多堪称立志,坚持搞事业和开扫盲督促小伙伴们上进的同时,自己还要以身作则带头进步,读书练字样样不落下。   她如今写的字,已经是全家最有水平的了,连正儿八经走科举的小老弟都比不上她,堪称天赋异禀,加上勤学不辍,大有不练成书法大家不罢休的架势。   可是,书法这种事,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沈丽姝所谓全班最好的水平,拿出去依然只是个初学者,进步神速也只能跟小学生比一比,实际上写字工整跟写字好,中间隔着天堑般的鸿沟,要不是秦叔叔陆续送来了精美的字帖,勾得她有兴趣临摹练习,否则就沈丽姝写的那一笔全靠硬凹造型、没有半点技巧的字,在严格一点的老师那里书法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总之作为文学素养基本没有的学渣,沈丽姝对挑选书画作品一点信心都没有,毕竟自家还没富裕到砸钱解决问题的地步,想要少花钱办大事,就怕到时候反倒闹了笑话。一幅字画水平好不好,挂在这个场合是否合时宜,他们学渣不懂,懂的人却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沈丽姝为此也纠结过,之后还是决定扬长避短,既然不会挑好作品,那就不要字画了,有些时候,不出错比锦上添花来得重要。   但现在秦叔叔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可就不客气,张口就道出了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实情,可怜兮兮拜托秦叔叔义务揽下这份工作,然后被对方顺势叮嘱了一通读书的重要性,“也别光顾着经营生意,你年纪还小,正是学习的好时候,不该辜负如此天赋和大好光阴。”   沈丽姝一如既往的乖巧听训,“学着呢,秦叔叔送来的字帖我都有认真练,并无懈怠。”   “那你倒是游刃有余,也别光练字了,身为女子,琴棋书画都该学一学,改明儿我让人再送些东西去你那儿。”   沈丽姝:……   秦老师的谆谆教诲她可以洗耳恭听,反正左耳听完右耳朵就出了,可是一言不合加功课也太惨绝人寰了吧,她爹娘都不指望她未来相夫教子了,秦老师居然还要她精通琴棋书画,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沈丽姝小脸上写满了悲愤,看得秦郁松忍俊不禁,“你答应好好学,那三楼这几间屋子的字画摆设就不必操心了,秦叔叔帮你弄来。”   “真的吗?”沈丽姝可耻的心动了。   主要是她都把秦叔叔当一座极具潜力的政治资源来规划了,这辈子抱上大腿就不打算松开,以大佬好为人师的毛病,她跑得了初一,也跑不了十五,早晚都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能骗点好处倒也不错。   秦郁松轻轻颔首:“改天我让人把你们所需的东西,和颜料画稿等一并送过来。”   也就是说好处费到手的同时也要接受学习的苦,要么两样都没有。还真是老谋深算,一点不叫人钻空子,沈丽姝很纠结,可是想到那些字画乐器能让她剩下怎样一大笔开支,就还是咬牙点头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想了想又道,“秦叔叔也别太破费了,我们这种吃饭的地方,也无需那么风雅,您觉得还行的书画作品就差不了,要是弄那些名贵的过来,可就暴殄天物了。”   她本意只是请他帮忙出个主意掌掌眼,他直接一手包办,然后就反手给她增加了成倍的课程,这要是再送些名贵的书法,岂不是卖了她都还不起?   秦郁松不知道她的险恶心思,还颇为受用的点头,“你放心,我只寻那些同年好友的作品,虽不甚名贵,但实力皆为不俗。”   说到这个,他突然笑道:“对了,姝娘你既说不懂字画,可我瞧着牌匾上的字颇有几分水准,不是你们请人写的吗?”   沈丽姝实在不想聊学习的事了,闻言立刻小嘴叭叭:“是我爹应邀赴宴的时候请主人写的,那位跟秦叔叔也是同年呢,不知道认不认识?”   秦郁松听她竹筒倒豆子说完这位陈姓同年的事迹,倒也含笑点头,“是个妙人,我竟未曾结交。”   沈丽姝只当他是随口客气,没当真。他们叙旧也有小半个时辰,在一旁安静等候书童忍不住催促道:“少爷,老夫人他们还在家中等您呢。”   就此分别。   三日后,秦府的人浩浩荡荡抬了几口箱子到店里。 第82章   “这么好的店,做夜宵才是最有前途的!”   四月十一, 天气晴。   巳时末午时前夕,沈丽姝领着严阵以待的小伙伴们推开了店铺大门,标志着本店正式开始营业。   这是沈丽姝她娘特意请大师算的黄道吉日吉时。   她很怀疑这位大师跟她一个地方来的, 因为按照现代算法, 大师给的吉时,精确到分刚好在十点五十八左右, 放到现代, 这四个数字表示一路我发,老板们开业都喜欢选这个。   选择性迷信如沈丽姝,同样觉得这个时间刚刚好, 又喜庆又不耽误做生意。   要是那大师告诉她娘晚上十一二点才是吉时, 说破天了她也不会搭理。   随着大门打开, 准备好的舞狮队也敲响锣鼓舞动起来,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让他们家成为了这条稍显安静的街道上最靓的崽, 立刻吸引来了围观群众。   只可惜这么快赶来看热闹的, 基本都是这条街的商户, 凑热闹归热闹, 他们可不会带头进店给同行送业绩。   沈丽姝穿着和小伙伴们统一的崭新制服站在店门口,颇为轻松欣赏着眼前的优秀民间表演,对无人问津的场面, 她心里丝毫不慌,还反过来安慰旁边一脸严肃紧张的小伙伴们,“放轻松, 现在还早, 不会有人一大早就想吃烤肉的, 咱们现在只管欣赏舞狮表演, 半个时辰后吃饭,再去楼上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才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下午和晚上的挑战。”   她身后的沈大柳幽幽问:“中午真的不会有客人来吗,那咱们为什么要这么早开业?”   “开业头三天是特殊情况,咱们花大价钱请来了舞狮队,可不能辜负如此优秀又热闹的表演。看到舞狮队头顶举着的‘小郎君烤肉店’牌子了没?让他们这三天轮流去各大街巷舞一圈,不出三日,咱们的店开业的消息,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毕竟他们这条街的同行们都忍不住被表演吸引过来了,给他们店门口贡献了一份人气,此举充分说明了人类的本质就是凑热闹,舞狮队再去街头巷尾转一圈,无声无息就完成了植入广告,还不像举着大喇叭去别人楼下打广告那么拉仇恨值。   除了有点伤钱,没别的毛病了!   小伙伴们也才恍然大悟,这么贵的舞狮队,价钱按时辰算的,听说别人开业都定一两刻钟的表演,他们姝娘却一定就是一个时辰,而且连定三日,如此奢侈的行为,原来不是为了好玩,而是有深意在的。   想象了下汴京百姓都被舞狮队吸引,纷纷出来看免费表演,实际却被他们姝娘安排得明明白白,被塞了满脑袋开业广告,大家就忍不住为姝娘层出不穷的鬼点子惊叹。   突然觉得舞狮队一点也不奢侈了呢,能让他们的店在城里名声大噪,连演一个月又何妨?   大家高高兴兴畅想着未来,张彬小声提醒道:“姝娘,让舞狮队去街头巷尾表演是好事,只是就怕他们收了钱,离了咱们的视线,就不好好办事了,咱们自己人跟着也安心些是不是?”   沈丽姝每天忙到飞起,开业前装修采购布置和员工培训,统统都要她亲力亲为,隔三差五还要关心烧烤摊的情况,以及被秦叔叔疯狂加塞的学习课程,简直比国家元首还忙。   因为事情总是越做越多,以至于不断的招小伙伴加入,她的工作却丝毫不减轻松。   她是准备了一系列比较完善的营销方案,只是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尤其沈丽姝也还处在理论王者到亲自实践的过程,有些安排不落到实处,谁也不知道能否十全十美。   不过总算她还是有点先见之明,提前几个月就把新员工招进来适应搬砖生活,以免真需要他们派上用场时手忙脚乱,还这批新人中运气不错也捞到几个好苗子。   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大家群策群力,她不小心疏忽的地方总有小伙伴发现并及时提醒,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正是这份齐心协力,才让他们顺顺当当到现在,在工作上面几乎从未翻过车。   沈丽姝欣慰的点头,“你说的是,让四伯和阿武哥跟上去瞧瞧,顺便带上钱,他们工作态度好就先把今日的尾款结了。”   沈四伯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过这次监工的主要负责人是表哥王武,共事两个多月,沈丽姝已经知道他有特殊的认路技巧,有王武跟着舞狮队出去,一来不管去多远的地方,他都能轻松带着沈四伯回到店里,二来,舞狮队中途要是试图摆烂,去重复的路线表演,也能被他及时戳破。   被委以重任的王武也是跃跃欲试,搓着手道:“太好了,这三天我可以趁机把整个汴京都逛遍,以后就没有咱们店里接不了的送餐了。”   王武这个认路的本事,以往并不值得称道,只在他和小伙伴们去林子玩闹时能派上用场,或许让他在玩伴们中取得老大的权威,但更多的却是他调皮捣蛋的有力证据。   直到进城以后,他这项被家里长辈归结为不务正业、调皮捣蛋的“特长”,竟然真的派上了大用场,这两个月加起来远超十贯的工钱和奖金,就是对他最有力的褒奖。   赚到了钱,王武当然高兴,他还记得清明回家时娘看到他带回去的工钱,笑着笑着,眼泪一下就从眼眶里涌出,怎么擦都擦不掉,他越安慰娘哭的越伤心,偏偏还要勾起嘴角叫他别担心,说她那是高兴的眼泪。   可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娘对着自己哭,心里沉甸甸的,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事后在姝娘的扫盲班里学到了一个成语叫喜极而泣,王武才知道,他娘原来没骗他,她真的是欢喜到泪流不止的。   那次之后,王武终于不是听父母和长辈们的叮嘱,已经真正意识到自己得到了怎样一个机会——这一个看似小小的举动,就足以改变他下半辈子的命运。   他无比珍惜,也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工作,让爹娘也都过上好日子。   但比起金钱,王武其实更热爱上班的感觉。他喜欢拎着食盒穿梭在大街小巷,将烧烤送到等待已久的顾客手上,那些顾客看他年轻又干活麻利,总是要夸奖几句,还要专门给他跑腿费。   钱不钱不打紧,他就喜欢这种被人肯定的感觉。虽然也免不了遇到几个鼻孔瞧人的家伙,那时他就会用姝娘的话安慰自己,这样高贵冷艳、目无下尘的人物,还不是要吃他们家的烤肉、眼巴巴给他们送钱?   这么一想,非但不生气,还觉得扬眉吐气了呢。   回去更有姝娘和大家充满佩服的眼神和溢美之词,把他夸得晕乎乎,王武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自豪。   他愿意给顾客送一辈子外卖!   如今的他也有个伟大的目标,有生之年要把他们家的烤肉,送进汴京城的千家万户!   就是让知道他这个小目标的沈丽姝无数次想吐槽:瞧把你能的,有本事把外卖送到皇城里去啊。   不过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尊重祝福锁死吧,尤其是今天这开业的好日子,还是不当杠精了,沈丽姝露出尊重的微笑,“挺好的,舞狮队再演一炷香就要去别处了,你们也准备一下吧。”   感觉被鼓励了的王武蓄势待发,只沈四伯还不大安心:“姝娘,我跟阿武走了,要是你们忙不过来怎么办?”   “上午没几个客人的,你们放心,早点回来吃饭啊。”   见她说得这么轻松,沈四伯才安心跟着舞狮队离开。   表演队伍一走,门前的热闹也大多散了,只有自己人不肯离开,杵在门口当气氛组,沈丽姝闲得没事又开始画饼,“熬过这开业大酬宾的三天,咱们以后就不用早起了,或者说不用这么早来店里,可以吃过午饭,再过来准备晚上店里和摊子上需要的食材,那就还像以前出摊一样,会轻松很多了。”   可惜小伙伴们这次对她的饼消化不良,尽管姝娘说了好多次他们的生意集中在晚上,哪怕开了店也改变不了这个规律,但他们还是忍不住心存幻想,“这么好的店,只做晚上的生意也太可惜了。”   沈丽姝却是信心满满:“这么好的店,做夜宵才是最有前途的!”   话刚落音,便有人挥了挥手中的东西弱弱问,“小娘、小东家,现在是开张的时辰吧?前儿去你们摊子上,有个小郎君送了这个给我,说是开业前三天来,凭此券享受全场半价?”   沈丽姝:……   生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沈丽姝觉得有点脸疼,但是免费的客人上门,她还是坚强的摆出了职业微笑,“是的,您是本店第一位贵宾,除了全场半价福利,另有豪礼相送,让我们的人为您好好讲解,这边请——”   小伙伴们被沈丽姝关在店里集中培训了小半个月,还在开业前搞了两场大型模拟考试,第一场把亲朋好友和小伙伴们的家属都请进来免费吃喝,唯一要做的是就是扮演顾客,让他们提供服务;第二场则是请了相熟的街坊邻居和沈爹的同僚好友。   这两场模拟考试全都座无虚席,尤其是第二场,大部分都是陌生人,对沈丽姝以外的小伙伴来说,跟普通顾客也没差了,模拟期间状况百出,很有些焦头烂额。   但好在两场模拟都顺利过关了,有点磕巴或者小状况在所难免,熟能生巧,但大家干多了就能避免很多错误。   沈丽姝还是以肯定为主,给他们都打了及格分,而小伙伴们经过实战演习,心中也有了谱,知道开店也只是比摆摊需要更多的讲究服务态度,他们虽然还不够擅长,但在夜市摊上也都能独当一面了,在店里招待客人想必也会慢慢适应的。   小伙伴们纷纷建立了自信,没看到顾客的时候他们还会紧张忐忑、想东想西,现在一见着顾客上门,大家瞬间也都进入了营业模式,拿出这半月学习的成果,沈丽姝对顾客说完“里边请”,都还没有给小伙伴眼色,徐虎就拉上徐力微笑热情的上前招呼了,“里边请,小心门槛,请问您是一个人,还是待会有朋友也来……”   这顾客虽然语气好像不怎么有底气,却是实打实的贵客,因为他手中那张全场半价的优惠券,是需要在摊子上一次性消费满三位数才能解锁的。   一文钱一串的烤肉,他能一口气消费三位数,不是土豪是什么?   所以徐虎都不需要沈丽姝暗示,他立刻就知道这位尊贵的客人,值得至少两人为他服务!   随着第一位顾客的到来,其他顾客都跟雨后春笋似的纷纷冒出来,各自手中都挥舞着沈丽姝搞出来的花花绿绿的“优惠券”——   “小郎君看这里,我这写的也是全场半价咧,是没错的吧?”   “咦,你们的怎么是全场半价?我这只有买三赠一,哦对,另外还送一壶秘制酸梅汤。”   “才四月就有酸梅汤了?那我可要尝一尝,若能冰镇那才是美味。”   “什么买三赠一,全场半价,我这只有五十减十,一百减二十呢!”   很明显,满五十减十是最低一档,只要烧烤摊消费满二十文就能获得。   低于二十的,大都是给孩子买两串烤肉或馒头解解馋的,这种给他们发了优惠券,一般也不会来店里消费。   不过换算一下,新店酬宾全场最低优惠都是八折了,前八十八章还都有菜品相送,虽然套路满满,但这活动力度也没得挑,沈丽姝自觉够意思了。   只是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顾客一大早赶着吃烧烤,也太不科学了!   她不仅感觉脸都被打肿了,还要担心后厨能不能忙不过来,简直头大。   反倒是小伙伴们见生意一下火爆起来,纷纷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哪怕不到半个小时,一楼和二楼已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他们也只有欣慰,丝毫不担心翻车,甚至还要忙里偷闲跟沈丽姝窃喜,“姝娘,你找人定做的这些个纸牌果真有趣,最早来的几桌客人学会了争上游的玩法,正玩得兴起,也不催菜了,真好。”   是的,沈丽姝现在只做出了争上游的教程,这个扑克玩法传统且多样,三个人四个人都可以玩,跟现代如雷贯耳的斗地主,其实万变不离其宗,学会一种就很容易学另一种。   她临时放弃斗地主选择争上游,主要是担心名字敏感,这个时候的地主老财虽然在民间名声也不好,可没有社会主义的铁拳能制裁他们,地主才是社会主流,惹不起惹不起。   再说她这烧烤店的生意,也要靠有钱人捧场,家里没矿的可不敢天天吃烤肉,她总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于是在定做好扑克牌,需要写游戏规则的时候,沈丽姝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教古代人玩争上游。她这段时间要忙的琐事太多,千头万绪的,心神都被绊住了,等有了精力,再把斗地主改头换面弄出来。   沈丽姝问二堂哥,“那你们都记得收押金了吧?这纸牌可是一张张请人画的,书坊说没有这样的模子,没法给咱们刻印,因此都是纯手工,一套纸牌价值可不低,要是不收押金,被客人顺走,可就亏大发了。”   “收了的,一副纸牌一两银子,弄坏了一张都要扣钱,所以只有十几桌要了纸牌的,其他客人都围在边上瞧热闹。”   “那就好,你们多注意些大堂,我去厨房帮帮忙,今儿怕是准备还不够充分。”   徐力正好经过,闻言骄傲道:“表姊,大哥看到客人都坐满了,担心大山哥他们忙不过来,已经去后厨帮忙了。”   还是有小伙伴跟她想到一处了的,沈丽姝表示很欣慰,然后把小表弟也揪上了,“他一个人能帮上的也有限,咱们一块去搭把手。”   徐力忍不住小声逼逼:“可是表姊你去后厨更派不上用场吧,烧烤就别说了,切菜也不行啊,最多帮忙串串菜了。”   沈丽姝理直气壮:“这不还有你吗?”   徐力:……   失策了,苦力竟是他自己!   厨房果然忙得热火朝天。   沈丽姝进去的时候,他们把下午出摊要用的烧烤架也利用起来了,等于同时三台烧烤架在运作,但是负责烤肉的依然是沈大山和沈大力两人,说进来帮忙的徐虎,则是在操作台手起刀落的飞快切肉,张小伟陈家强两位表哥则负责拿着签子串菜。   由于操作台的高度比较科学合理,是现代后厨那种高度,负责切菜的可以站着,比起以前蹲地上还要弯着腰轻松多了,而串菜的小伙伴就更轻松了,沈丽姝还定做了一批高脚凳,他们有需要可以抽出来做着干活,没需要了就往操作台底下一塞。   所以沈丽姝进来,他们还一脸轻松的朝她笑,“姝娘怎么来了?我们这里忙得过来,你出去招呼客人吧。”   徐力倒是探头一瞧惊讶了,“我爹不在这里干活吗?”   沈丽姝:“客人太多,我担心今天备的这些肉又要不够用,临时请二舅再去买些回来。”   她看到上午就那么多客人来撸串,便知道不好,不想像摆摊第一天就因为备货不足而早早打烊,便飞快掏了钱让徐二舅再去买肉,不计成本,有多少要多少。   中午之前还有可能买到一些,到了下午才是有钱都买不到了。早点把肉买回来腌制,到晚上也足够入味了。   徐力理解的点点头,“那可能是我之前在二楼,才没注意到我爹出去了。”   说着很是自觉的来到徐虎旁边,拿过另一把刀开始咚咚咚切起来,   沈丽姝则去慰问了烧烤师傅。   他们的后厨不但也做了大窗子,还开了一扇后门,因为烧烤烟雾太大,对通风条件要求极高,天气好的时候,就可以把东西搬到外面来操作,天气不好也能把门窗打开通风透气。   今天的天气就很好,阳光明媚,沈大山和沈大力在外头忙得汗流浃背,沈丽姝不放心的提议道,“你们俩负责这么多炉子,可还吃得消,要不我把大金哥他们叫进来帮忙?”   不想两人齐齐摇头,沈大山笑道,“刚才虎子过来也说要跟我们一起烤,我们自己忙的过来,就叫他去切肉了。姝娘你别看一共要烤三个炉子,但就咱们自己人在里头,清清静静的,也不用应付客人,少了很多事,三台炉子也顾得上来。”   小伙伴们可真是拼命内卷的好员工!   她之前还担心在烧烤摊都能两人一组负责一台烧烤炉,到了店里,却要一人负责一台,会不会要求有点高呢,妹想到他们还能再接再厉,给自己又加一台!   沈丽姝高兴坏了,笑得合不拢嘴,“真好,我还担心一下来太多客人,你们忙不过来呢,现在可算放心了,加油哦,大家现在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今天的营业额必定很可观,到时候给大家都发奖金!”   这么一张大饼喂下去,小伙伴们越发干劲十足,恨不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着他们打满鸡血的样子,沈丽姝很满意,但也没急着离开去大堂,她过来的时候跟二堂哥他们说了,要是有情况随时来后厨找她,现在没人来找,还可以抓紧时间慰问最后一个部门——甜品饮料区。   目前负责这里的是表哥宋向民,他虽然是为数不多学历还行的一个,但是统筹能力和计算都不如同期的张彬突出,算账时只能给他当小助手;烧烤技术和接待顾客也中规中矩,并不突出,毕竟才加入两个多月,跟已经干满了半年的同事比起来还是不够娴熟;但是观察力越来越强的沈丽姝,发现了他在男生中比较突出的一个优点——细心、爱干净并且还挺心灵手巧,奶茶小哥非他莫属了! 第83章   这是可以说的吗?   宋向民名义上叫奶茶小哥, 可沈丽姝暂时还没时间把奶茶苏出来,主要是没找到稳定供应牛奶的合作商,奶茶小哥名不副实, 他负责的饮料也只有寥寥几种, 酸梅汤,薄荷水和枇杷糖水。   沈丽姝不知道别家卖的薄荷水如何制作, 反正她有特殊的制作技巧, 先用工具把新鲜的薄荷叶捣碎碾磨成渣再冲泡,最后的灵魂就是糖和一点点提供甜味。   说是薄荷蜂蜜水,可真要指望整壶饮料只用蜂蜜不加糖, 那成本就高上天了, 家里有矿也遭不住, 所以他们家主要还是加糖。   对嗜甜如命的汴京百姓来说, 这些打着蜂蜜旗号的饮子尝得出甜味, 那就是好东西, 他们喜欢!   沈丽姝还会让小伙伴最后再意思意思放两勺蜂蜜, 已经很讲究了。   她常和小伙伴们在外面奔波, 又没有水壶水杯, 不方便随身带水,有时候渴了累了便会买些饮料解渴,市面上的冷饮他们尝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很清楚行情,跟他们一样能在蜂蜜水中加一点点真蜂蜜的,都算是良心商家。   不过连她都喝得出哪些加了蜂蜜, 哪些一点都没放, 他们家的客人肯定也有舌头灵的, 沈丽姝便也不想弄虚作假, 还是乖乖放了真蜂蜜。   这三天店里搞活动,拿着特殊优惠券或消费到一个门槛,客人都免费得一壶饮料赠品,但等他们习惯喝着饮料撸串,以后再来可就不便宜了。   酸梅汤、薄荷水和枇杷糖水,哪样都不简单。   别看汴京城里,天儿一热起来,大街小巷都在卖酸梅汤,可做法并不相同,这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秘方,商家们把秘方保护的严严实实,绝不允许外泄。   配方不能统一,每家的味道当然也各有差异。   沈丽姝拿出来的是她在现代看到过的酸梅汤配方,经过上千年的改良,味道不说是最好,但也足够经典,更符合大众的口味。   之前招待亲朋好友试吃,他们只提供了酸梅汤这一款饮品,但无论是男人女人、或是老人小孩,都对这酸酸甜甜的味道爱得不行,赞不绝口。   当真称得上老少咸宜。   如果说薄荷水和酸梅汤是大众饮料,那么枇杷糖水就是他们家的创新招牌。   这时候已经有聪明人研究出了枇杷膏的做法,高门大户的女眷更是常把川贝枇杷膏当美容滋补品进服。   因而每年便有商家在枇杷成熟的季节把它们熬成糖浆,夏天拿出来兑冰水,就是风靡汴京的枇杷渴水了。   沈丽姝这回趁着还能弄到新鲜枇杷,把这个做法又升级了一下,先熬一批枇杷膏,再把新鲜的枇杷去了皮,加几颗话梅一起煮成糖水,新鲜的枇杷煮好后果肉完整、颜色漂亮,充分浸润了水分的它们在碗里看起来汁水丰沛、让人口齿生津,再加点枇杷膏提供风味,就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枇杷糖水。   她相信没有小朋友拒绝得了这样一份好吃又好看甜品——事实上在进来后厨的路上,她便注意到了,几乎每桌带了小孩或女眷的客人都要了一碗枇杷糖水,用造型漂亮瓷碗盛着,美好的让几个小娘子都舍不得动勺子破坏。   当然价格也很美好,这样一小碗糖水,优惠期间两文钱,恢复原价三文钱,就这还要抓住时机,本产品属于季节限定,错过可就要等明年了。   不过,酸梅汤和薄荷水这两样常规饮品,沈丽姝也没见手软,定价一文钱一小杯,两口就没了,想要喝尽兴,还得买大份的,六文钱一壶,   总之在捞钱这事上,她是花足了心思,就要保证付出的每一滴心血都能收回票价。   这些饮料做起来也简单,开门营业前准备好一大盆放那儿,顾客下单了就给他们盛起送过去,所以奶茶小哥上班时间主要在打包,跟辛辛苦苦卖烧烤比起来,卖饮料轻松的简直像在抢钱。   不过虽然工作比较简单,沈丽姝过去慰问的时候,宋向民却也没闲着,毕竟她当初就是看中他心灵手巧、比别的男生都细心这点,顺便把小菜装盘的工作也交给了他。   烧烤一顿吃多了也容易油腻,能来点爽口解腻的小菜搭配着吃是极好的。   以前摆摊子条件有限,很多想法都无法实现,如今开了店,沈丽姝可算是放飞自我,把她能想到的凉菜也统统鼓捣出来。   只不过时节还没到,她最喜欢的卤毛豆和凉拌藕片,分别还要等一两个月和一整个夏天才能上市,如今能上的只有凉拌豆腐丝,凉拌皮蛋,以及卤田螺。   近两个月推出的新品烤田螺肉的确受到许多顾客的欢迎,只是处理起来太麻烦,一大桶田螺挑出肉也串不了几串,又不好买得比烤肉还贵,实在是得不偿失,也就回馈下客户了。   这次开了店,沈丽姝果断取消了烤田螺,把它改成一道卤菜,提前卤一大锅放在后厨备用,一文钱一份,卤一盆够他们卖两三百份的,卖这个不比烤田螺肉香吗?   另外,考虑到大口喝酒大口撸串才是人间享受,沈丽姝还提前准备了油酥黄豆和兰花豆两样下酒小菜,最经典的下酒菜当然是油炸花生米,她也提前跟徐二舅打了招呼,今年两家种的花生也都给她留着,到时她按比市价高一成的价格收,但只需要花生米,称好数量后两家还需要完成剥壳工作。   所以多出的一成是人工费。   这价格也算合理,双方都比较满意。   这里要说明一下,官方对卖酒和酿酒的商家审核严格,没有资格是不能随意私贩的,情节严重的坐牢砍头,他们店就没弄到卖酒资格。   沈丽姝倒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酒水行业既然被管控严格,里头的水必然深得很,他们初来乍到,最好不要太过张扬,什么都想插一脚,恐怕最后的结果是所有爪子都被剁得一干二净。   因此沈丽姝当前的发展策略是猥琐发育,稳住别浪。   这条街上一大半商家都在用经营酒水的资格,开业前,张掌柜还私下给她透露过,她这些邻居们背后都各自有势力,不好惹爱。当然就算没有张掌柜的友情消息,沈丽姝她爹和齐孔目也打听到了一些皮毛。   只不过他们都这么说,让沈丽姝更坚定了闷声发大财的决心,不该掺和的别掺和,专心搞他们的烧烤小吃奶茶等“平民食物”,也照样能发财。   万一有顾客嫌弃饮料不够有逼格,就要喝酒,左邻右舍都有酒水卖,只要说一声想喝谁家的招牌酒,小伙伴保管都马不停蹄给顾客打酒去。   这样帮邻居拉生意的同时,还能让小伙伴们额外赚个跑腿钱,有钱一起赚它不香吗?   沈丽姝并不认为他们这样是怂包,她甚至觉得他们突然空降到这里,没多少根基就搞个这么大的新闻,还能顺顺当当把店开起来,除了因为小伙伴们团结一心、任外界威逼利诱都无动于衷,也跟他们的识时务有关系。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新人要是不懂规矩,这条街的商家们联合起来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但从周围的商户刚才还笑呵呵的来他们家围观开业庆典的表现来看,大家还维持着面子情,说明他们还没有拉太多仇恨值。   这样就很好。   沈丽姝创业一年都不到,但已经颇有些心得,在她看来创业的过程就像建房子,站稳脚跟相当于打地基,这个过程可能比较漫长、很容易消磨人的耐心,但只要地基打好了,之后的工作都事半功倍。   房子能站得多高立得多久,打地基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等这栋楼修建好了,再去修建新的楼,确定地址方案后依然要从打地基做起。只是那时候她有了更丰富的经验,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弯路,同时还有一个同样有了经验、能帮她分担很多工作的团队,工作起来必然得心应手许多。   但本质也还是这一套流程,万变不离其宗。   话题扯远了,说回负责饮品和小菜的表哥宋向民,只见他明明可以歇一歇,却忙着把各类小菜盛进干净碟子里、然后整整齐齐摆在操作台上,以备负责传菜的小伙伴进来就可以把客人所需的菜端出去。   沈丽姝有点看不明白,“向民哥为何要这样?我进来的时候,前边上菜才上到第十来桌顾客,吃完都要好一会儿,翻台就更久了,不至于忙不过来、还要提前打好小菜吧?”   宋向民一心盯着手中的工作,很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都不知道沈丽姝来后厨,听到声音才看过来,兴奋的喊道:“姝娘!”   然后来不及解释,率先分享了一个好消息,“咱们家的酸梅汤好受欢迎的,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卖出十二壶去了!我怕咱们备的这些不够支撑到天黑的,想先准备好小菜,就去再熬一锅酸梅汤。”   饶是信心十足的沈丽姝听到这话,也惊讶的瞪大眼睛,确认般的问:“你说的是卖而不是送?”   要知道基本上今天进店的顾客都能喝上酸梅汤,有些是优惠券里免费赠送,有些是前多少名客人的特殊福利,也有些两样都没赶上,还可以消费满多少免费送,今天准备的饮料中,除了卖一天少一天的枇杷,其他两样她都没想着收回成本,准备亏本做三天人气来的。   没想到才半个小时便卖出了十二壶,那就是七十二文,差不多就是他们煮这么一大锅酸梅汤的成本了。   如此的暴利,让辛辛苦苦卖了半年烧烤,才攒出如今这间大店的她和小伙伴们情何以堪?   宋向民不知道表妹此刻宛如日了狗的复杂心情,还在美滋滋感慨:“姝娘也没想到吧?你之前说汴京人都特别喜欢甜甜的汤水,再贵都有人买,我还将信将疑呢,现在可算见识了!就你来的前脚,大柳才来提了一壶酸梅汤出去,他跟我说那桌客人得了一壶免费的酸梅汤,还没到上菜的时候,就一人一杯吨吨吨喝干净了,然后也不催菜了,反而催着他给再上一壶酸梅汤。”   说到最后,宋向民已经露出了和小伙伴们统一培训过的叹服眼神。   虽然姝娘给他们展现过无数次她的先见之明,但是每一次还是会给他带来新的惊喜,她那无所不知的小脑瓜,和从没看走眼过的大眼睛,都让他佩服到五体投地。   宋向民和第一批受害人,啊不小伙伴们一样,已经变成了沈丽姝的脑残粉,却不知道他疯狂吹着彩虹屁的姝娘,此刻却是恍恍惚惚难以置信。   实不相瞒,她也低估了汴京人民对甜品饮料的狂热。   早知是这样,早知道会是这样,她还起早贪黑搞什么烧烤,开奶茶店岂不是一本万利?   老人说的没错,女怕入错行,沈丽姝简直悔不当初!   可现在烧烤店摊子铺得这么大,一点一滴都是她的心血,让她中途转行也是万万舍不得的,自己选择的夜宵档,跪着也要干下去。   沈丽姝只能捂着滴血的心口,在小伙伴崇拜的目光中咬牙道,“对,再煮一锅酸梅汤,你先忙,我帮你准备材料。”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拦着她捞钱!   沈丽姝拿了个大碗去准备材料,他们的酸梅汤配方是乌梅、山楂、陈皮、甘草、桂花、薄荷和冰糖,其实现代最常见的配方是前四样和冰糖,只是沈丽姝发现汴京人喜欢薄荷和桂花的味道,很多饮料食物中少不了它俩,刚好这两样也易得,她试着添加了进去,发现确实能提升风味,之后就固定用这七种材料了。   材料都放一个碗里,再把布袋子一一扎好放进盒子里,沈丽姝正要端着材料去清洗,宋向民刚才提到的沈大柳却冷不丁从身后凑过来,“姝娘,你躲在这里做什么,咦,还要煮酸梅汤吗?”   幸好沈丽姝听到了脚步声,没被他吓到,淡定点头,“对啊,向民哥说你刚还给客人上了一壶新的酸梅汤,怕早上备的这些不够卖,保险起见最好再煮一锅。”   沈大柳一听这个也乐了,咧着嘴笑道,“刚提过去的那壶,他们也想继续倒呢,我怕他们喝饱了水,待会没肚子吃烧烤,就建议他们闲得无聊可以要一碗香辣爽口的卤田螺,这个吃起来慢滋味也足,一碗田螺也占不了多少肚子,吃完正好胃口大开,烤肉差不多也上桌了。”   沈丽姝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干得漂亮,快去吧,别让顾客久等了。”   “嗯嗯。”沈大柳也不耽搁,从操作台上抄起现成的田螺就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沈丽姝看着他来去匆匆的背影,心想今天的小伙伴要是都这个工作态度,今天的奖金怕是要翻倍了。   但是没关系,大家领的奖金越多,说明给她这个大老板创造的利润越高,她永远不亏。   想到数之不尽的小钱钱,沈丽姝就不由得笑弯了眼睛,她也越发干劲十足了,忙前忙后帮表哥烧火熬汤,好不积极。   酸梅汤也是汤,火候要求都差不多,大火烧开小火慢炖,因此在火势足够旺的情况下,锅里很快就开始微微冒气了,宋向民见状便笑道:“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只要让汤慢慢熬着,稍微注意一下火候即可,我一个人也可以了,姝娘不用在这里帮忙,快去忙你的吧。”   沈丽姝却没打算这么快走,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锅里的酸梅汤,“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事?”宋向民忍不住紧张,他刚才还觉得姝娘无所不能,现在却见她仿佛被什么东西难住了一般,很难不多想。   “先前好像听到客人问有没有冰过的酸梅汤,他们想这一口了。只是我想着天儿还不是很热,没到上冰的日子,才没有很上心,但既然客人们如此沉迷酸梅汤,冰过的应该比不冰的更受欢迎?”   宋向民下意识顺着她的话思考起来,“好像是这个道理,咱们家的烤肉吃多了本就容易燥热,就像天热时从外面晒了回来,比起烧过的水,我们会更爱喝直接从井里打起来的冰水。”   “只是这冰镇要怎么做?别说没有冰,这里连口井都没有,本来吊在井里,也能变得冰凉一些。”   他家的条件是比不上姥爷,更比不上住城里的三姨家,但宋姨父当年毕竟是徐姥爷精挑细选的女婿,家底也是不差的。宋向民在家里没喝过城里这么滋味丰富的酸梅汤,每年三伏天,祖母也会煮一锅绿豆汤,糖放得不多,但煮好吊在井水里,他们干活回来喝一碗,清凉又解暑,也是夏天为数不多的消遣了。   所以他知道井水有让食物变得冰凉的作用。   沈丽姝却丝毫不考虑的否决了,“有井也不行,咱们这么大的量,除非在井里放上一天,否则温度恐怕降不下去。再说井水再冰,效果又如何比得上冰块?”   听出她语气里是想去弄冰的宋向民吓得倒吸一口气,“冰块?姝娘你没说笑吧,大热天哪来的冰块?”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越是天热的时节,出来卖冰的人就越多,听说很多大户人家都有冰窖,冬天把冰囤起来,夏天拿出来或自用或售卖。”   宋向民:……   玩还是城里人会玩。   沈丽姝:“不过那种冰块咱们可用不起,也买不到,冰窖的冰砖才拉出来,立刻就会被有钱的人家抢光,大户人家对冰的需求大,要买都是一桶一桶、一车一车的买回去,那点冰砖根本轮不到咱们去抢。”   汴京城里的富贵人家果真迷人眼!宋向民一阵惊叹又纠结,那他们店里弄不到冰可怎么办,顾客不会对他们有意见吧?正想问问姝娘有没有别的办法,就见她摸着下巴坚定的说:“所以还是要想办法自己制冰。”   宋向民:……   这是可以说的吗?   好家伙,他们连冰砖都买不起,这就直接快进到自己制冰了,姝娘莫不是以为制冰真和养羊一样容易……等等,如果是她,说不定真的可以?   想起小表妹创下的无数个辉煌成就,宋向民突然生出了莫大的期待,压低声音问:“那你有什么法子吗?”   沈丽姝还真有,大名鼎鼎的硝石制冰,但凡看过穿越小说的都不会没听过。只是真穿越了才知道这个有多麻烦。   因为硝石可是火药的原料之一,属于重要的战略物资,和铁一样,是她随便可以拿来试验的东西吗?   沈丽姝去年刚穿越过来,看着一车车的冰刚出现在街头就被人抢光,那些买冰的简直不把银子当钱看,把她羡慕的口水直流,很想发动穿越女的金手指也掺进来分一杯羹,但最后因为搞不到硝石,计划被迫流产,她只能放弃这些伟大的发明计划,勤勤恳恳靠卖花生瓜子发家致富。   说起来就是一捧辛酸泪。   沈丽姝虽然现在也红红火火、前途一片光明,提起这段还是忍不住充满怨念,到底要怎么才能合理合法的搞到硝石?沈丽姝忍不住呢喃出声。   宋向民耳朵尖,听到这两个字,颇为惊讶的问:“姝娘你要硝石吗?”   沈丽姝看了他一眼:“对,而且老屋墙壁上的那点不够,需要的量很大。”   墙上刮下来的那么点硝石,用来点烟花逗小朋友都嫌少。   她不搞个一两斤,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会硝石制冰这种高科技?   宋向民确实想说这玩儿墙上有,不过被姝娘提前否决了,他也不气馁,立刻启动第二方案,“也可以去药铺买啊,去年有个表姑婆病重腹痛,村里大夫开的药方中写了硝石,所以药铺肯定都有。”   沈丽姝简直是目瞪口呆,对啊,中药材料包罗万象,只有他们想不到,就没有不能拿来入药的,她怎么没想到去药铺试试运气?   一看她的神情,宋向民就知道自己提了个还不错的建议,但他也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更小声的问,“姝娘,你该不会是要用这硝石来制冰吧?虽然我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弄,但既然是药材,价钱肯定很贵,这成本是不是太高了些?”   沈丽姝自觉解决了一个世纪难题,眼角眉梢都是欢喜,胸有成竹的道:“不用担心,硝石可以反复使用的。”   他们只要分别装一大盆水和一小盆水,小盆水放在大盆水里,大盆水则倒入适量的硝石,等小盆里的水结冰或者温度降到零度,制冰就算成功,大盆里的水煮干,又是一盆可以用来制冰的好硝石!   如此反复利用,永动机,就只要花一份钱,制作源源不断的冰饮。   这才是她需要的制冰术! 第84章   小东家也是东家。   眼下店里生意火爆, 如果不出意外,下午和晚上还有一波高峰期。   这一整天,沈丽姝和小伙伴们都需要像打仗似的严阵以待, 即便想到了制冰的法子, 也没法立即行动。   但能解决这一大世纪难题,沈丽姝就很高兴了, 时间嘛, 挤挤总会有的,眼下的重要工作就是搬砖。   她开业前精心策划的那些活动,这三天都要看到成效。   看看后厨小伙伴们各司其职, 忙中有序, 沈丽姝也就没再待下去了, 美滋滋大堂招待客人。   万万没想到开业还不到一个小时, 店里爆满, 门口甚至已经有客人排队了, 虽然排队的不是很多。   她快步走去一看, 还被老顾客拉着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通, “小东家, 你们都开店了,怎么还是要我们站在外边排队啊,就不能多添几张桌椅吗?”   沈丽姝在心里凡尔赛的回答, 她也不想的啊,以为自己开这么大的烧烤店,手笔够大了, 谁知道顾客们都这么热情, 才开业都迫不及待来捧场了呢?   凡尔赛归凡尔赛, 顾客们的怨念还是要及时爱抚的, 刚好开口的这位老顾客她有印象,他上班的单位好像离他们摊子不远,所以经常他们刚出摊,对方就闻讯赶来排队了。   有时候是他自己来,有时候是他的小徒弟跑腿,记得小徒弟说过他们师傅姓柳。   沈丽姝便笑道,“柳大爷今儿带家人来啊?小郎君仰仗各位的支持才能走到今日,招待不周,委实抱歉!不过前头的顾客也吃得差不多了,请稍等片刻,我让人端些新品兰花豆来给大家尝尝鲜。”   大概是从他们家还在州桥夜市摆摊起,为了吃上一口烤肉就没少排队等待,老顾客们都等得没脾气了,虽然今天来店里撸串还要在外面排队,让他们有些怨念,但也只是抱怨两句,暂时没出现不想排队、宁愿换一家店的客人。   好歹来店里就不用像烧烤摊那边似的,一等就是老半天,小东家还要送小菜作为补偿,顾客们也就满意接受了,立刻有小伙伴听了她的话,去后厨端了两碟子油炸兰花豆过来。   他们家来油炸的兰花豆都是饱满完整的一颗,不完整的都让沈徐氏挑出来炒肉吃了。   用剪刀开过口的兰花豆炸出来好看又好吃,也不用那么讲究,直接上手抓,沈丽姝还让徐力给小孩多发两颗,把在场为数不多的小朋友喜得又蹦又跳。   他们高兴了,他们的家长也满意了,一时间排队队伍其乐融融,都在讨论这兰花豆多香多脆多有滋味。   还有人问沈丽姝:“这不就是胡豆吗?吃起来倒是酥酥脆脆,味道极好。”   沈丽姝笑眯眯:“对,就是胡豆,只是炸完之后像兰花一样,才叫兰花豆的。”   吃着嘎嘣脆的免费小吃,沈丽姝预估的翻台时间也很快就到了,听到有顾客在喊结账,她怕表哥张彬一个忙不过来,也忙进去帮忙了。   由于后厨三台烧烤炉同时工作,一次能服务好几桌客人,因此到了吃完结账的时候,也有七八桌客人凑到了一起,沈丽姝和张彬分别负责一个楼层,倒也没耽误多少时间。   其他小伙伴也配合默契,客人结账离开,他们就马不停蹄的收拾桌椅准备新餐具,很快在外面排队的这波客人就被一一请进店里。   只不过他们进去,陆续又有新的客人在门口等位。   源源不断,没完没了。   临时带着钱出去补货的徐二舅,和被安排跟着表演队监工的沈四伯、王武三人陆续回来,看到门口这个场面都惊呆了,很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跟他们离开前说好的不一样啊!   正想找姝娘了解情况,俩大人立刻被切完菜的徐虎拽走了,“二叔,沈四叔,快快,后厨的碗筷都要洗不过来了。”   王武也赶紧挽起袖子加入了忙得脚不沾地的服务小哥队伍中。   这一忙就是近两个小时。   沈徐氏中午在家做好一桌子饭菜,她大约知道孩子们可能没这么快回来吃,做生意的人想要赚钱就得吃苦,吃饭时辰肯定不像他们一样准时准点。   就像孩子们晚上出摊,也要在出发前早早的把晚饭给吃了,因为吃的太早,晚上的活又辛苦,忙到回家半夜经常饥肠辘辘,睡前还要再吃一顿。   如今开了店,生意越发的大,就连午饭的时辰也无法固定了。   心中知道这么个情况,但是瞧着饭桌上只有夫妻二人和一个嚷着要哥哥姐姐的小儿子,沈徐氏又总觉得不得劲,没有孩子们的吵闹声,她吃着香喷喷的红烧鸡块都有些食不知味,目光频频看向门外。   沈家旺告诉妻子,“我回来的时候绕路去了趟姝娘他们店里,虽没进去添乱,但远远的瞧见了,里头客人多得都坐不下,外头还有好些排队的呢。”   沈徐氏眼中绽放出异彩,目光灼灼看着孩子他爹,“生意当真这么好?”   “可不是,我瞧着孩子们得忙上好一阵,你也别瞎张望了,他们没这么快回来的。”沈家旺顿了顿又道,“不过也别担心,店里那么多小吃点心,孩子们饿了总会垫下肚子,饿不坏他们。”   他这番话安慰妻子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今天是他们店铺开张的日子,虽然姝娘屹今为止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没出错过,且总能带给他们远超预期、甚至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惊喜,但是见证迈出第一步的日子,他们当父母很难不紧张。   要不是怕太过招摇,沈家旺今日都想请假了。   虽坚持如常上班,今儿一上午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爱岗敬业的他于是跟头儿打个招呼,提前了两刻钟下班,迫不及待去开业现场看情况了。   只是沈家旺怕自己出现在店里帮不上忙,反而给孩子们添乱,影响不好,就没有现身,不远不近找了个角落暗中观察。   这一看就是半个小时,反而是正常下班的点回到家中。   他若是自己不透露,沈徐氏压根都不知道孩子他爹还跑去开业现场打探了。   “知道了。”沈徐氏确实有被安慰道,定了定心神,然后便忙着给孩子他爹布菜,“你也别光说我,自己端着碗不也没扒几口饭呢?快吃吧,吃饱了还要去衙门当差呢。”   沈家旺便就着孩子他娘挟过来几筷子鸡肉,大口把碗里饭干完了。   如今家里日子好过,终于满足了姝娘大口吃肉大口吃饭的愿望,今天更是奢侈的煮上了一锅白米饭,最爱这一口的人却没时间回来享受,只能便宜他们了。   沈家旺吃完一抹嘴,便跟妻子打了声招呼去上班了,当然去衙门之前还是要去看一眼铺子才安心,远远瞧着店门外又来了新客人在排队,内心既喜且忧。   喜的是开店生意又是出乎意料的好,日子越来越盼头;忧的是这么多客人,也不知道孩子们要忙到何时才能吃口饭菜。   但最终他也只能带着这份复杂的心情,转身回衙门干活去了。   沈家旺回单位上班了,在家的沈徐氏也没闲着,简单收拾了一下,邻居娘子们便陆陆续续来家里找她聊天儿。   自从沈丽姝他们把阵地搬到店里,他们家终于不再是“商业要地”,也重新欢迎街坊邻居们串门了,于是沈家一跃而成最受欢迎的人家,每天门槛都险些被踏破,沈徐氏也整个社区最具人气主妇,没有之一。   今天来得最早的是隔壁秦五娘。   她以前就跟沈徐氏走得近,大家每天结伴去河里洗衣服、去外城买菜,没事也一起做做针线,交流技艺心得,两人的女红在这条巷子都是数得着的。巧的是她俩的小儿子年岁也相近,   这半年家里不方便接受拜访,沈徐氏带小儿子出去串门,多是去找秦五娘的小儿子跟自家小弟玩。   因此当沈徐氏接受了闺女的委托,召集周围手艺好的妇女朋友们帮他们缝制工作服后,秦五娘也当仁不让成为这个妇女再就业小组的组长,她做事细致讲究,为人也大方爽利,在邻居中口碑向来不错,她站出来小组长协助沈徐氏发布任务,大家都服气,也帮沈徐氏避免了许多麻烦。   这会儿,秦五娘带来一套刚赶制好的衣裳,眉开眼笑的捧给沈徐氏瞧,“三娘你瞧瞧,这样式合不合你家姝娘的要求?”   “前儿才同你说的,这么快就好一身了?”   提到这个,秦五娘就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家姝娘可是我们的小东家,这几个月帮你们做衣裳,工钱每次都往多了算,我们家都跟着添几回肉了!前儿才做完店里要穿的什么工……工作制服?没隔两天又把夏衣的活儿交给了我们,连孩子他爹都说,照这么下去,孩子们去私塾的束脩,都能跟着姝娘攒出来了。要说姝娘不愧是咱们这里最出挑的小娘子,漂亮能干还心地善良,这是有意在关照我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街坊婶子呢!我们是拿了工钱的,小东家也是正经东家,那东家有交代,能不好好干吗?” 第85章   被迫成长的沈徐氏。   秦五娘这一番话引起了在场所有妇女同志的共鸣, 她们这几个月沾沈押司家孩子的光,从这儿接到了不少赚钱的活计。   是,单看缝一身衣裳的工钱, 还比不上她们随便绣一方帕子。   可在汴京城里, 会绣花的女子数不胜数,谁都想卖些绣样贴补家用, 她们手艺好的才能拿着绣品去绣坊卖钱, 还要被那些店小二变着法儿的压价,常常熬上十天半个月,赚的钱也只够买块肉给孩子们开开荤;   手艺不够好的, 想卖人家绣坊都瞧不上, 只能偶尔接点零活, 给街坊邻居中的单身汉, 或是没带家眷独自进京打拼不会针线的男人, 又或是一家老小都在、但家里事情太多忙不过来的人家, 帮他们缝补一下衣裳被褥。   这种零活钱少事多, 还一堆邻居娘子抢着干, 哪有如今跟着沈押司家的姝娘来得舒心?   别看姝娘年纪不大, 却是她们见过最爽利大气的东家了。   姝娘刚开始让她娘叫她们过来的时候,说得十分严肃,要严格按照她的要求裁剪缝制, 不合格的打回重做,谁超过多少次不合格,以后就不再找她做工了。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 让她们很有些惴惴不安, 没见过做缝补衣裳还有这么多要求的, 她们要有这本事, 不早就去绣坊当绣娘了?或是去裁缝铺做工,也都比在家里接零工强啊!   但下一秒,这份忧虑全部化作了欢喜,押司娘子转达她家姝娘的意思,只要好好做,该给的工钱一文不少,就按照裁缝铺子里普通师傅的收费标准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立刻让她们的心火热起来,回去后直跟家里感慨,别看姝娘年纪小,真真是干大事的材料,这事办得多么体面敞亮多了,别的街坊找她们干活都是打感情牌压价,只有姝娘真心对待她们,并且能体谅她们的不易,工钱都按照最高的标准给。   后来完全按照对方的时间和要求交了货,她们才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大气——因为上交的工作服针脚细密、结实耐穿,样式严格按照东家的要求,绝不自作主张的同时,又照顾到了上身的舒适度,用姝娘的话来说就是质量上乘,所以结账都要多给一两文作为用心做事的奖励。   可别小瞧这一两文,攒上一两个月,又能给孩子们烧顿肉了,这不比说什么好听话都强?   拿到工钱的她们自然喜出望外,暗中观望的那些人更是被震撼到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各方躁动,那些眼热的人也不管是不是她们一条巷子的街坊,平日跟押司娘子相不相识,一时间都跑来沈家拉关系了,以为恭维几句、说说好话,就跟她们一样接活干。   幸好想赚大钱也是要看本事,沈押司一家为人宽厚,却也不是冤大头,手艺还行的一早就被挑上了,那些不请自来的,针线手艺连她们都瞧不上,更别说押司娘子了。   押司娘子的手艺在她们巷子可是数得着的,这回做衣裳的活儿她没亲自动手,一是照顾十几号人的饮食起居就够忙的了,其他的张罗不过来;二是押司娘子有福气,她闺女也知道心疼母亲,就算押司娘子还能勉力维系,姝娘也不肯让母亲操劳,宁愿出钱找别人做。   作为同样有儿有女的母亲,看着旁边别人家的子女如何孝顺父母,她们内心很难不羡慕,不过面对押司娘子的好福气,却是满满的都是欢喜和庆幸,恨不得姝娘再孝顺一些她娘。   毕竟她要不是不这么孝顺,这种赚钱的好事怎么落得到自己头上?   从沈押司家里接活干实在是个好差事,对她们这些擅针线的人来说,缝制衣裳简直跟吃饭喝水一般轻松,简单还不耗费心神,东家给钱又大方,交了货就给结算,不拖欠工钱已经很难得了,还能多算奖金。   最重要的是活儿也多。   从年前第一次接到给姝娘和她兄弟们做冬衣的活儿开始,她们这几个月便再没得闲过,冬衣裁完裁春衣,一裁衣裳便是每人两身,十几号人,差不多要三十套。   缝完衣裳还要请她们帮着缝鞋袜,鞋袜之后是被套枕套。   姝娘手下总是缺人手,时不时从乡下拉几个表哥堂哥过来,一添新人照例又要请她们做衣裳被褥和鞋袜——沈押司夫妻对外都说是孩子们一起弄的摊子,姝娘也只是跟着凑热闹,可这些话哄哄外人便也罢了,他们这些街坊邻居哪个不门清,沈家的改变都是从姝娘带着表兄弟卖花生瓜子和糖炒栗子开始的?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沈押司夫妻的谨慎,姝娘毕竟是个小娘子,转年就十一了,放乡下都可以说亲了,这么个大姑娘抛头露面已是不妥,再传出她事事要强、把兄弟们指使得团团转的厉害名声,往后就不好说亲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姝娘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个样样出挑的好姑娘,沈押司也不曾对不住他们,纵使眼热人家的好日子,真有外人来旁敲侧击打听沈家的事,他们到底还是捡着沈押司夫妻对外的说法应对,总不能胡乱说话毁了姝娘未来的亲事。   大概也是好人有好报,他们没出卖沈家,沈家赚到钱后,也开始拉拔他们这些老街坊了。   这次姝娘他们开了个特气派的店子,就把她们忙的够呛,店里的帘子啊,桌布啊,什么靠枕啊,以及开店前要统一换上绣着店名的制服围裙,都是她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因为有些帘子上要绣花,有些桌布餐布和围裙上要绣字,工作量是以前的好几倍,工钱也跟着翻了几倍,所以一个多月的忙碌下来,她们每人都赚到了几百文。   这几百文省着点花,都够一家老小在城里一个多月的嚼用了。   想要靠绣花赚到这么多钱,恐怕得点灯熬油、把眼睛熬坏才行。   因此秦五娘她们这段时日当真是春风得意,自己赚到了钱,在男人跟前腰杆都挺得比以前直,孩子们指望娘亲买零嘴玩具,也变得乖巧听话多了。   当然遇上开店的大日子,她们才能赚到这么多,之后肯定还是恢复到以往的水平,但每月只要多出几十文的额外收入,就能让自家过上隔三差五开荤吃肉的好日子,她们已经心满意足了。   也都做好了忙了一个多月,店铺也开业了,接下来事情可能比较少,她们可以喘口气的准备,不想才歇了两天,押司娘子便同她们说要开始裁夏衣了。   赚钱的生意又来了,嘴上说着要歇一歇的秦五娘几人,身体比谁都诚实,迫不及待跑来给领导展示样品,甚至把上班的工具都带来了,只要沈徐氏点头,她们就能当场开干。   秦五娘对沈丽姝的恭维,也得到了众人七嘴八舌附和,可惜当事人不在这,对着沈徐氏说,话题总是忍不住要跑偏到沈家其他人身上,把一家六口包括虚岁才三岁的沈小弟都夸了个遍,妇女们捏着小朋友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信誓旦旦说这孩子瞧着就一脸聪明相,长大了必然像哥哥姐姐,不是读书当官就是赚大钱。   沈小弟自己挺淡然,没被彩虹屁迷花眼,倒是沈徐氏已经飘飘然,直到有人拉着她的手,突然开始推心置腹的坦白,“说来惭愧,以前看你们日子红红火火,眼瞧着就要把我们这些一起的街坊远远甩后头,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现在才知道,你们日子过得好了,对我们大家才是好事,这不,一有能叫大家一起赚钱的好事,你们立刻就想到大家伙了!”   “那可不,只要沈押司家里好了,咱们才能跟着好,往后要是再开个店子,又来他十几个干活的孩子,我们单是帮着做每年八套的衣裳,怕是每个月都不得闲,那每个月也都有钱赚,这日子不也是红红火火了吗?”   “嗨呀,你们光嘴上说有什么用?我和孩子他奶前儿去庙里烧香祈福,求平安的时候,还顺便求佛祖保佑姝娘的店生意兴隆了呢,大相国寺那么灵验,肯定能保佑到的。”   “这不今日就开张大吉了吗,你都烧了香,上午就没去店里瞧瞧?我家男人回来的时候可是专程去看过的,生意那叫一个火爆。”   “真的吗,究竟是怎么个火爆法,是不是比摊子前的人还多些?”   好家伙,烧香的烧香,开张当天早早去店里看情况的看情况,一不小心,这些邻居都表现得比她这个当娘的更在意家里生意了。   沈徐氏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与此同时,也终于明白了姝娘非要花这么多钱找街坊做针线的用意。   回过头想,他们的邻里关系其实并没有这般和睦的,或者说最初也和睦过,她是押司娘子,其他人都是平头百姓,所以她出门总能听到许多恭维之声。   只是当姝娘带着表兄弟们走街串巷卖板栗的时候,这种和睦的表象就被打破了,那些时候他们白天吃饭都恨不得关起门,街坊们对他们家的一日三餐都充满了热情,特别热衷打听他们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就差没趴在床底下偷听了。   姝娘带着兄弟们转而卖烤肉的起初日子,这种热情更是越演越烈,让人无福消受,以至于姝娘租房子给兄弟们住的时候,都更愿意花更多的钱租清净的后巷——这个原因也是沈徐氏后来想通的,姝娘越来越忙,有些事情没法一一给她解释清楚,弄得她常常以为姝娘就是爱花钱。   就像请邻居娘子们做针线,她起初也不太理解,明明之前说得很好,买了布让侄子和外甥他们的母亲和婶子们做,她们都乐意得很,自家也省了一笔没必要的开支,不是更好吗?   只是姝娘坚持想法,沈徐氏知道劝说不了,倒也尽力帮她做好把关。   也直到如今才后知后觉发现,街坊们的态度,就是在请她们给家里做针线之后转变的。   这种改变也是潜移默化、无声无息的,等沈徐氏真正意识到时,街坊们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换成去年躲贼似的躲邻居的她,绝对想不到还有今日,担心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太多的邻居们,竟然会如此真情实感的祈祷姝娘的新店生意昌隆,甚至得知开业第一天形势就一片大好后,她们眼里流露出来的欢喜和愉悦,看得她都要感动了。   感动的沈徐氏也没忘记正事,她接过秦五娘新做的夏衣仔仔细细检查,还拿出了闺女画给她的草图对照了几遍,发现几处要点都跟姝娘标注的别无二致,便笑着点头,“五娘手艺越发精湛了,就照你这个来做,辛苦大家了。”   “赚钱的事,叫什么辛苦呢?娘子只管把料子交给我们吧。”   还有人已经拿出了随身带的剪刀针线等工具,笑盈盈道:“我就在三娘跟前做,有什么错漏的啊,三娘一准儿给我找出来。”   “也不是第一回 来了,你们随便坐,就不招待了,我去拿料子。”沈徐氏笑着回屋把夏衣料子发给了大家,顺便也把自己的针线篓子取了出来,秦五娘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了,“哟,三娘今儿也跟我们一块做针线吗?”   “孩子们都去店里了,也还没回来吃饭,这不都不用收拾东西,总算有功夫把针线活捡起来。”   “那跟我们一块做衣裳呗,怎么还单独拿了别的料子?”   沈徐氏之前是这么打算的,她有了功夫,能帮孩子省几个钱是几个,但既然知道姝娘此举还有别的用意,她也就不去破坏了,拿着手中斥巨资买的缎子无奈一笑,“姝娘这半年跟着兄弟们往外跑,人都玩野了,整日穿得灰扑扑,跟假小子似的,也就过年做的漂亮衣裙她愿意多穿几回,所以这次去布庄买夏布,顺道要了些颜色鲜亮的好料子回来给姝娘做衣裳,新衣裙足够好看,她就不舍得不穿了。”   一听好料子,妇女们纷纷好奇围观,摸到是缎子更是齐齐震惊,“这么贵的料子,押司娘子也说买就买吗?”   沈徐氏笑道:“这料子在缎子中算是普通的,只是胜在颜色鲜亮,适合年轻人,再加上是老主顾了,布庄掌柜给了低价,算下来倒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贵。”   沈丽姝自从发现她娘组织妇女工作小组还挺顺手,就把采购布料的内容也全权交了出来,她只负责出钱,于是沈徐氏这个当了十几年主妇、婚前也没上过班的家庭妇女,被迫跟着他们一起成长起来,近来不说雷厉风行吧,倒还真有几分能干模样,主持妇女小组工作没出过岔子,跟布庄打交道也不怯场。   当然这位布庄掌柜也不算陌生人,正是钱庄张掌柜的堂弟小张掌柜,跟沈家旺一起喝过酒的,自从那次合作愉快后,沈丽姝要的布料都去他家采购了,因此不管是她去还是她娘去,价格都差不多。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沈徐氏才舍得买缎子回来做衣裳,且也只给闺女和两个在进学的儿子买,其他人都没有。   听到她说了价格,邻居娘子们的吃惊才缓和许多,依着姝娘他们赚钱的能力,这个价格倒也不是穿不起,甚至有个下半年要办喜事的婶子都心动了,像沈徐氏打听能不能也便宜些给她买半匹。   沈徐氏也滴水不漏的回道:“这个我也不敢瞎打包票,但嫂子若是就挑我这个料子和花色,下回再去布庄买料子,倒是可以跟掌柜说说情。”   那大婶欢喜的点头:“就这个料子这个颜色,正正好给我们家二娘做压箱底的新衣裳,婆家见了也要高看她一眼。”   大家伙都夸这大婶考虑周到,秦五娘和另一个邻居也来了灵感,纷纷问沈徐氏能不能帮她们买这个夏布,她们一摸就发现,这料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要比她们买的柔软透气些,用来做夏衣想是汗都能少出许多,她们也想买些给孩子和家里干活的男人做衣裳。   沈徐氏也都应下帮她们问问掌柜,虽然心知小张掌柜不会轻易拒绝,却也没当场信誓旦旦,流程还是要走的。   女人们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说笑笑,好不轻松惬意,时间也过的很快,一眨眼就是下午两点了,沈徐氏一边做事一边忍不住向外张望,终于见到人回来了,却只有徐二舅一人。 第86章   捞钱的正确姿势。   徐二舅是挑着担子回来的, 一路行色匆匆,进门后也顾不上屋里还有许多外人,着急忙慌嚷道:“三娘, 还有饭菜吗?快快装起来, 我给孩子们送过去。”   沈徐氏见就他一人回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心跳都吓得漏跳了半拍, 听到这话才缓过来,忙起身想去找东西盛饭菜,低头一看徐二舅担子里头还有几个食盒, 好奇问:“这是店里给顾客送菜用的食盒吗?”   “对, 姝娘说用食盒装, 盖上盖子就不怕落灰了, 正好店里的食盒也大, 装得下这些饭菜。”两人说话间, 手上动作也没有耽误。   沈徐氏很想问问孩子们情况怎么样, 仅剩的理智提醒着她家里人多口杂, 要是说话间, 二哥不小心说漏了嘴,透露了跟金额有关的消息,以后就没法假装低调了。   便只得忍住这份冲动, 抿唇道:“这么晚才吃,饭菜都凉了。”   “店里有锅灶,热一热就能吃了。”   看沈徐氏和徐二舅忙着打包, 秦五娘等人也都暂时放下手里的活上来帮忙, 她们可不像沈徐氏似的顾忌这顾忌那, 有人已经大咧咧打听起来, “她二舅,怎么还要你回来送,店里生意这么忙,姝娘他们连饭都没功夫回来吃?”   徐二舅当然不会告诉她们,姝娘正忙着带兄弟们清点这开业一个半时辰的收入,才没功夫亲自回来吃饭的。   他在沈徐氏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笑得一脸憨厚无害,“开店确实比摆摊要多干许多活,虽然顾客们早早吃完离开,可我们光收拾碗筷,就忙活快半个时辰了,孩子们为了招呼客人更是跑上跑下没得歇脚,腿都跑细了。忙完我就叫他们歇一歇,在店里坐着等我回来取饭,再说也就能歇上一个多时辰,寅末卯初时分又要开门营业了。”   听他说的这么辛苦,邻居大婶们也从日进斗金的幻想中走出来,点头感慨,“那这钱挣得也不容易,一般人吃不了这份苦。”   “可不是,干活的那么多都是孩子,太不容易了。”   “呵呵呵是呢,赚的都是辛苦钱。”徐二舅笑着附和了一句,刚好饭菜也被打包好了,拒绝了沈徐氏再去拿碗筷的提议,匆匆回了句“店里都有”,便挑着担子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徐二舅今天的工作量同样不轻松,他不但一早从镇上挑着满满当当的食材赶进城,上午还揣着钱满大街补货,在外面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回来后又在后厨和沈四伯两人,重复着挑水烧水洗碗又挑水的机械性工作,看起来没技术含量,其实都是体力活。   但凡他们力气小点都忙不过来。   所以沈丽姝才把这份工作交给他俩而不是其他小伙伴。   在这超负荷的工作过后,平时总是一脸轻松说打工比种地香的徐二舅,今天也终于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打工人的艰辛。   想要在城里讨生活,需要付出的汗水和辛劳,一点都不比在乡下种地少。   但即便感受到了疲惫和艰辛,此刻的徐二舅精神反而前所未有的亢奋,让他可以忽略身体的疲惫,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再战三天三夜。   因为从店里离开前,他正好看到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正熟练把钱都倒在桌上准备清点的一幕。   徐二舅当然知道,他们每天晚上回家都是这么数钱的,但他从来没见过,只能靠想象。   终于在有生之年,让他亲眼见证了这种大场面,徐二舅受到的震撼和冲击可想而知,当场原地满血复活也不过是常规操作罢了。   不知疲惫的徐二舅挑着满满当当的饭菜,依然身轻如燕,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回到店里。   一进大门,果然就像他跟邻居们形容的那样,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了,就连员工也没见几个,偌大的一楼大堂,就沈四伯孤零零坐在那里。   徐二舅忍不住问:“孩子们呢?”   惜字如金的沈四伯只是抬抬头,示意他们还在楼上。   他离开前,孩子们也是在楼上数钱。毕竟大白天的一楼不好关门,外头人来人往的,在楼下数钱,岂不是通知所有人随时来偷来抢?   一听都在楼上,徐二舅便以为还在数钱,一时间又失望又惊喜,失望是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半天的收入,惊喜的则是他们数得越慢,说明数量越多。   这要是只有两三贯钱,怕是姝娘一个人就轻轻松松数完了。   算钱可是第一要务,徐二舅不能打扰他们,便压低了声音对沈老四道:“行,那你继续在这看着,我先去厨房把饭菜热一下,再给孩子们端上去。”   虽然他压低了声音,可刚进来是那一嗓子却没收敛,木质建筑也没啥隔音效果,小伙伴们都听得真真的,这时徐虎便从二楼栏杆处把头探出去,摸着肚子对楼下喊:“二叔,饭菜就别热了,这天儿又不冷,直接吃凉的也没事,再不送上来我们都快饿死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探头出来,但也纷纷出声应援,徐二舅无奈道:“别催了别催了,我这就上去,开业大吉的日子,怎么能说那个晦气字。”   徐虎赶紧呸呸两声以示无心,然后迫不及待守在楼梯口等着接应他叔,其他人也等不及纷纷起身迎了出去。   沈丽姝同样也站起了身,却没有去楼梯口凑热闹,她只听见了一人上楼梯的动静,来到栏杆前一看,沈四伯果然还岿然不动的守在那里,她扬声问:“四伯怎么不上来吃饭?”   “你们先吃,我还不饿,在下面给你们守着。”   “没事,把门后那个‘中午休息,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出去,然后虚掩上大门就行了,这样即便有人排闼直入,推门也要发出动静,咱们都能听见。”   一听还有这个好办法,沈四伯便也不再坚持cos门神。   饥饿只是一方面,他毕竟是大人,耐饿能力自然不是小朋友们能比的,还不至于因为这点疲惫和饥饿就有气无力的。   只是沈四伯心里也惦记着他们这半天的具体收获,想要尽早得到答案,这才立刻改变了主意,按照侄女说的把牌子挂好并掩上大门,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二楼。   这时大家也已经把饭菜和碗筷摆好了。   没有消毒柜,但餐饮行业卫生又是重中之重,沈丽姝便告诉大家餐具清洗时先在沸水里煮一遍,煮的时候加点草木灰,油污都能被煮掉,再用清水冲一遍就干干净净了。   这样一来,店里的餐具自己也能放心使用。   小伙伴们各自端起饭碗,连菜都来不及夹,迫不及待先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徐力美滋滋道:“真好,三姑蒸的是白米饭,凉的也香软可口。”   跟常吃的麦饭豆饭比起来,大米饭却是堪称舌尖上的享受,越嚼越甜、空口吃都能干一碗的白米饭,还要啥自行车?小伙伴们啊呜啊呜吃得无比享受。   沈丽姝对美食的要求比他们高多了,虽然扒饭的动作不见丝毫停滞,语气却痛心疾首,“附近这些大酒楼,瞧着那么豪华气派,居然也那么固守成规,错过饭点就吃不上饭,能不能人性化一点?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本来依着她的意思,光上午开门红,就让大家赚得盆满钵满,既然忙完家里的饭菜都凉透了,就懒得回家去吃,大家下顿馆子犒劳自己,于是拉上兴冲冲拉上两个小伙伴去隔壁,一问居然午休了,要吃晚饭的时辰才营业。   沈丽姝当场傻眼。   辛辛苦苦搬了半天砖,居然只能吃冷饭冷菜,还有比这悲剧的吗?   因此她现在怨念深重,对街上这些酒楼的经营模式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都比他们的正经老板更真情实感了。   只是她这精神资本家的嘴脸看得小伙伴们无言以对,气氛一时静默,当然每个人干饭的动作不受半点影响。   徐二舅和沈四伯正好就在等这个时机,赶紧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急急问道:“对了,今儿这一个半时辰赚了多少?”   提到这个,小伙伴们埋头干饭的热切才稍稍缓解些,纷纷抬头看向沈丽姝,习惯性等她来宣布这个好消息。沈丽姝却不想为此耽误她干饭的进度,笑嘻嘻看向张彬,“彬哥记的账,他说得更清晰详细。”   张彬:……   顶着大家尤其是二舅和沈四叔的格外热切的视线,他只能默默放下碗,把暂时放在桌子底下的账本拿出来,一项项给大家念,“上午的烧烤收入共计五千一百一十文,酸梅汤、薄荷水、枇杷糖水加上小菜的收入,共计四千零五百三十六文,另外还有两位客人要了三楼的包厢,先给了五两银子叫照着招牌给他们上,吃到一半又给了颗二两的碎银,叫人去给春风楼给他们要一坛上好的梨花白来,多余的算咱们的跑腿费,那坛梨花白只用了一两银子,因此包厢的总计六两银子,三项加起来便是十五贯六百四十六文。”   小伙伴们刚才参与了盘点过程,对具体数目心知肚明,听到最后仍是纷纷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毫无准备的徐二舅和沈四伯可就直接惊呆了,沈四伯震惊之下甚至不小心被嘴里的饭粒呛着了,撕心裂肺咳嗽起来,徐二舅赶紧帮他拍了半天的背缓解尴尬,之后才清了清嗓子问,状似镇定的问:“姝娘,你、你们没算错吧?”   “没有,装钱的箱子就在咱们吃饭的桌子底下,二舅若是不放心,待会吃完了可以亲自确认一遍。”   徐二舅还真想这么干来着,可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能无奈摇头:“这么多钱,叫我来数,必定数不清的。”   沈丽姝抽了抽嘴角,“今儿收了几回碎银,铜钱约莫七八贯,还是很好数清的。”   沈四伯也终于从咳嗽中缓过劲来,年前亲眼见过姝娘是如何飞快又准确数钱算账的,对她的信任倒比徐二舅多一些,他插话道:“以前比这更多的也算得一文不差,今儿也不会有错,只是才开业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就快赶上咱们以往一晚上的收入了?”   很难得,沈四伯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之前还淡定的小伙伴也坐不住了,灼热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到了姝娘身上。   沈丽姝心想她就知道,一旦聊起收入,大家就会有十万个为什么等着她,所以她之前才争分夺秒干饭。这会儿正好吃饱喝足,把碗筷一放,又慢条斯理掏出围裙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嘴,才开始今日份的小葵花课堂,“是这样的,开店以后,咱们的收入比摆摊多了两项,以前摆摊只能卖烤串,但现在却能同时卖饮品和小菜。大家也都听彬哥报数了,在达到一定门槛就送酸梅汤、薄荷水或其他小菜的前提下,光是这几样就卖出四贯多,差一些便要赶上烤串,可见这其中的利润,并不低于烤串,以后咱们开发出更多的品种,赚得只会越多。不过这就是题外话了,总之,单是增加的饮品和小菜,就让咱们的收入翻倍了。”   “再来说说贵宾包厢,咱们店里共有五间,和其他店差不多,最低消费都是三两银子,这个不用特意提,点包厢的贵客心里都有数,他们出手也各不相同,有给三五两的,也有一出手就一二十两的,这个看运气,具体没人说的准。那就算最低收入,每天只要能定出三间,咱们就能赚九两银子,你们仔细想想,在夜市摆摊时,刨除每晚总能出现的那一两个贵客,单单算烤串的价格,一晚上约莫十两左右?”   看着小伙伴们似懂非懂的表情,沈丽姝总结道:“所以只是总数听着夸张,因为咱们多了两个和烤串一样赚钱的项目,暂且把这两项去掉,那一个半个时辰卖烤串的收入五贯多,跟摆摊就差不多了。”   这么一分析大家的思路就清晰了,沈大柳沉吟道:“所以姝娘要开店,其实就是为了增加这两项收入吧?咱们的烤串除非再添加新的、或贵的菜品,否则在收入上很难有大的突破。”   沈丽姝刚给了小堂哥一个肯定的眼神,那边表哥宋向民也恍然大悟了,“那姝娘想要把冰弄出来,也是要把这份收入再提高一些吧?是了,酸梅汤这些不像烤串,需要那么久才能烤熟,酸梅汤一次可以熬一大锅,只要客人喜欢,要多少咱们都能熬出来。”   沈丽姝也给他点了个赞。   没错,努力开发新产品才是捞钱的正确姿势。   由于他俩没有展开说说那神奇的制冰术,小伙伴们听到宋向民说“把冰弄出来”也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就不再关注了,此时最值得关注的还是他们从此增加的两棵摇钱树,已经有人掰着指头开始算账了,“上午才一个半时辰,就赚了十五贯多,晚上还能开两三个时辰,是不是还能再赚二三十贯?”   沈丽姝谦虚的表示加上州桥夜市摆摊的收入,晚上保守估计能有二十贯,主要是新店势必要吸走摊位的顾客量,今天摆摊能赚个五六贯就不错了。   不过他们不放弃那块阵地,主要也是为了店里做免费广告,就算只有三五贯也值得好好做,生意好就多安排两个小伙伴去夜市摊帮忙,生意一般就少安排点人手。所以大家都不嫌弃夜市摊即将遭受的生意冲击,已经纷纷畅想起晚上的巨额收入了。   这样他们一天赚三四十贯,不到两个月就能把开店的所有成本收回来,还白赚一栋铺子,要啥自行车?   小伙伴们越想越兴奋,只有徐二舅和沈四伯还在努力消化这个事实,尤其是徐二舅,感觉听了又没完全听到,脑子里还有很多疑虑,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急得都开始用手脚比划了,“姝娘,那个、那个……”   沈丽姝一头雾水的看着抓耳挠腮的徐二舅:“哪个?”   徐虎很体贴的替他叔组织语言,“二叔是不是想问,咱们今日开张搞了好多优惠,烤串不是全场半价就是买三赠一,还有满五十减十,一百减二十的,实在是少赚了很多,怎么还能跟摆摊时赚得差不多?”   叔侄俩还真有些默契在身上,徐二舅一拍大腿,“对,对,我就是想不通这个,咱们这什么活动可少赚不少银子呢!”   沈丽姝笑道:“那二舅就没看到后厨用了三台烧烤架吗?今日烤串也比烧烤摊快了两倍,再加上有了桌椅可以坐,许多顾客不再一两个人光顾,而是更愿意呼朋唤友、拖家带口的来,所以瞧着开业时辰不算长,其实顾客真不少,咱们卖出的烤串也快赶上平时一晚上的量了。”   “是这样啊。”徐二舅和沈四伯也才恍然大悟。   沈丽姝看他们没疑问了,饭菜也得干干净净,便提醒道:“都吃好了,咱们还可以一个时辰,快别耽误功夫了,各自去找个桌椅趴着睡会儿,椅子后头的抱枕可以派上用场。”   小伙伴们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搬砖劳累,又刚吃饱喝足,正好开始犯困,于是按照沈丽姝的叮嘱各自去找喜欢的座椅午睡,沈四伯也很自觉的起身:“那我去楼下,别叫人悄悄潜进来了。”   “好的四伯,您去楼下也别撑着,累了打个盹没关系。”   “那我也下去。”徐二舅见状也要起身跟上,当长辈的,给孩子们看看门理所应当,沈丽姝却叫住了他,“二舅今日也忙得够呛,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又要一早回来的。”   徐二舅顿了顿,心知姝娘说得有道理,店里大约跟夜市摊一样,下午要到傍晚或天黑才能热闹起来,他现在留下来,也帮不上忙,毕竟天黑前他必须出城门关,但他还是不舍得这么快离开,倔强的道:“那我也打个盹,晚些再回去。”   “也行,二舅你这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歇歇脚也好。”   徐二舅点头点得很爽快,但是当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睡醒起来,该准备开门营业的开门,收拾收拾出摊的出摊,他却又不肯走,面对外甥女抽空的关心,继续倔强:“天还没这么快黑,等客人来了我再走。”   沈丽姝知道徐二舅就是舍不得离开,大概是中午生意太火爆,让大家有了更高的期待,临近饭点越患得患失起来,她也就不再坚持让徐二舅提前回去了,“那二舅自己注意些天色,可千万别错过关城门的时辰。”   徐二舅点头保证,沈丽姝相信他有分寸,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醒道:“对了,明日备两百六十斤的烤肉吧,今日的两百斤就少了,菜也多备些,如果镇上没这么多肉,正好在城外买些,二舅您一个人挑这么重的货,委实太辛苦了,这两天不如找个人跟你一块送货?”   备货量再次激增,徐二舅也不敢说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毕竟从镇上到城里要走一个多时辰,万一他中途吃不消,坏的可是几十贯的大生意,不能瞎逞强,他便接受了这个提议,并很快有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我去找找你几个伯父,看谁明日有功夫?这样一来,上午又多了一个能帮忙打下手的人。”   沈丽姝也觉得很棒,“好的,就这么办。” 第87章   贵宾包厢爆满。   夜幕降临时分, 小郎君烧烤店已然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之景象。   沈丽姝他们只在中午安排了节目表演,晚上没有准备,毕竟舞狮队最重要的工作是举着他们店盛大开业招牌绕城一周, 黑灯瞎火能有个鬼的广告效果。   不能一箭双雕的活动, 沈丽姝表示兴致缺缺,晚上干脆就不安排节目了。   即便没有这份热闹, 涌向他们店里的顾客依然络绎不绝, 才到七八点左右,后来的顾客就需要排队等位了,小伙伴们来回穿梭于座位和厨房之间, 忙得脚下生风, 沈丽姝便在负责一楼结账工作的同时, 又兼任起了她的老本行——积极安抚对等位有些怨言的顾客。   办法依然是那老一套, 微笑道歉送点小礼物。   沈丽姝不管老不老套, 管用就行, 基本上只要拿出一两碟他们的招牌小吃兰花豆, 顾客就再不记得排队的辛苦, 高高兴兴讨论胡豆的各种吃法了。   毕竟来店里排队还有免费零食蹭, 去烧烤摊就只能苦哈哈站着等,也不能抱怨太多,有时候不等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出面调停, 排后面的人就开始拱火,一副迫不及待把他们挤走、好让自己上位的架势,傻子都不肯上这种当的。   久而久之, 来他们家的顾客们就养成了默默排队、谨慎装逼的习惯。   这个习惯有多么可怕呢?   他们如今竟然觉得来店里吃烤肉, 小东家还提供免费的小菜给大家尝鲜, 简直血赚, 再等两刻钟也不慌!   看他们这死心塌地等位的样子,沈丽姝有点想进行反向操作了,照这架势,后面的队伍只会越排越长,有那只是一两人来撸串、或者赶时间的,不如劝他们去夜市的烧烤摊,那边效率还快些。   这么一想,人生还真是无常,她几个小时前还想着烧烤摊留着给他们打广告、吸引客源,现在却希望那边能多多分走店里的客流就好了。   不过客人太多忙不过来,只能算是甜蜜的负担。   更让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感到甜蜜甚至是振奋的,是贵宾包厢的走俏,才晚上八点多,五间上等包厢就用上了四间,其中只有一间是友情捧场,齐孔目下班后,带着妻儿老母和几个亲戚来吃夜宵,要了间临河的包厢。   其他三间贵宾包厢都是普通的VIP。   说普通是因为当中好些人连沈丽姝都没任何印象,更谈不上交情,他们要么是第一次来的新客,要么就是以前只让身边伺候的或酒楼伙计代跑腿的,总之都是不差钱的金主爸爸。   真好,金主爸爸亲自下场消费,就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了,小费什么的统统都能落他们自己手里。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都十分欢喜,并为此紧急调整了人事安排,把比较能来事的徐虎和跑腿小哥王武安排到三楼,为各位VIP们提供专业的服务;   张彬和沈大柳也很能干了,他俩负责二楼的十八桌,要是忙不过来还可以叫三楼的徐虎和王武搭把手。三楼只四桌客人,且各自带了服务人员,比如齐老夫人的身边,就有一个清秀丫鬟和一个老妈子搀扶随侍,因此让徐虎和王武负责三楼,是为了展示对尊贵VIP的重视,以及随叫随到,实际上最清闲的就是他俩了,在没有包厢服务的情况下,一人守走廊就够了,另一个可以偶尔去二楼帮个忙。   一楼大堂则是沈大金和徐力负责,别看徐力年纪小,在待人接物这方面却远超已经娶妻生子的沈大金,招待顾客和点餐上餐都干得有模有样,再有沈大金打辅助,以及沈丽姝帮忙结账收钱,他们一楼倒也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另外,二堂哥沈大路也能独当一面了,于是被安排带新来的俩表弟张小伟和陈家强去摆摊。   这哥俩上午躲在在后厨备菜,干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吭哧吭哧把厨房里所有的肉菜都串好了,晚上不需要备菜工,然后就被拎到夜市去了。   而后厨只剩下五个人——烧烤师傅沈大山沈大力,洗碗工沈四伯,奶茶小哥宋向民,和下了班匆匆回家吃饭换便服后跑来兼职的沈家旺。   之前他们卖糖炒栗子和去夜市摆摊,沈爹就老蠢蠢欲动要来打工,沈丽姝都用各种理由拒绝了,但现在他们店里厨房有后门,老爹只要把他那身工作制服换掉,再从后门进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搞兼职了。   只要他们自己不说,连在楼上吃饭的齐孔目都不会知道,同一时间,他的同事兼下属竟然在楼下厨房赚外快。   既然可以暗度陈仓,沈丽姝也就没了再拒绝老爹的理由。   她爹也确实来得及时,后厨几人的工作都排得太满太密,别说中途出什么状况,但凡有一两个肚子不舒服多跑几次厕所,后面的工作都得乱套。   现在有老爹在里头帮忙打打下手,减轻大家负担的同时,更是一个候补选手,不管是烧烤还是洗碗亦或是饮料区出了状况,他都能随时顶上一阵。   考虑到这些,沈丽姝才默认了老爹的加入。   她爹只打晚上几个小的工,倒也不用专门开工资,晚上发奖金时算他一份就行。   按照惯例,开工第一天都是要发奖金鼓舞士气的,开店当然也不会例外。   不过就算是现在关门打烊,今天的营业额也足够她给小伙伴们发一波丰盛的奖金,只有多和更多的区别,这个问题已经不用在意了,沈丽姝眼下更关注招聘问题。   她以前还觉得团队人够多了,把徐二舅算进来有足足十五人,除了她,各个都是吃苦耐劳、爱岗敬业且精力充沛的打工人,这规模相当可以了,但现在一开店就发现仍然捉襟见肘。烧烤店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怪物,拉多少人进来都填不满它似的。   不过沈丽姝态度很坚决,填不满也要努力填,事业都更进一步了,小伙伴们也确实跟着她走上了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可却是有命赚钱没命花,零零七工作制且全年无休,这像话吗?   黄世仁看了都沉默!   沈丽姝决定涨工资的同时,要把其他福利也跟进了,服务行业是没有周末和法定节假日,那工作日轮休总能办得到吧?   不然她都不好意思给自己放假去享受美好生活了!   此外人手不足,她本人走不开,就没机会去试验她的神奇制冰束,也无法完成赶在夏天到来之前开发出可以风靡汴京的奶茶这项伟大计划了。   总之工具人多多益善,沈丽姝已经有初步计划,徐姥爷和沈爷爷家的好苗子都快被她薅得太差不多,表哥们家里还有不少,再过个一年半载,徐林徐鹭也可以正式工作了,他们家就有当童工的传统,小表弟们也要不忘初心才好。   到时候新人进城,先去夜市摊实习两个月,那里挺能锻炼人,小摊子也出不了乱子,实习生还有偶尔犯错误的机会,不像来了店里,要是不小心惹上得罪不起的人物,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招人这个得晚两天提,因为还得徐二舅托人通知他们家里人,然后新人也是他带进来,这几天徐二舅跟着他们连轴转,怕是无暇他顾。   新人来了也容易忙上添乱,还是等稳定一些再安排。   沈丽姝一心二用,脑子里转了一遍招新计划,便不像平时那么眼观八路,直到秦郁松一行人到了跟前才反应过来,连忙露出亲热的笑容,“秦叔叔来了?”   秦郁松低调颔首,“你们第一天开业,怎么能不来捧场?正好几位同僚闲来无事,便请他们一道来尝尝鲜。”   “那可赶巧了,楼上就剩一间包厢,我送秦叔叔和几位大人上去。”沈丽姝笑眯眯的领着路。   别的VIP都只是把人引道楼梯处,然后交给其他小伙伴负责,她上班穿男装只是方便工作,并没有要女扮男装、挑战社会风气的意思,所以该避嫌就得避嫌,VIP包厢服务全权交给了小伙伴们。   不过齐孔目一家和秦郁松带着同僚过来,亲自上阵也没关系了,他们都是专程来捧她的场,她又亲近的喊他们叔叔,再把他们推给小伙伴招待就说不过去了。   沈丽姝一路大大方方领着几人去最后一间包厢,经过候在楼梯处随时待命的徐虎和王武时,轻快说了一句,“表哥你去楼下招待一下。”   大家都知道姝娘习惯了对徐虎单喊表哥,一时改不了口,其实也不算叫错,在当今的传统中,舅舅有着极高的地位,舅舅的儿子当然也是所有表兄弟中最亲近的,再加上沈爹被过继的这个特殊情况我,徐虎徐力才是沈丽姝当之无愧的老铁,别说喊表哥,她直接喊哥也没毛病。   小伙伴们对此十分理解,沈丽姝一开始想改口,他们还主动劝她不要麻烦,习惯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沈丽姝便也偷了个懒,反正她只喊徐虎表哥,其他表哥都会带上名字,大家也不会搞错。   所以她一说,徐虎立刻点点头,噔噔噔下楼去了。   秦郁松见状笑着打趣道:“你们店里已是座无虚席,看来我们的捧场竟是多余。”   沈丽姝就喜欢听别人夸他们生意好的话,笑弯了眼睛,熟络的道:“秦叔叔可是有好一阵没来了,就算不为我捧场,难道我们的烤肉就一点都吸引不了您么?”   一边说着一边请几位贵客落座,秦叔叔说几位都是同僚,那多半是新科进士们,未来的国家栋梁,不差钱!他们要是喜欢上了喝酒撸串的感觉,以后呼朋唤友的来,还愁包厢坐不满吗?   开始招呼几位客人,沈丽姝才注意到,秦叔叔的同僚中,竟然还乱入了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   她的视线不免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对方也含笑看她,眼神不像是看陌生人,沈丽姝突然就福至心灵,试探的问:“您好像是今年的探花郎?”   嘴上说着好像,沈丽姝其实相当确定,毕竟两个多月前才把人家从头围观到脚,已经单方面熟到看背影都能认出来的地步了。   好家伙,秦叔叔把最受欢迎的新科探花郎也拐来给他们捧场了,蓬荜生辉啊。   这要是让她娘知道,岂不是整间包厢都得供起来?   众人并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同行几位都比较年轻,有两个甚至才二十出头,前途一片光明,成功上岸后也恢复了些年轻人的朝气,纷纷打趣道:“子溪兄不愧是一朝成名天下知,连小东家都认得你了。” 第88章   不能来点阳间的节目吗?   春闱落幕一个月, 给今科状元榜眼探花们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之一就是修炼出了偶像的职业素养,对周围的一切打量、调侃或吹捧都能视若无睹, 泰然处之。   就像此刻, 面对同僚们的打趣,今科探花仍面不改色, 还施施然朝沈丽姝拱手, “有劳小东家挂记,在下杨子溪,往后尽可称呼名讳。”   虽然他对于同僚们的打趣不为所动, 但很显然过去这么久了还被喊探花郎, 多少也是有些羞耻的, 毕竟进了翰林院, 谁还不是个状元探花了?   沈丽姝心想这个“挂记”就很灵性啊, 果然是对游街当天的情况还有印象吧?   虽然不知道这位是怎么在数以万计的吃瓜群众中注意到她的, 但沈丽姝飞快从脑子里过了一遍, 那天她的表现相当正常, 虽然格外热情, 还不见外的朝主角挥手打招呼,不过大型追星现场嘛,热情才是常规操作。   确定自己没社死, 沈丽姝大大方方的见礼,“杨大人好,也见过几位大人。”   除了杨子溪外, 另几位都跟秦郁松一样只是庶吉士, 这只是个身份头衔, 无品级无职称, 在他面前被称呼大人还是挺不自在的,纷纷摇头表示言重了,秦郁松适时介绍道,“这位是张兄、李兄和林兄,他们都是我的知交好友,性情也俱是和善洒脱,不必这般拘束,只管叫一声叔叔便是。”   几人颔首同意,杨子溪更是出声附和:“郁松兄所言极是。”   沈丽姝突然有种大佬们都抢着给自己当叔叔的错觉,这剧情可真带感,立刻从善如流的改了口,“那叔叔们可有什么想吃的,或者让人看着给你们上?”   秦郁松点头:“我们是用过晚膳来的,姝娘你叫人瞧着上吧。”   说话间,王武也去后厨把酸梅汤和薄荷蜂蜜水拎上来了。   VIP包厢最低消费三两银子,这个购买力足够把他们家所有菜品要个遍,只有VIP顾客不想吃的,就没有他们吃不起的,所以岗前培训的时候沈丽姝提醒过,包厢客人就不用等他们点了再上菜了,机灵点,人进来先上茶水点心,有女眷或孩子的也不用吩咐,把老少咸宜的枇杷糖水呈上来,都是男士的话,酸梅汤这种经典饮品也不会出错。   王武和徐虎严格按照这个原则,不说服务好到被贵客点名表扬,但至少能打及格,顺顺利利服务到现在。   他也算比较会来事,看到这几位客人气质超群、和他见过的许多客人都不一样,又是姝娘亲自领上来的,便认定他们要么是大人物,要么跟前边的齐孔目一样也跟他舅有旧。也可能两样都是,于是他下去拎酸梅汤的时候便又多提一壶薄荷茶。   姝娘说过礼多人不怪,对待贵客怎么热情都不为过。   沈丽姝接过托盘的时候,顺便叫王武下去点菜,招牌烤肉和馒头多来些,蔬菜和小菜也不要吝啬,每样上一点。   秦叔叔是说他们都吃过晚饭来的,可这是一群正值壮年的大男人,他们什么饭量,干了半年烧烤的沈丽姝心里可太有数,多上些总比吃不够强,这年头也不提倡环保,真有剩饭剩菜,还可以打包送给养了宠物或牲口的邻居,估计连邻居家的小朋友们都不会嫌弃。   沈丽姝还是提醒小伙伴准备丰盛点了,然后端着两壶饮料回到餐桌,准备给尊贵的VIP介绍他们这里的饮料,由于没有上好的茶叶,贵客到了都是先请品茶饮子,喝不惯这个当然也会换成茶水,但如果可以还是先给酸梅汤一个机会。   因为她老觉得古人喝茶都很挑,舌头还灵,一喝就知道茶叶等级,冲泡的水合不合格,以及泡茶功夫怎么样,她要给VIP顾客配上好茶叶,是不是还要去买玉泉水,再请个专业的茶博士专为VIP服务?   可以,但没必要。   这年头应该没有土豪跑来烧烤店,就是为了喝一口好茶,人家亲自来撸串,肯定还是想体验些新鲜的东西,那她自然也要扬长避短,多多制造新鲜感。   当然顾客是上帝,上帝坚持要喝茶的话,他们也无条件满足,店里储备了几样高档茶叶,只是泡茶水平符不符合VIP的要求,就随缘了,反正他们已经尽力了,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这般为VIP挖空心思做出的安排,当然也要让对方看到,沈丽姝为此还设计了一套话术,据小伙伴的反馈效果很不错,算上中午,他们此前共招待了五批VIP,并无一人要求换茶水的,汴京人士,或是在汴京待久了的都能入乡随俗,欣赏汴京爆款酸梅汤的风味。   甚至还有几位被俩小伙伴满满诚(套)意(路)打动了,为此多给了一份小费。   而现在,就是检验她这个套路对文艺青年们管不管用的时候。   汴京确实卧虎藏龙,王孙贵族、三教九流、地主员外遍地都是,但还有一个群体也很庞大,那就是京漂的书生。   就像是现代的商家只要掌握了当代大学生的心理,便掌握了财富密码一样,他们要是笼络了汴京的文青们,名利双收也不在话下了,沈丽姝斗志昂扬,正准备开始她的表演,却冷不丁听到秦郁松问杨子溪,“我观子溪兄的神色有异,似乎与我这侄女另有渊源,可否展开说说?”   很显然,杨探花多看沈丽姝的那一眼,也被细心的他注意到了,加上刚才还主动附和他的话,让秦郁松莫名有种友人认识姝娘的感觉,可他看那丫头一脸无辜的模样,又不像有什么交集,便想着不如由他挑开话题,若是善缘再好不过,他今天请几人来的本意也是给姝娘和她小伙伴们捧场;但如果有什么误会,便可当场说开,他知道杨兄不是心胸狭隘之辈,否则堂堂七品编修,也不会和他们这些无品无级的庶吉士交好,应当是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沈丽姝却听得眼皮一跳,虽然相信秦叔叔不会无缘无故坑她,但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风度翩翩的杨探花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当真有几分洒脱恣意的才子风范,“不瞒郁松兄,你这侄女我的确见过,那日打马游街,她就在头顶一眨不眨看着呢,若我没记错,她站的应当便是咱们脚下这个位置,当时我就觉得违和,作成男儿打扮的少年,怎会有如此情态?今日一见原是女扮男装,倒是解了我多日疑惑。”   哦豁,原来是对她与众不同的气质留下了深刻印象,沈丽姝还挺自豪,面上赶紧露出了乖巧腼腆的笑容,“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瞧见游街盛况,一时失态,让杨叔叔见笑了。”   杨子溪悠悠道,“那目光确实不似寻常,仿佛都能把杨某后脑勺扎穿了,遂好奇抬头一瞧,小东家还趴在窗台咧着嘴朝我挥手示意呢。那日街边桥头人头攒动,如此熟稔招手却只小东家一人,那般的理所当然,竟让我生出了恍惚,是不是认识之人?”   沈丽姝简直囧囧有神,万万没想到她眼中的追星现场,换成当事人剧情偏移了一百八十度,就是不知道该不该给这位杨叔叔发好人卡,非但不觉得冒犯,还用这么风趣的方式讲出来,把现场除她以外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只有姝娘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其中那个长着桃花眼的李姓帅哥更是以己度人,调侃道:“抬头之前,子溪兄怕不是以为哪家名媛淑女对你暗送秋波,不想竟是个半人高的假小子,啧……”   沈丽姝:……   她明明是青春无敌的萌萝莉,半人高、假小子什么的,这是在瞧不起谁?   但不得不承认,桃花眼帅哥的用词幽默效果满分,那话中的未尽之意,再搭配当事人杨探花不堪回首的神情,更是逗得在场诸人放声大笑,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笑声传到门外,在走廊里站岗的徐虎和王武都忍不住挤眉弄眼的交流——   徐虎:哥们听见了吗?包厢里的贵人们笑得好大声。   王武:听见了,不愧是姝娘出马。   徐虎:咱们还有得学呢。   王武:嗯嗯,以后也要向姝娘看齐。   殊不知他们的榜样姝娘尴尬的快要抠出三室一厅,明明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被大肆嘲笑就忍不住自我怀疑,进而倍感丢脸,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幸好秦叔叔还没彻底忘记她这个“便宜大侄女”,跟着嘲笑过一通后,倒也主动比她递了台阶,“姝娘从未这般唐突,当日为何如此?”   沈丽姝赶紧胡说八道了一通,“听说状元榜眼和探花身上都有文曲星君的眷顾,家里有人要读书考科举的,绝对不能错过让星君注意的机会,因此游街当天才会那么努力蹭,哦不,努力表现,以求同样得到文曲星的眷顾。我也想为两个弟弟求一份福运,他们虽然虚岁才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但也开蒙小一年了,今年更是拜了举人先生为师,正经跟着先生做学问,往后必然也是要下场的,先在文曲星君那头挂了号总没错。”   感谢她娘的迷信,不然还真找不到完美的借口。   沈丽姝话里话外都在为小老弟刷好感度,既是为了转移这个让自己尴尬的话题,也是增进一下和大佬们的关系,她家也有读书人,以后会有共同语言的!   万万没想到这个话题把自己带进了坑里,好为人师的秦叔叔正好想鞭策她,一听这话就道,“姝娘,六岁的弟弟尚且如此用功,你做长姊更该以身作则,这些时日送去的字帖和画作可有用心钻研?不如写一副字给我们瞧瞧。”   沈丽姝:……   以身什么则?什么身作则?以什么作则?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一个一辈子没资格考公的人,上哪门子给考公预备役的小老弟们作则?   还有,她知道等待上菜的过程有点漫长,需要找点消遣打发时间,想看文艺展示也可以理解,问题是就不能来点阳间的节目吗?   沈丽姝简直满脑子问号,但这群人跟秦叔叔不愧是臭味相投,仿佛有那个大病,竟然都对让烧烤店老板展示文艺这件充满了兴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始起哄。   她才不表演呢,就算小伙伴们把她的字吹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而她也在小一年的持之以恒练习下沾沾自喜,自己都觉得了不起,字如其名,她这辈子的字可算是配得上自己的脸了。   可是沈丽姝有逼数,眼前几位哪个不是练了十数年的学霸,在他们面前展示书法,根本就是班门弄虎,自取其辱的事她才不干!   沈丽姝眼睛一转,借口张嘴就来,“秦叔叔放心,您送我的字帖每日都在练着,只是店里人多口杂,才没有带过来,也不曾准备笔墨纸砚,怕是要让您几位失望了,下次姝娘定会记得在店里也放上一套文房四宝,以备不时之需。”   下次一定!   秦郁松笑容和善:“店里没有纸笔?”   “是呢。”   “无妨,这次过来又让人给你备了些,正好能用上。”   沈丽姝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很想问问秦叔叔三十七度的嘴里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但下一秒,秦郁松又状似无意的道,“姝娘,你眼前的这些叔叔的书法各有风格,假以时日必成大家,你如今写一幅字还能请他们为你指点一二,若能再留下他们的墨宝,岂不是受益匪浅?”   沈丽姝很难对这个提议不心动。   老爹去恭贺过的陈进士几天前得到了任命,朝廷果然靠谱,没跑官没送礼,也给他这位二甲进士安排了一个江南富庶的县令,江南文风鼎盛,富庶之地社会风气也不会太差,这种地方最容易做出政绩,有了政绩就可以往上升职,纵然陈县令不爱钻营,得到好去处也还是会高兴,又宴请过一回,就美滋滋收拾行李赴任去了。   沈丽姝她爹还送行了。   陈县令挥一挥衣袖,给她留下了一幅受到过称誉的牌匾;秦叔叔给她送来的字画作品挂在包厢,更是得到了许多好评;要是还能集齐探花和几位庶吉士的作品,岂不是就能召唤读书人团体了?   想到未来满坑满谷、连包厢也要排队的盛景,沈丽姝就想挽袖子干了,于是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叔叔们真的会留下墨宝吗?”   好家伙,到她嘴里连指点的流程都省了,剑指墨宝。   秦郁松笑着看向几人:“诸位意下如何?”   在场都不是傻子,之前那位桃花眼帅哥当即笑道:“我说郁松兄今日为何主动请客,原来是在这等着。”   秦郁松笑而不语,几人也不在意这个,另有人笑道:“若是连子溪兄都愿意,我们这些小小庶吉士又有何不可?”   现场目光又给到了探花郎,沈丽姝也眨巴眨巴眼睛看过去,杨子溪悠悠道:“那要看小东家的水平,是否如郁松兄所说一般了。”   沈丽姝心想那完了,要是秦叔叔给她吹得太厉害,导致她见光死,岂不是就尴尬了?赶紧讨价还价,“秦叔叔是看着我启蒙的,可能对我的要求比较低,毕竟我真正握笔也才半年而已,又不是天赋异禀,如何能入得了几位叔叔的法眼……”   那个说向杨探花看齐的林叔叔笑道:“林某家中也有启蒙半年的幼弟,虽比小东家小几岁,但他是男儿,小东家是女子,倒也能一处比较。”   还有这种好事?不讲武德沈丽姝大喜,“所以我要是比林叔叔的弟弟写得好,就能留下你们的墨宝吗?”   跟幼儿园小朋友比试完全不在怕的,在得到了几人的承诺后,她就挽起袖子准备上了。   生活不易,姝娘卖艺,   说话间,秦郁松的书童也铺好了纸张,研好了墨,沈丽姝大大方方的上前,写了一句她最近很喜欢的词: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她之前答应过秦叔叔,也没有食言,越发用心的练字,如今已经有了几分清丽婉约的味道,搭配洒脱自如的诗句别有一番韵味——沈丽姝自己是这么觉得的,就算这份韵味只有她自己懂,可《定风波》这首词的意境,读书人都感受得到吧,小学生会背这个吗?   简直是降维打击啊。   沈丽姝写完就沾沾自喜,结果也毫无悬念,成功集齐了四幅墨宝,感觉马上就能召唤神龙了。   文娱活动结束,他们的烤串也一一上齐了,VIP是有特权的,不可能真让他们坐在这里枯等一个小时。上了菜,沈丽姝也告辞了,宝贝似的抱着几幅字和秦叔叔给她的补货去可储物间,仔仔细细将它们锁好,才回到一楼继续站岗。   她离开了近二十分钟,本来是叫徐虎接替,但是有两桌包厢顾客陆续吃饱离开,他得负责送客,一楼顾不过来,就把后厨的宋向民叫过来了。   宋向民告诉沈丽姝,他的工作由沈爹暂时顶替了。   沈丽姝点头,并叫住了准备回后厨的他,“后厨已经不需要再煮酸梅汤或冲薄荷茶了吧?盛汤盛小菜那些我爹也能做,你就留在大堂帮忙吧,万一又有什么贵客要我去招待,这里就得靠你了。”   她也只是随口说说,心里觉得多半用不上自己了,齐叔叔一家在她招待秦叔叔几人的时候吃饱离开了,还需要她出马的也就等下送一送大佬叔叔们了。   但是当她甜甜笑着把秦叔叔一行人送出几步远时,抬头撞见迎面走来的队伍,顿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   好家伙,她知道开业第一天会相当热闹,但老天爷也不用把认识的人一股脑儿都往她跟前塞吧?这个真的有点夸张了。   来人正是自从庙会后再没光顾过的锦衣少年,就是沈丽姝弄包厢时期待的榜一大哥。   准确的来说,她期待的是跟这位榜一大哥同等消费力的金主,榜一大哥本人的话,她还是希望彼此相忘于江湖,毕竟她两辈子最惊心动魄的一次经历就跟他家有关,实在不想再来第二次,小心脏遭不住。   但是人已经出现了,眼看着也是朝店里所在的方向而来,沈丽姝也不可能摆出晚娘脸,榜一大哥经常来光顾会不会再给自己带来前所未有的刺激,这个要以后才能知道,但是得罪了金主,她马上就死翘翘了。   于是她还是露出了标准的营业微笑,“欢迎光临。” 第89章   大佬宁当真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这位大佬一如既往的“朴实无华”, 这么尊贵的身份居然不爱坐着香车宝马出行,自个儿倒腾着小短腿朝他们走来。   这熟悉的一幕让沈丽姝忍不住又想起那句话,骑着自行车上酒吧, 该省省该花花。   哦不对, 走近了沈丽姝才发现,不能再腹诽大佬腿短了, 几个月不见, 榜一大哥身高已经超过她半个头。   其实她这半年多吃得好睡得好,营养充足,和小伙伴们一起愉快的蹿个子, 导致每次换季前, 都要早早让她娘领着巷子里的妇女同志们给准备好下个季度的工作服往, 因为不提前准备好就没衣服穿了, 去年的衣服他们现在都穿不下!   从沈徐氏和邻居阿姨们的对话中, 沈丽姝知道她和小伙伴们这半年发育十分良好, 个个都是奔着大长腿去的。   沈徐氏对此颇为烦恼, 以自家的条件, 就算没发家致富这一遭, 姝娘也是标准的小家碧玉,城里的小娘子同乡下大不相同,乡下喜欢屁股大, 因为好生养,若是手脚长个子高就更好了,说明这样儿的能干活, 里里外外一把抓。   可城里的小娘子又不用下地, 要那么高的个子做什么?自然是窈窕淑女、小鸟依人的模样更惹人怜。   因此沈徐氏如今就隐隐担心闺女长得太高, 往后连模样性子都跟她兄弟们一样, 成了真正的假小子,岂不是下半辈子都毁了?   再怎么说,女子终究都是要嫁人的。   沈徐氏的确是在丈夫的劝说下,歇了为姝娘攀高枝的心气儿,然而希望孩子未来平安顺遂是每个母亲的本能,她仍打心底认为姝娘要漂亮温柔,日后受夫君疼爱,才能一辈子幸福美满。   眼瞧着身高即将成为姝娘婚姻幸福的阻碍,沈徐氏当然不能忍,已经开始找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打听抑制身高的偏方。   可惜那些玩意儿连她这个迷信妇女都觉得不靠谱,更不可能用在自家孩子身上。   沈徐氏心想指望偏方,还不如烧香拜佛来得有效果,毕竟烧香都是心诚则灵,心不诚最多就不成,不会有啥副作用,渐渐就养成了初一十五去寺庙烧香的习惯。   沈丽姝发现她娘越来越热衷信仰,只当徐女士是提前十几年给小老弟们烧香祈福,根本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自己贡献的一份力量,毕竟在她的审美里,大美女都是高挑纤瘦魔鬼身材,她只怕自己还不够高,这辈子要是能长成九头身大长腿,再配上这张脸,走到哪里不能亮瞎全场?   因此偶然听见她娘和邻居大婶们讨论她的身高蹿得一点不比小伙伴们慢,沈丽姝当时就美滋滋了,也没再听她们后面的对话。   她已经开始期待这具身体长大后的华丽变身了。   没想到在她好好吃饭长高高的时候,榜一大哥也憋着劲蹿个子。   好家伙,小半年怕是长了有五六公分,以至于走近后,她还要微微仰头对视。   沈丽姝羡慕极了。   有些人大概从出生就注定会是人生赢家,比如眼前这位,光那个神秘的姓氏就足以让他在权贵多如狗的汴京为所欲为、挥金如土了,偏偏人家还生了一张可以当饭吃的脸;原先唯一的短板身高,现在也不是问题了,毕竟就这一年十公分的生长速度,不出几年又是条一米八八的大帅比,岂不是可以呼风唤雨、颠倒众生?   这种顶级配置她也好想要啊。   沈丽姝忍不住代入了一下人生赢家的角色,瞬间美得冒泡,差点就忘了给榜一大哥送上最热烈的欢迎排面。   幸好她早在对方还有几步远开外,就做好了欢迎的姿势并念了迎宾语,这会儿还保持着欢迎仪式,顶多就是有点公式化,也不算失礼,所以发现对方也在静静看着她,不打算进店的样子,沈丽姝十分坦然的道,“公子好久不见,今儿是来吃烤肉的吗?楼上正好有雅间,您请上座,上去后会有人用心招待公子的。”   只见对方顿了顿,也不知道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到底还是接受了建议,越过她径自进了店门。   打从第一次见面,沈丽姝就发现这位大佬年纪轻轻,未免太高深莫测了些,有点装十三的嫌疑,后来知道他们的姓氏就理解了,这样的出身,喜怒不形于色大概只是基本操作,她既看不懂,也懒得费心研究了,只要知道大佬进了门,金子少不了就行了。   美滋滋想着大佬今天带了多少金锞子出门,沈丽姝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毕竟大佬率先进去了,跟着他的一堆侍卫随从还在紧随其后鱼贯而入呢。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沈丽姝对这些人同样热情欢迎。   不想其中有位身姿挺拔的侍卫却直接走向她,友好的抿了抿唇,“主子第一次来此处,怕有诸多不便,小东家若是得空,可否招待一二?”   咦,这是要老板亲自服务吗?   考虑到榜一大哥以往那挥金如土的作风,也不是不行,沈丽姝愉快的点头:“可以可以,那我送你们上去。”   跟上侍卫大哥的脚步一起进了店里。   长高了的大佬果然非同凡响,脚下生风,沈丽姝也就晚了两秒,跟进来时一行人已经上了楼梯,她也不介意,跟侍卫大哥一起追了上去,只是因为前面有人,她不好插队,便安安静静坠在后头,反正进了包厢都是她表演的时间。   然后在队伍最后头的沈丽姝,就亲眼见着大佬健步如飞的上了三楼,不等小伙伴上来招呼,便左转去了她家看河景最好的那间包厢。   沈丽姝:……   她突然有种其实她和小伙伴们都用不着招呼,大佬在这里怕是比在他家都更自在的错觉。   大概是因为大佬有钱任性,这条街的雅间都逛遍了,连带着对格局类似他们家也熟悉的缘故?   沈丽姝随便找了个解释,也没多想,赶紧跟着进去为大佬服务了。   徐虎看到她过来了,眨了眨眼睛,很是自觉把要埋进雅间的脚收了回去。刚才送走了几桌客人,还有两间雅间空着,说不准随时又有贵客过来,他守在扶梯处,也好随时招待新的贵客。   王武则被他俩示意留下来,这位和秦叔叔、齐叔叔他们都不同,要给榜一大哥该有的排面。   可惜王武没出息的腿软了,他新来的,见到一个明明比他还小、独自出行却浩浩荡荡带着七八个侍卫随从的少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大人物,比刚刚才被姝娘送走的探花郎来头都大。   今天见到的那几位进士老爷,已经是他做梦都不想的大人物,想着其中一位是姝娘亲切称呼的“秦叔叔”,他才大着胆子进去送酸梅汤和薄荷茶的,而这位跟他们非亲非故,身边跟着的侍卫更是气势惊人,他简直慌得一批,根本迈不出步子,疯狂使眼色申请跟徐虎换个岗位。   然而当沈丽姝get到他的意思时,大佬已经落座等待服务了,不好临时调换服务员,又想着这种场面以后还会有的,不能每次都给他调岗,她最后还是倔强拉着腿软的王武来到大佬跟前,本来应该为其介绍新产品的,不想平时惜字如金的人这回难得开了尊口,不带感情的目光落到了王武身上:“这是?”   本就紧张的王武差点被这一眼吓跪了,幸好被沈丽姝托着才没真跪下去。   而沈丽姝却丝毫不紧张,甚至当场卖起了安利,“公子您有阵子没来了,所以不知道,我们总是人手不足,于是年后又添了几个,这是二姑家的表哥,叫王武,最擅长记路,公子往后有什么跑腿的活儿,尽管吩咐他去。”   她知道榜一大哥排场不似常人,出门向来前呼后拥,身边根本不缺跑腿的。   不过万一呢?梦想总是要有的,所以还是趁机安利了他们店的跑腿小哥。   不想推销效果立竿见影,对方当即道:“是吗?那去张家酒楼帮我要一锅清炖肥鸭。”   沈丽姝:啊这……上烧烤店吃昂清炖肥鸭,大佬宁当真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听到熟悉的要求,刚才还分分钟吓跪的王武倒是一下生龙活虎起来,“好的,公子稍等。”   说着就欢天喜地给大佬跑腿去了,也不管有没有拿到跑腿的钱,幸好守在门口的侍卫及时塞给了他一锭银子。   见到这一幕,沈丽姝才收回视线,专心招待榜一大哥,然后带着他要的菜单去后厨下单,随便为其端来了精致小巧的甜点小吃和饮料,再回到三楼,侍卫们大多退守在门口,包厢里只留下大佬和之前跟她说话的那位侍卫大哥。   她一进去,包厢门就被关得严严实实了。   沈丽姝不知道这是不是王孙贵族的规矩,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只好假装淡定的给大佬又介绍了一遍新品小菜和饮料。   对方看着高冷不可侵犯,实则极有涵养,虽没有要开动的意思,也耐心听着她的介绍,然后等她介绍完,冷不丁开口爆了个大料:“庙会节见过的小孩你可记得?他母亲与家母乃是同族姐妹。”   沈丽姝:!!! 第90章   财神爷的排面。   沈丽姝嘴上说着王公贵族家的八卦少打听, 可听到对方爆料的那一刻,身体就很诚实的吃起了瓜,啥, 这位的娘和奶团子的娘是同自一族, 也就是说姐妹俩一起嫁皇室?   牛逼啊,这得是多顶级的豪门权贵才撑得起这排面!   哦不对, 奶团子拯救计划事件过去之后, 老爹偶尔也抽空给她讲了些朝政局势,虽然很浅显,也都是道听途说的八卦, 但沈丽姝也从中提炼出一些重点, 比如本朝压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种权倾朝野的牛逼外戚。   因为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别说外戚, 后宫妃嫔、皇亲宗室、武将宦官等势力, 统统都被强势的文官集团压制了。   虽然除文官以外的其他势力, 日子依然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滋润, 举个例子, 她爹和单位同僚们都知道, 头顶那些管着他们的文官老爷, 每天忙得团团转,逢年过节更是点灯熬油的处理公文,可他们的俸禄, 甚至远不如一个不起眼的武官。   在本朝,哪怕是品级最低的武官,攒两年俸禄也能在京城买房, 清廉的文官们那时候还在两袖清风的租房子住呢!   总之最上面那群大佬们很有想法, 把名声给了掌握实权的文官们, 钱财等身外之物则补偿给了宗亲外戚们。   大家各取所需, 皆大欢喜。   所以沈丽姝很快想到,本朝还没出现那么牛逼的家族,能让俩姐妹都嫁皇子的。   反倒是姐妹花同嫁宗室并不罕见,因为皇帝的亲戚个个有钱有闲、妻妾成群,造人计划大成功,因此宗室男丁数量庞大……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面前这位的第十八名,大概也许并不是说他父母给他生了十七哥哥?   这么一来,他和奶团子中,至少有一个是宗室旁支。   沈丽姝毫不犹豫把票投给了眼前这位,毕竟奶团子能在那种重要“面试”前夕被人盯上,说明人家各方面优势都很突出,是夺冠热门,才会逼得对家手段尽出。   任何形式的竞争,从来都是有望胜出的前几名才会激烈对抗,恨不得打出狗脑子,那些排名垫底的小菜鸡们,努力互啄了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思绪随着对方的爆料而策马奔腾着,沈丽姝面上却装出一脸恍惚,好像早就忘了这茬、只是他一提才勉强想起了一些的表情,并努力转移话题,“原来是这样呀,哦对了,您要不要尝尝我们的新品枇杷糖水?开业最受欢迎的就是这道糖水,后厨所剩不多了,所以特意给您端了一盅上来。”   对方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怎么想的,打这么久交道了才想起来自我介绍,“我姓……程,名煜宁。”   沈丽姝心想她真是信了他的邪,要不是从奶团子那里窥见了真相,就被骗得团团转了。   不愧是那种家庭出来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腹诽完了,沈丽姝其实很欣赏这种方式往,觉得你哥哥不愧是你哥哥,跟那位差点傻乎乎自报家门的奶团子比起来,也没大很多岁的“程公子”段位就高了好几个等级。   他们那种出身实在让人高攀不起,打交道都要提心吊胆,还是这样隐姓埋名微服私访,对彼此都好。   沈丽姝感觉自在很多,并始终不忘金牌业务员的职业素养,“那程公子要现在尝一尝糖水吗,或者等吃烤肉时用来解腻?”   “先搁这吧。”   “好的,那我帮您放旁边。”沈丽姝将用来盛甜品的白瓷盅盖子盖好,挪到一旁,脸上的神情也越发轻松自然了,还以为自己是成功转移了话题,正在窃喜,不想对方不声不响又绕回了她最抗拒的那个话题,“那日庙会上,多亏你们收留了表弟,事后姨母还曾同家母商议,该如何酬谢你们。”   半天努力瞬间化为虚无,沈丽姝也不能骂娘,还要僵笑着客气道:“程公子眼重了,令表弟那日原就是来找我们吃烤肉的,他个锦衣小公子孤零零的出现在街头,正常人都不会袖手旁观,恰好小公子自己也说身边的人还在后头,很快就来,我们便顺势邀请他留下来等一等大人了,如此不过举手之劳,当不起酬谢二字。”   “程公子”却微微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看着她,“所以我告诉姨母,你们都对金子情有独钟。难道你们不喜欢吗?”   说完就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她,眼底闪烁着一丝恶趣味,可见端着这么久,终于还是暴露出了中二少年的本性。   沈丽姝无言以对。   这让她怎么回答,说自己视金钱如粪土?不,她的良心不允许自己如此装逼!   而且沈丽姝很快意识到,其实没必要为了否认而否认,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而且他还是隐瞒身份来的,包厢里只有他俩和一个看着就非常可靠的侍卫大哥,包厢门外还有“重兵把守”,他们这里简直是整栋楼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如此,大大方方承认是自己干的好事又何妨?   奶团子的家人能送来整整一盒的黄金作为些谢礼,说不定就是“程公子”的功劳。   他才不但是什么大哥,分明就是他们家最大的财神爷!   想通之后,沈丽姝对着财神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故意压低声音神秘道,“既然程公子这么说,那我也告诉您一个秘密,那次过后不久,我们莫名其妙收到一盒金子,那么多人都没瞧见端倪,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刚开始我们也诚惶诚恐,甚至以为是有人设局,摊都不摆了,跑老家躲了几天风头,见始终无事发生,才慢慢恢复正常了,可这么多金子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后来一家人商量过,用这笔钱买下这间铺子,扩大生意。”   “现在想来,那笔金子就是程公子您姨母他们给的吧?”   程公子轻轻颔首:“应当是了。”   沈丽姝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旋即又眉开眼笑,“那其实应该我们谢谢您和小公子的家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竟然得到了如此丰厚的报酬。这一盒金子,让我们直接少奋斗了二十年,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当真能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创下这样一份家业呢。”   大概这才是中二少年真正想要的反应,对方那张小小年纪就写满了高贵冷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宛如冰雪消融,尤其是嘴角那若隐若现的梨涡,让没见世面的沈丽姝看呆了双眼。   震惊!一路奔着高冷酷哥去的大佬,居然长了一对甜甜的梨涡,那种让她嘶哈嘶哈流口水、却两辈子都求而不得的梨涡!   嫉妒让沈丽姝质壁分离,目光直直盯着那对梨涡,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这么直勾勾的视线,看根木头都要有感觉了,更何况感观正常甚至称得上敏锐的“程”煜宁。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一秒切换成那个面无表情的酷盖,仿佛那甜甜梨涡只是个错觉,绷着脸道,“一盒金子,恐怕不足以置办下这样一间铺子。”   听到这话,沈丽姝来不及哀那一去不返往的梨涡,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程”煜宁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正常人都知道”的表情看向她。   这个表情并不如何冷冽或严肃,却让沈丽姝第一次产生她问题很低级的怀疑,只能揭过这茬,笑道,“您说的是,单那盒金子还不够开店,我们摆摊赚的银子也都投进来了。”   “程”煜宁依然保持大佬风范的淡淡颔首,仿佛大老板在肯定下属汇报的工作成果一般,一开口则是再次让沈丽姝感到压力山大,“对了,表弟这段时日还有事,他……去了书院,不方便回家,听说你们开了店,托我带了贺礼。”   沈丽姝叹气,她都这么努力了,居然还是躲不过。   说起皇宫里头那件大事,她有段时间确实很积极的吃瓜,叮嘱老爹多多打听事情进展,只是这个推进得太过漫长,几个月了都没有确切的定论,也有可能是尘埃落定但被上层封锁了消息,只有等到祭天或者祭祖之类的大节日,才会真正让他们这些老百姓知道吧。   吃瓜战线拉得太长就没意思了,加上沈丽姝后来心思都转移到开店方面,久而久之就懒得关注这个了。   现在听“程公子”的意思,看来还是奶团子雀屏中选了,那所谓的去了书院,应该是指他正在接受身为皇子的正统教育,小小年纪被一堆白胡子爷爷围着上课的那种。   不得不说他用词相当讲究了,直接说奶团子被过继给了亲戚、不方便出来玩什么的,以后消息公布天下,多多少少会有点泄露奶团子身份的可能,但说是去了书院,避开了过继这个关键词,正常人都不可能把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这么做既保护了奶团子,也最大程度维护了沈丽姝吃瓜的自由,让沈丽姝都忍不住怨恨自己,她为何要如此机智?但凡傻一点,别那么快看破真相,现在就可以美滋滋的吃瓜了= =   而现在,过于机智的沈丽姝只能努力假装无知少女,“小公子也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这叫人如何好意思……”   话还没说完,唯一一位被留在包厢里的侍卫大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个盒子递过来。   沈丽姝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份诱惑,因为不出意外的话,奶团子会是下任继承人,传说中的四海之主,等他登上那个宝座,不管他送的贺礼是什么,哪怕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都能让她在古代横着走。   有未来所有人的顶头上司给的“信物”,她直接躺平了,还费尽心思抱啥大腿呢。   想到那个场面,沈丽姝就忍不住心花怒放,嘴上说着客气,身体却很诚实的接过了礼物,并且把两个盒子紧紧抱在怀里,才想起来问一句:“为何会是两份?”   “程公子”淡淡的说,“另一份是我送的,恭贺你们开业大吉。”   大佬一副随便送送的表情,沈丽姝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欢喜,直接笑成了一朵花,“哎呀,程公子您来捧场就是最好的祝贺,还送什么礼物,这叫人怎么好意思呢。”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的沈丽姝,双手抱着礼物盒,没有半点要还回去的意思。毕竟她很清楚,奶团子上次说来吃烤肉,差点还要赊账,一点都不靠谱,不像他亲爱的十八哥,每一次都挥一挥衣袖,留下一串金子,这才是财神爷的排面。   财神爷正儿八经给的贺礼,难道会比不上他平时随手给的小费不成?   不可能的。   这一波简直是天降横财,沈丽姝再也不腹诽大佬难伺候了,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对方住在这别走了! 第91章   没有感情全是生意。   虽然他们的事业刚刚走上正轨, 开了店子,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才被顾客统一称呼为小东家,说明从现在开始, 大家正式接受了她老板的身份。   但沈丽姝却是早早的就把自己当成奸商了。   站在她这个位置, 没有感情全是生意。   想要老板亲自服务,可以, 得加钱;想要老板亲自并全程服务, 也可以,加钱加钱。   只要价钱给得够,别说服务, 老板亲自喂到嘴里都可以。   就是这么见钱眼开、唯利是图。   所以, 本来想着等烧烤送上来就可以功成身退、回楼下继续站岗的沈老板, 因为两份意料之外的贺礼而改变主意, 她决定打死不退, 要为财神爷服务到最后一刻, 给他宾至如归般的享受!   刚这么决定好, 便听见了笃笃的敲门声, 有侍卫禀报是送餐的, 那位始终站在“程公子”身后当布景板的侍卫大哥身形一动,就要去开门,搬砖热情高涨的沈丽姝抢先道:“我来我来, 就不劳烦您动手了。”   为顾客服务天经地义,沈丽姝说完也不用等谁的允许,高高兴兴去开门, 然后就看到徐虎端着托盘, 在一众侍卫包围下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神情。   沈丽姝顿了顿, 也不方便在这里说什么, 随即若无其事的笑道,“原来是表哥帮我们取来的餐。”   看到她安然无恙,徐虎也不着痕迹松了口气,露出了被培训过的营业微笑,“对,阿武不在,你又一直在雅间内,我看烤肉差不多好了,正好现下有空,就帮你们取过来了。”   他们这里的潜规则,VIP需要的菜单总是第一时间制作,无视先到先排那些原则,所以就在沈丽姝忙着在包厢里吃瓜,王武也美滋滋在外面跑腿的时候,财神爷点的那些烤串已经新鲜出炉了,他们不去取餐,总不能放在那里凉,徐虎便顺手帮他们做了。   逻辑没毛病,但这其中明显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   比如说徐虎一直就留意着包厢里的动静。   明明早就点好了菜,饮料小菜也都送上来了,姝娘却迟迟没有出来,她还是个漂亮的小娘子,正常人都不会不起疑。   只不过考虑到里边不算陌生人,是给他们带来过巨大财富的贵客,本身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郎君,徐虎才没有多么惊慌失措,只估摸着时间帮她去取了烤肉送上来,顺便也借这个机会确认她是否安全。   万万没想到他端着热腾腾的烤串过来,竟然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一群人高马大侍卫层层把守的架势把他汗都吓出来了。   那个瞬间,本来觉得应该没啥大事的徐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门后会上演什么让他无法接受的画面,因此也不肯接受侍卫帮他送餐的建议,非要自己端着餐盘站在门口,亲眼看着房门打开。   经过这么一个“惊心动魄”过程,徐虎没有原地蹦哒雀跃,而只是狠狠松了口气,已经算是演技绝佳了。   他这才顺从地将餐盘递过去,试探的道:“那你先忙,我出去了?”   “等一下,程公子给咱们送了贺礼,你待会拿去储物间放好。”   还在为财神爷服务,沈丽姝当然不能全程抱着礼物,虽然她很想这么干,冷静下来还是暂时把东西搁在了茶几上。   他们这包厢虽然面积没有很大,但是五脏俱全,桌椅茶具,甚至连女眷所需的铜镜洗手台都安排上了。   这么多摆设,放两个礼盒的地方还是有的。   只是沈丽姝不太放心,“程公子”吃饱喝足总是要离开的,她不可能随身带着礼盒欢送大佬,万一就是那么不巧,送客的当口来不及提醒小伙伴,就有新的VIP选择这个包间,这么贵重的礼盒被对方捡到并据为己有,他们岂不是损失惨重?   还是把贵重东西藏起来最保险。   沈丽姝这才叫徐虎等她两分钟,然后一刻也不耽误将新鲜出炉的烤串在大佬跟前摆放好,并贴心的提醒道,“烤肉都是刚出炉的,口感最佳,请趁热享用。那我先出去一下,去把您送的贺礼交代给表哥收好。”   这么体贴备至的完美服务,只得到了一个不轻不重的颔首,沈丽姝也不以为意,美滋滋抱着两份礼盒去找小伙伴了,离开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大佬居然用筷子撸串,心中呐喊这样的撸串莫得灵魂!   但她面上也没露出半点端倪。   用筷子算什么?他就算用刀叉撸串,她也只会拍手叫好,财神爷有钱,一切都他说了算!   沈丽姝只顾把宝贝礼盒亲手交到信任的小伙伴手中,并忍不住叮嘱:“程公子送的贺礼,自来与旁的不同,表哥你别轻忽了,一定要妥善放好。”   她的意思徐虎都懂,自然是郑重其事的双手接过礼盒,点头保证:“姝娘放心,我一定将它们好好锁起来。”   “那行,你去忙吧,程公子这里我会照看好。”   “好。”徐虎只觉得是峰回路转,姝娘在包厢好半天非但没遇着麻烦,反而被送了两份重礼,这让他如何不欢喜?遂心情大好的捧着礼盒,按照姝娘的叮嘱径自去储物间小心存放礼盒了。   沈丽姝则见他离开,便也转身回了包厢,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她也更加专心服务VIP。   财神爷不肯直接抓着签子啃,非要用筷子,但动作又不是很熟练,虽然姿态看起来很优雅从容,可是从他啃了半天也没有啃完的肉串看,就知道他根本还没尝出什么味道。   作为一个合格的服务员,沈丽姝只是默默地取了一副干净的碗筷,三下五除二将一把肉串拆下来送到大佬跟前。   对方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就默默接受了投喂,不发一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沈丽姝也深藏功与名,继续给大佬拆肉。   这活儿她第一次干,但家务活体力活其实差不多,做多了就能无师自通,刚好穿越的这近一年沈丽姝没少干活,手脚锻炼的很是麻利,这会儿动作便如行云流水,总能给大佬吃空的碗里及时补上食物。   别看这位除了之前那宛如昙花一现的微笑,就始终保持着冷漠的酷盖表情,不管她的服务多么体贴周到,都没能再得到一个笑脸,但沈丽姝就是知道,小财神爷对她的服务至少有八分满意,因为吃饱喝足结账离开的时候,对方亲自掏出个荷包送给她。   这个动作沈丽姝很熟!   还记得二堂哥第一次为榜一大哥服务,是他身边人给的小费,里头是一颗二两的金锞子;第二次的小费是他亲自给她的,于是里面就有三颗金锞子。   这次也是他亲自给的,不出意外也是六两金子?   血赚啊!   沈丽姝麻溜把沉甸甸的荷包收进兜里,再控制不住表情管理,笑得就像偷到鸡吃的小狐狸,一路殷勤的把人送到大门口。   送走财神爷,沈丽姝也没来得及找个不起眼的角落查看他给的小费,因为汴京人民夜越深心越浪,出来吃夜宵撸串的顾客一波接一波,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正式进入爆发期,接下来才是真的脚不沾地、忙到飞起。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打烊。   他们今晚是这条街最早打烊的,因为生意太火爆,本来就是按照夜宵档情况备货的,结果他们家中午生意就好得让人措手不及,虽然沈丽姝临时让徐二舅去补货,但显然量还是不够大,才十一点左右,左右邻居店里依然灯火通明、生意兴隆,沈丽姝他们却把后厨的所有食材卖得一干二净,包括饮料甜品也清空了,只能痛并快乐的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然后挂上打烊的牌子开始打扫卫生。   店里准备打烊的时候,只带了不到一百斤烤肉去夜市上卖的沈大路,也将食材售罄,早早带着俩表弟回来了,正好加入了大扫除的队伍中。   餐饮行业的卫生工作算是重中之重,天快热起来了,沈丽姝可不想自己店里蟑螂老鼠满地跑,所以营业后的清扫工作必须重视,她亲自带队,加上人多力量大,半个小时左右倒也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了,桌椅被擦得锃光瓦亮,地板一尘不染,后厨更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厨余垃圾污水都被清理出去了。   不在营业时间的后厨窗明几净,料理台上的工具被收纳得整整齐齐,不但看着舒服,闻着也清爽,反正沈丽姝觉得没有丝毫油腻的感觉,她满意得直点头,“很好,以后都按这个标准来,四伯您在后厨的时日应该会最长,要记得督促大家好好打扫卫生,每个月部门考核,后厨没有卫生问题的话,是有额外奖金的。”   “你这孩子,什么奖不奖金的,我们在后厨干活的人,打扫卫生不都是份内工作?姝娘就放心吧。”嘴上说着不要的沈四伯,其实听到奖金什么的,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了。   沈丽姝当然也没有当真,依然笑眯眯:“工作完成得好,当然要有奖励,不然大家怎么有动力干活?对了其他地方也都打扫好了,四伯你们这里也没问题,那把门窗拴好去二楼吧,彬哥他们已经在盘账了,咱们都去瞧瞧今儿的成果。”   沈家旺今晚一直在后厨帮忙,中途沈丽姝他们也叫他回去休息,明早还要去单位上班,但他表示就算回了家也睡不着,还不如多留在这里贡献一份力量,打烊后大家一起回去,也更安全些。于是就留到了现在,听到盘账惊讶的出生询问:“姝娘,今儿不把银钱带回家再盘吗?”   沈丽姝一听就笑了,眉飞色舞的回道:“爹你们还没见过呢,今儿收了满满一箱子的铜钱,这要是扛回家去,恐怕路上就被抢得干干净净了。”   后厨的小伙伴们都没见到这个场景,闻言齐齐倒吸一口气,“今日赚了这么多?”   沈丽姝肯定的点头,“真的很多,所以就算有爹陪着我们回去,也不敢把这么多钱带身上的,不如清点过后缩在储物间里,明儿白日直接送去张伯伯那里存起来。”   聊到这个小伙伴们就不困了,也不用沈丽姝再催促,赶紧去关紧门窗并检查了好几遍,然后迫不及待去二楼见证奇迹。   而沈爹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他哥,“你之前说可以负责在店里守夜,现在怕是真要这么安排了。”   沈四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以为意的点头,“这么多钱财放在店里,没有大人看守可不成,守夜本就该我来做。”   沈丽姝想了想说:“单四伯一个也不够,每晚至少要四五个人守夜,不如待会大家商量一下分成几个小组守夜,每组轮一个月,然后轮值的那个月每人多领一份工钱。” 第92章   发奖金了。   值夜人员可以稍后再安排, 当务之急是数钱。   沈丽姝和小伙伴有志一同的加入数钱大军。   人多还是力量大的,小伙伴们谁也没有因为辛苦了一天就开始咸鱼摆烂,大家依然吭哧吭哧, 任劳任怨, 倒也顺利赶在十二点之前,把他们以往可能要好攒好几天才能达到的营业额清算出来了。   光铜钱数目就高达十八贯之多, 总计一万八千三百九十文;白银更是足足四十五两, 因为今晚接待了七八桌包厢客人;但这些显然都比不上黄金来得震撼。   沈丽姝今晚收到的荷包中,依然是三颗金光闪闪的金锞子,但重量却明显不同了, 当时拿到手中她就发现明显沉了许多, 用戥子一称, 果然不是错觉——这次的金锞子每颗重达三两, 三颗就是九两。   换成银子足足九十两!   她和她的小伙伴又惊呆了,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牛逼, 不愧是财神爷!   沈丽姝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仅仅是为其一掷千金的豪气, 还因为他随身揣着这么重的东西, 仍面不改色、行动自如出街的那份能力。   九两黄金,是真的很沉,她拿在手里都觉得坠手。   此时此刻, 大佬在她这里的形象远不止两米八,两百八都不足以形容她对他的敬仰之情。   沈丽姝在心中狠狠为财神爷吹了一波彩虹屁,才把注意力转回到现实, 然后就发现小伙伴们全都被这一夜暴富的消息砸晕了, 神情恍恍惚惚难以置, 包括老爹和沈四伯俩成年人, 也俱是一脸的“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梦幻。   一不小心,她又成了在场最淡定的一个。   没办法,这个逼她装定了,沈丽姝清了清嗓子,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来,“那咱们今晚店里加上夜市摊,总共就赚了一百五十三两又三百九十文,再算上中午的十五两又六百四十六文,便是一百六十九两又三十六文。”   刚回神的众人,又被这个数字惊得齐齐倒抽冷气,除了目瞪狗带看着沈丽姝,一个个连自己的声音找不到了。   沈爹算是比较沉得住气的,毕竟见识比其他人多些,他腾地一把站起来,幅度大得差点把偌大的桌子都掀翻了,语无伦次的确认道:“姝娘,当真一天就赚了有、有、有一百六十多两银子吗?”   沈丽姝也装不下去,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愉快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对,你们没有听错,今日收入总计一百六十九两!不过这也是特殊情况,齐叔叔和秦叔叔他们都是见咱们开张,特意来捧场的,咱们说不收钱,可齐叔叔离开的时候还是留下了五两银子,秦叔叔更是掏了十两,还有那位程公子大家也知道,他不是天天都来的,约莫几个月才来一回,所以得减去这几笔收入,才是咱们店里的真实水平。”   听到姝娘念出的这些数字,张彬就控制不住自己工作的本能,大脑还沉浸在暴富的刺激没能冷静,手指却已经飞快的拨弄算盘开始算账了。   熟悉的“噼噼啪啪”算盘声,也让众人纷纷回归现实,安静而专注的看着他表演。   王武想了想提醒道,“程公子身边的侍卫给了我五两银子去张家酒楼买清炖肥鸭,这道菜用不到一两银子,只是张家酒楼生意也很好,我怕让程公子等太久,便付给了掌柜的二两银子,请他搞快点。后来跑腿回来,程公子也没没收回这三两银子,说是赏我们了,所以还得算上这三两。”   “嗯嗯好的。”张彬头也不抬的算账,进入熟悉的工作模式,他发热发胀的大脑才真正冷静下来,很快给出了结果,“按照姝娘说的,今日特殊收入一百零八两,减掉这个,便还剩六十一两又三十六文。”   说完立即扭头,双眼放光的问沈丽姝,“是不是减去这些特殊收入后,就是咱们每天大概能赚到的数目了?”   这么简单的数学题,沈丽姝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只是看大家在这熟悉的算盘节奏下渐渐恢复理智,她也配合把舞台让出来。   没想到表哥不但算账麻利,还能自己对着数据分析总结,她严谨的点头,“对,明后两天起码都能赚到这个数。不过等开业酬宾结束,情况应当有所改变,毕竟到时候所有东西都恢复原价,客流量大概率也要减半……”   看着大家都眼巴巴等着她把话说完的样子,沈丽姝突然就生出了些精致的淘气,说话开始大喘气,原本从转折语开始,小伙伴们的心就提了起来,此时更是急得大气不敢出,只有徐力仗着年纪最小,弱弱的举手提问:“那往后收入也要减半吗?”   沈丽姝:“不会啊,这不恢复原价了吗,往后就算没开业这么热闹,每天赚个四五十两应当也不成问题的。”   小伙伴们:……   听姝娘方才的语气,他们还以为大家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开店跟摆摊的收入相差无几呢!   原来还是能翻几倍的,太好了,这波血赚!   终于可以安心的庆祝彼此生意昌隆了,现场响起了小伙伴们如释重负的感慨声,沈家旺都忍不住开始吐槽他闺女的凡尔赛,“每天能赚四五十两,一个月都上千两,摇钱树也就这样儿了吧,姝娘怎么还这副神情,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我也很欢喜啊。”沈丽姝莞尔一笑,“只是见你们一个个都不在状态,开个玩笑,活跃气氛。”   沈家旺:“……”   对眼下热烈气氛很满意的沈丽姝,没去理会老爹和小伙伴们便秘般的脸色,她轻轻击掌把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笑眯眯宣布,“账也算完了,老规矩,下班之前发奖金。”   简简单单“发奖金”三个字,可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来得有力量,不管大家前一秒在讨论什么话题,有没有聊出结果,听到这三个字都纷纷噤声,一眨不眨的看着沈丽姝。   沈丽姝也没让他们失望,大手一挥:“开业第一天就能赚到远超我们预期的数目,并不是哪个部门单独的功能,而是跟每个人的勤劳和努力息息相关,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创下佳绩,所以我认为不论是谁,在后厨还是大厅工作,哪怕是在夜市的大路哥他们,都是最优秀的,都值得二两银子奖金,你们觉得呢?”   店铺开起来,在场有一半都是小股东,虽然所有人都对沈丽姝的话言听计从,但她记得的话还是会问问股东们的意见。   流程总是要走的。   只不过她说完,被询问的股东们直接跳过了投票环节,已经欢欢喜喜的互相拥抱鼓掌,庆祝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了,这反应可比之前得知他们一天赚了一百多两,都更激动热烈的。   很好,小伙伴们还是这么朴实无华,她画的饼该吃吃,但他们眼里永远只看得见自己真正能得到的。   一百六十九两顶多让他们梦里不知身是客,但是即将到手的二两奖金,却值得大家为它献上最热烈诚挚的感情。   要是条件允许,摆个流水宴庆祝也不是不行。   沈丽姝能理解大家搞到钱的兴奋,因为她也是同样的心情,因此给了两分钟让小伙伴们缓和情绪,才接着说,“发奖金之前再说两件事,第一就是明后两天的工作,也跟今天这般从早忙到晚,会很辛苦,所以明后天也都有奖金,只是具体数目要看情况,倘若侥幸都能赚到一百两,那就都发二两,但若是低于一百两,就只能发一两奖金。”   一两银子也是巨款了,沈大柳伸出了四根手指,“也就是说开业三天,我们每人都能拿到四两银子的奖金。”   “是至少四两银子。”沈丽姝更正完接着说, “第二件事也很重要,商量一下今晚谁值夜。本来咱们这间店修缮就花了上百两银子,雅间里那些字画更是无法用钱财估量的,不可以让人随意破坏,晚上必定是要留人守夜,现在又多了这么多银子,守夜的人手也要增加。四伯之前说他可以负责这个,但眼下远远不够……”   沈丽姝把分组值班的想法简单说了,还没说到值班也有补贴,大家已经纷纷响应,尤其是沈大金几个自诩大人的,抢着举手值夜。沈丽姝对此表示欣慰,然后按照两大带两小的原则,飞快给他们分成每四人一组的三个小组,“值夜班的那个月,小组每人额外再加五百文工钱,也就是说那个月你们光工钱就有两贯,四伯则是多加七百文,因为他是夜班组长,而且其他人每月一轮换,四伯目前却没有人能跟他换,天天睡在店里,就算有被褥,也不可能跟家里一样舒坦,会很辛苦,所以单独给他再加两百文。”   小伙伴们纷纷点头表示理解,反倒是沈四伯又激动又不好意思,搓着手犹豫道:“咱们店里条件挺好的,要不我还是跟大家一样吧……”   沈爹在这里,正好省了沈丽姝很多功夫,不用她再去单独劝说沈四伯,沈家旺已经搭上了他哥的肩膀笑道,“四哥,姝娘的意思是,平日里他们兄弟姐妹们折腾,累活脏活都要仰仗你这个长辈,一家人不好说外道话,这一回便借着值夜的事,一块补偿你了。你也别客气了,往后需要为他们保驾护航的地方还很多,该收的就收下吧。”   因为是沈爹发话,沈四伯才没有了占小辈便宜的感觉,迟疑的点头,“那,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就他们兄弟俩说话的功夫,沈丽姝已经麻利的发了一圈奖金,最后才是他们俩,每人手里被塞了两贯钱。 第93章   何以解忧,唯有金钱。   提着沉甸甸的铜钱, 沈家旺也瞬间传染了他哥的扭捏,抬头去看他闺女,“我也有吗?”   沈丽姝还没有回答, 徐力已经蹦得老高抢答, “对啊,姑父和我爹都有呢!”   他爹那份已经由他代领了。   自从父子俩狼狈为奸, 组成私房钱同盟后, 每次工资奖金就完全统一发放了,徐力就能替他爹签字领钱。   父子俩都很喜欢这种方式,不用把徐二舅那份留到第二天单独发, 沈丽姝也乐得轻松。   于是徐力今晚一个人就领了四贯钱, 或成最大赢家, 乐得上蹿下跳。   沈丽姝等小表弟蹦跶完, 才出声调侃道, “爹今儿拿了奖金, 可不要私藏, 记得交给我娘。”   “怎么我不上交, 你还要回去告密不成?”沈家旺白了她一眼, “要这么说,还给我干啥,直接交给你娘不是正好?”   沈丽姝一点不怵, 越发笑嘻嘻:“我们拿给娘的,跟爹亲手交到娘手里的,能一样吗?”   虽然是老夫老妻, 被闺女这么隐晦的打趣, 沈爹的老脸也挂不住, 伸手拍了下他闺女的狗头, 嗔道:“你这小妮子怕不是要上天,连爹娘都编排上了。”   话是这么说,嘴角的笑容却如何也压不下去,而且被这么打岔,沈家旺也忘记要客气拒绝的了。   主要是这奖金大家都有的,他也不是真的不想要。   沈家旺愉快的把钱收进兜里,问道:“奖金也发过了,值夜的人也定下了,还不回去休息吗?”   “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自从家里和宿舍安排上储物箱,小伙伴对此十分欢喜,个人财物都锁箱子里,方便还安全,不管后面加入多少新人,磨合期间也从没在这方面闹过矛盾。   大家本质都是勤劳踏实的老实人,只要个人利益得到保障,基本就不会有太大的矛盾和分歧,所以能一直这样齐心协力的搞事业。   沈丽姝也觉得这个挺重要的,便在装修的时候也给店里也安排上了,员工储物间和休息室都在二楼,刚好就是厨房的头顶。   准备了储物室和休息室,也的确为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提供了很多便利,例如现在,因为碎银不够分,奖金统一发的铜钱,两贯钱,好多斤呢!   搬砖已经快把她掏空了,下班还要背这么重的钱回家,沈丽姝就不是很乐意,她选择把钱放在店里,店里每天二十四小时也都有人在,自己的东西自己锁好,跟放家里一样安全。   而且店里的储物柜比家里的还大些,再来十贯钱也放得下,攒一攒就可以直接去钱庄换成银子了。   他们从店里去钱庄,不但比从家里过去更近,也显得不那么高调了呢——这条街的生意虽有好有坏,但能站稳脚跟的基本都是日进斗金,大家都是各大钱庄的老客户,谁也不用盯着谁。   沈丽姝打了声招呼,就扛着她那份奖金去了储物间,小伙伴们见状,也纷纷收敛了无处安放的兴奋,自觉拿上各自的财物去了隔壁储物间。   是的,储物间也分了男女。   他们有时候可能要换个衣服什么的,沈丽姝才不想和男生们混一起。   而这点就算她考虑不到,沈家旺和沈徐氏也会提醒的。   于是装修的时候就分别准备了男女储物间和休息室。   现在团队里就沈丽姝一个女生,相当于她独享一间休息室。   毫不费劲找到自己的柜子,用钥匙打开的时候,沈丽姝动作蓦地一顿,才想起来她晚上就顾着数钱,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大佬送的礼物还没拆呢!   人家那样的身家地位,随手送的礼物价值搞不好比他们今晚的总营业额还多,沈丽姝小小反省了一下自己险些拿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行为,赶紧把东西一股脑儿塞进柜子里锁上,就准备去找隔壁找徐虎。   而徐虎应该是打开柜子的时候看到礼盒才想起这茬,正好也捧着礼盒出来,俩人在门口汇合,徐虎一激动就提高了嗓门,“姝娘你看,那位程公子送的贺礼还没拆呢!”   这一嗓子就把小伙伴们都嚷过来了。   贺礼这事只有他俩知道,其他人都忙到飞起,也无暇关注其他,就算关注了当时他们也没时间八卦,而现在正事都忙完了,发了奖金的小伙伴们精神正亢奋着,有吃瓜的时间和精力,一时间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围了过来,“是那位出手就好多金子的程公子吗,他还送了贺礼?”   “里面是什么?姝娘要不要我们帮忙打开盒子?”   面对小伙伴们很想动手拆盲盒的蠢蠢欲动,沈丽姝也不遑多让,“我来,我来!”   然后就在大家屏气凝神的见证下,满心欢喜打开了她最期待的,也就是大佬简单介绍过是他送的那个盒子。   下一秒,沈丽姝“啪地”一声合上盒子,做起了深呼吸。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大佬送的贺礼怎么能是一只香囊?   他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   冷静两秒后重新打开,终于放心了,里面的确不是一只香囊。   而是一打香囊,整整一打。   沈丽姝:“……”   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她。   这豪横的一打香囊,让她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沈丽姝还以为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位应该早就抛之脑后了,没想到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开始背刺。   当然说背刺有些言重了,沈丽姝相信对方应该没有恶意,送这份礼物可能只是想表达“你喜欢香囊吗?这里有一打,拿去换着玩吧”的意思。   毕竟她上次美滋滋戴着出去浪的香囊虽然精美,在他大少爷眼里却只是用来打赏的小玩意儿,上不得台面。而盒子里这几只,她只看一眼,就差点被那流光溢彩的华美光芒闪瞎了狗眼,她娘看了怕不是是要摆在香案上供起来。   可能这种品质的香囊,才是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赵姓大佬勉强能接受戴出去的。   大佬现在把他觉得“还值得佩戴”的香囊送她一打,就……挺感人的,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乙方,遇到这种体贴大方的金主爸爸,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是这种福气她可不可以不要啊,太社死了。   一辈子那么长,真的好想换个世界生活= =   大概是被沈丽姝悲伤的情绪感染,小伙伴们一时面面相觑,导致现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直到沈家旺和沈四伯被他们的动静吸引过来,沈爹从难得呆若木鸡的闺女手中接过盒子一看,也满头雾水,“贺礼就是香囊?”   沈四伯难得比他们都细心,好奇的看了几眼,忍不住咋舌,“这香囊当真是了不得,络子上居然还坠着金啊玉啊,谁敢戴着这么贵重的香囊出门啊?”   沈丽姝重重的点头:对啊,正经人谁戴着这种金光闪闪的香囊招摇过市,怕小偷不够努力吗?   沈爹和沈四伯的加入,让小伙伴们终于可以忽略来自姝娘的压力,愉快的探头探脑围观了,徐虎更是小心翼翼的上手摸了一把,忽然眼前一亮,“姝娘,你记不记得之前去布庄挑素纱,小张掌柜给咱们看那从江南新运来的香云纱?这香囊的料子跟那个好像,但是摸起来还更细腻。”   也跟着去拿过货的沈大柳双眼放光,“就是比云雾绡还贵的香云纱?这料子比小张掌柜那儿的香云纱还上乘?”   徐虎强烈安利,“对,你摸摸就知道了。”   见过香云纱的几人于是挤到前排强势围观,都恨不得把眼睛贴上面,翻来覆去的研究,间或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最后由徐虎站出来公布他们得出的结论,“前头程公子赏的荷包,三姑说过拿去外头换钱,起码能值一二两银子,那这种香囊,单是料子和做工,恐怕都能卖个五两十两的,再算上这些瞧着并不大,成色却极好的玉环玉坠,总价值就无法估量了。”   沈大柳赶紧的补充了一句,“即便拿去当铺,恐怕都能换百八十两的。”   当铺什么性质大家都有些了解,老百姓说那里“见面砍一半”,也就是说当铺能出一百两的物什,其价值就不会低于二百两。   也就是说,这看着小小巧巧的几只香囊,还真就比他们今晚的总营业额还香。   沉浸在悲痛中的沈丽姝也终于缓过来了。   何以解忧,唯有金钱。   面子和里子她至少得到了一样,总比丢了人还没钱强。   沈丽姝努力安慰好自己,却冷不丁又受到了来自二堂哥的会心一击。   沈大路对这位榜一大佬的感情可以说是相当深厚,他们第一次亲手摸到金子,就是他从程公子那里带回去的;后来也有几位贵人用装着银锞子的荷包打赏他们,但他们收到的第一只荷包,也是从程公子这里开头的。   不管程公子对他如何看待,沈大路自己反正对这位贵客有着特殊的感情和关注,加上这送香囊的举动他莫名感觉似曾相识,便在大家都嘻嘻哈哈、惊叹于香囊的价值时,他绞尽脑汁翻找着过去与程公子有关的记忆,终于想起来了,遂使劲朝刚才说当铺的堂弟摆手,“不能当不能当,这可是程公子的一片心意,年前那回去庙会,姝娘戴了程公子给的荷包,程公子应当是看她喜欢,这次才又送了好几只,你们瞧那花样和颜色都不一样,姝娘可以六七天换着戴都不重样了。”   说完还邀功似的看向当事人,“既然是程公子送给你的,怎么能随意当了换钱,姝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丽姝脸都黑了,“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沈大路绕着后脑勺不明所以:“为什么下次不能说?”   “咳咳。”沈家旺清了清嗓子道,“这事确实不能往外说,虽然你们说程公子年纪尚小,咱们姝娘也只是个孩子,可外人不管这么多,一听说有公子哥给姝娘送香囊,指不定如何以讹传讹,所以咱们自己人知道就行,烂在肚子里。”   沈丽姝难以置信看着老爹,连亲爹也背刺她。   老爹名义上是防止她和大佬传绯闻,实际却是往她伤口撒盐吗!   沈丽姝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老爹小心翼翼把价值不菲的盒子盖好递过来,让她好好保管,她都不想多看一看,“爹带回去让我娘收起来吧,这么贵重的料子,我可不敢随意戴出来。”   “也好。”沈家旺乐呵呵道,“让你娘照着这些香囊的样式,再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裙,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拆完一个礼盒,小伙伴们提醒还有一个,接连遭受背刺的沈丽姝也兴致缺缺,象征性的拆开一看,果然奶团子比他哥还不靠谱,居然是一副特殊材质的七巧板。   虽然这材质入手细腻沉重,触感堪比玉石,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可她又不能拿去换钱,所以它本质上依然就是个玩具。   咋地,奶团子把她当幼儿园一起玩积木的小屁孩了吗?   沈丽姝对兄弟俩大失所望,尤其是大佬,之前期望有多高,现在就有多郁闷。   明明他们也花了大价钱,但却一点都不实用呢,这要是换成金子银子什么的,不得把他们乐上天?   郁闷的将玩具盒也盖上,随手交给老爹保管,沈丽姝开始招呼还在啧啧称奇的小伙伴们,“散了散了,没啥好看的,都回家休息吧。对了四伯,趁着附近还热闹,没人敢入室偷盗,店里先留两个人,其他人跟我们一起回去拿被褥。虽然这天气不盖被子也无妨,但把被褥垫桌椅上,睡着也舒服些,白天起来,你们的被褥就放我那边的柜子里,我那儿空柜子多,也省得来来回回搬被褥。” 第94章   生烫肉馄饨。   漫长的开业第一天终于过去了。   沈丽姝把代表着她黑历史的“贺礼”交给父母处理, 自己再次将这段记忆封存。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发生。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这个小插曲还真就被她轻松粉饰过去了。   主要这两样东西也不是大家会感兴趣的。   哪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们的材料做工都造价不菲, 价值远超他们辛辛苦苦搬砖所得, 可是这些小玩意儿,即便沈大路不提醒, 他们一看也知道了, 多半就是送给姝娘把玩的。   而他们,既不是小娘子更不是没断奶的小孩,没人会对漂亮的香囊和七巧板有什么想法。   既然如此, 这两份礼物也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价值再高也是人送给姝娘的, 要是能卖了换钱, 他们可能还会心动, 可现在又不准备拿去换钱, 就不值得多关注了。   男子汉大丈夫, 眼光应该放长远些, 多想想赚钱的大事, 比如刚到手的巨额奖金。   于是大家的重点又放在奖金上了,被沈丽姝一招呼,都赶紧收拾东西跟她回家了。   虽然精神亢奋, 也要争取早点睡觉,养精蓄锐,打好明后天两场硬仗。要是这三天都能有二两银子的奖金, 那才是发大财呢。   小伙伴们就在这朝气蓬勃的状态中, 迎来了开业第二天的挑战。   起床洗漱过后, 大家精神奕奕去店里开始准备。   他们中午大概十一点左右开门营业, 虽然有点早,但这个时间人手也是最充足,毕竟中午不用另外安排小伙伴去出摊,送货进城的徐二舅也会留下干活,这也是个好帮手,再加上他今天还会再拉一个工具人进来,相比晚市,午市相当于增加了四五个劳动力。   人手相当充盈,沈丽姝也不想把大家压榨得太紧,便决定只提前一小时开始备货。   毕竟如今有了后厨,人手也多,像第一天那样一边备货一边营业也挺好的。   所以大家只需十点前到店里上班打卡。   不过小伙伴们还处在亢奋期,就算能睡到九点四五十,然后匆匆忙忙踩着点去上班,他们也不肯这么干,睡够七八个小时就自觉的起床了,简单收拾后出门上班。   没在家里吃饭,因为沈丽姝昨晚以“值夜班的沈四伯他们也不能回家吃早饭,还得去外边买,那干脆大家都在外边吃,给她娘减轻负担”为借口,强烈请求徐女士今天别准备他们的早餐。   而徐女士当时应该是被沈丽姝收回来的礼物彻底震撼了,难得没有逮着她浪费的行为唠叨,恍恍惚惚点头同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事后自然不好出尔反尔,沈丽姝才能够得偿所愿,出了门,就领着小伙伴们直奔路边的馄饨摊。   这个早餐摊的位置就在他们去店里的必经之路上,看着不太起眼,只一对中年夫妻推着一辆馄饨车,勉强支了张简易的小桌子,摆上三两个小凳子就开张了,条件相当简陋,生意也不好不坏。   但沈丽姝老觉得他们生意一般,跟馄饨品质没关系,闻着就香飘十里、令人食指大动的馄饨,怎么会有人不爱?   更何况这对夫妻卖的不是普通馄饨,皮薄馅大的馄饨煮好后,摊主大叔还会挖一勺肉馅,先做生烫肉,然后把生烫肉和其他调料一起倒入馄饨碗中,那叫一个注入灵魂。   沈丽姝第一次看到这神奇的手法,就有点蠢蠢欲动了,她觉得汴京人民那么会吃,不可能会放过这颗沧海遗珠,馄饨摊生意不好,应该是因为需要在外吃早餐的,大都是赶着去上班上学的那部分人,那他们自然不会选择馄饨这种特别耽误时间的早餐,毕竟这里也没有打包盒让他们边走边吃。   当然了,这个生意不好,只是沈丽姝单方面的想法,摊主夫妻在这里摆摊十几年,靠着一手馄饨手艺在京城安身立命,不但把家里孩子们都成功拉扯大,还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心中可满意了。   他们两口子如今的目标,就是给宝贝孙孙攒钱去学堂,因此浑身都充满了干劲,觉得日子可安逸。   这不又来生意了,还是在快要收摊回家的时辰,一下子来了七八个客人,妥妥的大生意啊,   大婶立刻笑弯了眼睛,上前问:“几位吃馄饨吗?”   沈丽姝虽然是第一次来,但觉得他们可熟了,熟练的点菜,“大娘大爷,给我们各煮一碗馄饨,除了我的要小份,他们都上大碗的。”   “好嘞,马上。”正坐着休息的大叔闻言把汗巾往肩上一搭,立马起身开干了,他妻子则是殷勤地将干净的桌子板凳又擦一遍,招呼道:“小地方简陋,就三张凳子,几位将就着坐吧。”   说着目光下意识落在沈丽姝身上。   她也不知道为啥,明明他们中也有人高马大的小伙子,也有气质斯文的小郎君,但她说话做事下意识却是征求这位瞧着年纪最小,穿着男装却生得比小娘子还漂亮的孩子身上。   不是因为这孩子出声点菜她才看的,早在他们开口前,她就下意识盯着她了。   大概是因为就这孩子长得最好,让人根本不舍得移开目光?   大婶有点想不通自己的心理,也就不去想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说完,其他孩子也纷纷对着最娇小的这个谦让起来,“姝娘你坐吧,我们站着吃就行。”   “是啊,以前在老家,都是端着碗满村子串门的。”   大婶闻言忍不住点头,她果然有些眼力,这孩子的确是个小娘子……咦,小娘子人呢?   大家纷纷扭头,才发现沈丽姝已经很不见外的站在大叔旁边,欣赏接下来的表演了,她尤其喜欢看最后烫肉的过程。   沈丽姝也不是位合格的观众,一边围观,一边还要拉着人聊天,“大伯,您这生意可以哈,馄饨都没剩多少了。”   摊主大叔人也憨厚,笑得合不拢嘴,“今儿确实不错,正好赶上你们来了,不然这些都得剩回家,就只能自家留着吃了。”   虽然是小本生意,他们也不会把隔夜的馄饨再拿出来卖。   沈丽姝好奇问,“这挺多的啊,都带回家自己吃吗?”   “是有些多,煮完你们这些,还够煮七八碗的。不过我们家吃饭的嘴多,光这些还不够一顿吃的,得配饭一起吃,正好省了做菜的功夫。”要是家里吃不完,他们也不敢每天多包这么多馄饨,毕竟肉和用来做馄饨皮的白面都不便宜。   好家伙,这么多馄饨还不够家里吃一顿,人口是有多兴旺?沈丽姝想象了下,大概就是她爹娘再生一串弟弟妹妹然后把他们都养大的程度吧。   她爹属于国家公务员,养这么多孩子都紧巴巴的,还要指望她搬砖补贴家用,摊主夫妻却靠着并不起眼的馄饨摊养活这么多孩子,可见做生意就是比打工香。   这对夫妻的例子再次证明了她的选择没有错,也验证了汴京遍地是黄金这句古话。   沈丽姝小小的感慨了一下,随即道,“那这样好不好?剩下的馄饨我们也要了,只是需要麻烦大娘或大伯陪我们走一趟,去前边新开的小郎君烤肉,就可以把馄饨碗空出来了。”   他们平时是不送餐的,因为摊子就两个人,走了谁都忙不开,但现在是客人把他们的馄饨都包圆了,十六碗馄饨,大份的三文钱,小份二文,加起来就是四十几快五十文的大单子,而且干完这票,就可以给孙子买他们想吃的东西,家里孩子因为天天吃馄饨,早都吃腻了。   哪怕没有服务意识的大婶,算完这笔账也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的好的,大娘陪你们走一趟。”   别说只是走半刻钟就到,走半个时辰她也乐意,这么多钱呢!   满心都是赚钱了的大婶对小郎君烤肉这个名字无动于衷,大叔却没有,闻言不是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回头瞅了她好几眼,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只是咧着嘴笑道:“你们就是小郎君的小东家们吧?昨儿看到你们请的舞狮队了,可热闹。”   大婶也恍然大悟:“就是那个咱们孙子吃过一回就天天念着的小郎君?居然真是你们一群孩子在经营,那么好的生意,真是了不起。”   沈丽姝没想到出个馄饨也能碰到自家的顾客,欣慰之余,就顺手做了个市场调研,“你们也光顾过我们家吗,那最喜欢吃什么?”   大叔笑道,“我们没去,舍不得花钱,只是孙子们听邻居孩子说你们家的烤肉和馒头多好吃多好吃,整天缠着他们爹要去,去过一次后就放不下了,为了让大人以后还带他们去,这两个月可听他们爹娘的话了。”   沈丽姝:……   好家伙,他们的烤肉居然在小朋友们心里相当于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一般的存在了,那她是不是也该与时俱进点,把疯狂星期四安排上?   既然有些渊源,大叔便爽朗的道,“小东家最后要的那些馄饨,是给店里人带的吧?不如我们带着东西跟你们过去,就在那边把馄饨煮了,这样店里的人还能趁热吃新鲜的,我们正好做完这单,也收拾东西回家去。”   可以让值班的小伙伴们也吃到最新鲜的馄饨,沈丽姝当然愿意,顺便近距离围观大叔的烫肉绝技,直到目送香喷喷的生烫肉尽数倒进馄饨碗中,她才一本满足,端着这份热气腾腾的馄饨去小桌子上吃了。   吃饱喝足,小伙伴们连馄饨车一起打包,浩浩荡荡去了店里,把徐二舅和沈三伯都给惊呆了。 第95章   回忆过去展望未来。   是的,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不但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早早来店里打卡,负责值夜班的沈四伯他们也起来收拾了, 就连徐二舅和沈三伯, 都已经送把货送到后厨了。   对于徐二舅这次把沈三伯拉过来打工,沈丽姝和小伙伴显然毫不意外。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沈三伯对此早就跃跃欲试, 这次舍他其谁?   创业时间长了,沈丽姝也没了当初那种小心翼翼、拉个小伙伴入伙还要考察一年半载的谨慎和小心,一来是经过多次接触和简单合作, 她已经把所有可能被招揽的对象都看过一遍, 感觉还可以, 暂时并没有谁被她列入了黑名单, 他们都可能成为她的工具人,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徐二舅选谁都一样。   二来沈丽姝也自认为做出了亿点点成就, 如今她爹都几乎要无条件听她的安排了, 老话说得好, 擒贼先擒王,她老爹那话语权,无论是在老徐家还是去老沈家, 他说一别人都不敢说二的,那她直接把老爹搞定,在家族中的地位还不是杠杠的?   真有那种看起来老实、进来了却不安分的员工, 沈丽姝也完全不带怕的, 想加入就跟小伙伴们一样, 老老实实跟她混, 不老实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是的,如今沈丽姝的底气足得很,她不知不觉,已经完成了从小萌新到老司机的华丽转变,心态也是标准的实用主义——过程什么的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就像徐二舅今天把沈三伯拉来了,只要他认真搬砖,给老板创造价值,沈丽姝就认可他是合格的打工人。   而沈三伯的确是比兄弟们的心眼都多些,倒也没有丢掉老沈家踏实做事的优良传统,他年纪比徐二舅和沈四伯都大,在团队论辈分是最高的,进了城却也没有摆大哥的谱。   当沈四伯和徐二舅商量既然菜已经送到,他们也闲地无事,就不必等其他人来了再开工,先把该腌的肉腌了,有时间青菜小菜也都准备起来时,当哥的沈三伯非常有新人自觉,不发表意见,哪怕赶了半天路进城,没喝口水没坐下把气喘匀,他也不诉苦,就安安分分跟着他们,老弟干啥他就跟着干啥,职场新人那套多看多学多做的小技巧,算是被他整明白了。   等大部队到来,沈三伯更是态度端正,第一时间来到沈丽姝跟前,一副唯侄女马首是瞻的架势,也做好了她指哪他打哪的准备,然后,沈三伯就被侄女的豪横姿态震惊了,她说先吃个早餐,然后就把摊主叫到店门口现场给他们煮馄饨了。   沈三伯:!!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沈三伯看不懂,但是却大受震撼,震惊得久久无语,直到连自己手里也被塞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才想起来拒绝,“姝娘,我是吃过早饭来的,就不用了吧。”   沈丽姝正在结账。她这回也的确豪横,主要是觉得摊主夫妇养那么多孩子,还要照顾他们家生意,挺不容易的,四十七文的馄饨钱,她直接凑了个整数,给了五十文,说是就当请他们的孙子吃烤肉了。   夫妻俩做的是小本生意,馄饨在汴京城里满大街都是,大叔那让沈丽姝惊为天人的生烫肉绝技,还不被有钱人看在眼里,那些水晶馄饨、彩虹馄饨,以及在内陆堪称珍贵的各种海鲜馄饨,都不够他们吃的,大叔夫妻的鲜肉馄饨还是太朴实无华了,只新鲜且扎实肉馅,吸引来如沈丽姝家那般有房有固定收入、但是负担又没她家那么重的本地市民,比如沈爹单位那些不差钱的同事,隔三差五也会来撸个串呢,尽管他们点不多,一般不会超过十文钱,但也足够吃穿不愁了,这些叔伯们的条件,偶尔不想在家里吃,点一碗馄饨解决早饭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的。   但他们也没有富裕到吃个早餐还要给赏钱的地步——不跟摊主讨价还价就不错了,一个铜板也是钱,给孩子买块糖买块糕不香吗?   因此摊主夫妻经营十多年,生意一向不错,却也很少碰到给小费的情况,为了沈丽姝多给的三文钱,夫妻俩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她好一顿感恩戴德,诸如人美心善生意兴隆的贺词滔滔不绝,以至于沈丽姝一时无暇顾忌沈三伯的客套,头也不回的挥挥手,“二舅三伯,你们放心吃吧,要是吃不完这么多,可以让大家帮帮你们。”   一听这话,带孝子沈大柳迫不及待凑到他爹跟前,拍着肚子道:“吃不完给我,我还能再吃半碗!”   被他爹一巴掌拍开了,“去去去,还真是讨债鬼,你爹我头一回进城,都不问问我感觉如何?一开口就是要吃的。”   沈大柳:“那给我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后面小伙伴们吵吵闹闹,沈丽姝则目送着摊主夫妻收拾东西欢欢喜喜离开的背影,一时很是感慨,跟身旁的小伙伴叹道:“在京城讨生活不容易啊,像我们这样拥有大好开局的只是少数,一路走来十分幸运,以后更应当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不要浪费了这大好局面才好。”   刚好旁边的人是徐虎,跟她一起从无到有打天下的小伙伴,看到馄饨摊夫妻,他也被勾起了当初去满大街卖花生瓜子和糖炒栗子的记忆,尤其是糖炒栗子,最初也是三文钱一份,跟馄饨摊何其相似!   但短短时间,他们已经从满大街兜售零嘴的小孩,摇身一变成了人人称颂的小东家,一路走来有艰辛汗水,更多的确实是姝娘说的幸运。   不管是如今的成就,还是跟着姝娘干活这件事本身,都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而今他们年岁仍尚小,只要一直这样跟着姝娘干下去,往后的成就和财富,恐怕能多到让他们都不敢想象的地步。   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徐虎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迫不及待的挽起袖子,“姝娘,咱们早点准备开张吧!”   沈丽姝一拍即合,“好的。”   丧心病狂的两人回店里催着小伙伴们开工,沈三伯他们为了不掉队,也匆匆吃完馄饨加入了。   一忙就是好几个小时,顾客们吃饱喝足离开,才是他们的午饭时间,照例让人回去把大家的饭菜拎过来,这次就不是徐二舅跑腿了,习惯了公平原则的小伙伴们主动提议轮班提饭,怎么排也是徐虎和沈大柳拉着大家一起商量好的。   如今店开起来了,虽然沈丽姝近来较为新来的张彬王武和宋向民三人,但之前给大家画的饼也没有作废,她还是属意徐虎和沈大柳当店长副店长的,具体谁正谁副,就要看这段时间的表现了。   也就是说,沈丽姝给他俩的职业规划是店长、经理,总经理,是往企业经营管理方面培养的;表哥张彬以后可以专职做账房先生,往上升就是财务主管财务经理,彼此的工作不起冲突。   包括宋向民和王武,只要干得好并做出规模,未来分别是甜品部主管和外送部主管,大家都可以升职加薪,不必为了个职位打成狗脑子。   这些想法沈丽姝没有明说,不过当事人应该是明白的,所以徐虎和沈大柳一直很自觉,尽管张彬被委以重任,他们也很认真帮她协调工作。   就像今天,他俩安排沈大金带小表弟陈家强回家提饭。   陈家强和张小伟吃苦耐劳没问题,只是珠玉在前,他俩在适应环境方面,比另外三个同批小伙伴差了些,这个跟性格和家境有关,没办法急于求成,徐虎和沈大柳只能也多锻炼他俩。   这一点,可能是他们看她让俩人跟着沈大路去出摊的安排悟到的,也可能是他们已经有了锻炼员工的意识,不管哪种沈丽姝都很欣慰。   等以后他俩能独当一面了,店里也不缺人手了,就是她享福的时候哇!   靠着这份美好的信念,沈丽姝终于熬过了开业三天的鏖战期。   第三天的天气有些不好,怕徐二舅和沈三伯太晚赶路不安全,沈丽姝两点多就催他们回去了,顺便告诉沈三伯,“今天的奖金还不知道多少,只能明儿让二舅给您带回去。”   沈三伯摇头笑道:“那个不打紧,我已经拿了两贯钱,够多了,不用再给了。”   是的,昨天他们的业绩也超过三位数,沈丽姝兑现承诺,每人又都发了二两奖金。   沈三伯当然是进城第一天就知道这事,他还趁休息时间,让儿子开箱子给他数过奖金,但哪怕是儿子得的,跟自己亲手赚的,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   他今天早又跟着徐老二进城送货,一到店里,姝娘就把属于他的那份交给他了,没有半点铺垫,直面两贯钱的巨款,沈三伯当时差点激动的飙泪。   已经过去半天了,提到奖金,他的心情仍然很激动,已经完全没心思听侄女说什么了,搓着手脱口而出问,“姝娘,你们还要人不?三伯我也有一把子力气,什么都能干的!”   沈三伯说完就后悔了。 第96章   改造员工宿舍计划。   沈三伯一直没有找沈丽姝毛遂自荐, 不是他不想。   家里的老父母和兄长们都强烈反对他主找姝娘说这个。   他们觉得他是长辈,找小辈提要求带着压迫性质,姝娘就算不想, 也不好拒绝他。   如今姝娘带着孩子们赚大钱, 已经格外照顾自家人了,现在附近十里八村, 谁不羡慕他们两家的好运道?他们若是不满足, 还要求这要求那,简直是恬不知耻,乡亲们知道都会戳着脊梁骨骂的那种无耻。   如果孩子们缺人手, 自然会找他们去干活, 没开口就是用不着, 那他们就安安分分在家里种地, 谁也别想着走歪门邪道达成目的。   几十年如一日听沈奶奶安排的沈爷爷, 为了临到老不被戳脊梁骨, 这次都难得硬气了一回, 放话谁要是跑孙女那儿去搞小动作, 以后就别回这个家了, 老沈家要不起这个儿子。   在沈爷爷他们的严防死守下,蠢蠢欲动的沈三伯也把头缩回去了,倒不是怕了老爷子的狠话, 他是老两口亲儿子,还给他们生了一串孙子孙女,哪是不认就不认的?   他爹不认, 他娘也不会答应。   沈三伯心中比谁都明白, 老爷子把说得这么狠, 就是怕姝娘对他们失望。   以前老五虽然过继出去了, 依然是爹娘心里最宝贝的小儿子,他说话比谁都好使,而现在,孩子们回来都说了,外头乡亲们猜测的姝娘担虚名、背地里其实是老五在指挥的那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事实是大事小事都姝娘做主,就连老五和他媳妇,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知道这些内情,他们对待姝娘就不得不更谨慎了,不是说功利,而是姝娘跟她爹不一样。老五即便过继出去,爹娘对他也还有生恩在,他如今日子好过,请他帮衬一把父母兄弟完全说得过去。   可姝娘只是小辈,从出生起,她的爷爷就是城里的大伯爷,跟自己这些爷奶叔伯也没真正生活在一起过,大概只有普通亲戚情分。   姝娘能不偏不倚,对待她姥爷家同样的标准对待他们,已经值得谢天谢地了,怎么还好意思要求太多?   于是自从得知姝娘在当家做主后,爹娘他们态度就有了大转变,耳提面命不允许他们去麻烦姝娘。   不过沈三伯很确定,他爹娘的态度还是可以改变的,从原则上来说就是一切向姝娘看齐,只要姝娘点头让他去城里,那他们就会一改原先的反对,像当初送老四进城一样,也欢天喜地把他送进城去。   现在的问题就是,全家人旗帜鲜明、团结一致阻止他的反应,把他给整不会了。   沈三伯不怕爹娘赶出家门的威胁,但他害怕他们的顾虑是对的,他能不能进城还是其次,万一自己冒失的行为真让姝娘对他有了不好的印象,日后不但他讨不到好,连几个儿子也被牵连吃挂落,那才是悔不当初。   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是他根本无法承受的,沈三伯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就连临时被叫来城里帮忙,他也安安分分,除了在侄女跟前多多展示他的吃苦耐劳,希望姝娘看到他的努力,早日也把他拉进城里来,旁的都不敢多说一句。   矜矜业业干了两天,沈三伯自我感觉还不错,姝娘给大家发奖金的时候,也给他发了一份,说明对他的表现也是认可的。   这样的机会再来两次,说不定姝娘就会瞧见他了。   沈三伯如此为自己加油打气,却没有想到最后时刻遭遇暴击,大侄女突然提到奖金。   这是可以说的吗?   干一天就得了两贯奖金,简直是沈三伯做梦都不敢编的天文数字!   最绝的是,他进城后还得知了一个大消息,负责在店里守夜的孩子,每个月工钱加补贴刚好二贯钱。   不多不少就二贯,这不是巧了吗——他们家老四比孩子们还多两百文,每个月高达两千二百文,但是沈三伯心态调整过来了,认为老四被姝娘看中,并安安稳稳干这么久,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他不跟老四比,跟孩子们一个待遇总不过分吧?   昨晚亢奋的沈三伯回家,闭上眼睛都是他被侄女挑中拉到城里,每个月坐拥两贯巨款,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他如今对这个数字十分敏感,大侄女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一下上头了,头脑发热说出了想了很久却不敢说的事情。   说完沈三伯就冷静下来了,赶紧往回找补:“不是……姝娘,三伯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当真……”   看沈三伯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沈丽姝难免意外,心想她以前对这位伯父的评价,是不是有些偏颇?   她爹有如今的心性城府,是因为自身经历,生活环境和工作极大程度锻炼了老爹为人处事的水平,可沈三伯半辈子被拘在镇上,心眼方面再怎么天赋异禀,她简单粗暴的把沈三伯跟她爹对标,好像不太公平。   所以应该是她想多了,沈三伯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也不会太多,明明想要跟沈四伯一样进城打工,却总是在兜圈子,不肯正面说明,也跟心机深沉没关系,只是怕主动说了惹她不高兴。   事实上沈丽姝挺高兴的。   她从不认为精明是什么贬义词,精明并不是自作聪明,战术上有谋略有成算,行动上大方磊落,就是加分项,像是徐姥爷、徐大舅和徐二舅,一家子都是人精,可他们跟她相处从不玩那些拐弯抹角,大家有事直说,相处就很融洽了。   沈丽姝以前担心沈三伯是那种特别羡慕别人有发财的机会,很想跟着一起发财,可他宁愿私下搞一堆小手段达到目的,也不肯光明正大争取机会,这种人满肚子的弯弯绕绕,想想都很难搞。   现在一看沈三伯原来也是有些憨憨在身上的,老沈家画风还蛮统一,沈丽姝自然欣慰了,笑道:“什么当不当着的,我们本来就缺人手啊。”   刚还忐忑不安的沈三伯一听这话,激动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吗,那我有机会吗?”   一上头,又忍不住把自己的想法都吐露了,“你们一群孩子,有些地方还是不便,就像是晚上守夜,要是我在这里,那我跟老四两个人看店就可以,你们都可以回去睡觉。”   沈丽姝点头:“有道理。”   沈三伯见状兴奋搓手,“那,那我明儿就过来?”   他其实恨不得今天就留下不走了,只是怕表现得太急迫,把孩子们吓着。   沈丽姝却在沈三伯炯炯有神的视线中,冷酷无情的摇头,“还没有这么快呢,三伯你明儿来了,我们这边暂时也住不下,还要先给你们添置床褥和工作穿的衣裳,再等些日子吧。”   沈三伯:……   他们说话的时候,小伙伴们也在边上旁听,此时就有细心的问道:“姝娘,这次是不是也要来一批新人?”   “是的,尽可能多找一些,以咱们店里的生意,再来一打都养得起。”   徐虎想了想说:“一打太多了,五六个就差不多。”   沈丽姝点头:“可以,那就先叫五个,正好阿武哥他们家还有跟咱们年岁相仿的表哥,一家来一个。”   等这五个新人加上沈三伯加入,培训过后正式上岗,就可以安排轮休事宜了,打工人也是需要休息日的,不然赚了钱都没时间花,打工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等下一次招聘,差不多就能把徐林徐鹭,和老沈家那四五个比她小但是又不会小太多的几个堂弟薅过来,两家严格执行多子多孙多福气的传统,最后竟便宜了她,生多少都是给她打工来的,想想就很爽。   沈丽姝正在畅想中,就听到张彬在问:“姝娘,那再来这么多人,两边还够住吗?”   “不够,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沈丽姝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缓缓说出把他们现在租的宿舍整间租下来,改造一下作为员工宿舍伟大的计划。   徐力扎着眼睛问:“到时候我们都搬过去吗?”   “对,你们想把宿舍改造成什么样,也可以跟我说说。”当然会不会采纳,就是她的事了。   这个提议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跟着沈丽姝装修过店里的沈大金也难得跃跃欲试了,“有些东西可以按照店里的样子,好看又好用。”   眼瞧着孩子们已经七嘴八舌讨论起了他们的宿舍要做成什么样子,只想早点进城打工的沈三伯忍不住想劝说,“那这个事情很多啊,岂不是费时又费钱?太兴师动众了……”   沈丽姝知道他的顾虑,当即保证道:“三伯放心,我们这两日就操办起来,找原先合作过的师傅,他们做事认真负责,用不了太久,顶多十来天就能完工。”   要说对这个员工宿舍的迫切程度,她论第一,就没认论第二了,毕竟只有把她房间的小伙伴们打包送走,才能开始装修自己的大卧室,从此开启拥有独立卧室的幸福生活。 第97章   徐二舅的小投资。   开业圆满落幕, 烧烤店也算是走上了正轨。   他们店里午市生意也很好,让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实在不舍得放弃这部分收入,只能含泪选择两个都要了。   不过也没有辛苦很多, 在店里搬砖还是很有幸福感的, 有休息间和后厨,累了渴了饿了, 都可以找机会去楼上或者后厨休息放松一下, 他们店里还有厕所,有需求随时可以去解决,就很方便。   有了这些基础设施, 上班都比以前舒服, 如果这店还有他们的一份, 那就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小伙伴们干劲十足, 整天沉迷搬砖不知疲惫, 并且也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各自的新岗位。   沈丽姝便也如预料的那般, 得以分出精力来整顿后勤工作。   首先请爹娘出面找房东谈谈, 把他家整套房租下来。   出租房那边的格局也跟他们家差不多, 有三个还算宽敞的大房间, 他们去年只租了其中一间,另外两间分别是另一家租客,房东两口子带小闺女在住着。   因为是街坊邻居, 租赁之前房东也说实话了,他家在靠近外城的边缘还有一个宅子,比这大很多, 生活肯定不如二环这么方便, 所以只打发了两个成家的儿子住过去, 夫妻俩带着正在相看人家的小闺女仍住老宅。   家住二环内, 他们闺女说人家的时候面上也有光。   而他们去年租房的时候,房东闺女的亲事就有眉目了,只是夫妻俩求个善始善终,觉得在老宅把闺女送出门才完美,那之后再把房子都租出去,他们搬到儿子那边含饴弄孙。   但沈押司也是老街坊,特意照顾邻居才租了他们家,所以他们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把屋子腾出来。   当时他们连开店的影子都没有,沈家旺和沈徐氏都认为租一间房完全够用,对房东的话听听也就过去了,沈丽姝却是记在了心里的,选择租它也有一部分这方面的考量。   沈爹去找房东商谈过程果然很顺利,对方满口答应下来,立即把两儿子叫过来安排搬家不说,还主动表示他们不方便的话,他可以出面跟另一户租客商谈。   另一户租客又不像房东一样有租金赚,人家住得好好的,突然被要求腾地方,怎么都会有情绪,房东出面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加上沈丽姝打听过行情,承诺给租户付一个月的房租作为补偿,而房东也同意退房会按照实际天数退还房租,租客相当于白捡一个月房租,相当麻利就收拾东西滚了,不到半天时间,给她腾出了一个家徒四壁的房间,跑得比有儿子媳妇们帮忙的房东夫妻还快。   沈丽姝只能感叹,真相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总之跟老爹说好的第二天,沈丽姝就得到了她需要的整套宿舍,效率快得让人目瞪口呆,而为此多花的那部分钱,完全不被放在心上。   如今对他们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根本就不叫事。   要不是开店还没这么快回本,自己手头资金有限,以及攒钱的目标是为了买小别墅,沈丽姝其实都想把这套员工宿舍直接买下来,那才是最环保快捷的方式。   不过她最后忍住了剁手的冲动,二环内的老破小有一套就够了,富人都讲究资源整合,她可不能跟标准答案反着来。   先租个房子过渡一下就可以了,等她买得起小别墅,全家搬进豪宅里,现在住的房子就可以空出来当宿舍,这不比租房稳定吗?   而且那个时候,一起投钱了的小伙伴,大概也都陆续在京城买房了,不管他们的生意做得多大、招了多少新员工,这两套员工宿舍绝对够用了。   沈丽姝大刀阔斧的开始员工宿舍大改造,召齐合作过的装修队,把店里有的桌椅柜子卫生间盥洗盆大镜子安排上,店里没有的置物架和落地大衣柜也添上,再摆上规格统一的双层床,和统一定制的被褥,整套宿舍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小伙伴们看了都惊呼专业。   新宿舍如此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让他们有种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   不过他们的感动到底是错付了,想要达到那种一层不染、让人仿佛置身险境的清洁效果,凭沈丽姝自己可做不到,她只想花钱请几位专业的开荒保洁,结果又接到一批新工服和被褥定制业务的邻居大婶们,兴高采烈来交货领钱,顺便从她娘那里得知此事,正觉得从她这里赚得腰包鼓鼓、想要回报却无从下手的大婶们,当即表示就包在她们身上了,然后也不顾沈丽姝和她娘的婉拒,一个个兴冲冲回家拿了清洁工具,自带装备义务劳动,只花半天时间,就把员工宿舍从里到外刷得干干净净,桌椅都亮得光可鉴人。   大婶们搞完卫生就跑,绝不给沈丽姝半点表示谢意的机会,堪称现实版的活雷锋。   沈丽姝:作为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东家,她能怎么办?只能在别的地方给员工涨工资了。   她还挺自豪,家附近这群以前最大的爱好就是蹲墙角散播八卦的邻居大婶们,自从开始搞事业后,不但没时间精力整天嚼舌根,现在还自发学雷锋做好事了,果然女人都要有属于自己的事业!狗头.jig   就这样,大扫除一天,装修工期九天半,总计十天,沈丽姝就圆满完成了她对沈三伯和小伙伴们的承诺,向翘首以盼的沈三伯和其他五个被打过招呼的实习生,发去了正式入职通知书。   之所以说是正式通知书,是因为等待的这十天里,沈三伯并没有闲得在家长毛,跟他大侄子正式入职前的待遇一样,这些天里也早出晚归的跟着徐二舅进城送货,当他的采购小助手。   沈三伯一开始能当选成为临时工,是因为开业三天业务太多,徐二舅也需要帮手。   活动结束后本该恢复原状的,但沈丽姝和小伙伴都舍不得放弃早市生意,增加了三四个小时的营业时间,势必要增加供货量。当然这个量比开业期间少一些,可对徐二舅来说也足够辛苦了,沈丽姝已经在考虑给他配个采购助理了,但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刚好沈三伯算是有一点经验的,沈丽姝就让他进城前的这段时间,跟着徐二舅一起干了,工资照开不误。   等沈三伯进城之后的接替人选,沈丽姝也抽空问过徐二舅的意见,她觉得徐二舅干得很好,能跟人打交道,自己也有原则底线,正适合当采购队长,那新招的就是他的手下,而且不能找小孩,得力气大能干活的,必须是成年人,那基本都是沈丽姝的长辈,她就不适合评头论足了,索性把选择权交给徐二舅,自己只负责把关。   说实话,沈丽姝也不太看中这个,她知道徐二舅的为人就好了,新来的有徐二舅看着,出不了大事。   主要是她知道,老沈家仅剩的劳动力不多了。沈奶奶他们还是老农思维,不像徐姥爷想得开,田地太多种不过来就租给乡亲们种,自家靠收租也能填饱肚子,沈家舍不得把宝贝土地给别人用,累死累活也要自己种,最多农忙季花钱请乡亲们帮帮忙,这个时候,再薅走一个老沈家的壮劳力,剩下那个都得累死在田里,实在是一个也没有了!   沈丽姝推测徐二舅可能会把目光转到远一些的亲戚身上,比如小姨父。   如今三姑四姨家都要送第二批孩子进城打工了,唯独小姨结婚晚,她大儿子的年纪,也让沈丽姝这个黑心资本家看了沉默,实在不忍心招进来当童工,当然小姨他们自己也舍不得,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侄子外甥们打工赚钱,心情应该会不好受。   但凡徐二舅学到她半点端水技巧,都会去找小姨父。   偏偏徐二舅不走寻常路,他跟沈丽姝讨论起一个小投资。   真的是一笔很小的投资,一二十两银子就能搞定的那种。   原来是徐二舅的老丈人家,这半年负责供应烧烤店的猪肉,偶尔供货不足还可以当中间商赚些差价,很是攒了些钱,见老沈家都开始养猪养羊后,更是行动迅速的发动其他亲朋好友跟着养猪,总之这家人也有点生意头脑。   如今林家的猪肉生意,在通许镇算是头一个,日子过得富足,只是眼看着亲家红红火火赚大钱,他们也有了更进一步的动力,然后就在亲眼见过沈丽姝他们的烧烤店多么气派且客似云来后,徐二舅他大舅兄终于下定决心,找到他谈合作了。   林家大舅提议他和徐二舅每人拿出一二十贯钱,在汴京城外搞个肉铺,货源和经营林大舅一人就能搞定,徐二舅只负责帮忙疏通关系,两人五五分账。   另外这个合作定下来,烧烤店的肉就不用徐二舅辛辛苦苦从镇上挑肉进城了,林大舅有徒弟和运货工具,反正肉要送到外城,那再跑一趟内城也不是事了。 第98章   姝娘的理财观。   很明显, 林大舅这是白送了徐二舅一个赚钱的机会,但徐二舅却不是那么“领情”,当着沈丽姝几人的面, 把自己的大舅兄出卖得干干净净。   “其实你们林家大舅, 根本不缺这点来汴京外城开肉铺的钱,你们林姥爷有一门杀猪绝技, 带出来的儿子徒弟都是好手, 他们的肉铺在整个镇子算是最大的,过去就没少攒钱,更别提姝娘开始带着兄弟们卖烧烤后, 每天一两百斤的从肉铺拿货, 虽然给咱们的价格优惠, 也不妨碍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前儿烧烤店开业, 力子他姥爷得知咱们打了个开门红, 特地拎着一壶酒来找爹贺喜, 结果被爹灌醉了, 透露了他们这半年单单从咱们这里就赚了快三十贯的事。”   徐力惊呼, “我姥爷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 还能被爷爷灌醉?”   沈丽姝也难以置信,“半年才赚这么多吗?”   徐二舅看了看儿子,最后的目光定格在外甥女身上:“才?”   沈丽姝:啊这……   她没有嫌三十贯少的意思, 只做一单生意,半年就能净赚三十贯,当然了不起, 放到汴京这个超一线城市也足以傲视群雄, 相当于两个半她爹了。   是的, 沈爹那份底层公务员的工作, 渐渐被开发出了新的用途,成为了沈丽姝的计量单位,任何收入都可以换算成她爹的水平,是多还是少就一目了然了。   林家这个收入水平,它就不是多还是少的问题,而是留在通许镇简直屈才,这么富裕,进城吃香喝辣它不香吗?   但收入的高低不能只看钱,还要看对方的职业和所处行业的状况。   林家是祖传的屠夫行当,既会做生意,又有专业技术,并且维持肉铺运转要很多人帮着收猪杀猪,工作也不简单,林大舅他们兄弟几个都跟着忙活,另外还收了几个徒弟,人手才堪堪凑齐,就这样,镇里遇上大型些的集会,徐二舅夫妻还要去帮忙打打下手。   综上所述,林家吃手艺饭,赚的也是辛苦钱,平均每天要帮他们杀一头半猪,忙活半年,净利润才三十贯,真的有点少了,是资本家看了都要反省的地步。   相比之下,他们另一个供货商陈家兄弟,这半年才是赚得盆满钵满,规模都扩大几轮了。   论关系林家可比陈家近,算是亲戚,总不能逮着亲戚使劲薅羊毛?   沈丽姝把陈家兄弟拉出来做对比,徐二舅理解起来就容易多了,下意思点头,“跟陈大他们一比,力子他姥爷赚得确实不多……不对,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从咱们这赚三十贯,其他生意少说也有三四十贯,半年净赚六七十贯,怎么就不赚钱了?”   徐二舅接着道,“而且爹也说了,以他跟力子姥爷几十年打交道的经验,他姥爷说话喜欢藏一半,能说赚三十贯,那至少赚到了五六十贯,他们有钱呢!”   沈丽姝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吗?”   那倒是符合她有财一起发的原则了。毕竟每年从他们这个大客户这里净赚一百贯,即便表弟他姥爷家不差钱,这也是个大数目,她不用想着再让供货商多赚一点,给得太多容易被当冤大头。   “没错,他们都是人精,才不干亏本买卖,”徐二舅信誓旦旦向沈丽姝保证,顺便给还在吃惊中的儿子解惑,“你姥爷那酒量确实没话说,能让爷爷灌醉是因为他愿意,大概就是想借醉透露这事,为后面的合作做铺垫呢,喝醉没几天,你大舅就来找我了。”   徐二舅继续愉快的卖大舅兄,“你们瞧,才四十贯而已,又不是四百贯,就算你们林大舅自己拿不出来,家里也能帮着出了,他本来可以安安稳稳等着接老爷子的班,却还想着趁年轻来城里闯一闯拼一拼,把老林家的祖业发扬光大,老爷子怎么可能不支持?”   徐力一本正经附和他爹,“对,姥爷最喜欢大舅了,大舅要进城做生意,多少钱姥爷都肯给的。”   徐虎好笑搭着他的肩,“你咋知道,趴你姥爷床底下偷听了?”   有次几个邻居大娘在巷子里闲聊,说起某户人家的婆媳大战,细节详尽精彩纷呈,连主角的心理活动都扒出来了,他们在屋里听得津津有味,当时沈丽姝就随口说了句“她们怎么啥都知道,趴人家床底下偷听了吗”,把小伙伴们逗得哈哈大笑,从此他们也学会了玩梗。   现在徐虎这么一说,在场几人又是一阵欢笑,徐力也想笑,但还是要努力保持严肃脸,“没有,我不用偷听,奶奶他们都这么说。”   当时并不在场的徐二舅,此时不是很懂他们的笑点,看了眼莫名其妙就开始捧腹大笑的儿子和侄子,扭头继续跟外甥女说正事,“所以说,你们林家大舅想跟我合伙做生意,不如说他的目标是妹夫的妹夫——看上姝娘你爹了。”   沈丽姝:禁止套娃。   她也觉得徐二舅的分析没毛病,于是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二舅你不问我爹,怎么来问我了?”   刚还高谈阔论的徐二舅:……   他能说自己习惯了被外甥女支配的生活,一遇到事情条件反射就来找她拿主意了吗?   儿子侄子和两个大外甥都看着呢,他不要面子的吗?   徐二舅不能承认是自己的问题,于是机智的甩锅,“哦,你爹如今不是事事都听你的吗?问了他,最后还是要来找你拿主意,不如直接问你算了,姝娘你就帮我们参详参详呗。”   好歹徐二舅最后还是把自己算进去了,没真让老爹一个人背锅,沈丽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弃了向老爹打小报告的念头,并给徐二舅投了一张赞成票,“既然林家大舅说是合伙,没有要二舅帮衬亲戚的意思,那咱们在商言商,只要我爹也同意,这生意就能做,我想林大舅应该是把其他工作都做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二舅您赚的钱一直攒着它也不会下蛋,正好搭上这班车,以后什么都不用操心,就能钱生钱,这不比只赚不出强吗?”   “就是这个理!”徐二舅疯狂点头,神情颇为激动,他来找外甥女商量,内心也有这种想法,但他没文化,自己心里明白,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如今姝娘替他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徐二舅心情激动,直要把她引为知己了。   沈丽姝却没有在意徐二舅相逢恨晚的激动,转头对被这番话说得若有所思的小伙伴们道,“咱们以后也要向二舅学习,遇到合适的项目就别犹豫,先投了再说,做生意当然有赔有赚,但咱们只要挑对了一两样,先前损失的那些,最后也都能连本带利的赚回来。”   徐二舅被外甥女捧得飘飘然,一时冲动道:“姝娘也想投资吗,那二舅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们?”   沈丽姝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上回店里开业前请亲朋好友来试吃,林家大舅也在,他要是想跟我们合作,当时就可以说了,既然找了二舅,说明还是更中意您的,毕竟你们都是大人,遇着什么也好商量着来。”   徐二舅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的点头附和道,“也是。”   徐力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沈丽姝,“我以为表姊支持这个,是因为大舅来城里做生意了,我爹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的挑菜。”   沈丽姝说这么详细就是想给小伙伴们灌输一些理财意识,面对表弟的疑惑便也耐心解释起来,“是有这个原因,但只占很少一部分,就算你大舅没这想法,送菜的问题也能解决,比如再请一两个人帮二舅?我支持二舅投资,主要还是因为这个项目值得。林姥爷家也算是咱们的合作方,这半年里无论刮风下雪,给咱们的肉从来没出过岔子,从这便能看出他们的能力,现在林家大舅来京城做生意,只要打点得当,想来赚钱就不成问题,问题只是赚多赚少而已。”   张彬帮忙总结,“姝娘的意思是做事要分清主次,不能本末倒置了。”   沈丽姝点头同意,就像她之前觉得徐二舅的工作任务重,可以请小姨夫一起帮忙分担,同时也算是一种补偿,但现在有了更好的方案,小姨夫什么的就果断放弃了,暂时补偿不到也没事,再下批就轮到小姨家的表弟们进城打工了。   徐二舅今天仿佛跟卖大舅哥杠上了,“姝娘说得对,力子他大舅就是那什么,青出于蓝胜于蓝,心眼一点不比他姥爷少,否则也不会挑出这么好的时机啊,两家结亲十几年,姝娘你爹也不是第一天在衙门当差,他早不想进城晚不想进城,偏偏在咱们烧烤店开起来才想起这茬。”   沈丽姝也这么觉得,林家大舅肯定是看到她爹罩得住偌大的烧烤店,再罩个外城的肉铺想必也是毛毛雨,加上他们也确实用得着他的肉铺,于是就提出了这个合作方案。   但林家大舅也算是长辈,二舅说他心眼多,她可不能附和,沈丽姝只笑道:“林家大舅越有能耐,岂不是说明二舅入股后,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等着数钱?”   徐二舅也哈哈一笑,越发期待起来,“说到入股,姝娘你再帮二舅参详参详,力子大舅要的二十贯我都出了,但占的那五分里,可以拿出一半作为干股分给你爹娘,摊子能不能站稳,毕竟要看你爹的面子,以后我从肉铺分到的利润,咱们两家都对半分,如何?”   沈丽姝仅代表自己给徐二舅点了个赞,很棒,他们店里才弄出了两分干股,徐二舅立刻就活灵活用了,但具体操作她不想发表意见,“怎么投资和利润分配去找我爹娘,你们大人自己商量就好了。”   她真的只是个宝宝。   徐二舅笑眯眯,“行,具体的我们自己商量,只要姝娘你也看好这事就行了。”   徐二舅行动迅速,中午就请了个假去金柳巷找妹夫两口子,一个多小时后,提着大家的饭菜过来,顺便就向沈丽姝他们宣布合作顺利的好消息,沈家旺也好看肉铺生意,但因为没有投钱,不肯接受跟徐二舅对半分帐的安排,几人一阵极限拉扯,最后决定三二开,这个干股也只记在沈徐氏名下,算是兄妹俩合伙,名义上跟沈家旺没有一毛钱关系。   不过徐二舅回了趟家,第二天回来,这个利润分配方案又有了细微变动,变成了四四二,据说是林大舅强烈要求的,徐二舅怎么推辞都不好使。   大人们终于让沈丽姝刮目相看了一回,合作达成立刻就行动起来了,沈家旺抽空带徐二舅和林大舅去街道司,找了负责外城菜市场那块的官差,一顿饭的功夫就拿下来一个摊位。   是的,这次甚至不用再请齐孔目出面,沈爹跟街道司的兄弟们勾肩搭背出去吃了顿饭,让林大舅最头疼的摊位问题就解决了,据说给他们的位置不是顶好,也是中等偏上的。   而促成此事的代价,就只是一顿饭钱而已,还因为请客的和被请的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酒,几个大男人就只在普通的馆子点了些鸡鸭鱼肉,大米饭管饱,结账一看都不到一百文,这简直颠覆了林大舅的三观,他那四十贯的启动资金,其中一二十贯都是为了打点关系而准备的,结果只花了不到一百文。   林大舅表示三观震裂,难以想象天子脚下竟是如此政治清明,官差们清廉得让人害怕。   但是这并不妨碍林大舅之后的行动,一顿操作猛如虎,他们在外城的肉铺就红红火火开起来了,开业的那天,正好也是沈丽姝他们迎接新小伙伴的日子,这工作效率简直让卷王都甘拜下风。 第99章   月底发工资了。   迎接新员工的流程就那么一套, 简单高效、能让新人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工作环境和内容就是好流程,也不需要什么创新,沈丽姝正好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放在装修自己卧室上面, 就索性把迎新工作交给了徐虎和沈大柳。   这个安排, 让新来的五个小伙伴面面相觑,这跟兄弟回家跟他们说的东西不一样, 姝娘根本不管事啊。不过只他们五个震惊, 其他人对这事接受良好,包括同样才正式入职的沈三伯。   因为他已经在“实习”期间,得知了姝娘给徐家的虎子和他儿子设置的任职考核, 这个考核内容大概就是在姝娘忙于安排宿舍等工作, 无暇顾及烧烤店的时候, 他们俩要帮她撑起担子, 安排好店内的一应事务, 如果有人不小心出了乱子, 她不在的话他们就需要站出来, 用聪明才智将其巧妙化解, 过程不重要, 只要结果是他们的烧烤店顺顺当当营业到打烊就好。   只要通过考核,大柳和虎子从此就是掌柜和副掌柜,升职加薪成为人生赢家。   沈三伯不知道他俩考核完成往得如何, 但是生意顺不顺利,还是能从每日的备货量和营业额等地方看出来的,他有次还跟着去钱庄看过热闹, 孩子们一存就是几十贯钱, 从他们到钱庄伙计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 可把他震惊坏了。   每天都赚几十贯钱还云淡风轻, 这能是生意不好的样子吗?   所以一看姝娘把安排他们的工作都交给大柳和虎子,沈三伯心里大约就有数了,应当是考核有了结果,姝娘发现大柳和虎子确实能干,才放心当起了甩手掌柜。   果然,在亲自带他们去宿舍安顿行李,而后回店里的路上,该介绍的事情一路上差不多介绍过了,再多的小伙伴们可能一时消化不良,徐虎和沈大柳就喜滋滋说起了他们升职加薪的好消息。   不过他们并不喜欢传统的掌柜称呼,感觉把自己都叫老了,更乐意用姝娘说的经理副经理来介绍自己。而且这样一来,姝娘就是总经理,别人一听名头就知道他们是一块的。   两位经理才是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情绪难免亢奋,说着说着,就像模像样的互相恭维起来,“徐经理早啊。”   “沈经理也早。”   沈大柳的嘴角已经快咧到耳后根了,还要故作谦虚的强调:“副的,副经理,徐经理快别折煞我了。”   新来的小伙伴们:……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就宛如天书了呢?几人表示云里雾里,实在没有参与感,只能恍恍惚惚听着他们的对话。   沈三伯毕竟有十多天的实习经验,听起来虽有些费力,但也能懂的,并且愉快加入了聊天,“这么说虎子是大掌柜,大柳是二掌柜了?”   沈大柳仰起头骄傲道:“照爹这么说,那姝娘才是大掌柜,虎子二掌柜,我是三掌柜。”   “好样的。”对于儿子在掌柜中地位垫底这件事,沈三伯没有半点不满,兴奋拍着大儿子的肩膀不吝夸奖,“你小子比你爹有出息,往后好好跟着姝娘和虎子学本事,前程大着呢。”   沈大柳确实还在升职加薪的快乐中,但他爹这熟悉的台词,还是让他忍不住吐槽出声,“爹你说话怎么跟姝娘一个味儿?”   “什么味儿?”   沈大柳一时词穷,沈丽姝整天给小伙伴们画饼是一回事,但她总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吐槽自己的行为,他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画风了,还是徐虎及时帮忙总结,“就是劝人努力上进的意思。”   “但是只学了个皮毛,还没有姝娘那种让人听完就真的会挽起袖子卖命的本事。”沈大柳默默补刀。   沈三伯却一点也不介意,他还把这当成对自己的赞许了,一时间笑得春风荡漾,“哈哈哈哈瞧你们说的,我要是有姝娘一星半点的本事,不就早发大财了吗?”   能有个相似的样子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说明他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沈大柳:……   虽然他以前的心态也是这样,但经过沈丽姝长时间的洗脑,他们都对未来有了更高更远的目标,现在就有点“鄙视”他爹的不求上进。   只是身为好大儿的善良,让他没有吐槽出声。   沈三伯独自乐完,又兴致勃勃的问:“你们成为那什么经理副经理了,工钱有变化吗?”   徐虎:“姝娘如今白天忙着修缮家里头,晚上别说她放心不下店里,就每晚都人满为患的样子,还有一茬一茬的贵客要招待,我们再能耐,也不敢保证在姝娘不在的时候独当一面,她照例还是要回来主持大局的,因而同样琐事缠身,暂时也抽不出手来制定经理等职位的具体待遇。正好这个月也不剩几天了,我们便商量这个月的工钱不变,下个月再制定新的标准。”   沈大柳默契十足的补充:“刚好都是月底结算工钱,姝娘下个月就有很多时间慢慢思考。”   沈三伯问这个也就是好奇,并不是担心沈丽姝是那种升职不给加薪的黑心老板,毕竟他只在开业时帮忙了两天忙,就拿了四贯钱的巨款回家,后头这几天也是按日结工钱,每天五十文,可把他和家里人高兴坏了,这段经历,让他那颗本就很信赖大侄女的心,更坚定了信念,已经跟小伙伴们一样深信不疑了。   打死他也不相信大侄女会在工钱方面玩心眼,应当是真的忙不过来了,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还是你们不行,怎么能把妹妹累成这样呢?”   一提到能干的妹妹,斗志昂扬的徐虎和沈大柳就化身咸鱼,只想摆烂,“对对对,没有姝娘,我们确实不行。”   就算当上了经理,中午的生意勉强能应付过来,可晚上那么多定雅间的贵客,个个穿着绫罗锦缎,出手阔绰,感觉身份都了不起,姝娘不在店里主持大局,他们在贵客面前可能在连话都说不利索。   姝娘就是所有人的定海神针,没有她,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小辣鸡。   俩咸鱼心安理得。   沈三伯:……   他们这坦然任嘲的反应,让沈三伯发挥不下去,于是收起了痛心疾首的表情,话锋一转,又兴致勃勃问起来:“这么说起来,不用几天你们就能结工钱了?”   沈大柳点头,顺便对新来的小伙伴们道:“大家都有,哪怕咱们只干一天活,也会结工钱的。”   一脸茫然听着他们讨论的几个萌新终于听懂了,也激动了,“还是一天五十文吗?”   “是。”   几人开始激动的掰着手指头算离月底还有几天,他们都能领到多少工钱。   沈三伯只是含笑看了看他们,并没有加入掰手指大军,他毕竟赚过四贯钱的巨款,如今不能说对小钱看不上眼,但也不至于跟孩子们一样喜不自胜。   他现在关心的都是大事,小声问儿子,“那是不是也要分红了?”   沈大柳也美滋滋点头:“姝娘说会的,至少今年,分红跟大家的工钱一样都是月结。”   沈三伯搓着手兴奋问:“那你们大概能分多少?”   “不还没到月底吗,这谁能知道。”   徐虎也忍不住凑过来道:“可以粗略估计一下,我记得彬哥说过,咱们每天的净利润还从未有过低于三十几的,算它每天四十贯吧,这个绝对绰绰有余了,开业头三天的净利润更是都有上百两,那加起来这个月约莫能盈利一千两。照这个标准算的话,咱们的工钱和奖金发个二百两也尽够了,那每人都有十四五贯吧;我家四个兄弟,每人分红二十贯,你们人多,但也绝不会低于十五贯,工钱加分红加上开业的六两奖金,这个月三四十贯是跑不掉。”   新来的小伙伴们:……   刚得出了他们每人都能领二百文巨款,正乐得跟什么似的新员工们,冷不丁听到了徐虎报出的数字,只觉得三观都崩塌了,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茫然,恍恍惚惚的回到店里,被安排到了沈大路的手底下。   随着他俩的升职加薪,沈大路也算升职了,成为烧烤摊名副其实的大组长,徐虎和沈大柳在当上经理之前,也做过烧烤摊组长,说明这个位置还是很有挑战性的,只要干得好,下一个升职加薪的就有他了。   沈大路也没辜负沈丽姝的期盼,短短十来天就把张小伟和陈家强培养出来了,沈丽姝昨天中午特意去去店里考察两人,把泡在后厨的他们叫到大堂工作,还分别给安排了个师傅,跟着师傅招待客人,沈丽姝就在旁边看着,就见两人终于不再手足无措,是个合格的服务员了。   沈丽姝表示很满意,当即宣布他俩以后就在大堂工作了,可以适当的跟着师傅学习,什么时候独当一面,就看经理们的意思,她到时候就不参与了。   至于他俩走了,让谁跟着沈大路去出摊,沈丽姝没说,徐虎和沈大柳却心里有数,带着新人就来找沈大路了。   沈大路也很大气的全盘接收了,每天带着新同事出摊,忙得不亦乐乎,一不小心就到了月底,迎来了发工资的日子。   事实证明,徐虎这段时间的培训班效果确实不错,数学突飞猛进,沈丽姝不在且张彬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也能帮忙收银,从来没收错过钱,但在给大家估算分红的时候,他还是保守了,因为这个月的净利润,比他预计的多了足足一百五十两! 第100章   不要在夜晚做任何跟钱有关的决定   开业第一个月, 满打满算最多营业了二十天,净利润居然高达一千一百多两!   这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夜暴富,一下就把之前成绩都秒成了渣渣。   沈丽姝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当时她甚至有种冲动, 把手头的事全都放一边,全力以赴去满大街的开连锁店。   一家店月赚一千两, 两家就有两千, 三家三千,开的越多赚的越多,年纪轻轻就能实现财务自由, 简直不要太富贵!   当然这是不现实的, 沈丽姝即便在头脑发热中也没忘记, 他们团队的实力远不足以支持疯狂扩张门店的计划, 别说开三四五六家店, 即便再多开一间, 就能够把他们累死的了。   不管不顾的盲目扩张, 最后多半要凉, 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能都是最好的结局。   大脑稍微降温, 沈丽姝趁机告诫自己自己,不要在夜晚做任何跟钱有关的决定,按照原计划继续装修卧室也是不错的安排。   她暴富了, 目前也没有什么大项目,可支配的数目将是前所未有的宽裕,可以放心的用来改善生活条件, 把想要的家居摆设统统安排上, 这不比累死累活搬砖香吗?   这么一想, 沈丽姝都有点归心似箭了, 恨不得连夜把装修队从床上挖起来改方案。   她现在富贵了,钱多的没地方花,这几天做好的基础项目不用动,但之后的装修方案,都给她把排面加满,用最好的材料,做这条街最靓的崽。   不过在拔腿回家该方案之前,沈丽姝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工作,给自己和小伙伴们发工资。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沈丽姝把小伙伴们分成两组,她和张彬宋向民几个人做工资表,其他人负责数钱,人多力量大,很快小伙伴们就把分到手中的任务完成了,排排站等待叫名字发工资。   沈丽姝还记得他们最初搞事业,发工资的时候,大家围着桌子,连一圈都坐不满,现在却要分成三排站了,可见他们的团队是越来越壮大了。   就很爽。   沈丽姝意气风发的站在桌子旁,张彬负责照着工资表念名字和金额,被点名的人上前,她就把小伙伴的工资和提成一文不少交到他们各自手上。   此时她身旁的桌子上,满满当当全是钱,且比起今天收来、几乎可以堆成小山的铜钱,那盒子里整整齐齐的银元宝和金锞子才是真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早就确定好了今天是发薪日,沈丽姝下午就去钱庄将它们取回来了,堆在一起十分壮观,也让排排站的小伙伴们兴奋的涨红了脸。   在工资和提成方面,倒是跟徐虎预料得差不多,总共发出了二百两左右,沈丽姝咨询过股东们的意见后,又拿出了五十两来发月度奖金,作为大家超额完成KPI的奖励。   按照老规矩,沈丽姝作为大老板一向是不参与这个奖励的,都让其他小伙伴们自己平分了,但这次还有六位新员工才上了四天班,都还没创造出什么价值,就要一起分享胜利的果实,对其他人有点不公平,沈丽姝便也只能差别对待了一回,帮新员工凑了个整数,二百文工资+三百文奖金,上班四天赚到半贯钱,也是相当了不起了。   剩下的四十八两再平分,每人都得到了三两多,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即便是大致估算出他们本月收入的徐虎几人,真正拿到工资的那刻还是露出了一本满足的笑容,姝娘总是能给他们带来远超预期的惊喜。   每个人都对自己工资单上的数字感到欢喜。   也包括沈丽姝。   她这个月主要是在店里主持大局,当一个吉祥物般的存在,必要时刻控控场,已经很少亲自接待客人了,尤其是三楼的VIP包间,她出场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基本都是熟人才用得上她,比如开业当天的齐孔目和秦叔叔;榜一大佬“程公子”很难得的在月底又来过一趟,都是沈丽姝负责接待,也算两次;另外还有两次,分别是秦叔叔的朋友杨探花以酒会友,以及小老弟的恩师林举人请客会友。   沈丽姝还指望林举人把小老弟都教成跟他儿子一样的学霸,排面一定要搞起来,当然得亲自服务,什么东西都照最好的上,也坚持不肯收林举人的饭钱,可惜林举人也不是呼朋唤友吃霸王餐的人,坚持放下五两银子才离开。   因为接待的熟人也都是土豪,沈丽姝这个月的业绩居然也冲进了前三,工资加提成高达十八两。   当然跟她的分红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了。   发完员工工资和奖金,就轮到老板和股东的分红了,因为剩余的启动资金可以轻松应付接下来这半年的各项支出,暂时不用补充金库,九百两都可以拿来分红,按照各自的持股数,沈丽姝一下就拿走了六百三十两,徐家四兄弟平分和沈家五兄弟,各自平分九十两,最后的九十两属于手持干股的她娘和齐孔目媳妇。   让小伙伴养成了写报告做总结的习惯就是方便,每个人的工资多少,奖金多少,分红多少,按照什么原则分配,全都清清楚楚写在纸上,让人一目了然,小伙伴都能自行核对并签字画押,今晚的会议算是圆满结束了。   发下去的钱已经足够震撼大家了,沈丽姝这次没有画饼,反而在宣布下班之前,预告了一个好消息,“咱们的人手也越来越多了,虽然工作还是很辛苦,但也不该忘了劳逸结合,尤其这几个月,为了店子大家夜以继日的忙碌,如今店终于开起来,也走上正轨了,我认为从下个月开始应该要有休沐日。”   “因为工作繁忙,给大家休沐的时间也不会太多,暂定每月一天吧,这个是轮休制,也就是每天都只能有一人休息,所以想要哪天休息,就提前跟表哥和大柳哥说一声,另外呢,你们如果想休假时回家看看,也得提前给二舅通知家里的时间,如今不像从前了,从前要休假就整整齐齐,回家也是所有人一起,现在每次只能让一人休沐,估计你们回去还要给家里带些礼物啊银钱啊,衣锦还乡,单独跟着乡亲回去可太危险了,得让家里大人过来接你们才行。”   一听到衣锦还乡四个字,才进城四五天就捧着五百文巨款的新员工都忍不住跃跃欲试了,其他赚得盆满钵满的小伙伴只会更激动,张彬立刻就问了,“姝娘,那我们家离得远,当天回去就没法当天回来,这可怎么办?”   “不用当天回来,第二天跟着二舅一块进城就好了。大家都一样,难得的休息日,能在家留一晚也是好的。”   “太好了。”小伙伴们一阵雀跃,然后留下值夜的沈三伯和沈四伯,美滋滋的下班回家去了。   虽然他们全都搬到员工宿舍了,但每天下班还是习惯性先跟沈丽姝回家,一是为了送她,二是沈徐氏经常会给他们准备些夜宵,有时候是一碗面,有时是鸡汤鸡蛋,今天大概是觉得天气有些闷热,沈徐氏给他们煮了绿豆汤,放了桂花和饴糖,小伙伴们每人喝了一碗,带着嘴中那甜滋滋的味道,心满意足回去睡觉了。   沈丽姝因为要做一个可爱又迷人的美少女,除非很饿,一般很少加入夜宵大军,尤其是半夜吃甜食这种窒息操作,坚决抵制,为了抵制诱惑,她一回家就嚷着好累好热,让老爹给她打热水泡澡去了。   美滋滋的洗完出来,小伙伴们已经吃饱喝足回宿舍洗漱去了。   当服务员就要保持干净整洁,沈丽姝如今连他们的卫生也管了,这个季节超过两天不洗澡就扣工资警告,包括负责守夜的沈三伯和沈四伯,晚上没办法回宿舍休息,第二天上午也要回来洗澡换干净衣服的。   至于这么多人的洗澡水怎么烧,也很好解决,花钱找善良勤劳的邻居大婶们,请她们每晚跟她娘一样为大家提供热水,这样一来还可以借用他们家的浴室,小伙伴就不用排队等宿舍的浴室了,可以早点洗完早点睡觉。   每天只要几文钱,就能得到一群连指甲缝都洗得干干净净的打工人,沈丽姝觉得很值。   所以最近他们下班回来,还亮着灯的可能只有沈家以及一两户还忙着赶绣活的人家,可整个金柳巷却仿佛跟着活过来一般,开门声说话声不绝于耳,相当热闹。   不过沈丽姝听着熟悉的喧闹声,心情反而一片宁静,径直去了她爹娘的主卧。   这段时间她房间里还在大改造,弄得面目全非,爹娘让她暂且到主卧休息,跟沈徐氏和小弟一起睡,她爹则去她的“狗窝”对付几晚。   其实沈丽姝觉得爹娘的床够大,一家四口一起睡也无妨,她还是个宝宝呢。   不过这里人讲究男女大防,她也不好坚持。   这会儿,她洗漱后要睡觉了,她爹倒是没有早早卷着自己的铺盖去隔壁,还坐在床边等她,手里正拿着她随手塞给他的九十两银子分红。 第101章   姝娘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沈丽姝他们店的人手再次充足起来, 唯一的问题新员工们还没有很好的适应工作。   等他们统统都能独当一面后,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别说月休了,安排周休也不是问题。   总之他们只缺优秀员工, 像沈爹这种下班时间跑来打零工的, 就完全不需要了,沈爹又没办法抛头露面去前面客串服务员, 虽然很多关系近的人都知道他跟烧烤店关系匪浅, 但身为公职人员,光明正大在店里迎来送往,还是太招摇了些, 不符合他们家闷声发大财的原则。   派不上太大用场的沈爹于是彻底失去了这份兼职工作。   不过当事人也不在意就是了。   沈家旺本职工作干得挺好, 先前有齐孔目的引荐, 以及偌大一个烧烤店给他抬身价, 加上自身性格也会来事等多方面因素结合, 让沈爹在汴京越来越混得风生水起, 如今走出家门真就遍地是兄弟了, 不仅是三教九流, 同系统不同衙门的同僚们也让他认了个遍。   交游广阔的结果, 就是沈爹隔三差五需要应酬交际,尤其是烧烤店风风火火开起来后,让他在兄弟们的地位一下子水涨船高, 大到婚丧嫁娶、乔迁贺寿,小到喝酒吃肉的聚餐活动,都喜欢邀请他参加。   不想让人觉得他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 正经场合, 尤其是嫁娶乔迁贺寿等喜事, 沈爹基本上是逢请必到, 并且只要有机会就带上老婆和孩子一起,俗称蹭喜气。   当然这个孩子只能是沈小弟了,其他人都没空跟着父母去吃席。   拖家带口的沈家旺一般会提前让沈徐氏准备贺礼,这样既给面子又没失了礼数,主家一般都会热情欢迎。   说起来,这送礼也是个技术活,他们如今的情况,礼物太便宜容易留下抠搜又目中无人的印象,送了比不送还糟心,东西太贵重又显得自己像冤大头,哪怕手里不缺钱了,沈徐氏也不舍得这样挥霍,于是她从偶尔帮街坊邻居去布庄“代购”布匹中得到了一些灵感,以较实惠的价格囤了一批布料,料子只要不太差,颜色鲜亮就很拿得出了。   跟孩子他爹来往密切的朋友,家里就算没有女儿,媳妇或姐妹也是有的,送一卷好看的料子给他们家中的大小娘子做新衣裳,不比那些茶酒糕点来得体面吗?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些收到布匹作为贺礼的女眷,就没有不对沈徐氏留下好印象的,接待他们一家三口都比其他人更真心些,事后还有格外聊得来的,跟沈徐氏相约聊天喝茶串门儿。   于是嫁进城十几年也没有点亮多少社交技能,跟老公同僚家的女眷们交情平平的沈徐氏,突然无师自通的get夫人外交路线。   夫妻俩都挺忙,纵然还想跟从前一样,把心思都放在孩子们的生意上,全心全意帮他们打辅助,现实也不允许了,或者说他们眼下忙于社交,也是另一种方式的辅佐。   只是人的精力有限,把注意力放在社交上,对门店内部事务就无法关注太多,得知今天又是一月一度的发薪日,他们心中好奇,也没有跑去店里围观大场面。   反正等孩子们回来,具体发了多少都会知道的,其中还有属于他们的一部分呢。   再说临近发工资的日子,孩子们也越发兴致勃勃的说这事,沈徐氏见过他们算大致利润,事后再转述给孩子他爹听,夫妻俩就有志一同的表示了惊喜期待。   这生意远超他们的想象!   但两人还是没想到,姝娘回来匆匆往他们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说是属于自家和齐家的分红,里面会躺着足足九十两银子。   一个月九十两是什么概念?就是他们家姝娘占七成股,相当于这个月能分到七个九十两!   看到荷包数目的沈家旺,第一反应就是翻箱倒柜,想扛起他心爱的算盘,算算七个九十究竟是多少银子。   然而没找到,因为家里的算盘被他们闺女借用到店里了,这一借就再也没还回来过。   沈家旺只好和孩子他娘一起疯狂掰指头数数,也幸好沈丽姝给他们留了充裕的时间,在她洗完出来前,夫妻俩终于算明白了,得到了一个震惊他们全家的天文数字——六百三十两。   夫妻俩面面相觑,等沈丽姝洗完澡出来,沈家旺才激动的举着荷包,想问什么又一时组织不起语言,只咿咿呀呀的用表情形容,看着颇为滑稽。   很好,又吓傻了一个。   沈丽姝见怪不怪的在内心吐槽,面上却一脸若无其事的坐下,主动为父母答疑解惑,“对,你们没看错,我们也没算错,这次咱家和齐叔叔家的分红足有九十两。”   大概是被闺女淡定的态度感染,沈家旺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自然不会算错,我跟你娘只是担心,你会为了让我们和齐叔叔多分些银子,没按照合约上写好的股份算罢了。”   “咱们大家签了契约,就要有严格遵守契约的觉悟,倘若我想怎么分就怎么分,那还签什么契约,我说了算就行了。”沈丽姝严肃否认了老爹的怀疑,“再说多给你们分了,我自己的分红就少了,我能干这种傻事吗?”   看着一本正经的闺女,沈徐氏欲言又止,很想说她以前为了给小伙伴们多发些工钱,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各样的名目,这种傻事她干得还少吗?   不过眼下不是拆台的时机,沈徐氏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看着孩子和她爹严肃交谈。   沈家旺终于声音略带一丝颤抖的问起了闺女的分红,“那,那你今日当真得了六百三十两?”   沈丽姝也肯定的点头:“是,一文不少。”   沈家旺定定的看了他闺女半晌,到底忍不住飞扬到天上的嘴角,抹了把脸摇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看你从回家后的神情,谁敢相信你今儿分了六百多两?六十多两还差不多。”   沈丽姝笑嘻嘻:“那爹可说错了,才六十多两,我怕不是要哭着回家。”   沈徐氏此刻也心花怒放,嘴角的幅度跟扬到天上的丈夫不相上下,但看见闺女见钱眼开的嘴脸,还是忍不住嗔道:“你如今膨胀了,六十多两就瞧不上了吗?在你们做生意之前,咱们家攒五六年都未必攒得出六十两。”   沈丽姝觉得她娘挺能吹,还攒钱,就自家这逐渐增长的人口数和始终不变的一个劳动力,不负债就很了不起了,但凡家里能吃香喝辣还有点存款,不用担心哪天饿肚子,她也不会小小年纪混社会讨生活。   不过现在的她确实飘了,创业的初心只是为了吃饱喝足住上大房子,现在距离这个伟大目标只有一步之遥,她的工作欲反而越来越大,没有特定的目标,也再没想过赚到多少就金盆洗手,回家躺平当咸鱼。   她开始享受搞事业的过程。   赚钱一时爽,一直赚钱一直爽,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钱人会越来越有钱了。   沈丽姝朝她娘认同的一笑,“您说得对,这大概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都知道,但她下次还敢!   沈徐氏:……   沈家旺笑着打断了皮皮的好大儿,说起正事,“那咱们就这么把其中的四十五两给送去齐家吗?”   提起这个,沈爹原本欢喜的脸上多了一分犹豫。   沈丽姝知道她爹的犹豫,并非是想从齐叔叔的分红中昧下一些,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有暴露的风险,到时候两家的关系搞不好反目成仇,与其这样,还不如当初就不要搞干股这一出。   落子无悔,既然决定好的事就不应该反悔,沈丽姝相信她爹还不至于短视到这种地步,而且就算要见财起意,那也不至于盯着齐孔目那份,毕竟基数小,就算持之以恒的贪污,每个月贪十两,一年也才一百多两,她可是一个月就赚了六百多两,老爹光盯着别人,岂不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所以她爹此时的犹豫,单纯就是怕齐孔目从这个月的分红里,反推出他们的月利润,尤其是她,这个月就赚了六百多两,怕是要赶上齐家的产业了,这让她爹以后还怎么在老大面前愉快的扮猪吃老虎?   知道归知道,沈丽姝却不在意,摆了摆手道,“爹娘就放心送过去吧,这才哪到哪儿,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要跟秦叔叔做生意的。”   沈家旺的心思果然没在齐孔目身上了,瞪大眼睛看着闺女,“啥,你还想跟秦大人做生意,什么时候起的念头?”   “不只是念头,已经有行动了。”沈丽姝把开业前秦叔叔去店里找她聊天,顺便约定以后一起暴富的过程讲给爹娘听。   把她爹娘听得恍恍惚惚,一时竟觉得月赚六百两都不算大事了。   姝娘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   半响后沈家旺才回神,清了清嗓子道:“如此就照姝娘说的办吧,孩子他娘,过两日你走一趟齐家,我事先也会知会齐孔目一声。不过齐老夫人和齐家娘子她们跟你打听店里的事,你就说不知道,家里事情太多,没功夫管店里。”   沈徐氏无奈回答:“我本来就不知道店里的事。而且不是说自从齐家找姝娘要了店里的牌,齐老夫人她们就沉迷玩牌吗?我应当只要多带些铜子去陪玩就行了。”   沈丽姝苏出来的扑克牌还挺受欢迎,自从送了几副给齐叔叔,不仅是他们家的人沉迷,听说沾亲带故的都跑去齐家玩牌了,这段时间齐家那叫一个门庭若市。就连沈丽姝他们店里,也出现了沉迷打牌,就算不想撸串也要隔三差五就要来报道的客人,还有不差钱的包雅间打牌,搞得沈丽姝都不想做餐饮了,就凭自己的脑瓜子,开个棋牌室舒舒服服坐着赚钱不香吗?   当然也只是想想,做餐饮虽然辛苦,可是他们堂堂正正,发财也发得理直气壮,棋牌室万一弄成了赌场性质,把人搞得倾家荡产,半夜睡觉都不踏实,这钱不赚也罢。   不过说到打牌,沈丽姝很大气的对沈徐氏承诺,“娘去了齐叔叔家放心的玩,不管输多少我都帮您报销了。”   她有钱,有信心替她娘兜底。   只是这份好心换来了她娘的一记眼刀,“有你这么当闺女的吗,不盼着你娘大杀四方,反而指望我输钱?”   沈丽姝:害,她娘可真是人菜瘾大,还大杀四方,跟那群没事整天打牌的贵妇玩耍,不输掉□□就是好的。 第102章   “你好像在装逼,但我们没有证据”   最后徐女士有没有在齐家输掉□□, 沈丽姝不知道,倔强的徐女士从齐家做客回来,并没有找她报销, 沈丽姝就当她娘的确在齐家大杀四方了吧。   她也没有主动问, 一是为了照顾她娘那该死的胜负欲,二是沈丽姝的注意力也不在这方面。   他们送给齐家的干股上只有齐娘子的名字, 跟齐孔目本人没有半点关系, 并且往交接分红的时候,沈家旺和齐孔目两位“敏感人士”也半点不掺和,只有沈徐氏出面和齐娘子交接, 可以说是相当小心谨慎了, 完美规避一切风险, 真出事了对簿公堂, 单看他们的做法, 并无可指摘之处。   但沈丽姝和她爹还是更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与其被人怀疑之后见人就撇清关系,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低调些, 不要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沈徐氏迟了七八天, 等沈丽姝他们发工资的热潮降温,不再有人过多关注,她才去齐家送银子。   这个时候, 沈丽姝心心念念的大卧室都完工了,装修队严格按照她的要求装修出来的效果,沈丽姝表示非常满意, 然后热火朝天、心无旁骛的开始搬家。   这里说的搬家, 不仅仅是把沈丽姝的个人物品搬到焕然一新的卧室中去, 他们以前家徒四壁的, 她能有多少个人物品?   沈丽姝其实是蚂蚁搬家,去街上把她看好的花瓶摆件统统搬回家,再搭配各种各样的纱幔飘窗,浪漫又不失少女心,把沈徐氏和前来围观的三姑六婆们都击中了,然后又拖家带口,把他们家的女孩都拉过来瞧西洋景。   反正只要是女生,上至六十下至三岁,就没有见了她的新卧室不流口水的。   来自同性的全票认可,比直男审美的小伙伴们不走心的吹捧,听起来要舒坦得多,也更有成就感,女性同胞都说好,才是真的好。   大家的捧场可把沈丽姝得意坏了,当时就叉着腰表示她娘如果想要也可以安排上。   后面她追加了预算,几乎是毫无节制的使劲花钱,整个卧室改造下来也就花了二三十两,对于月赚六百多两的富婆本婆来说,简直毛毛雨。   三十两的快乐,她爹娘想要也可以拥有!   沈徐氏确实很喜欢姝娘的新卧室,尤其旁边街坊们一个劲的啧啧称奇,表示那些千金小姐的闺房不过如此,他们家姝娘过上了大家闺秀的日子,往后必然也是个金枝玉叶般的人物云云。这类一听就很浮夸的奉承话,反而听得她越发通体舒泰,比她们说姝娘如何能干如何会赚钱,都更让她欣慰。   在全家老少都在努力拼搏、追求上进的时候,沈徐氏主动或被动的,也跟着成长了很多,如今待人接物再不见当初的小家子气,跟齐老夫人那样花团锦簇的贵夫人也能谈笑风生,若是有时间再去镇上林举人家拜访,沈徐氏应当也能落落大方的面对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了。   这样的改变,让徐二舅某天开了个玩笑,说幸好他日日进城,是亲眼看着妹子转变的,不然怕是以为他妹直接被人掉包了。   可沈徐氏只是洗心革面,又不是真的脱胎换骨,有些坚持和倔强不会轻易改变,比如她那颗想把唯一的闺女培养成大家闺秀的坚定的心。   是的,沈徐氏的目标也与时俱进了,以前她觉得姝娘做个小家碧玉就很好,下半辈子平安顺遂,但随着自家条件越来越好,沈徐氏不再满足原先的小目标,心想她闺女有钱有长相,如今书法和画画都有模有样,以后说不定还会学习弹琴下棋煮茶,那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不是大家闺秀是什么?   但她万万没想到,大家闺秀养成计划才有了个雏形,还没开始行动,因为一个新卧室,她家姝娘就已经成了街坊邻居公认的大家闺秀。   还有这种好事?   纵使知道街坊们有夸张的成分,沈徐氏也忍不住心花怒放了,开始觉得这钱花得不亏,姝娘值得。   但这个值得只针对沈丽姝,放到自己身上,沈徐氏就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毕竟是白花花的二三十两银子,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到底也是闺女的一番心意,沈徐氏是笑着婉拒的,“我跟你爹都觉得现在的屋子就很好,住得很舒服,十几年也习惯了,没必要折腾,何况你这两个月忙着忙那,人都忙成陀螺了,如今既然该修缮的都修缮好了,那就放松一下,歇一歇吧。”   “好的。”沈丽姝从善如流的点头。   她掐指一算,距离买房的小目标真的不远了,两年内必换豪宅,现在给爹娘升级成豪华装修,他们住得乐不思蜀了,换新房的时候搞不好又要浪费好多口水,还不如维持现状。   自从小伙伴们都搬到员工宿舍,家里百来平的房子,只住着四口人,他们这住宿条件还真说不上委屈,这要是都委屈,那些百来平挤着十几口的邻居怎么活?   沈丽姝知道自己要求高,但自家的生活水平已经超过平均水准线,她爹娘也很满意如今的生活,那她自然是尊重祝福。   不过沈丽姝只保证不再折腾家里,可没有答应她娘那个放松休息的提议。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休息的,她还有好多项计划排队等待启用,都是跟赚钱有关的重要项目,现在的进度已经严重被耽误了,沈丽姝只想马不停蹄的开启计划。   于是这天上午,小伙伴们整整齐齐的洗漱来沈丽姝家吃早饭,就看到她也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吃饭,难得的是她穿着和小伙伴们如出一辙的工作服。   沈丽姝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都忙着装修宿舍和自己的卧室,只晚上才去店里帮忙。那个时候她就没有一大早起床换工作服了,而是穿自己的便服,等需要去店里时才换上员工服。   而现在,她早早穿上员工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大家一看到她身上熟悉的工作服,就忍不住精神振奋了,一个个面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徐力更是一屁股坐到她边上,眨着眼睛试图卖萌,“表姊,你今儿跟我们一块去店里上班吗?”   “对啊。”   “可是三姑说你最近特别辛苦,想让你休息几日?”   沈丽姝大气的摆手,“不用,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干劲,只想上班,再说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你们也别耽误了,快坐下吃饭吧。”   众人:还有什么工作安排是他们这些打工人不知道的?   可惜不等他们问出声,沈丽姝已经把大家安排得明明白白,“尝尝这个肉包子,听说很有些名气,我娘一早去排队买回来,放在锅里温着的,对了,她还去隔壁提豆浆了,现磨现煮的,待会多加点糖,一定很好喝。”   金柳巷最近搬来了一家卖豆腐的,从不错过身边美食的沈丽姝当然一早就盯上了,豆浆豆花铁板豆腐皮蛋豆腐,各种跟豆腐有关的美食都在她脑子里生根发芽。   她刚才本来是想自己去邻居家买新鲜豆浆的,她娘觉得小姑娘家家不能太厉害了,就让她在家等着,她娘亲自去麻烦邻居。   小伙伴们被沈丽姝的话勾得肚子咕咕叫,一时也忘记了想问的事情,纷纷坐下开吃大肉包。   这边热热闹闹开吃,沈徐氏也拎着一壶热气腾腾的鲜豆浆回来,一放下东西就翻箱倒柜去找糖罐,一边给孩子们解释道,“方娘子太客气了,这么一大壶豆浆,只收了三文钱,怕是成本价,不好再叫人家加糖,咱们自己加一点。”   沈丽姝提出新要求,“娘,再加点桂花呗。”   沈徐氏没脾气:“好。”   按照她的要求加了糖和桂花,鲜豆浆更加美味十足了,搭配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好吃又解腻,沈丽姝和小伙们吃的浑身冒汗。   吃饱喝足,大家神采奕奕的出门上班,年龄最大的几个自觉拎着给沈三伯和沈四伯打包的早餐,沈丽姝也难得亲自抱了一堆东西,沈大路他们想帮忙拎她也不给,抱黄金般的姿势抱在怀里,“这可是宝贝,具有神奇的功效,千万不能弄丢了。”   小伙伴们自然被勾起了好奇,纷纷凑过来,“什么宝贝还有奇效的?”   沈丽姝神秘兮兮:“硝石。”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跟她聊过这个的宋向民却是一脸的麻木,“就是那个药铺里都能买到的硝石?”   小伙伴们:……   大家一脸“你好像在装逼,但我们没有证据”的表情,并没有勾起沈丽姝的羞耻心,她振振有词道,“药铺的硝石只能按照方子抓,还不能一次买太多,就算要上十副药,硝石也凑不起二三两,我这包袱里却有好几斤,能不宝贝吗?”   刚刚不小心拆台的宋向民此时也一脸懵逼,“买个硝石这么麻烦吗?”   “对,真的好麻烦。”沈丽姝沉痛点头,“药铺不肯多卖,倒是可以分别跑不同的药铺,东家凑几两,西家凑几两,凑够一两斤勉强也可以用上,只是我担心这样把硝石凑齐了,大概人也进去了,以后我爹每天到衙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送牢饭了。”   小伙伴们:……   沈丽姝半真半假的解释:“我想着既然药铺不肯多卖,自然是有讲究的,于是写信去请教了秦叔叔,秦叔叔得知我想用硝石制冰后回信说无妨,刚好开业那天一起来咱们店里的同僚中,其中一位大人的家中亲戚有药铺产业,秦叔叔请那位同僚居中牵线,才帮我们弄来了这么多硝石。” 第103章   被姝娘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   所以真不是她有意拖延进度, 实在是过程太过坎坷,这玩意儿毕竟是制造火药的原材料,就跟现代的枪支一样, 朝廷必然要严格管制, 人家药铺就算有囤货,也不敢瞎卖给陌生人。   还好她这边也是朝中有人好做事, 到底是解决了。   沈丽姝还做了个机智的决定, 当时秦叔叔信里表示他跟那位友人说好了,这几日就让人把东西送店里去。   当时她想着以秦叔叔的风格,都让人把她要的东西送过来了, 势必不肯收她的钱, 可这玩意儿也不便宜, 药铺都是按克卖的, 她一下要好几斤, 加起来不得好几十两银子?   秦叔叔当然是不差钱的, 从前他还只是比较受家中器重的长房嫡孙, 锦衣玉食之余, 现金流倒也没那么充裕, 所以只能给他们三百两以内的投资报价,但现在他出息了,秦家一门三进士被引为佳话, 他又是其中成绩最好的,考中庶吉士,三年后留任京中是必须的, 一旦踩了狗屎运被留在翰林院, 妥妥的宰辅苗子。   这样的秦叔叔, 俨然是全村的希望, 老秦家恨不得把最好的都捧给他。   齐叔叔私下给他们八卦,两代秦大人在京中经营几十载,看着低调不张扬,其实秦家产业颇丰,庄子园子铺子可多了,秦叔叔名下就不声不响的多了两间铺子一个庄子,一下子坐拥千万资产,彻底实现了财务自由。   现在她要是找秦叔叔拉投资,就不是区区三百两了,大概开口要千八百两,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沈丽姝承认她很馋秦叔叔名下的旺铺和庄子。   好家伙,她吭哧吭哧搬砖近一年,豪宅还没住上,人家上岸成功,就被家里奖励了大别墅和旺铺,果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古人诚不我欺。   但是再馋秦叔叔的资产,也是他凭本事弄来的,这并不是她理直气壮让人家当冤大头的理由,何况买这个是为了给店里推出新品,材料费用直接从账面走,也没必要让秦叔叔替她破费。   还有就是既然硝石有些敏感,那请他牵个线就好了,不必再把人家牵扯进来,有什么风险他们自己承担,于是沈丽姝认真询问秦叔叔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自己去药铺取货的。   办法当然很多,请中间人帮忙打个招呼就完了。   两天后,秦郁松的回信送来,表示一切妥当,她叫家里大人直接去那家药铺找掌柜的要货。   顺便为了保险起见,信里还附赠了一张名帖。   沈爹拿着那张名帖出门,顺顺利利把她要的硝石扛回来了。   之所以用扛的,是因为沈丽姝对硝石制冰法充满了信心,电视剧和小说都这么写的,还能骗她吗?因此她压根就没想过实验失败让他们血本无归的可能,满脑子只想着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很是豪情万丈的请秦叔叔有多少给她准备多少。   她都这么说了,大气的秦叔叔当然也不能认输,踩着红线给她弄来了十七八斤。   这玩意儿还是有些危险的,沈丽姝不敢一下都带到店里去,实验第一天,保守的只称了几斤,其他都被妥善保存在她卧室干燥通风的地方。   沈丽姝还是有常识的,很多危险物品的存放要求都是防火防潮,干燥通风且阴凉处为佳,那当然不能跟其他工具一样放厨房,店里就更不安全了,她选择自己承担这份风险,就放自己房间里。   不过这一点就算她没想到,药铺掌柜也提醒她爹了。   他俩通过这次交易还接上了头,她爹回家后兴冲冲告诉她,以后还需要硝石,就不用再麻烦秦大人,他拿着名帖去药铺就可以。   沈丽姝听完也很开心,她之前光想着硝石可以重复利用,却没考虑到耗损的问题,这个耗损说不定跟使用频率有关呢,用得越频繁耗损越大,那就不能一劳永逸,时间长了还是要补货的。   万万没想到,她只是不想占便宜,才跟秦叔叔提议让给她爹去取货的,没想到还能顺便把以后补货的问题解决掉,善良的女孩子运气果然都不会太差~   总之这下是真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沈丽姝回到店里,迫不及待开始伟大的实验,第一件事就是挥退跃跃欲试围着她不放的小伙伴们,“都忙你们自己的去,我这里有向民哥就够了。”   大家才不管她这边人手够不够,他们就想找个借口留下来看稀奇,当然不肯放弃,比如徐虎,他就试图义正言辞的蒙混过关,“向民哥跟你共事的经验远没有我丰富,还是咱俩配合最默契,姝娘不如让我也留下来帮忙,想干什么你只要一句话,哥都帮你办妥了。”   “不用,我们两个已经足够。”顶着小伙伴们幽幽控诉的小眼神,沈丽姝一脸冷酷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只是轻飘飘的抬了抬眼皮,“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开门营业了,菜都备好了吗,卫生做了吗,柴水等物资都备足了吗?”   众人:……   就是这种感觉,被姝娘支配的恐惧又回来了,小伙伴们再顾不上凑热闹,瞬间作鸟兽散,纷纷回到各自的岗位,开启了新一天的搬砖。   而沈丽姝没让他们留下围观,也不是故弄玄虚或装逼,单纯是没必要。   正常人都知道,这种实验应该是由少到多,她虽然笃定最后能成,可具体操作方法和配方比例还要自己摸索,当然不会一上来就大动作。   第一次实验,沈丽姝只打算用半斤硝石,她一个人就能搞定,在后厨找了一大一小的两个瓮。   他们这里别的不说,工具是够多的,哪怕甜品部依然还只是个雏形,不打无准备之仗的沈丽姝也早早把能用上的厨具都给买回来了,各种陶盆瓷瓶瓮瓶,现在就方便了她。   在大盆中倒入半斤硝石和比它多一些量的水,沈丽姝没精确到克重,她凭感觉加水或是硝石,将它们混合搅拌均匀,在把装满水的小一些的盆往里头放,剩下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很简单,有手就会。   沈丽姝叉腰站在原地,全神贯注盯着小一些的那个盆,盯得眼睛都舍不得眨,好像一眨眼就会错过水化冰的高光时刻。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无事发生。   眨了眨有些发酸的眼睛,沈丽姝意识到这样傻站着也不是个事,她想要结成冰的水说是不多,那是相对于店里的需求量来说,人家其实也有好大一盆,成功结冰的话,都够做几十份冰饮了。   毕竟冰块只是辅助材料,用来添加到饮料中增加口感和风味,冰放多了反而会稀释饮料的味道,所以要适量。   这么大的盆,再来个五六份,这冰就够中午用的了。   当然晚上来撸串的土豪更多,几乎每桌都要上至少两壶饮料,晚上的冰块需求量应该也是中午的好几倍。   不过那也是制冰成功后该考虑的问题了,现在讨论的是硝石制冰的原理。   沈丽姝终于意识到化学反应也是需要时间的,以她浅薄的化学知识和常识,这么一盆水想要结成冰,起码半个小时起步吧?   这么长时间就盯着水盆不放,怕不是要变成斗鸡眼,所以她反向操作,反而去帮忙到飞起的表哥宋向民打下手了。   甜品部和其他部门正好相反,他们每天最忙碌的时候是在营业前,因为要在这两三个小时内,把酸梅汤、薄荷水和枇杷糖水都煮好并凉透,虽然还没条件加冰,汴京人民也是有追求的,撸串搭配的饮料一定不能是热的,不然热上加热,吃的浑身冒汗,就不爽快了。   但除了饮料,小菜也是由宋向民负责。   他们家的小菜同样备受食客好评,一经推出,京城各大酒楼就争相模仿,小郎君又一次引领了汴京风尚,不过老顾客还是觉得他们家最正宗,来都来了,都会点上几样解解馋,吃不完还可以打包,香酥可口的油酥黄豆和兰花豆,家里大人小孩都爱吃,点多少不会浪费。   这样一来,油酥黄豆和兰花豆的需求量就有些大了,开业那三天,几乎每天都要炸上满满一锅的兰花豆才够用。   这兰花豆工序还很复杂,要提前浸泡一晚上,第二天油炸之前还要汆水,把沥干水分的兰花豆开个小口,最后才能下锅炸,炸两遍才能达到金黄酥脆的最佳口感。   老祖宗告诉我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要制作出真正让人交口称赞的美食,光靠小聪明是不行的,每个步骤都不能掉以轻心。   可这远超预期的兰花豆销量,也着实让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活动之后沈丽姝抽出空来,就把油炸小零食外包出去了,承包商不是别人,正是她家老当益壮的徐姥爷。   事实上,徐姥爷也不是第一次当他们的承包商,他老人家一直长期供应着本店招牌之一的黄金馒头——是的,他们家的招牌烤馒头拥有了响当当的大名,还跟当初小郎君烤肉诞生的过程一模一样,也是等到顾客之间叫开以后,店主本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件事。   这群真情实感的顾客,治好了她多年的取名废。   姝娘:名字很fine,下一秒mine.jpg   反正这年头也没有版权保护法,她和小伙伴们就光明正大征用了黄金馒头这个名字。   一个普普通通的烤馒头,能被冠以“黄金”二字,足以证明顾客对它是多么的喜爱。   外面那么多小贩,甚至是大酒楼也学起了这道招牌,蒸煮煎炸烤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其中也有青出于蓝的,也受到了顾客的好评,但始终未能真正超越。黄金馒头这四个字,老汴京人只认准他们小郎君家。   沈丽姝知道能做到这一步,他们秘制的炼乳起关键作用,但馒头品质也是相当重要的。   这就要感谢徐姥爷的辛苦付出了。   虽然她上辈子,徐姥爷甚至还没到退休年龄,正是拼搏事业的年纪,但在这个时代,老人家已经可以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了,家里也不缺钱,结果退休多年反而又被拉出来干活,徐姥爷如此完全是支持他们的事业。   属实是全家总动员了。   被全力支持了的沈丽姝也心有愧疚,但又离不开徐姥爷的帮助,只好折中一下,限量销售,忍受着老顾客们抢不到黄金馒头的怨念,也不肯加大货量,让徐姥爷累着身体。   就这样抱着点矛盾的心情,愉快合作了大半年,等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紧锣密鼓筹备了几个月,烧烤店盛大开业前夕,徐姥爷也给他们送来了一个惊喜。   好家伙,老人家也跟着孩子们追求上进,扩大规模,这段时间连徒弟都收好几个了。   徐姥爷过去对收徒这件事相当谨慎,可以说都有些敝帚自珍,这么多年真正算他徒弟的,徐大舅算一个,徐虎算一个,徐二舅都不算,他跟徐力都只学了些基本功,徐姥爷真正压箱底、能称得上吃饭的家伙什,只传给能继承他衣钵的长子长孙。   亲儿子和孙子尚且如此,提外头那些沾亲带故想拜师的人,更是一概不搭理了。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徐姥爷现在继承衣钵的大孙子跑了,身边几个小一些的孙子,眼看着也是要送进城给外孙女使唤的,可以跟他学点手艺,但却没办法继承他的手艺并发扬光大了。   外孙们约莫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姝娘备用兵,应该没可能跟他学本事。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自家孩子都去奔更好的前程了,徐姥爷当然是欣慰的,但是让他看着自己一身本事无人继承,也很不甘心,老人家只好从侄孙中挑几个好苗子过来,手把手教他们厨艺。   老人家如今带徒弟,只为了满足精神层面的追求,没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顾虑,自然手把手教得很是尽心,跟当初教儿子和孙子如出一辙的用心。   徒弟们也学得很认真,吃苦耐劳又勤快孝顺,到了徐家就抢着干活,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让两个舅母乐得不行,徐姥爷也越发觉得他们是可塑之才,连手里的馒头大项目也开始带他们做了。   特意在烧烤店开业前通知沈丽姝他们收徒的事,就是在告诉他们,他老人家身边有了孙子和徒弟们使唤,生产力大大的提高,可以适当的提高馒头备货量了。   当然徒弟们还没有出师,真要把这个项目全权交到他们手里,徐姥爷还担心砸了自家招牌呢,所以重要工作还是他动手,重活累活就让徒弟们代劳,老爷子表示很轻松,工作量翻个倍也没压力。   徐姥爷如此机智,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当然也乐见其成,从善如流的增加了订单,这之后徐姥爷出品的馒头一如既往的品质绝佳,他们就更高兴了。   正是见识过徐姥爷身边几个小徒弟也很能干,沈丽姝才放心把炸黄豆和兰花豆的工作也交给他们。   兰花豆的步骤再复杂,肯定也要比馒头容易上手,有徐姥爷手把手教到,绝对没问题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从镇上炸好送过来兰花豆和黄豆,一如既往的受顾客们欢迎。   只是这样一来,徐二舅的工作量又增加了,每天多了二三十斤的油炸零食,也是个不小的负担。不过还好把它们转包出去的时候,开业活动结束了,店里备货量减少了一部分,加上有沈三伯帮徐二舅分担,增加的这二三十斤重量,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等沈三伯进城打工,徐二舅恢复了一个人采购送货的日子,但他投资的肉铺也顺利开张了,徐二舅只要在镇里把其他食材买齐了进京,路过外城肉铺叫上大舅哥,郎舅俩有说有笑的进城送货。   之前拉投资的时候,林大舅说得很好听,投资自己的肉铺,到时候需要的猪肉不用徐二舅动手,他们直接送货上门。   那徐二舅当然不会客气,该偷懒的时候就得偷懒。   也正好他进城的时候,肉铺已经过了高峰期,林大舅就算自己没功夫亲自送货,也可以让徒弟陪徐二舅跑一趟。   于是对徐二舅来说,有工作越轻松,工资还那么高,他好喜欢打工的!   但是对于奶茶小哥宋向民而言,小菜中的兰花豆和黄豆都变成现成的,他只要用大盆装起来,尝尝咸甜口味是否合适,淡了就再拌点盐,然后放操作台上,顾客需要多少就装几个盘,这的确一点不费事了。   可凉拌豆腐丝和皮蛋也同样受欢迎,这些却只能他是赶在营业前准备好。   尽管天还没热到饭菜一隔夜就变质的地步,最注重食品安全的姝娘也不想冒任何风险,自家只卖当天的新鲜食物,所以每天一上班,宋向民就成了各部门中最忙的那个,一个人煮甜品拌小菜,忙得脚不沾地。可等正式营业后,小伙伴们一个个忙成了陀螺,他这边反而清闲下来,可以悠哉悠哉的笑看大家忙成狗,拉满了仇恨值。   反向操作简直妙不可言。   不过沈丽姝自认是甜品部的编外人员,看奶茶小哥忙成狗,很自觉的去帮忙了。   宋向民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烧火煮酸梅汤,大火煮开后转成中小火煮半个小时左右,这个期间他正好准备凉拌菜。   酸梅汤需要早点煮好放凉,小菜同样要早点拌成,才能更好的入味,时间真的比较紧张,宋向民争分夺秒的准备着,在家很少进厨房的他,此时左手按着豆腐皮右手拿菜刀,手起刀落就是一阵有节奏的咚咚声,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切出来的豆腐丝粗细均匀,他娘看了都要直呼内行!   沈丽姝也忍不住满意的点点头,她没看错人,奶茶小哥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强迫症加洁癖,以至于没练过刀工,切菜质量都直逼练过的徐虎兄弟俩。   但凡换一个人,拌出来的豆腐丝就没这么美观了,很多时候成败在于细节,这个一个很明显的加分项。   给表哥点完赞,沈丽姝也没有打扰他工作的节奏,默默蹲地上帮忙扒蒜。   凉拌菜主要还是靠各种香料和调味品提味,对葱蒜的需求量还挺大,所有材料准备好,葱姜蒜油盐酱醋都加上,最后再来几大勺灵魂油泼辣子,香得人口水直流,不只是客人们对这个味道欲罢不能,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喜欢拿它们当开胃菜。   说起辣椒,沈丽姝又忍不住想起老沈家帮她种的辣椒,再过个把月就到收获的季节了,虽然受技术和气候等原因,这次种的辣椒产量不高,也费了沈大伯他们很多心思去培育,但是相比花大价钱去香料店,自家能种植成功就足够让沈丽姝精神振奋了。   在烧烤店的带动下,汴京人民越来越能接受辣味,也有人注意到了香料店那些沧海遗珠,因此这些调料们都开始身价倍增,孜然花椒等调料可能没办法自给自足,花钱买也没关系,只要辣椒能实现自产自销,那这个成本就可以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最主要的是如果能实现辣椒自由,那她还有好多美食都可以拿出来了。   沈丽姝很期待下个月的结果。   产量低一些没关系,只要辣椒的品质好就行,到时候她会请沈大伯他们扩大产量,能征用一部分徐姥爷的地来种辣椒就更好了,多少辣椒都不嫌多,因为统统都能都派上用场。   沈丽姝想到辣椒就一发不可收拾,连身旁富有节奏的切菜声什么时候停的也不知道,也就没发现宋向民切完豆腐丝一低头,看到她不声不响蹲在地上的身影,差点吓得手里的刀都掉了,好悬才握紧了刀柄,小声问:“姝娘?”   “咋了?”沈丽姝一无所知的抬头,脸上诡异的笑容让宋向民不由把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小声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扒蒜啊。”沈丽姝献宝似得把手中蒜瓣往前递了递。   宋向民:“……哦。”   条件反射接过蒜开始咚咚切碎,俨然是个莫得感情的切蒜机器。 第104章   人都赚麻了。   等把沈丽姝辛苦扒好的蒜一顿操作切成了碎末, 宋向民无端受惊的小心脏也恢复了平稳,理智也回来了,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会险些被蹲在地上表妹吓得吱哇乱叫。   “姝娘, 你不是在那边制什么冰吗, 怎么悄无声息蹲这来了?”   “那个很简单的,东西都准备好就成, 现在只需要等待它结冰。”沈丽姝还觉得无语呢, “敢情我都过来帮忙半天,您压根没发现呐?”   切菜切得这么投入的吗?   宋向民挠了挠后脑勺,难掩好奇的问, “这也过去有阵子功夫了吧, 还要等多久结冰?”   “不知道, 我去看看。”沈丽姝洗了手就去对面查看成果了。   宋向民看看手头的工作进度喜人, 可以抽空摸个鱼, 也赶紧洗了手跟过去凑热闹, 然后就看到操作台上一大一小的两个水盆, 里头盛的也就是普通水而已。   他们店里和家里都没有井, 饮用水是找送水人预订的山泉水。   不过说是山泉水, 也有可能是井水,只要不是湖水河水沈丽姝就满意了,对方每天早晚各送两次水, 把他们后厨两口大水缸装满,中途不够用也可以随时招呼一声,花了钱的, 服务还是很到位。   入口之外的生活用水, 就没必要花钱买了, 他们店后面就是河, 有这个地理优势,直接从河里打水洗碗洗菜也很方便。   不只是沈丽姝他们勤俭持家,这条街的商家都这么干的,有些小店甚至连饮用水也用的河水。   只要烧开了,也吃不出毛病来。   沈丽姝往小盆里装的就是他们花钱买的水,除了比河水清澈一些,反正宋向民看不出它有任何不凡之处,她忍不住问出了声:“这、这也没变化啊?”   “看着没变化,其实两盆水都降温了。”沈丽姝收回试探的小手,脸上满是尽在掌握的自信。   “真的吗,我可以摸摸不?”   “你摸大盆里的吧,小盆里头结成冰后,是要直接食用的。”   宋向民将信将疑的伸手感受,脸上的怀疑立刻被惊奇和兴奋取代,“真的冰凉了很多,怎么回事?”   书到用时方恨少,沈丽姝说不出其中原理,但也很坦然,“不知道,这就是老祖宗的智慧吧。”   尽管姝娘上个月就信誓旦旦说用硝石可以制冰,宋向民感情上对她无条件信任和服从,但这套理论实在太超前了,没点亮科技树的古代人想不到它的科学原理,只简单粗暴归结为点石成金那类玄学范畴。   可宋向民是念过书的,知道点石成金只是神话,现实中不可能发生,那姝娘说的水结冰也应该不是真的。   他很想相信她的,可理智让他只能持保留态度,直到现在真正见证了奇迹的发生,宋向民感觉三观都震碎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从此打开,忍不住伸手摸了又摸,确定不只是水变冰凉了,连装水的盆都一片凉意,不由得满心欢喜,“成了成了,把酸梅汤薄荷水弄这么凉,顾客就已经能完满意了,结不结冰都没关系。”   沈丽姝看了眼忘乎所以的小伙伴,坚定道:“别瞎说,不结冰还叫什么制冰术?”   她穿越千年,从现代带过来的神奇秘方,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连块冰都苏不出来,这像话吗?   然而宋向民的话却一语成谶,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水盆也没有要结冰的迹象。   小伙伴们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工作忙到一半忍不住跑过来见证姝娘说的奇迹,冷不丁看到她怀疑人生的背影,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尝试失败,斥巨资买的硝石都打了水漂吗?   直到凑近些,听到她喃喃自语的内容,他们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沈丽姝自言自语:“这水似乎有回温的迹象,再等也结不成冰,反而很可能从冰水变成常温,不如拿来冲薄荷水喝吧。”   小伙伴们:“还有这种好事?搞快点搞快点。”   既然都觉得她这个提议好,沈丽姝便取来了新鲜的薄荷叶,在捣臼里捣碎,然后倒入铜壶中,加冰水、糖和蜂蜜,充分搅拌均匀后,就可以分装饮用了。   如果是顾客的单子,宋向民还会在小壶或者杯子中适当加入完整翠绿的薄荷叶,不过那只是充当装饰,真正的味道都在捣碎的薄荷汁里了,所以自己人喝可以省略这个步骤。   奶茶小妹熟练完成工作,一抬头,小伙伴们已经自发的捧着碗在旁边排队了。   沈丽姝:……   就连同部门的宋向民,在她忙活的时候,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事过来围观,此时很自觉的上前道,“这壶挺重的,我来给大家倒吧。”   “可以可以。”沈丽姝愉快的让出位置,“有没有人帮我拿了碗的?”   分赃,啊不,分享美味的时刻,小伙伴们当然不会忘记沈丽姝,不但帮她也带了碗,还主动把第一的位置让给她。   沈丽姝很快捧着一碗薄荷水品尝起来,冰凉入味,沁人心脾,美滋滋。   实验大成功!   就连沈三伯都忍不住对沈四伯感叹,“要是咱们还在地里干活,热得汗流浃背,喝上这样一碗冰凉甘甜的薄荷水,还不得美上天?”   沈四伯:“别说加了糖的薄荷水,就是一碗冰的白开水,也能让咱们立刻消暑解渴,再干一下午也不累。”   “有道理,大热天的冰水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听到对话的徐虎当即举一反三,“那等天气再热些,来咱们这吃烧烤也得出汗,冰薄荷水岂不是被受欢迎?”   畅想了下冰饮供不应求的画面,徐虎又是期待又是失落,“不过姝娘,咱们只能做冰的薄荷蜂蜜水吗?其实顾客最喜欢的还是酸梅汤。”   不等沈丽姝回答,全程见证她是怎么创造奇迹的宋向民若有所思道:“这个冰水就是隔着盆冰镇出来的,换成煮好的酸梅汤应该也没问题吧?”   沈丽姝肯定的点头:“没错,待会酸梅汤放凉就开始冰镇,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要给顾客们上菜了,到时把点的冷饮一块送上去,他们就可以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着冷饮。”   想想都感动,有她这么用心服务上帝的商家,她的顾客们多么幸福!   徐虎放心了,正式成为经理的第N天,他也学会了从大局出发,关注整个店的KPI,酸梅汤是饮料区的王牌,只要它能做成冰镇,那就销量就稳了。   宋向民不是瞎围观的,此时颇为专业的问,“酸梅汤都做成冰的吗,硝石够不够?”   “不够,所以只能冰一半酸梅汤,另一半用来做冰镇薄荷水。”   “枇杷糖水不做冰的吗?”   “暂时不用,糖水是单卖的,不好涨价。”   听到这话,埋头喝饮料的小伙伴们纷纷抬头,“涨价?”   沈丽姝一脸“我这么用心提供服务,上帝们不加钱说得过去吗”的表情,理直气壮的安排道:“这冰可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人工算不算成本?硝石也是咱们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涨价不是理所当然吗,你们待会记得同客人说,咱家推出了冰镇酸梅汤和冰镇薄荷水,也算是小上新,第一天优惠价,每壶八文钱。”   优惠价还要八文一壶?岂不是一下就涨了两文钱,姝娘这胆子究竟是怎么长的,这么勇?   小伙伴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虽然他们没说出内心的吐槽,沈丽姝却仿佛有读心术,稳如老狗,“你们大约是没见过夏天卖冷饮的行情多么夸张,不过表哥和力子当时陪我去卖花生瓜子,正好赶上了酷暑时节,我们偶尔会买一杯冰饮分着喝。那种平常只要一文钱的,有点冰就敢要两文,也就是刚从井水中取出来的凉度,都没有咱们这的冰正宗呢。”   以至于刚创业的她甚至无法实现冷饮自由,隔几天才能买一次解解馋,还得跟小伙伴们一起分享,毕竟一人一杯的话,他们相当于贷款搬砖,马上就要入不敷出了。   当时沈丽姝就酸溜溜的发誓,等她有了启动资金,也把冷饮搞出来疯狂骗钱。   现在终于实现了,根本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双手。   沈丽姝涨价涨得心安理得,去年他们买的冰饮还只是井水冰镇的程度,老板就敢翻倍卖,她今天做出来的这些,温度跟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有一拼,涨个两三文过分吗?   看她这么信心满满,小伙伴们也渐渐收起了那种下巴掉地的震惊,将信将疑的看向徐虎和徐力,“街上的冰饮真的是翻倍卖的吗?”   哥俩迟疑的点头:“是的……吧。”   当时他们喝的冰渴水,确实高达两文钱一杯,不过老板那里的杯子,或者说碗也足够大。   这么说吧,他们家给客人上饮料的壶子倒那种杯子里,都倒不满三杯,最多两杯半。   跟他们不加冰都要六文钱一壶的酸梅汤比起来,外头加了冰也只要两文钱的酸梅汤,都不算很贵了。   不过他们家的东西卖得贵,却都是挑选比较好的材料,就像酸梅汤,特意去老字号药铺买药材,熬煮时放的料也足,熬出来的酸梅汤色泽浓郁,香味诱人,入口的酸甜度都很足,尝过的客人都说正宗又过瘾,不像外面一两文一大碗的,只有酸没有甜,淡得跟水一样。   所以还真不好评价他们姝娘和外面的老板,到底谁更黑心一些。   只是想一想,他们家六文钱的普通酸梅汤,都让老食客爱不释手,冰镇的比之前贵两三文,应该也许大概不算过分?   反正姝娘也说了,冰镇和不冰的都备了,舍不得加冰,就原价买不冰的,全看顾客的选择,他们也没有强买强卖。   兄弟俩就这么把自己说服了,默认了姝娘的说法,没再补充说明,给将信将疑的小伙伴们注入强心剂,也让沈丽姝彻底沉浸在她果然是良心卖家的莫名感动中无法自拔。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还真是相当合情合理,小伙伴们再不觉得沈丽姝过分了,还有人注意到她说的是一壶,确认般的问道,“所以冰镇的只能按壶卖,一杯一杯的不可以,是吗?”   沈丽姝回过神来,给问到重点的沈大路点了个赞,话术张口就来,“对,要记得告诉顾客,是因为冰的数量有限,没法敞开来提供,索性一壶一壶卖了。”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她划的重点都记下了,薄荷水也喝完了,简单收拾了现场,便又各自忙碌起来。   很快到了营业时间,在大家齐心协力的安利下,饮料订单雪片般飞到后厨,顾客们似乎已经get了他们家限量供应的精髓,那就是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赶上了就不要客气,先抢购了再说,毕竟下次再来就未必抢得上了。   于是还不到十二点,大堂位置都没坐满,沈丽姝就不得不告诉小伙伴们这个遗憾的事实,冰镇饮料基本被预订光了,记得告诉后面来的顾客,他们只能选择普通饮料了。   当然安利还是要继续安利的,中午的冷饮供货不足,不代表晚上没有,家里还囤着十来斤硝石,反复制冰,一晚上光冰饮怕是就能赚好几贯钱,理想估计,他们甜品部每个月盈利几百两,这波血赚。   沈丽姝敢这么理想,是因为中午才营业不到三个小时,其中冷饮只卖一个小时,算算销量就有将近四贯钱,晚上各部门的销量翻倍属于基本操作,相当于全天营业额至少有十二贯,一个月就是三百六十,减去原材料、水费木材费,以及硝石的损耗,净利润应该也能稳住百分之八十,四舍五入算它三百贯吧。   上个月统计的时候,饮料甜品的利润接近二百两,凉菜一百出头,奶茶小哥负责的部门刚好净利润三百两,沈丽姝给他算了百分之五的提成。   当然烧烤组也是有提成的,刨除成本高达四五百两的净利润,当了一个月烧烤师傅的沈大山和沈大力平分五个点的奖金,把他俩乐得,强烈申请以后就全职当烧烤师傅了。   不过想也知道,这个岗位比大堂接待的奖金稳定多了,好处不能让一个人占尽了,大家伙的烧烤水平都不差,公平轮班的优秀传统不能丢。   只是为了方便起见,地摊时期的每天轮岗,调整成了每月一轮。   想要固定某个岗位也可以,努力当上管理层吧。   后厨同样有主管有厨师长,只不过厨师长的任职条件相对特殊,暂定要求是谁能研究出一道新品,并且得到顾客的认同,加入常规菜单,那他就是厨师长了。   当上厨师长以后,研究新菜单也属于KPI考核范畴,发明创新越多,奖金提成也就拿的越多。   可惜小伙伴们目前还没有独立创造的意识,以前被她安排得太过明白,放开思维也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满打满算才开业一个月,沈丽姝倒也不是很急。   总而言之,开业第一个月,实体销售净利润七百多两,剩下三成的业绩来自VIP包厢的卓越贡献。   VIP包厢比较不稳定,业绩好坏全靠运气;烧烤组倒是稳定了,可这不部门的工作量是最大 ,成本也高,提升的空间有限,沈丽姝才会选择在奶茶甜品部下大功夫。   如今看来前途无量,只是提供了冰饮,保守估计月利润就能增加近一百两,那她抓紧时间把奶茶这个大杀器弄出来,岂不是一本万利?   人都赚麻了。   算完中午的业绩,沈丽姝搬砖的热血再次被点燃,今天轮到沈四伯带着新来的两个表哥回家给大家提饭,留意到他们准备出发了,沈丽姝眼疾手快的拉上奶茶小哥,“四伯,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沈四伯笑道:“姝娘是要回去拿什么,还是交代一些事情?跟我们说一声也成,就不必你亲自跑一趟了。”   “不是,中午的冰都远远不够用,我想把家里剩下的硝石都搬过来,晚上能多卖些。”   一听说她要拿硝石,沈四伯就收起了代劳的心思,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那玩意儿太神奇了,放水里就能成冰,宛如仙家之物,沈四伯不敢擅自动用,便只是笑呵呵点头,“行,那一块回去吧。”   沈丽姝也怕他们操作不当发生危险,才亲自走着一趟。   带上宋向民是因为她并不是奶茶甜品部的直属负责人,宋表哥才是,等她把该研究的项目研究好了,这些东西都要交到他手上,那从一开始培训当然是最简单高效的。   回去拿东西的路上,沈丽姝顺便跟奶茶小哥商量,“现在每天要制冰,且因为冰饮的推出,连带着不冰酸梅汤和薄荷水,都比以前卖得好了些,你手上的任务只会越来越重,要不调个人过去帮你?”   沈丽姝说的是帮而不是共事,相当于奠定了他部门老大的地位,宋向民当然只有欢喜的份,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那你有什么人选吗?”   这次新来的小伙伴里面,有宋向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第一反应就想选弟弟,像爹娘在信里叮嘱的那样,他是大哥,出门在外应该照顾好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   但是转念一想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仅仅是因为避嫌,他也担心真把二弟调到身边,二弟会像在家里一样的依赖他,那就失去了和大家一起成长进步的机会,这反而对二弟不好。   何况姝娘对他们这些新来的后来的全都一视同仁,从不厚此薄彼,每个人都有表现和进步的机会,只要有成长就会得到相应的奖励,他也实在没必要为二弟担心。   于是,本着对老板的绝对信任,宋向民轻松道:“我都可以,还是姝娘你来安排吧。”   沈丽姝神色一动,目光落在前面走路还好奇张望左右的张小松身上。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张小伟他弟了。   “你觉得小松哥怎么样?”   宋向民闻言笑了笑,毫不犹豫点头,“可以,小松比大家年纪小些,去其他部门可能适应得很慢,先跟着我打下手也好。”   沈丽姝选择张小松是有这个原因,当然他说年纪小,其实跟徐虎和沈大柳同龄,还比她和徐力大一些。   她就不加入比较了,否则会有不讲武德的嫌疑,但同龄人徐虎和沈大柳,已经在经理和副经理的岗位上干得有声有色了,徐力年纪垫底,KPI可从来没垫底过,这个月开始由他和王武负责VIP包厢,两人配合默契,这工作能力算是比较出挑的那一批。   跟他们比起来,张小松他哥的表现都很一般,新来的张小松就更是云里雾里,还带着这个年纪的跳脱,说实话,有一点点熊,沈丽姝不但不敢轻易把他往大厅里放,听说他晚上跟着二堂哥去出摊,都犯过一两次小错误,属于问题员工了。   但这不是态度问题,工作能力可以说一般,但也不能算差,因为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如此,只是她身边聪明能干还懂事的小伙伴们太多,让她忽略了这一点。张小松是第一个问题比较大的,却不是最后一个,所以解决问题的方式应该是多给他们一些机会,因地制宜的安排工作,把人退回去再换新的,只是治标不治本。   她给张小松的第二个机会就是调去奶茶甜品部当学徒。   当然沈丽姝这么做,也不完全是照顾弱者,她笑着解释道,“向民哥可能没注意,小松哥力气很大,上午还跟三伯四伯去河里打了几次水,都没把他累趴下,等他去了你那边,就可以帮你搬东西了。”   奶茶甜品部说起来很轻松,其实也是个体力活,很多盆盆罐罐需要他搬上搬下,宋向民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欣慰了,“那小松很适合我这里了,力气大能做很多事情,至于其他的,多教几遍也就上手了。”   听到自己名字后凑过来的张小松也拍着胸脯保证:“姝娘,向民哥,有什么搬东西的活只管找我,我力气大,在家就专门负责挑水。”   沈丽姝面带微笑,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果断安排。 第105章   汴京杨梅贵。   晚上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和中午一样, 晚上也准备了冰和不冰的两种饮料,但进店的顾客一听有冰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选择加冰。沈丽姝一看大家都这么捧场, 索性把常温的也都拿去冰镇了。   然后他们部门就爆单了。   宋向民把装凉菜等简单工作都交给了新来的手下张小松, 自己一晚上不停地煮酸梅汤和调薄荷水,时不时还要主意制冰区。   因为晚上高峰期的时候, 沈丽姝还要去大堂帮忙, 不能像中午那样全程待在后厨,她最多隔半个小时抽空回后厨看一看,宋向民这个部门负责人, 就只能身兼数职, 能者多劳了。   当然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这天的饮料营业额, 比预期的还多了百分之十五, 双厨狂喜。   聚众数钱的时候, 小伙们还你一言我一语传达了广大顾客的反馈。   大家对冷饮的质量和价格倒没多大意见, 认为小郎君还是一如既往的物有所值, 品质都保障, 但他们对枇杷糖水不加冰这件事有话说。   喜欢喝糖水的顾客并不像沈丽姝最初以为的女生和小孩居多,汴京人民对甜食的追求从来不分性别年龄,多的是七尺大汉进店就让先上两碗糖水的, 现在酸梅汤和薄荷水都加冰,唯独枇杷糖水不加冰,这是瞧不起谁?   很多老顾客就忍不住找工作人员抗议了。   徐虎最先说起这个话题, 结果引起了无数小伙伴的附和, 原来不管在一楼二楼还是三楼, 都有顾客不约而同的站出来提意见, 就很团结。   顾客还有这种要求,沈丽姝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采纳,“糖水加冰当然也可以,得加钱,下次再有顾客提议,你们就委婉的提醒他们。”   徐力笑得合不拢嘴,“表姊,别下次了,已经好几位贵客说了让咱们上冰的糖水,不用顾虑价钱。”   沈大柳补充道:“二楼也有几桌客人说过这类话。”   沈丽姝笑容满面的点头:“可以,那明天追加一部分冰镇糖水,价格就四文钱一小盅吧。”   听到熟悉的涨价宣言,小伙伴们都抬着头认真听,结果半天也没等来熟悉的下文,有人忍不住问出声:“就一直是四文吗,上新过后要不要恢复‘原价’?”   “不用,再坚持十天半个月,枇杷就该下架了。”   小伙伴们:……   差点忙忘了,枇杷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卖完就没了。   有小伙伴已经开始心疼了,“没有了枇杷,每个月得少赚多少钱。”   沈丽姝信心满满,“没有了枇杷,还有杨梅,蜜桃,石榴,柑橘,羊桃,梨子,荔枝等各种各样的果子,咱们国家地大物博,能用做糖水的东西太多了。”   不但糖水,水果茶也可以搞起来了。   之前只用枇杷,是因为他们周边产出枇杷,大量收购的成本也不高,但现在她知道汴京人民多么不差钱了,这里头除了广为人知的妃子笑荔枝实在太过名贵,价比黄金,无法控制成本外,其他水果应该可以闭眼开发新品了。   总之沈丽姝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不过接下来几天,她还是把重心放在实验上,调整过无数次水和硝石的比例,希望能真正凝固成冰块。   没有冰块的制冰术它莫得灵魂!   但是结局……也不能彻底失败,沈丽姝发现硝石的份量超过水的时候,勉勉强强能凝结出一点点碎冰,手一戳就碎了的那种。   如果把硝石的份量增加到一定程度,应该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冰块,但是已经没有继续的意义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沈丽姝算了一笔账,把手上十七多斤的硝石一次性利用上,可能会得到十斤出头的冰块,那这十斤左右的冰块,能做多少份冷饮?   一百份都算多的了。   硝石确实可以重复利用,可每次使用后后重新蒸发的硝石,份量都会有所减轻,沈丽姝做过比较严谨的数据表,他们稳定推出冷饮后,一天做三次冰,差不多两天就会耗损一斤硝石。   他们买这些硝石花了二十贯,她爹说掌柜的给抹了零,如果零售价不打折,一斤至少要一千两百文,相当于每天制冰的基础费用在六百文左右。   这个成本沈丽姝是满意的,就算每天制冰的成本翻一倍两倍,跟它带来的销售额比起来,她认为也是值得的。   但是非得制成冰去销售,他们要面对的却不仅是制冰成本翻倍的问题,时间和人工成本也不容忽视。   每天三次的频率增加到八九次都未必够用,让水降温结冰平均算一个小时,把水煮干重新获取硝石也需要差不多的时间,这样重复操作近十次,就算顾客愿意等,时间它也不允许啊。   串都撸完了,冰块还没上,岂不是很尴尬?   一想到那个画面,沈丽姝毫不犹豫放下了她的骄傲。   反正顾客们也不是很在意看不看得见冰块,只要喝起来够冰够过瘾,就是合格的冷饮了,把硝石制冰改成硝石冰镇,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至少顾客们都比老板满意。   而老板只要看到每天的营业额,那点计划失败的不甘,就彻底烟消云散了,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她想象中的制冰术相当于制冰机,而真正做出来的大约是冰箱一样的东西。   就算二十一世纪,也不是人均制冰机的,冰箱它难道就不香吗?   有冰箱还是很香的,不仅营业额提高,就连上班环境都得到了改善,这么一大缸冰水放在后厨,像是台天然空调,小伙伴们可以轮流过来蹭空调。   等天再热起来,他们的宿舍和家里也可以利用上这个天然空调,岂不是美滋滋?   沈丽姝于是放下了最后一点遗憾,专心致志开发新产品,赶在枇杷下市之前,推出了三款杨梅新品,分别是冰点杨梅、杨梅水和杨梅冰茶。   冰点杨梅的做法跟酸梅汤有点类似,放足量的糖和水大火煮开后,再小火熬十五分钟,放凉后开始冰镇,客人点餐后只需随取随用。   杨梅冰茶其实就是杨梅乌龙茶,当然这时候还没有乌龙茶,不过好在首都的物产丰富,市面上的茶叶品种齐全,她舌头也比较灵,综合口感跟成本后,选择了闽州的一种青茶,味道清爽有回甘,她觉得跟上辈子喝的乌龙茶有点像,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用来煮果茶再适合不过。   奶茶的话她还是更倾向于红茶,原因无他,伯爵奶茶的名字太深入人心呢,让她穿越了还念念不忘,红茶跟牛奶才是绝配!   说回杨梅冰茶,做法也简单,杨梅、糖和茶叶加水煮沸,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全程中小火,煮到色泽红亮就可以了,同样是放凉后冰镇,如果有条件加一片柠檬和几颗荔枝最佳,没有问题也不大,买得起杨梅就很棒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豪横!   至于杨梅水,名字最简单朴实,却是沈丽姝个人认为最绝的,绝对让人大跌眼镜,因为它是用杨梅和苦瓜熬出来的,当然致死量的糖必不可少,熬成杨梅苦瓜酱后就可以直接冲水饮用,做法看似简单,但味道绝对不敷衍,这样慢慢熬出来的杨梅酱,酸甜可口、入口即化,吸饱了杨梅汁的苦瓜酱更是再无半点苦涩味,只有让人欲罢不能的酸甜味道,和那胶胶糯糯的口感!   正式上架前,沈丽姝找小伙伴们试吃,大家对冰茶和冰点杨梅赞不绝口,唯独听到杨梅苦瓜酱时疯狂拒绝,把这个当黑暗料理,但当沈丽姝强势让他们品尝后,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真香了,痛哭流涕求姝娘再给一口苦瓜。   以前的苦瓜他们爱搭不理,如今的苦瓜他们高攀不起。   因为跟杨梅和糖成团出道的苦瓜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这样一碗冰镇的杨梅水定价也要四文钱,小伙伴们每人少吃一口,就能多卖好几百文了。   当然钱不是重点,重点是甜食吃多了不好,会蛀牙会长痘会发胖还会增加糖尿病的风险,得不偿失~   所以给大家再续一碗杨梅水后,沈丽姝就把罐口给封上了,“明天就要上新品了,都想好怎么跟顾客推荐了吗?”   小伙伴也不是白试吃的,把新品尝过一遍后,你一言我一语的,也能把特点和优势总结个七七八八,沈丽姝再帮他们总结并重新组织了一下,就是一套完整的推销话术了。   敲定了推销话术,还有小伙伴给沈丽姝提议,“姝娘,杨梅苦瓜酱名字是不是改一改?苦瓜听起来有点吓人,不像正经渴水。”   沈丽姝从善如流的点头,“可以,就直接叫杨梅水吧,简单大气。而且只要咱们自己人不透露,客人多半吃不出这里面有苦瓜,那想跟着卖杨梅水的店也学不到全部,我们可以放心的告诉顾客,这个杨梅水是本店秘制招牌,在汴京找不到第二家如此正宗的店。”   聊起营销方面的话题,沈丽姝就有点刹不住车,一个个想法就跟没关闸的自来水龙头一样不停往外冒,不知道的还以为市场营销才是她的老本行。   沈丽姝欲罢不能,小伙伴们也格外配合,尤其是经理和副经理,走马上任快满二十天了,徐虎和沈大柳越来越能适应新的岗位和身份,搬砖的激情不降反增。   尤其是姝娘回到店里研究冷饮后,带动各部门的销量稳定提升,才过去半个月,他们基本能确定这个月的盈利超过上个月,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是会超出多少。   要知道,开业那个月有促销活动和顾客的新鲜感加持,才能创下净利润一千多两、平均每天净赚五十两的辉煌业绩,可这个月都没有了新鲜感,竟然也保持了这个成绩,叫人如何不备受鼓舞!   徐经理和沈副经理配合着沈总的营销和研发,看着一天天增长的KPI,简直充满了成就感,每天睁开眼就想搬砖,风雨无阻、不知疲惫。   其他小伙伴都预订了休假日期,已经休完假的也有七八个了,唯独他俩不为所动,一幅要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架势。   而眼下,姝娘又有一个上新大动作,还是这般好吃美观又新鲜的杨梅冰饮,以他们对老顾客的了解,应当是不会错过这个热闹的。   这波又要血赚!   徐经理和沈副经理已经控制不住想要搞事的双手了,沈丽姝聊起营销方案,就他俩最积极的加入讨论,再加上其他小伙伴也偶尔有点想法心得提出来,就造成了七嘴八舌的火热场面。   但热闹只属于他们这群的祖国花朵,沈三伯沈四伯和徐二舅三个大人什么都没有。   沈丽姝最初把沈四伯拉进团队,是觉得先培养起来,以后让沈四伯这个大人替她协助大局,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小伙伴一个个都比沈四伯成长的快,进步神速,年纪小本事可不小。   不知不觉,他们都成了她的左膀右臂,又有白手起家、一起创业的情谊在,沈丽姝当然选择提拔小伙伴们。   不过沈四伯几人也有新的安排,大人能干的工作可多了,帮小伙伴们干点重活,搬搬货,晚上值夜班,以及当店里有人闹事时出来当保安维持秩序,让闹事的知道他们小郎君不都是被人欺负的小孩子,也是有大人在的。   然而真正开店了才知道,汴京治安可好了,太平盛世,他们开业一个多月,一次闹事的都没碰上!   备用保安根本没机会出现在大堂。   几位长辈白天只负责后厨工作,什么服务推销收钱跑腿,统统跟他们没关系,当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开会的时候,三人就轻松自在的在旁边围观,就连在家里很活跃的沈三伯,如愿以偿进城打工后,也彻底沉浸下去,也有可能是被沈四伯忽悠瘸了。   沈三伯觉得老四是前辈,值得他学习,正式进城前还跟侄女保证过,他就跟她四伯一样安分守己、让干啥干啥,来了以后果然事事向沈四伯看齐,不多说一句话,也不瞎拿主意,不知不觉也混成了一条咸鱼。   咸鱼沈三伯对此一无所觉,因为一边躺在舒适区一边也把钱赚了,自我感觉就很好,积极争取进城名额果然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但他到底不是沈四伯那闷葫芦的性格,他还是很喜欢聊天吹牛的,不想打扰孩子们的正事,便只是自认很小声的在老四和徐老二耳边感慨,“哎,咱们的秘制招牌是不是有点多?”   沈丽姝幽幽的看了过来,居然嫌自家的招牌产品太多的,三伯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不管,天王老子来了,杨梅水也是他们的独家招牌。   沈丽姝倔强的按照计划推出新品,一如他们的预料般大受欢迎,尤其是一到晚上,店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多都是特意过来撸串吃冰的。   这天晚上,还久违的又见到了在高级进修班疯狂学习的秦郁松。   当时不是很巧,沈丽姝在后厨忙着,她研究新品的这段时间,小伙伴们没放下成长的脚步,越来越能独当一面,所以在高峰期的时候,惦记着新宠冷饮的沈丽姝,偶尔也能离开大厅溜去后厨把关。   不过像秦郁松、杨探花、“程公子”这类大佬造访,就算沈丽姝当时不在现场,小伙伴们也会及时通知她,怎么着也得给一直用金钱支持他们的大客户们打个招呼,以示感激和重视。   接到通知的沈丽姝就带着被受欢迎的杨梅三件套上去包厢找秦叔叔寒暄了,一进门本来就要邀功,表示终于实现了请他吃最美味冷饮的承诺——这是他一句话就帮她解决了硝石问题的时候,沈丽姝大言不惭给出的承诺。   也不能说大言不惭,她骄傲觉得自己有骄傲的底气,如今被她一手带起来的杨梅热就是最好的证明。   据说历来被炒成天价的岭南荔枝,这次都被杨梅的高光时刻,衬得有一点点黯然失色。   当然也只是一点点,荔枝依然是贵族才能拥有的奢侈品,沈丽姝如今的收入,倒是可以任性一回,斥巨资买上一斤给家里人尝尝鲜,让每个人都能分到一颗完整荔枝!   然而这也就是极限了,再多买一颗她都心痛的程度,还不如以后有条件了组团去岭南旅游,爬荔枝树上直接啃来得过瘾。   把荔枝饮品也加入到新品列表什么的,只能做做白日梦。   你爸爸还是你爸爸,荔枝能被炒成天价,真的不是光靠文人吹捧,人家就有这个实力,从古至今都是白富美,沈丽姝目前还高攀不起。   可恶,有生之年她一定要把传说中的馥郁妃子饮复刻出来!   不过对自己一手带起来的汴京杨梅贵现象,沈丽姝也是有那么点志得意满的,虽然这个结果导致自家的冷饮成本跟着日渐上涨,但她有先见之明,定价就给足了成本空间,杨梅再两翻倍他们也有得赚,反倒是这个热度让小郎君的逼格又提高了一截,最明显的变化就是VIP包厢,开始有供不应求的趋势了。   尤其是今天中午,VIP包间第一次在白天满座,因为陆续来了三波贵气逼人的夫人小姐,并且赶上最后那间VIP雅间的,是四五位十二三岁的小姐姐。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沈丽姝觉得他们家的包厢有可能成为白富美小姐姐的茶话会房间,想想就期待呢。   请秦叔叔品尝她的杨梅新品,沈丽姝就像交出了满分答卷般,内心满满的成就感,抬头挺胸的推开包厢门进去,看到现场画面,她难得傻眼了。   去后厨通知她的小表弟也忙得团团转转,遂没有详细介绍,只说是秦大人来了,他是趁着帮其他VIP顾客取餐的机会,顺路通知她的,说完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餐盘走了,沈丽姝没来得及多问,也没多想,天真的以为秦叔叔这次还跟以往一样,又是带了同僚或者朋友或同年呢,然而推开门就懵了。   好家伙,秦叔叔没带朋友没带同事,当然也没带美女,他只是普普通通带来个幼儿园小班队伍。   一二三四五六七……这么多小朋友,沈丽姝麻木地把包厢门关上,在小萝卜头们期待的注视中上前,放下餐盘说:“抱歉,饮料带少了,我再去下去取一些。”   秦郁松倒是一派自然,笑着问她,“杨梅水可有不冰的?”   沈丽姝点头,刚好还有一批在排队等待冰镇,正适合这群小朋友们。   果然就听到秦叔叔说,“那就取些不冰的,大晚上的,小孩子不合适喝太多冰的。”说着又道,“我们人多,你一个人可能拿不过来,让砚青陪你走一趟吧。”   砚青是秦叔叔的书童,如今据说也变成他的秘书了,帮他处理很多事情,沈丽姝也跟对方打过交道,倒也不客气的点头:“好的,那还要给秦叔叔再那些冰杨梅吗?”   “那就再来一份杨梅冰茶吧,有同僚品尝过后对我们赞不绝口,我也想尝尝。”   开业那天秦叔叔带来的几位同僚,后来也成了回头客,他们也带同僚朋友,同僚朋友也带同僚朋友,以至于小郎君成了一些文人们撸串作赋的好去处,风雅中透着一丝烟火气,就……很生活化,吟诗作赋的读书人也要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没毛病。   所以他说同僚回去安利自家的新品,沈丽姝一点也不意外,麻溜的下楼把他们要的饮料配齐,在秘书叔叔的陪同下又飞快回来,随便还取了几碟子零嘴。   小朋友们见着新鲜吃食,很是积极的坐在桌子旁开动,神奇的是也没有谁哭着闹着要加冰,包括最小的萝卜头,看着大概就四岁吧,一举一动也仿佛刻着教养二字。   沈丽姝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鼓起勇气问,“秦叔叔,这都是您的孩子吗?”   好家伙,没有计划生育也够能生的,看不出来秦叔叔这么风流,这是家里妻妾成群的节奏? 第106章   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不小心被妻妾成群的秦叔叔:……   手中酸甜可口的杨梅水再也喝不下去了, 秦郁松缓缓放下杯子,神情微妙的抬头,“咳……我好像没听清, 姝娘方才想问什么?”   小朋友们也不吃东西了, 不约而同的抬头,用那如出一辙的清澈无辜大眼睛看着她。   好像误认什么严肃的审判现场, 而她就是那个唯一被审判对象似的。   沈丽姝被看得一脑袋问号, 于是默默收起了准备祝福秦叔叔儿女双全、人丁兴旺的话,若无其事道:“哦,我就是看几位小郎君小娘子跟秦叔叔有点像, 想问问他们是不是您家里的……孩子。”   最后一秒, 她还急中生智把险些脱口而出的儿女, 换成了更加模棱两可的孩子, 顺利蒙混过关。   秦郁松看她的眼神依然带着几分微妙, 仿佛在说“原来你是这样的姝娘”, 不过好在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微笑, 配合的点头简单介绍, “闲来无事, 正好带家中子侄出来散散心。”   尽管判断失误,这一串葫芦娃并不都是秦叔叔家的,但里面也的确有他亲生的, 沈丽姝的目光下意识落到了他右侧最小的那个小萝卜头身上。   其他小朋友应该都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就这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最幼小,看着也就三四岁, 在家里多半又是个需要佣人喂饭擦屁股的小少爷, 可秦叔叔带他们出来玩, 身边连照顾小朋友的保姆阿姨都没有, 不是亲爹干得出这种事吗?   发现她的目光,秦郁松眼底笑容渐浓,“姝娘怎么看出来的?”   这话等于默认了沈丽姝关于小朋友才是他儿子的猜测,但她却不能直说是从他身上预见了亲爹带娃的无数窒息操作,昧着良心说,“我看小郎君眉眼五官都跟秦叔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应该是您家的。”   并没有,这小朋友长得唇红齿白、五官精致,走气质路线的秦叔叔一个人可生不出,孩子他妈应该才是大美人。   她跟秦叔叔也算忘年之交,他的儿子侄子侄女都见到了,啥时候也让她见见秦阿姨,领略古代真正仕女的风采?   话说秦叔叔这家庭条件,他媳妇应该也是标准的白富美,有机会一定要一睹芳容!   秦郁松被她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样子忽悠住了,还不知道有的人表面上一本正经,私底下已经在馋他的媳妇了,眉目舒展的介绍道:“这是犬子,还未正经开蒙,不曾取大名,乳名祈哥儿。”   旁边的小朋友闻言,也不用父亲提醒,主动打招呼,“阿姊好。”   沈丽姝也弯了弯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对秦叔叔的滤镜加持,总觉得小朋友怎么看怎么乖巧可爱,“祈哥儿也好,还喜欢这里的东西吗?”   小朋友眨着杏仁般的大眼睛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却掷地有声:“好吃!”   聊到这个话题,跟他一起来的、本来规规矩矩的堂兄堂姊,也都纷纷加入热聊了,那个年龄最大的、名为秦沣的男孩将信将疑的问,“三叔说你是这里的东家,就连桌上这些吃食,也是你做出来的,这是真的吗?”   沈丽姝一看那暗藏不服的小眼神,就猜到秦叔叔在家可能没少拿她当别人家的孩子,去刺激家里的小辈学习上进。   上辈子她就少被拉仇恨值,毫无新鲜感。   她是要做大事业的人,也没必要跟小男孩置气,随口道,“哦,秦叔叔大约是爱屋及乌,跟我投缘,就觉得我干什么都好,其实还有好多兄弟姐妹陪我一起做事,众人拾柴火焰高,单靠我个人的能力,是万万不行的。”   秦沣:……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听到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娘子,张口就是一套一套的大道理,秦沣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他那个全家骄傲、吾辈楷模的三叔微笑着开过来,“《尚书虞书·大禹谟》中提到的‘满招损谦受益’,沣儿如今可理解了?”   这下不只是秦沣震惊,沈丽姝也目瞪狗呆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秦叔叔。   这也能吹得起来?   不过秦沣到底对他三叔的作风很了解,态度端正的点头:“是,沣儿受教了,无论是治学还是其他,有所成就都不是偶然,学做事先学做人。”   秦郁松微微颔首,对大侄子这番总结算还算满意。   秦沣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沈丽姝的目光在叔侄俩之间来回穿梭,心里已经激动的海豹式鼓掌,这就是传说中的言传身教啊,难怪一门三进士,恐怕下一辈也要出不少学霸。   了不起了不起。   看完热闹,包厢里唯二的女孩也眨着眼睛,甜甜问她:“阿姊是这里的东家,以后我们可不可以常来玩?”   沈丽姝被小萝莉萌到了,想也不想的点头:“可以啊,只要你喜欢,天天来都行,阿姊请你吃。”   又有个男孩说:“可是杨梅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   “等没了杨梅,还有蜜桃石榴梨子等果子,也能做成各种糖水,风味不会比杨梅差。”   正抱着杨梅碗一口一口吃得香甜的祈哥儿,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还有比杨梅更好吃的东西吗?”   沈丽姝信心满满:“只要你们不讨厌果子本身的味道,那就必然会越来越喜欢。”   愉快的装了个逼,小伙伴也帮她把包厢要的烤串送过来了,很快的,数量也不多,因为秦郁松真就是带小朋友们出来透气,没准备让他们多吃烧烤,尤其是年龄小的几个,每人一两串烤肉,尝尝味道就行了。   这也是他没带太多仆婢出来的缘故吧,毕竟也用不上。   不过秦郁松自己,倒是一如既往的胃口好,就着冰凉过瘾的杨梅饮料,一口一串烤肉吃得津津有味,动作熟稔中不失优雅,看得周围的小朋友们双眼发亮,充满了向往,大概在想等他们成了大人,也要这样潇洒自在,想吃冰就吃冰,想撸串就撸串,谁也管不了他们。   沈丽姝也颇为自得的在旁边问,“秦叔叔可还喜欢这几样冷饮?多亏了您出手相助,不然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变不出这么多花样。”   秦郁松慢条斯理喝了口杨梅冰茶,颇为欣慰:“你在信里说要试试硝石制冰,我当时还想,古籍中确实有提过这个的,但也不见身边谁真去尝试,大概只是个传说,不想还真让你制成了。”   沈丽姝眨了眨眼睛,“秦叔叔不相信,怎么还那么爽快答应帮忙?”   秦郁松笑道:“这是你第一回 郑重其事请我帮忙,于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何不能答应?说不定这次你也给我们带来惊喜呢。”   沈丽姝心想,秦叔叔都不相信古籍中记载的硝石制冰真能实现,还期待她能带来惊喜,这是有多看好她的能力?被信任总归是开心的事,但沈丽姝也没有觍着脸承认她创造了奇迹,实事求是的道:“其实我们没能真正弄出冰块,只勉强做出过碎冰,还格外耗费人力物力。”   秦郁松不以为然,“倘若冰块真这么简单易得,一点点硝石就能制成,皇室宗亲和世家大族,每年又何必耗费那般人力物力建造冰窖?”   想想也是,像秦叔叔这些家里藏书丰富、自身又学识渊博的文化人,能没从书中看到过硝石制冰例子吗?   从他在信中见怪不怪的口吻上,沈丽姝就知道,对上层人士来说,硝石制冰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要是真有她最初想象的那么神奇,硝石加水就能结成冰,达官贵人肯定早就广为利用了。   是,封建社会的权贵阶级根本不缺为他们卖命干活的仆人,很多人的卖身费还比不上一头牛,当真是人不如畜,这里的人力成本根本算不上成本。   但儒家思想中以人为本的理论,也备受主流人士推崇,甚至被运用到了管理朝政方面,沈丽姝接触过士族出身的人,给她感觉也没有真把人命当草芥看待的,所以她认为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贵族,要是发现硝石制冰比用冰窖更省事,那肯定不会舍近求远的。   既然没能推广,这会儿几乎所有贵族都还在用老办法储冰,就说明硝石制冰只是鸡肋产品。   她能将一个鸡肋产品开发利用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天选之子呢。   沈丽姝愉快接受了她果然最吊的事实,眼角眉梢都是对自己的认可。   这个时候,秦叔叔却只字不提“《尚书虞书·大禹谟》”了,他选择性眼瞎,笑盈盈看着沈丽姝:“我算听出来,你方才是不是在向我哭诉硝石不够用了?”   沈丽姝不要脸的承认了,反手给秦叔叔戴了一串高帽子,“秦叔叔果然明察秋毫,料事如神,什么都瞒不过您,硝石确实不多了。”   平均两天就要消耗一斤硝石,当初那点存货所剩不多了,她爹后面也去找过那掌柜的几次,只是大概他们补货的速度也超出了那掌柜的认知,她爹觉得对方最近两次态度好像越来越微妙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怀疑他们搞什么私人兵工厂。   但这事好像是他们东家背后的贵人吩咐的,连东家都没有轻易将人拒之门外,他就更不敢多做什么了。   所以隔个三五天,沈爹还是可以帮沈丽姝去搞些货回来。   只是沈丽姝老觉得不踏实,这个供货问题不彻底解决,她都不敢放开手开发心心念念的奶茶了。   秦郁松不像在她的花言巧语中轻易迷失的沈爹、徐女士和小伙伴们,身为人生赢家,他对沈丽姝彩虹屁的抵抗力还是有一些的,不为所动的问:“事后没去那家药铺采买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倒把沈丽姝问得一顿,心想这些大家族出身的果然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她当初纯粹是出于善良的请秦叔叔把店家联系方式给她,他们自己去沟通,自己都没想太多,秦叔叔大概就把她后续行动预测到了。   属实是走一步看三步,厉害。   既然如此,她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点头,“也不能说采买,我爹后边帮我去几次,都只能带回一两斤,就这还让人家掌柜的惴惴不安起来了,大概以为我们利用这些硝石搞见不得光的勾当,这种商业机密,我们也不能见人怀疑就解释,还嫌对家不够多吗?现在就怕时间长了,人家哪天把我跟我爹一块扭送衙门。”   风度翩翩的秦郁松都被她这话逗得前仰后合,捧腹大笑,“言重了,你爹不就在衙门里当差?”   “多新鲜呢,到时候正好上演一出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审自家人的好戏。”   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秦沣,听到沈丽姝这段相声表演,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被她和三叔悠悠的看了过来,赶紧挺腰坐直,摆出一副专心致志照顾弟弟妹妹的姿态。   沈丽姝和秦郁松也没被这个小插曲打断,继续谈正事,“是我考虑不周了,明儿我再同李兄说一声。”   “会不会很麻烦您和李大人?”   秦郁松摇头否认了,“你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属于正常生意往来,至于李兄,院中同僚们爱喝杨梅冰茶的风气就是他带来的,中午困顿,他还会让小厮来你们这儿提一大壶冰茶回去,说是提神醒脑。”   沈丽姝恍然大悟,“难怪近日越来越多的客人,白日不吃烤肉,也要进来买些冷饮带走,他们还自带茶具,什么白玉瓷壶,青瓷,我还见过色彩斑斓的珐琅釉瓷壶,一看就很珍贵,弄得我们都不敢轻易接手,每回遇上这类客人,表哥他们就喊我出面。”   她压力也很大啊,万一不小心把人家的容器打碎了,她和小伙伴们一整天都白干了。   严重的甚至把后面几天的利润都给赔进去。   唉,他们的顾客群体越来越高端,也是个甜蜜的负担呢。   秦郁松没把她的凡尔赛放在心上,了然的打趣道:“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沈丽姝再次不要脸的承认了,谁赚钱能不乐在其中?   但她还没忘记聊这个话题的重点,赶紧拉了回去,“我知道您和李大人都是好人,不会吝啬帮我们的忙,只是我们要这么多硝石,会不会给您也带来麻烦?”   同样的疑虑她也向老爹表达过,她爹回曰没听说过。   沈丽姝能理解。   她爹就在衙门上班,听起来是个专业人士,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老爹当年连笔试面试都没有,被老爷子带到领导跟前看了看,是个面容周正、身板挺拔的年轻人,一问也识字,就算是通过了,老爹换上制服,轻轻松松吃上了国家饭——哦不,也不能算是国家饭,因为除了有品级身份的官员能领朝廷俸禄,其他人都没有,真正给她爹发工资,还送了他们家那么多福利的老板是衙门。   这么说就知道老爹他们并不是那么的正规了,没经过考试,进了单位也从来不需要培训,就是看看前辈们怎么做事,他们也跟着学,等前辈们提休了,他们不知不觉也成了别人眼中的前辈。   周而复始。   所以朝廷律法那么高端的东西,这些基层人员可能都没亲手摸过,她爹只知道常发生的那些案例,比如鸡鸣狗盗怎么几年,以及盐铁走私要砍头这种常识性的条例。   可硝石这种东西理论上敏感,可生活中利用率又很高,烟花爆竹、采矿开矿,大夫单方以及道士炼丹,都要用上它,界定就太模糊了。   沈丽姝想问老爹具体红线在哪里,她爹只能茫然的跟她大眼对小眼,只能来问学富五车的秦叔叔了。   现在秦叔叔知道他们家硝石的大概消耗量,会不会踩红线,他肯定一清二楚。   秦郁松笑道:“无妨,如今还有谁不知道小郎君的冰茶是汴京一绝?你们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许多人都有目共睹,如今这些冰茶从何而来,有识之士想必也能猜到一二。”   就是说太阳底下无新事,有背景的上层人士早把他们的背景摸了个底朝天,知道他们就是一群白手起家的草根阶级呗。   沈丽姝乍一听感觉没了隐私好不安全,转念一想又能接受了,透明人有透明人的好处,他们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这样或许还是防不过暗箭,明抢应该是能躲过的。   也还行吧。   最重要的是供货问题彻底解决了,奶茶搞起来。   沈丽姝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这可太好了,这还没到立夏,以后要用冰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不用担心用着用着,就买不到硝石了。”   秦郁松笑着叮嘱了一句,“也不能太冒进,注意安全,硝石毕竟是危险物品。”   沈丽姝真心实意感谢了秦叔叔,并提供了全程服务,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肯让他买单,还亲自将一行人送到了大门外。   她发现亲爹带娃还是有靠谱的地方,路旁停着秦家的马车,沈丽姝也就不需要再殷勤远送了,看着他们驾轻就熟的爬上马车,羡慕了两秒,等马车掉头离开,她就热血沸腾的回店里了,供货问题彻底解决的好消息,也要及时分享给小伙伴们。   如此又过了几天,沈丽姝寄予厚望的奶茶上市了。   动作有些慢,是因为遇到点小麻烦,这年头牛奶比时令水果难搞多了。   他们店的奶香馒头和炼乳中都用到了牛奶,但量不是很大,起初这些牛奶是徐二舅和徐姥爷拿东西去跟镇上养牛的人家换的,但这些牛毕竟不是奶牛,主人家也不是专门养着繁育的,哺乳期过去就没奶了,不能长期供应,那时候就得花钱去世面上买,镇上买不到,繁华热闹的汴京还是可以的。   市面上的牛奶价格相当昂贵,普通人实在享受不起,也就是需求量不大,加上徐姥爷他们平时坚持不懈找周边各村打听,只要附近有牛奶可以跟他们换,就把买改成以物换物,当然有些人家要求出钱也没关系,牛奶乡下地方卖不出价格,白菜价都能给。   久而久之还有主动找上徐家问要不要牛奶的。   这样一来,花大价钱买牛奶的次数也不多,大家倒也不那么心疼,可是推出各种口味的奶茶,对牛奶的需求量就太大了,市面上的奶价实在吃不消,哪怕他们不差钱,对外也宣称自己走高端路线,新品定价越来越高昂,但是被别人当成韭菜收割,沈丽姝还是有点不爽,她想要试一试跟商家谈供货商合同。   大订单给个出厂价不过分吧?   沈丽姝觉得不过分,但供货商们显然觉得她在想屁吃,不约而同摆出了免谈的架势。   这件事其实发生在秦郁松带幼儿园小朋友们来撸串之前。   沈丽姝的口头禅都是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牛奶这么重要的原材料,她当然是一有时间就在想办法了,还没有稳定硝石的货源,她就准备上了,但因为时间还算充裕,没谈成她也不气馁,更没过多放在心上。   做生意久了就知道,道路是曲折的,但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挫折和困难都是通往成功必须经历的东西,等硝石得到落实后,她打起精神继续出门谈生意。   这几次谈生意,徐二舅和沈三伯沈四伯终于派上用场了,他们是大人,必要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至少合作商没有把她当恶作剧的熊孩子。   然后深度了解情况的徐二舅,不声不响给她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合伙在外城做生意的林大舅,认识个牛贩子,就是专门搞繁育的,牛奶那是一年四季都有的,而且那人在同行中人缘不错,要是他家的牛奶还不够用,还可以给她牵线搭桥联系其他牛贩子。   沈丽姝心想这也挺好,直接找大规模养牛的商贩,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于是兴冲冲和徐二舅去外城了。   然后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商贩,第二天突然变卦。   这下沈丽姝再傻也知道有猫腻,还不声不响的,莫非是传说中的商战? 第107章   现实商战令人头秃。   现实商战果然令人头秃。   这也跟老爹他们说的正常情况不一样, 别说扯头花了,人家根本就不吱声,藏头不露尾, 身份行踪都成谜, 相当于立于了不败之地,这才导致他们被针对老半天, 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可能有那么一只幕后黑手在推动。   可这个幕后黑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出于什么动机,最终要达成什么目的, 后面还有没有什么大招等着他们,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全都一无所知。   老祖宗都说知彼知己, 才能百战百胜, 他们这懵懵懂懂的样子, 还怎么迎战对手?   别说迎战了, 他们连防守都做不到, 压根不知道从哪里防。   于是直面现实商战, 沈丽姝的第一个大动作, 是召集小伙伴猜谜底。   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触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沈丽姝更不可能强行硬扛, 把小伙伴们都叫过来开个严肃大会,大家一起集思广益,统计他们最近可能得罪过的人数, 然后从这当中猜猜谁或者那几位会是这个幕后黑手。   头脑风暴后, 王武率先提起一件事, “这段时日替客人去隔壁那些酒楼打酒买菜, 好像有一点不对劲,以前常常碰到他们的掌柜,还能跟我聊上几句,问问咱们店的生意,可这几天只要我过去,那些掌柜们统统都不在。”   他弟王功下意识反问:“那些大掌柜难不成还在躲着你?”   他本意是想说他哥想多了,人家京城大酒楼的掌柜,放在他们老家个个都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那什么日什么万机的,哪有闲功夫跟他们一群小孩子计较?   可这么一问,反而提醒了大家,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发生什么应该都不稀奇吧?   沈大柳恍然大悟,“说起来,这条街有好几位东家,平日还会来咱们家捧场,如今快有七八日没见到他们身影了吧?”   徐虎也附和,“对,不忙的时候,同街的掌柜伙计们也会来串门,蹭点咱们家的小菜走,最近也没见到他们了。”   这其中一两个现象单拎出来都很正常,串联到一起就不对劲了,徐虎紧张的问沈丽姝,“是不是这些掌柜和东家要联合起来对付咱们?”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沈丽姝挺瞧不上这种手段,“打不过就玩职场霸凌,不能整点阳间的活儿吗?”   一头雾水的小伙伴们:“什么阳间阴间的,还有职场霸凌是什么意思?”   沈丽姝无视了阳间阴间的问题,简单总结道:“意思是周围商家做生意竞争不过咱们,就联合起来排挤咱们,不知道是不是想让咱们在这条街混不下去。”   大家这下明白了,群情激愤的声讨,“太不要脸了,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就是,以为这点小动作就能把咱们打倒吗?”   小伙伴们义愤填膺,都觉得很愤怒,身为老板的沈丽姝却反应平平,以为她总觉得他们还遗漏了什么细节。   作为不参与经营管理的股东家属,沈家旺和齐孔目也出席了重要会议,毕竟分红不是白拿的,需要社会关系周旋的时候,他俩得出一份力。   不过这会儿齐孔目也没说发表意见,沈家旺却有些忍不住了,毕竟这里最大的东家是他闺女,生意一但受到冲击,损失最大的是他们家,沈家旺等不了领导先开口了,当即提醒道,“即便是这条街背后的东家们,也并不都是一条心,各有各的背景,谁能让他们这般同气连枝?”   沈丽姝只觉得茅塞顿开,敛眉沉思的齐孔目这时也感觉灵光乍现,“对,在这条街做生意的大都知根知底,姝娘自己就是铺子的主人,他们不会不知道,要如何把主人赶出这条街?何况能在这里立足的大都是老狐狸,不会不明白养虎为患的道理,要么不出手,大家和平共处,真准备对咱们动手,就不会如此儿戏。”   齐孔目虽然平时大大咧咧,有种地主家傻儿子的既视感,实际上还是点水平在身上的,商场常见的这些套路伎俩早已见惯不怪,说不定还亲身经历过。   毕竟在可以拼哥之前,齐孔目短暂的打理过家中产业,经验至少比在场众人丰富,看待问题也比他们更透彻。   沈丽姝表示受教了。   这个时候,她也没时间为自己坚持买铺开店一步到位、让他们少了很多被人暗算机会的机智决定沾沾自喜,顺着齐叔叔逻辑盘下去,她分析道:“所以真正想针对我们的另有其人,这条街的邻居应当只是明哲保身?当然咱们自从开业,这几个月太过顺风顺水,也确实招人烦,一旦有倒霉的时候,同行们多半也乐见其成。”   齐孔目点头:“应是如此,这些人不会真的动手,最多在某个紧要关头顺水推舟一把,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并不能解决事情。”   沈丽姝下意识总结:“问题还是要从源头解决。”   于是又回归原点,幕后黑手是谁,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把这两个关键问题弄清楚,他们根本无从下手,更别提解决了。   沈丽姝看看齐叔叔,又看看她爹,再看看齐叔叔,大眼瞪小眼半晌。   聪明漂亮的闺女哪都好,就是太能干了,成长速度让人望尘莫及,不知不觉已经不需要父母的帮助,导致沈家旺也很久没有看到他闺女的招牌卖萌装乖眼神了。   他偶尔还会失落,觉得这个父亲当得没有成就感。   按说如今又有了为孩子遮风挡雨、展现父爱如山的机会,他应该迫不及待才是,沈家旺却只觉得压力山大。   但他到底还是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认真的承诺,“别担心,爹会想办法找人打听内情的。”   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闺女撬开一些人的嘴,让他们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齐孔目叹气:“我跟你爹一起试试。”   沈丽姝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双手合十前程感谢:“拜托拜托,辛苦爹和齐叔叔了。我知道咱们势单力薄,没有跟人硬碰的资格,识时务者为俊杰。若对方只是见不得咱们每天红红火火,不希望再推出新产品,这也不是不能商量。眼下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背后之人其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不能真把咱们赶出这条街才罢休吧?那我们也不能答应,还是把事情弄清楚好,这样才能做好最坏的准备,大家晚上睡觉也安心些。”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沈丽姝觉得认怂也该有个底线,真毫无准备地被人赶出自己的店,那他们除非离开汴京,否则就别奢望东山再起,换个行业依然摆脱不了被揉圆搓扁的命运。   因为欺软怕硬是本能,追逐利益更是天性,但凡再做出些有价值的东西,都会有闻着味道而来的鳄鱼从他们身上摘桃子。   本来还各种义愤填膺的小伙伴们,听到沈丽姝这番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提着心眼巴巴的看着沈家旺和齐孔目。   齐孔目无奈一笑,“我晓得轻重,这事若处理不好,你婶娘都得跟我闹个没完。”   最初姝娘说要送干股,齐孔目只是欣慰于老沈父女的知恩图报。   他这个人讲义气重感情,先前帮沈家是看他们顺眼,后来发现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有了姝娘这个小福星,他短时间内帮兄长拉近了和岳家的关系,也得到了家中诸人的肯定,好人好事就干得更起劲了。   所以这份干股,对齐孔目的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至少接受这个安排的时候,他没把它放在心上。   他知道姝娘能干,未来可期,可是店里十中之一中的一半分红,能有多少?   就算他们一年能赚到两千两,到他手里都不过一百两,按照姝娘的想法,前期应当是每月算一次分红,那就只有几贯钱。   齐孔目还不至于到不把几贯钱放眼里的地步,但也确实不会多上心。   如果真上心,当姝娘他们问想把干股记谁名下的时候,他就不会随口说给孩子他娘了。   父母在无私产,孝顺老母亲才是第一要务。   事后,他轻描淡写把这事通知了母亲和妻子,他娘也同样不在意,还打趣每月能有几贯钱倒也不错,儿媳妇可以多添两样脂粉首饰了,倒是孩子他娘得知后颇为欢喜,毕竟是意外之财,蚊子再小也是肉,于是孩子他娘也偶尔关注起姝娘他们的生意了。   但无论是他和母亲,还是抱着些期待的孩子他娘,都没有想到姝娘能带来那般巨大的惊喜,开业第一个月,满打满算才经营了二十天,就给他们送来了足足四十五贯钱。   单看四五十贯也不算什么,可每个月都有这么多,源源不断的话,一年,两年,乃至十年,将会变成一笔让他们都心动的巨款。   齐孔目觉得惊喜,齐娘子则是堪比中彩票般的狂喜,搂着宝贝钱匣子数了又数。   她说了,往后沈家送来的每一笔分红,她都不会乱花,其中的大半都要攒起来,日后孩子们长大了,这就是他们的家产。   一听这话,齐孔目就知道,孩子他娘已经把这份分红,当成跟她嫁妆一样的宝贝了,又是攒给他们几个子女的,自然是不能让任何觊觎的,要是姝娘这桩生意黄了,家里那个还不知道怎么跟他哭闹了。   总之,齐孔目面上没如何发誓保证,内心其实也做好了跟沈爹一样全力以赴的准备。   沈丽姝也知道他的决心,又双手合十感谢了一下。   然而有些东西,不是下定决心就有收获的。   沈丽姝倒也能理解她爹和齐叔叔的徒劳无功。   虽然他们内部分析,幕后之人能让整条街的商户全都明哲保身,应该是因为他们没有利益冲突,或者说自家倒了其他人也乐意,于是不约而同的吃瓜看戏了,这并非就表示对方势力强大到让所有人都忌惮。   就像齐叔叔分析的,真正的好手段应该雷厉风行、一击必中,可这幕后之人搞的什么阴谋?   人家不声不响断她的奶源。   就这?要不是身份不合适,沈丽姝都想问问对方是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了。   看得出背后的人完全有给他们致命一击的实力,偏偏不用在合适的地方,就感觉这对手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比起底蕴深厚的世家贵族,更像是暴发户的作风。   当然沈丽姝没有瞧不起暴发户的意思,古代暴发户也不是谁都能当的,齐叔叔家都算不上——除非他们举家搬迁到齐大人管辖的地方去定居,在那里有着一定的权威,本地豪强大族内心不平衡,又不得不碍于齐大人的权力,跟他们家周旋交际,那个时候,齐家就是当地的暴发户家族。   是的,封建社会的暴发户跟钱没关系,一定要有权柄才行。   沈丽姝她弟弟们要是上不了岸,当不了官,那她生意做得再大,富可敌国,这辈子也成不了别人口中的暴发户。   换句话说,暴发户未必就比真正的贵族好对付,对方不讲究章法也可能是强大自信的表现,一力降十会,确定他们逃不出手掌心。   所以对于老爹和齐叔叔跑了两天一点都头绪都没理出来,反而越来越一头雾水的现状,沈丽姝提前有心理准备,接受的比较坦然。   只是她万万想不到,一直到牛奶事件彻底被解决,他们依然不知道是哪个刁民要害他们。   这可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最后解决的方式也完全不值得借鉴,利用了强大的外部力量。   这个外部力量并非秦郁松。   沈丽姝、沈家旺和齐孔目三人都有一个共识,倘若走投无路当然要寻求秦家的帮助,小郎君烤肉如今可是一个会下金蛋的鸡,他们只要舍得付出,加上和秦郁松的交情,秦家出手相助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但只要有自我抢救的机会,他们都不想去秦家,这是下下之策。   原因比较复杂,身为翰林院庶吉士的秦郁松多半不行,最后还得他父亲甚至是祖父出面解决。   可秦家严格算起来属于清流一派,别看他们家有钱,但是在读书人眼中一点都不带铜臭味,家族产业都是些铺子啊庄子宅子和田地。   秦家的子弟就算当不了官,也都安安分分的做学问,保持文人风骨,没有哪个跑出来做生意的,严格遵守为官者不与民争利的优秀传统——当然他们私底下有没有像齐孔目这样拿干股,谁也不知道,就算拿了也不是大事,毕竟秦家子弟本可自己下海捞钱,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这么个有着一门三进士佳话,还出了个考入翰林院好苗子的秦府,被请出来解决生意人的官司,养出来的声望和口碑多少会受到些影响,沈丽姝还指望抱大腿,当然不想拖累未来的金大腿。   而想要请秦家出面的代价,恐怕也足够让他们伤筋动骨,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所以于公于私,沈丽姝他们也不能轻易把秦家扯进来,努力想要独立行走,沈爹和齐孔目没头苍蝇似的到处碰壁,沈丽姝自己也没闲着,新品研发做不了,就让徐二舅陪她又去了两趟外城林大舅的肉摊那。   表面上她是去看林大舅,其实是想观察那位出尔反尔的牛贩子周围,有没有出现值得怀疑的人员。   虽然在闹市上接头的可能性极低,但这位商贩能确定是接触过目标的,可以广撒网多捞鱼,万一呢?   结果可疑人士没见着,倒是碰到半个认识的人。   说半个,是因为这人沈丽姝见过还说过话,只是至今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他们碰到的是每次都跟在“程公子”身旁的那位侍卫,当时只他一人,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公干,但是想也知道他主人不可能出现在外城菜市场。   认出人的时候,对方只远远的对她颔首,算是打招呼,也没多余的反应,很快淹没在人潮里。   沈丽姝也没多想,她如今焦头烂额,榜一大佬又有日子没来,加上风靡汴京的冷饮帮他们在高端市场打响了名气,接待的贵客越来越多,也不是只榜一大佬出手阔绰了,前天沈丽姝还接待了位一身气度、慈眉善目的老太君,老太君觉得她挺讨喜,得知她没有长命锁,又还没满十二岁,当即让丫鬟赏了她一块。   她也不知道老太君为啥出门逛街也带着长命锁,可能这是豪门贵族出门旅行必备吧。   想想看,老太君们假如街头巧遇,一看对方身边跟着的儿孙是没见过的,要给见面礼,从兜里摸出一块寓意极佳的长命锁,是不是完美表现出了老人家对晚辈的慈爱之心?   沈丽姝还挺受宠如惊,给小朋友的长命锁都不会太重,摸上去远不足一两,可她如今也见过世面的,知道金玉首饰等不是越重越好,而是越精巧的越讲究,很多精细活只有能工巧匠办得到,工艺远超其材料价值。   她得到的那块长命锁就是做工无一处不精致,不知道是不是财迷滤镜,她觉得上面刻的字都有大家气派。   不过字不字的不重要,沈丽姝很确定,这么精美的一块长命锁,无论是从工艺,还是背后代表的祝福寓意,都远超这块黄金本身的价值,又是值得放在家里供起来的宝贝。   要不是最近发生了让大家焦头烂额的插曲,沈丽姝如今应该全然沉浸在开发了新的大客户的快乐中。   可现在她新大客户都让她快乐不起来,快要过气的榜一大佬身边的小弟,就更是无关紧要,转头就忘了。   她观察的目标也没发现新情况,眼看着林大舅要收摊回家,他们再留着就很突兀了,只好先回店里搬砖,明天上午再继续盯人。   结果到了晚上,这个月还没光顾过的榜一大佬突然又出现了。   这可就太巧了,沈丽姝一如既往的热情招待大客户,同时也免不了在心里嘀咕,难道是侍卫大哥回去汇报工作,连把在外城巧遇她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一五一十交代了,榜一大哥听完掐指一算,是有段日子没撸串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也行吧,说不定事无巨细汇报一切,是人家侍卫的职业准则。   她不懂就不要瞎吐槽了,沈丽姝收起心理活动了,拿出专业态度接待大客户,少不了介绍介绍榜一大哥还没尝过的新品冷饮,已经做好了大佬又用那种无可无不可的高人姿态让她安排的准备,可她这次介绍完,对方却只是淡淡的问:“听说你们近来在找牛乳,莫非也是为了做新的饮子?”   沈丽姝一时不察,嘴巴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是,想做奶茶。”   说完她意识到问题不对,就算侍卫大哥事无巨细的汇报,最多说说她在上班时间摸鱼跑去外城的事,怎么还把他们最近被牛奶搞得焦头烂额的事也给汇报了。   这个年代当侍卫都得这么十项全能了吗?   “奶茶?”“程公子”挑了挑眉,“是牛乳和茶一起煮?据闻胡人好牛乳也好茶,便有些胡人将两者一起煮,不过牛乳味腥膻,我们汉人一般难以忍受。”   涉及到专业领域,沈丽姝就暂时忘了疑虑,想着大佬确实有条件把牛奶当水喝,看他的样子应该跟所有小朋友一样对它深恶痛绝,就让她帮大佬摆脱这个童年阴影吧。   沈丽姝毫无预兆的问:“春风楼的招牌酥油泡螺,您尝过吗?”   “程公子”不明所以的点头。   “那您觉得味道可还好?”   她也不知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大佬为什么要沉默一下,喝了口茶才回答说一般。   不过没关系,没说难吃就行,沈丽姝笑眯眯道:“据我所知,酥油泡螺就是用牛乳做出来,精心处理过后是不会有奶腥味的。”   “程公子”:……   反正她从来看不懂大佬的表情,也就懒得去分析了,沈丽姝继续爆大料,“其实我们店里的黄金馒头和搭配的甜酱,也是牛乳做的。” 第108章   酥油茶。   自爆结束的沈丽姝就静静等着榜一大佬的反应, 惊讶或者是惊叹总会表现出一样,毕竟她没记错的话,他也挺喜欢炼乳馒头的, 是进店必点的菜单。   但事实上惊讶到瞪大了眼睛的, 反而是她自己,“程公子”只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 “你们大概需要多少牛乳?”   说到这里, 沈丽姝再不能把它当成一场无关紧要的对话了,她开始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榜一大佬莫非是被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 对奶茶生出了一点兴趣, 就想日行一善, 出手帮他们把这个小麻烦解决了?   就那个抬出来能让人吓跪的姓氏, 要解决这个小插曲还真就是举手之劳, 大概面都不需要出, 就从根源上帮他们把麻烦掐灭了。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年头谁吃饱了没事跑去跟皇帝的亲戚过不去?   不是说不敢, 而是没必要, 对上位者来说赚钱是最简单的,只要有了权力地位,不需要亲自动手, 自然就财源滚滚了,为了一点小钱冒着得罪某位宗室的风险,正经人都干不出这种事的。   可对她和小伙伴们来说, 榜一大佬小小的善举, 分明是大大的关怀!   要是让外界误以为他们是大佬罩着的, 以后不说无往不利, 至少她想推出多少新品、把规模扩大多少倍,都不会有人跟他们过不去。   天啦这是什么大佬,分明是人间菩萨!   沈丽姝都要感动哭了,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面前的活菩萨说,“如果可以,我想要牛乳越多越好,因为说起酥油泡螺时想起来,这个我们自己也能做,还可以做不同口味颜色的酥油泡螺。”   当然这个不同口味颜色的,本质就不是酥油泡螺了,她想到的是各种口味小蛋糕。   沈丽姝也是灵光一闪,她觉得大佬挺喜欢炼乳小馒头,也吃过春风楼的酥油泡螺,应该还是对这类产品感兴趣的,否则也不会轻易被她说动了。   那为了让大佬再感兴趣一些,以后也多罩着他们点,她当然要努力增加砝码,蛋糕奶茶搞起来。   虽然沈丽姝一句话都没有请求帮忙的意思,可是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却盛满了期盼,偏自己还一无所觉,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大佬。   “程公子”却很是不为所动,在她的注视下低下了头,又在喝茶了,避开了与她对视。   难道是她想多了,大佬其实只是随口聊聊?   那一刻,沈丽姝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但很快大佬喝了口茶润润喉,便轻描淡写的道,“嗯,我让……问问家里有没有办法。”   “真的吗?”这峰回路转的剧情,彻底把沈丽姝搞懵圈了,这一刻自信从容淡定优雅统统离她而去,沈丽姝只有纯粹的欢喜,高兴得像个两百多斤的孩子,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如果公子能帮忙解决这个麻烦,那我们以后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才好。”   因为太过欢喜,也没有注意到大佬两颊宛如清澈水面上漾起的漩涡,一闪而逝,风过了无痕。   她只听到他平淡无波,语气中充满了上位者的宽容淡然,“不必言谢,举手之劳,你们用心经营便是。”   沈丽姝忍不住想,大佬真不愧是大佬,说话做事活脱脱一位称职老干部。   不过老干部好啊,刚好她有丰富的应对老干部经验,立刻摆出热忱认真、为人民服务的架势,“必须的必须的,我们日后定当认真经营打理小店,为老百姓提供更多的美味,也会努力招待好每一位进店的顾客。”   老干部点头表示了鼓励,沈丽姝也稍稍冷静一些,忙又补充道,“我知道公子您身份贵重,本不该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打扰您,如今委实没别的法子,难得遇上您这样乐善好施的贵人,只能厚颜相求。公子愿意牵线搭桥,帮我们联系到可以牛乳的商人,便是雪中送炭,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后续事宜我们会努力解决,不敢劳烦公子太多。”   沈丽姝这么说当然不是划清界限,恰恰相反,她是出于维护大客户的心情,才表现得这么知情识趣,请大佬千万不要为他们家这点小事过多操劳,毕竟以他的姓氏,一声招呼就能解决,再多说两句谁也不知道会达成什么效果。   万一大佬也是这么想的,除了打招呼,并不打算做更多事情,沈丽姝也不会尴尬,毕竟她已经表明了自己没有占便宜之心的中心思想。   无数小说和电视剧告诉她,大人物都不会乐意身边都是唯利是图的家伙,不卑不亢的人反而容易让他们眼前一亮。   就是可惜他们这个甲方爸爸和乙方孙子的关系,已经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了,不卑不亢什么的,不存在的,大佬不觉得她见钱眼开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也不能演太过,不然人设就崩了。   沈丽姝克制了一下表演欲,适口而止,接下来只默默用行动表示她的感激之情,一丝不苟服务大客户,大佬不喜欢拿着竹签撸串,她就自觉用赶紧的碟子和筷子,把烤串整整齐齐拆分下来再递过去,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拆肉机器。   因为这工作也不是第一天干了,沈丽姝动作越来越干净利落,还兼顾了一下摆盘美观,争取送到大佬跟前的烤肉,看起来也跟它的香味一样诱人,让大佬体验到天堂般的服务。   当然最后大佬有没有享受到上帝班的感觉,沈丽姝不知道,但她自我感觉依然很好,大佬这次也是满意的,所以在吃饱喝足准备离开时,又拿出了熟悉的荷包。   沈丽姝第一次拒绝金子的诱惑,坚决摇头道:“公子这就是折煞我了,您都要出手帮我们解决那么大的麻烦呢,哪还能收您的赏钱?再招待您百顿千顿,也不足以抵消这回的恩情。”   推拒的态度很坚决,并不是做做样子,因为经过牛奶事件,让沈丽姝意识到榜一大佬的珍贵之处,并不是他把老百姓求而不得、可以为之疯狂的黄金,当普通铜钱来撒的豪横作风,而是他的身份,他那不为人知的姓氏。   试想一下大佬那个姓氏的能量,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通敌卖国的砍头之罪,其他的麻烦到了这位面前,恐怕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以前她竟然放着这么个金大腿不去刷好感度,反而一门心思就着从人家手里捞金子,简直就是故事里那只把西瓜丢了,抱着芝麻笑哈哈的傻猴子。   幸好现在醒悟过来也不算晚,从今天开始努力维护客户关系,别说不收钱请大佬白吃白喝,甚至让她倒贴钱也是乐意的。   但榜一大佬是能允许自己吃霸王餐的人吗?   当然不行,沈丽姝一见对方俊眉微蹙,就开始怂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收下了巨额消费:“既然公子坚持,我就不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才意识到大佬刚才是说一码归一码,吃饭的钱必须付,意思就是说他帮忙的事另外算呗,沈丽姝立刻紧张起来,“不过您说一码归一码的意思是……”   大佬连请客吃饭这种回报都不接受,那她要怎么回报,怎么抱大腿?   “程公子”瞥了她一眼,“不是已经承诺会用心经营打理这里?这便是了。”   说完抬腿就走,沈丽姝一边紧随其后,一边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一码归一码啊。   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佬本质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本来也是,他们之间有着天堑之别,大佬真是斤斤计较付出的人,就不会主动帮这个忙,因为无论他要求什么,他们多半都是拿不出来的,哪怕把这家烧烤店打包双手奉上,人家说不定都懒得多看一眼。   不过大佬是活雷锋,她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以后还要抱大腿的,沈丽姝追上大佬的步伐笑道:“那个不算吧,公子您要帮我们这么大的忙,却一点不给报答的机会,岂不是叫我们日后寝食难安?不如这样,以后我再不提不收钱的事,您还跟过去一样,只是再来光顾前,最好提前让人知会一声,我们也好给你准备些特制菜单,说句大言不惭的,我们私下研究了很多美食,只是越好吃的食物往往工序太复杂,需要精心烧制,店里人手不够,无法大量供应,只能暂时搁置。倘若能让公子吃的满意,也不枉费我们研究这些菜品的一番用心了。”   沈丽姝所谓的新品研究,无非就是烤鱼、羊肉串、烤猪蹄、小羊排这一类,运气好的话牛肉串和牛排也不是不能安排,因为她觉得林大舅上次介绍的那位牛贩子还可以合作,出尔反尔也不是他的本意,她要是面对自己惹不起的也得跪。   等这次事情解决,还是可以让林大舅跟那人继续接头,毕竟本朝严令禁止宰杀活牛,王公贵族私下尊不遵守,跟他们没关系,老百姓只能买即将老死,且向有关部门报备后,得到了宰杀许可的牛。   这样的牛特别稀缺,没有关系都抢不到。   既然林大舅能跟牛贩子交上朋友,沈丽姝也不想浪费这层关系,能请对方偶尔搞点牛肉尝尝也是好的,她还没膨胀到在店里推出牛肉产品,就只想给自己解解馋,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用途,借花献佛帮助她抱稳榜一大佬的大腿。   想着这些美食清单,沈丽姝没出息的又开始吸溜口水了,说话间人也被她从三楼一路送到大门口了,这时她才见榜一大佬轻轻颔首表示接受开小灶的提议,还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有心了。”   哇,开个小灶就有心了?好像是第一次得到大佬这么赞许的评价,沈丽姝都忍不住要怀疑对方根本就是吃货了。   很好,她找到了正确的抱大腿方式——以吃会友。   沈丽姝美滋滋。   她这份让小伙伴们摸不着头脑,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好心情,持续到第二天,终于真相大白了,大佬说“回去问问家里人”,效率相当惊人,第二天上午就让人来回话了。   这次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半个陌生人的侍卫大哥。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终于知道这位侍卫大哥的名字了——柳丛。   这位看着严肃正直,气场强得让人不敢接近更不敢招惹,一问年龄竟然才十九岁,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以为他二十九都得有,英年早婚的话说不定娃都有他们大了。   结果他不但轻易被她和小伙伴们问出了真实年龄才十九,连婚姻状况、家里几个兄弟姐妹都被扒了。   沈丽姝也不想这么八卦,但是小伙伴们太热情,你一句我一句,侍卫大哥招架不住,能说的就都说了。   八卦完,关系也拉近了,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亲切的改称柳大哥。   柳大哥过来是要带他们去见供货商。   沈丽姝自己说的,她只需要帮忙牵桥搭线,具体的合作自己会商谈,所以寒暄完立刻安排了去谈判的团队,徐二舅、徐虎和张彬三人跟她走。   她对大佬的身份能量充满了信心,信心满满奔着成功而去,所以不但把经理和财务带上,连徐二舅这个运送货物的负责人也被点名了。   说实话,如果只从合作本身考虑,有柳丛陪同,沈丽姝觉得她不必带任何人随行,一个小娘子单枪匹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沈大哥不能天天压阵,以后还是得靠自己,正好提前把小伙伴们锻炼起来。   至于徐二舅,供应合同谈成后,他少不了要跟供货商的人打交道,正好一起喊上。   事情也同沈丽姝预料的一般顺利,在柳大哥的全程陪同下,他们和那位在汴京颇有些实力的胡商,谈成了一天三五百斤的小生意。   至于价格嘛,只能说跟城里的零售奶价相比,非常的够意思了,但也不是很离谱,胡商诚实表示他给其他大客户也是这个价格。   沈丽姝一听就知道,这位大概也不知道“程公子”的真实身份。   真好,她有种找到了组织的亲切感,大家都是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就别互相扯头花了,遂三下五除二签订了供货契约,从坐下到签字画押,也就用了一刻钟,等正事办完,小伙伴手里的奶茶都没喝完。   不过胡商请他们喝的奶茶,名字叫酥油茶,做法和沈丽姝要做的奶茶也有很大不同。   他们草原上的蔬菜和水果十分稀缺,身体所需的维生素只能从茶叶中获得,因此牧民对茶的需求量极大,简单的冲泡不足以维持日常所需,他们习惯熬很浓的浓茶,再倒入打好的酥油中,加上盐巴,就可以喝一整天了。   有时候干活饿了,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肚子就饱了。   至于酥油,胡商介绍这是牛乳中的精华,近二十斤牛乳才能出一斤酥油,很是珍贵,不过酥油也很经用,每天切一小块打发,就可以冲一大壶酥油茶,够他们家喝一天。   沈丽姝越听胡商介绍越双眼放光,这酥油的提炼方法她咋越听越耳熟——不就是奶油吗。   是或不是,试试就知道了,于是离开的时候,他们不但带了几十斤牛奶准备回店里做奶茶,沈丽姝还顺走了胡商一小罐酥油。   她是打算出钱买的,奈何胡商性格豪爽,说他们不曾还价就谈成合作,是看得起他这个朋友,难得又喜欢他家乡的特产,那一点酥油就当是朋友送他们的见面礼了。   自己一个虚岁才十一的小女孩,居然成了五大三粗的草原汉子的朋友,沈丽姝觉得世界真奇妙= =   牛奶事件总算是圆满解决,没有麻烦了,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依依不舍告别了急着回去复命的柳大哥,就回到店里热火朝天搞研发了。   牛奶事件总算是圆满解决,没有麻烦了,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依依不舍告别了急着回去复命的柳大哥,就回到店里热火朝天搞研发了。   最棘手也最关键的奶源问题解决了,其他都是小意思,沈丽姝终于放开手脚,在奶茶小哥宋向民和张小松的帮助下,当天中午就火速推出新品奶茶。 第109章   珍珠奶茶。   因为是突如其来的上新, 不只顾客们措手不及,沈丽姝他们自己准备也没有很充分,简简单单一壶奶茶, 里面什么花样都没来得及添加。   但简单不代表敷衍, 沈丽姝还是用心煮了的,给鲜牛奶杀菌的过程中加入杏仁和糖去腥, 等牛奶煮好, 她还让小伙伴都尝了一遍,确认喝不惯奶的都觉得味道还行,没有了难以接受的腥膻味, 沈丽姝才放入了适量的茶叶。   等茶叶泡开, 奶茶也大功告成了。   这回再试吃, 评价味道还可以的小伙伴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不但惊为天人, 还忍不住追着问沈丽姝这是为什么。   “太神奇了, 牛乳里面加了茶, 味道完全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奶茶我可以喝一壶!不过姝娘真的没有在里面加别的吗?”   “对啊, 上午咱们喝的酥油茶,不也是相当于牛乳和茶叶煮的?就是放盐和放糖的区别,为何跟咱们家的味道天差地别?”   沈丽姝笑眯眯, “因为酥油茶跟咱们的奶茶用途不一样,胡人喝酥油茶是为了补身子,好不好喝是其次, 人家喝习惯了也就觉得好喝了, 就像你们, 会觉得饭菜难吃吗?”   其他人纷纷摇头不会, 只有徐力这个傻狍子说实话,“以前不会,但我现在觉得没有肉的饭菜不好吃。”   沈丽姝:……   她选择无视小表弟的拆台,继续愉快的装逼,“目的决定结果,咱们家奶茶追求的就是一个好喝,最好让男女老少都能觉得它好喝,所有的流程都在奔向这个目标,那它就只能变好喝了。”   “等冰镇过后,味道还会更好的。”   宋向民说:“我觉得热奶茶也好喝。”   沈丽姝点头:“是,天冷了给顾客上热奶茶,好喝还御寒,夏天就上冰的,这个一年四季都能卖。”   徐虎迫不及待的搓手问:“姝娘,快到开门的时辰了,待会就给顾客推荐吗?”   “可以,你们告诉顾客,中午消费满六十六文,免费送一份奶茶。”   “免费?”小伙伴们难以置信,以捞钱为乐的姝娘竟然不要钱了,变化之大令人害怕。   沈丽姝也不在乎大家调侃的目光,继续宣布,“这个是原味奶茶,之后还会推出其他口味,中午的新品活动,达到消费也只会免费赠送一份,想续杯就要花钱了,老规矩,冰镇原味奶茶是八文钱一壶,今天活动一律六文。”   小伙伴们闻言纷纷欣慰点头,这才是他们认识的姝娘,同时也摩拳擦掌、信心满满:“那么小一壶,咱家的顾客怎么会够喝,肯定都要续杯的。”   沈丽姝眉开眼笑,“那就要提醒他们数量有限了,对了,即便消费不满六十六文,想试吃新品,同样也可以享受六文一壶的优惠价。”   小伙伴们便干劲十足的去大堂营业了。   顾客们对他们家的新品也一如既往的捧场,尤其是了解老板尿性的老顾客,听到数量有限四个字,DNA就动了,张口就道,“先帮我们定一壶那什么奶茶……什么,满六十六文免费送奶茶,不满消费是六文一壶?无妨,先定下这个,不够赠送条件,我们自己付钱就是了。”   人类的本质是跟风,在老顾客的带动下,顾客们都还不知道新品具体什么样,沈丽姝准备的一百份奶茶就一售而空了。   十二点以后进店的顾客,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先到的人,在那各种炫耀他们抢到的奶茶如何美味,惊为天人。   那点错过美味的遗憾失落情绪,开始无限放大,化成强烈的不满,最后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如每次上新一般,又开始了满世界道歉之旅——   “是是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次新品准备也不够充裕。”   “晚上还有没有?有是有,只是因为牛乳有限,晚上的数量也不会很多……”   “那以后都这么少、要顾客天天早起来抢?当然不会,明日起我们会尽可能多备些货,争取让真心捧场的顾客都能喝上奶茶。您放心,奶茶与果茶不同,这个一年四季都会有的。”   忙忙碌碌的一天又过去了,打烊后并收拾店里后,大家雷打不动的盘账,虽然不停地向客人道歉解释,让小伙伴们有些口干舌燥,但每个人疲惫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容,时不时抬头去看算账三人组——沈丽姝,张彬和宋向民。   张彬如今打算盘的熟练度,都快赶上几十年的老账房,算珠被他拨得劈啪作响,沈丽姝则左手扶纸、右手姿势标准的拿笔,把他和宋向民核对无误的数字一项项记录下来。   沈丽姝一边记一边欣慰的总结,“本来最近的七八天,店里收入都很平稳,没什么大浮动,然而今天中午比昨天中午的收入高出六七百文,晚上差距更大,抛开雅间的收入,光是一楼和二楼就多了三贯多!我也留意了下,排队的顾客也明显增加,估计有些不打算来的顾客,听到咱们家又上了新品,又改变主意乘兴而来了。”   可惜大部分人乘兴而来,最后又败兴而归,因为按照晚市的客流量算,进店喝上奶茶的最多三成。   徐力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小声嘀咕,“表姊还笑呢,我看很多顾客没喝上奶茶,是真的特别失落,明儿过来要是又吃不上,他们真要闹了。”   沈大山也说,“力子说的没错,很多客人结账离开还要还要抱怨呢,说他们明儿还来,再吃不上奶茶就不走了。”   营业期间,负责后厨一切杂物的沈四伯没事从不轻易上大堂,怕自己笨手笨脚的给孩子们添乱,因此他只知道今天很热闹,却不知道是这个热闹法,听了难免担心,又有些不解,“为什么呢,以前上新品也备货不足,没见他们有这么大反应?”   沈丽姝分析说:“是因为奶茶比其他冷饮的味道更浓郁吧,虽然大部分顾客都没赶上,但咱们晚上还是卖出去了一两百壶奶茶,这些客人喝奶茶的时候,那么霸道浓郁的甜香味,应该能飘满了整个大堂。闻着那么香甜诱人,但凡爱甜食的,谁拒绝得了这份甜蜜?”   沈大柳补充,“奶茶香味可不止飘满了大堂,外面都有人问的。好多顾客其实不知道咱们有新品,毕竟没有提前告知,可有些经过路口一闻香味,就知道又有新品,就有些人改变选择来咱们家排队了。”   等他们搂着口水排完长队进来,得知奶茶已经卖完了,内心怕是有一万句mmp要讲。   徐虎总结,“所以明日要是数量不提上来,顾客真的会闹。”   沈丽姝:她有个作死的想法……   算了还是不说了,迎着小伙伴们不是很有底气的神情,淡定的装逼道:“没事,已经谈好了,明天三伯或四伯你们谁陪二舅去拿牛乳,跟金老板商量一下,能给咱们五百斤是最好的。”   金老板就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作为胡人,他的本名又长又拗口,还很不好记,为了方便做生意,金老板来汴京不久后,就给自己改了个汉名——金多多。   如今生意做大了,认识的都尊称他金老板。   沈丽姝很欣赏这种简单粗暴的取名风格,甚至跃跃欲试也想给自己取个艺名,比如“富婆”?   不过避免被爹娘混合双打,她还是把这个直白大胆的想法搁置,一脸正经说起了正事。   小伙伴们都没发现她认真脸背后的搞笑女真相,被点名的沈三伯更是积极举手,“我去,我陪徐二跑一趟。不过姝娘,这次确定不会再出岔子了?上回也是谈得好好的,第二天就变卦了。”   他也不是不相信姝娘的实力,实在是这次一波三折的,终于明白了汴京的水很深,他们把握不住这句话代表着什么。   其他人底气不足,也是因为这个,都快被搞出心理阴影了。   只有沈丽姝信心满满,依然满怀阳光,“不会,这次有程公子出手相助,还让柳大哥亲自陪咱们去谈合作,不看僧面看佛面,幕后的人对付咱们易如反掌,但是总不能为了咱们这种小角色,跟程公子对上吧?不值当。”   小伙伴们总算被她的自信感染了,纷纷放下心来,话题在程公子的感激和他的身份上歪了会儿,沈丽姝眨着大眼睛装傻充愣,毫无违和感,讨论未果于是又回到了正题,张彬拿着账本感叹道,“今日说是优惠活动,其实卖奶茶也赚了四五百文,差不多收回了牛乳、茶叶和糖的成本,我算是知道姝娘为何坚持不懈,排除万难做奶茶,稳定下来后,这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比那些水果茶、糖水赚头都要大。”   宋向民说,“这奶茶不但赚头多,制作起来也非常简单,有手就会。”   沈大路有些担忧:“那岂不是别家也很容易学会?”   沈丽姝想了想,说:“被模仿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咱们可以给不劳而获的店家增加一些模仿难度。”   “怎么增加难度?”   沈丽姝提高被模仿难度的做法,就是增加口味,在学生党中风靡一时珍珠奶茶和仙草奶茶必不可少。   感谢劳动人民的智慧,沈丽姝不知道奶茶小料中的烧仙草和爱玉具体都是什么,但他们大汴京啥都有,白凉粉黑凉粉冰粉各种解暑神器,推出奶茶之前就想好了,要用黑白凉粉冒充烧仙草和爱玉。   正好陆续有小贩出来卖凉粉了,直接买现成的,都省了煮凉粉的过程。   不过珍珠芋圆可就不能偷懒了,卖得好这个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沈丽姝很重视,第二天上班前,先拉着宋向民和张小松跟她去街上,买了葛粉、红糖和南瓜回去制作芋圆和珍珠。 第110章   王武或成最大赢家。   新口味的开发同样顺利, 用葛根粉代替木薯做的珍珠和芋圆,口感不能说和沈丽姝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也算Q弹有嚼劲。   最受小伙伴们欢迎的还得是珍珠, 因为制作过程中加入了自带焦糖香味的红糖水, 嚼起来甜滋滋,跟冰镇过的奶茶简直绝配。   一口珍珠一口奶茶, 让第一次喝珍珠奶茶的小伙伴们简直欲罢不能, “这珍珠起初吃起来也不是很甜,但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后面越嚼越香甜, 越嚼越想吃。”   沈丽姝骄傲表示, “这就是奶茶的魔力, 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虽然小伙伴们多数沉迷珍珠奶茶无法自拔, 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其他几种口味也是有人欣赏的, 徐二舅就对仙草奶茶赞不绝口, “姝娘怎么想到往奶茶里放凉粉的?说真的, 二舅小时候就不爱凉粉, 因为你姥舍不得加糖,让我总觉得凉粉就是药,虽然不苦, 可它也不好吃啊,于是家里一煮凉粉我就往外跑。但是这凉粉放进了奶茶里,那种吃药的感觉完全没有了, 反而爽滑可口, 和甜甜的奶茶一起送入嘴里, 可好吃了, 比单吃奶茶还香,这个凉粉,哦不,仙草奶茶,我可以吃一锅!”   沈丽姝就喜欢听大家的吹捧,笑眯眯讲解道:“我也觉得它俩相得益彰,口感爽滑的凉粉为奶茶增添了风味,若有顾客不爱甜食,仙草奶茶中的凉粉正好能综合甜度,喝起来清爽解腻,对了,天热加上烤肉,容易让顾客上火,若是搭配一盅仙草奶茶,正好降燥祛火,对身体有益无害。”   小伙伴们立刻打起精神抄作业,“嗯嗯,奶茶和凉粉相得益彰,风味绝佳……清爽解腻还能降燥祛火……怕上火的都可以来一盅仙草奶茶。”   画完重点,徐虎才转头问,“姝娘,仙草奶茶跟先前的糖水枇杷和冰点杨梅一样只能按盅卖吗?”   沈丽姝:“是的,除了原味奶茶有大份,其他加了料的都只有小份,不过奶茶成本不如杨梅,价格也便宜些,三文钱一小盅就差不多。”   宋向民想了想,问,“之前的杨梅冰茶,如今的蜜桃冰茶,都常有下人拎着茶壶过来提主人买回家,那奶茶也这么卖吗?”   沈丽姝点头:“当然可以,金老板都说了牛乳不够随时找他,那咱们自然要尽可能满足顾客的需求。”   不让打包的奶茶奶莫得灵魂。   沈大金高兴的道,“这下可好了,又有一大笔收入!”   听到赚钱的话题大家都很兴奋,热血沸腾投入进新一天的搬砖工作中。   而今天也确实比以往都更忙碌些,因为还是有很多老顾客,被他们家的限量销售搞怕了,担心迟了又赶不上新品,有钱有闲的一部分人,索性踩着上午营业的点就来了,坐下的第一件事点奶茶。   听说他们今天准备的份量充裕,还开发出了各种口味供人选择,力求满足所有顾客的需求后,更是眉开眼笑的让工作人员给介绍,“你们说的这些珍珠、芋圆和仙草都有的,不会吃着吃着又卖完了吧?备货充足就行,先给我来一份你们家的招牌奶茶,招牌是珍珠啊?好,就要珍珠奶茶。”   新品的成功推出带动了整个门店的销量,连带着各部门都忙得人仰马翻,平时两点左右他们都收拾完,并吃饱喝足准备开始午休了。   而今天同样的时间,沈丽姝却还在和小伙伴们在二楼忙着盘账。   他们每天晚上当然都会仔细盘账,但晚上工作量大,有时间的话,中午的可以先整理出来,就能节约一些时间。   何况今天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晚上的工作量可想而知,现在能减轻一些是一些。   整理好账本,沈丽姝拿起来粗略扫了几眼,笑道:“二舅说的还真不错,店里卖得最好的是仙草奶茶。”   徐二舅立刻凑过来围观,其实并没有细看,忍不住美滋滋道:“我就说吧,仙草奶茶和烤肉是最配的,就着降火的凉粉,烤肉都能多吃两串。”   徐力不是很服气,“珍珠奶茶那么好吃,而且就咱们家有,别无二家,怎么会卖不过仙草奶茶?”   张彬笑着解释道:“姝娘只说在店里吃的顾客,点仙草奶茶的最多,但今儿好几位贵客,都叫阿武跑腿送珍珠奶茶去他们府上给女眷们尝尝鲜,给了不少跑腿费,这么算,还是珍珠奶茶更赚些。”   是的,奶茶的打包业务还没发展起来,外卖倒是异常火爆了。   只是说到外卖,王武他弟王功忍不住看了眼楼下,担心的说:“我哥给最后一位雅间的贵客送奶茶去他们府上,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沈丽姝正想说要是开饭的时候王武还没回来,就得去她爹那儿报案了,送外卖一个多小时明显不正常。   不过她才张了张嘴,楼下就传来了沈四伯和王武说话的声音,“怎么去这么久?看你跑一头汗的,快去楼上喝点水缓一缓。”   王武也没客套,“嗯嗯,那四舅我先上去了。”   话未落音就传来了咚咚咚上楼的声音,沈丽姝和小伙伴们都很关切的围了上去,拥簇着满头大汗的王武坐下,倒茶的倒茶,递帕子的递帕子,看他缓了口气,才有人迫不及待问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耽误一个多小时。   王武享受着大家的嘘寒问暖,满是兴奋的说,“你们不知道,原来方才叫我跑腿的贵客,是镇远侯府的四公子,奶茶也是送去镇远侯府上。我以为送到门房就可以回来了,不想候府下人特别讲究,竟让我进了候府的后门,还说要去后院向夫人太太们禀报,可能侯夫人会想见一见我,叫我稍等片刻。”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一下都被他的故事吸引了,聚精会神听着,连负责回家提饭的沈大路几人何时回来的都没发现,都以为王武接下来要讲他在镇远侯府的所见所闻,没想到他话锋一转,“不过想也知道,金尊玉贵的侯夫人,哪来的功夫见我这种小人物?等了近两刻钟,进去禀告的下人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位穿戴讲究的中年妇人,听说是候府后院得脸的管事嬷嬷,姓张,张嬷嬷问了问咱们店的一些事情,然后说是他们主子给的赏赐。”   说着掏出怀中的荷包打开,是一块做工精致的银元宝。   虽然小伙伴没能给他们讲一讲传说中的王公贵族府邸是什么模样,可是这一块元宝目测就有十两重,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大家纷纷上手掂量着银子的重量,然后给王武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这一单就赚了两笔钱,晚上发工钱提成,阿武肯定是最多的。” 第111章   正确的撸串方式。   沈丽姝听到小伙伴的遭遇后, 倒是来了灵感,“阿武哥,那位张嬷嬷有没有说过侯府的女眷对咱们家奶茶的看法。”   看着桌上的银元宝, 王武下意识脱口而出:“应该是喜欢的, 要不怎么无缘无故打赏这么多?”   说完还是认真回忆起来,“我记得张嬷嬷出来的时候, 好像是说夫人小姐和少爷们都挺喜欢奶茶的, 所以叫她来打赏。”   沈丽姝满意的点头,“候府的家眷喜欢,其他人应该也不会讨厌。阿武哥, 午休过后你再跑一趟, 给齐叔叔和秦叔叔家也送些奶茶, 请他们都尝尝鲜。不过秦叔叔家里小孩多, 需要的份量大, 到时候四伯陪阿武哥一块去吧。”   对于沈丽姝突如其来的提议, 小伙伴们都表示支持, 王武和沈四伯更是积极保证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只有沈大路试试惦记着给他带来第一桶金的程公子, 一有机会就要提醒,“姝娘,秦大人和齐孔目都帮了咱们不少, 请他们尝尝新品理所应当,只是程公子也没少关照咱们,他那里不表示吗?”   沈丽姝摊手, “我也想表示, 可是你们谁知道程公子家住哪吗?”   人家一句话, 就把他们上新遇到的阻碍扫得干干净净, 连附近商家们都对他们前所未有的热络起来,这么好用的金大腿,谁会不想抱呢?   沈大路:……   看着堂哥和所有小伙伴们面面相觑的样子,沈丽姝不为所动的想,榜一大佬连真实姓名都捂得严严实实,他们能知道他的家庭地址就有鬼了。   不过看他们失落够了,沈丽姝也善良安慰了几句,“也不用这般失望,还是有些感谢程公子的机会,他上回答应以后咱们家,提前让人知会一声,这样咱们就能准备更好的东西招待他了。”   徐虎立刻心领神会,“到时候是不是可以请程公子尝尝咱们的拿手好菜,烤鱼和烤羊排?”   沈丽姝给他点了个赞,徐虎更是激动的摩拳擦掌,“到时候我来为程公子掌勺。”   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王武不甘寂寞的插嘴说:“姝娘,下回程公子过来,可以问问他家住哪,方便的话,以后有新品就可以给他送一份。”   沈丽姝:“好的。”   虽然榜一大佬来他们这属于微服私访,告诉他们真实住址,就等于自己扒了“程公子”的马甲,正经人应该干不出这事。   但是万一呢?梦想还要是要有的,问一句又不要钱。   沈丽姝还是愉快接受了小伙伴的提议。   外卖话题到这里也告一段落,回去提饭的小伙伴把热腾腾的饭菜送过来了。   是的,也就刚开业那阵子,沈徐氏被他们突然改变的作息弄得措手不及,让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吃了一段时间冷饭冷菜,后来她摸清规律,专门在店里午休前开火做饭,让沈丽姝他们吃上热腾腾的新鲜饭菜。   只是这样一来,沈徐氏一天就要烧好几次火、做好几顿饭,毕竟沈爹还是十二点左右准时下班回家吃饭,一日三餐到了沈徐氏这里,就成了一日五六餐。   不过后来也慢慢解决了这些问题。   沈徐氏开始接受沈丽姝的建议,把洗衣服这部分工作,外包给了巷子里两位出了名手脚麻利爱干净的大妈,她只需要负责验收成果,工作量瞬间减轻一大截。   之后沈丽姝和小伙伴又隔三差五表示抗议,他们每天忙到一两点才能吃午饭,辛苦得很,早餐不但要吃饱,更要吃好,就喝几碗粥的话,不到一个时辰就消化得干干净净,大家伙饿着肚子干活,太可怜了。   这也是合理诉求,沈徐氏不可能不同意,于是从换着花样给他们做早餐,渐渐变成换着花样给他们去外面买早饭,肉包子饺子油条面条配粥,等巷子搬进来一家卖豆腐的邻居后,就成了一三五熬粥,二四六打豆浆。   现在更是有条件了,沈丽姝认为那些豆浆白粥,都不如他们回店里煮牛奶喝,她娘早上彻底不用开火,连带着她爹也开始和同事们结伴去外边解决早餐,碰到好吃的摊子或者早餐店,还能回家分享给他们。   正是因为清闲下来,沈徐氏才有心思和精力,掐算着时间给他们准备热腾腾的饭菜。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搬了半天的砖,坐下来就着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努力扒菜,今天的午餐是两荤三素,荤菜有红烧肉和小炒鸡肉,素菜中有一道他们都很喜欢的鸡蛋炒韭菜。   相对用餐人数来说,五道菜是寒酸了些,但是份量十足,终于可以敞开肚子吃肉,还是很幸福的。   大家吃得香喷喷,再睡两个小时起来,满血复活,又是一条搬砖的好汉。   这天的小伙伴们工作依然积极,心里都惦记着发工资的大喜事,也仍然有条不紊完成了打烊前的准备工作,然后聚集到老地方开始盘账。   统计的结果让大家都很惊喜,这个月KPI完成度百分之两百,所以给大家的奖金提成也再创新高。   最令人期待的王武,并不是这个月收入最高的那一个,因为大家忘记了两位升职加薪的小伙伴,徐虎和沈大柳工作认真负责,为了事业连休息时间都不要了,这个月的优异成绩也离不开他俩的努力,但凡有脑子的老板都不会亏待有能力的打工人,于是俩人光是提成,就超过了好些人的当月总收入。   于是徐经理成了最大赢家,他林林总总的奖金补贴加起来,差一点就超过五十贯了,把大家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徐虎自己也一脸恍恍惚惚的盯着工资单,好半晌才接受自己月入四五十的设定。   当然王武也不差,他到手工资也超过了三十贯,是除领导层外第一人,已经兴奋得在那手舞足蹈了。   沈丽姝这个月因为忙着研究新品,心思没放在招待顾客上,虽然基本盘还在,但是跟已经开始各显神通的小伙伴们比起来,她的提成就偏低了。   倒也不至于垫底,新来的沈三伯和张小松六人才是垫底的,把本店可以遥遥领先的平均工资拉到了二十贯的水平。   不过当事人并不在意,搂着远超预期的工资上蹿下跳,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大家都很满足,沈丽姝也不那么在意个人业绩,因为给小伙伴们发完工资奖金,仍有足足一千五百两利润,她个人独占七成,就是一千零五十两!   短短两个月,已经差不多收回成本,剩下的都是纯赚,沈丽姝觉得她才是最应该手舞足蹈、欣喜若狂的那个。   但她非但没有喜形于色,还在那给情绪已经很兴奋的大家画饼,“看到表哥和大柳哥了吧?升职加薪,大家都能走上人生巅峰。”   小伙伴们:……   时间一晃进入六月,酷暑正式来临,沈大路他们终于见识到了城里人多会玩,大街小巷卖冰的商贩如雨后春笋般,仿佛一眨眼的时间都冒出来了,有些人还会挑着担挨家挨户叫卖,坐在家里就能吃上冰,可方便了。   那种推着满满一车冰块堆成小山的大场面,他们也见识过,有些人专门运到他们这条街来交易,应该是因为这里的老板们都比较财大气粗,运多少车冰都能消耗掉。   沈丽姝本来也跃跃欲试,一问价格还是默默溜了,虽然她年纪轻轻就达成了月入一千的伟大成就,听到冰块的报价依然有种不配的感觉。   还是踏踏实实硝石制冰吧,天然冰箱也挺好的。   不过他们的奶茶推出很及时,刚上新那几天的热度还不算夸张,六月中旬才是爆发期,每天进店买奶茶的顾客络绎不绝,三五百斤牛奶也不够用了,沈丽姝特意去和金老板商量了一下拿货方式和数量,上午拿三百斤,下午再拿三百斤,这样更能保证牛奶的新鲜度。   跟势如破竹的奶茶相比,沈丽姝那天兴致勃勃从金老板那顺走的酥油,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她以为按照金老板的介绍,打发后的酥油就是她所熟悉的奶油,事实上它俩的状态确实很像,但味道却不尽相同,可能酥油在制作的过程中没有去腥,所以打发后加入蜂蜜,奶油中的奶腥味仍然挥之不去,不管是用来做奶盖茶,还是做酥油泡螺,味道都差了点。   按照她想象中的推出奶油水果小蛋糕就更更不合适了。   沈丽姝偷懒的路子被堵死,想赚这份钱,就只能另想办法把真正的奶油弄出来。   但是那个工作量就太大了,再来六百斤牛奶也不够她造的,成本太过巨大,她毫不犹豫选择了放弃。   毕竟奶茶已经大获成功,保守估计,六百斤的牛奶,能为他们带来高达二十贯的营业额,加上其他饮品和小菜,每天随便卖卖就有二三十贯的净利润。   老话都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十全十美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也要学会适当的放弃,于是沈丽姝果断放弃甜品的开发,内心并不觉得多可惜。   唯一要说郁闷的,就是她当初对榜一大佬吹出去的牛逼,没法兑现了。   这也是因为她当时把话说得太满,不但要请他喝奶茶,吃大餐,还要完美复刻春风楼的招牌酥油泡螺。   自己吹出去的牛逼,跪着也要装完,时隔大半月,接到“程公子”要来光顾的通知,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提前准备起来,搞了牛肉串羊肉串和一盘烤鱼,然后硬着头皮把重口味版的“酥油泡螺”送上去。   只不过在对方好奇品尝之前,沈丽姝及时阻止道,“这酥油泡螺看着像那么回事,其实跟春风楼的相去甚远,您看看就行了,委实不必亲自品尝,想吃酥油泡螺可以让表哥替您去春风楼买。”   “程公子”可疑的沉默了几秒,无语的问:“不能吃?”   “能吃,只是味道一般般。”   “那为何还要端上来?”   沈丽姝还挺理直气壮,“之前答应过您的,当然要做到了。”   她自己信誓旦旦说能做酥油泡螺,就要让大佬看到她的努力。   “程公子”:……   最后,大佬还是一边喝着珍珠奶茶,一边愉快原谅了她。   这时,小伙伴们也把专门为大客户定制的烧烤送上来了,一盘烤鱼就占据小半张桌子,其他位置也被羊肉串牛肉串五花肉串和时蔬小菜摆满了,他一个人就吃出了高朋满座的效果。   沈丽姝吸溜着口水,拿着干净的碗筷正要上前帮大佬拆肉,毫无预兆接到了来自大佬质朴的关心:“你们吃了吗?”   吃什么?沈丽姝没问出来,精致的小脸上却写满了对这个问题的疑惑。   直到“程公子”低头看了看满桌香气扑鼻的珍羞美味,她才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没有,这些都是为您准备的。”   沈丽姝也不算说谎,他们得到通知匆匆赶去买肉的时候,牛肉和羊肉已经没多少了,还是托了林大舅的关系,才买到几斤适合做烤串的牛羊肉。   有钱也实现不了牛羊肉自由,自己最多吃吃烤鱼过瘾,他们后厨也确实备着两条大草鱼,不过要等到午休的时候才能犒劳自己。   所以她才会没出息的对着一桌子牛肉串羊肉串流口水。   大概是被他们的用心感动了,大佬第一次发来用餐邀请。   沈丽姝承认她心动了,但还是努力抵制诱惑,“不用不用,您是贵客,我怎么好跟公子一起用餐。”   “程公子”微微蹙眉,看着满桌美食颇为苦恼的样子,“你们准备得太多了,我一人也吃不完。”   哇,这个时代的贵族觉悟这么高吗,居然也会怕浪费食物?   沈丽姝很想保持怀疑,但还是没抵制住羊肉串牛肉串的诱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坐在了大佬下首,甚至自带餐具——她手里还拿着要给大佬拆肉的碗碟筷子。   “既然公子盛情邀请,我就不客气了。”沈丽姝愉快落座,倒也没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很贴心的问,“需要我帮您把烤肉拆下来吗?”   “你们平日都怎么吃烤肉的?”   一聊这个沈丽姝更热情了,当下就拿起一串烤肉亲身示范,“我们平日都不用碗筷,就这样拿着签子直接吃,一口一串……哦不,今儿的牛羊肉串得很大颗,可能需要多来几口才能吃完。”   说话间,沈丽姝咬啊呜一口咬下两块牛肉,烧烤经验最丰富的徐经理亲自掌勺,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牛肉粒被烤得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还有汁水,和着孜然花椒辣椒和芝麻的香味在嘴里爆开,简直人间美味,沈丽姝享受的眯起了双眼,转头看向隔壁“程同学”。   她倒也还记得餐桌礼仪,咀嚼食物时不能开口说话,所以疯狂用眼神邀请对方跟她一起快乐撸串,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人跟自己一起撸串,才是双倍的快乐。   可惜隔壁“程同学”实在不是个好学生,都学着她的样子拿起牛肉串,却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俊眉微蹙的看看她,又看看手中,一副无从下口的样子。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自带优势,手里拿着接地气的烤串,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但她现在需要的不是高岭之花,而是能一起快乐撸串的小伙伴,不然她坐下来陪吃也莫得意思啊。   沈丽姝捉急的咽下口中食物,还象征性的擦了擦嘴角,才开口安利,“真的可以试试这样吃烤肉,很香的,而且侍卫大哥他们都不在雅间里,您委实不必拘束。”   她这话倒也不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而是很确定她撸起串来形象全无,大佬根本不用担心在她面前会失了风度。   就是不知道“程公子”是怎么理解的,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采纳了这个建议,低头克制的咬了一粒牛肉,在嘴里细嚼慢咽。   他这个样子明显还是放不开,不过跟以前比,已经是很大一个进步了,沈丽姝宛如老母亲般欣慰的看着他,“这样是不是更有意思?”   “咳咳。”对方颇为矜持的点点头,“不用管我,请自便。”   “嗯嗯,我是不会客气的。”   “程公子”:……   这顿饭沈丽姝吃得很满足,不但达成了和天潢贵胄共进午餐的一大成就,并且还教会了这位宗室贵族正确的撸串方式,沈丽姝内心充满了成就感,都可以吹一辈子了! 第112章   买房计划提上日程。   烧烤店六月份的业绩又双叒叕打破纪录, 这一次沈丽姝的分红加工资突破了一千三百两。   已经是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数字。   不过看看那些每天络绎不绝、就算不撸串也要打几壶奶茶回去慢慢喝的顾客,这个数字倒也可以理解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再一次引领京城风尚,大街小巷都跟风卖起了奶茶。   而顾客们也跟他们以往的新产品一样, 有点追求和家里的汴京人民, 仍然只认准小郎君家,无论撸串还是奶茶, 小郎君才是最正宗的。   而且奶茶容易模仿, 想跟他们一样做大做强却没那么容易,因为这个时代人们没有喝奶的习惯和条件,对牛奶的腥味很敏感, 因此想要做出让汴京人民接受并真香的奶茶, 第一步就要给牛奶去腥。   在没有各种功课教程的年代, 这已经是一道门槛。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偶尔也会关注对家, 比如听说谁家的奶茶比较受欢迎, 他们就会假装顾客去买几份回来尝一尝, 一起讨论对家的优劣点, 有没有值得他们自己学习或者警惕的地方。   毕竟这是没有商业保护法的时代, 即便被全城跟风, 也没办法替自己找回公道,沈丽姝只能选择利益最大化,从对家吸取经验总结教训, 让他们成为自己进步的基石。   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欣慰,满京城大大小小几十上百家店子或摊贩在跟风卖奶茶,汇聚了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然而能为牛奶去腥的商家, 也只是凤毛麟角。   当然了, 能做到这点的两三家, 生意也很不错,比不上沈丽姝他们日进斗金,但也足够让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这也只是第一步,小郎君家的奶茶能让大人小孩都欲罢不能,珍珠芋圆凉粉等小料功不可没,尤其是珍珠和芋圆,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把后厨护得滴水不漏,外面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说各种各样想打听消息的人了。   珍珠和芋圆的做法,至今仍是不传之秘,即便劳动人民再善于思考学习,没有个三五年,估计也研究不出这里面的秘密。   于是靠着这手绝技,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过上了每天收钱收到手软的幸福生活。   安逸的生活使人咸鱼,沈丽姝这段时间没再绞尽脑汁研究新品,美其名曰要巩固奶茶市场,但事实上,她正在沉迷清点小金库,无法自拔。   开店三个月,沈丽姝的小金库前所未有的丰盈起来,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她竟然攒了足足三千两银子!   也是这段时间忙着上班搬砖,没什么机会出去挥霍,沈丽姝最大的一笔花销,还是在四月底给自己的房间装修,吭哧吭哧努力花钱,一看账单也都不到一百两。   就这么一边开源一边节流,一不小心又成了富婆。   富婆姝娘扒拉了一下存款,发现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好像都不用等到明年,她最迟年底,就会有钱买大别墅了!   不过在将别墅计划提上日程前,沈丽姝先休了个假,陪着爹娘回镇上看望长辈和小朋友们。   一恍神,冤种弟弟被他们的先生拎回去读书,已有三个多月了。   近一百天没见,虽然徐二舅隔三差五,就能从老家捎来小哥俩热情洋溢的信,并且随着哥俩的文化水平加深,写信风格越来越唠叨,什么鸡毛蒜皮要学给她,完了疯狂催她回信,信里催不够,还要让徐二舅帮他们手动催稿,弄得沈丽姝烦不胜烦。   但她嘴上说着冤种,这么久不见,心里还是挺想念的,所以父母一问要不要和他们一块回镇上,沈丽姝二话不说就去找小伙伴调休了。   沈丽姝还是老板,不过她这个老板的目标却是当甩手掌柜,好不容易培养起了小伙伴们独立行走的习惯和能力,店里的大事小事她开始逐渐放手,有关休假等人事安排都是徐虎和沈大柳在负责。   他俩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沈丽姝也很乐意当被安排的老板,报备完了就开开心心跟父母回老家。   回家的路上又是大包小包,不过这次沈丽姝没来得及花钱,都是她娘给准备的,除了照例给老人的补品、大弟二弟的日用品、林举人他们家的礼物和一些点心零食外,同样发了财的沈徐氏这次还带了一份厚礼,给娘家婆家人各准备了两匹料子。   出城的路上,沈徐氏还在那儿自得,“我准备的那两匹料子,爹娘和兄嫂们必然很欢喜,如今家里孩子们是不缺新衣裳,可大人都还舍不得花钱,更何况是让他们自己掏钱买这么好的料子,他们见了咱们准备的,怕是要乐得走不动路了。”   沈丽姝毫不吝啬给她娘竖了个大拇指,“我娘做事就是大气,一派当家太太的风范。”   沈徐氏自个儿提这茬,本就存了点自卖自夸的心思,被自家姝娘一吹彩虹屁,她反倒端起来了,嗔了沈丽姝一眼,“别给我戴高帽,哪就当家太太了,没得叫人听笑话。我如今这么大手大脚,还不都是你怂恿的?”   沈丽姝举手投降,“娘分明是有钱了气派了,待人接物越发敞亮大气,街坊邻居、我爹外边那些朋友家眷们,都对您赞不绝口呢,大手大脚能有这好名声吗?”   她娘这爱听好话、喜欢好名声的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沈丽姝一语中的,沈徐氏再也绷不住笑了,再看贴心的小棉袄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欣慰慈爱之情溢于言表,尽情表扬道:“姝娘如今也很好,总算不乱花钱了,你再接再厉。既知道赚钱辛苦,就该好好珍惜,往后还想填添置什么,只管跟爹娘说,我们帮你参详参详,若是值得添置的,爹娘自会把钱掏了,还不用你个小妮子养家糊口。”   沈丽姝:“嗯嗯。”   等她静悄悄憋个大招。   沈徐氏不知道她闺女的心思,只觉得姝娘果然如大家说的,长大了懂事了,乖巧又贴心,家中事事顺遂,再没什么不满足的,徐女士舒心的笑了。   不过比起被沈丽姝乖巧表象迷惑的沈徐氏,抱着小儿子的沈家旺显然更了解他闺女的本性,闻言意味深长的看过来,“是了,姝娘这回没带礼物,大弟二弟恐怕要失望了。”   沈丽姝早有准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珍珠奶茶就是我送给弟弟们最好的礼物,想着他们会喜欢才做出来的。”   沈家旺:……   这么匪夷所思的借口,沈徐氏居然信了,很是感动了一番她闺女对弟弟们的宠爱之情,然后才关注到重点,“姝娘,既然是给弟弟们的礼物,怎么没从店里带一些奶茶过来?”   “天这么热,路途遥远,等咱们走到镇上,奶茶口感也不好了,我想着不如等大弟二弟回家去喝,反正过段时日他们也放假了。”   沈徐氏立刻又被放假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大弟二弟放什么假?”   “有个田假,听说是在地里最忙的时候,应该要到七八月以后了吧。”   沈家旺也点头:“国子监和大书院确实都有田假,不过私塾具体怎么安排,还要看先生的意思,待会去林举人家拜访,我再问问他。”   于是到了镇上放下东西,夫妻俩第一时间去了林家拜访。   沈丽姝这次没跟着一块去,主要她怕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又热情的拉着她打马吊,这回她娘也学会了,偶尔出去交际,扑克和马吊都玩得不错,她们四个刚好凑成一桌,以林家婆媳的瘾头,估计能拉着她们一直玩到启程回城之前,那她这趟回老家就白忙活了。   是的,沈丽姝愉快的跟着爹娘回老家探亲,除了关爱一下小老弟们外,还另有正事在身。   目送着爹娘离去的背影,沈丽姝就兴致勃勃邀请徐姥爷,“我想去看看辣椒和羊圈,姥爷同我一起去吗?”   徐姥爷闻言很是积极的拄着拐杖起身,旁边几个小徒弟赶紧过来搀扶,老人家骄傲摆手,“我们爷孙俩出去走走,不用照顾,你们在家帮忙烧饭,也好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你们的手艺。”   沈丽姝也笑着给几位远房堂哥表哥保证,“我会扶着姥爷慢慢走路的,兄长们只管放心。”   徐姥爷之前从侄孙中收了四个徒弟教他们厨艺,经过几个月操练,只有一个据说是吃不了这份苦,找个借口跑路了,剩下三个特别勤劳努力。   纵使有人天赋有限,看在他们的态度和血缘关系的份上,徐姥爷也愿意一直教下去。   而且他老人家一直认为,收徒弟,天赋一般没关系,够刻苦就行,能力那些都能慢慢培养,只有心性才是决定他们走多远的关键因素。   留下来的这三个徒弟,其心性就很让老人家满意,不骄不躁,埋头干活。   他带着他们给店里供应馒头和小菜,配方步骤全部倾囊相授,三个徒弟只管听他吩咐,从不向任何人透露供货的事;赚的钱徐姥爷象征性的分了一些给徒弟们当辛苦费,三人非但不计较数目是否公平,反而把大半收入贡献给了他们一家,隔三差五给家里带点米面鸡蛋,或是给几个孩子买玩具零食。   平日里,三人更是知恩图报,对徐姥爷和徐姥姥照顾无微不至,俨然把他们当自己的亲爷爷奶奶对待了。   将徒弟们心意看在眼里的徐姥爷十分欣慰,也借徐二舅的口把他们的表现统统告诉了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所以沈丽姝一看,果然跟徐二舅说的一样,也很为徐姥爷感到高兴,扶着老爷子去沈家的路上还感慨道,“二舅和表哥表弟被被我拉到城里去干活了,大舅虽在家中,可他工作也很繁忙,每日跟二舅一样早出晚归,怕是没法在姥爷身边尽孝。我先前还担心您和姥姥无人照料,如今看到三位兄长们这般孝顺,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徐姥爷满脸慈祥的看着外孙女:“你们只管在城里好好赚钱,家里的事不用操心。”   “好的。”沈丽姝乖巧点头,本以为老人家这只是一句叮嘱,不想徐姥爷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了,“姝娘,姥爷一直知道你是有志气的好孩子,比你爹娘舅舅和这些兄弟们加起来都强,以前说要带他们在城里发财,不到一年已然办到了,这之后可还有什么打算?”   沈丽姝一愣,她还以为问这个问题的会是她爹或是一起创业的小伙伴,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问她下一步计划的是徐姥爷。   这会儿,小伙伴们全都还沉浸在搬砖发财的快乐中呢。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沈丽姝这么感慨,在老人家慈祥又期待的注视下,也没有藏着掖着,诚实回答道,“其实我一直很想买个宅子,家里没有院子和水井,住着多有不便。”   徐姥爷眼睛一亮,“在你家附近买吗?那价钱可不便宜。”   沈丽姝点头:“最好不要离我家太远,这样我爹去衙门当值也方便。价钱不便宜也没办法,家里人多,弟弟们总有长大的时候,再过两年,现在的房子就不够住了,早晚都是要买的,早买早享受。”   “难为你一个孩子,还要为弟弟们打算。”徐姥爷感慨一句,接着话锋一转,“姝娘准备何时买宅子?也帮姥爷一起看看。”   沈丽姝:……   她以为生出她娘那么精打细算闺女的姥爷,多少会劝劝她脚踏实地,不要这么大胆冒进,结果老人家不走寻常路,非但不劝阻,还要跟着她一起买房。   看到外孙女眼底的惊诧,徐姥爷爽朗一笑,“很惊讶是不是?悄悄告诉你,姥爷这么多年也攒了些银子,既然进城买房,那些用不着的田地也可以卖出去,再找你表哥表弟凑一凑,凑个两千贯,在外城买个宅子,一家子搬过去住,也比现在方便。”   徐姥爷不用人教,天生就懂得置换的道理,眯着眼睛笑道:“姥爷不如你爹娘有福气,能有姝娘你这样出息的孩子,家中还有一大家子人,想进城生活只能一步一步来,先在外城定居,让你舅舅和表兄弟们再跟着你打拼几年,等他们成亲前,说不准有机会搬到内城去。”   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再也不是乡下泥腿子了。   “姥爷这般有远见,一定会心想事成的!”确定徐姥爷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心想跟她一样在京城买房,沈丽姝当然举双手双脚赞同,她掰着指头算了算,“如果姥爷跟我一块买房,咱们年底去看看,还有四五个月呢,到时候表哥表弟和大舅二舅,也能攒下大几百两银子……”   徐姥爷老当益壮,骄傲的指了指自己,“我也能赚一两百贯。”   “是,加上姥爷您的,那年前再赚一千两没问题了,不过您跟表哥表弟他们说好了买房的事吗?”   沈丽姝问的是有没有得到表哥表弟的同意,而没问她俩舅舅,徐姥爷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只是有这个念头,没想到姝娘这么快就要买房,还没来得及同他们商量,不过跟你大舅二舅粗略提过,你放心,日后当真要买房,房契写姥爷我的名字,但是你表哥表弟们出的银子也算在里头,不会亏了他们。”   沈丽姝确实放心很多。   徐姥爷愿意买房搬城里去住,对一起搞事业的大家都是件好事,徐二舅和徐林徐鹭都能全职上班了,徐姥爷他们的小菜和馒头也可以当天做当天卖,不需要路途遥远的运送,另外大舅母和二舅母要是愿意,也可以去店里当个保洁阿姨,工资待遇和小伙伴们一样,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给她打工,岂不是美滋滋?   只是徐姥爷家不像她家,她家买房沈丽姝一个人出钱,房契铺契都只会写她一个人的名字,产证清晰、无需扯皮。   可徐姥爷家里人多,要买的宅子搞不好比她的还大,比徐姥爷和大舅二舅三人,恐怕向天再借五百年也买不起汴京的宅子,哪怕只是外城,主力军还得看跟她一起发家致富的小伙伴们。   徐虎徐力哥俩也姓徐,这年头不讲究分家,家里要买房,他们掏钱本是天经地义,可是   要知道这里还有个奇葩的习俗,家产的百分之八十都分给长子,到时候徐虎徐力吭哧吭哧出大力气买房,轮到分家的时候,徐力大概就分走个厨房厕所,坑不坑爹?   哦对,店里的分红是徐虎徐力和徐林徐鹭四兄弟共有,可大房的长子只有徐虎,二房的长子是徐力,到时候家产都给他俩,徐林徐鹭俩小朋友才是真正的大冤种。   照这么分配,不止徐姥爷这个家要散,沈丽姝担心他们的生意也迟早要完,不得不多嘴问一句。   幸好徐姥爷没有一味的强调风俗传统,采用了她最喜欢的公平分配原则,沈丽姝放心了,满意了,给徐姥爷加油打气,“到年前攒个两三千两,姥爷直接在内城买宅子,位置不用太好,靠近城门关那边就有不错的宅子。” 第113章   一点微小的进步。   祖孙俩说起买房话题的就刹不住车, 越聊越投机,越聊越兴奋,一路有说有笑, 发现不知不觉间, 老沈家已经近在眼前,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徐姥爷还是及时收了话头, 脸上那顽皮轻松的笑容也转瞬即逝, 恢复了老成持重的大家长模样,由外孙女搀扶着,不紧不慢的跨入院门, “亲家公, 亲家母, 姝娘陪爹娘回来看咱们这些老骨头了。他们夫妻先去林举人家拜访, 姝娘心里惦记着爷爷奶奶, 早早就过来了。”   沈丽姝也配合露出了乖巧甜美笑容, 率先给长辈们打招呼:“爷爷奶奶, 大伯二伯, 伯母们好……”   大热天的, 农民伯伯再勤劳,也不会顶着大太阳去地里干活,人的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 为了保重身体,他们会调整工作时间,早上和傍晚出去干活。   因为还没到真正的农忙时节, 即便家里的壮劳力少了, 沈大伯和沈二伯两个好手, 加上四位吃苦耐劳的伯母, 他们每天早晚各干两个时辰,地里的活也忙得七七八八,白天就可以坐在自己屋檐下,一边乘凉休息,一边帮烧烤店削签子。   是的,对沈大伯等人来说,坐在家里削签子就是休息了,休息的同时还有钱赚,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他们都很满意如今的生活。   所以这会儿,除了那群不怕热不怕晒、风雨无阻也要跑出去玩耍的堂弟妹们,一大家子都整整齐齐的在院子里,听到徐姥爷的话,纷纷放下手中工作站起身相迎,沈奶奶更是喜笑颜开,“哎呀,方才还有乡亲过来说,远远看见姝娘和爹娘回来了,我们还在商量家里有什么菜呢,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徐姥爷悠然的在沈爷爷旁边坐下,大手一挥道:“别折腾了,都去我家吃吧,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跟着学了几个月,也是时候让他们练练手了。”   沈奶奶以前还有点跟亲家较劲的心思,但现在儿孙们都绑一块发财了,不管人前人后,他们两家人俨然亲如一家,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笑呵呵道:“行,那让孩子们在家里吃,我们几个大人去亲家家叨扰,顺便捉一只老母鸡去,正好前儿晒了点干蘑菇,这玩意儿炖鸡好吃,孩子们肯定喜欢。”   老沈家人丁兴旺,虽然称得上劳动力的都被沈丽姝薅走了,可沈奶奶他们跟前还有一串儿孙子孙女,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有了前面那群哥哥用武力镇压,底下的孩子们越发调皮捣蛋,沈奶奶可不敢带他们去老徐家搞破坏。   徐姥爷也爽快点头,“那我也不同你们客气,家里有鱼有肉,就缺一只鸡了,待会让我几个小徒弟去做,炖好后给你们家也送一碗过来。”   听到这话,几个伯母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她们还要在家照顾孩子们,多半是不能跟去徐家做客的,能从亲家那匀点荤腥给孩子们解馋,当然是最好的。   沈丽姝看着长辈寒暄,转头想去找堂姐妹们聊聊养殖的情况。徐二舅偶尔也会给他们带去老家的最新情况,但他眼里一切都好,镇上再没有比他们两家更顺遂的人家,反馈给沈丽姝的都是好消息,她觉得不全面,到底不如亲自了解。   刚跟青娘堂姐对上视线,沈丽姝正要过去,冷不防被沈奶奶拉住了小手。   老太太招呼完亲家公,就只管跟孙女亲近了,仰着头充满慈爱的打量她,“几个月没回来,咱们姝娘越来越标致了,看这雪白的小脸,鼻子眼睛多灵动啊,身量也长好了,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衣裳也漂亮,格外衬你,这是外面买的,还是你娘给做的?”   “是我娘做的,她还给您和大家都买了布做衣裳,奶奶待会可以去挑料子。”   沈奶奶爱不释手摸着穿在孙女身上闪闪发光,宛如仙女羽裳般的裙子,“你娘总是这么大方孝顺,其实你们这些孩子多穿穿新衣裳,打扮漂亮才是正经事,奶奶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穿新衣裳不是浪费吗?”   话是这么说,沈奶奶面上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不管那个年龄段的女人,听到新衣服都不太可能无动于衷,几个伯母不知不觉凑过来加入讨论行列,刚才跟沈丽姝对上视线的青娘等姐妹也围过来了,就连本来要把闺女哄睡的大堂嫂,大胖闺女也不哄了,直接抱着过来凑趣道:“哎呀,奶不说我都没发现,姝娘有日子不见,又长高长漂亮了,穿戴的这身衣裙更是精致得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呢!我现在就日盼夜盼,希望囡囡长大能有她姑的两分容貌,那日后媒人都要踏破咱家门槛了。”   小朋友来得正好,她有熟练的带小朋友技巧,沈丽姝顺势把大侄女抱过来,“大嫂快别这么说了,囡囡满了百日,小脸也长开了,鼻子嘴巴小巧玲珑,眼睛更是善良灵动,长大后定然漂亮又机灵。”   说着就摸出个大红包往大胖侄女襁褓上塞。   沈丽姝深谙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的道理,虽然没来得及给小老弟和她目前唯一的晚辈买礼物,但红包却是提前备了的,每一只的份量都相当足,所以出发时,她还机智的让老爹帮忙承担这份重量。   到了徐姥爷家后,沈爹和徐女士放心把身上的财物都卸下,只带着给林家准备的礼物登门拜访,沈丽姝的红包也同样被留在了姥爷家,她出来串门时,就顺手揣了一份放在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本来就被她夸得开心的大堂嫂看到这一幕,疯狂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尤其是拿到红包一掂,里头沉甸甸的份量让她立刻心花怒放,还要作势往沈丽姝那边推,“姝娘,太贵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沈丽姝往后避了避,笑道,“不贵重,囡囡是我第一个侄女,给多少都值得,这只是我当姑姑的一点心意,大嫂千万不要推辞。”   “那我就帮囡囡收起来了,让她知道姑姑对她多好,长大后记得孝敬你们。”大堂嫂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的将红包揣入怀中,不住念叨着囡囡有福气,有这么真心喜爱疼宠她的姑姑云云,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她此刻的不甚欢喜。   其实也不能怪大堂嫂眼皮子浅,大堂哥是在城里打工,上个月工资就发了二十多贯,顶得上老沈家吭哧吭哧忙上一整年的存款,加上分红更是高达三五十贯,知道的人无一不羡慕她的好福气瓦。   可是大堂哥工资再高,也跟媳妇没什么关系,他们的大头收入要统一上交公中,剩下的小部分基本都得交给各自的父母,毕竟父母在无私财,她可以理直气壮让孩子他爹给娘俩买胭脂水粉、玩具零食、首饰衣裳,却不能伸手问丈夫要他的工钱,这个得征求公婆的同意。   刚进门那阵子她心气高,一言不合就要回娘家,但那阵新鲜劲过去,再骄傲的小媳妇也要学会低头做人,加上肚子又不争气的只生了女儿,大堂嫂那点掐尖好强的心思早掐灭了,她只想安安生生过好日子。   好歹婆家的家风好,或者说姝娘这个小姑子过于厉害了,她以前还担心囡囡她爹进了城,手里又有钱,会不会跟着起什么花花肠子,后来听小叔子们说起来才知道,囡囡她爹和叔伯兄弟们在城里,方方面面都被姝娘管得死死地,有什么消遣活动都得一起行动,放了假就被催着回家探亲,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有条件出去玩花样。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如果男人都有钱就变坏,那也是城里的叔父带头,他们家有姝娘这个特别会挣钱的金凤凰,叔婶也拿了店里的分红,赚得不比他们家少,叔父自己还是衙门当差的官爷,有钱有势,体面威风,别说去那什么青楼妓馆消遣,就是往家里娶几房姨太太也使得。   但囡囡她爹和叔叔们说,叔父但凡能带上婶娘的应酬,都会带婶娘一块去,带不了的也会争取早些回家,从未夜不归宿过,可见叔父是一点外心都没有的。   她觉得有叔父这个好榜样在前,还有小姑子时时不忘盯着,囡囡她爹和叔叔们想变坏也很难了,顿时放心很多。   等到这两个月开始轮休,囡囡她爹每月都有一天假,回家就抱着她亲热,怎么亲近都不够的模样,让享受着丈夫全部热情的大堂嫂更加心满意足了。   距离产生美,他们夫妻感情比新婚那会儿更好了,日子也蒸蒸日上,她也没什么好争的。   就连头胎没给爷奶生个曾长孙的遗憾,也在城里小姑子的影响下渐渐消散了,毕竟女娃娃也有给家里争气的,爷奶公婆他们看到囡囡,就忍不住想到聪明能干的姝娘,心中十分欢喜。   家中长辈们都这般喜欢她闺女,给娘俩的吃穿用度并没有因为她没生儿子就大打折扣,那作为囡囡的母亲,大堂嫂就更不会嫌弃女儿了。   若说大堂嫂还有什么不满足,大概就是看到家里这群小姑子每天精力充沛的工作赚钱,一个个都比她腰包鼓鼓,偶尔忍不住心生羡慕,既羡慕小姑子们能有赚钱的机会和毅力,也羡慕她们都能攒私房钱。   不过现在她也有钱了,姝娘给的红包她估摸着得有几十上百文,大概是补给满百天的,跟囡囡满月的红包差不多大。   只是闺女满月时她还在房里做月子,亲朋好友的红包随礼都被婆婆收着了,没落到她手里,这回姝娘都说是给侄女的一份心意,那她当娘的帮囡囡保管,自然天经地义。   约莫一百文呢,可是是一笔巨款!   大堂嫂想想就忍不住心花怒放。   沈丽姝笑着亲了亲大侄女软乎乎的脸颊,表达了亲近之情后就把小家伙还给她娘,顺势脱离了包围圈,还一派自然把堂姐妹们拉到一旁去说悄悄话。   她大约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老沈家对女孩子重视了些,但要他们改变根深蒂固的念头是不可能的,就连徐姥爷家瞧着挺开明,对姑娘们也舍得给嫁妆,可他们对孙女的要求依然是相夫教子,而不是培养她们的独立生存能力。   沈丽姝能做的事情有限,甚至都不能帮姐妹们反抗,只能潜移默化去影响大家,对大侄女尽可能表现得重视些,让她能拥有相对自由宽松的成长环境,就算是一点点进步了。   做完这个日常任务,沈丽姝就跟堂姐妹们聊正事去了,青娘兴高采烈说,“猪和羊长得可好了,我带你去瞧瞧!” 第114章   她回快乐老家想确定的两件事,都有了好结果。   青娘姐妹几个的养殖工作进行顺利, 她们照料得精心,当然也有运气的成分,圈里一只小动物都没少, 全都平平安安养大了。   小动物们从瘦瘦小小的幼崽, 被喂养成了如今的小肥猪小肥羊,青娘她们依然保持着定期清洗圈舍的好习惯, 最近天气燥热, 洗圈舍的时候顺便还会给它们冲个澡,享受着超规格的待遇,因此才能心宽体胖、茁壮成长。   而诺大的圈舍, 也始终维持着干净清爽的良好环境。   其实只要及时清理排泄物和吃剩的食槽, 圈舍环境就不会太差, 姐妹们相当认真负责了, 即便还有点异味, 也在沈丽姝能接受的范畴内, 她毫不在意徐女士斥巨资给做的华丽裙子, 开开心心蹲在圈舍里围观小动物们愉快进食的场面, 就差没扒着围栏露出痴汉笑。   “羊羊们长得真好, 什么时候可以出栏?”   青娘指着其中个头明显大一圈的两只介绍道,“它们是混合了豆子和米糠,一日好几顿喂出来的, 长得比吃草的羊快,正好前儿卖羊给我们的刘叔经过,进来瞧了一眼, 也夸咱们家的羊得好, 最大的这两只, 再养个把月就可以出栏了, 不过姝娘你们急着要的话,现在也可以出栏,刘叔说羊羔有羊羔的好处,吃起来又嫩又香。”   “真的吗?”沈丽姝喜出望外,“太好了,过几日就是乞巧节,先来一只小肥羊庆祝节日,另一只再养个把月,正好赶上中秋节。”   听到她们养的牲口这么快就可以出栏赚钱,琴娘几人也忍不住围了过来,兴奋讨论着第一只羊的出售方式,她们可以按照活羊的重量整只卖给烧烤店,也可以把羊宰杀好后,不同的部位以不同价格出售。   沈丽姝可以保证的是,羊身上就算不那么适合做烧烤的部位,她也通通照单全收,毕竟是吃绿色饲料长大的小肥羊,可遇不可求,就算是烧烤剩下的边角料,也能拿来卤煮,给自己和小伙伴们加餐。   羊羊那么好吃,一定要从头吃到脚!   所以对她来说,两种售卖方式都没差别,但青娘她们选择后者绝对比前者赚得多,自己养殖自己宰杀,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沈丽姝好心提醒了下,姐妹中年纪最大的琴娘颇为苦恼,“可是我们不会宰杀。”   都是单纯善良的小姐姐,养殖赚钱可以,宰杀是万万不敢想的,别说杀猪宰羊,她们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所以沈丽姝一提这个方案,她们本能的想要拒绝。   沈丽姝笑道:“我们也不会,还是要请人帮忙宰杀的,所以说都是请人,你们请也是一样的。”   她这边因为是徐二舅在负责,倒是有现成的人选,徐力的姥爷和舅舅们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屠夫,他们肯定不会多收钱。   但青娘她们请专业人士帮忙宰杀,未必就会多花冤枉钱。   这种技术活,哪怕是跟老沈家完全没交情的人来干,总不至于比两三百文还贵?减去请人的费用,她们也还是有赚头的。   果然青娘很快反应过来,“既然姝娘他们也还是要请人宰羊的,那确实不如咱们这里直接弄了,把切割好羊肉交给徐家二舅,这样送到店里直接就可以用了,也省得再麻烦一遍。”   “哦对了,我听说未来三姐夫跟林屠夫一个徒弟特别要好,他俩比亲兄弟还铁,到时候让姐夫去说情,咱们杀猪宰羊都请他动手,那肯定不能多收咱们的钱。”   她嘴里的姐夫就是琴娘的未婚夫,自从她们开启养殖业,这位姐夫一有空就过来帮她们挑水打草,殷勤得很,堂姐妹们平日里没少打趣,所以青娘这么一说,蓉娘荷娘几个小一些妹妹,都下意识打趣般得看向三堂姐。   琴娘也被她们看得两颊飞红,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堂妹一眼,“要说你去说。”   她这个眼神毫无杀伤力,青娘半点不怵,反倒真的调侃起来了,“好呀,姐夫对咱们的事情可看重了,听说比对他家地里的活都更上心,我找姐夫帮忙,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应了。”   蓉娘笑嘻嘻附和,“我也听说了,姐夫他娘还跟人抱怨,说姐夫恨不得来咱们家当上门女婿呢。”   小姐妹们大着胆子调戏堂姐,你一言我一语,把平时端庄稳重的大姐逗得面红耳赤,她们便满足的咯咯咯笑了起来,闹作一团。   看得出来,一起创业的她们感情越来越好了。   沈丽姝也很合群的跟着笑出鹅叫,笑完后才给青娘竖起大拇指。她觉得这位堂姐的思维越来越活跃了,很符合她对打工人的要求。   “那就这么说定了,乞巧节那天先把羊肉送过来,下午我会记得让二舅早一点回家,把你们的账给结清了。”   琴娘闻言恢复正色,和姐妹们对视一眼,作为代表笑道:“不用这么严格,姝娘你们看什么时候方便再结账,我们不着急用钱。”   姐妹几个的确不急着结账,不仅仅是因为沈丽姝优秀的信誉,让她们丝毫不担心她捐款跑路的可能,也因为她们买幼崽和建造偌大圈舍的费用,都由在城里打工的兄弟们报销了,她们自己只是费些精力好生照料,偶尔掏几个钱买点豆子米糠,相比前头大笔的支出,这都可以忽略不计,她们相当于干着无本的买卖,也就不那么在意得失了。   沈丽姝笑道:“放心吧,店里每日都要记账盘账,当天给你们结清货款,非但不是麻烦,反而能减轻一些工作量,不用每天都惦记着这件事了。”   听说不会给他们添麻烦,琴娘几人才放心下来,愉快接受了这个安排,青娘更是已经想好了怎么花这笔钱,“咱们的圈舍建得挺大,还能养好几只,这次卖羊的钱不如先别分,去刘叔那里再抱几只小羊回家怎么样?”   想到这次出一头小肥羊,大家约莫能入账三四贯钱,琴娘几人就忍不住心情澎湃,并不抵触青娘扩大规模的建议。   沈丽姝就更不会反对了,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我支持你们。”   这样店里就有源源不断的烤羊肉,香得她不争气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掉下来了。   各自在圈舍里畅想了一下美好未来,沈丽姝才说出了她回老家的第二个目的,“家里估计该喊咱们回去吃饭了,趁着还有点功夫,你们陪我去地里瞧瞧吧。”   蓉娘好奇问:“去地里看什么,竹子吗?”   “竹子不用看也知道,长得挺好,我想去看看辣椒地。”   大家于是热情洋溢的领她去菜地里,沈丽姝看到了一大片迎风招展的……辣椒苗。   第一茬辣椒已经摘完了,收成少得可怜,沈大伯他们只能马不停蹄的开始种第二茬。   看着大热天里也没有晒蔫的小苗苗,沈丽姝不确定地问,“这辣椒苗长势还不错的样子?”   琴娘笑着点头,“我听我爹他们说过,这次种的比开春那批好太多,它可能更适应如今的天气,这回收成肯定要翻倍的。”   “太好了。”实现辣椒自由指日可待。   这正是沈丽姝想听到的好消息,不枉她顶着烈日高阳跑地里来查看。   蹲地上摸了摸小苗苗,沈丽姝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她回快乐老家想确定的两件事,都有了好结果,是时候回去看看小老弟们有没有放学了。   沈丽姝跟着姐妹们先回了趟沈家,跟徐姥爷他们汇合,然后再和沈爷爷沈奶奶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徐姥爷家。   徐姥爷家已经飘起了饭菜香味,徐姥爷的几个徒弟不但孝顺师傅、手脚麻利,手艺也很不错,连沈丽姝闻着都食指大动了。   此时再把沈奶奶送来的老母鸡和蘑菇一起炖上,徐姥爷招呼大家一边吃一边等,还不忘笑着给外孙女解释,“不是不等你爹娘回来开饭,我看他们又要被举人家热情挽留了。姝娘还不知道吧,你两个弟弟可招人疼,尤其是二弟,在林举人弟子中年纪最小,不但师兄们都照顾这个小师弟,就连举人娘子和老太太也疼爱得紧,隔三差五就把哥俩留在家里吃饭,偶尔还要他们留宿,咱们家都不用送换洗衣裳过去,举人老爷家已经备了大弟二弟的衣裳,听说举人娘子还要亲自给二弟洗澡,当然二弟人小鬼大,坚持不让。但你们瞧瞧,举人老爷和举人娘子这是不是把他俩当亲儿子了?”   沈爷爷沈奶奶就爱听这个,两老笑得满脸菊花开,双眼发亮的看着亲家公,希望他再多爆点料。   沈丽姝也忍不住点头,这的确是小老弟能干出来的事。   尤其是二弟,小家伙天生嘴巴甜会哄人,这都拜入林举人门下大半年了,几乎天天在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她们跟前转悠,把人哄得团团转这不是易如反掌吗?   徐姥爷继续骄傲道:“举人老爷家的排场,我不说你们也知道,那可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了,咱们这种家常手艺真没法比,大弟二弟常常在先生家用饭,小嘴早被养刁了,这回举人老爷肯定还要留饭,我看他们多半得吃饱喝足才肯回来。” 第115章   比奶茶还香的羊肉串。   说曹操曹操到。   徐姥爷话刚落音, 院外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两道小身影如旋风般冲进来,然后沈丽姝身上就多了两个沉甸甸挂件, 穿着青衫、头戴儒巾的沈文殊和沈进殊小朋友, 一左一右紧紧箍着她,恨不得长在他们亲爱的阿姊身上。   沈文殊还好, 终于看到几个月不见的阿姊, 也跟弟弟一样控制不住欢喜激动起来,但他至少一边挂在大姐身上,一边还记得乖巧跟在场的长辈们打招呼问好。   沈进殊就完全顾不上这些了, 仰起白净可爱的小脸, 肆无忌惮跟阿姊撒娇卖萌。   虽然小家伙正经拜了先生, 林举人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严师, 说出去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可徐姥爷都说了, 沈二弟小朋友在老师家备受师母和林老太太的宠爱, 估计严肃的林举人, 私底下也忍不住对这个机灵的小弟子纵容两分, 才让他这么久了仍然保持着天性,甜言蜜语张嘴就来:“阿姊阿姊,漂亮阿姊, 你有没有想我?我们天天都想念阿姊。”   沈丽姝不由自主露出了姨母笑,“真白,哦不, 真乖, 阿姊也天天都想念你们。”   她倒没有那么容易被灌迷魂汤, 小老弟这套都是她玩剩下的, 沈丽姝觉得欣慰,是因为看到了弟弟们白净斯文的样子,校服一穿可太像那么回事了,不出十年,这俩都得是俊秀翩翩的美少年了。   只要想想那个画面,沈丽姝就忍不住痴笑,胸腔中充满了养成的成就和自豪。   最重要的是,他们姐弟几个是继承了徐女士的白皮肤,可两家祖上八代都没有什么天生晒不黑的优越基因,美白全靠捂。   家里人觉得她以前走街串巷,露出来的小脸小手依然雪白干净,简直就天赋异禀、老天爷都舍不得晒她的铁证,殊不知她是掌握了先进有效的物理防晒手段——帷帽面纱手套戴起来。   没有技巧,全是装备的功劳。   现在小伙伴们整天蹲在店里搬砖,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更让她立志要白成一道闪电了。   她的美白之路尚且如此勤勤恳恳、一刻也不敢松懈,大弟二弟总不至于基因突变?   他俩在上房揭瓦的年纪被放到了乡下,身边表兄弟堂兄弟和同龄小伙伴们一大堆,正应该没事就漫山遍野体验童年的,如今夏天都过去一半了,表弟都一个个晒成了黑煤炭,小老弟却依然白白净净、可可爱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沈丽姝不用问都知道,在周围小伙伴们课后结伴愉快出去玩耍的时候,他俩多半还被关在学校用功,从天亮学习到天黑才能被放回家——林举人纵使对年纪最小的两个弟子宽容几分,本职工作也不会松懈,这又是个没有双减政策的时代,当代读书人的观点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于是,小老弟的童年还没结束,就过上了卷生卷死的生活。   对于这个情况,沈丽姝的内心毫无波澜,反而还想无情的挥舞小皮鞭,让他们再卷一快点。以为她是白白掏钱给小老弟上私立的么?   人才投资也是投资,这都是生意,她现在的投资都期待回报,就等着小老弟考科举最好上岸成功,走上人生巅峰,好带她一起装逼一起飞。   当事人不知道漂亮阿姊内心的邪恶想法,得到肯定的答案就很兴奋,沈进殊更是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头顶,“姥爷和师母都说我长高很多,阿姊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很高了?”   沈丽姝隔着儒巾撸了把狗头,骄傲道:“想不到吧,阿姊也长高了,你还不是没有我的腿长。”   沈进殊努力踮着脚尖抗议:“我不是,我没有,我长高高了。”   沈丽姝才不让着他,雨露均沾的又撸了沈文殊一把,欣慰点头:“不错不错,大弟也长高了。”   大弟要比二弟斯文懂事多了,虽然被撸得咧嘴直笑,嘴里还要稳重的表示,“我们都有好好吃饭,先生说想考科举做官,不但学问要好,仪容也需端正。”   沈丽姝知道这个时代考公除了靠才华,有时候还看脸,据说长得越好越容易受领导上级器重,仕途都比同学们顺畅,要是一不小心合了金銮宝座上那位的眼,成为天子近臣,直接就是一步登天,正应了那句老话,满朝文武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总之皇帝和文武百官也挺gay里gay气的,上朝点卯宛如传说中的翻牌侍寝,江山代有才人出,可大领导身边的空缺有限,那当然是选择用长得好看又能干的。   沈丽姝还挺感同身受,哪天他们发展到一定规模,需要招秘书助理什么的,她肯定也要把长相要求写上去。   毕竟谁不想跟漂亮小哥哥小姐姐贴贴呢?   但听大弟的意思连身高也有讲究,她就有点震惊了,“怎么身高不够也没资格金榜题名吗?”   “先生说不可以有碍观瞻。”   沈丽姝点头感慨,考公门槛果然很高。   在姐弟俩闲聊的时候,沈进殊努力仰着萌萌哒的小脸,看看阿姊,又看看大哥,水晶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懵懂。   他听不懂,加入不了这个话题,于是继续自己的话题,握拳发誓道:“我不管,我以后一定比大哥和阿姊都高。”   一句话成功把哥哥姐姐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沈丽姝点头,“好好好,你加油长,以后比我们加起来都高。”   沈进殊:……   想象了下弟弟长成巨人的样子,沈文殊不厚道的默默憋笑了。   虽然沈进殊理解能力有限,但他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哥俩形影不离的,培养出了极大的默契,一看大哥的脸色,他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了,立刻收起了原来骄傲的小表情,扁了扁嘴就要发作,沈丽姝反应更快得转移他们注意力,“听说你们俩最近学习很用功呢,正好阿姊准备给你们了大红包,就放在你们屋子里,快去看看吧。”   正经拜师后,哥俩再也没机会好好搞钱,可已经培养出来的理财意识却不会因此消失,于是继续着他们的攒钱大业,从每个月的零花钱里面省。   沈家旺和沈徐氏倒也没有像现代家长那样定期给孩子们零花钱的习惯,只是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了,两孩子在镇上到底不像父母身边,手头宽松总是方便些,便每次回老家看孩子的时候,都会给一些钱让他们看着用,不过大头还是给了两家的长辈,真需要用大钱的时候,孩子们可以直接问姥姥姥爷,或者爷爷奶奶要。   当然夫妻俩就算不给长辈孝敬,他们也不会不管哥俩,现在沈家旺和沈徐氏孝敬老人的钱,被他们连本带利都用在孩子们身上了,换着花样给他们弄好吃的,还隔三差五给个几文钱买糖吃。   两边老人都给两文,加起来就是四文,日积月累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但是很明显,这样几文钱几文钱的攒钱,到底不如跟着阿姊一夜暴富来得痛快,他们最喜欢阿姊的豪横了。   一听说大红包,哥俩相似的小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向往,再顾不上跟阿姊贴贴,拔腿就跑,风一般冲去了他们的房间,很快传来了小朋友惊喜欢呼的声音。   沈丽姝本来要抬腿跟着去看小老弟手舞足蹈的样子,一回头就看到了同样拔腿离开的小表弟,她当时就站定了:“你们跑什么?”   徐林和徐鹭呵呵装傻:“没什么,我们想去看看大弟二弟。”   他们本来想找表姊聊聊打工的事,   读书太苦了,他们宁愿进城跟兄弟们做伴,跟赚不赚钱的没关系,就是喜欢每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规律生活。   然而刚靠近,就听到表姊跟弟弟聊起了他们的学习,兄弟俩立刻转身就跑。   学渣可听不得这种话。   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一说起读书就丧心病狂的表姐逮住,然后一顿疯狂输出——想想那画面就头疼。   虽然哥俩什么都没说,但好歹也是一起搬过砖、一起流过汗的小伙伴,烧烤店还有他俩的一份分红了,沈丽姝对俩小表弟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个七七八八,毕竟他俩在想什么,也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他们越是避之不及,沈丽姝越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几个月没回来了,你们最近成绩怎么样啊?”   徐林徐鹭神情呆滞,“马……马马虎虎吧。”   “还是那句话,读书不是坏事,学进脑子里的知识一辈子都有用,你们还是应该珍惜如今能好好念书的日子,加倍努力才是。”沈丽姝一本正经说教,“你们读得好了,来年表姊才放心请你们来帮忙。”   她是估摸着姥爷年底跟她一块买房,一切顺利的话,过完年肯定要搬家了,还不知道大舅到时候怎么安排,但姥爷和二舅他们肯定是要进城的,这样工作和生活质量都有极大的提升,徐林徐鹭哥俩多半也要跟着进城。   看这俩谈起学习就色变的学渣本色,一旦有机会进城,肯定打死也不继续读书了。   到时候就算她不说,姥爷和大舅二舅他们多半也要找她商量这事。   小表弟长大了,是时候给她当童工了。   沈丽姝当然不会嫌干活的人多,她已经有了准备,也不介意提前透露给小表弟。   徐林和徐鹭起初听着熟悉的台词,只知道机械的点头应好,应了半天没听到下文,他俩才反应过来她最后说了什么。   惊喜来得太快,哥俩一时竟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表姊,我们明年可以去干活了?”   “应该差不多了。”沈丽姝保守的回答。   即便不是十分确定的答复,兄弟俩也喜出望外了,他们都知道表姊才是老大,她点头说他们明年可以进城,基本上就不会有第二个人反对,这让苦苦熬了这么久的他们如何不欢喜激动?   兄弟俩此时的心情,丝毫不比揣着大红包的沈文殊和沈进殊淡定多少,四个激动的熊孩子相聚,于是满院子上蹿下跳的撒欢起来。   正在问沈家旺他们怎么突然回来的徐姥爷几人,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笑闹声打断,也只是含笑看案了眼发泄兴奋情绪的孩子们,继续关心的问,“举人老爷家今儿没留饭吗?”   沈家旺笑道:“留了,林举人和家人都很热情,饭菜都备好了,三娘回来路上还同我说,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喜欢姝娘,没见到她可失落了,几次都想叫人把咱们姝娘也请过去,不过后来大弟二弟一撒娇,说好个月没见阿姊,今天想回来吃饭,下次再留下来好好陪奶奶和师母。老太太和举人娘子此时虽然还有些遗憾,到底挨不过孩子们央求,还是放我们回来了。”   徐姥爷和沈爷爷一听,不由得对视一笑,徐姥爷拄着拐棍眉开眼笑,“举人老爷家没恼了咱们就好,改明儿就让大弟二弟收拾收拾去举人老爷家住两日,多多孝敬这般疼爱他们的举人娘子和老太太。”   沈爷爷沈奶奶不住的点头附和,“他姥爷说的没错,举人老爷一家都对孩子们这么好,要该孝敬回报的。”   确认过关键问题,徐姥姥徐姥爷才笑呵呵的招呼大家开饭。   热热闹闹吃完丰盛的大餐,大家该上学的继续上学,干活的继续干活,一家四口也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沈丽姝挥一挥衣袖,就给小伙伴们带来加班的消息——乞巧节和中秋节各有一头小肥羊要上市,羊肉串、小羊排,大小羊腿,蹄筋,羊脚和羊腰子,万物皆可烤,喜欢这口的顾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可以提前预订起来了。   就这么一句话,整个团队又得加班加点的搬砖,在七八月两个月里累成狗。   好在努力都有收获的,发到手的工资再一次让小伙伴们乐不思蜀,纷纷向沈丽姝表示他们还可以再战一天一夜。   他们可能血赚,但沈丽姝绝对不亏,当老板的她永远都赚的最多。   不过羊肉串的利润也让一向胸有成竹的她惊呆了,分完钱还在那疯狂拨弄算盘,“嗨呀,真希望青娘她们养的小羊羔都能一夜之间长大出栏,还只宰一头羊,咱们这个月的净利润就翻倍了,这不比奶茶都要来的香吗?”   徐虎趁机提议道:“咱们自己养的没这么快长大,不如先找别人进货?比如金老板,他那儿既然能供应上牛乳,说不定也有羊肉。” 第116章   烤猪蹄。   沈大柳第一个支持徐经理, “对啊,即便买不到整头羊,串些羊肉串和小羊排也是好的, 客人最喜欢这两样, 好多吃完念念不忘,都大半个月过去, 还有人问咱们能不能早点上羊肉串, 不用等到中秋节那么远的。”   小伙伴们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纷纷眨着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沈丽姝。   沈丽姝挑了挑眉,故作沉吟道:“可是羊肉很贵的, 即便金老板能供货, 也不可能给咱们便宜太多, 毕竟羊肉串最好用羊腿肉, 这个部位肉多鲜嫩, 爱吃羊肉的人都不会放过, 因此放在外头常常有价无市。金老板能给咱们供应就算厚道了, 估计不可能再优惠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家做烤羊排, 小伙伴们香得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进肚子里, 明明好长时间都对这一口念念不忘,可谁也没再提过买羊肉,实在是价格贵得让他们高攀不起。   毕竟他们家没有矿。哪怕如今算是发家致富了, 实现了鸡鸭自由,在汴京这个国际大都市,过上了颇为体面的生活, 然而上个月斥巨资买牛羊肉给“程公子”开小灶以示感谢的时候, 大家也没舍得多买一点给自己吃——当然一点羊肉还是买得起的, 可是他们人多啊, 一点根本不够,要让小伙伴每人吃上一串羊肉串,还不得称个五六七斤?   加上给榜一大佬准备的大菜,那天的预算高达两三贯钱,小伙伴们还不敢如此奢侈,大家一合计,最后多买了几条大鱼,做了顿正宗的木碳烤鱼犒劳自己。   那顿大餐沈丽姝没加入,她在包厢里陪榜一大佬大饱口福,就没再出来跟小伙伴们抢难得的烤鱼了,只静静看着他们努力干饭,不但吃光了里面的配菜和汤汁,就连爆香的葱蒜都没有放过,宛如蝗虫过境。   总之,家里没矿的小伙伴们都这种高端食材敬而远之,沈丽姝自己也是,宁愿花上大几个月时间扶植养殖业,以期实现自产自销,也没有图省事去市场买羊肉。   万万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收到来自小伙伴们的这种建议,一时感觉很奇妙。   徐虎搓着手笑道:“羊肉这么好吃,贵是正常的,反正再贵咱们也有赚头。”   翻看账本的张彬及时纠正,“其实是越贵的食材,咱们赚得会也越多。”   他悟了!   沈丽姝本来也有这个觉悟,现在被小伙伴们先提出来,她便不再迟疑,愉快的点头:“行,明儿三伯陪二舅去金老板那儿拿货的时候,先问问他,若是可以商谈,我们晚些再过去谈合作细节。”   沈三伯积极的应道,“好嘞。”   这次她没有叫平常也跟着去提牛奶的沈四伯一起跟进,因为沈四伯突然爆冷门,成为本店第二批升职加薪的黑马。   说来还真是好人有好报,沈四伯无论人前人后都是老好人形象,没有半点作秀的意思,他真心实意、无怨无悔把侄子们当亲儿子照顾,一块出来打工也习惯性照顾他们,累活脏活先往身上揽,遇到好处就让给孩子们挑拣,总之一直默默奋斗在一线。   直到时间来到了一年中最热的七八月。   这是除沈丽姝和徐虎徐力以外的团队成员,在汴京过的第一个盛夏,但他们本来就是京郊人士,很清楚汴京冬冷夏热的属性,这里冬天能冻死人,夏天也能热死人,不断攀升的气温会给他们的烧烤工作造成负担。   虽然店里每天不间断的冰镇着几大缸奶茶饮料,能适当的给后厨降降温,但最多也就降个两三度,该热还是热,尤其是负责烧烤的小伙伴,整天烟熏火燎,一个月后换班,人都被熏得又黑又干,亲妈都不敢认了。   沈丽姝也知道大热天的搞烧烤不容易,他们去年摆摊的时候没赶上这天气,就算现在开店摆摊两手抓,晚上才需要出摊、还能吹到风的小伙伴,也比成天在后厨整桑拿的烧烤师傅轻松很多,因此她连夜给几位烧烤小哥追加了高温补贴。   可这只是事后补偿,并不能缓解他们的辛苦。   尽管每一位被排到负责烧烤制作的小伙伴,都一如既往的爱岗敬业,为工作付出再多的汗水也甘之如饴,沈四伯却忍不住心疼他们,就主动站出来争取七月份的烧烤岗了。   后厨烧烤是两人一组,他倒也想自己都承包了,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能替一个是一个吧。   沈四伯曾经也是他们摆摊大队的一员猛将,跟顾客交流等事情他做不来,完全不需要动脑子的工作他都能很好的完成,尤其是有手就行的体力活,干得可专业了。   门店开业后,沈丽姝才会把他安排在后厨,负责一切需要力气的工作。   但这并不意味着沈四伯干不了技术活。   这个年代的男人很少有做饭的机会,尤其是老沈家这样传统且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每个成员都有自己的职责,沈奶奶带着女儿媳妇和孙女们,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男人们干完体力活回来,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平等着吃喝睡了。   结果在这种家庭走出来的沈四伯,烧烤水平却意外得还不错,第一次上手就把火候控制得很好,后来更是得心应手,除了觉得调料太贵老实舍不得放料外,技术完全没毛病。   舍不得放调料也没什么,毕竟是两人一组,他放得不够,搭档也会补上。   后来沈三伯进城后,休息时间给孩子们八卦吹牛,沈丽姝他们才知道,原来沈四伯小时候还是妈宝男,兄弟和小伙伴们吃完饭就跑没影,只有他,家里一叫就乖乖回去,父母让干嘛就干嘛。   以至于沈奶奶只要做饭找不到人帮忙烧火,就把四儿子抓壮丁,沈四伯这才练就了一手尽控制火候的本领。   这也算是一种天赋了。   要是换成沈三伯,就算想跟他弟一样帮孩子们承担这份辛苦,也爱莫能助,他根本不懂烧烤。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势,沈三伯的加入,才给了沈四伯相对的自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选择想要的工作。   不然沈四伯这会儿也只能干瞪眼。   因此面对这份意料之外的申请,徐经理和沈副经理都觉得问题不大,爽快就批准了。   沈四伯于是当起了烧烤师傅,他的搭档是徐力。   本来沈四伯不申请的话,这个月也轮到徐力和沈大金,现在他加入,大堂哥只能往后排,八月虽然也热,不过中秋节后就会一点点降温了,怎么说也比七月舒坦。   按理说徐力年纪小,更值得享受这份优待,可是沈四伯和他大侄子性格一样一样的,都不是很会变通,俩经理一合计,还是把机灵的徐力安排给沈四伯搭档吧,比如放调料,沈四伯舍不得,他可从来不会手软,俩人刚好互补。   而且以沈四伯的性子,徐力即便不是他侄子,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会照顾他,把更多工作往自己身上揽的。   徐虎这位大哥也挺放心,就这么安排好了。   徐力和沈四伯的合作确实很愉快,都不声不响研究起新品来了。   最令大家惊讶的是新品计划的主导者,居然不是更会来事的徐力,而是沈四伯提出并执行,徐力只在旁边打辅助。   沈四伯这种孩子控,产生开发新烧烤的念头也跟他闺女有关,才调整岗位没几天就赶上羊肉串上市,这只小肥羊可是青娘荷娘她们姐妹几个一口一口喂养长大的,每一斤肉都凝结着她们的心血。   放假回家的时候,沈四伯一直听姐妹俩叽叽喳喳聊她们养的猪和羊,还兴致勃勃带他去圈舍里看,如今她们的第一头羊终于出栏了,由他负责烤制。   就算姝娘不说要把羊身上所有能利用的部位都上炉子烤,沈四伯自己也是这么想的,都是孩子们的心血,他也希望能最大程度的利用这只羊,毕竟羊肉这么贵,要是一整只都能做成烧烤,就更有赚头,以后需要羊肉的地方也更多,这样青娘她们也能如期待的那样赚更多钱了。   不过大家此前只有烤羊肉串和羊排的经验,两次还都是徐虎动手,其他人都只在旁边看着,然后努力学习。   所以羊身上的其他部位该怎么烤,还得从长计议,沈丽姝自然是跟沈四伯和徐力俩人一起研究。   本来就认真干活的沈四伯,这次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用心,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格局打开,顺着先卤后烤的羊蹄想到了猪脚,然后在沈丽姝的鼓励和徐力的配合下,花了两三天时间,真把香喷喷的烤猪蹄研究出来了。   沈丽姝之前说过,后厨这个部门升职也要看成绩,最先研究出新菜品并且得到顾客认同的小伙伴,就会是厨师长。   沈四伯弄出烤猪蹄后,经过十天左右的试卖,也到了市场的认同,猪蹄销量很稳定——稳定的供不应求。   跟猪肉其他部位比起来,猪脚原料也是个问题,还好当代老百姓只热情追捧肥肉,对干巴巴的瘦肉都不太感冒,猪蹄这种没有几两肉的猪下水,就更是爱搭不理了,他们普遍认为只有不舍得买正经肉又想吃肉的,才会买猪下水回去糊弄。   当然买得起猪下水,而比吃不起肉只能啃窝头的强。   总之,在猪蹄不太受欢迎的大环境下,他们又发动了林姥爷父子和他们的人脉搜罗市面上的原料,才勉强凑出了一百多份烤猪脚上架销售。   这玩意儿来得不容易,小伙伴们也一致认同猪蹄一点都不比烤五花差,于是沈丽姝大胆的把价格定在了二十二文一小份。试卖期间怕被人觉得他们在抢钱,活动价只要十六文,亏本大甩卖。   但可能是他们在羊肉串之后推出的新品,跟一串羊肉串就要八文钱的天价比起来,十八文一碟子的烤猪蹄,都被衬托成良心价格了,大部分人抱着猎奇心理点上一份。   等他们尝到了烤猪蹄那软糯香浓、入口即化的神奇口感,猎奇就变成了沉迷,就算原地恢复二十二的原价,怕是也眉头都不皱一下了。   于是这一百多份的烤猪蹄,为他们增加了三两多的营业额,一个月刚好一百两,最大功臣的沈四伯值得一个升职加薪的大动作了。   从下个月开始,沈四伯就升职成了厨师长,专管烧烤部门,就不需要再干别的了。   不过考虑到沈四伯除了干活,其他方面能力有限,就连学习能力都比小伙伴们慢好几拍,她可以鸡小伙伴,总不能天天鸡长辈吧?于是沈丽姝提议给徐力也升个职,在烤猪蹄的研究上,他同样提供了切实有效的帮助,也是有理由升职的,加上他性格活泛会来事,给认真负责的沈四伯当副手刚刚好。   这个提议得到了内部全票提议,沈四伯和徐力的升职也算是众望所归了。   就这样,陪徐二舅提货的任务,全部落到沈三伯头上了。   他也没有掉链子,侄女交代的事情都记牢了,第二天上午就找金老板说了这事。   双方这几个月合作稳定且愉快,小郎君烧烤带动了汴京人民对牛奶的需求,金老板也是受益方,再加上有榜一大佬的面子在,羊肉供应的合作谈得很顺利,不但供应量足,就连价格也低于预计,算下来差不多打了八折。 第117章   中秋福利。   怀揣着对榜一大佬的感激之情, 赶在八月的一个星期,沈丽姝和小伙伴倾情推出了小肥羊产品,最受欢迎的羊肉串和小羊排被加入常规菜单。   羊肉串每天两千串, 小羊排五百份, 力求最大限度满足广大顾客的需求。   然而还是没完全满足,有数量限制的羊肉串和烤羊排卖的飞快, 跟曾经的烤馒头一样, 晚上九点之前基本就没货了。   问题是羊肉串和小羊排的价格,是烤馒头的几十倍,这个消耗量就很可怕了。   只能说这个时代有钱人的数量, 总是在刷新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的三观。   在源源不断的土豪朋友支持下, 羊肉串成为汴京新的热门美食, 而店里为中秋佳节特意安排的小肥羊, 各个部位也提前一周就被土豪朋友们抢订完了。   羊肉串和烤羊排是不稀罕了, 只要早些来店里都能吃上, 可羊蝎子羊脚羊尾羊腰子等不常见的品种, 也各有受众, 所以还是有一些老顾客期待着他们活动的。   提前预订当然需要订金,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本质还是本本分分的小老板,没想过靠这个发家致富,象征性收个五六十文就可以了, 结果土豪顾客们却觉得只收这么点订金是看不起谁?   抱歉他们身上没那玩意儿,最小面值就是碎银子。   于是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收订金都收到了手抽筋。   这些订金,除非客户明说剩下的都赏他们了, 不然他们都会仔仔细细做好登记, 等顾客来消费还能用上。   但最终还是要在他们这里消费的。   能提前拿到钱, 也是件很快乐的事。   大家都很兴奋, 随着节假日氛围越来越浓,他们搬砖也越发起劲。   这天更是看到恩人“程公子”身边的侍卫柳大哥。   程公子又有一个多月没来了,这让很想再次报答他的小伙伴们等得望眼欲穿,终于逮着每次都随行在程公子左右的侍卫大哥,徐虎那叫一个喜出望外,都顾不上先回后厨通知表妹,生怕人跑了似的,迫不及待就迎了上去。   等送走了来去匆匆的柳丛,徐虎才喜气洋洋的去后厨找沈丽姝分享好消息,“姝娘姝娘,刚才程公子身边的柳大哥来了,说要帮程公子预订一桌烤羊肉。”   说着兴奋展示着对方给的订金。   沈丽姝很理解他为何这么高兴,也跟着开怀笑道,“真好,咱们还是托程公子的福,才能跟金老板那样的大商人搭上线,如今店里卖得最好、给咱们带来最多利润的奶茶和羊肉串,都在仰仗金老板供货,程公子本人虽然全程没出面,他在其中却是功不可没……”   徐虎疯狂点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甚至都等不及姝娘把话说完,急吼吼抢过话茬说重点,“程公子出身尊贵不凡,啥都不缺,咱们也没法表示,难得他能瞧得上咱们这点吃食,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毫生招待。”   说到最后,徐虎真心实意的喟叹:“唉,真希望咱家的烧烤吃多也不上火,那样程公子天天都能来。”   沈丽姝:……   可以,但没必要。   就算天赋异禀不上火,也不会有人愿意天天吃烧烤的,过犹不及,一个月三五次就差不多。   不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小伙伴纯粹、炙热的感激衬托下,她对榜一大佬的感恩,显得有些功利。   沈丽姝从实际行动进行反省,她果断点头支持小伙伴的观点,“是啊,程公子不能常常来,真是好可惜。”   搓好今日份珍珠的张小松回头,就看到他俩充满真诚的喟叹,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那虎子怎么连程公子的订金都要收,你手里的银子是柳大哥给的吧?”   沈丽姝&徐虎:……   徐虎面不改色把钱收进包里,“我也不想的,可是程公子哪回过来是免费吃喝的?他不但回回照价买单,打赏也从不手软,想不收都不行。柳大哥是程公子身边最得用的,深得他真传,根本没有我拒绝的余地。”   沈丽姝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没有人能免得了他老人家的账单。   这大概就是身为榜一大佬最后的倔强了。   张小松也就是乍一看感觉不对,徐虎解释的时候,他也想起了那位回回都打赏金子的富贵公子,一下就接受良好了,还忍不住道:“这回给的居然不是金子。”   徐虎笑嘻嘻:“程公子没亲自过来,当然没有金子,柳大哥也很豪气了,这订金足有五两。”   这时好奇凑过来听了一耳朵宋向民提醒,“后日就中秋了,咱们自己养的羊不是早两日就被预订光了吗,明儿程公子过来如何招待?”   沈丽姝和徐虎对视一眼,默契十足的笑了。   徐虎简单解释道,“预订光了是对外的说法,咱们自己还预留了一些肋排和羊蝎子,姝娘说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刚好就派上用场了?”   宋向民惊讶:“这么好的肉都留下,万一程公子不来,岂不是浪费了?”   “要是没有特殊情况,这些肉就留着咱们自己吃,庆祝中秋佳节。”说到这个,沈丽姝就忍不住想叹气,“平时大家还能轮流休息,回老家探望,但是节假日前后几天都忙,安排不了休息,中秋当天更是谁也不能回家团圆,那我想着咱们整整齐齐的守在店里,不如也摆一桌共度佳节,弄点平时舍不得吃的好菜好肉,也算是过节了。”   绝对不是她自己在馋羊排羊蝎子的意思!   沈丽姝保密工作还是很到位的,在场几人闻言都惊讶看向她,最了解她的徐虎也十分感慨,“原来姝娘让我们预留一些羊肉,是想留着犒劳我们大家,我竟一点都没想到。”   “本来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现在惊喜没了,她的用心一定要让小伙伴们都知道。   做好事不留名从来不是她沈丽姝的风格。   错过中秋福利的是小伙伴们,本该是他们表示失望失落的,可沈丽姝表现得比他们都要遗憾可惜,徐虎几人突然没了代入感,还要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招待好程公子这位恩人才是最要紧的。   徐虎想了想,认真建议道:“其实那些羊蝎子和羊肋排,真留着咱们自己吃,怕是每人最多分到一口,不如换成羊肉串,还能多吃几口。”   他说得很有道理,沈丽姝重新打起精神,就这么愉快决定了,“好的,那中秋节当日去金老板那的拿货量就不减了,还跟平日一样,到时卖不完的都留着自己吃。”   “那得剩多少,咱们岂不是光吃肉都能吃饱?”想象着那个画面,张小松已经没出息的吸溜起口水了。   在这个时代,能短暂的实现一下羊肉串自由,哪怕放在他们这群妥妥的高薪人群中,也是令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于是消息迅速扩散,不到十分钟,整个团队便都知道了老板准备发福利的好消息。   一时间,小伙伴们全都沸腾了。   他们其实都尝过羊肉串,毕竟自家就在做这个生意,羊肉再金贵再珍惜,沈丽姝也不可能抠到不给自己人试吃的,隔三差五都会让大家尝尝鲜。   只是他们团队人太多了,每人一口,就能干掉一两斤羊肉,家里有矿也遭不住大家放开肚子吃,所以每次都是两个人分一串羊肉,真的只能尝尝鲜。   所以小伙伴知道羊肉串好吃,又从没吃过瘾,还要每天闻着诱人的香味,此时他们有多期待中秋福利就可想而知了。   全体成员,本就积极的工作态度再次高涨,高效率的完成了今日份搬砖。 第118章   小老弟的黑历史。   一觉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也是节日前的最后一天。   想想明天顾客满坑满谷涌入店里的画面,沈丽姝就忍不住笑出了鹅叫,精力充沛的起床穿戴整齐, 打开房门。   小伙伴们虽然搬去了宿舍, 但他们每天上下班之前,还是习惯性的来沈丽姝家碰头, 特别是上班之前, 除了在店里守夜的沈三伯和沈四伯需要他们带饭过去,其他人洗漱完都得来沈丽姝家吃早饭。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怎么搬得动砖?   沈丽姝喜欢睡懒觉, 尤其是改造过房间后, 她一个人躺在宽敞又柔软的大床里, 隐在层层叠叠、把光亮都挡在外界的床幔中, 简直是懒人的天堂, 很容易就睡得昏天黑地。   因此大部分时候, 她都要等到小伙伴们组团过来吃饭时被吵醒, 才不紧不慢从床上爬起来。   正式上班时间是十点, 偏偏她有一群过分热情的小伙伴, 常常九点多就收拾整齐,迫不及待要去搬砖了。   所以就算是最后被吵醒的那个,沈丽姝也从来不慌不忙, 反正她这辈子都可能迟到的。   人一旦突破底线,就再也抢救不回来了,沈丽姝也会丧心病狂, 起得比小伙伴们还早, 等他们收拾完过来吃饭时, 她已经坐在桌前啃起热腾腾的大肉包子了。   比如今天, 她起来的时候外屋里屋外都安安静静,可见大部队还没这么快到来。   沈丽姝推开房门出去,只看到餐桌上满满当当的早餐,和两只又一个多月没见的弟弟。   正乖巧坐在凳子上,争取不吵醒阿姊的沈文殊和沈进殊听到动静,齐刷刷回头看身后,下一秒,不约而同的跳下椅子飞奔过去,“阿姊终于起来啦。”   冷不丁小老弟的热情淹没,沈丽姝多少有点措手不及,“还没到放田假的时候吧,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   难得放假回家,沉迷读书无法自拔的沈文殊此时都忍不住咧着嘴,笑得很高兴,“明日过中秋,先生让我们回来跟家人团圆。”   沈进殊仰着小脸补充道,“先生说我们还没吃过阿姊店里的羊肉串,正好回来尝尝。”   沈丽姝:……   好家伙,平时那么严肃古板的林举人,如今居然会为了一顿羊肉串特意给小弟子放假,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但他们还不得不感谢林举人对弟子的这份用心,沈丽姝想了想说:“不知道爹娘为你们先生准备了什么节礼,不如再加两斤羊肉罢。”   大弟二弟异口同声:“不用,先生明日约了友人去阿姊店里。”   沈丽姝:……   很好,她就说林举人不是那种人,给学生放假单纯只是因为他老人家也要过节。   不过这也合情合理。   现代的老师还有周末双休、法定节假日和漫长的寒暑假呢,林举人啥都没有,大过节的自己给自己放两天假怎么了?   沈丽姝真心实意道:“你们先生也不容易,象征性收的那点束脩,基本都用在你们自个身上了,偏他还不肯收贵重的孝敬,每回和友人来店里吃饭,想给免单都免不了,只能到时候给你们先生多上点羊肉。”   沈文殊还在哪感谢阿姊的用心,沈进殊已经熟练的画起的大饼了,“阿姊放心,等我们长大,有能力了,会自己孝敬先生的。”   他们先生那优越的家境,想要有能力孝敬恩师,这得是多有能力?小朋友口气还真不小。   沈丽姝忍不住捏了捏他软嫩的颊肉,“哇,你平时就是用这些甜言蜜语,把师母和老太太她们哄得团团转的吗?”   “不是甜言蜜语,我说认真的。”沈进殊鼓着包子脸,还在努力表现严肃,“我长大会好好孝敬先生,也会对阿姊好的。”   沈丽姝:……   万万没想到,她当了这么久的画饼大师,居然有人胆大包天给她画起饼来。   该死的胜负欲一下就起来了。   画饼人还只是个三头身的小豆丁,说话完全不用负法律责任,那她就要把这不负责的话变成负责任的东西,让他知道,饼不是那么随便就能画的。   这个家有她一个画饼大师就够了。   沈丽姝于是故作不屑的道:“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把这份承诺写下来,咱们签字画押。”   被最喜欢喜欢的阿姊不信任了,冤种弟弟可受不了这种委屈,当时就梗着脖子,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点头:“好,那就写下来。”   沈文殊:“啊这……”   沈大弟同学比他弟多吃的那两年饭,到底也不是白吃的,还是要比他弟更明白一点社会险恶,眼看着二弟即将“万劫不复”,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拆穿谁都不好,沈文殊年纪轻轻承受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压力,一时犹豫,就错过了揭露真相的机会,他姐和他弟已经愉快达成共识了。   “现在就写?”   “现在就写!”   很好,沈丽姝笑眯眯拉起小老弟的手回卧室去了,她的卧室有书桌和笔墨纸砚,当场就能让小老弟立下字据。   而沈进殊被阿姊主动牵着,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雄赳赳气昂昂就跟着跨过门槛,脸上写满了神气。   沈文殊:……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爹娘都不在家,沈文殊纵使颇有些不忍直视,但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跟着进了卧室,亲眼见证了弟弟被诈骗的全过程。   受害人一无所知的握着笔,在白纸上写下笔触稚嫩但工整的三个字——保证书。   沈进殊写字的时候,沈丽姝就在旁边吹彩虹屁,“哎呀,我们二弟握笔的姿势好标准,看起来好有气势,字也写得很工整呢,了不起了不起……”   “你刚才自己说的长大后会对阿姊好对不对?那保证书下面也这么写,二弟沈进殊保证日后无条件对阿姊沈丽姝好,立此为证,落款再写上你自己的大名,摁个手印就好了。”   “嗯嗯。”被夸奖了的沈进殊咧着嘴直点头,“我自己说的。”   然后认真把阿姊念的内容,一字不落誊抄下来,写完还很自觉的请沈丽姝检查。   债主很满意的点头,“这样就差不多了,咱们是亲姐弟,只走个形式,不用那么严肃。”   前排围观的沈文殊疯狂抽动嘴角——这都立字据也画押了,还不算严肃呢?   真想知道阿姊真正严肃起来是什么样子。   还不知道自己签下了怎样一份不平等条约的沈进殊,此刻看着阿姊一丝不苟收拾字据的动作,骄傲的抬起了小下巴,“哼,阿姊这下相信我以后会对你了吧?”   沈丽姝麻溜点头:“信了信了,我们二弟分明是顶天立地男子汉,言出必行,从不出尔反尔,阿姊现在就指望着你快快长大,好跟着你享福喽。”   她心里却是:小样儿,这纸上的每一横一竖,都明明白白记录着小老弟的黑历史,有了这个,他懂事以后还不是任她拿捏,指哪打哪?   这字据可得好好保管起来。   小心翼翼将字迹吹干后随手放好,沈丽姝一转头看到大弟一脸微妙的看着他们,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哎呀,我们大弟是不是也想写保证书?”   沈文殊吓得后退一步,疯狂拒绝,“不,不,我就不用了,我不如二弟厉害,写了也没什么用。”   最厉害的沈二弟同学立刻仰头:“哼,阿姊有我对她好就行了。”   沈丽姝怜爱的看着小老弟,“你高兴就好。”   沈进殊还觉得是自己的优秀被哥哥姐姐双重肯定了,特别的骄傲,在家里上蹿下跳了好一阵,沈丽姝和小伙伴吃完早餐准备去上班,他也强烈申请同行。   考虑到他俩确实难得有机会去自家店里玩耍,主要开店也不像街边摆摊,环境挺好,二楼还有专属员工休息室,店里忙起来后,哥俩不方便去后厨添乱,也可以自己在员工休息室呆着,没啥大事,沈丽姝和小伙伴便也爽快同意了。   沈文殊和沈进殊于是欢天喜地跟着哥哥姐姐们出门,不知道是有预谋的,还是单纯出于好学生的心理,出门前还背上了各自的小书包。   而刚好沈丽姝的休息室,新添了一套桌椅用来办公,平常只有她和张彬会使用,比如在营业时间突然要算个账什么的,纵使他们家一楼也有高高的柜台,可每天人声鼎沸人山人海的,也不方便在那里干正事,二楼有了办公的地方就方便很多了。   不过他们在休息室办公的次数不多,每天的大型记账盘账工作,沈丽姝和张彬还是习惯了在二楼大堂进行,小伙伴们在旁边飞快数钱,他们打算盘做记录,都忙得热火朝天,工作氛围瞬间拉满。   于是这张办公桌就便宜了沈文殊和沈进殊,兄弟俩满店子的撒欢,前厅后厨楼上楼下摸了个遍,玩够了,哥哥姐姐也开始认真搬砖了,他们便乖乖回到休息室,在办公桌上看看书练练字,或者趴在窗上看风景。   休息室的窗外是优美的河景,哥俩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景色,可以一动不动趴在窗户上看半天。   如此时间匆匆,一不留神阿姊他们就忙完了,中场休息,他们又可以四处探险了,饿了就去后厨找点零食喝杯奶茶。   店里的奶茶冰冰凉凉又香甜可口,怎么喝都喝不腻,只是阿姊说他们人小肠胃弱,不能喝太多冰的,他们只能隔久一些再去讨两口奶茶过过瘾。   等到天黑以后,整条街全都张灯结彩,宛如火树银花不夜天,入目的繁华璀璨让自诩汴京人士的兄弟俩应接不暇,而繁华热闹的背后,是蜿蜒的河道,两旁也点缀着星星点点灯火,静谧优雅,美不胜收。   沈文殊和沈进殊哥俩彻底被吸引,根本舍不得离开。   阿姊的店可太好玩了,他们超喜欢这里的!   于是中秋当天,哥俩也哪都不去,坚持泡在烧烤店里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工作够忙了,看小朋友乖乖巧巧没添乱,还知道复习功课,也就没分神去管他们了。   预热了一个星期的小肥羊,中秋节果然再次爆满,从十一点半开始就忙得脚不沾地了,沈丽姝也不能把工作全都推给徐经理和沈副经理了,大堂后厨两边都要跑,但她就只有一个人,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比如预订了位置的榜一大佬到来,她就没迎接上,还是张彬跑来后厨通知的。   张彬也忙得分身乏术,扔下句“程公子在三楼靠窗的雅间,虎子在招待了,但可能还要她去一趟”,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张彬就端着客人要的奶茶匆匆出去了。   沈丽姝也没耽误时间,立刻转身出去,只是一边走一边想,小伙伴还是不靠谱啊,上次怎么没问清楚大佬是什么时候来,搞得她还以为他老人家晚上才到。   万万没想到,小伙伴最不靠谱的还在后面。   沈丽姝敲开VIP包间的门,里面除了他们熟悉的榜一大佬,还有个白白嫩嫩的奶团子。   沈丽姝:!!!   定位置的时候,小伙伴为什么不问问究竟有几位顾客?   沈丽姝很崩溃,她觉得自己要是再脆弱一点,头发都得被吓得竖起来。   奶团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到访,给沈丽姝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正坐在椅子里悠哉悠哉的晃着脚丫子,听见开门声转身看过来,还一脸熟络的跟她打招呼:“久违了。” 第119章   这是生怕她扒不到他们马甲的节奏啊!   在奶团子自来熟的笑容中, 沈丽姝浑身僵硬的进了包厢,还不忘把门关好并上锁,才稍显被动的打招呼道:“久……久违了, 小公子。”   那件事尘埃落定后, 从后续一些细节能推断奶团子就是目前的赢家,很有希望继承家里皇位的那种大佬。等他正式上位的那天, 身边鸡犬都能跟着升天, 这种粗长的金大腿,一旦有机会沈丽姝当然也很乐意抱上去。   开业时榜一大佬替他捎来的礼物,她也收得很快乐, 刹那间的失望褪去后, 奶团子送来的七巧板还是很香的, 那如凝脂般的玉质, 摸过的人无不惊叹, 胆子大点卖了换钱, 绝对能换一套首都豪宅!   这样的金大腿, 抱了有益无害。   沈丽姝早想通了, 该抱大腿的时候绝不手软。   但是看到奶团子冷不丁出现在面前, 沈丽姝又没出息的叶公好龙了,心底莫名发虚,想起了当初差点被牵连的灾难, 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居然舌头打结,导致营业状态大失水准,连几岁的小朋友都轻易看穿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奶团子在皇家幼儿园进修了大半年, 进步神速, 此时直直看着她, 神情还是一派天真软萌, 说的话却堪称一针见血,“姝阿姊不欢迎我吗?”   沈丽姝差点左脚绊右脚,上演自行领悟的平地摔绝技。   何德何能,能让这位大佬中的大佬喊她姐姐?   但此时两位惹不起的大佬都在盯着她瞧,沈丽姝有再多的槽也只能闷在心里,稳住心神,抱着不能再被幼儿园小朋友看穿的倔强努力营业,“没有呀,我其实是太惊喜了,今儿是节日,两位公子没在家中与亲人团聚、共度佳节,反倒大驾光临寒舍,委实叫人受宠若惊。”   说来还真是这么个理儿,电视里不是经常上演宫宴国宴那些大场面,大过节的,这两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赵姓大佬,不去参加最高端顶级的宴会,反而跑来烧烤店撸串,是不是太接地气了点?   她的解释有理有据,奶团子也愉快接受了,主要是他这么高贵潇洒,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不欢迎他?   骄傲的奶团子于是仰起小下巴,“我好久没有出、回京了,知道你们开了店,且很热闹,这才求着十八哥趁机带我过来看看。姝阿姊,听说你还有个弟弟跟我同岁,今儿也在店里,怎么不带过来给我瞧瞧。”   沈丽姝:……   奶团子这番话实在是槽多无口,沈丽姝简直无从下口,沉默之后,幽幽的视线给到徐经理。   抛开奶团子自说自话的态度不提,他能知道她有个弟弟跟他同岁,还刚好就在店里的事,百分之八十就是徐虎告的密。   叛徒竟然竟在我身边!   徐虎完全感受不到他表妹的幽怨,内心正满是欣慰的想着,程公子和他弟果然就跟姝娘要好。   姝娘进来之前,一大一小俩位贵客都不怎么说话,神色冷淡的坐在屋里。别看他俩年纪不大,可气势着实唬人,他招待过这么贵客,还是被程公子和他弟唬得不轻,明明他们什么都没说,他心底就是控制不住的发虚,疯狂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到位,贵客有没有因此对他们不满。   而他们家姝娘才退开门,都还没走进来,这屋里瞬间冰雪消融了,程公子依然什么都没说,徐虎却感觉他流畅俊逸的脸部轮廓都透着几分柔和,他弟就更不用说了,对着姝娘笑得那叫阳光灿烂,弟弟见着亲姐姐也就这样了吧。   换成别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徐虎指定怀疑对方是不是给两位贵客下蛊了,但这人是他家姝娘,一切就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他们姝娘平时就人见人爱,去年还救过小公子一回,虽然他们都觉得只是举手之劳,但看小程公子被养得这般金尊玉贵、事后还郑重其事送谢礼等表现也知道,他在家里肯定被当眼珠子一样疼,小程公子应当也被保护得很好,自己从未遭受过危险,那次差点被拐走的经历,对小公子来说够惊险的,从此对及时搭救的顺娘产生依赖心理也很正常。   总之,徐虎觉得他们姝娘就是这么讨人喜欢,两位程公子的反应没毛病,所以见表妹看过来,他还在那快乐的点头,“这位小程公子许是初到陌生地方,还有些拘谨,也不爱说话,正好大弟二弟都在,二弟还跟小程公子同岁,我想着跟他聊聊同龄人,小程公子或许会更快适应。”   全天下都是他们家的地盘了,奶团子这是会认生的样子吗?   沈丽姝快要维持不住营业微笑了,僵硬的点出关键事实:“小公子不姓程,他和程公子是表兄弟。”   她连小伙伴卖弟弟的责任都顾不上追究了,这么努力为不愿意透露姓氏的赵姓大佬们维持人设,当事人却毫无自觉,奶团子:“也可以叫我程公子。”   程·十八·公子也在一旁淡定点头。   破案了,看来榜一大佬当初用的化名也不完全是忽悠傻子,看兄弟俩都对这个姓接受良好的样子,多半是因为他们的母亲都是姓程吧。   这是生怕她扒不到他们马甲的节奏啊——族中姐妹俩共同嫁入宗室,还姓程,整个京城能有几个这样的程家?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偏不猜,心里放着“原谅我这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BGM,沈丽姝假装无事发生的认真营业,“好的,小程公子,前儿柳大哥过来预定羊肉,我们给二位预留了最软嫩的肋排、羊蝎子,羊肉串也是挑选肥瘦适中的大颗粒肉串成,保证让两位吃得满足。不过羊肉都是现烤现卖,比烤五花肉和时蔬都要慢些,只能请两位公子稍等片刻,不如先尝尝本店的小菜和奶茶?”   听到某个词汇,端着高贵派头的奶团子下巴也不抬了,傲娇的脸上显出几分欢喜,“好啊好啊,我之前就喝,哦不是,听别人提过你们家的奶茶,现在正好尝尝。”   说话间,小朋友看着沈丽姝的眼底,不由带上了几分期盼和催促。   沈丽姝却熟视无睹,一副为难的样子看向榜一大佬,“程公子,您弟弟这般年岁,奶茶是给他上冰的还是不冰?”   一听这话,奶团子脸上的欢喜瞬间凝固,可现实的恶意却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紧接着听见他亲爱的十八哥吐出简单却冰冷的两个字,“不冰。”   “好的,那烤肉要为小公子定制清淡不辣的吗?”   这次大佬回答得详细了些,“不用,他也不能多吃,正常口味即可。”   奶团子:…… 第120章   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她?   沈丽姝承认她是有点幸灾乐祸在身上的, 看看给她打开了人生困扰的奶团子,露出这样难以置信、备受打击,进而怀疑人生的样子, 她突然就爽了。   在奶团子不知道的心底角落狠狠嘲笑了他一番。   不过爽完以后, 她也没忘记自己的职业素养,微笑提醒道:“若是这么说, 小公子在我们这位可就没什么能吃的了, 不如让人去隔壁酒楼为小公子买些清淡饭食过来?”   “程公子”对这个建议无可无不可,奶团子倒是很高兴,重打起了精神, 还询问沈丽姝附近有啥好吃的, 一看就是在高墙里头憋久了, 表面富有四海, 实际上看外面的什么新鲜好玩想要!   奶团子小小年纪也不容易, 沈丽姝怜爱了两秒, 还真跟他盘点起来, “首推张家酒楼的清炖肥鸭和松鼠鱼, 先前表哥替程公子去跑腿, 才知道张家酒楼还有这许多美食,后来我们自个儿也去买过两回,都很喜欢, 尤其是松鼠鱼被炸得蓬松酥脆,搭配酸酸甜甜的酱汁,十分开胃;其次是我们这附近的两家酒楼, 有一家专做广府菜, 白切鸡、白灼虾和白灼菘菜很是地道, 简单清爽又美味, 正适合这炎炎夏日;另外春风楼的酥油泡螺和马蹄糕也不错,正好当饭后甜点。”   从沈丽姝如数家珍安利别家的招牌菜起,奶团子就不说话了,傲娇的小表情也忘记摆了,只知道傻呼呼张大嘴巴看着她,眼睛越来越亮,大概从来没人这么熟练的带他吃喝玩乐。   等她终于盘点完,奶团子也迫不及待的表态:“嗯嗯,这些全部都要。”   沈丽姝微笑:你大佬你说了算。   奶团子如今不但不差钱,也不差人,别看这会儿包厢走廊的保镖数量不算夸张,跟榜一大佬平时的排场差不多,其实是不方便把人都带上来,还有一队人马守在楼下。   所以在沈丽姝还在想要不要给奶团子安利王武这个跑腿小哥的时候,奶团子他哥已经淡淡吩咐唯一留在室内的侍卫柳丛,“叫外面的人去办吧。”   沈丽姝索性也不操心了,带着标准笑容表示暂时失陪,要去给两位贵客准备餐食,得到首肯后,便跟徐虎一块退下了。   出了包厢的徐虎迫不及待给了沈丽姝一个大拇指表示佩服,再也顾不上多说,马不停蹄投入午市高峰期的忙碌中。   沈丽姝也认真为两位大佬准备了适合他们的小菜和奶茶。   大佬们身边的随从侍卫,虽然不是专业的,但工作效率并不比他们的外卖小哥差,在钞能力的加持下,店里的豪华烤羊大餐新鲜上桌的时候,沈丽姝点过名的那些美食也陆续送到了,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   在沈丽姝眼里,两个人叫这样一大桌子珍馐美味,豪华程度堪比满汉全席,这就是王孙贵族的排面吗?   真是慕了慕了。   就在她吸溜口水充满艳羡的时候,再次接到了来自榜一大佬的共餐邀请。   沈丽姝虽然觉得在奶团子面前蹭吃蹭喝不太好,也客套拒绝了两句,但最后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往椅子上一坐,熟练开吃了。   酒桌文化是有那么点道理在的,虽然他们都不喝酒,可手边就是奶茶,以奶茶代酒也是同样的原理,愉快的碰几杯,再吃吃喝喝,很容易就拉进彼此关系。   如果不行,那就多吃两顿。   沈丽姝和榜一大佬就是这么飞快熟络起来的,尽管现在的他依然惜字如金,无时无刻不板起那张高贵冷艳的俊脸,但她完全不怵了,可以在大佬的冷脸下完全不受影响、勇敢的做自己。   现在她跟奶团子,似乎也进入了这种友谊高速发展的阶段。   “程公子”还没到中二的年纪,已经很在意形象面子了,奶团子却没有半点形象包袱,想干什么干什么,活得自由自在。   沈丽姝其实只想低调的坐在他们下首混吃混喝,奈何贵宾太热情,奶团子拍着身边的空位疯狂暗示,脸上甚至大有“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倔强,盛情难却之下,沈丽姝也只好配合的坐到奶团子边上,然后边吃边聊,距离不断拉进,不知不觉两只脑袋也凑到一起了。   自由自在的奶团子从来不用在意别人看法,他如今看沈丽姝亲近,就可以一改在外人面前的傲气娇贵,自说自话的喊她阿姊,外人一离开,包厢里就剩他们三个后,他也可以化身小话唠,主动拉着沈丽姝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而沈丽姝就算状态再不好,当个合格的捧哏依然绰绰有余,这在奶团子眼里又成了他们无话不谈,果然很投机的证据。   当然他们实际也确实聊得挺愉快,话题从满桌风格迥异的美食开始,正是沈丽姝擅长的领域,一大一小很是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渐渐转移到他们店里,聊起开业的事,奶团子突然问,“我托十八哥带的礼物,姝阿姊喜欢吗?”   沈丽姝真心实意点头,“太喜欢了,我们全家都对它爱不释手。”   得知其材质的大概价值后,他们全家恨不得把那块七巧板供起来,说爱不释手都谦虚了。   奶团子一听还以为他们全家都喜欢玩呢,虽然送姝阿姊的礼物被别人动了,让他有点不开心,但他是个大方的男子汉,就不计较这些小事了,眉眼弯弯的问:“这么喜欢,那我下次再送些别的,你生辰什么时候?”   沈丽姝:啊这……   虽然奶团子出手不凡,可她真的不想再收玩具礼物了,沈丽姝故作为难道:“生辰这个……不好轻易透露罢?”   他们这儿风气比较开放,有些人家放任女子抛头露面,可也有讲究的人家,严格执行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礼教大防,沈丽姝这么说也没毛病。   只是她净关注奶团子去了,没注意到默默听着对话的榜一大佬,白皙的耳朵莫名其妙染上一层红晕,淡漠瞥了弟弟一眼,“你忘了今晚就要回……回书院去?即便知道了她的生辰日,你也出不来。”   正对沈丽姝的答案不满,准备缠着她要到正确答案的奶团子,这下不但歇了心思,连带着眼底的光都瞬间熄灭了,大大眼睛大大的无神,看得沈丽姝再次怜爱不已。   孩子也不容易,他虽然得到了全世界,可是失去了童年啊——这话听起来很讽刺,换成是她早就欢天喜地去承受这种代价了。可大人的世界充满算计,小朋友们却是纯洁的,他们的快乐很简单,亲人、玩伴和喜欢的玩具零食。   尤其是对出生就在罗马的奶团子而言,他已经什么都不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同时也代表着无数责任和压力,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说不定奶团子长大后会觉得不如就继承家里的王位,从此无忧无虑的混吃等死呢。   只是名利场中金碧辉煌的背后面,往往也充斥着无奈和身不由己,各自的利益集团拉扯交锋,以至于不得不推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往前走。   这大概也是大过节的,榜一大佬能把这般珍贵的奶团子带到他们的小吃店,而奶团子家里竟然也同意的原因吧。   沈丽姝突然就悟了!于是一脸温柔的往奶团子盘子里夹了块不大的羊蝎子,“哎呀,小公子去书院,是不是又有一年半载看不到您了?那还是抓紧机会多吃点好吃的,您看这烤过的羊蝎子是不是又香又有嚼劲?”   “嗯!”回应她的是小朋友化悲愤为食欲的声音,不等他十八哥反对,奶团子已经双手抱着羊蝎子啃得滋滋作响。   没什么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   奶团子的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吃完把沾到调料的手指也啜得津津有味,被他十八哥一边嫌弃一边抓着擦手,他也毫不在意,转头冲沈丽姝笑得天真无邪,“姝阿姊,桌上的菜咱们也吃不完,不如叫你弟弟们也来吃。”   沈丽姝: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她?   气抖冷,奶团子三十七度的嘴巴里如何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是的,沈丽姝并不想接受这个建议,维护VIP关系的重大任务只管冲她来,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她那七成的股份也不是白拿的,可小老弟是无辜的啊,他们不该承受并不属于他们这个年龄的负担。   然而奶团子并不觉得陪他们吃饭是生意或者压力,一心想着姝阿姊对他这么好,某种程度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可以适当的关照关照她的家人。   见沈丽姝一脸不好意思(大误)的样子,越发大度的表示,“姝阿姊不用担心,就算你弟弟有失礼的地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跟十八哥也不会介意的。再说姝阿姊这么聪明善良,你弟弟肯定也很优秀,只管叫他们过来吧。”   沈丽姝:虽然被大佬中的大佬夸奖肯定了,但她此时此刻竟丝毫不觉得自豪呢,她只能把最后一点期盼的目光给到榜一大佬。   大佬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佬了,肯定不会同意这么离谱的要求。   然后,与她对视的大佬也轻轻颔首,难得用这般和颜悦色的神情给出承诺:“放心。”   沈丽姝:……   两位大佬齐齐发话,沈丽姝再不放心也只能强行放心了,不一会儿,姐弟三人整整齐齐出现在包厢里。   沈文殊的表现倒是颇为保守拘谨。   他知道看脸色,方才跟着阿姊从走廊进来,就被门口那堪比仪仗队的侍卫随从震撼了一把。许是他先入为主了吧,进屋后,他看里头坐着的两位贵客怎么看高贵,衣着穿戴,仪态神情,仿佛都带着睥睨天下、高不可攀的气势。   有了敬畏心的沈文殊本能的就不敢造次了,只亦步亦趋、如林妹妹般跟在阿姊身旁,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   过于谨慎的结果就是,他忘记牢牢牵住弟弟了。   沈进殊自从正式念书后,就越来越有往他哥的另一个极端发展的趋势,进门后灵动的大眼睛咕噜噜转不停。   虽然也被年纪稍大的那位公子气势震慑了一下下,可是想到表哥和堂哥告诉他们的,这位程公子是大主顾,给了阿姊他们多少多少金子,沈进殊就丝毫不慌了,这位可是大大的好人,不怕不怕。   沈二弟同学重新挺直腰板,视线与同龄的小公子对上,眼睛忽的一亮,哧溜一下就来到对方跟前,一点不认生的开始搭讪,“你们兄弟都长的好好看。”   被夸好看的俩兄弟:???   沈丽姝和沈文殊:( ???)   沈进殊:“我也好看,因为我跟阿姊长得最像。”   沈二弟用三句话,成功跟大佬中的大佬交上了朋友,也不知道具体那个点戳中了两位大佬的点,不但让“程公子”和颜悦色的朝他笑了下,奶团子更是立刻觉得这个同龄人有意思了,主动让他再凑近点,“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像。”   在沈丽姝和大弟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沈进殊骄傲的把脸送过去,“我是家里长的最像阿姊的,大哥和小弟都没我长得像。”   奶团子认真观察片刻,点头:“真的有点像,不过你没有姝阿姊漂亮。”   “我是男子汉,不能漂亮,我长大只会高大帅气,比阿姊还高。”   奶团子:“我也要长高高!”   沈进殊:“那你要多吃骨头多晒太阳,我们一起长高高。”   “为什么要吃骨头晒太阳?”   “不知道,我阿姊说的,准没错。”   “那我也要多吃骨头多晒太阳。”   …… 第121章   给小老弟一个最完整的童年。   沈二弟同学, 莫名其妙就跟很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大老板的奶团子勾搭上了,感情那叫一个突飞猛进,让先前还觉得她跟奶团子友谊高速发展的沈丽姝, 都自愧不如的程度, 第一次觉得是她没见识。   真正的一见如故,其实是像小老弟和奶团子这样, 不需要任何寒暄和自我介绍, 上来就聊,没有技巧全是感情,聊的差不多, 两人也好得可以原地拜把子。   等交换姓名的时候, 就顺理成章互称乳名, 奶团子亲切的喊“二弟”, 沈进殊则喊他“曦哥儿”。   他俩学问都还挺扎实, 比划着弄明白了是晨曦的曦字, 沈进殊立刻问:“所以曦哥儿是黎明出生的吗?”   “奶娘说我落地之时天刚破晓, 天际正好出现第一缕晨曦, 时辰极好。”   “真的吗?好厉害。”   曦哥儿本曦在一声声彩虹屁中迷失了自我, 骄傲挺起小胸脯:“嗯嗯,是的呢。”   沈丽姝:这就厉害了吗?   搞不懂他们幼儿园小朋友的脑回路。   不过某种程度确实挺厉害的,奶团子这次聊得再开心也没有透露自己牛逼的姓氏和大名, 小老弟则是见面不到十分钟,就顺利套走了奶团子的乳名。   这俩都是人才。   让她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郁闷还是欣慰。   但是奶团子交到了新朋友,一脸的兴致高昂, 互相认识并重新落座后, 无处安放的脚丫子又开始骄傲的晃起来, 谁都看得出他的兴奋。   他亲爱的十八哥也只是淡定看着这一幕, 眉眼间似乎还带着几分乐见其成的意思。   沈丽姝当时就明白了,他们姐弟都是纯纯工具人,用来哄小朋友开心的。   来都来了,还能反悔不成?   换个角度想,小老弟也算是弟承姐业,帮她接过了一部分重任,让她可以不受打扰的享受美食。   沈丽姝于是安心的继续啃小羊排,一边围观幼儿园小朋友的交友现场。   沈进殊和奶团子简直越聊越投机,越聊越上头,年龄相仿的他们已经很有共同语言,总能迅速get彼此的点,交流十分轻松自在。   但没想到随着交流的深入,还发现他们有相同的遭遇,知己啊,正好可以抱团取暖了!   是的,分明是整个国家目前的第一位顺位继承人的曦哥儿,竟然觉得沈二弟小朋友跟他同病相怜,因为他们兄弟也被阿姊管着不让多吃烤羊肉,目前也是寄人篱下的状态,只在节日才能短暂的回家跟亲人团聚一下。   话题到这里,正一起啃着鸭翅膀的两小朋友,已然成了革命战友。   乐于助人的沈进殊开始给好朋友传授经验,“你要是想家了,可以给他们写信啊,我们就天天给阿姊写信,所以虽然没住在家里,我依然阿姊最爱的弟弟。”   曦哥儿:“好啊,我也要给姝阿姊写信。”   突然又被cue的沈丽姝:???   这话总算触及到了沈二弟那根争宠天线,手中的鸭翅突然就不香了,他歪头看向好朋友,“你没有自己的阿姊吗?”   奶团子理直气壮摇头。   “哥哥呢?”   白嫩的小手指了指旁边,斩钉截铁道:“最亲的就是十八哥。”   这是他娘和奶娘私下教他的,想找人玩可以去找十八哥,不用搭理其他人。他自己也觉得比起家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兄弟姐妹,还是跟十八哥出来逛街最有意思。   “十八哥”也喜提突然点名,他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堂弟的话。   于是正谨防有人跟他抢姐姐的沈进殊,雷达瞬间化作同情。   新认识的小伙伴有点可怜,都没有哥哥姐姐——他都知道了,这位十八哥跟曦哥儿只是表兄弟,像他们跟林哥鹭哥的关系,玩得再好,跟亲的哥哥姐姐也还是不同。   难怪曦哥儿要学他写信,也只能写给他的阿姊。   但是同情归同情,阿姊可不能分给小伙伴,家里跟他抢阿姊的已经够多了,原则不能退让,沈二弟小朋友绞尽脑汁的建议道:“那可以常常给你十八哥写信啊。”   “可以,但是还不够。”   “还有你爹娘爷奶?”   曦哥儿轻松表示,“那也不够我写的。”   他身边一群伴读,都是精挑细选的世家子弟,个个机灵聪敏、能文能武。他知道他们各有长处,每个都是先生们赞不绝口的好学生。   只是他觉得没意思,这群人最小的都比他大两岁,不陪他玩也就算了,还整天就知道劝他学习学习。   正好写信也算是学习了,他懒得亲自动手,挑几个擅长书法的伴读,让他们照着他的意思代笔,晾他们也不敢再有怨言。   被贫穷限制了眼界,不知道世上有伴读这种学习相关的事情都能辅导的沈进殊,立刻被这种王八之气折服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明显的敬畏,甚至要怀疑小伙伴是不是比他们都多长了两双手,不然他每天被那么多先生围着授课,功课肯定比他们都辛苦,怎么还有精力写这么多信?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小伙伴有没有能力写信,而是他要保证自己的阿姊不被别人的弟弟抢走,沈进殊为此不惜毛遂自荐,“还有我还有我,我跟大哥都可以跟你通信。”   为了保护姐姐,沈二弟同学毫不犹豫献祭了一个哥哥。   其实如果可以,他还有那么多堂哥表哥,都可以拉来给新朋友当笔友,保管他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净忙着看信回信。   不过看看旁边的阿姊和小伙伴他十八哥,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进殊从心了,遗憾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没有人知道他的妥协,在场的人们把视线给到沈文殊。   于是坐在阿姊旁边默默干饭,努力把自己当透明人的沈大弟同学,前一刻惨遭亲弟出卖,下一秒抬头,就看到两道让他又开始心底发虚的视线。   好不容易营造透明人氛围荡然无存,沈文殊来不及揍弟弟,忍不住把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身板又往阿姊身边挪了挪。   可惜沈丽姝除了握住他的手以示鼓励,也做不了别的,因为看奶团子跃跃欲试和他哥明显默认的态度,她已经有了觉悟,别说大弟,她自己也逃不掉给大佬当笔友的命运。   又是一家子整整齐齐了。   果然她的预判每没有错,奶团子很快冲他们点头微笑,“你哥可以,但我也要跟姝阿姊写信。”   沈进殊是心眼多,在同龄人甚至比他大两岁的堂哥表哥们当中都无往不利,但偏偏在场的不是人精,就是对他了如指掌的哥哥姐姐,他那点小心思连看起来最天真无邪的奶团子都蒙不住,愿意配合只是因为他也想玩,玩够就直接挑明了。   最致命的是看似随意挑明的方式,刚好让擅长绕弯子的沈进殊无计可施,几经挣扎,最后仍是捏着鼻子点头:“好吧,那你不能只顾跟阿姊写信,也要多回我的信。”   “你多给我写信,我才能多回的。”   “我会的。”   “那我也会。”   俩小朋友经过一番你进我退的友好交流,终于在大家的见证下达成统一意见。   小手一握,以后大家就都是笔友了。   沈丽姝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她比较感慨的就是小老弟这争宠天赋,没穿进后宫真是可惜了。   虽然中途的阿姊保护计划惨遭失败,但最后这段对话,她弟也成功让奶团子再次跟他亲近起来,两小朋友就这么亲密无间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中午,吃饱喝足要离开时,还依依不舍了好半天,互相保证回去就写信,奶团子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他十八哥走出了烧烤店。   贵客一走,唯唯诺诺的沈大弟同学立刻支棱起来了,对着不省心的弟弟重拳出击,当即拉着见势不妙就要开溜的弟弟,“跑什么跑,你在贵客面前不是很能耐吗?”   被揪住了命运后脖颈的沈进殊动弹不得,也不敢反抗。   兄弟俩在姥爷家“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小伙伴和兄弟姐妹们通通让着沈进殊,所有长辈更是对他堪称无条件的纵容,就连严肃的林举人,也被他通过刷满举人娘子和老太太等人好感度的方式间接攻略了,身边唯一不吃他这套的就是亲哥了。   沈文殊在长辈们那的地位并不比弟弟低,兄弟俩都是无条件被捧着的主儿,可惜跟容易飘飘然的弟弟不一样,沈文殊回镇上之前,被爹娘和阿姊轮番叮嘱了千万次,可以说带着全家的希望,不仅他自己不敢飘,也不能让弟弟随便飘起来,所以一但沈进殊有调皮捣蛋的趋势,平时温和懂事、总是让着弟弟的沈文殊,就毫不留情对弟弟挥起了铁拳。   打架这种事情,一力降十会,个子矮、力气小就只能成为被揍的那个,再聪明绝顶、满肚子坏水也没用,沈进殊不是没试过反击,最后结果是被揍得更惨了,于是果断选择曲线救国,向长辈们求救甚至告状。   然而沈进殊跟其他人动了手脚,徐姥爷他们都能无条件站他,偏偏揍他的是亲哥,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别人怎么帮?   长辈们只能发动和稀泥的传统技能,甚至还反过来对沈进殊进行pua,劝他长兄为父啦,哥哥打他是对他好,忍忍就过去了。   被哥哥揍得抱头鼠窜的沈进殊:???   尽管年纪小,沈进殊也不是这么容易被洗脑的性格,会乖乖挨揍是因为真没第二条路了,积极认错说不定还能少挨两锤。   所以在被揪住后颈皮的时候,沈进殊下意识不敢动不敢动,直到想起这里是家里而不是姥爷家,亲爱的阿姊就在边上,小家伙立刻改变策略疯狂卖惨,“阿姊救命啊,大哥要揍死我了。”   沈丽姝:“去休息室揍,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沈二弟瞬间如被人掐住脖子的小鸡仔,发不出半点声音,只一双大眼睛幽幽盯着沈丽姝,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控诉。   而他哥却宛如得到了圣旨般,昂首挺胸拖着弟弟休息室里上演爱的教育了。   想到小老弟离开前伤心又绝望的眼神,沈丽姝非但良心没有痛,甚至快乐得笑出了声,愉快哼着小曲在包厢收拾碗筷,路过门口的大堂哥见状进来帮忙,她还心情大好的朝他一笑,“大堂不忙了吗?”   “已经没有新顾客进来了,后面会越来越空闲。”沈大金一边帮忙收拾,一边感慨道,“没想到程公子这次带表弟过来,会待这么久,不只一个时辰呢。”   “可不是么。”沈丽姝随口附和,不小心想到离开前两位大佬都给了她用精致荷包装着的小费,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就算两位从早待到晚上,咱们也不亏。”   这种事不用说得太明白,程公子什么作风,沈大金也心知肚明了,交换了个他懂得的眼神,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不过大弟二弟怎么回事,我刚从休息室出来,见到大弟好像在揪着二弟的耳朵训话,二弟没在雅间里得罪两位公子吧?”   因为堂妹暗示过贵客今日给的赏赐也很丰厚,沈大金语气里倒也没有多少紧张,纯粹是对堂弟的关系。   沈丽姝也实话实说,“得罪倒没有,二弟表现挺出人意料,甚至和小公子一见如故,方才离开的时候,小公子还依依不舍,并约好日后也要互相通信。”   “那怎么……”   不等他把话问完,沈丽姝继续做出解释,“就是他做得太好了,完全没有敬畏心,让大弟给他紧紧皮,好叫他知道,不是所有贵人都像程公子他们这么好性子。”   听说堂弟把程公子的表弟也哄住了,沈大金还是很欣慰的,忍不住帮小堂弟说两句好话,“也不用太严格,二弟还小呢,他脑瓜子这么机灵,长大点就懂事了。”   沈丽姝摇摇头,“小时候不好好教,可能等不到懂事就先长歪了。”   “没那么严重。”沈大金笑道,“我可听说你嫂子说了,二弟最会讨人喜欢,在镇上就没有哪个大人舍得对他说‘不’的。不过,尽管大家都纵着他,二弟仍最听大弟的话,哥哥说什么都乖乖去做了,乖得很,没去调皮捣蛋。”   确实,有亲哥这座五指山压着,他们二弟再怎么长歪,也不大可能长成混世魔王,所以沈丽姝才放任大弟对二弟进行爱的教育,而不是选择来一场混合双打,给小老弟一个最完整的童年。   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就在这忙碌中带着些鸡飞狗跳的搬砖中度过了,收尾流程依然是吭哧吭哧的数钱。   不过这回在各部门小伙伴认真数钱的同时,还有后厨的几位同事每隔一两刻钟,就端上来一盘新鲜出炉的羊肉串,浓郁的孜然和肉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大家一边搬砖,面前就是饱满大颗的羊肉串,和无限续杯的奶茶,可以敞开肚皮尽情的撸串喝冰奶茶,快活似神仙。   好吃好喝的工作,干活都比以往带劲了。   今天的钱多了很多,在节日、活动和榜一大佬的多方支持下,创下了当日营业额险些破百的奇迹,即便代价是累成狗,下班回家一个个累得倒头就睡,他们精神也是亢奋的。   一本满足。   中秋节活动完美落幕,弟弟们也乖乖回去上学了,哥俩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给沈丽姝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负担,她内心多少有点在意通信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到信,这种互动又会不会引起外界的注意。   不过在奶团子说好的信件到来之前,沈丽姝先收到了另一个通知。 第122章   请阿姨计划提上日程。   这天小伙伴们下班, 又看到家里亮着的灯。   当然这也不稀奇。   开店以后,沈丽姝他们再收工,就不用浩浩荡荡带上工具和现金回家了, 下班前只要把东西整理好, 门窗上锁,留沈三伯和沈四伯值夜班。   在这里做生意久了就知道, 这条街的安全等级也挺高, 毕竟汴京人都知道,这条街的掌柜们每天做的都是大生意,门庭若市, 一看就知道赚得盆满钵满。   对以偷鸡摸狗为生的人来说, 这里随便挑一家都是大肥羊, 够他们吃喝拉撒好几年, 很难不把他们列为目标。   不过天子脚下的基层公务员们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也在努力维持社会安定, 虽不可能面面俱到, 至少目标比较大、商业繁荣的区域, 衙门也会重点关照, 加派人手巡逻保卫。   加上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商户们,其背后各有靠山,就连沈丽姝他们这种看似无权无势的新人, 都不声不响抱上了赵姓大佬的腿,足见里头的水有多深。   这就导致了大型黑组织忌惮他们背后的靠山不敢轻易出手,小毛贼们天不怕地不怕, 但是能力又有限, 轻易难以得手的局面。   另外, 邻居们也都知道防贼方面他们最好抱团取暖。商场上大家是竞争对手, 尔虞我诈明争暗斗,面对盗贼他们却是利益共同体,因为一但有人在这里尝到甜头,养肥了某些人的胃口,以后大家都可能成为受害者。   因此在有盗贼关顾这件事,整条街都秉持着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原则,有人求救都会及时过去帮忙。   沈丽姝他们搬过来之前就发生过一回,据说是几个初来乍到的混子不信邪,觉得自己一帮兄弟身强力壮,打家劫舍无往不利,就随机挑了一家店下手,半夜溜门撬锁进去准备洗劫,不想那店里值夜的人虽然不多,声音却洪亮如钟,那一嗓子“有贼”宛如石破天惊,周围邻居纷纷拎着棍棒赶来,把人堵在门口,好一阵棍棒捶打。   衙门官差再晚到那么十分钟,估计刚好能收尸。   那次抓贼事件,大概在某个圈子的影响不小,整条街风平浪静了大半年,以至于沈丽姝他们到来后,顶多或听到或自家也出现点顺手牵羊的小意外,至今还没有遇到大型失窃事件。   这让小伙伴们对附近治安有了信心,营业额和个人的贵重财物,也越来越放心的留在店里。   收工后不用把大笔现金搬回家,加上大家成天组团行动,就算是深夜赶路,人多势众他们仍是安全的,如今并不需要沈家旺特意守着时间去接他们回家。   但不管每天多晚下班,沈家旺和沈徐氏夫妻,总会留一个人守着灯,直到他们平安到家。   因此看到家里点灯并不奇怪,真正让沈丽姝意外的是,爹娘今天大半夜双双不睡觉的坐在客厅。   仔细看,夫妻俩的衣服头发也一丝不苟的穿戴整齐,不知道是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还是估摸着他们的下班时间,特意提前收拾好的。   不管那种情况都挺莫名的,有种古怪的仪式感。   沈丽姝也不跟父母玩猜猜看,开门见山的问,“爹娘,我回来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大闺女回来,沈徐氏习惯性想要起身相迎,却被丈夫搭着肩轻轻摁回了凳子上。   沈家旺亲自上前迎接闺女,昏暗的烛火都遮不住他满脸的红光,口中更是喜气洋洋的道:“姝娘,你又要当阿姊了。”   毫无准备的沈丽姝确实愣住了。   刚穿越那阵子,看着满地上串下跳、人嫌狗厌,以及亲娘怀里一言不合就哇哇大哭的弟弟们,她还常常发愁,就咱家这条件,父母还指望着多子多孙多福气,半点没有优生优育的意识和打算,就这么无节制的生下去,保不准哪天她连饭都吃不饱了。   于是穿越后的沈丽姝学会第一个道理,靠父母不如靠自己,开始抓住一切机会搞钱,争取自己吃好穿暖的同时还能反哺一下父母,帮他们分担一点点养弟弟妹妹的压力。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她的事业出乎意料的成功。   随着做出一点点成就,大弟二弟被送回镇上读书,家里只剩她和小弟两个儿女,以及之后小伙伴们也都陆续搬去宿舍居住等等,这几次事件节点,沈丽姝都以为生娃狂魔的父母会很快传出好消息,夫妻俩却始终毫无动静。   沈丽姝搬砖也很忙的,起初还能偶尔抽空关注一下,时间一长就彻底把这茬抛之脑后了。   万万没想到,“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剧情上演在他们家,在她都接受了可能不会再有新的弟弟妹妹的设定后,徐女士哐当一下突然怀上了。   要说沈丽姝毫无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她那么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也没有白费。   沈丽姝甚至飞快想了下,徐女士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挺会挑时间,至少比哥哥姐姐们都鸡贼,知道等家里情况大好后出现——但凡它早个一年半载来报道,都不会有这么舒坦的日子。   毕竟小家伙出生之前,他们应该差不多完成买大房子、简单装修布置、搬家安居等一系列工作,新成员出生就在豪宅,这运气绝了,还真是打从娘胎里就知道享福的聪明孩子。   不服不行!   沈丽姝当即在爹娘期待的目光中,换上了喜出望外的神情,两步上前对跟老爹一样喜上眉梢的徐女士嘘寒问暖,“什么时候的事,娘的身子可还好?”   沈徐氏看着蹲在脚边紧张关心自己的姝娘,不由得想果然闺女才贴心是小棉袄,旁的人只会忙着恭喜好消息,或是祝福她早生贵子,只有闺女来不及问肚子里的孩子,最关心她好不好。   倍感熨帖的沈徐氏索性拉起姝娘的小手放在小腹上,仿佛要用行动来表示她一切都好,还不忘温声解释了一下经过,“娘没事,只是刚好隔壁大胖拉了几日肚子,他爹娘不放心,请了临街的小孙大夫过来看看,我想着葵水迟了大半个月没来,不如请大夫顺道也帮我摸脉。小孙大夫说肚子约莫有一个半月,月份尚浅。换成第一次开怀的妇人可能还要隔阵子再请大夫把一次脉,但我生了你们姐弟几个,娘心里都知道八九不离十,请小孙大夫把脉不过是个保障。”   沈丽姝在心里掐指一算,她娘差不多怀了一个半月,那岂不是在七夕前后怀上的?   好家伙,她和小伙伴们几个节日都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她爹娘居然有心情在家过情人节,还“玩”出了人命?   沈丽姝只觉得猝不及防又被喂了一嘴狗粮,略撑。   不过比起别人家的父母有了钱就出去花天酒地,她爹娘这样只热衷造人运动也还好,沈丽姝可不想她辛辛苦苦搞事业,最后搞得家里鸡飞狗跳。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沈丽姝面上却丝毫不显,一本正经的说,“这么说,弟弟/妹妹应该在明年四五月出生?刚好那两个月不冷不热,娘和宝宝都不会太难受。”   她掐指一算得出的预产期,到把沈徐氏惊住了,“姝娘怎知弟弟/妹妹在四五月出生?”   “书上不是说怀胎十月?那从七月算起,差不多五月份。”沈丽姝胡说八道,“我记得二弟和小弟出生,好像都没有在娘肚子里待满十个月的,娘还说我们姐弟几个都是顺顺当当的足月出生,那这一次弟弟/妹妹多半也要提前生,明年四月就差不多了吧。”   她说得随意,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用心”,却把面前的夫妻俩感动得无以复加,沈家旺堂堂七尺男儿,眼睛里都快要泛起了泪花了,满是动容和骄傲的看着他们的好大儿,“街坊邻居成日的夸你越长大越懂事,相貌、气度、能力和性情统统没得挑,也说你持家有风,照顾和教育弟弟们耐心细致,很有长姊如母的风范,可他们哪知道,我们姝娘从小就有长姊气概,小弟就不说了,你娘怀二弟的时候,你比如今的大弟还小呢,小小年纪又懂事又能干,不但帮你娘操持家务,照顾弟弟,你娘坐月子时也是你忙前忙后照顾,最难得的是不但牢牢记得弟弟们的生辰,甚至连你娘怀他们的日子都记在心里了——爹如今都不记得这个了,真是惭愧。”   沈丽姝:……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那个时候她还没穿过来,记忆中的小姝娘的确也很懂事,比她小时候强出几条街,但是放在这个时代也算正常范畴,至少街坊邻居的女孩,以及同为家中长女的表姐堂姐们,基本都点亮了这些技能,小姝娘甚至不算其中最出色的。   老爹现在罔顾事实,把她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真不知道他心里给自己加了多少滤镜。   当然沈丽姝也知道,起因是她自己不小心把牛皮吹大了,难得有点心虚,便没有接茬,而是火速转移了话题,“咦,娘的腰还是这么纤细平坦,完全看不出来里面有弟弟/妹妹呢。”   沈徐氏嗔了她一眼,“你爹刚还夸你,这就犯傻了?弟弟/妹妹也要慢慢长大的,哪能一说有了就让你摸出来。”   嘴上说着好大儿犯傻,沈徐氏眼角眉梢却满是母爱的慈祥,沈家旺同样笑得宠溺,给闺女科普起来,“你娘这身子的确比旁的妇人瘦弱些,因而怀你们姐弟的时候,肚子都不会太大,约莫六七月以后才开始显怀吧……”   老爹说起媳妇的怀相情况就侃侃而谈,可见每怀一胎,他私底下都没少摸妻子的肚子。   沈丽姝猝不及防又被秀了一脸。   狗粮实在吃够了,她搬了一天砖也挺累的,沈丽姝准备撤了,只是看爹娘今天颇为多愁善感、比平时更容易被感动的样子,她没忘记把话圆得漂漂亮亮:“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再累着自己,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沈家旺闻言也点头附和:“孩子说的对,你先回去睡,别累着自己。”   沈徐氏被丈夫和闺女这般关心紧张,心中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满足,也就顺着他们的叮嘱,起身慢慢回了主卧。   沈丽姝见状也打了个哈欠道:“爹帮我打下水,我洗个澡再休息。”   “也好,你先沐浴更衣,待会陪爹去给你爷爷上柱香,告诉他老人家这个好消息。”   沈丽姝:……   敢情老爹大半夜衣冠整齐的坐在这里等她,最终目的是要拉她一起跟天上的老爷子烧香报喜?   真不知道老爹这算是传统,还是不传统。   说不传统吧,老爷子去世这么多年,他还谨记多生孩子的遗愿,并且家里遇着什么好事都不忘给老爷子的排位上一炷香,敬一杯酒。   可是说传统呢,她印象中好像没有女孩随意给祖宗烧香的规矩。怎么说呢,在她上辈子,还能听到高考女状元、奥运女冠军等成功人士被家中破例,往把名字写进族谱并进宗祠跪拜的殊荣,可见这方面有多严格。   她爹这行为放在当前环境,不仅不讲究,恐怕还有些叛逆。   如果沈丽姝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发现自己得到的重视和殊荣比兄弟们还多,她应该会十分激动,备受鼓舞,从此越发努力向上,不辜负父母的期许和自己沈家长女的身份。   但偏偏沈丽姝是红旗下长大的好青年,上辈子甚至和好朋友一块去登记了遗体捐献,死了连骨灰盒都不想要,她就不是会在意这些虚名的人,完全不吃老爹这套,还在那小声逼逼,“这种喜事,没必要特意等我回来,您应该第一时间告诉爷爷的。”   “那可不行,爷爷最喜欢的还是你,你跟爹一块上香,爷爷在天之灵肯定更加欣慰。”   沈丽姝:这个理由她服气。   于是最后洗完澡出来,沈丽姝在老爹的要求下特意穿戴整齐,然后跟着他恭恭敬敬给老爷子上了香。   尽管过程有些抗拒,在老爷子牌位前祈祷的时候,沈丽姝还是很虔诚的,如果人死后真的有灵魂,希望老爷子多多照顾小姝娘。   她其实并不确定原来的小姝娘是跟她互换灵魂了,还是在她穿来之前就病入膏肓咽气,毕竟这是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小孩子抵抗力又不强,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不过礼多人不怪,不管小姝娘是不是和老爷子他们团聚了,求一求总不会出错。   搞完迷信活动,沈丽姝终于可以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亲娘怀孕,沈丽姝也不是只会说好听的话表示关心,她也准备为徐女士做一些事情,比如提前把请阿姨的计划提上日程。   她早前就在想这事了,也跟爹娘说过几回,可每次都被徐女士有理有据的驳回。   主要是自家缝补衣服,洗衣服被子,甚至是给员工宿舍烧水打扫卫生等工作,陆陆续续都外包出去了,沈徐氏每天除了帮她承担一部分质检和管理工作,另外就是做饭,简单收拾下家里卫生,以及照顾小儿子,偶尔陪孩子他爹出去应酬,这些对于家庭主妇而言根本就不算干活。   沈徐氏甚至直接对闺女说,她除了嫁给孩子她爹的头两年,这么多年,也就最近几个月最轻松满足的了,看看街坊邻居、姐妹妯娌们,自家日子好得她自己都有点心虚,简直无一处不舒坦,很不必再折腾。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丽姝也不好再坚持,毕竟日子是自己过的,不用管别人看法这种话,也不是什么标准原则,它只适合用来劝自己,而不是拿去要求别人。   尊重物种的多样性,她娘显然就是那种活在外人评价中的类型。   沈丽姝当时想,她娘还是工作量太少,日子太闲了,才那么在意旁人的想法,等明年他们换了大房子,光收拾屋子就够累的,到时候恐怕都等不到她旧事重提,她娘自己就迫不及待把阿姨请回家了。   嘿,那时就让徐女士自己掏请阿姨的钱,反正她有钱。   但现在嘛,家里有条件,总不能让她冷眼看着“高龄”怀孕的亲娘一边养胎,一边带小儿子,同时还要伺候他们一家子——在这个三十多就可以当奶奶的年代,沈徐氏现在还真算得上是高龄产妇了。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她在这个时候提议请人来家里做工,传出去就不是她娘有了钱飘了,连为人/妻为人母最基本的事都干不了,人们要议论也只会说她孝顺,她爹体贴。   果然沈丽姝第二天抽空找父母商量这个,沈徐氏看似犹豫不决,眼角眉梢却都写满了欢喜,沈家旺同志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并特意挤出时间陪她去了趟人才市场。   沈丽姝往口中的人才市场,其实是一间牙行,用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大型中介公司,业务面广到衣食住行都有涉足,员工招聘业务也在其中,并且这里有两种“招聘”方式,租和买。   是的,到了牙行,所有一切都是货物,全都可以进行交易,包括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不过这里毕竟是封建社会,无论是糟粕还是精华,都是沈丽姝无力改变的社会现状,她选择捂上耳朵。   她跟父母商量过,一直认为“租”两个分别擅长照顾孕妇和做饭的老妈子回家就可以。   令人意外的是,这种方式竟然是主流,至少在京城,租赁比买奴仆的人多,也更方便划算。 第123章   中介公司老板娘的职业素养。   好吧, 真正对这种情况感到意外的只有沈丽姝。   她发现自己又被小说和电视剧坑了,比起她想象中有钱人家动不动就丫鬟仆妇成群、簇拥着主人就像众星拱月的剧情,现实中的古人也看性价比。   用沈家旺同志的说法是, 人家卖身的丫鬟小厮都是小孩子, 毕竟是条人命,花大价钱买回家, 非但短时间内干不了活, 还要供他们吃穿用度,教他们规矩做事,费那个冤枉钱干啥?   这话往深里延伸一下, 买来的下人若是听话衷心也就罢了, 不好管教的话, 让人牙子牵线转卖也要费一番功夫, 有卖身契的下人不同于普通长工, 不是结清工钱就可以走人的,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 他们就像主人家的固定财产, 除非扔那不要了, 否则就要按照正常流程转手。   不听话的下人就地打死?   开玩笑,他们这也不是法外之地,可能身份贵重的有一些豁免权, 或者花钱私了,受害人家属不上报的话,说不定也能蒙混过关。   但这种事情普通人就别想了, 就算打死的是无亲无靠, 没有半个亲戚朋友帮忙出头的孤家寡人, 没人报案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那也不值当——跟人权没关系,单纯是卖身契要好几两银子,把人打死不就血本无归了?   总之养奴婢既不经济也不环保,沈丽姝他们全家都不考虑,还不如直接请业务熟练的老妈子,她们带回家就能上手干活,要是运气好捞到有在大户人家工作经验的可就赚大发了,人家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都心里有数,保管把他们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再说也要考虑自身条件,买丫鬟回家还得管吃管住管穿戴,他们家有多余的房间给人住吗?   沈丽姝可以接受这个时代某些陋习,还能穿回去咋地?她劝自己就当是聘请保姆阿姨,就算哪天需要买丫鬟小厮,也相当于招私人助理、保镖司机了,很正常,她只要管好自己,把他们当普通员工同事对待,那就问心无愧。   那她给员工安排住宿,总不能让人家随便住厨房柴堆甚至是打地铺吧。   所以就算沈丽姝能突破心里底线,自家也没那个条件,请熟练工阿姨就没这个烦恼了,可以选择住家的,也可以找不住家的,这个没什么硬性规定,双方谈得笼就成交。   不过这种类似长工的工钱,普遍比签卖身契的高出一截。   可以理解,主家买下人时要出很大一大笔买人的费用,之后照样还要付给他们月银,如果这月银和市场标准一样,那有钱人还买什么下人,大家都请临时工,岂不是美滋滋?   对于长期需要工人的家庭,买肯定比租更划算的,关键是稳定又省心,身家契都被捏在手里,还不肝脑涂地给你卖命?   但沈丽姝他们找阿姨的诉求,单纯只是做好家务照顾孕妇,能帮忙带带小朋友就最好不过了,没别的太多要求,工资高一点也能接受,只要人靠谱就成。   沈丽姝带着些不可避免的好奇感,跟她爹进了牙行。   这家牙行离她家还挺远,靠近外城,规模也不大,面积也没比普通早餐店大多少,一看就知道是小本经营。   不过老爹特意带她跑这么远,可不是图他离得远规模小,沈家旺来的路上还跟闺女解释了,这种事情想顺顺利利、不要有太多节外生枝的烦恼,与其费心考验他们要请的老妈子,不如先花点功夫找靠谱的牙人。   只要牙人不是那唯利是图、为了中佣(佣金)就随便给人介绍的,他们挑好的人就不会出现问题了。   真有问题,尊重口碑和诚信的牙行也积极帮忙调解。   沈家旺找的这家牙行,别看只是个掌柜亲自带着四五个员工的小团队,在人才济济的汴京毫不起眼,但每个人都有着至少超过十年的从业经验,包括掌柜本人甚至他妻子,以前也都是做牙人牙婆起家,夫妻俩勤勤恳恳在这行干了大半辈子,积攒了足够的经验和口碑,才自立门户开了这间小牙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家涉猎的行业还真不少,也有给富贵人家介绍小丫鬟、奶娘和绣娘的成功案例,关键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能走到这步,没有点能力在身上就说不过去了。   沈家旺刚好也接触过这家的掌柜,对其比较有信心。   沈丽姝则是觉得老爹考虑得比她全面,正好把动脑筋的事情交给老爹去做,她只负责跟过去验收成果。   沈爹当然不能辜负闺女的期望,带她过去之前还跟掌柜的打过招呼。   他们家姝娘是干大事的人,操心着店里每天几十上百贯的大生意,沈家旺都不忍心看她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琐碎小事上,可姝娘也是出于对她娘的关心,才要亲自走这么一趟,孩子她娘也受用,这几日睡着觉都面带笑意,他既不能拦着不让姝娘尽孝,更不可能给为自己怀着孩子的妻子扫兴。   不过事在人为,沈家旺思考了下,还是发现了自己可以发挥的地方——帮闺女做做后勤工作。   姝娘亲自督办势在必行,但也不好在这事上费太多精力心神,不如他这个父亲先打点一下,找牙人说说要求,约好时间,让他们提前把符合要求的人选叫到现场,他们上门正好直接挑人。   如果进展顺利,当场就能把事情办好,姝娘不费什么事,就把选好的老妈子带回家,并且往后都不必再为这事分神,而她娘也享受到了孩子的孝心,全家皆大欢喜。   至于他,不过是辛苦点多跑两趟,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辛苦算什么?   只要妻子和孩子们高兴,那就值了。   因此沈丽姝到的时候,一切都安排好了,应他们要求先筛选过的中年妇人们,也提前候在了牙行。   掌柜的据说临时接到个大单子,出去张罗了,留他媳妇招待父女俩。   牙婆出身的掌柜娘子舌灿莲花,态度热情的先把父女俩迎进店里,请他们饮了一杯茶,得知拿主意的人竟然不是沈押司,而是他们家的小娘子,她面上也没露出半点异色,淡定又不失真挚为小娘子一一介绍几位妇人的情况。   沈丽姝听说是提前打过招呼,对掌柜娘子的态度也就理解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放在她爹身上也很适用呢。   以前家里没钱没人脉,她爹这个押司当得也没什么存在感,别说在汴京城作威作福,连在他们金柳巷横着走都做不到,邻居们平日里奉承着,只是犯不着得罪而已,她爹放在贫民住宅区大小是个人物,交好总比毫无原由的交恶强,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多害怕老爹的身份。   真要那么忌惮,她刚开始搞事业那会儿,大家伙就不会恨不得趴床底打听消息了。   当然也不能说发了家立刻就能飞黄腾达受人尊敬,有钱的同时还要懂得经营,老爹最初只是因为家境好转,被同僚朋友甚至是一些上级正视了一眼,脑子活会来事的他立刻抓住机会发展人脉,久而久之,才有了小说中宋江宋押司那一呼百应的势头,走到外面颇有几分脸面,真正成了他们金柳巷的一号人物。   甚至前段时间张掌柜上级来京视察工作,还让张掌柜出面下帖子,请她爹去喝了一顿。   这位上级身份可不一般,张掌柜负责的万名钱庄和他堂弟负责的布庄,幕后东家都是同一位——出自江南的大世家孙家。   其本家牢牢盘踞江南大本营,但架不住族中子弟争气,出了些中举甚至考中进士的学霸,在家族财力的支撑下,都顺利被安排了工作,其中大多被分到地方上任职,然后带着家族产业开遍全国各地。   总之,这又是个跟秦家一样闷声发大财的家族。   而这回被总部派过来考察工作的大管事,不仅是大老板心腹、张掌柜他们的主管领导,本人还是孙家旁支出身,就冲这个姓氏,张掌柜等一干掌柜管事也要恭恭敬敬喊一声“七爷”。   这位孙七爷公干的百忙之中,还特意抽空跟她爹吃了个饭,可见她爹现在面子还真不小。   想想也才不到一年时间,张掌柜最初主动朝她递出橄榄枝,其实是有些折节下士的意思,随着越来越的接触,沈丽姝他们也感觉到彼此距离地位的拉进,某些时候甚至隐隐有身份对换的意思,但也只是模糊的感觉,代表孙家的孙七爷让人给老爹下帖子,才正式揭开这层朦胧的面纱。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恍然大悟中,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是真的吗,原来他们在外人眼中,已经这么牛逼,到了连世家大族都愿意结交的地步?   这个发现很难不让人晕乎乎飘飘然。   只是现实却不可能让他们飘太久,闻讯赶来撸羊肉串的顾客满坑满谷,瞬间将他们打回原形。   别人怎么看,也改变不了他们每天除了搬砖还是搬砖的日常。   一切都是虚的,专心搞钱才硬道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继续人间清醒的搞事业,没太把这些外界因素放在心上,应酬什么的继续推给她爹。   当然他们内心也多了个印象,自家现在是今非昔比了,她爹走出去都格外有排面了。   所以看到牙行老板娘那春风细雨的模样,沈丽姝也没怎么惊讶,而是认真去听她介绍的内容。   牙行的掌柜姓马,他妻子也人称马娘子。   马娘子是少见的职业女性。   在这个时代出来做事,还能取得一些成绩的女性,那她的个人能力和心性绝对是百里挑一。马娘子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的先为父女俩介绍了一番候选人的基本情况,末了歉意一笑,“没多少本事我,只勉强凑够六个还可以入眼的,若是两位瞧不上眼,可能要多等两日,我们再好好找。”   沈家旺笑道:“不到一日功夫能找来这么多人,马掌柜和马娘子费心了。”   大人们忙着客套的时候,沈丽姝正在小声对一个小姐姐道谢。   这个女孩瘦瘦弱弱,一身洗得发白还打着补丁的不合身衣物,让她显得很是落魄。   不过瑕不掩瑜,女孩清秀中稍显寡淡的脸上,却长了一双我见犹怜的大眼睛,是传说中眼睛会说话的那种,这双眼睛搭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气质,相得益彰,让女生的颜值立刻拔高一大截,也让沈丽姝一进来就注意到对方。   只是女孩始终垂着头替马娘子端茶递水,完了就给店里扫地擦桌子,忙忙碌碌,并不过来刷存在感,而马娘子同样没有给他们介绍的意思,沈丽姝也就没多问,毕竟她是来办正事,而不是打听美女的。   女孩应该是发现她一直没碰茶,便帮忙换了杯热水来。   沈丽姝笑眯眯的道了谢,抬头近距离欣赏了下那双小说女主标配的大眼睛,心中不断点头,不错不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貌。   尤其是小姐姐被她看得如受惊的兔子,红着脸跑开的背影,看得沈丽姝大呼过瘾,她惬意的端起杯子抿了口,心想不愧是美女姐姐给她端的水,甜滋滋。   当然她知道这不是美女滤镜作祟,应该是小姐姐贴心的帮她加糖了。   马娘子回头刚好看到沈丽姝脸上的笑容,不由朝有眼色的小丫头投去赞赏的一瞥,才笑道:“是我招待不周,茶水粗陋,小东家想是吃不惯吧?”   之前沈押司说带孩子过来瞧瞧,她还没当回事,不想过来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小郎君东家。   这群小东家除了做生意,平日里都低调得很,他们的事迹可能普通人不甚清楚,但自己这些整日在外行走奔波之人,早就如雷贯耳,私底下没少讨论。   主要就是羡慕,羡慕他们的爹娘。   但凡自家养出个这样的孩子,不,只要有小东家的一半能干,他们早都衣食无忧,安享天年了。   看到跟沈押司一块来的是这位话题人物,马娘子甚至有种见到名人的激动,当即拿出了平日里为大户人家女眷服务的态度。   这才能给沈丽姝他们如沐春风的感觉。   沈丽姝摇头,“没有,我平时就爱喝糖水儿,不爱茶。”   说着放下杯子问,“我们想跟几位大娘聊一聊,方便吗?”   “可以可以,人都在后头候着呢,贞娘,你去叫她们过来。”   贞娘低低应了一声,虽然声音也跟她的人一样弱不禁风,手脚却很麻利,不消片刻就人带进来了。   几位中年妇人也十分配合,得知主顾到了,一个个都昂首挺胸,从进门起开始努力表现了。   马娘子都跟她们说清楚了,这次的主家性情良善,没那打骂下人的习惯,他们家也不缺钱,请人主要是照顾怀孕的太太,帮着操持家务,以及带带孩子,厨艺好或者有照顾六甲妇人经验的优先。   这工作难度委实不高,主家又舍得请两个帮工,难得的允许她们每天干完活回家住,第二天再来上工。   对于她们这些丈夫孩子也都在汴京的人来说,这可是比那些要求干满一两个月、有些甚至三五个月才开恩让她们出府探亲一次的大户人家,都是更好的去处。   真正是事少钱多福利好的工作,大家都抢着要,以至于还没见到老板,内部就开始卷起来了。   等期待又紧张的跟着小娘子进到正门,一眼就注意到了除她们认识的马娘子以外父女模样的两人,大的瞧着有几分威严气势,小的更是好看得令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想必这就是未来的主家,果然如马娘子说的一般无二,父女俩看她们的眼神清正有神,不是那种打量货物的视线,想来跟他们回去不会受太多磋磨。   几人一时摩拳擦掌,准备各显神通。   下一秒却傻眼了,因为她们听见那父亲模样的男子说要让小娘子选人。   这、这怎么表现?   有人懵逼,但也有人很快反应过来,率先出声自我介绍,“见过老爷和小姐,我姓陈,夫家也姓陈,老爷小姐可以叫我陈四娘。我们一家如今就住这后头的巷子里,没有出城,因而每日去您家做工都会省不少功夫,我可以忙天黑以后回家。对了,我这个人除了不擅长针线活,洗衣做饭扫地样样精通,尤其是做饭,年轻时在大户人家当过几年厨娘,学了几样拿手菜……暂时就想到这些了,老爷小姐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以直接问我,我这个人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这陈四娘不愧是在大户人家打工过,情商很高,虽然快言快语,说话却很有条理,而且能最快整理自己的优势表达出来,情商智商都不差。   最致命的是这恭敬态度,一口一个老爷小姐的,她那平时看起来靠谱能干的老爹,这会儿就在一声声老爷中迷失了自我。   还好沈丽姝把持住了,上辈子“女士”“小姐”“美女”等称呼听得还少吗?   要说她最享受的,还是被喊美女和小姐姐,年纪越大越爱装嫩。   沈丽姝也没管还在飘飘然的老爹,她不受影响的继续面试。   陈四娘既然声称擅长厨艺,正好撞她手上了,沈丽姝重点关照对方做饭的习惯和方式,陈四娘也对答如流,在没有涉及菜谱泄密的前提下,也能看得出她确实比较精通厨艺,没有吹牛。   是的,沈丽姝盘问仔细,主要是想确定陈四娘的人品没问题,其实她厨艺有没有这么精湛,并不那么紧要。   陈四娘只要会做饭,去了他们家要做什么菜,怎么做,她娘肯定要指挥的。   不过陈四娘确实如她自己说的那么擅长厨艺也更好,能帮她娘省不少事。   沈丽姝朝陈四娘点头致意,接着面下一个。   毫无疑问,这位陈四娘是她给自己选的厨娘,只要后续试用期表现和描述吻合就没问题,就可以转正了。   沈丽姝接下来需要给她娘选个擅长照顾孕妇或者带孩子的阿姨,这样才能真正给徐女士减轻点负担。   有了陈四娘的打烊,剩下五人也以这个模本开始自我介绍。   作为一个优秀的面试官,沈丽姝在她们介绍完基本情况后,还一碗水端平的拉着每个人都聊了五分钟以上,简单摸清了她们的性格,当场宣布留下陈四娘和另一位李娘子。   这位李娘子和风风火火、懂得展现自我的陈四娘,刚好是两个极端,沉默老实,沈丽姝问什么她才答什么,不懂得凸现个人优势。   但她表不表现,优势也都摆在那儿。   李娘子这是第一回 去别人家打工,不过她此前在育婴堂工作,相当于孤儿院工作人员,别说帮沈丽姝带小弟,就是带一个幼儿园恐怕都没问题。   不过李娘子去的那家是私人福利机构,原东家病逝了,由儿孙继承家业,儿孙们都慈善事业不感兴趣,接手后就把育婴堂遣散了,那处宅子被收回作为商用,李娘子因此惨遭中年失业,不得不重新找工作。   说来也巧,马娘子跟李娘子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前脚才听到对方失业,李家的人透露想请她牵线的意思,沈家旺后脚就来牙行发布应聘要求了,条件还这么合适,尽管李娘子没有经验,她还是把人算进来了。   之前介绍情况的时候,马娘子为了打消沈丽姝对新手的偏见,也明里暗里替李娘子说了不少好话。但她说得也都是实情。   李娘子是家里出了变故,才不得不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她未出阁的时候也是小家碧玉,会做饭会绣花会打理家还略识得几个字,因此当初首选育婴堂。   里做工怎么说也比当下人体面,用人要求也高,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可惜育婴堂的工作体面归体面,工钱却比去人家做事差了一大截,正好赶上失业,李娘子也不想再去别的育婴堂了,她的家人才帮她找到马娘子这里来。   沈丽姝之前听马娘子介绍,就对这李娘子留意了,只是她不喜欢偏听偏信,总要见过本人确定没有水分。   聊完之后,沈丽姝发现李娘子不但很会带孩子,还有更多惊喜是她不知道的——因为娘家的关系,李娘子居然懂一点药理知识,会煲药膳,能帮她娘做保养,他们家正需要这种人才!   沈丽姝立刻拍板,把陈四娘和李娘子二人留下了。   因为太激动,忘记跟老爹通个气了,说完才转头询问般的看过去。   沈家旺早已从迷失中走出来了,毕竟从陈四娘到最后自我介绍的李娘子,六个中年妇人,加起来叫了他好几十声老爷,他耳朵都快生茧子了,从此对老爷这个尊贵称呼免疫!   迎着闺女的视线,沈家旺自豪的笑道,“姝娘选得真好,爹也觉得陈四娘和李娘子最合适。”   客户内部达成统一意见,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了,待遇什么的也很快谈妥,沈丽姝他们当场就能把人带回去开始工作。   不过陈四娘和李娘子还想回去准备一下,亲自交代些事情,因为她们家都离牙行不远,沈丽姝便表示可以给她们半个小时准备,她和老爹就在牙行等着。   顺利做成生意的马娘子也很乐意招待他们,只是聊着聊着,沈丽姝冷不丁听到对方问:“小东家有没有考虑买个小丫鬟回去伺候?”   沈丽姝:……   这就是中介公司老板娘的职业素养吗,客户没有需求,就给她创造需求? 第124章   古代版灰姑娘的故事?   沈丽姝把马娘子当公事公办、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殊不知马娘子完全是因为对女性的同情心使然,一时冲动才这么说。   看到小东家略显诧异的神情,马娘子也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 但话都说了, 覆水难收,她连忙解释, “小东家别怪我冒失, 我想着或许也是缘分,昨天您父亲沈押司离开后,刚巧贞娘家里人也把她送到我这来了。这孩子您二位也瞧见了, 面黄肌瘦的, 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 她娘在她小时候就去了, 难产, 一尸两命, 家里人很快给贞娘她爹张罗续弦, 她后娘的身子骨倒硬朗, 肚子也争气, 一连给她爹生了两个儿子,渐渐也把贞娘挤得无处站脚。贞娘每日在家给继母和弟弟们当牛做马,但只要她爹还在, 不管如何苛责,也总有闺女的一口饭吃。可是天不遂人愿,去年贞娘她爹做工回家, 天黑失足落水, 人就这么没了, 她娘听信贞娘克父克母的传言, 刚守满一年,就火急火燎想把贞娘发卖了。”   “我也是看贞娘这孩子可怜,人又勤快懂事,才来我这不到一天,里里外外擦拭得干干净净,便有心想给她寻个好去处,像沈押司和小东家这样的心地人品,要是能瞧中贞娘,将她领回家里去,那她就就是进了福窝,旁人几辈子都换不来的福分。”   听到前半段介绍,沈丽姝还在心里感慨,这熟悉的剧,把同父异母的俩弟弟化成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姐,那不就是古代版灰姑娘的故事?   但是后半段发展也太急转直下了,沈丽姝都不由皱起了眉头,看看一旁垂着脑袋不吭声的贞娘,又看向神色略显不安的马娘子,“不可以让贞娘出来做工赚钱,为什么要卖身?”   她可不是那个被小说电视剧坑得一脸血的无知姝娘了,来的路上听老爹好一顿科普,已经这里赚钱的门路也挺多,女子不用卖身为奴照样能找到工作,大不了像李娘子那样,世上老板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卖身在这其中根本是下下之策,毫无性价比可言。   别看卖身为奴立刻就能得到一大笔卖身费,可从此身家性命也被捏在别人手中,要么下半辈子彻底摆烂,做好任人摆布的准备,但凡还有点追求盼望,想要赚够了钱就去赎身的,需要付出的代价都是卖身时得到的数倍不止。   就这还要拼运气,运气好遇到比较善良讲理的主家,可以让下人以两倍的“低价”赎回他们的卖身契,黑心点的三五倍也有。   可万一进了那大户人家,平时待遇是好了,别人大家族就图个稳定清净可信,偶尔发善心允许下人赎身,名额也极其有限,抢不过别的同事,就只能一辈子当个下人。   千难万险拿回自己的卖身契也不是结局,最要紧是去官府消除奴籍,回归良民身份,不然赎身赎了个寂寞。   最后这一步,也未必就比赎身来得简单轻松。   很多人赎身到最后,人是得到自由了,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也所剩无几了。   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图什么?   沈丽姝认为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除非彻底走投无路,否则都不应该轻易迈出这一步。   马娘子看她愿意跟她聊贞娘的事,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接着摇头苦笑道,“我也是这么劝贞娘她继母的,不喜这孩子,远远打发她出去做工就是了,我帮贞娘找个规矩大的,吃住都在主家,不用回去碍她娘的眼,领了工钱还能帮忙养弟弟,这么做个三五年,也就可以说亲了,到时候嫁了人,又能妨碍到她娘什么?”   “可这王娘子咬死了卖身,偏贞娘亲生爹娘都不在了,她是名正言顺的母亲,要打要卖,她一个人说了算,我们外人也没法子。”   马娘子虽然也同情贞娘的遭遇,可提起那位王娘子的做法,言语中也难免带着几分司空见惯的云淡风轻,很显然,但凡那王娘子不这么狠心非得卖了继女,而是准备压榨几年,拿走贞娘的工资,再简单把她嫁出去,马娘子都不会出来打抱不平。   沈丽姝可听不得这话。   在沈家安稳日子过久了,身边全是无条件支持配合并纵容她的兄弟姐妹和长辈,以及算是顺风顺水的创业经历,让沈丽姝险些忘了这个时代的本质。   封建社会,再多的温情和岁月静好,也掩盖不了它那吃人的一面——当父母的,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如何虐待甚至是发卖儿女,都没有人能阻止,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是的。   身为父母就有绝对的权威,别说虐待买卖子女,或丢弃或打杀,都未必会追究法律责任。   沈丽姝不由得又想起了育婴堂,面试李娘子的时候,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好奇多问了几句。   李娘子说据她所知,汴京大大小小的育婴堂有几十家,官府和私人筹办都有,但私人育婴堂孩子更多,因为官府不提倡弃婴溺婴之风,他们只收身有疾病,或是遭遇实在无力扶养,或是父母长辈皆亡故的孩童。   那官府督办的育婴堂也是最好的去处,他们定期组织领养活动,偶尔有些好心人从那里收养义子义女。   这种大多都是富贵人家,不缺一口饭吃,纵然身有残疾,领回去也不至于苛待,就当是做善事,毕竟那些夫人小姐们定期去寺庙进香供灯,其花费可养一两个孩子高多了。   只是官府虽好,却不是人人都能去的,那些没病没灾,单纯不想养孩子、尤其是养女婴的狠心爹娘,怕被官府抓到治罪,一般将孩子丢私人育婴堂就跑了。   这甚至还算是负责任一些的,更有嫌半夜去育婴堂丢孩子都费事的,草席一裹随意扔去荒无人烟的角落,等着野狗把他们叼走。   尽管官府不提倡弃婴溺婴,这种事仍然屡禁不止。   私人育婴堂的出现,拯救了许多本应出生就被溺死的女婴和少部分男婴,正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在育婴堂干了好几年的李娘子,心中自是念着前东家的好,言谈间透露出来的,也是积极正向的一面,比如他们育婴堂每年救了多少无家可归的孩童,东家花费了多少银钱为他们遮风挡雨云云   沈丽姝乍一听也觉得不错,这不就是孤儿院?   她熟,大学每年还组织去孤儿院敬老院做义工的活动,她也参加过。   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孤儿院了,社会福利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落后。   沈丽姝跟李娘子一样,对这类官方组织和私人组织表示了衷心的支持和感谢,就没深想了,直到把育婴堂和贞娘的遭遇、以及马娘子云淡风轻的口吻结合起来,顿时有些细思极恐。   从没像此时此刻这般真切的认识到,她生活在一个吃人的社会。   可是她清醒意识到了,又能这么办呢?   沈丽姝忍不住又看了看始终不敢抬头的贞娘,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茫然,甚至找不到说话的力气,沈家旺便帮她接过话茬,继续问马娘子,“那个王娘子想换多少钱?”   虽然沈家旺面不改色,不见丝毫动容,可这个“换”而不是“卖”字,也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忍。   这类事情他本该司空见惯的,众生皆苦,衙门前击鼓鸣冤的那些,哪个不比这贞娘凄惨百倍千倍?   只是旁边看着就被吓到了的闺女,让他心软的同时,不由也对贞娘生出两分恻隐之心。   这贞娘虽然瘦成一把骨头,比姝娘还小一圈的样子,但沈家旺有眼力,她应该比姝娘大个一两岁,这个年纪也符合马娘子说的养个三五年嫁出去。   都是十来岁的小娘子,这贞娘生得也有两分颜色,因此让身为三好父亲的沈家旺总是忍不住代入,自家姝娘要是也这么被人糟践,他得多心痛?   老父亲的情绪一上来,在衙门练就出来的铁石心肠立刻荡然无存了,心想要是合适,就做主把这贞娘买下来,日后只跟随姝娘左右,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同时也算一桩好事,给家里孩子们积福。   “那王娘子开口要十贯。”   “十贯?!”沈家旺瞬间不淡定了。   他们家确实不差钱,姝娘那个人形聚宝盆就不说了,孩子她娘名下店里的分红,每个月至少能分到几十贯,另外还跟二舅兄投资林家大舅的肉铺,赚得不多,可也有个六七八贯,加上姝娘给的吃食补贴,请她娘帮忙把关也算工钱,零零碎碎,家里每月到手就没有低于五十贯的,运气好甚至能有七八十贯。   可是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这么一个唯唯诺诺、面黄肌瘦的小丫头,那王娘子就敢开价十贯钱,简直痴人说梦。   沈家旺算是好涵养的,虽然学问不高,但他不酗酒不爆粗,别说家暴了,在家里对妻女甚至是温言细语、从不说重话,在外边也很少给人挂脸子,这会儿都被气得冷笑一声。   不过他的冷笑并不针对在场所有人,而是冲着那不知所谓的王娘子去的,冷嘲完才分析道,“恐怕本就没安好心吧,这价钱也就大户人家出得起,可他们挑丫鬟只要年纪小的,从小调教起来,如此不但用着顺手,也比半路进去的更忠心。”   “可不是么,贞娘这岁数,大户人家进不去,还能去什么正经地方?”马娘子面露不忍的道,“沈押司和小东家都是好人,我也不妨说句真心话,若不是您的身份摆在这,我也不敢冒然对小东家说贞娘,她那继母才出孝期就敢发卖亡夫亲女,可见有恃无恐、没脸没皮,往后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倘若有人看贞娘可怜,出手拉她一把,却从此被贪得无厌的王娘子缠上,这不是害人么?也就像沈押司这样尊贵的官爷能震慑两分,让那王娘子不敢造次。”   马娘子确实是掏心窝了,这话既是在向沈押司父女哭诉贞娘的穷途末路,也是在不着痕迹的提醒贞娘,错过这个村就不会再有这家店。   毕竟连官爷都嫌麻烦的话,往后就更不会有人对她起意了,毕竟十贯钱不是小数目,说不定还要惹一身腥。   贞娘但凡有点眼色,这个时候就该主动表现,或者求一求小东家。出路都是自己博出来的,没有被推着走向康庄大道的理儿。   她看得出来,小东家和她爹都是动容的,可能对价钱和那王娘子还有些顾虑,但只要不是拿不出钱就好办,小娘子大都心软,贞娘去小东家跟前撒个娇卖个惨,打动了她,说不定真就被带回去了。   她是发自真心觉得这去处不比大户人家差,就小郎君烤肉店的火热程度,金山银山都能自己赚,往后沈押司家也是大户人家,贞娘成了小姐跟前的大丫鬟,跟着主家吃香喝辣,体面又舒服。   马娘子一片好心,却不知道对于贞娘这种从小被家人冷暴力、没感受过温暖的人来说,撒娇卖惨才是最困难的。   大家都说她可怜,可这就是她的生活,她过了十几年的生活,早已成习惯,要怎么拿出来卖惨?   贞娘不知道,也做不出来。   但她也不是傻子。   可能是从小缺爱的缘故,贞娘对外人的情绪,或善意或同情,都感知的清清楚楚,可能没法组织语言表述出来,只有她自己一清二楚,比如对她十分关照的马娘子,确实是个好人,同情她的身世、谴责她娘的恶毒,也在尽力帮她找好的买家,但她也知道,马娘子也是要赚钱的,对她好归好,生意归生意;   马娘子口中的官爷,她能注意到对方的多次打量,但她总觉得那不是看她,而是透过她看别人,所以对方的善意,她也没多少真实感;   唯独这位叫姝娘的、比她还小一些的小娘子,让她头一次产生了向往和憧憬。   小东家跟她爹进门的时候,她藏在屋子里的阴影中,自卑得不敢靠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明媚如骄阳繁花的小娘子,贞娘第一反应是藏起来,她怕自己的存在玷污了那样的明媚容光。   不得不按照马娘子提前吩咐的给贵客端茶倒水时,她心跳剧烈的仿佛要冲出嗓子眼,始终低垂着头,生怕从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少女眼中,看到对她的嫌弃。   可贞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听见一声轻快好听的谢谢。   那个瞬间她茫然了,甚至不觉得这话是会对她说的,下意识抬眼,看到少女灿若星辰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在她抬眸的时候,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贞娘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灿烂好看的笑容,仿佛能驱散她身上的阴霾,本能的想要靠近,身体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蹭一下跑开。   离开的瞬间贞娘就后悔了,之后看似在旁边忙忙碌碌,实则每每都要去看少女,发现她并未碰马娘子的茶,便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立刻跑去后边重新倒了一杯热水。   如果说端茶倒水,是贞娘在继母的压迫下日积月累锻炼出来的眼色,那一小勺子糖就是她的私心了,继母和马娘子不曾交代她招待贵客要用糖水,但她本能觉得那样美好的少女,就该配最珍贵的东西。   再说马娘子对贵人的态度她也瞧在眼里,恨不得供起来,必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她便自作主张添上这一勺。   这一次,她依然收到了小娘子的谢意,也一如既往的没出息跑开,但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充盈感觉。   她喜欢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更喜欢那宛若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就这样无声的接触,都感觉能为她晦暗不明的往后余生添上一笔亮色。   假如马娘子不说最后那句话。   可是没有如果。   马娘子的话,激起了贞娘从未有过的野心,她想要跟随这样的少女,就像是围绕着皎皎明月的星星,只要能沐浴在其的光辉,做牛做马也愿意。   于是,尽管不知道要如何撒娇哭求,逆来顺受了十几年的贞娘,也头一次大着胆子为自己争取,“我、我听见舅母给娘介绍对象了……”   沈丽姝对少女百转千回的心思一无所知,但沉默的当事人第一次开口,就足够吸引她的注意力了,转头看着贞娘,目光专注、一眨不眨。   她的反应,对自卑怯懦又忍不住向往她这片光明的贞娘来说,无疑是有有效的鼓励,打结的舌头也放松了,贞娘顺利的说下去,“那人在冀州给有钱人当掌柜,一年能赚几十贯,在冀州有宅子有地,而且还只有个女儿,娘想带着弟弟嫁过去,也好叫弟弟跟着他学本事,以后说不准就继承他的衣钵。”   一鼓作气,贞娘说到最后大着胆子表白,“老、老爷小姐,您们不用担心因此惹上麻烦,我爹娘不在了,卖身钱给了弟弟,就当是做阿姊的最后一点心意。往后无牵无挂,贞娘只为小姐一人做牛做马!”   大概是贞娘之前唯唯诺诺、木讷怯懦的形象太深入人心,突然打开话匣子,还说得这般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在场几人无不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马娘子首先给贞娘投去了赞赏的眼神,心想她还是小瞧贞娘这孩子,在王娘子那样刻薄恶毒的继母手底下讨生活,没有点心眼怎么活到现在?   沈丽姝却并不认为贞娘以前都在扮猪吃老虎,真要有能耐,也不能沦落到被继母发卖都还在逆来顺受。   她觉得贞娘最后的表白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发现对方好像把之前阿姨们自我介绍的技巧融会贯通并活学活用了。   这学习能力还真是比她大部分小伙伴都强。   沈丽姝身为黑心资本家的DNA动了,此时此刻父女心意想通,她也觉得把贞娘很有用,平时给她端茶倒水,上班时间带到店里帮她搬砖,她岂不是只需要舒舒服服的坐在办公室里数钱?   不过,她敢随随便便花十贯钱买个物品回家,这可是活生生的人,还是要跟家长商量一下的。   毕竟她还是个未成年小朋友。   沈丽姝于是转头去看老爹,还没开口,刚好对上她爹满意的目光:“姝娘,不如就把贞娘带回去为你做事?”   沈爹之前的确因为价格和那王娘子而迟疑了,倒不是怕麻烦,主要是不想当冤大头,自己大出血无所谓,让王娘子那样一个恶毒继母白占这么大好处,他想想都呕得慌。   可是他也知道,那王娘子铁了心要卖女,总会让她得逞的,贞娘如今这面黄肌瘦的模样都看得出有点颜色,可见底子不错,养一养也是个清丽佳人,大户人家不要这么大的丫鬟,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可不嫌弃,正好年岁合适,调理个一年半载就可以挂牌子了。   沈家旺没去过那种地方,但生活在繁华都市,这类花边新闻听得不少,据闻还有那好幼女的,贞娘去了那种地方,说不定等不到一年就要接客。   正是因为预见了她的命运,沈爹才大发善心想做一回好事,偏又被那王娘子恶心得不行。   不过贞娘说的内容又让他开始回心转意,尤其是最后那句为姝娘做牛做马,他听着十分顺耳,甚至想真要从此斩断和家人的联系,一门心思只听姝娘的吩咐,十两银子好像也不算太亏?   父女俩对视一眼,顺利达成统一意见。 第125章   人生很长,未来可期。   虽然父女都达成了统一意见, 对于价格也没有太大异议,却也不能像直接带陈四娘和李娘子回家一样,当场也把贞娘带回去。   少不得还需要办一些手续, 跟贞娘的家长打交道。   这世上唯一能做贞娘的主, 也就剩她那位继母了,那般心狠恶毒的女人, 沈家旺觉得闺女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吧, 别污了他们家姝娘的眼睛,索性直接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现下叫人去通知那王娘子, 还不知她要多久过来, 不如另约个时辰, 比如明日的此时, 双方仍在马娘子这里碰头, 到时我一个人来就成, 姝娘不必再跟着跑一趟。”   马娘子也很支持的说, “正是这个理, 那王娘子瞧有人想收留贞娘, 不知还会不会坐地起价呢,少不了一通污言秽语、胡搅蛮缠,小娘子贞静娴雅, 万莫叫这些乌糟事脏了耳朵。”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沈丽姝知道她的确不适合跟这种人商谈, 她那些谈判技巧只能针对同样讲道理的, 不讲道理她也束手无措。   治王娘子这种人, 应该是她爹擅长的, 她在这里搞不好还要影响老爹发挥,拖他后腿,不如放心当个甩手掌柜,反正老爹帮她什么事,还从来没有掉链子过。   沈丽姝放心点头:“那就辛苦爹爹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回去准备的陈四娘和李娘子也准时回牙行集合,父女俩便告别了马娘子和贞娘,领着两位阿姨回去实习。   回家路上总也免不了聊到贞娘和她继母,沈丽姝这时才小声问,“爹,如果咱们不收留贞娘,其他人家出于种种顾虑也不可能要她,那贞娘后边……是不是只能去勾栏瓦舍?”   她一直很在意马娘子那句“贞娘去不了正经”,当时就想问了,但是考虑到答案可能很残酷,总不能在当事人面前就揭人伤口,因此憋到了现在。   又因为除了正经搞钱,平日里沈丽姝其实被所有人都保护着很好,偶尔团建去勾栏瓦舍看表演,所有男士一律目不斜视,每每有温香软玉的小姐姐抱着琵琶或琴等乐器想给他们弹奏,都小伙伴们那瞬间绷紧的冷脸吓跑了。   搞得沈丽姝还挺遗憾,漂亮小姐姐他们不要,她要啊!   是的,大堂嫂认为她兄弟长辈们管得一个比一个洁身自好,全都不敢有花花肠子的本事,都是错觉,对她最大的误解!   沈丽姝没有给人当妈的爱好,她只关注他们的工作,会那么努力督促小伙伴们扫盲学习,也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给她搬砖,她不可能连员工们的私生活都要指手画脚。   但可能有些事情,无为而治比耳提面命更有效,大家努力工作的同时也在她的鞭策下坚持学习进步,不知不觉也开拓了思维和眼界,对礼义廉耻有了更清晰的概念,加上沈丽姝的形象又那么伟光正,谁也不敢不在她面前突破底线,万一所作所为引起她的反感甚至是唾弃,以后都不带他们玩,那可就损失惨重。   于是为了一直跟姝娘混,小伙伴们一个比一个纯良正直,破窗效应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极致,谁都不敢做那个打破窗户的人。   人的名树的影,沈丽姝也尝到了人设完美无缺的苦果,都不好顺应心意的把漂亮姐姐留下来贴贴,现在对着老爹,也不能表现出她对那个花花世界无师自通的样子,只能委婉的把青楼小馆改成勾栏瓦舍。   为了跟正经的瓦舍区分开来,她又补充道,“就是那种在一些瓦舍和茶楼酒楼,抱着琴或琵琶给人唱曲的小娘子。”   沈丽姝很努力的委婉用词,但说的内容还是有点惊掉老父亲的下巴。   之前在牙行他跟马娘子点到为止,没把这个话题彻底挑明,既是照顾贞娘的心情,更多的还是为了保护闺女纯洁的心灵。   即便知道以闺女的聪慧,挑明说开她也能接受,但老父亲却本能的不想让她看到太多阴暗东西,小心翼翼保护着孩子岌岌可危的懵懂无知。   很显然他还是没护住,反而差点被闺女的通透敏锐吓一跳。   假如这不是他看着长大、并受到了长辈庇佑的亲女儿,沈家旺都要怀疑是何方妖孽了。   但没有如果,这就是他如假包换、聪明绝顶的好大儿,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沈家旺不再试图掩盖什么,完全摊开来道,“不会,勾栏瓦舍的姑娘都有些技艺在身上,弹琴唱曲、诗书煮茶。这些功夫都要从小开始学,贞娘如今年纪有些大了,看模样也不是最惊艳的,那些地方怕是不肯花费这样的心力栽培,只怕要沦落到更不堪的地方。”   沈丽姝:……   倒也不必这么坦诚。   看闺女愣住的模样,沈家旺好笑,“吓到了?”   “既然你自己看出了贞娘的处境,爹也不瞒你,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不是说贞娘就不可怜,想想宫里和高墙后头的小宫女小太监,一辈子被关在暗无天光的高墙内,干着看不到尽头的脏活累活,岂非更叫人唏嘘?”   沈丽姝明白她爹的劝慰之意,乖巧道,“爹是怕我思虑过甚吧?不会的,我从小生活在汴京,这一年多更是成日在外行走,您说的这些我其实都知道,只是头一回亲身所见所闻,有些震撼而已,过些时日又丢开了,毕竟我整日惦记这个,也毫无意义,纯粹无病呻吟罢了。”   她这么妄自菲薄,女儿控的沈家旺头一个不答应,“怎会没有意义?姝娘此举,正是阻止了一个小娘子的悲惨命运,已是莫大的功德。你念书比爹多,不会不知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道理吧。”   想到有个花季少女因为他们的出手,可能免于一场被摧残的命运,沈丽姝确实又恢复了神气,觉得自己可牛逼,一拖二十个兄弟,还有精力英雄救美,这是什么龙傲天剧本。   打起精神的沈丽姝想起某个细节,她跟爹娘商量请阿姨,表示自己一个人就能办妥,她爹却坚持要陪她一起,当时连她娘说可以陪她,老爹都一副不放心的态度,坚持亲自出马。   卧槽,她爹不会是有预知术吧?   沈丽姝忙问,“爹坚持亲自陪我来马娘子这里,莫非提前猜到了这一幕?”   沈家旺摇头轻笑:“你爹还没这本事,能掐会算的,不过是考虑到牙行乱糟糟的,三教九流在这里出没,怕你被什么人冲撞了,亲自跟过来才安心些。”   沈丽姝:“哦哦。”   这时,一直搭不上话的陈四娘,终于逮着了机会开口恭维:“还是老爷考虑周到,牙行毕竟做着人的买卖,马掌柜和他娘子为人倒也不差,可开门做生意哪有不为钱的,因此也少不了腌臜事,每月总要上演个几回哭闹打砸,咱们小姐这般娇贵的人物,可不能牵连进这种事里。”   陈四娘虽然自己爱表现,但也有些义气在身上,不忘记拉上新同事,“李娘子,你说是不是?”   李娘子点头,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老爷和小姐昨儿不在,贞娘就是一路哭求着被她后母和后母的娘家兄弟给拎到牙行来的,当时马娘子和围过来的街坊邻居你一言我一语劝那王娘子,可任大家如何劝说谴责,那对兄妹都不为所动,还说马娘子不要这丫头,自有别家要。”   “不用这么客气,陈婶李婶以后叫我姝娘便是。”沈丽姝好奇问,“那王娘子怎么没把贞娘送别家去?”   大概是沈丽姝这亲近的态度给了陈四娘信心,毕竟就算不习惯被称呼小姐,也可以教她们喊“沈娘子”“大娘子”,姝娘是亲近之人才有的待遇。   接收到老板的亲近之意,陈四娘整个人也随之松弛下来,嗤笑道,“送别家她还能开口要十贯么?去了别家,就算贞娘真能卖出十贯的高价,到她继母手中能有五贯就不错了。”   “那马娘子这里要多少中佣?”   正常情况都是直接卖给人牙子,由人牙子转手再买,作为中间商赚差价,那无论对于买主还是买主,都没有佣金一说,当然羊毛也都出在羊身上。当然贞娘这种“寄卖”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毕竟开门做生意,只要有利可图,都可以商量。   所以马娘子和其丈夫接下这个单子,肯定是要从中抽成的,看马娘子那积极安利的模样,估计他们的提成也不会少。   善心归善心,生意是生意。   当然这种隐秘,陈四娘和李娘子就不知道了,知道也不能乱说,她们以后还要指望马氏夫妻介绍工作的,可不敢背后拆人家的台。   两人完全是想多了,同为商人,沈丽姝还不至于这么天真,成年人做决定的标准是不损害自身基本利益。   就连她自己,起恻隐之心的前提也是贞娘有可取之处,要是对方在她这里毫无用处,那她最多掉两滴鳄鱼的流眼泪,就爱莫能助了。   所以陈四娘和李娘子都说不清楚,沈丽姝也没盘根究底,转而把注意力放到李娘子身上。   今日的所见所闻所感给她造成冲击的同时,也让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李婶,你先前待的育婴堂多大?能收留多少婴孩?每个月所费银钱又是几何?”   这一连串问题,可比马娘子一单抽多少提成难度大多了,李娘子被问得一脸懵逼,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李婶不是管事,不知道这些也正常。”沈家旺帮家里的新员工打完圆场,看闺女这么快生龙活虎,还是欣慰居多,便打趣道,“姝娘这是也想办育婴堂了吗?”   沈丽姝点头,有了新目标的她双眼闪闪发亮,“爹觉得我可以吗?”   乍一听到这种想法,沈家旺是拒绝的,甚至觉得有些荒谬,他们家距离脱贫致富奔小康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有钱人的命还没有好好体验,怎么就患上有钱人的病了?   他不用打听都知道,育婴堂就是个无底洞,自家以前只养四个孩子都吃力呢,育婴堂至少两个巴掌起步。   把他们都扶养到可以做工养活自己的年纪,这得耗费多少银钱?   天文数字。   沈家旺都不敢想象,他都不敢生两个巴掌的子女告慰亡父的在天之灵呢。   可是想开育婴堂的不是他,而是他们家姝娘。   姝娘赚钱的本事他们都知道,厉害到近乎变态的程度了,齐孔目私底下都管她叫“聚宝盆精”,戏称她就是行走的聚宝盆,谁靠近都能跟着搂一笔回家。   她虽然翻过年才堪堪满十二,还是小人儿一个,却已经有了说到就能做到的魄力,连他们这些父母长辈,都习惯了她无所不能的样子,对她有着无条件的信任,以他们的出身想要捐建育婴堂,无异于痴人说梦、遥不可及,对姝娘来说却并非毫无可能。   何况,这真的遥不可及吗?   沈家旺沉默了,他飞快计算了下闺女的赚钱能力,也许过个十年八载,姝娘就能轻松承担一间规模还可以的育婴堂的开销了。   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双十年华。   人生很长,未来可期。   念头这样转过一圈,沈家旺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姝娘有能力,有担当,这样“达者兼济天下”的思想觉悟,是多少男子都做不到的。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沈家旺于是点头报以鼓励和支持,“目前还不知道每年至少需要银钱,才能支撑一家育婴堂,有机会我去打听打听,纵使眼下还无法做到这点,往后也总有可能实现。爹相信姝娘,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达成。”   “我这么厉害的吗?”   沈家旺笑得一脸自豪,“但凡是正经事,且你真心想要的,就没有做不到的,育婴堂也不会例外。”   沈丽姝一想的所作所为,还真就跟老爹说的一样,顿时也信心满满起来。   她可以的,大不了重新制定一个五年计划,然后按照目标勇往直前。   如今计划还没影子,她已经美滋滋畅想起来了,“正好店里这么缺人手,咱们自己开设育婴堂,等他们长大了,统统来店里干活。”   她从此再也不缺工具人,爽。   还沉浸在他闺女怎么这么美好这么善良的沈家旺:……   不愧是你,沈扒皮。   沈扒皮对自己的新绰号一无所知,她有了新目标,搬砖的动力更足了,回到家把陈四娘和李娘子介绍给她娘,让徐女士去安排,自己迫不及待回去上班了。   第二天,老爹也很说话算话的把贞娘带回来了,据说经过了一些小波折,那王娘子听说有连价都没还的冤大头,果然想坐地起价。但架不住她爹有先见之明,拉了几个相熟的衙役助阵,沈爹甚至都不用出声,衙役们那身煞气就把王娘子的兄弟吓趴了,王娘子也大气不敢出了,沈爹说什么是什么。   沈家旺本来想讨价还价,但是考虑到王娘子和她兄弟的混不吝,还是作罢了,没得为了这种小事留下话柄,但也没让王娘子好过多少,从她手中抠出了一部分卖身钱给贞娘。   相比王娘子到手的,贞娘自己那部分少得可怜,但是对王娘子那种贪得无厌的人来说,到手的肉被人硬生生抠走哪怕一个指甲盖,也够让她呼天抢地、痛心疾首的了。   偏偏这个要求天经地义,卖身钱一文都不给卖身的人,土生土长的古人都看不下去,所有围观的街坊邻居都在谴责王娘子,他们可以作证,沈家旺不存在任何以势压人的嫌疑。   所以王娘子只能一边呼天抢地,一边不得不同意条件。   不仅如此,沈爹还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同时,贞娘自己的行李物件也要算在其中。   可惜贞娘所剩不多的衣物,但凡还有人看得上眼的,都在一天内被她继母卖掉了,只剩下两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衣服。   有总比没有强,贞娘就这样彻底脱离了原生家庭,背着简陋的包袱来到沈家,住进了沈丽姝的房间。   听说从始至终,她两个弟弟都没露面,好像被送去了外家,大概王娘子也知道自己做得太狠绝,不敢让儿子发现他们母亲的真面目。   贞娘也没有提起相当于被她一手带大的弟弟。   她这个人认死理,父亲在时要她专心照顾弟弟,她照做了;父亲去了,母亲把她卖了,她的卖身钱总是会用在弟弟们身上,她对父亲和弟弟的最后一点责任也尽完。   往后她只为小姐一人当牛做马。   然后,当牛做马的第一天,贞娘跟着小姐住进家里最精美豪华的卧室,睡的是从来没见过的宽敞舒适大床。   贞娘:…… 第126章   实力不允许她低调。   沈丽姝让贞娘跟自己睡, 也是无奈之举,贞娘已经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要是遇上靠谱的父母, 可能都在帮她相看对象了, 总不能让她去主卧或员工宿舍吧?   也就沈丽姝的卧室可以塞人了。   偏偏她之前改造房间太彻底,不肯给自己留半条退路, 偌大的卧室只安排了一张大床, 连夜给 贞娘安排的床铺还没这么快到位。   在这之前,就只能两人先挤一挤了。   贞娘自己倒是强烈申请在她房里打地铺,但沈扒皮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驳回申请。   好歹现在陪她睡的是洗干净后香香软软的小姐姐, 而不是只知道在她面前花样争宠的冤种弟弟, 她觉得还可以接受。   等年底换了豪宅, 大家都有单独的房间, 她又可以独自美丽了。   想着买房大计近在咫尺, 沈丽姝就啥也不愁了。   不过她对现状满意, 几位新员工实习考察也不能掉以轻心, 陈四娘和李娘子的工作能力怎么样, 能不能顺利转正,还得通过徐女士的标准。   同样的,贞娘的卖身契是到了沈丽姝手里, 却也不能一上来就让人去店里代替她搬砖,工作重地,不是谁都可以轻易靠近的,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商量了下, 一致决定先观察考核贞娘的品行和能力, 确定各方面都没问题, 再让她去店里帮忙。   于是贞娘就先跟着阿姨们混,每天听从女主人的指挥。   若是换成一年前,沈徐氏可能比她们还紧张,毕竟这么大从来没有干过使唤人的活计,突然间冒出三个下属,恭恭敬敬喊着“太太”,眼巴巴指望着她安排一应工作,依着沈徐氏的性情,不手忙脚乱十天半个月的,很难进入状态。   但现在沈徐氏成日给街坊邻居们派发活计,对这套流程已是驾轻就熟,奉承吹捧更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对普通的彩虹屁拥有了抵抗力,因而并没有在以陈四娘为首的一声声“太太”中,迷失自我太久,当天就进入了当家太太的角色,安排几人给家里和员工宿舍进行大扫除,里里外外彻底清理干净,还趁着日头大,把搬得动的锅碗瓢盆、桌椅柜子和床单被褥,都搬出来洗刷晾晒。一举一动颇有章法,把几人指挥得团团转。   搞完卫生工作花了一周多,沈徐氏觉得几人没什么大问题,干活也都认真麻利,于是放手把一日三餐都交由陈四娘和李娘子安排。   陈四娘做饭确实有一手,初来乍到对他们家的口味不甚了解,沈徐氏需得花心思指点一二,但陈四娘是个能言善道的,交流过程很愉快,经常把沈徐氏逗得开怀大笑,沈徐氏还挺喜欢跟她说话。   李娘子虽然不善言辞,但干活也勤快不偷懒,默默把家里和宿舍收拾得干净整洁,带孩子更是仔细贴心,难得的是她竟然还认得几个字。   可惜李娘子生错了时代,这年代的女性只有学识才华特别出众的,才能找到一两处用武之地,否则就像李娘子,识不识字,出身怎么样,对她找工作并没有多少益处。   李娘子自己都没当回事,对当年待字闺中时被父兄教过几个字这件事,只字不提,直到某天帮沈丽姝整理书桌时,捧着一本书陷入了短暂深思,刚好被沈徐氏撞见,这才问出来的。   沈徐氏后来当八卦讲给闺女听,沈丽姝瞬间有种挖宝的惊喜,家里阿姨有学历,那就要人尽其用,不能埋没了人才,遂火速给李娘子转正加薪,让她每天抽出两个小时来教小弟启蒙。   她卧室里有一个大书柜,其中有一半都被秦叔叔送来的书,和一本本旧账本给填满了,笔墨纸砚也是从来不缺,李娘子只要兼了这份家庭幼师的工作,一应教材工具都能就地取材,方便得很。   沈·扒皮·姝娘不改本性,本着教一个也是教、两个三个不嫌多的原则,把她娘和贞娘也打包到李老师跟前学习。   猝不及防被闺女抓去扫盲的沈徐氏:……   见惯了姝娘鞭策兄弟们学习上进,没想到下一个受害者竟是她自己。   不过沈徐氏倒也不是真拒绝学习,她若是骨子里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说法,当初沈丽姝要赖着跟小老弟们一起启蒙,她就不会欣慰的在旁边看着了。   自家正是在姝娘习字读书后一点点好起来,直至如今这周围人都羡慕的堪比掉进蜜糖罐里的好日子。   沈徐氏亲眼见证并经历了全过程,如今哪还会有对女子读书有甚么偏见?她巴不得闺女再用功些,最好如秦大人期待的那般,成为满腹经纶的才女。   只是突然之间让她跟孩子们一样读书习字,她有点接受不能,比起抗拒,内心更多的是忐忑不安,担心别人知道后指指点点,甚至在背地里嘲笑她。   沈丽姝和沈家旺约莫猜得到的沈徐氏的顾虑,父女一起给她加油鼓气,夸她此举绝对是慈母心肠,以身作则陪着小弟读书,有她这份用心在,指不定就把他们家小弟培养成考状元当大官的大才子,到时候周围的人羡慕佩服还来不及,谁敢说闲话?   而且学会了识字就可以看账记账,她如今名下已有两份产业,手中闲钱越来越多,遇着合适的时机势必还要扩大盘子,那时未必能跟最信任的亲人合作,要是学不会看账查账,岂不是让合伙人随便中饱私囊,自己吃大亏?   最后,沈徐氏有打理产业的本事和经验,往后再去齐孔目他们家,就不是只陪齐老夫人打打牌凑凑趣,还可以跟齐太太她们等当家太太交流经验心得,那才算正式打入太太圈呢。   总之读书识字百利而无一害。   沈徐氏逃得过陈四娘的殷勤奉承,却躲不过她闺女画的大饼,到底还是别扭的认了李娘子这个便宜老师。   李娘子提前转正,那同样勤勤恳恳的陈四娘总不能厚此薄彼,于是一块转正了,并签订了正式的契书,二人从此也算是半个自己人,沈徐氏便也放心的安排她们去店里送饭。   也就是说,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不用每天轮流一两次跑家里去提饭菜,沈徐氏都会估算着他们休息的时间,领着几个人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送到店里,他们只要坐着等吃。   而且小伙伴们勤快惯了,吃完饭都会顺手把碗碟食盒洗干净,下了班再带回家,现在阿姨们给送饭,他们再不用自己收拾,吃饱喝足两手一摊,俩阿姨和一个从小干惯了家务贞娘,麻利把桌椅碗筷收拾得干干净净,后厨偶尔堆着还没来得及清洗的碗筷,也被她们一道收拾了,顺便帮他们把操作台擦拭得锃光瓦亮。   非营业时间,后厨那些堪称秘密武器的调料和原材料,都按照工作标准一一收起甚至锁上了,陈四娘她们进到的就是最常见的那种操作间,三人又都是签了契约的,沈丽姝也放心她们去后厨帮忙善后,只要安排一两个小伙伴跟在旁边,以防她们偷摸刺探机密就行了。   于是,阿姨们的到来非但没给大家添麻烦,还帮他们分担了一部分工作,连带着大家的饮食标准也直线上升。   以前沈徐氏一人要做这么多的人饭菜,到底力有不逮,只能搞大锅菜,加大份量,菜式最多也就五六道,再多就忙不过来了。   如今人多力量大,沈徐氏指挥,陈四娘掌勺,李娘子配菜,贞娘负责烧火打酱油等杂事,四个女人顿顿能整出八九道菜,满足沈丽姝团队成员的所有口味。   被吃货老板带出来的团队成员,自然都是干饭人,伙食的改善让大家立刻发现了请阿姨的好处,纷纷跟沈丽姝感慨,夸她有先见之明,等他们赚到大钱并成家立业了,也要招陈婶李婶这样厨艺好的来家里做工。   面对一张张充满真诚的脸,沈丽姝毫不心软,反手就是一张大饼,喂得小伙伴们赶紧抓住夏天的尾巴,越发如火如荼的搬砖。   她自己则是一边享受着幸福指数的提升,一边忙里偷闲的吭哧吭哧回信。   是的,距离中秋过去十多天,她以为奶团子人小忘性大、不记得笔友那茬,正准备放松警惕的时候,奶团子冷不丁给她来信了。   信使还是他们店尊贵的榜一大佬。   沈丽姝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榜一大佬以前一两个月才来他们家一趟,撸串的时候也浅尝辄止,从不过分放纵自己,从他身上不难看出当朝世家贵族的克制和养生之道。   而现在为了给奶团子送信,一个月得来他们家两三回。   以他大佬的逼格,来了就不能没表示,不管想不想撸串,都要点些烧烤奶茶,随便吃点喝点才买单离开。   沈丽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难自己,让侍卫大哥跑个腿岂不是更轻松?   可是榜一大佬一如既往的豪横,并不因为来得频繁就减少小费数量,他每个月来店里三次,一人便能撑起他们差不多10%的KPI,多么亲切感人的大客户!   沈丽姝才不会傻傻提醒他还有更经济实惠的送信方案呢。   然而这世上也没有白吃的午餐,高收益的同时都伴随着高风险,大佬每一次到来,沈丽姝都要付出脑细胞死一片的代价——给幼儿园小朋友写信并不难,但这是个身份不一般的幼儿园小朋友,他一句话能让无数人肝脑涂地。   自从奶团子对她第一封信表示不满,觉得太简单太没意思,不应该是姝阿姊的水平后,他亲爱的姝阿姊就开始了水深火热的写信生涯,感受到了被高考作文支配的恐惧,被要求当着榜一大佬的面完成回信,内容还要生动有趣,不辜负奶团子对她的期盼。   沈丽姝:???   她突然真的很想问问奶团子究竟喜欢她哪里,她愿意改。   最终,她还是舍不得放弃两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赵姓大佬的金大腿,和那每个月高达近二百两的KPI,绞尽脑汁在奶团子的信中讲故事画连环画,引得小朋友疯狂给她撒花催更。   付出总算还有回报,又一次发完工资奖金,沈丽姝盘点了下小金库,骄傲宣布她终于攒够了买豪宅的钱。   这时距离过年还有足足两个月,不过实力不允许她低调,确定自己的钱足够在二环内买个二进的宅子,而父母得知她要把钱拿出来买房,惊愕过后主动表示承担装修的所有费用后,沈丽姝再无后顾之忧,高高兴兴拖家带口四处看房子去了。 第127章   她不上清华难道是因为她不想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   尽管看房子是一个大工程, 有过买铺子经验的沈丽姝知道这不是一日之功,住宅和投资的商铺不同,这是他们家要住上几十年的大本营。   这么说吧, 沈丽姝哪天不想努力了, 守着这一套豪宅,她就可以舒服滋润的养老, 当一个幸福快乐的富婆。   因此买大宅子更得慎之又慎, 方方面面都合心意了才能下手。   这几天的看房之旅,还远没有到出结果的时候。   不过结果另当别论,看房本身就是件激动人心的事。   小伙伴们埋头搬砖大半年, 每个月的工资和奖金就是他们努力奋斗的动力, 一个个还在为攒下的巨款沾沾自喜, 半夜做梦都能被笑醒, 不想姝娘的脚步永远比他们快了百倍, 她已经不动声色的攒钱买大宅子了。   在现住的金柳巷附近挑二进宅子, 是个什么概念?   他们那里无论是去皇城还是各个官府衙门都十分方便, 四通八达, 大宅子基本都是官宦人家的府邸。   往后姝娘家里, 搞不好隔壁是某衙门的官老爷,后巷的主人在宫里当差、是天子近侍,左邻右舍都是大人物, 衬得他们家姝娘也了不起,都可以光宗耀祖了。   小伙伴们起初都是懵逼的,不是怀疑姝娘的本事, 实在是这种剧情他们做梦都不敢, 怎么敢相信这是真实能发生?   直到沈丽姝进一步透露计划, 为了买这个豪宅, 她已经攒下了足足五千两银子——当然这是保守数字,其实她手握接近六千两的巨款,原本计划五千多用来买房,剩下的几百两一部分留作急用,一部分用来装修和添置家具。   但没想到爹娘惊吓过后竟然如此支持她的计划,尤其是她娘,破天荒的没有念叨她败家,沈丽姝猜测可能陈婶李婶她们来家里后,每天一口一个太太,把她娘捧得心花怒放,她娘表面上没有迷失,实际上还是受了些影响的。   自家都有丫鬟婆子照料了,换个大宅子过分吗?   徐女士想开了,沈家旺更是个无条件支持闺女的老父亲,两口子半夜也关起门来扒拉资产,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家也攒了大几百两银子,已经不再是过去只能口头支持闺女的无能爹娘了,颇觉扬眉吐气的宣布要用真金白银支持闺女的行动。   对于夫妻俩的决定,沈丽姝有惊喜,但不多,她早知道他们不是那种心安理得享受孩子付出、自己却无所作为的父母——如果他们是那种人,她也不会傻乎乎为别人做嫁衣,要都指望着啃她,那她只会彻底摆烂。   论躺平,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想当年上大学,寒暑假回家她可是能在床上躺大半个月不出门的,要不是被忍无可忍的父母牵出去遛,她可以躺平一整个假期。   当代年轻人就是这么优秀,能卷也能躺,当咸鱼她也只会是最咸的那一条!   正是自家从上到下都有着共同致富的朴素观念,让沈丽姝没有财产被盯上的隐忧,才会这么积极的往前冲。   因此宣布买房的时候她就有预测,她的家人只有两种反应,要么双手双脚支持她,要么苦口婆心劝她放弃这个打算。   她爹平时的确挺盲目信赖她的,而他们家只要老爹点头,她娘再怎么不情不愿,最后都得妥协,可五千两毕竟不是个小数目,举个例子,按照他们一家六口顿顿荤腥,外加供两个男孩念书考科举的生活标准,一年的开销要不了一百两,这五千两足足够他们吃五十年,如此一笔巨款拿去买房,沈丽姝这次对老爹的态度也没底了,已经做好了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准备。   结果严阵以待之下,对上的却是父母梦游般的神情,只能等他们先接受现实,然后再据理力争,然后爹娘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她和小伙伴们努力搬砖的时候,爹娘也没闲着,不声不响攒下这么一笔钱。   尽管父母的财产还不到她的零头,沈丽姝也不嫌弃,只要是钱都能派上大用场,正好把给宅子装修和添置家具的压力给到父母,她这笔预算可以拿去做更有用的事,比如过完年再开个店什么的。   小伙伴们是真正独当一面了,经理财务厨师长各部门主管等人才纷纷就位,他们自个儿就能把每天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需要沈丽姝出来营业的情况越来越少,连迎宾都不需要她了,贞娘自从通过考核后就跟她到店里帮忙,从一开始的后厨小妹,慢慢被安排到前厅负责迎宾点菜收银,几个月下来干得有模有样,虽然没学会沈丽姝的能说会道,可贞娘身上自带一种惹人怜惜和信任的气质,正好可以代替她成为店里的吉祥物。   打工人越能干,老板就越轻松,沈丽姝如果想偷懒,已经往可以不用来店里坐班了。   只是这一年多养成了加班加点的不良习惯,叫沈丽姝突然闲下来,她还不得劲呢,加上隔三差五,店里总有那么几位贵客是她最好亲自接待的,一时间也不能完全丢开手。   没有其他安排的时候,她还是会正常打卡上班,没有搞迟到早退那一套特权。   但沈丽姝也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了,等她忙完搬家的事,年也差不多过完了,新年新气象,那时正好用手中的闲钱搞点别的生意。   赚钱的产业不嫌多。   不过她还没想好这次要不要也带大家一起玩,便暂时没有透露这个念头,再说就算提了,他们一时半刻也没心思听,一个个都被她买大宅子的消息刺激得嗷嗷直叫。   是人基本都逃不过豪车豪宅的诱惑,尤其是男性。   小伙伴们得知姝娘为此准备了足足五千两银子,便确定此事基本没有悬念了。   都说汴京寸土寸金,可房价也没膨胀到五千两买不到好宅子的程度,要知道他们的店铺在京城最好的地段之一,位置好,足足三层楼,占地面积也不小,当初买下来也才花了一千多两。   当然这是特殊情况,买铺子的时候占了很大一个便宜,最近听隔壁掌柜们透露,如今这条街生意红火,地价一涨再涨,有些比他们面积更大的铺子能开到近两千的高价,而如果他们小郎君有意转手,在这基础上再加个五百两,可能都有人抢着要。   但铺面的用途本就是开门做生意,买卖和租赁的价格受外界的影响很正常,宅子却没有这么多讲究,一般只看地段和面积。   二进的宅子也有大小之分,五千两绝对能买一套上好的、满足姝娘要求的宅子。   确定了这个事实,小伙伴们也沸腾了,第一反应就是找领导要求调休,他们要跟姝娘一块去看宅子长见识,说不定再奋斗个六七八年,他们也有这么一天,先累计经验总是没错的。   只能说在沈丽姝的耳濡目染下,大家的眼光过分长远些,就连劳模徐经理和沈副经理这次也没能免俗,两人“以权谋私”,把自己安排在调休的名单前列,成为了最早一批跟着沈丽姝他们去看房的小伙伴。   小伙伴们尚且如此激动,沈丽姝本人就更不用说,保持微笑的小脸近来堪称春风满面,这天在VIP包厢,当着榜一大佬的面给奶团子回信,她头一次没有冥思苦想,一拿起笔就开始奋笔疾书,下笔如有神的样子颇为罕见,引得“程公子”频频侧目,沉浸在书信中的沈丽姝对此一无所觉。   这几个月里,沈丽姝和奶团子保持着每月两三封书信的交友频率。   虽然沈文殊和沈进殊也在努力跟奶团子通信,可他们的任务量跟她没有可比性,哥俩远在镇上,鞭长莫及,催更狂魔都束手无策,每月能完成一个来回的书信都算是高效率了,不像她就在大佬们眼皮底下,榜一大佬亲自催更,每次送信过来都要盯着她当场回信,好第一时间把回信送给奶团子。   限定时间,监考老师,再加上奶团子对质量的高标准严要求,其难度相当于毕业论文要求临场现写,根本不是人干的活。   然而在榜一大佬的鞭策下,沈丽姝还是顺利完成了每一次的考验,几个月下来,她已经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童话故事都编完了,再想不出符合奶团子这个年龄的温馨童话,已经准备下个阶段连载古典名著《西游记》了。   比较让她担心的是,小学生们的童年偶像猴哥,能迷倒幼儿园小朋友吗?   但不管行不行,试了再说,毕竟这要是能引起奶团子的兴趣,她又可以水几个月,美滋滋。   不过因为买豪宅的喜事,让沈丽姝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部动漫——《借东西的小人》,动漫女主角的家是她少女时代的梦中情房,沈丽姝就这样被勾起了久远的记忆,刚好这部动漫的原著也是童话故事,适合丰富小朋友们的童年。   原主故事稍微有点长,一两封信肯定是写不明白的,刚好够她敷衍一两个月。   沈丽姝于是奋笔疾书、一气呵成,洋洋洒洒写了上千字,末尾留下未完待续四个大字,想想疯狂催更的奶团子看到最后傻眼的神情,就有种叉腰大笑三声的冲动。   但是她忍住了,榜一大佬面前还是要维持一下形象的,沈丽姝努力压了压疯狂上扬的嘴角,低头把笔砚清洗收好。   做完这些,沈丽姝一扭头,才发现到大佬不声不响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近距离围观了多久,她不得不主动打破沉默,“程公子怎的伫立在这里,可是我写的信中有不妥之处?”   “程公子”摇摇头:“只是随意看看,这就写好了?”   今日的状态,跟以前苦大仇深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没有问题就好,沈丽姝转头拿起信纸,一边吹干上面的字迹,一边故作谦虚的回道:“写好了,不好意思又让您久等了。”   “没有,今日写的很快。”   大佬这句回答得很快,沈丽姝从他语气中听出了难得的惊讶,遂美滋滋的想,大佬肯定是被她的优秀表现折服了,连她都不忍不住对自己肃然起敬呢,心情大好的调侃道:“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以至于给曦哥儿的时候文思泉涌,一挥而就了。”   “遇到什么喜事?”   沈丽姝嘴角疯狂上扬,在别人面前她还要担心太高调了招人嫉恨,但榜一大佬什么身份?就算他老人家知道她这笔买房钱中,有至少十分之一都是他贡献的,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沈丽姝放心跟大佬分享她的快乐,“我要买宅子了。”   这句话的重点是她而不是他们家,沈丽姝以为大佬应该问问缘由,或者好奇她买什么宅子,没想到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又买宅子?”   沈丽姝缓缓抬头:“又?”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会是她名下的第一套房子,哪来的又?   掩饰性的咳了两声,“程公子”难得多解释了两句:“我记得你们从州桥夜市搬到店中,也才不过半年,这么快就要买宅子,有些惊讶罢了。”   沈丽姝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但她也没在意,听到连榜一大佬都对她的效率感到惊讶,更加沾沾自喜起来,一点也不谦虚的笑道:“好像是有点快?但是没办法,实力已经到这步了。”   榜一大佬:……   看着大佬一言难尽的表情,沈丽姝又是好一阵欢笑,之后才正经起来,“我说笑的,只是家里太小,早晚都要另买宅子的,如今有了条件,不如尽早下手,这样过年的时候也好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爹娘进城这么多年,爷奶和姥姥姥爷他们还不曾沾光在城里住过,置办了宅子,也能弥补长辈们的遗憾。”   大概是没见过他们这种连亲朋好友来串门都没有屋子招待的底层家庭,榜一大佬颇为好奇的问了沈丽姝现在的居住环境,听完简直是感同身受,话匣子都打开了,开始关心起她买房子的进展。   沈丽姝暗忖,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王子,才会对柴米油盐这么感兴趣。   不过他愿意听,她自然是事无巨细的讲述,连比带划给大佬讲她的看房成果,对于光线朝向已经能侃侃而谈了,然而大佬听着听着,重点突然又歪了,“既然家中人口多,怎么不挑选大一些的?”   沈丽姝:啊这……   她不上清华难道是因为她不想吗? 第128章   有些钱,还是让该挣的人去挣吧。   心态稳定如沈丽姝, 此时此刻都忍不住化身柠檬精了,内心大喊可恶的贵族阶级,面上还要保持镇定。   毕竟, 有没有一种可能, 榜一大佬并不是在她面前装逼,他只是真心实意的想不明白, 为什么有人放着宽敞大气的三进四进大宅子不买, 非得住二进的“小宅子”呢?   可恶,更酸了怎么办!   沈丽姝苦苦压抑着汹涌而来的酸意,尽量心平气和的解释道, “您说笑了, 我们家人丁虽多, 但二进的宅子足有十几间, 眼下一家六口都填不满那些屋子, 委实用不着太大的宅子, 而且要在内城买那么大的宅子, 价钱不知几许, 公子也知道我们发家时日太短, 还不敢肖想那种好事,只能日后有了条件再作打算。”   嘴上顺着大佬的意思说以后考虑,沈丽姝内心可完全不这么想, 两辈子都是普通百姓的她有着小富即安的朴素观念,在首都二环内拥有一套豪宅,已经是她的终极目标之一, 这足够让他们一大家子舒舒服服过完下半生, 没必要攀比更大更豪华的府邸。   一但陷入攀就永远停不下来, 那么大一座皇宫还杵在他们跟前呢, 难道以后还去跟皇帝比阔?   没必要没必要,有钱干点什么不好。   沈丽姝没忘记她还有个买田地置办庄子当地主婆的伟大梦想。通许镇的地价还是偏高,人力物力消费也比周围城镇贵些,大笔购入田地不划算,但是表哥张彬他们家那边的乡镇村子就很不错,等有条件了,去那附近斥巨资买上千八百亩良田,最好是连成片的那种,挑个合适的位置建庄子。   那边地价跟城里比起来简直是白菜价,想住大房子可以自己在庄子建,往返一趟大概要一天时间,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他们过去就当是短途度假,这不比成日被关在城里香吗?   哦对了,她真能搞来这么大庄子的话,刚好用来种辣椒种粮食种果蔬种竹子,店里一多半的时蔬都不用去外边买,实现自产自销,同时还能完成她在老爹面前夸下的关于筹办育婴堂的海口,一举多得。   越想越香。   沈丽姝觉得自己可真是太秀了,然而一抬头,就看到榜一大佬眼底闪过莫名的惆怅,那是一种类似于失望遗憾的情绪,看得她暗暗攥紧了小拳头,   咋地,他就这么看不起“二进小鸽笼”吗?   沈丽姝这暴脾气再也压不下去了,抬头一字一顿问:“公子为何惆怅?”   不知道有没有接收到她想刀人的眼神,大佬淡淡的说,“并非惆怅,只是没有、不曾见过这种宅子,略有些感怀吧。”   沈丽姝:……   没见过二进的宅子有什么好感怀的?   沈丽姝简直满头问号,但大佬好像真的挺遗憾,语气中都带着淡淡的忧伤,就好像小说里只吃米其林五星级的霸道总裁,偶尔被女主带去尝试路边摊,然后惊为天人、欲罢不能,由此对前二三十年没经历过这些精彩的自己感到深深错付?   算了,大佬到的世界她不懂,膜拜就完了。   沈丽姝放弃分析大佬的情绪波动,很不走心的恭维了一波对方高贵的出身。   对方便也收回了那些无病呻吟,淡淡道:“改天一切妥当可知会一声,我让人备一份乔迁贺礼。”   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沈丽姝一时笑得花枝乱颤,但还要走流程的客气道:“公子岂不是又要破费一回,那多不好意思。”   “聊表心意,也是你应得的,不必这般客气。”   沈丽姝心想可不是么,这下半年被他铁面无私的追着催更,当年的高考作文都没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她在大佬们面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心安理得的答应下来。   买完房子钱包又要被掏空,正好收点大佬的贺礼回点血。   如此兴高采烈送走大佬,正好徐虎在柜台后,沈丽姝过去将沉甸甸的荷包交给他,“程公子给的荷包,收好了。那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你们忙着。”   今天的看房行程有点满,她上午本不打算来店里的,而是说好白天看完了房子,晚上再过来搬个砖,但是小伙伴们提前得到通知,本店屹立不倒的榜一大佬“程公子”即将大驾光临,赶紧去通知沈丽姝。   被通知的冤种老板只能临时回来加个班。   现在VIP大客户搞定,沈丽姝自觉工作圆满完成,就准备撤了。   徐虎一边麻利收钱,一边关心道:“已经过了午时,家里怕是多吃过饭了,不过最多一两刻钟,陈婶她们便会送饭菜过来,不如先在店里吃过再回去?”   沈丽姝笑眯眯摇头:“不会,我过来的时候,姥爷说要等我忙完回去才开饭的。”   是的,徐姥爷来城里了,他以前跟外孙女约好要一块在汴京置办房产,虽然外孙女的效率高得让他老人家目瞪口呆、措手不及,但约定好的事情不能不做数,徐姥爷立刻积极响应外孙女的行动,逢年过年才偶尔进城的老人家,这次竟一大早跟着徐二舅进城了。   徐姥爷这么做,当然不仅是用实际行动表示对沈丽姝的支持和鼓励,同时也是想陪着长长见识,亲自了解了行情,过段时日他们家买房,也能有个参照物,不至于被城里人哄骗。   到这时,老爷子才把那个约定全部透露给徐大舅和徐二舅,结果就是兢兢业业、几乎全年无休的徐大舅,这回也特意跟东家请了假,陪老父亲一块进城看房子。   这也是今天看房行程排得满的原因。   既然是同徐二舅一块来的,小伙伴们当然不会不知道,徐虎顿时放心摆手,“爷爷那么疼你,说等你回去开饭,必不会食言,那姝娘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他们久等。”   沈丽姝:“嗯嗯,那我走了。”   说着把工作围裙一脱,让小伙伴顺手帮她放休息室去,就转身潇洒的离开了。   刚出了大门几步,听见熟悉的声音,沈丽姝定睛一看,原来她刚刚提到徐姥爷,就站在店面旁边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沈丽姝快步过去扶住徐姥爷,“姥爷,大舅二舅,力子,你们来了怎么都站在外边?可以进去店里坐啊。”   刚好今天轮到徐力休息,沈丽姝临时被大客户抓回来搬砖的时候,在城里混了一年多,前半年还跟着她满大街走街串巷的徐力,如今也算半个汴京通,正好可以陪着他爷爷和大伯四处逛一逛。   沈丽姝对他们出现在这里表示不解,询问的对象自然也是接任她向导一职的小表弟。   小表弟伸手晃了晃他爹手里严严实实的油纸包,解释道:“我们陪着爷爷和大伯逛到这附近,爷爷说只听我们讲过这条街好吃的几家酒楼,还不曾见识,想买一两样回去尝尝鲜,我想着既是要带回去吃,不如买份盐焗鸡,表姊你也知道,这道菜凉的热的都好吃。”   沈丽姝点点头,耐心听着小表弟继续讲解,“因为那酒楼离咱们这边不远,买完菜出来,爷爷和大伯便说不如来门口等等表姊一块回去。我也说了不如进去楼上坐着等,若是怕引起注意,还能走后厨那道门,可爷爷不乐意,宁愿站在外边等。”   徐姥爷一边被孙子和外孙女扶着往女婿家的方向走,一边笑呵呵道,“不过是略站半刻钟,老头子我腿脚还利索,不必这么紧张,而且不站在外头,怎么能看清店里生意有多好?”   说着老人家朝能干的外孙女竖起大拇指,“姥爷这回真正看清了,这条街有那么多气派的酒楼,可生意都比不上咱们这。”   沈丽姝看老人家中气十足的样子,也知道他身体倍棒,这时候要是能体检,说不定体检报告比他们年轻人还漂亮。她也就安心了,毫不谦虚的笑道:“姥爷您才发现呢,白日其实瞧不出太大差距,晚上咱们这那叫一个人声鼎沸,不如今儿就在家里住下,天黑后再来瞧瞧热闹?”   徐姥爷虽然有闺女嫁进城里十多年,但就像她对大佬说的,因为家里太小,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沈徐两家逢年过节才肯来走亲戚,住下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沈丽姝以为这回提议他们住下,少不得要费一番口舌,不想徐姥爷眉开眼笑的点头:“行,听我外孙女的,今儿就在城里住一宿。”   这么爽快?沈丽姝顿了顿,稍微一想,知道徐姥爷大概是有备而来,便回头笑问徐大舅,“那大舅也一块住下吧?姥爷可以住我家,跟我爹挤一挤,我娘和小弟来我房间,大舅若是觉得拥挤,可以去宿舍对付一下,那边还有几张空床,床褥也是定期清洗晾晒的,就是床铺偏狭小,要委屈一下大舅二舅了。”   沈丽姝知道自己身边人手总是不嫌多,上次为迎接张小松他们进城,安排新的床位和被褥的时候,索性把宿舍规划好的床位一次性添满,这样再添新成员就不需要麻烦了。   邻居大婶们也是一如既往的能干,第一时间把床上四件套安排上,被褥都是统一的颜色款式,让整个宿舍都变得规整有序起来,引起舒适。   空置的床铺以后都能用得上,也不算浪费,偶尔还能方便徐二舅落脚,遇上天气不好,或者工作使人疲惫的时候,徐二舅懒得千里迢迢回家,直接在宿舍住下了。   徐二舅住宿舍不回家这种情况,自然是提前跟家里说明过的,免得家人寝食难安害怕他在路上出了意外。   也因此徐姥爷和徐大舅虽然还没去员工宿舍打过卡,也很清楚里头的情况,徐姥爷摆摆手,“你大舅不住,他明儿还要上工,我去他们那宿舍睡,就不给你爹娘添麻烦了。”   沈丽姝闻言回头看徐大舅,“大舅今日就走?可是咱们这才看三五日的房子,依着先前买铺子的经验,好事多磨,半个月能有眉目都是幸运的,即便今日有幸瞧中了哪家,谈完价格办妥手续,少说也要两三天功夫。您这么早回去,可就要错过许多热闹了。”   徐大舅颇为洒脱的笑道:“无妨,大舅今日只是陪姥爷过来凑趣,那些热闹只要你姥爷没错过就成。委实是九月十月秋高气爽宜出行,因而来店里吃住的客人越来越多,东家还是看我这几个月干活勤快,才勉强允了一天假,明儿是非去上工不可了。”   沈丽姝感慨点头:“那是,大舅太能干了,您一离开,其他人未必扛得起重任,东家怕是要坐立不安,能准一日假已是极限。”   大侄女这番吹捧让徐大舅很是受用。孩子们如今是越来越能干,一个月赚得比他一年还多,外人只知道一些皮毛便羡慕得不行,常打趣他怎么不金盆洗手,回去享享清福。知道孩子们有多赚钱的他,完全不在意这些言论,他如今赚钱能力是比不上家里其他人,就连带着几个小徒弟给店里提供凉菜和馒头的老父亲,每月收入也是他的数倍。   可他也养活了一家老小,曾经作为家中顶梁柱,给家人提供了远超镇上平均水平的滋润生活,他对自己还是满意的。   这大概就是手艺人的底气,有手艺就有倚仗,才不会因为外人的评价就妄自菲薄,徐大舅每日依然认真上班打卡。   再说了,连最能干的大外甥女都不嫌弃他没本事,依然对他这个大舅恭敬崇拜有加,他管外人的酸言酸语做什么?   徐大舅摸着始终下不去的大肚子笑得越发舒心,宛如一尊弥勒佛。   沈丽姝则是关心完不能留宿的徐大舅,才转头对要求住宿舍的徐姥爷打趣道:“您说要去宿舍睡,可得先征求爹娘他们的同意,咱们说了都不算。”   宿舍条件是不错,单人床也不是最小的那种,考虑到小伙伴们会长大,参考了大学宿舍床的尺寸,完全足够成年人休憩,徐姥爷去睡也算不得亏待。但沈丽姝考虑到这个时代对孝道的推崇,她爹娘怕是宁愿自己住宿舍,也坚决不让徐姥爷去受这种“委屈”的。   徐姥爷一看大外孙女不相信他老人家,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抬着下巴骄傲道:“你娘虽然嫁了人,也是我女儿,连带着你爹都要喊我一声父亲,姥爷我当长辈的人,还不能自己做主了吗?”   事实上真不能,沈徐氏只是捧着没怎么显怀的肚子,幽幽的嗔了几句这个姥爷不庄重,成心让大人孩子跟着担心他不够,还要让肚子里的小外孙跟着一块不得安宁。   徐姥爷顿时就妥协了,不带丝毫犹豫的摆手,“罢了罢了,就按照姝娘的安排,夜里我跟女婿挤一挤。”   还以为能吃瓜的沈丽姝:……   姥爷就不能再坚持一分钟?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对于结果沈丽姝毫无意见,早能猜到的事,只是她没想到那么骄傲的徐姥爷跪得也这么快,几乎是一点都抵抗都没有。   不过仔细想想又挺正常的,徐姥爷虽然也没有摆脱这个时代重视男性后代的本性,但矮个子里挑高个,他又是周围难得对女儿和孙女比较纵容的长辈,家里的女孩们都算是富养长大的,嫁妆给的也丰厚,放在现代也有很多这种家长,把压力和期盼给到男宝,女宝多给关爱和金钱、快乐成长就好。   怎么说,徐姥爷的育儿观还挺洋气。   看他老人家对孙女外孙的态度,沈丽姝觉得爹娘对她的纵容,应该也受了点徐姥爷的影响,尤其是关着家里大大小小事情的徐女士,要是严重的偏心眼起来,她也挺心累。   所以徐姥爷还是保持风格最好,沈丽姝突然想高歌一曲“感恩的心”了,在饭桌上当起了贴心的小棉袄,忙着给老母亲和徐姥爷布菜倒水——陈婶她们都在打包饭盒去给小伙伴们送饭了,她爹当然是早就吃饱喝足回单位上班,沈丽姝要服务的少了一个,还有余力关心她娘,“娘今儿胃口好多了,不如吃完同我们一块去看宅子?”   她娘身体本就单薄、不如邻居嫂子们壮实,孕期抵抗力下降,最近一降温就不小心感冒了,倒是不严重,大夫不建议用药,只让白天多晒晒太阳散散步,对身体好,刚好孕期也过了三个月,算是进入稳定期,可以适当运动。   沈丽姝觉得这医生挺讲科学,强烈建议她娘遵医嘱,这不比把汤药当水喝强。   倒是她爹娘仍有疑虑,在他们观念里,汤药也不是谁都能吃的,请大夫和抓药都不便宜,甚至对那些家徒四壁的人家而言,光是买煎药的陶锅,就是一笔巨款。   没点家底轻易都不敢上医馆。   当初家里过得那么紧巴巴,就是为给老爷子求医问药掏空了家底。   汤药是个好东西,家里日子好过了,怀孕的妻子身子不舒服,却不能让她好好补一补,这让一家之主的沈家旺心中颇有些不得劲,就连沈徐氏少了一副汤药,也有点没安全感。   有时候看病求医,心理因素也很重要,沈丽姝索性斥巨资买了些银耳燕窝鱼胶回来,让擅长煲汤的李婶炖给她娘。燕窝鱼胶是不是智商税不好说,反正没见谁吃出过问题来,若它们真的能帮她娘增加点抵抗力,也算是意外惊喜了。   反正喝这些名扬古今的滋补圣品,总比直接喝药强。   事实证明心理作用确实强大,沈徐氏在阿姨们天花乱坠的吹捧奉承中,哆嗦着手喝完一碗燕窝羹,瞬间觉得自己腰不酸腿不疼了,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康健过。   身体那点不适立刻烟消云散,大夫看了都直呼内行!   毕竟小病一场,沈徐氏免不了留下了些初愈的后遗症,这些天除了喝燕窝花胶,吃饭总有些提不起胃口。   但她也不是故意不吃饭,每日三餐还是正常进食,也在努力多吃饭多吃肉,家属倒也没有特别担心,等她慢慢恢复食欲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徐姥爷和徐大舅他们一来做客,她娘已经不是满血复活,简直是生龙活虎,沈丽姝就眼睁睁看着前两天进食如林妹妹的老母亲,此刻在饭桌上秒变刘姥姥,兴致高昂大快朵颐,吃什么都好,吃什么都香。   谁见了不得赞一声干饭人干饭魂!   沈丽姝大开眼界,再次见证了情绪对一个人的身体影响是多么的重大。   当然作为孕妇家属,徐女士肯定是越有精神越好,生孩子也算个体力活,不得多积攒点力气吗?   于是老觉得她娘运动量还不够的她,立马要请徐女士加入豪华看房团。   沈徐氏当然也是心动的,只是她怕自己挺着肚子走不了太久,中途给他们添麻烦,脸上便露出了些纠结。   沈丽姝见状提议道:“让陈婶和李婶一块去,中途娘若是走累了,想回家休息,她们便可以扶您回来,不耽误正事。”   徐二舅笑眯眯道:“把小弟也带上,我抱着他。”   父子三人中,每天都要进城的徐二舅显然是跟小外甥最亲近的那个,提前被阿姨喂过饭的沈小弟小朋友正在桌边兴致勃勃玩鲁班锁,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他已经到了听得懂大人说话意思的年纪,只是反应有些慢半拍,歪着头想了想,便毫不犹豫抛弃了玩得尽兴的玩具,开开心心扑进二舅怀里,“一起去,住大宅子,住大宅子!”   他们就这样拖家带口,浩浩荡荡在中介的带领下去往目的地。   是的,这一次买房特意请了牙人,这人也不算陌生,正是那马娘子的丈夫马掌柜,正是有专业人士的协助,沈丽姝他们每天才能有这么房源去相看了解——单靠老爹他们自己打听,战线还不知道要拖多长,更怕的是错过好资源。   有些钱,还是让该挣的人去挣吧。   饶是有马掌柜这位专业人员,沈丽姝他们奔波了不少时日,连带着徐姥爷一连在城里住了五六日,总算有了结果。 第129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两毛五。   诚如沈丽姝预料, 买住宅的过程颇为繁琐冗长,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位,切忌草率行事。   那天只有她和徐姥爷、轮休的王武三人, 被马掌柜领着去一处更靠近大相国寺的宅子。   汴京的确经济繁荣, 有好些个商业中心,可是跟大相国寺比起来, 其他CBD地段都成了弟弟。   那个地段可比金柳巷这边还值钱。   沈丽姝抱着试试的心态跟过去看看, 一见之下还挺喜欢。   马掌柜详细介绍这家祖上也是个人物,是位进士老爷,而后留京做官, 攒下了一份家业, 其子孙后代也都是读书人。   只是考功名这条路实在困难, 后人多是考中秀才举人便到头了, 再没出过进士, 虽举人也能做官, 也只能谋求外放, 想当京官, 不但需要家世背景, 最起码得是二甲出身。   如今这一家子都在外任的地方定居,天高皇帝远,日子当然也是滋润的, 只不过眼看子孙中再无祖上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近几十年内回京是无望了,这一辈继承了家业的长房也认命了, 准备把京中为数不多的产业都出手, 从此安心在地方上生活。   祖上留下来的宅子最为值钱, 不管是租还是卖都不缺生意, 每年单是租金都有一二百贯,按说这么细水长流也不错,只是他们如今距离汴京路途两千多里,来回近五千里,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每年都得派人回京往处理收租事宜,奔波劳碌不说,还要耗费不少银钱,到手的租金瞬间没那么香了,倒不如卖房来得省心,所得银钱还能让子孙三代衣食无忧。   介绍完房子的来龙去脉,马掌柜舌灿莲花的恭维道:“青天老爷们眼光高,才会觉得秀才举人都不算什么,非得考中进士才出息。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出一两个举人老爷、秀才老爷的,那也是祖坟冒青烟的好事!要我说,住这宅子还是得文曲星眷顾的,听闻两位小公子如今也在求学?住进来正好沾染一身文气,文思泉涌,来年蟾宫折桂,又是一桩美谈。”   徐姥爷和王武听到马掌柜说什么文曲星,就控制不住想入非非起来了,频频点头附和:“对对,这宅子好,有文气。”   还好三人中有自己仍保持理智,不然就徐姥爷和王武表哥这异想天开的架势,还不得马掌柜说什么是什么,让掏钱就掏钱?   沈丽姝这么想着,越发理智的问:“那这宅子开价多少?”   抛开那些虚无缥缈的文气眷顾,单看宅子朝向、位置和内部格局,也完全符合沈丽姝的要求,并且是这些天里看过最想入手的一套,现在就看价格是不是也符合她的需求了。   马掌柜笑眯眯:“我知道小东家的预算,可不敢擅自替你们做主,得知原东家开价这个数,这才颠颠儿带几位来瞧的。”   说完朝他们张开了五根手指。   好家伙,她说预算五千两,真就一分钱不多,一分钱也不少了?   沈丽姝还挺服气,然后面不改色的问:“可还有商量的余地?”   马掌柜在业内摸爬滚打半辈子,把客户的心理摸得透透的,闻言眼睛也没眨一下,凑过来小声透露道:“那位大人公务繁忙,抽不开身,此次受命回京处理庶务的正是府上两位公子,公子们年轻面嫩,好说话,且我瞧着他们神情略带几分不耐,约莫想早日处理完事情回去复命,好从此安心读书。若从此处出发,兴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沈丽姝很懂事的点头,“有劳马掌柜费心替我家掌目,今日回去就同爹娘说,争取早日把事情落实下来。”   马掌柜也搓着手笑道:“小东家言重了,我该感谢您和沈押司如此关照小店生意。”   家里人反应也很迅速了,沈丽姝回去说有她看中的宅子,第二天便全家出动,大人小孩整整齐齐去看房,挺着肚子的沈徐氏也不遑多让,仔仔细细的查看研究,恨不得把人家有几块地砖都摸清楚,沈家旺还专程托人打听这家的事迹,确定主人家清清白白,宅子也干干净净没出过什么事故,便一致决定买它。   接着让马掌柜请东家的公子出来,两家面对面商议买卖方式和价格、讨价还价一系列操作。   其实整个过程算是比较顺利,中间没人掉链子也没出过幺蛾子,但因为事情繁杂,仍然拉锯了好些天。   走完流程并缴纳了全部费用,房契终于到了沈丽姝手中。   看着那看似平平无奇却重若千钧的一张纸,沈丽姝还没多少真实感,“这就买好宅子了?”   最初五年十年的买房大计,浓缩成不到一年半完成,接下来长达几十年还能搞点什么事,躺平当咸鱼吗?沈丽姝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拔剑四顾心茫然。   沈家旺提醒道:“宅子买好了,后边的事可不少,这宅子半新不旧,既然要搬过来住,好好拾掇拾掇才住的舒服,姝娘可想好了要收拾成什么样子?”   沈丽姝:……   好的,茫然什么的都是错觉,买房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装修才是重头戏,沈丽姝下意识打起精神。   穿越不到两年时间,沈丽姝已经主持过四五六场大型装修案子,店面、员工宿舍和自己家的改造都是大工程,说实话,她对豪宅的装修已经没太多激情了,抱着脑袋想了半天,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般开口,“我觉得……如今的卧房就不错,住着很舒服。”   那是她亲手给自己打造的快乐老家,还没有那么快住腻,就有点不太想换风格。   只是这跟她平时的风格大相径庭,这么毫无追求的发言,会不会引得大家对她侧目?沈丽姝难得有点没底,不想一抬头,就看到她娘一脸“英雄所见略同”的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姝娘的卧房已经很精致讲究,有些大户人家的闺房还不如姝娘的,不如就把里头的家具陈设原样搬到新宅子这边来,如此姝娘也能少费心些在琐事上。马上就年关了,店里不是也得忙碌起来了?”   沈家旺看闺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赞同她娘,也笑道:“既然如此,请回那些熟悉的工匠来做动工,他们是做惯了的,不必姝娘盯着应当也能做好,其他地方则咱们慢慢看着安排,如何?”   真好,把事情交给父母,她连掏钱都不需要了,沈丽姝愉快的投了赞成票,“那就请爹娘多费心了,这回我做个甩手掌柜,就等着住大宅子的那天。”   沈丽姝这个甩手掌柜当了,又没完全当上,新家如火如荼翻新装修的时候,身为豪宅主人的她总也忍不住抽空去瞧瞧,看着看着就指挥上了。   客厅客房和她爹娘的卧室等地方她可以忍住不发表意见,自己的卧室自己决定风格,关键是别墅装修费钱,以爹娘的尿性,想搞得花里胡哨也没那条件,房子大光线好,简约一点也是好看的。   沈丽姝对厨房、卫生间和书房比较感兴趣。   说到卫生间,就不得不提一下住大城市的又一个不便之处了,由于地价太贵加上城市规划不完善,普通人家做不了茅厕,只能用恭桶解决,然后会有夜香郎定期上门处理这些东西。   先不说这玩意儿放在家里一整天恶不恶心,恶心也没办法,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但是用恭桶上大号实在是个煎熬,蹲不下又坐不了,保持着高难度姿势完成三急,顺畅的时候还好,要是不小心便秘,那酸爽,谁经历谁知道。   这一次新家大装修给了沈丽姝一些灵感,她征求父母的同意后,选定耳房做卫生间。   后院左右各耳房,刚好男女分开洗浴。   因为耳房面积也挺大,只做厕所未免浪费,索性参考了现代风格,厕所和淋浴房都在一起。   这宅子面积大,建造也用心,屋子里都用的青石板地砖,跟还是夯土地的旧家比起来,这一下可真是鸟枪换炮、气派得不得了。   一家子都满意非常,一致决定装修不动地板,等再住个十年八载的,青石板老化,再考虑重新铺地也来得及。   沈丽姝选定卫生间的耳房,也奢侈的铺上了地板,这地板光滑整洁易打理,据说经久耐用不怕水,所以只要再挖个排水沟,从此想冲澡就冲澡,想泡澡就泡澡。   虽然她搞不出淋浴系统,但是能做到这程度也很不错了。   另一边的厕所也细分了一下,分别做了马桶和尿壶,尿壶顾名思义,不用解释,马桶则是参考她曾经看过的清宫款式做成马桶椅,很简单,上面是椅子,底部挖空放便盆。   他们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买不起檀木和丝绸,把普通的模板打磨光滑,接触皮肤的地方再多裹两层棉布,照样能够舒服的上厕所。   上完厕所立即将马桶盖上,也方便每天用洗澡水把便盆冲洗干净。   这样不能说绝对卫生干净,至少不会比把恭桶放在卧室来得令人不适。   沈丽姝跟家里一说,立刻得到了全部支持,她便挽起袖子折腾起来了。   厨房和书房也一样,以方便实用为主,多多少少参考了一些现代设计。   这么一来,沈丽姝又忙到飞起了,家里装修要关心,徐姥爷开始隔三差五进城看房,她也要凑空参详,加上临近年关,店里生意也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以及奶团子雷打不动的每月两三封书信。   桩桩件件,都让她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全心全意扑在这些事情上,以至于前两件大事完成的时候,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就忙完了?   怎么搜的一下,一个月就没了,她的时间去哪儿了?   让沈丽姝彻底清醒接受现实的,是她娘喜气洋洋通知她的消息,“姝娘,你姥爷看过黄历,大后日就是黄道吉日,他们那天清早就会把收拾好的行李物什,或用车拉、或挑着进城,你爹到时也要请了假,提前一晚出城好帮忙搬东西,那天你几个姨夫应该也会来帮忙的。”   “搬家最要紧是开火祭灶神,娘怀着肚子要避讳,那天你们替娘多吃点。”   沈丽姝惊呆了:“这么快?”   沈徐氏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宅子都买了好些天,要不是原东家腾东西多磨蹭了两日,还能更快一些。”   沈丽姝提醒道:“可是咱们家买了一个多月,至今也没搬家。”   “咱们家要翻新修缮,姥爷他们又不用,何况为了买京城的宅子,不但姥姥姥爷攒的棺材板都拿出来了,你表兄弟们赚的也全都填进去了,手头着实紧张,也不讲究这些了。”   虽然但是,沈丽姝依然不想接受现实,有种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两毛五的感觉,徐姥爷不声不响跑她前面去了。   她禁不住四十五度忧伤看天。   沈徐氏见状,好脾气的哄道,“别难过,咱们家也收拾得差不多,下一个黄道吉日就轮到咱们,姥爷先搬了更好,到时候娘这身子不方便开火,正好请舅母她们来动手。”   也不是不行。沈丽姝好奇问,“忘记问了,姥爷全家都搬过来吗,大舅的工作怎么办?”   “你姥姥和姥爷也挺为难的,你大舅是个孝顺的,自己走不开,坚持要您大舅母跟在老人身旁尽孝,可那样全家都走了,就剩大舅一个人在镇上,姥爷他们又如何放心得下?”   沈丽姝灵光一闪,“既然全家都进了城,大舅不如也辞了工作,我给他在城里开个饭馆,我们舅甥合伙,不比大舅孤零零在镇上强么?” 第130章   充满情怀的板栗炖鸡。   沈丽姝越说越觉得这个很可以。   她本来就在寻找下一个新项目, 做生不如做熟,既然已经在汴京餐饮行业留下了一点姓名,索性一条路走到黑, 餐厅酒楼搞起来。   正好徐大舅缺一个在城里的工作, 他俩一拍即合、双剑合璧,她出资金和菜谱, 徐大舅出人出技术, 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打开局面,捞到第二桶金。   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徐家为了买房,把全家老少的口袋都掏空了, 这都没能装修新房, 简单收拾一下就眼巴巴搬家了, 徐大舅肯定是没钱投入的, 启动资金全指望着她。   他们店里年底要交税了, 同时划出一笔预算让老爹顺便去打点一下有关部门, 都说树大招风, 可他们从开张便顺顺当当, 只遇到过一次商业上的小麻烦, 也很快解决了,几乎从未没碰到过官府方面的幺蛾子。   衙门有人好办事,上级单位也是关照了的。   他们平时没对此表示过什么, 但快过年了,让老爹代表大家去表达一下感谢,应该不过分吧?   就这么个规矩, 他们去不去, 也不影响同行们趁年节行动起来。   那自家也不能成为落后分子。   除了这两项支出, 还有年终奖、置给店里置办年货等等, 沈丽姝已经有心里准备,十二月的分红发不了多少,搞不好还没有她的工资奖金高。   收入少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却一点不见少,家里的年货可以让父母去置办,自己小手一撑与世无争,享受着当孩子的快乐。   但在小伙伴们跟前,沈丽姝还是老板,大过年的私人也该有点表示。   另外就是买礼物去拜年,比如齐家和秦家,今年是沈丽姝改走抱大腿路线,两位不愿透露姓氏的赵氏大佬那里,她也准备表示一下,礼尚往来,这礼物就不能寒酸了。   既然这样,秦家的秦沣和祈哥儿几个小少爷,自从被秦叔叔带着来过店里一次,后来也成了常客,有时候没有长辈领着,小公子们自个儿带着几个随从也能光顾,特别不见外,沈丽姝自觉跟他们也挺熟,索性把他们也加入礼物名单。   总之沈丽姝预备着大出血,等过完这个年,她手中现金能有二字开头就很不错了。   这些钱也不能都拿出来跟徐大舅开店,还要留一部分周转急用的,所以开餐馆的启动资金应该只有一千两,注定规模不会很大,至少不能像烧烤店那样,开局先掏个一千多两买商铺。   不过没关系,他们一步一个脚印来,先从小餐馆开始,慢慢做大做强,以后开酒楼搞连锁都不在话下!她对自己有信心,这个项目可以投。   看闺女说得这般眉飞色舞,沈徐氏也在旁连连点头,只不过她的神情与其说支持,倒不如像是感动来得更贴切,“你有这个孝心,姥爷大舅他们一定也很欣慰感动,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有一点,这次买宅子可是把这么久赚的银子都花光了,过完年又开餐馆,手头会不会很紧张?”   沈丽姝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信心满满的回答:“手头紧有手头紧的做法,可以先开个小饭馆脚店过渡一下,我有成算,娘只管放心,如今的情势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   信心是可以传染的,尤其说这话的人是最信任的闺女,沈徐氏一想姝娘可是领着兄弟们从无到有做到了现在的规模,如今情势还真就一片大好,她再无可担忧的,随笑容满面的点头,“娘也相信姝娘做什么都能成功,你大舅他们势必也一样,这几天若是碰到姥爷大舅,娘先帮你通个气,也好让他们欢喜欢喜。”   年底挺忙的,沈丽姝也没心思搞惊喜什么的,让徐姥爷他们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挺好,遂乖巧应道:“好的,那辛苦娘先帮我探探姥爷和大舅的口风。”   说把事先交给她娘,沈丽姝就真没管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店里。   一晃眼到了徐家乔迁的日子,她和全体小伙伴们依然在加班加点的搬砖,徐家的亲孙子外孙子都没办法参与到这桩足以记入族谱的大事件中去。   可没有他们,徐家的动静依然声势浩大,没有敲锣打鼓、鞭炮轰鸣的刻意张扬,可是那大到家具柜子、被褥箱笼,小到锅碗瓢盆、鞋袜汗巾,全都收拾的整整齐齐要往城里搬,搞得比徐姥爷当年嫁闺女进城还风光热闹几分,足以引起镇上所有乡亲的围观相送了。   镇上老家能用得上的东西,基本都被徐姥爷他们打包搬进城里,偌大的乡下宅院已是家徒四壁,因此徐家的行李有多壮观也可想而知。   徐二舅当命根子宝贝的驴子终于被征用了,这也远远不够,又去他的好兄弟大头叔叔借来牛车运送,另外除沈家旺以外的三个女婿,也是家里或亲戚有骡车牛车的出车,没有的就跟沈家旺一样出人力。   畜力车是家家户户的宝贝,除非亲近的人一般都不舍得外借,徐家能凑够六七辆车,已经足够证明他们的人缘和亲朋好友间的财力了,可这些车也还不够装行李的,大部分箱笼还是要靠人力挑。   老沈家就住在镇上,又跟徐家处得越来越好,这么大的事当然也没错过,同样出人出力,目前家中唯二的壮劳力沈大伯沈二伯也都在沈爷爷的带领下,去给亲家搬家了。   也是因为这些亲朋好友的热情相助,原定可能要分批搬运的行李,一趟就齐活了,人们赶车的赶车,挑担的挑担,浩浩荡荡往城里进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型迁移活动。   人多力量大,饭量也很大,乔迁的最后一个流程宴请宾客,寓意着主家从此人丁安康、六畜兴旺,因此这顿酒宴还要越丰盛越好。   搬家队伍一到新居就忙着摆放家具收拾东西,而徐大舅则是领着家里的女人们收拾好厨房灶台,恭恭敬敬走完祭灶王仪式,然后就再没有出过来,徐大舅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他和徐姥爷的徒弟们打下手,大舅母二舅母两位女主人,都只能做做洗菜的工作,然后去前院招呼宾客好吃好喝。   食材是徐二舅准备的,本来沈丽姝想放假让他先回去忙搬家的事,但徐二舅放不下工作,小伙伴们还可以每月轮休,徐二舅这个专职且唯一的采购人员却全年无休,如此敬业,让沈扒皮都不忍心了,曾主动劝徐二舅去休息,这期间让沈三伯暂时顶替一下采购工作,财务人员张彬同行,大概就万无一失了。   万万没想到徐二舅是有些劳模在身上的,比他们所有人的更爱岗敬业,不肯离开工作岗位一天。   徐二舅拒绝休息的理由是他跟只能住在城里的孩子们不一样,他上午进城送货,下午就出城回家了,每天都能回家,根本没必要休息。   而这次的理由,则是到了年关,生意一日日好过一日,店里本就忙不开身,他身为长辈更不能这个时候给大家添乱,反倒是搬家的事,好多亲戚好友都提前知会了要来帮忙,人手够多了我,案并不缺他一个。   还真是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风雨无阻坚持打卡上班的徐二舅,也不是真就对搬家事宜甩手不管了,借着职务之便承包了酒宴的食材。   他给店里采购豪气惯了,家鸭鱼肉拿了大几十斤,瓜果时蔬更是应有尽有,以至于徐大舅在灶台前忙活了三四个小时,家里的菜还没有消耗一空,院里捧着碗随地蹲坐的宾客们倒是吃得满嘴流油,吃着吃着就有新菜端上来,堪比流水席,把他们馋得停不下来,肚皮都要撑破了。   等店里中午休息,沈丽姝和表哥们匆匆赶过来吃席时,桌上依然挺热闹,没看见多少残羹剩饭,徐大舅依然挥舞着锅铲。   看到子侄外甥们过来,徐大舅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手上动作越发挥洒自如。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不客气,接替亲友们让出的席位,坐下端起碗就开始大口干饭。   他们是最后一波客人,徐大舅把特意留的几个好菜炒好出炉,终于可以停工了,也带着帮厨的徒弟们出来吃饭。   徐大舅笑眯眯把一盘板栗炖鸡放到沈丽姝跟前,顺势在她旁边坐下,“姝娘尝尝大舅做的这锅鸡,有没有学到你的精髓?”   今年没有卖板栗,沈丽姝家也较少做这道菜了,主要是每天大鱼大肉伺候的,板栗炖鸡早已不是她的最爱了。   不过偶尔尝一尝还是很有情怀的,沈丽姝在徐大舅期待的目光中吃了一块板栗,又吃了一根鸡翅,幸福的眯起了眼睛,“我可算知道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了,大舅做的板栗炖鸡比我以前瞎搞胡搞的,根本不是一种东西,店里客人是不是也常点这道菜?”   徐大舅笑得见牙不见眼,朝大外甥女比了个三的数字,“悄悄告诉你,自从有了这道菜,酒楼每天预备的鸡,比从前翻了这个数。”   沈丽姝配合的惊呼:“这么厉害的吗?” 第131章   报菜名。   沈丽姝浮夸做作的表演是出于彩衣娱亲的意图, 知道徐大舅有意在她面前露一手,才这么配合。   但她说的话确实一点不假,跟徐大舅下功夫研究过的成品比起来, 她以前给大家做的美食根本是小儿科了, 能够备受好评都是因为板栗和鸡肉本身的美味,以及当时大家肚子里没多少油水, 能开荤就相当于过年了, 好吃跟她的厨艺没有半毛钱关系。   果然,专业的事情就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行动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徐大舅用一道板栗炖鸡向大外甥女表明决心的同时, 也让沈丽姝对他们的事业越发信心大涨, 舅甥俩越过了要不要合伙这种毫无意义的小问题, 直接就奔着工作如何展开去探讨了。   沈丽姝首先关心道:“大舅在酒楼十几年, 能干又敬业, 整个后厨全靠您支撑, 深得东家的倚重, 这回突然要走, 不知道东家可否舍得?”   徐大舅笑道:“东家自然是不乐意的, 但如今全家都搬到城里住了,他对此也有预料,明知强留无用便不会勉强。不过东家待咱们素来厚道, 我也不能说走就走,留个烂摊子让东家收拾,需得帮东家把接替人手拉拔起来, 调教好了, 确定我不在也不出岔子, 如此才能堂堂正正的离开。”   无论是出于曾经打工人, 还是如今老板的心态,徐大舅这种认真负责交接工作的行为,沈丽姝都是双手双脚支持的,辞职见人品,大舅人品一级棒!   沈丽姝点头问,“好的大舅,您预计交接要多久?”   徐大舅反应了下,也明白交接的意思了,应该是沈徐氏一跟娘家通气,他心里就盘算起来了,此时颇有成算的回道:“约莫要两个月。”   沈丽姝算了算时间,愉快点头,“可以可以,在城里找铺面、安排修缮事宜,林林总总诸多杂事,总得忙个两三月才能正式开张,这期间,大舅先安心完成手头工作。”   “大舅只知道做饭,其他一问三不知,开张诸事还要姝娘辛苦费心了。”   沈丽姝诚实的说,“我还好,我爹会比较辛苦。”   徐大舅神情茫然:“为何?”   “大舅您知道的,城里人越是逢年过节越爱出门吃喝玩乐,虽然这次我们不能去庙会摆摊,但店里生意应当也是这个规律,估摸着要从腊月一直热闹到出了元宵,因而找铺面这些活,许是要落在我爹头上。”   在家喊妈,出门找爸,没毛病。   莫名被cue的沈家旺:……   算了,自己生的好大儿,跪着也要宠完,沈爹露出   “你们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了。”   徐大舅对他妹夫的信心,也就仅次于大外甥女,于是搭着妹夫的肩,瓦亲亲热热表示了一番感谢,才转头继续跟大外甥女商议,“对了姝娘,大舅还有件事要征求你的同意。”   “您说。”   “就是你教大舅的烤鱼和板栗炖鸡两道菜,已经是店里的招牌,如今我要离开,再把招牌菜也带走,东家的生意怕是要元气大伤了。我想着两家是几十年的情分,分开也该和和气气,不如主动把菜谱留下,东家若是高兴,让徒弟们跟着大舅出来单干岂不合算?”   徐大舅说着看了眼在另一桌埋头苦吃、对他们的创业计划没有半点察觉的傻徒弟,无奈摇头,“他们本事不行,也是我这个师傅不尽心,若是抛下他们自寻出路,到时人走茶凉,更是学不成任何东西,白白蹉跎许多年,叫我如何对得起他们爹娘。”   这几个徒弟虽然也跟着他学了好几年本事,算是从小看着长大,但很长时间内他们都只能充当切菜工,练了好几年刀工,摸锅铲的机会却是寥寥无几。   技术毕竟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老徐家吃饭的家伙,只有长房长孙有资格继承,还轮不到外人来抢饭碗。   当然时代变了,连徐姥爷这种敝帚自珍的老人家,都抛开那些世俗顾虑,毫无保留的教徒弟们本事了,徐大舅也没再使劲藏着掖着,这大半年很是尽心尽力的教授徒弟,大徒弟偶尔还能捞到掌勺的机会。   但必须有他这个师傅在旁边指教撑腰,徒弟们才能捞到没什么难度的烧菜机会,距离真正的独当一面,还差着好几年功夫,所以接替他的,只能是原来给他当副手的同僚。   这同僚好歹也是正经出师了的厨子,身边也跟着俩小徒弟,他一走,后厨换人当家做主,人手不够人家也可以另外再招,哪里会用别人的徒弟?   正所谓人走茶凉,他的徒弟们留在原东家处,坐冷板凳都是轻的,就怕时间一长连后厨都待不了,被安排到前边去当小二跑趟。   厨子是可以干一辈子的行当,店小二能干多久?等年纪大了,头脑不机灵、手脚不麻利,就用不到他们了。   毕竟是亲徒弟,处了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的,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看他们没了着落。   沈丽姝也觉得她大舅当主厨,还是要几个帮手的,从小跟着的小徒弟,总比临时对外招聘来得安心,用两个菜谱换三个厨房小工、未来厨师,这波不亏,当即表示了支持,“还是大舅思虑周全妥帖,不过您拿这两个菜谱去酒楼之前已经郑重问过我的意思,当时我就说既然是教给大舅,您自己拿主意,这次也是一样,很不必再问我了。”   “这可不一样。”徐大舅以为外甥女不知道知识产权的重要性,耐心跟她解释了他带菜谱去酒楼,和把菜谱直接传给东家区别。   大概意思就是前者东西还是他的,后厨有后厨的规矩,只要他不想教,老板亲自来了也别想把他的菜谱学走,偷师在他们厨师中是最无法容忍的事情,这年头手艺人又吃香,养出了几分骄傲气性,哪家酒楼传出偷师的丑闻,但凡技术过硬的厨师都不去他家掌勺,让这家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后者就是很正常的技术交流了,只是教会徒弟还担心饿死师傅呢,这样毫无保留的跟老东家交流,很有可能亲自扶持出一个竞争对手,由不得徐大舅不慎重。   沈丽姝闻言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大舅也还是多虑了,酒楼在老家,咱们的饭馆在城里,隔着半日的路程呢,抢不走咱们的生意。再说烤鱼和板栗鸡也不会是咱们的招牌,我这又琢磨出了几个更适合当招牌的菜谱,吃完饭就把具体做法写下来,大舅这阵子有空多练练手。”   大舅满心欢喜的点头,“就知道姝娘满肚子都是好点子,有你这话,大舅再没什么可顾虑了。”   沈丽姝大言不惭:“是啊是啊,大舅早该把心放肚子里。”   接下来舅甥俩就凑在那里嘀嘀咕咕,沈丽姝首先报了一大串让旁听的沈家旺和徐二舅几人都忍不住口水直流的菜名,葱油鸡、辣子鸡丁、三杯鸡三杯鸭、猪肚鸡、腌笃鲜、糖醋排骨桥头排骨、红烧肉梅菜扣肉、剁椒鱼头、水煮鱼水煮肉、毛血旺、干锅肥肠,念完这一长串信心满满的问徐大舅:“大舅想先学哪几道菜?”   徐大舅在徐二舅的怂恿下勇敢表示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他全部都要学。   沈丽姝于是把做法简单口述一遍后,暂时誊抄了前八道菜的菜谱,让徐大舅带回去好好研究。   倒不是她小气吧巴拉,不肯把点到名的菜谱都写给徐大舅,实在是八道菜的字数就不少了,用了四页大纸,把沈丽姝手腕都写累了,毛笔书写速度也贼慢,他们是中途休息出来吃席的,吃完还要回去下班,便只能先写一部分,剩下那部分她写完让徐二舅抽空送回去。   虽然徐大舅以外的老徐家人这次都进城生活了,徐二舅不必再每天通勤四小时,从今天起,下班到家基本半个控制在半个小时内,但他还有个任务是定期去拉运木炭,因此每隔几天还是要出城一趟,经过老家给他哥带个信什么的,也就不在话下了。   沈丽姝打定主意,回店里抓个小伙伴代笔,她实在写不动了,便跟小伙伴们同还在徐姥爷家吃喝聊天的亲友道了别,继续回店里搬砖去了。   跟徐大舅开完碰头会议,沈丽姝果然放心把前期准备工作交给老爹。   不过她也知道不会太快出结果,徐姥爷搬完家,如今轮到他们自己家了,见过这阵仗的沈丽姝大概明白父母现阶段的任务重心,尤其是她娘怀着孕,很多事情都需要避讳,老爹这几日怕是比她更加诸事缠身。   沈丽姝有耐心等家里大事忙完再说。   日子很快便到了他们商定的黄道吉日。   她家大手笔翻修宅子的时候顺便定制了崭新成套家具,又因为新家旧家离得不远,其他要搬到新房里的大件家具也都提前搬过去了,乔迁这天只象征性的抬了些日用品和厨房用具,自然远不上几天前徐姥爷家令人叹为观止的动静,这回老家来人也远没有上次多,但也同样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逢年过节在走动的亲友们基本都来吃席了,沈爹衙门同僚和兄弟单位的朋友这回也倾巢出动,其中有一部分甚至看沈丽姝的面子居多,比如齐孔目一家,两位大小张掌柜,牛奶羊肉供应商金老板,木炭供应商大头叔叔和他两个舅兄,以及秦叔叔和他家的几位常客小朋友。 第132章   带薪撸羊。   沈丽姝是给秦郁松送了请帖, 不过他能亲自到场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没想到还把家中子侄也一并带来了。   叔侄几人谁都没空着手来,就连最小的祈哥儿, 都正儿八经拎上了礼物, 奶声奶气祝贺姝阿姊喜迁新居、喜气盈门。   沈丽姝豪爽的收下礼物,就把其他客人交给爹娘去应酬了, 她专心招待这桌意外到来的贵客。   以及本来在同僚那处落座, 见到亲戚后毫不见外凑过来的齐孔目父子。   他们两家走动这么频繁,沈丽姝家乔迁这种大事,齐孔目自然也是带上了家中妻儿共赴宴会的, 据说要不是天气太冷, 老夫人近日偶感不适, 她老人家也想来凑热闹。   齐太太这会儿带着一双小儿女, 同衙门各家的女眷们坐一桌, 女子们有说有笑照料孩子, 倒也自得其乐, 就没跟着齐孔目过来, 只让他牵着五岁的、勉强可以和秦家小少爷们玩在一块的大儿子凑过来。   齐孔目上来把儿子往人前一送, “大郎,这都是你的表兄和表弟,难得在姝娘家碰见, 你们好好玩。”   然后就拍拍屁股跟秦兄勾肩搭背联络感情去了。   他们的确一早就抱上了秦兄这支前途无量的潜力股,同秦兄的情分也是后来围过来锦上添花的那群人远不能比的,但感情这种东西没有一劳永逸, 再深的情分久不联系也要生疏, 他倒是想像上值点卯那样每天去刷个脸, 可那样就不是抱大腿而是讨人嫌了。   成年人的世界最讲究分寸感, 齐孔目只能逢年过节,找个由头替他哥去秦府尽个孝心,顺便趁机跟他的好朋友秦兄联络感情。   除开节日,平日里他们秦兄也挺忙的,高中进士依然放不下手中书卷,据说要应付翰林院那群满腹经纶的名家大儒们的考校,用功程度丝毫不比当年考科举少;难得的沐休日,秦兄还要接待同窗同年友人,或是应邀参加一些文人间的文会诗会茶会;若还有闲暇,秦兄得抽空上姝娘他们店里捧捧场,业务相当繁忙,他没有正当理由还真不好过多打扰。   齐孔目也知道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知道秦兄常去烧烤店捧场,他没事也去店里转悠,十次里总有那么一两次能刚好碰上秦兄,趁机寒暄几句,刷一刷存在感,就算是完成KPI,他还是很满意的。   今天能在姝娘家碰上同样前来贺喜的秦兄,身边还有比秦兄更不好接近的小公子们,对他来说也是好大一个惊喜,齐孔目刷得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带儿子过去打个招呼,他跟秦兄联络感情的时候,儿子也可以趁机跟府上小少爷们搭上关系,之后年节里再替长兄去秦府尽孝,就可以顺理成章把大郎也带去,那他们同秦府的关系,就自然而然更上一层楼了。   齐孔目把开头和结果都想好了,偏偏忽略了过程,把儿子往小公子们那边一推,就以为情况能按照他预料的发展,放心去刷秦兄的好感度了,却没有想过他儿子才五岁,冷不丁被亲爹丢到陌生的小哥哥们里头,接受着他们好奇打量的目光,但凡再脆弱一点,他儿子恐怕就要哭着喊救命了。   但好在虎父无犬子,齐大郎也继承了他爹的大心脏,这种困难模式下也憋住了没有哭,只是呆呆的跟几人大眼瞪小眼,实在分不清到底谁是表兄谁是表弟的小朋友,也知道亲爹靠不住,于是求救的目光给到了沈丽姝。   这个漂亮阿姊他很熟,爹娘和奶奶他们都喜欢她,他也喜欢,因为每次见到姝阿姊,都能吃到好多他没见过的东西,敲好吃!   在小朋友的世界,能给他好吃的东西,就是亲人了,比亲爹还亲,宁愿向小姐姐求助也不找不靠谱的亲爹了。   沈丽姝确实靠谱,毕竟亲爹带娃可以随心所欲,她作为这个家的小主人却不能为所欲为,小客人的诉求还是要尽可能满足的。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上前为小朋友们互相介绍,索性招手把大弟二弟也叫过来了,让他们凑在一起做集体介绍。   沈文殊和沈进殊也回来了,乔迁之喜,尤其是从老破小搬进几百坪的豪宅这种大事,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一家人当然要整整齐齐,即便小老弟们学业很重,别人都放寒假了,他们还风雨无阻的上学,争分夺秒的学习,以至于连吃住都开始在他们老师家里解决。   好吧,这么说太夸张。差不多一年过去了,林举人这一年再没收新学生,大弟二弟依然是他最小的弟子,他也确实对小弟子重视有加,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非得让俩小学生在他眼皮底下,从白天学到黑夜,十几个小时不给休息。   事实上,林举人现在最重视的是两个大弟子,尤其是他儿子林辰松,小老弟偷偷给沈丽姝八卦,说跟着先生去串门,听到先生对好友们说他两个师兄到了火候,明年就要让他们下场一试,   而先生的友人们都觉得先生太低调,大师兄天资过人、学识扎实,早该让他下场了,不过现在也好,一举考中更能一鸣惊人。   先生被友人建立了信心,对师兄们寄予厚望,这两个月简直是对他们魔鬼训练,剩下几个师兄弟只是陪着师兄提前感受科举的压力,学业倒是没那么重,吃住在林家单纯只是老太太和举人娘子舍不得放哥俩走。   之前兄弟俩有姥姥姥爷和舅母们贴心照料,放学了还能跟着表兄弟们玩耍,就算老太太好意思天天把人扣留下来,兄弟俩自己也不是很乐意,最多一个星期在老师家住两天,吃点好的改善条件。   徐家举家进城生活后,家具物什都拉得干干净净,虽然徐大舅和他几个徒弟暂时还留在老家,也不能指望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照顾好孩子,把哥俩送他们爷爷家住同样有各种不便,膝下空虚多年的老太太于是蠢蠢欲动,出手跟老沈家抢孩子了。   毫无悬念,老沈家这次依然没抢过。   毕竟比起能陪大弟二弟玩耍的表兄弟,堂兄弟们虽然也热情、玩耍都让着自己,可他们每天还要干很多活,根本没时间陪他俩玩。   其实在沈丽姝横空出世之前,老沈家虽然日子过得一般,男孩子们还是都能拥有一个幸福完整的童年——特指在他们八岁以前,八岁以后要跟着长辈们下地干活了,八岁以前还是可以尽情玩耍的,种地有父兄,家务有母亲和姐妹们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们跟镇上所有小男孩一样无忧无虑。   然后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兄长们一个个进城了,姐妹们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无暇顾及家里,生活的重担就悄无声息落在了他们肩上,不知不觉,快乐的童年被打水洗菜烧火捡柴跑腿削竹签等工作包围。   好不容易农闲了,洗衣做饭打水烧火等活儿都有他们的娘负责,然而自由也只是错觉,转天被姐妹们薅去养殖场打零工。   青娘她们养殖事业搞得红红火火,每头羊大约赚四贯钱,目前为止给店里供应了了五只羊,到手足足二十贯,这还没算卖猪的四五贯。   是的,她们最初养的猪和羊数量一致,当时一看猪崽和羊崽的价格差得很大,姐妹几个也没多想,对所有动物幼崽都是一样的精心照顾,直到猪和羊陆续出栏,算一算到手的钱,她们才回过味来,买小羊崽的成本的确很高,是小猪崽的好多倍,可是小羊崽长大后,肉价同样是猪肉的几倍甚至接近十倍,一看利润,羊肉简直赢麻了。   青娘立刻提议,既然扩大规模的提议姐妹们一时拿不定主意,那暂时搁置,先把猪全部换成羊,来年依然能大赚一笔。   性格保守些的琴娘也不傻,养羊赚得多,那当然都养羊了。   于是半年过后,圈舍里的小动物全都变成了羊,也使得简陋的圈棚身价倍增,这要是哪天有人顺手牵羊,青娘她们绝对损失惨重,因此姐妹们也很警惕,几乎十二时辰都有人在圈舍看守。   还别说,在圈舍里有干燥蓬松的干草垫,和体温比人高一些的羊羊们抱团取暖,比起一熄火就天寒地冻的家里,圈舍值夜还是个不错的去处。   只是姐妹们手里有钱,也学会了打扮自己,平时把自己洗干净了还要戴个头花擦点面脂,让她们去圈舍抱着羊一块睡,爱美的小姐妹们也不是很愿意,就把主意打到了皮糙肉厚的兄弟们身上,给几个铜钱哄他们去打工,再不乐意就找爹娘爷奶哭诉,长辈们都知道她们的生意挣钱,自会为她们做主。   还好老沈家的孩子都挺务实,听到赚钱的机会终于轮到他们,当场跳起来讨价还价,一番拉扯后,哥几个高高兴兴搬去羊圈里生活了。   他们常听长辈们念叨赚钱不磕碜,且真去羊圈住了才知道,里头干干净净没多少异味不说,小羊崽们可好玩了,又软萌又好撸,抱在怀里比汤铺子还暖和,他们在羊圈睡得不知道多香,渐渐的乐不思蜀,白天也沉迷撸羊无法自拔。   但沈文殊和沈进殊不知道他们原来是带薪撸羊去了,只听旁人说堂兄弟们可怜,没得自由和童年,也就这么当真了,心想他们住爷爷家去,堂兄弟们又要抽空陪他们玩,还要让着他们,更可怜了。   阿姊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善良的兄弟俩选择不给大家添麻烦,便收拾小包袱去住先生家了。 第133章   杠精对杠精。   林举人是他们镇上最有学问的、备受乡亲们推崇敬仰的大人物, 当初他肯收自家俩孩子当学生,老沈家就激动得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如今林举人和老太太他们又如此喜爱重视大弟二弟, 还要让他们在家里住, 老沈家越发与有荣焉。   这对孩子们来说是也是最好的安排,沈家人非但没有怨言, 反而欢欢喜喜送他们去的林家。   哥俩于是安心在老师家住了下来。   借宿在老师家里的好处很多, 最优秀的一条是生活条件好,林家厨子严格遵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原则,花很多心思准备一日三餐, 完美满足了兄弟俩被沈丽姝养刁的胃口。   吃得好, 睡得就更香了。   另外就是老太太和举人娘子都格外喜欢沈进殊, 以前有客人来访, 玩马吊三缺一的时候, 都是林辰松这个小辈被叫过来凑数, 现在有了沈进殊这个小机灵鬼, 老太太宁愿叫小朋友陪玩、现场教学 , 也不想喊她那一板一眼、没得意思的大孙子。   林举人也差不多, 最机灵嘴甜的小弟子成天到晚的在跟前晃悠,每次出门访友顺手都把他拎上了,沈进殊回家才能有那么多八卦说给阿姊听。   沈丽姝也很唏嘘, 小老弟年纪轻轻混迹交际场,再加上社牛本牛的属性,长大后搞不好就是他们文化人中的花蝴蝶。   凡事有利就会有弊, 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恩师的眼皮底下, 学习和生活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运气不好再摊上个劳模老师, 就会像小老弟这样,周休月休旬休通通没有,什么时候放假端看老师心情。   当然林举人严厉归严厉,学生家乔迁这种喜事,他倒也没拘着不肯放人,很配合让进城庆贺的沈爷爷他们把兄弟俩薅走了,顺便还让带了林家的贺礼。   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准备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妆奁,体面又实用,当下就被用来放沈丽姝那套精巧如艺术品的荷包,和这段时间她娘陆陆续续给她买的一些耳坠项链头饰。   更意外的是林举人也准备了礼物,据说是他和林少爷挑选的一副画,虽不是名家名作,但这副山水画栩栩如生、意境悠远,可见主人还是用了心的,沈丽姝也喜欢这个,立刻把画挂到了书房里头。   收礼物收到手软的沈丽姝还只是美滋滋,看到自家二环内豪宅的沈大弟沈二弟小朋友,简直就是欢喜若狂,一进家门就跟鬼子进村一样横冲直撞、每个屋子扫荡一遍,大冬天的愣是热出了一身汗。   发泄完无处安放的情绪,哥俩才冷静下来,然后亦步亦趋的跟着阿姊。   小学生也知道跟土豪做朋友的重要性,纵使大人不说,他们也清楚让自己住上大宅子的最大功臣是谁,本就黏人的小老弟彻底化身成阿姊的小尾巴,从早上开始就跟在沈丽姝后头,进进出出的招呼客人。   虽然这本不是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压力,只要是跟着阿姊行动,再苦再累兄弟俩也甘之如饴。   因此当计划外的秦府一家子贵客登门,沈丽姝怕小老弟又给她背刺,特意把他们打发到父母那边,自己一个人负责接待贵客后,兄弟俩就变成了抛弃的可怜小狗,哪也不去,就蹲在远处用无辜又可怜的大眼睛巴巴看着阿姊。   看得沈丽姝如芒在刺,始终无法忽略俩小家伙。   唉,弟弟太黏人,也是甜蜜的负担。   背负着弟弟们满满爱意的沈丽姝,突然觉得已经这么多熊孩子了,再多两个也不多,尤其是他们家社牛选手沈二弟加入,说不定正好可以打破眼下尴尬,让他们迅速打成一片,达成自己哄自己的完美效果。   毕竟她营业时间认真热情服务这些小VIP客户也就算了,今天好不容易把工作交给小伙伴们,跑出来参加自己家的乔迁之喜,结果到家里还是要熊孩子们,那也太坑爹。   心动不如行动,沈丽姝回头朝大弟二弟一招手,兄弟俩立刻就像看见了骨头的小狗,双眼放光,立刻手拉着手噔噔噔跑过来。   沈进殊嘴巴都笑歪了,还不忘卖乖,“阿姊叫我们过来有事吗?”   沈丽姝言简意赅道:“对,今天来了这么多小客人,跟你们差不多大,你们正好带大家一起玩,我先介绍一下,这是齐叔叔家的大郎,脖子上戴着长命锁的是秦叔叔家的祈哥儿,祈哥儿旁边分别是他的堂哥,从大到小秦沣、秦温、秦瀚,都比你们大,喊哥哥就可以,这是我们家大弟二弟,算是小主人,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俩。”   这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一听说自己是小主人,沈二弟的骄傲劲就上来了,给了他姐一个“包在身上”自信眼神,就自来熟的加入小客人们当中,还顺手把因为没有熟悉的小伙伴、显得有点势单力薄的齐大郎拉到自己旁边坐下。   也不知道他是天赋还是运气好,张口就踩中了大家都有共鸣的话题,“咦,你们都认识我阿姊,那不是也去店里吃过烤肉?悄悄告诉你们,家里今天会有烤鱼哦,跟店里做法有点不一样,但也很好吃,上菜的时候咱们动作都利索点,多夹点鱼肉到碗里,等大人发现,可能就不让我们吃了,阿姊老说小孩子不能吃辣。”   有一种辣叫你妈觉得你辣,这是每个小朋友的血泪史,并不会因为谁家境好就免于此难,甚至家境越好的越没自由,因为会有一群丫鬟老妈子无所事事,整天就盯着他们不能干这不能做那,沈进殊找的切入点,彻底点燃了他们热情,让小朋友们立刻放下了生疏,纷纷讨论起了各自的偷吃心得。   在旁围观的沈丽姝:……   好家伙,知道小老弟优秀,没想到这么优秀,这下彻底没她什么事了,跟大弟对了个你懂的的视线,她就脚步轻快的去前面加入成年人的聊天局。   如果说二弟是野马,大弟就是控制野马的那条缰绳,虽然不是每次都用,但有用的时候占大多数,问题不大。   兄弟搭配,干活不累。   沈丽姝毫不见外的坐到秦叔叔和齐孔目中间,身后还跟了个不请自来的秦沣,也没在意,上来就强烈给他们安利今天的主厨:“秦叔叔齐叔叔今儿可是来着了,我大舅难得掌勺,他要做好几道不外传的拿手菜,你们平日吃惯了珍羞美味,养出一副好舌头,待会可要赏脸多尝尝,给我们一点意见。”   齐孔目跟他们家很熟了,也知道些徐姥爷家的情况,闻言便笑道,“我记得姝娘你大舅可是位大厨,他那掌勺的酒楼是通许镇最好的一家,这一年生意更是火爆,我家还有亲戚在那吃过,回来跟我们夸那酒楼东家有本事,请的大厨丝毫不比城里大酒楼的手艺逊色。如今是正年关之际,这酒楼生意想必比平日更上一层楼,你大舅怎么还有功夫上你家来掌勺,他们东家肯放人吗?”   沈丽姝笑眯眯道:“上次我姥爷搬家,齐叔叔正好陪齐婶婶去大郎他姥爷家探亲,没能亲自到场,所以还不知道呢,那天大舅跟我商量好了明年合伙开店,回去就同东家请辞,这段时间正尽心尽力把后厨的二师傅提拔上来,那位师傅也是能干的,眼下也算可以独当一面了,因此东家才给大舅准了一天假,让他回来参加我家的酒席。”   酒楼东家同样是体面人,不但准了徐大舅的家,还托他带了礼物呢。   沈丽姝说得开心,几个大人却被她的计划惊到了,秦沣更是瞪大眼睛直接问了出来,“眼下这么大一家店不够吗,又要开店,你忙得过来吗?”   说着还上下打量她好几眼,仿佛在寻找她藏起来的三头六臂。   沈丽姝对秦沣的反应见怪不怪,可能是第一次见面打下的不良基础,之后他们的接触总有点针尖对麦芒、杠精对杠精的意思。   很不巧,她就是传说中那种遇强则强的大杠精,当下也阴阳怪气起来,“瞧你这话说的,赚钱哪有够不够的,沣哥会嫌自己学识太高了吗?”   秦沣:……   学识和赚钱怎么能相提并论?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并且有证据,可是不能当场拿出来,因为搬出他们读书人中间那套铜臭理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那样碾压是碾压了,可对面的毕竟是小娘子,还是他叔特别喜爱维护的一个小辈,他哪里敢当着叔叔的面碾压人家?用不了杀手锏,那就没法子了,秦沣记得抓耳挠腮,转头向叔叔求救。   这么一幕既然上演过很多回,秦郁松自然也是习以为常了,亲侄子又一次被便宜侄女怼得哑口无言,他面上仍然八风不动的微笑,一副与我无瓜的姿态。   齐孔目当然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开口,静静的看秦少爷表演。   还是沈丽姝见好就收,她也知道秦沣未必找不到反驳的点,只是给她留了余地,她也笑道:“我说笑的,读书是神圣的事,怎么能跟庶务放在一块说,沣哥千万别介意。我跟大舅合伙开饭馆,其实是我出钱,大舅出力,他从十几岁开始在后厨干活,什么都懂,不用我费什么心,自然也能忙得过来。”   这时吃瓜看戏的秦郁松才悠悠的笑道,“我看不止如此吧,姝娘提供的,应该还有你大舅那些不外传的拿手好菜?”   沈丽姝嘿嘿一笑,“还是秦叔叔懂我,那您可要帮我们提些意见。” 第134章   天使投资人。   事业是男人的第二生命这句话, 正是徐大舅最近的完美写照。   以往他对待工作也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给人们十分沉稳可靠的印象,万万没想到跟沈丽姝合作开店, 会让他们这么热血上头, 用大舅母的话来说,徐大舅如今比他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都更夸张, 每天早出晚归、精力充沛, 热情洋溢的为创业做准备。   当然焕发第二春的徐大舅效率也很喜人,短短一周时间,不但把原来的副手厨师调教得可以读独当一面, 沈丽姝那天写好的八个菜谱, 徐大舅也练得有模有样。   所以今天的主菜就是这八道, 三杯鸡三杯鸭, 水煮鱼水煮肉片, 桥头排骨, 红烧肉梅菜扣肉, 辣子鸡丁, 以及沈进殊给小伙伴们预报的好吃的烤鱼。   别看准备的食材只有鸡鸭鱼肉几样, 花样还不少,每道菜的风味各不相同,共同点则是都拥有十分诱人霸道的香味, 因此当正式开始上菜时,整个院子都飘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味。   沈丽姝家院子挺大,又运气好选了个大晴天搬家, 索性就安排客人们在院子里吃席, 一共摆了四五桌。   她家显然是没这么多凳子提供给所有宾客, 但好在这个时代的特色就是上门做客自带锅碗瓢盆板凳什么都不稀奇, 沈爹住在城里的同僚朋友们,早有准备的自带板凳来吃席,徐姥爷家更是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椅子凳子全搬过来了,再加上周边邻居也很客气的借了他们家几条长凳招待客人,足足够用了,就连小孩子也能得到一个座儿。   五花八门的桌椅摆在院子里,也给这里又平添了一份热闹景象,在主人的热情招待下,宾客们谈天说地气氛正好。   等到开饭,这种热闹就变成了热火朝天,面对每桌相同的菜品和份量,所有客人的反应也神同步了,不约而同的大快朵颐、埋头苦吃,院中一时间只有火热的进食声,以及偶尔有人无意识发出的“真好吃真好吃”的呓语。   就连说好要给意见让他们改进的秦郁松,尝过几道大菜后也只有竖大拇指的份,“姝娘这回可是给我出了好大一道难题,若是寻常菜品,倒也能根据在别家品尝的经验,给出一些个人见解。可今日这些硬菜,食材看似普通家常,做法却极为不寻常,充满了巧思,味道更是无可挑剔,从未在别处见识,这让我和齐兄如何点评?”   这桌只有两个大人,秦郁松浅尝辄止,面对满桌令人把持不住的美食,他却依然保持着矜持,一举一动充满着大家风范。   另一位成年人则是截然相反的风格,齐孔目自由自在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从不拘束自己,他最爱那道裹满蒜香炸得外酥里嫩的排骨,便吃得停不下来,一口一个嘎嘣脆,毫不客气跟同桌的小朋友抢吃食,就连说话也没停下夹排骨的动作,“我倒是觉得,非得在鸡蛋里挑骨头,也不是不行,这些菜的味道无可挑剔,倒是摆盘还可精进,份量无需这般扎实,摆得精致一些,那就色香味俱全了,往后可以跟张家酒楼比高低。”   张家酒楼算是这附近的地标酒楼,放在整个汴京也是top前几的那种大酒楼,被列入外地人进京必吃名单,足见其在汴京人民心中的地位,齐孔目拿他们还没影的小饭馆跟张家酒楼比高低,简直是登月碰瓷。   但她又不是张家酒楼的老板,听到这话没有悲伤只有欢喜,明知道齐叔叔拉踩得厉害,沈丽姝也笑得合不拢嘴了,当然口中还是意思意思的谦虚了下,“齐叔叔快别取笑我了,我们这种小本买卖,哪里敢跟大酒楼比肩。”   秦郁松顿时好笑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么,姝娘平日里信心十足,这会儿怎么反倒谦虚上了?”   沈丽姝振振有词:“那再有信心也要实事求是,我跟大舅只准备开个小饭馆,还没开张就想着脚踢张家酒楼,是不是也太过于自信了些?”   秦郁松和齐孔目被她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唯独不想过去跟小屁孩们混、于是就赖在成年局这里偷听对话的老实孩子秦小沣,此时又忍不住嘴贱接茬,“那你们像张家酒楼那样,也开个大酒楼,不是就有可比性了么?”   “问得好。”沈丽姝抓住机会一通输出,“沣哥不考状元是因为不喜欢吗?”   终于把上次在大佬那里累计的憋屈,连本带利送给秦沣,沈丽姝简直神清气爽,莫名其妙被扫射的秦沣整个都傻了。   明明他就是很正常的提问,为什么又阴阳他?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秦少爷这回是真的伤到了,脸色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如调色盘般的精彩变化后,定格在了黑沉沉,转头去向现场唯一的家长叔叔求安慰,然后就发现他叔笑得好大声。   秦沣:……   好在旁边还有个便宜亲戚齐叔叔。   齐孔目他大嫂好歹是秦少爷的亲姑姑,他逢年过节都要替大哥大嫂去秦家送礼,碰不到少爷们也就算了,若是不巧碰到,他们还是要按着辈分喊他一声叔叔,并礼貌像他见礼的。   好为人叔的齐孔目很积极开口帮秦少爷解围,“我想起来了,这宅子是姝娘自掏腰包买的,即便是烤肉店日进斗金,要买这样地段的宅子必然也很吃力,姝娘是不是已经花光了手头大部分钱财,暂时只能从小饭馆做起了?”   沈丽姝自己爽完,也没忘记补救,她知道秦沣嘴巴欠但也不爱记仇,便顺着齐叔叔的话朝他歉意一笑,才点头回道:“是呢,因为买房,我和大舅手头都很拮据,眼下这点本金,别说规模跟张家酒楼比肩,想找跟烧烤店差不多大的铺子都远远不够用,租店便是很大一笔开销,还是一步一步来,先从小店做起。”   事情如她预料,本来被气得分分钟想要怒而离席的秦沣,收到沈丽姝的歉意,并得知她现在这么穷后,不知道是出于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的心理,临时又改变主意,安稳而坐着继续听他们说话。   这位VIP潜力客户算是稳住了。   沈丽姝收回放在他身上的关注,专心讨论正事。   齐孔目拍大腿笑道,“哈哈哈,姝娘可是公认的聚宝盆,没想到你也有缺钱的时候。”   这话简直说出了秦沣的心声,于是秦沣也跟着咧嘴笑得欢快。   沈丽姝嘴角抽了抽,没搭理秦沣,只幽幽盯着齐孔目,“您带头给我取外号也就算了,如今都舞到我本人面前,有点不礼貌了吧?”   被点破的这秒确实有点尴尬,齐孔目强行转移话题,“咳咳,齐叔叔的意思是,就咱们叔侄的关系,你缺钱找我啊,只要姝娘你开口,齐叔叔哪回不是鼎力支持?”   说到这里,他突然注意到姝娘和秦兄脸上的笑容竟有几分异曲同工的意味,顿时福至心灵,接着道,“或者找你秦叔叔,要说最支持你的人还得是他,当初没摆摊就要资助你开店了,当时用不上,现在是不是可以再续前缘了?”   沈丽姝看到他们亲自来吃席,脑子里其实就闪过这个念头了,正好她以前还跟秦叔叔铺垫过,有机会要找他一起做生意,这次能强强联合当然是最好的,所以才会主动提到徐大舅的手艺。   没想到齐叔叔也这么配合她,一路捧哏帮她转入正题,现在更是直接挑明了话题,她不用再烦恼找合适的时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沈丽姝恰到好处的露出了惊喜和心动的神情,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她预订好的投资人爸爸,“爸、秦叔叔觉得怎么样,对我们的酒楼有信心吗?”   秦郁松:……   他忍不住提醒道:“你刚才还说只做小饭馆呢,这么快就变成开酒楼了?”   沈丽姝不好意思的笑道,“秦叔叔要是当这个财主,那还开什么小破饭馆,为了不堕您的威名,也要努力拳打丰乐楼、脚踢张家酒楼,争做汴京第一大酒楼。”   她说得这么浮夸,正常人都听不下去,偏偏还有个气氛组热烈鼓掌,“我们姝娘就是有志气!好好干,日后做首富赚大钱,齐叔叔跟着你们吃香喝辣。”   看到这一幕,秦郁松果断放弃了问问他有什么威名怎么自己都不知道的打算,毕竟姝娘这副伶牙俐齿,加上个什么都敢吹捧的齐兄,再问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头上还要戴多少顶高帽,只能无奈的扶额:“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不答应是不是也不礼貌了?”   沈丽姝和齐孔目都知道他的心思,这反应基本就是同意了,但她还是配合的卖了一通乖,哄得投资人爸爸心花怒放,终于松口问:“那你说说还差多少资金?”   “嗯,这个不好说,有多少钱办多少事,想做越好的酒楼,所需投入的资金势必也要越多。”沈丽姝委婉的道,“不过钱少也有钱少的做法,我手头挤一挤差不多能那出一千两,若是凑足二千两,倒也能租个不错的铺子好好开张。”   秦郁松摇头为难状:“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少数目,一时半刻凑不出来。”   沈丽姝:……   不是吧大佬,如今都是家族希望了,居然连一千两现金都凑不齐的吗?   真不知道是她通货膨胀的厉害,还是秦叔叔本就故意装穷驴她。   正在怀疑中的沈丽姝听到秦叔叔接着说,“不过五百两还是可以凑出来的,再加一间丰乐楼附近的铺子,姝娘觉得够不够?” 第135章   被投资人爸爸宠爱的幸福。   听到丰乐楼三个字, 沈丽姝那点虚无缥缈的怀疑立刻烟消云散,激动的握住投资人爸爸的手确定道,“真的是丰乐楼附近的铺子吗, 是我知道的那个丰乐楼吗?”   他们口中的丰乐楼, 其实还有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樊楼。   这可是出现在各类文学作品、野史传说中的网红酒楼, 但凡对这个朝代感兴趣的现代人, 都不会没听过在樊楼发生过的故事。   在汴京人民心中,张家酒楼和丰乐楼、春风楼等酒楼都是京城名片,它们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而在沈丽姝眼里, 汴京top1只有丰乐楼当之无愧, 其余酒楼往打出狗脑子也只能整一整二三四五名。   千古留名的樊楼, 就该是这样的排面。   所以沈丽姝刚才大言不惭什么“拳打丰乐楼, 脚踢张家酒楼”, 纯粹就是吹牛逼, 用来忽悠投资人的鬼话, 投资人信不信她不知道, 反正她自己是一个字都不信的,甚至现在听到秦叔叔有家铺子就在大名鼎鼎的丰乐楼那边,她连掩饰的心情都没有了, 一时间激动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秦郁松一脸无奈的把手抽出来,“姝娘难不成觉得汴京还有第二个丰乐楼?”   沈丽姝一点没觉得自己的反应没出息,毕竟秦叔叔他们要是知道樊楼在后世的地位, 对名下在它附近拥有铺面这件事, 说不定表现得比她还夸张。   无知者不怪罪, 她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沈丽姝依然保持着那梦幻般的笑容,飘飘然点头,“对,汴京只有一个丰乐楼。”   秦郁松:……   他是偶尔觉得姝娘有些表现过于成熟聪颖,难免失了几分天然纯真,然而她现在是天然纯真,他反而感到不适了,有种自己似乎上了贼船的感觉。   但好在只是一瞬,他很快想起了姝娘更靠谱的表现,主要是她在经商方面展现出来的远超成年男子的天分和能力,短暂失去了一下的信心又尽数回来了,出声安抚道:“虽说是在丰乐楼附近,但我那铺子的位置和面积远远不如丰乐楼,只比小郎君宽敞一些,可能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好,姝娘还是先冷静一下。”   投资人爸爸让她冷静,沈丽姝也只能收敛了疯狂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我知道,那铺子但凡有丰乐楼一半好的生意,秦叔叔也不能说给咱们开店就给了。”   秦郁松欣慰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   齐孔目刚才也被秦兄的大手笔镇住了,这时才笑道,“姝娘别听你秦叔叔谦虚,那铺子我知道,可不是比小郎君宽敞一点,都有你们小郎君两个大了!只不过它能用的只有两层楼,再往上是亭榭,上头怕是不合适招待客人。”   他不介绍还好,这么一介绍,沈丽姝又开始目露精光了,“这么棒的吗,居然还有天台?”   露台花园烧烤美食,晚上还可以看星星看月亮,哇,这是什么宝藏餐厅,爱了爱了。接着迫不及待问投资商爸爸,方便什么时候展开聊聊合作事宜,顺便带她去参观一下他们的未来的酒楼模样。   秦郁松却是推辞道:“待会吃过饭还要回翰林院,过几日吧,休沐的时候带你去好好瞧瞧铺子。”   沈丽姝想了想说,“秦叔叔休沐也只有一日,那这些天我先跟大舅商量一下,先确定一下股份分配、经营管理等计划,简单写个方案给秦叔叔过目,若有疑虑处及时调整,就不会耽误太多功夫了。”   这才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看到姝娘彻底恢复正常,秦郁松终于觉得踏实了,笑道:“倒也不必这般费事,下次休沐到过年,时间很是宽裕。”   沈丽姝张口就卖了一波乖:“要的要的,在商言商,既然想要秦叔叔大笔投资,可不能空口白牙,总要拿出我们的方案和诚意……不过这会儿大相国寺庙会都还没开始,秦叔叔你们就要放假了?”   顶着她惊讶的眼神,秦郁松自我调侃道:“许是我们庶吉士算不得正经官员,年关时节,大人们都有要事处理,我们杵在那里只能碍事,便被打发早些回家待着了吧。”   沈丽姝一边和齐孔目恭喜秦郁松天降假期,一边在吐槽,这就是公务员实习生的特殊待遇吗,这个假一放起码得半个月,难怪都削尖了脑袋想上岸呢,普通社畜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   。   秦叔叔口气还这么凡尔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她正在搞事业的兴头上,倒也没有那么羡慕秦叔叔的假期了,很快便将此时抛下,吃饱喝足后殷勤送投资人爸爸出门。   秦郁松是趁单位午休时间出来吃席的,来得突然离开也匆忙,当时其他各桌扔在推杯换盏,看到这一幕,身为长辈的沈家旺夫妻总要过来表示表示,沈丽姝很贴心的帮秦叔叔解释他还要赶着去上班的事,并且大包大揽道:“我跟齐叔叔去送秦叔叔,爹娘就别操心了,倒是祈哥儿他们,刚吃完就被大弟二弟带到书房玩五子棋去了,这会儿便不与秦叔叔一块走了,他家的车要先送秦叔叔到了翰林院,才能转回来接祈哥儿,爹娘帮忙关照下,别让书房打起来了。”   帮秦大人看顾府上小公子们这种小事,沈家旺和沈徐氏都乐意之至,照看得十分精心,就差扔下满院子客人,夫妻双双守在书房门口全程照料了。   等秦府的马车回来接小公子的时候,沈家旺和齐孔目俩好基友还为谁跟车送人这件事争执不休,齐孔目言辞凿凿他在秦兄跟前打了包票会平平安安把侄子们送到府上,毫无疑问是他去,沈家旺的理由也很充分,秦大人和小公子们都是给给姝娘面子来赴宴的,他作为父亲理应义不容辞。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这对自打结交就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好搭档一时间难分胜负,找到了沈丽姝这个裁判。   沈丽姝也不负众望,拿出了她当端水大师的技能,“爹和齐叔叔一块去吧,只一个人护送,我还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没法跟秦叔叔交代。正好爹和齐叔叔手头都没事,你们俩若愿意一块送祈哥儿他们回去,岂不是安全有了保障?”   她这个理由刚好符合沈爹和齐孔目合作共赢的理念,主要是现成的理由都帮他们编好了,没理由不采用。   于是好搭档又重归于好,美滋滋蹭着秦家的马车去了趟秦府,简单见识了高门大户的排面,然后深藏功与名,拒绝了秦府还要派车送他们的提议,哥俩好的勾肩搭背着回来了。   这一去一回就快两个小时了,满院宾客也陆续离场了,老沈家的人刚好赶在腊月进城,得抓紧时间去买些年货带回家,城里东西跟镇上比起来还是物美价廉得多。   因此沈家旺和齐孔目完成保镖任务、心满意足回家时,院子里除了自动留下来帮忙收拾打扫的两个舅母,就只有还在等齐孔目的齐太太和三个儿女。   齐孔目也知道他们刚搬家,还有好多事需要处理,也不多打扰,说了句等过年再来家里好好玩,便也带着妻儿回家了。   沈丽姝这时才打发了人后又开始暴露熊孩子本性的弟弟们,哄他们去新家四处探险,实在不行帮他们拆拆礼物也行,然后把老爹和徐大舅拉到书房嘀嘀咕咕,分享了他们终于也有投资人爸爸宠爱这一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沈爹和徐大舅一听也是喜上眉梢,尤其是徐大舅,跟外甥女进城开小饭馆的计划就让他浑身打满了鸡血,突然得知小饭馆要变成规模不属于原东家的大酒楼,京城的、东家有他一份的那种大酒楼!光是听姝娘形容那铺子的面积和方位,徐大舅就激动的浑身战栗,这下还真是姝娘说的那什么,鸟枪换炮。   他们全家都要发达了!   只可惜时间有点赶,没能一股作气把沈丽姝承诺的方案定个稿。一是因为徐大舅还要趁天黑前出城,不然明天可能赶不上打卡,所以也没有太多时间慢慢商量,二是他们在商量正事的时候,上着班的王武突然跑来给沈丽姝送好消息,“程公子”身边的人提前来通知,他老人家晚上要定个雅间。   沈丽姝知道,大佬挑这个时间,多半是兑现承诺给她送乔迁礼物来了,搞不好还是双份的,他和奶团子作为尊贵的VIP,这出手能小气了吗?   总之小伙伴送来的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好消息,沈丽姝没控制住内心的激动,一下把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沈爹和徐大舅也对这位“程公子”印象深刻,主要是放在贵人如云的汴京,出手就赏珍贵黄金的贵人也是珍稀动物,值得惊喜呵护保护。   这位贵客的身份加上姝娘那天降横财般的欢喜表情,都让俩人知道她心思已经不在正事上了,徐大舅看看天色也不早了,留下一句充满信任的“姝娘和秦大人商定分红便是,怎么安排大舅都没意见”,就放心的拍拍屁股回家了。   沈丽姝倒也不是很着急,徐大舅回了镇上,可徐姥爷还在城里,她有什么想法随时找徐姥爷商量,跟找徐大舅本人几乎没区别,所以她跟徐大舅分别,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店里收礼,啊不搬砖了。   然后刚走出房门就被熊弟弟缠上了,沈二弟连最爱的探险活动都顾不上,抱大腿要求一起去店里。 第136章   奶团子这是瞧不起谁?   这会儿沈丽姝自己搬砖的欲望都不是很强烈, 要她带上拖油瓶弟弟,就更不可能了,想也不想拒绝道, “最近店里特别忙, 你们别去添乱了,就在家好好玩, 我去去便回。”   沈进殊仰着小脸大声道:“我们也可以帮阿姊做事, 不会添乱的!”   沈丽姝无情嘲笑:“你人都没有桌子高,去了能做什么?”   沈进殊扁了扁嘴,可是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短腿, 坚持自己像堂哥表哥们一样能干的说法, 确实没什么说服力, 但沈进殊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信子, 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个借口, 眨着眼睛乖巧道:“阿姊, 我刚听见阿武表哥说, 待会儿曦哥儿的哥哥要去店里, 说不定曦哥儿也会来呢?我们正好可以陪曦哥儿玩, 帮阿姊招待贵客。”   沈丽姝一脸笃定道,“年关将至,曦哥儿哪有你们这么清闲, 他这会儿肯定被安排了更多更繁重的功课。再说这时节,京城里头鱼龙混杂,他上回就险些被拐, 就算再想来, 大人也不会允许的。你们放心, 曦哥儿出不来的。”   沈进殊:……   三言两语成功把眼珠子滴溜乱转的小老弟说得哑口无言, 顺便好好欣赏了下小家伙悲愤欲加,沈丽姝才跟小伙伴扬长而去,眼角眉梢写满了骄傲。   一日为弟,在自己面前,他俩这辈子都只能是弟弟。   然后,在店里迎来那被一干侍从拥簇着的、一大一小熟悉的身影,骄傲的沈丽姝突然觉得脸很疼。   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吗,奶团子家里怎么回事,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感觉脸被打肿的沈丽姝只能尬笑着将两位大佬迎进VIP包间,可能被看出了营业状态不佳,奶团子刚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姝阿姊看到我过来,不高兴吗?”   沈丽姝赶紧调整好营业微笑,“没有没有,我们只得到程公子来光顾的消息,万没想到小公子也一块来,一时受宠若惊,以至于招待不周,还请两位公子见谅。”   “都说好多回了,姝阿姊叫我曦哥儿就好。”奶团子不满的嘟了嘟嘴,但下一秒,小情绪便烟消云散,小团子又乐得笑眯了双眼,“姝阿姊不必这般惊喜,你家乔迁之喜,我有空当然要过来祝贺,还给姝阿姊准备礼物了呢。”   听到心心念念的礼物,沈丽姝内心这才安慰许多,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一边不着痕迹往两位大佬身后看礼物盒子在谁手里、多大规模,一边客套道,“委实不必这般破费,二位有这份心,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贺礼了。”   还没看到礼物的影子,反而盼来了一道晴天霹雳,“不客气,待会可以去家中拜访吗?我想看看姝阿姊的新家长什么样。”   期待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沈丽姝看看满脸写着兴奋向往的奶团子,又看看他旁边貌似沉稳可靠的榜一大佬,最后将充满暗示性的眼神给到后者,“这个……寒舍简陋,左邻右舍也都是平头百姓,鱼龙混杂,两位公子这般尊贵的身份,只怕委屈唐突你们。”   她想着奶团子这样隐藏大佬的身份,应该不可以随便去不知底细的人家做客吧,奶团子再想去,他哥也应该会阻止的。   然而事实是,榜一大佬在她目光中抿唇轻笑,“无妨,天色已晚,我们坐坐就走,不会叨扰很久,曦哥儿还没见过二进的宅子,好奇得紧。”   奶团子重重的点头,随即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沈丽姝:“姝阿姊家二进的宅子,是不是跟你最近写的故事一样新奇有趣?我想去看看。”   沈丽姝:……   万万没想到,从来没见过二进宅子的榜一大佬居然不是最凡尔赛的,他弟居然把她家的豪宅跟阿莉埃蒂的家相提并论,这是瞧不起谁?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偏偏还不能发作,无论是看在金大腿还是他们准备的礼物份上,委婉劝说无果后,沈丽姝也只能坚强的营业,陪着两位大佬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配合领他们去自己家参观。   一个小时后,沈丽姝已经带着两位贵客站在自家院子里,无视了小老弟们充满疑惑的眼神,简单向局促无措的父母介绍道,“爹娘,这两位程公子一直很支持我们的生意,知道咱们搬家,还特意准备了礼物,我便带两位贵客回来参观一二。陈婶和李婶已经收拾完回家去了?那便麻烦娘和贞娘去准备些茶点,爹也只管去忙,正好大弟二弟认识两位公子,这几个月还跟小公子保持通信,让大弟二弟陪我招待两位公子就好。”   被闺女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沈家旺,贵客大驾光临的局促彷徨一下冲淡了,找回了熟悉的节奏,笑道,“那就好,我去给留在外边的随从兄弟们送些茶水,姝娘跟弟弟们好好招待贵客。”   见丈夫如此,沈徐氏也找回了些主心骨,朝两位金尊玉贵、气度不凡的锦衣公子不好意思笑笑,便叫上贞娘去厨房准备招待客人的茶点了。   夫妻俩爽快离开,沈家旺顺便把可能添乱的小儿子也捞起带出去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几个互相认识小朋友,沈丽姝这才向弟弟们招手,“你们几个也好久不见了,带曦哥儿去到处瞧瞧吧。”   小老弟还是贴心的,看到他们的到来,大大的眼睛写满了迷惑了,分明没忘记她出门前放下的话,可兄弟俩在外人面前却一个字也没提,沈进殊更是快快乐乐上去跟仅有一面之缘的好朋友握手,然后充满羡慕的问,“曦哥儿你最近都吃什么了?个子长得好快哦。”   奶团子从跟着沈丽姝进门起,就睁大眼睛兴致勃勃的四处张望,但他很快发现这分明就是普普通通的小宅子,跟想象中温馨神奇如故事中的房子没有半点关系,奶团子的神情顿时索然无味起来。   直到现在听到好朋友的问题,他精致的小脸才又恢复了几分神采,骄傲叉腰,“我现在长很高是不是?”   沈进殊伸手比划了一下彼此的高度,重重点头,“比我还高出半个指甲盖,明明之前我比你更高,这是怎么长的?”   奶团子抬起小下巴:“我听了你和姝阿姊的话,回……回去后就让他们给煮牛乳炖骨头汤,每天都会晒一个时辰的太阳,每天吃饭都很香,不知不觉就长高高了,而且还不容易生病。”   可把他名义上的母后高兴坏了,最近更是说看他吃饭香,日日都要他陪着一块用膳。   沈进殊背着小手,继续传授经验:“想要以后都不生病,光好好吃饭晒太阳可不够,阿姊说还要多多运动?”   “什么运动?”   “跑跑跳跳能出汗就行,对了你喜欢蹴鞠吗?我们开始跟着师兄们踢蹴鞠,每次都能出一身汗,阿姊说蹴鞠就很好,能让我们把身体养得壮壮。”   奶团子高兴道:“好,我回去也要踢蹴鞠!” 第137章   这花钿好浮夸她好爱!   嘀嘀咕咕交流完长高高心得, 沈进殊开始邀请好朋友跟自己一块探险。   虽然他跟大哥小弟一整天都在四处乱窜、就没有停歇的时候,但因为新家太大了,哥几个总觉得意犹未尽, 还可以地毯式的多探险一遍, 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宝藏呢。   而且阿姊教他们玩的捉迷藏,也因为凑不齐人手而没能玩尽兴。   现在见到好久不见的小伙伴, 沈二弟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而本来兴致缺缺的奶团子, 因为小伙伴的邀请,也觉得事情突然变得有趣起来了。   这个捉迷藏他还从来没玩过,跟他知道的躲猫猫游戏有点像, 但是听二弟介绍, 捉迷藏中当“鬼”的那个人不用被裹住眼睛, 他只需要在倒数时闭着眼睛不去偷看, 而躲藏的人趁倒数的功夫把自己藏好, 只要不出这个院子, 可以躲在任意一个角落。   “鬼”把所有人都找出来就算赢, 下一局由第一个被抓的人当“鬼”。   这玩法可比蒙着眼睛摸人的躲猫猫高级多了, 躲藏的范围更广就更有趣, 只是听规则介绍,奶团子的眼睛就亮了,歪着眼睛看向旁边:“好呀好呀, 十八哥和姝阿姊也一起玩。”   沈丽姝:……   她可不可以拒绝?跟幼儿园小朋友玩捉迷藏也太羞耻了,不管输了赢了都很没有面子啊。   然而眼角余光瞥到榜一大佬,人家这个咖位都面不改色, 丝毫不觉得有失身份什么的, 沈丽姝也不好叽叽歪歪太多, 跟着沉默到底。   沈进殊完全没发现他姐的抗拒, 高兴道:“再叫上小弟和贞娘姊,人多更好玩。”   奶团子高高兴兴点头:“好。”   不过在开始游戏之前,他终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小手在怀里摸索,“对了,跟姝阿姊说好到了你们家再给她瞧礼物的,喏——”   说话间,小朋友从怀里摸出一只看似不起眼的匣子,随意递给沈丽姝。   看这不在意的态度,她还以为礼物很普通呢,不过在奶团子眼里再普通的也都是好东西,沈丽姝保持期待的双手接过,这才发现小盒子还颇有份量,不由暗想奶团子真没吹牛,这半年吃好喝好,把身体养得还挺棒,揣着这盒子一路走来都跟没事人似的。   听说之后还要体育训练,搞不好十年以后就是阳光帅气小鲜肉。本朝重文轻武的厉害,据说除了开国太祖太宗,后面的继承人都是文弱书生型,那到奶团子这里岂不是画风突变?   突然有种改变历史的苏爽。   这种不负责任的念头一转而过,沈丽姝便低头专心去礼物了,打开盒子那刻就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只见不大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枚奢华到极致的花钿,整个钿子用金丝编织而成,形状如展开的孔雀尾羽、又像盛放的花瓣,花钿中间镶嵌着数颗天然彩宝,每一颗单拎出来都能称为鸽子蛋,最中间那颗硕大的红色碧玺更是璀璨夺目,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依然能闪瞎人的狗眼。   沈丽姝的惊呼声也引起了大弟二弟的好奇围观,然后姐弟三人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没见过世面表情,围着沈丽姝手中的盒子惊叹不已。   姐弟几个捧场的反应,让送礼的奶团子不知不觉越发抬高了骄傲的小下巴,“姝阿姊喜欢吗?我在母……母亲那里那里也觉得这个更适合你,就拿东西跟她换了。”   沈丽姝捧着盒子的手正没出息的微微颤抖着,目光更是黏在珠宝上舍不得移开,奶团子的话她也只听进去开头那句喜不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   这花钿好浮夸她好爱!   能不能戴出去不重要,能供起来当传家宝才是最吊的,反正这个动作她很熟练了。   沈丽姝美滋滋的不住点头:“喜欢,太喜欢了,我第一见到精美华贵、在烛火下都这般流光溢彩的花钿,竟不知道世间有如此宝物,实在是叹为观止、无以复加。”   奈何本人没文化,不然她非要为这根花钿吹出一篇小作文不可。   但即便没有小作文般的吹捧,她的兴奋之情也是有目共睹的,奶团子谦虚道:“姝阿姊喜欢就好。”   实际上精致小脸上的骄傲已经满得要溢出来了,姝阿姊这么稀罕他的礼物,才不枉费他为了让母后答应换这花钿的辛苦付出,他为此几乎沦落到了宫里那只狮子猫一般的待遇,被皇后和一群宫妃搂在怀里揉圆搓扁,不能有丝毫怨言……   虽然沈丽姝不知道奶团子为她这份礼物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她却是个知恩图报的,奶团子这份礼物实在太合心意,以至于榜一大佬送的那块寓意极好、价值也不菲的貔貅玉挂件,瞬间都没有那么香了,因此对待奶团子的态度也前所未有的热切起来,小心翼翼将礼物放回房间,沈丽姝立刻挽起袖子道:“奶……曦哥儿想玩捉迷藏是不是?咱们这就开始吧,这正是我最擅长的领域,保管带你玩得开心尽兴。”   说这话的时候,沈丽姝脸上的表情大有要陪对方上刀山下火海的气势,引得榜一大佬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终究是问出了声,“就这么喜欢曦哥儿的礼物?”   沈丽姝理直气壮的点头承认,“如此精美绝伦的珠宝首饰,世上就没有见了不心动的小娘子。”   她这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再浮夸都不过分。   榜一大佬却是嘴角抽了抽,内心大有失算之感。   原以为她平日里那般沉迷经商搂钱,他特意让人寻来的那块能招财进宝的貔貅,应当是送到了她心坎上,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被一件珠宝迷得三魂五道。   这个时候,倒是又和寻常小娘子一样了,真是性情多变、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事实再一次证明,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榜一大佬在默默吐槽沈丽姝善变难搞的时候,他弟正迷失在沈丽姝的吹捧之中。   送出去的心意得到了翻倍的回应,奶团子一时间备受鼓舞,甚至忍不住想,姝阿姊这么喜欢珠宝首饰,自己可以多去母后母妃们宫里寻摸。他已经发现了,只要听话一点,乖乖让那群闲得发慌的后妃们亲亲抱抱,自己想要星星要月亮都可以。   不过以前的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做有失身份体统,对名义上的母后母妃总是敬而远之。   但现在有需要,男子汉大丈夫的,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奶团子一边下了决心,一边在沈家姐弟几人的高度配合下开始了全新版本的捉迷藏游戏。   刚好才搬了新家,各个房间都准备了足够多用来放置物品的橱柜,而这些橱柜里暂时还没多少东西可放,空置的那些柜子正适合用来躲藏,沈家院子也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够不动声色将玩游戏的人都藏起来,但是各个角落的动静大家又都能听得见,参与感极高,倒数声和寻人的脚步声将游戏氛围拉满,导致小朋友们被抓时惨叫连连,引得门外守候的侍卫频频探头张望。   大家玩得相当尽兴,其中又以沈进殊和奶团子最激动,俩小家伙叫得嗓子都快哑了,说只是来看看就走的奶团子,也越来越不舍得离开,侍卫进来催了三次无果,直到他十八哥也下了最后通牒,小朋友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的经典语录,沈丽姝和小老弟笑眯眯的在家门口挥手目送,心想就冲着奶团子如今的礼物风格,她也巴不得他多来家里几次,那样她凑齐一整套贵妇头面供起来,就指日可待了!   然而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些事情真报了几份期待去等待,结果往往是失望,就像说好还会来做客的奶团子,正月都快过去了都不见踪影,连带着奶团子他十八哥也又是足足一个月杳无音信,搞得沈丽姝别说收礼物了,特意给两位大佬准备的新年礼物,都始终没机会送出去,让她不由担心再迟下去,她连给大佬拜晚年都赶不上了。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赵姓大佬自认为将马甲捂得很严,沈丽姝就更是不希望他们掉马了,现在这样把他们当普通的甲方爸爸供着多好啊,倘若“知道”他们的身份,以后就真的要跪了。   沈丽姝从不跪天不跪地也不跪父母的现代穿过来,没太多坚持,唯独还保留着膝盖硬的毛病,并不想动不动就吓跪。   因此榜一大佬和奶团子久久不现身,沈丽姝就不能像对待秦叔叔那样,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见秦叔叔时间太忙没时间找她玩,沈丽姝毫不见外,乐颠颠带着一堆礼物跑去秦家拜年,在秦家赖了顿饭,终于见到了秦叔叔家美艳动人的媳妇,心满意足带着秦家众人丰厚回礼满载而归,中间还在秦叔叔的书房敲定了酒楼的合作细节,沈丽姝揣着修改好的最终版合同上门。   合伙人之一的徐大舅已经提前在上面签字画押过,沈丽姝最后跟秦叔叔核对无误,也分别签上两人的名字按过手印,合同生效,如此只要等过完元宵,之前跟她合作的工匠就会召集到位,开始大刀阔虎的进行装修工作了。   至于说好再来玩的榜一大佬和奶团子没出现,沈丽姝除了等还是等。   她也没有正事不干就只能大佬,把礼物放在储物柜里,该干嘛就干嘛,过完元宵后,沈丽姝更是白天都往新店跑。   反正大佬来之前会让人通知,她只要提前回店里就行。 第138章   沈丽姝迎来了人生中第二个开张大吉。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沈丽姝迎来了人生中第二个开张大吉。   她在正月里就跟合伙人沟通确定了装修经营等一系列方案,过完元宵后,合作多次、彼此都磨合得很好的施工队迅速集结到位, 再加上砍掉了店租押金等一大笔开支, 一千五百两的启动资金相当充裕,有钱能使鬼推磨, 装修工作火速推进, 整个过程顺利迅速到不行,最后赶在阳春三月里盛大开业了。   他们最大的合伙人秦叔叔纯纯就是金主爸爸,出钱出店, 本人完全不参与日常经营, 就连股份也不在他本人名下, 老规矩借了夫人的名义。   大概开业以后, 他也不会像去烧烤店那样频繁的光顾自家酒楼, 要将避嫌进行到底。   投资人爸爸不管事, 沈丽姝不能也跟着当甩手掌柜, 可能跟烧烤店一样, 等店里一切走上正轨、工具人小伙伴们也纷纷独当一面后, 她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数钱,但是起步阶段,每个创业老板该吃的苦, 她还得再吃一遍。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内,沈丽姝身上的担子都会比较重。   不过如今的情形也比开烧烤店好太多,跟资金充不充裕倒没关系, 而是因为徐大舅帮她分担了了极大的工作压力, 后厨那部分最脏最累的工作都徐大舅负责了。   他从七八岁就正式跟着徐姥爷学厨艺, 十几岁去酒楼当厨师, 二十多就当上了主厨。如今还不到四十,可这丰富的从业经验,完全当得起一句老师傅了!   徐大舅不但有经验有技术,更难得的是还保留着对这一行的热爱,搞起事业来让沈丽姝这个卷王都自愧不如,不但后厨所有事务一把抓,甚至连采购都不放心交给别人,正跟沈丽姝坚持要亲自早起去采购最新鲜的食材,手把手调教徒弟几年,以后再慢慢把这部分事情交到他们手里。   总之徐大舅搞起事业来是真上头,恨不得多长出几双手脚、好让自己面面俱到。   沈丽姝作为大外甥女,少不得劝徐大舅保重身体,但站在合伙的角度上,有这样责任心重、事必躬亲的合伙人,这可给他们省了好多麻烦。   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沈丽姝很乐意把经营管理以外工作全部交给徐大舅,和投资人爸爸讨论股份的时候便主动给徐大舅争取了福利,最后方案就是他们三方各占三成股份。   徐大舅自己没掏钱,技术入股也是一样的,再考虑到他以后才是那个劳心劳力撑起酒楼的核心人物,开这个待遇并不算过分。   说是沈丽姝努力帮大舅争取来的,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她只那么一提议,投资人秦叔叔二话不说就点头,表示应该的应该的。   可能这就是跟读书人做生意的好处,他们不像商人一样精于算计、斤斤计较,有些书读得太多被洗脑了,甚至羞于开口谈利益,但迫于生计又不得不染上铜臭味,因此只要不涉及底线,他们便不会计较太多,至少不会恨不得随时随地掏出算盘计算得失。   秦郁松倒不是把脑筋读死了的古板书生,他只是单纯出身富贵,不怎么把金钱放在眼里,合作开酒楼不过是适逢其会,这本就是他名下的铺面,与其租给不相干的人,他更愿意交给这个虽无半点血缘关系,但却是他看着长大、视若自家小辈的孩子,算是支持她的事业。   既然初衷是支持鼓励姝娘,那他自然不会计较那么多,基本上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只要能收回正常的租金,对将偌大一间铺子赠予他的祖父有所交代,秦郁松就算满意了。   不过以他对姝娘的了解和信任,搞这么大阵仗,不大赚一笔反而不正常了。   秦叔叔对便宜侄女的信心越足,就躺得越平,认为怎么分配都是赚,便不在意这点小事,只是觉得小丫头每次找他说正事,就宛如换了个面孔,一本正经、故作老成的样子,就很有意思,不管看多少回仍觉意犹未尽,所以他也没再说让她全权做主,他一切支持的话了。   小姑娘只要想到新方案,兴冲冲来找自己商议,他便好整以暇看着,听完配合的给予肯定,偶尔提一点建议,就能收获一张满心欢喜的笑脸,然后目送着她备受鼓舞的离开。   每每如此,秦郁松都有种摸到了妻子养的那只漂亮小猫的感觉,巴不得重复一百次,简直是通体舒畅。   沈丽姝也以为是她的方案完美无缺到让投资人爸爸无刺可挑、只能拍手叫好的地步,也是皆大欢喜。   甚至这个跟金主爸爸丝滑无比的沟通过程,让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扼腕叹息,没有一开始就接受投资的她,真是领着小伙伴们多走了好多弯路!   早知道秦叔叔当投资人只掏钱不管事,他们早就不用努力了。   当然好饭不怕晚,现在叫一声爸爸也不迟。   沈丽姝和秦爸爸沟通顺利,反倒在徐大舅那边出了点小插曲。   徐大舅认为外甥女出钱出炒菜的方子,秦大人更是提供了这么难得的铺子,他们分再多红利都是应该的,而自己只是个卖力气的,虽说手艺还行,可干他们这行的,勤快肯吃苦都不会太差,比他好的厨子满京城到处都是,自己仗着外甥女的关系才能赶上这种好事,万万不敢要求太多。   时间长了以后,看着另外两个合伙人不怎么费心就能轻轻松松赚大钱,而他自己每天汗流浃背、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却只能分到一小部分钱,到时他会不会觉得分配不均甚至是心存怨恨,徐大舅不知道,也想不到那么远,他只知道现阶段的自己受之有愧,分个一两成就很满足了,实在不好意思要这么多好处。   沈丽姝也是万万想不到,徐大舅竟会因为她给的太多,而跟她讨价还价、僵持不下,还是她机智的发动了父母姥爷和二舅等一堆亲朋好友,轮番给徐大舅进行道德绑架,才终于让他答应了这个方案。   为此她承受了巨大的损失。   徐大舅答应接受三成的分红时提了个条件,他表示既然算是技术入股,那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卖力气,为酒楼做牛做马也是应该的,他往后只拿这一份分红,大外甥女之前说好的工钱和奖金统统作废。   沈丽姝当时就傻眼了。   大人喜欢做选择题,她的原则却是全部都要,在烧烤店就是底薪提成奖金和分红统统搂在怀里,越是大老板越是不能短自己一毛钱工资,如今她名下拥有两家店,光明正大给自己开双份工资,收获双倍的快乐!   然而被徐大舅这么一通操作,沈丽姝不但痛失酒楼那边的工资奖金,连带着烧烤店的那份都拿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沈丽姝:徐大舅赚不赚不知道,反正她觉得自己这波血亏。   没办法,自己找的合伙人,跪着也要继续下去。   沈丽姝只能安慰自己,徐大舅这么有原则底线,肯定不会做那种趁合伙人不注意中饱私囊的事情,这样至少能保证账目清晰透明,他们大股东的分红不会被人偷走。   主要是可以继续做流程了,三个大股东的权益得到了切实保障,如此还剩了一成股份,他们商议决定这个算作干股,红利暂时由徐姥爷享受。   因为最初商量开个小饭馆,由经验丰富的徐大舅领着三个小徒弟负责后厨工作,可能会辛苦受累一点,但绝对忙得过来。而今小饭馆变成比徐大舅原东家还要豪华的酒楼,还是师徒四人撑着就太勉强了,有命赚钱还得有命花嘛,招兵买马势在必行。   这时徐姥爷挺身而出,主动提议带上几个徒弟去酒楼干活,后厨只需要招洗碗洗菜的杂工,以及大厅能招待客人的小儿跑堂,如此便不用担心因此混进来浑水摸鱼之人。   徐大舅一合计,老父亲全心全意培养了一年的师弟们,搞不好比他几个小徒弟还能干些,关键是他清楚老父亲的本事,老爷子年纪大了不需要亲自颠勺烹饪,他拄着拐杖站在厨房,便是一根定海神针。   那样自己只需要负责核心的招牌大菜,老爷子在旁指挥徒弟们满足顾客的其他需要,以及在他忙得晕头转向、无暇他顾的时候,代为调教徒弟,让他们尽快独当一面、分担他的压力,这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这么一想,徐大舅果断接受了老爹的毛遂自荐,沈丽姝也热烈欢迎,并表示徐姥爷这属于退休返聘的老专家,可遇不可求,待遇绝对不能少,提议那一份干股先作为徐姥爷的加盟福利。   反正徐大舅预计不会辛苦徐姥爷太久,约莫两三年他老人家又能退休了,那时候正好做一次员工激励,将干股分成若干等份发放给优秀员工,比如在后厨一丝不苟的厨师们,和兢兢业业冲业绩的小伙伴。   是的,沈丽姝自己挖自己墙角,把烧烤店的优秀员工挖到了酒楼。   不过烧烤店能干的小伙伴们很多,优秀的都让她放心当起甩手掌柜了,沈丽姝却很克制的只挖了两个,分别是张彬和宋向民。   她选这两位表哥的原因比较复杂,他们的能力占主要因素,张彬和宋向民如今都能管理下属,又会算账记账,放在之前的团队里是比较出跳的了,学历跟是鹤立鸡群,沈丽姝希望他俩也能教会徐大舅算账记账,实在不行就努力成为徐大舅的左膀右臂吧。   毕竟是老徐家的外孙,两位表哥帮徐大舅做事总是会尽心尽力的。 第139章   “这就叫一网打尽。”   张彬和宋向民从烧烤店跳槽到酒楼, 直接就是管理层,工资待遇倒是跟原先没多大变动,只不过酒楼有个优势, 干个几年帮助酒楼在京城站稳脚跟, 他们这些“开国功臣”,就会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分股份机会。   后面加入团队的张彬这些人, 甭管如何兢兢业业、为烧烤店立下汗马功劳, 都不可能参与分红,因为蛋糕早已经被先来的小伙伴们瓜分得干干净净,沈丽姝也只能给他们多发提成奖金作为弥补。   她再喜欢画大饼, 也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当钓驴子的胡萝卜。   当他们几个合伙人在未来将拿出一成股份来奖励优秀员工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后, 沈丽姝的第一反应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种好事她得想着小伙伴们。   也刚好徐林徐鹭去年搬进城里生活, 就迫不及待跑来给她打工了。   他俩原先就有工作经验, 脑子也灵活, 又有各自的亲哥无私传授经验, 很快干得有模有样。   如今烧烤店人手充足, 今年开始更是从月休一天变成月休两天了, 福利逐步完善,沈丽姝才会想到挖自己墙角这么天才的主意。   不过也不能把人都挖到酒楼来,说好了将后厨全权交给徐大舅和徐姥爷, 沈丽姝就不会去指手画脚又给后厨塞人,她只管大堂的人事安排。   酒楼的伙计她早就计划好了,没必要像烧烤店一样里里外外都必须是自己人, 只要后厨的保密工作妥了, 服务员稳不稳定就无所谓了, 这本来就是流动性很强的一个职业。   他们这回直接对外公开招聘小二跑堂, 要求家世清白、口齿伶俐,以及有一定的工作经验,不需要培训太久就可以正式上岗。   一经录用待遇从优,基本工资向同行看齐,但为了提高服务质量,沈丽姝也不会放弃KPI考核制度,总要给员工们切实可见的好处,才能激发他们对工作的热爱。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酒楼员工的奖金提成远不可能跟烧烤店比,一来沈丽姝不是冤大头,二来她也不想成为同行眼中的刺客。   这样一来,她需要的员工满京城都是,也不是多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沈丽姝才不舍得把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小伙伴薅来干这个,员工分红是很香,但也没有那么香,因为作为黑心资本家,她会推出相应的限制条件,比如在职期间才有资格享受干股,一旦离职自动收回,当然正常退休的话另当别论。   员工福利只能是她的员工才能享受,指望从这里薅一笔就跑是不现实的,别说他们只是一起创业的小伙伴们,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她也不答应。   再说股份激励也还没有烂大街到是个员工就能享受,至少也得是核心层,比如手握招牌菜的厨师,以及管理层。   管理层的名额有限,沈丽姝为此很是慎重的挑选了一番。   张彬和宋向民能够雀屏中选,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不但他俩的能力和徐家外孙的身份最合适,就连年龄都恰到好处。   两人虚岁都过了十五,虽然在沈丽姝看来依然是童工,放在这里却刚好是可以当正经大人使唤的年纪。   酒楼的情况和烧烤店不尽相同,“小郎君烤肉”,最出名的地方就是这是他们一群小郎君小娘子自己经营起来的,不知不觉已是独一无二的特色,无论是老顾客还是慕名而来的新客,都很喜欢看小朋友们有模有样搞事业,越是像沈丽姝和徐力这样年纪小的一本正经起来,那群恶趣味的客人越觉得好玩,撸串奶茶调戏小朋友,是进店的必选项目。   当然调戏完小孩,顾客多多少少也会留下小费作为补偿,这也是他们店里连小费收入都能成为主要创收项目之一的原因。   以前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只当他们运气好,汴京有钱人太多了,时间久了就知道,这种福气不是谁都有的,他们小郎君剑走偏锋的作风,分明是业内一朵“奇葩”,以至于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沈丽姝如今办酒楼,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复制烧烤店的成功经验,靠实力说不定还更有把握,多从菜单菜谱方面下功夫,服务什么的中规中矩就行了。   因此除了后厨的小学徒,其他员工她准备正儿八经招成人。   当然沈丽姝会按照这个时代的成人标准,到时候应该是以十七八岁的少年为主,她还是更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的。   这样一来,虚岁已满十五的张彬和宋向民,混在团队中也会比较和谐,以他们的能力,让大两三岁的手下听话服从管理应该不难。   事实也确实如此。   被选中的张彬和宋向民本就死心塌地跟着表妹了,让跳槽就跳槽,没有半点怨言,后来得知在酒楼表现优秀,两三年后甚至有机会获得股份,两人才知道小表妹的良苦用心,十分感动,然后就化激动为动力,积极主动揽下了员工培训任务。   他们以前是怎么学习为顾客服务的,现在就原封不动搬来教手下,管理模式也照抄前单位,而且跟小表妹待久了,多多少少也学到了点画饼精髓,两相结合,愣是把一群人高马大、统一服装的伙计们忽悠瘸了。   开业准备工作在各部门的配合下,进行得井井有条,老板反而有点无所事事,正式开业这天,沈丽姝像老太爷似的在柜台背着手,看着店里客似云来的火热画面。   沈丽姝吸取小郎君被顾客抢了命名权的教训,这回先下手为强,给酒楼取名“天上人间”,寓意是天上人间仅此一家,她觉得凭自己记住的那些经典美食菜谱,和徐大舅的执着钻研,他们的酒楼完全当得起这个名字。   取好名字还火速请另一个合伙人题字,早早做成招子牌匾挂上去。   天上人间开业当天,便成功打响了第一炮。   因为沈丽姝很精明的利用了手中资源,提前半个月就在烧烤店送酒楼开业优惠券,开业当天也没忘记优良传统,请舞狮队全城给他们宣传预热,于是一开张便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沈丽姝站在柜台看着的火爆一幕正美,张彬也忍不住过来跟她分享好消息,“姝娘,今儿来了好多熟面孔。”   “我看到了,都是常去吃烤肉的熟客。”   张彬笑得合不拢嘴,“真好,以后他们无论是吃烤肉、还是喝酒聚餐,也都是在咱们家了。”   沈丽姝美滋滋总结:“这就叫一网打尽。”   路过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宋向民:…… 第140章   你很有想法,来跟我学做……做奶茶吧。   靠菜品出圈的天上人间酒楼, 开业当月也为他们创造了一千两的高昂利润。   代价是团队中除了沈丽姝和徐姥爷两人依然白白净净、红光满面,其他人都累瘦了一大圈,这当中最明显的就是徐大舅了, 挺了近十年的大肚子, 竟然有缩水的迹象,徐二舅还不怕死的打趣他哥, 说徐大舅当东家了, 真富贵起来了,富贵肚反而不见了。   漂亮的业绩离不开员工的辛苦努力,沈丽姝数钱数开心了, 也没忘记犒赏这么努力帮她致富的打工人, 为了让大家再接再励、再创辉煌, 红萝卜和甜枣一个也不能少, 她给全体员工、包括只在厨房洗碗洗菜的杂工, 都发了一笔可以跟工资持平的奖金。   就是可惜徐大舅和徐姥爷坚决只拿分红, 对大笔的奖金提成无动于衷, 真是一生要强的徐家人, 搞得沈丽姝也只能忍痛放弃这份福利。   值得安慰的是, 这一千两已经是扣除所有成本后的净利润,其中也包括了给员工的福利。   他们三个合伙人各得三百两,就连退休返聘的徐姥爷也有一百两的分红, 也算是盆满钵满。   正所谓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发工资这天, 沈丽姝是全场最忙的人, 因为她要领两份收入。   酒楼打烊的时间要比烧烤店早两三个小时, 沈丽姝便先在酒楼蹲守, 给大家发了工资顺便再画个大饼,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烧烤店主持第二场,像极了活动缠身不得不化身时间管理大师的女明星。   她这“女明星”同样也有保镖护送呢,因为怀里揣着属于自己的三百两,和明天要抽空给投资人爸爸送去三百两,足足六百两巨款,别说徐大舅他们不放心她一个人从酒楼走到烧烤店,沈丽姝自己也不踏实,立刻接受了两位表哥要陪她去烧烤店的提议。   张彬和宋向民是跳槽了,烧烤店也相当于他们的娘家,对这里的感情依然深厚,进来一看小伙伴忙着收银和送客,有些餐台还来不及收拾,俩人便自动挽起袖子帮大家收拾。   收拾碗筷、擦洗桌椅、扫地倒垃圾,这些粗活在酒楼都是杂工和活计们负责的,不需要张彬和宋向民两个大小掌柜动手,但是一回到“娘家”,两人擦洗收拾的动作依然熟稔又自然。   搞完繁琐的卫生工作就算正式打烊,这时一楼大门锁好,大家开始转战二楼数钱算账,张彬和宋向民也自然而然的加入数钱大军,跟熟悉的小伙伴们混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大家也没有因为他们离职了就藏着掖着,毫无芥蒂的继续说说笑笑,更有拉着几人问东问西、打听酒楼情况的。   去了酒楼,张彬的主业依然是记账算账,宋向民则协助沈丽姝完成日常经营管理任务。   被问到新公司的业绩,身为财务经理的张彬忍不住公布了他们的净利润,把烧烤店的小伙伴们听得都惊呆了,“这不是比咱们烧烤店生意都更好了吗?”   “对啊,你们那边人手少,怎么忙过来的?”   张彬笑着解释道,“没有没有,酒楼的营业额其实是不如烧烤店的,净利润更高是因为不用发这么多工钱。我和向民的工钱奖金还跟原来一样,大舅和姥爷的几个徒弟每天累得够呛,也不能亏待了,但剩下的杂工和伙计不算自己人,即便想多给些,还要顾虑到同行的脸面,也不能太出格。姝娘今天给他们发了四五两银子,最少的也有三两多,已经让大家乐得找不着北了。”   听罢,徐力忍不住摸着下巴感慨道,“酒楼的伙计一个月工钱就三五两,那我哥一个人,就够养活至少十个伙计了?”   他哥徐虎:……   徐虎忍不住吐槽,“你的工钱就好了吗?”   沈丽姝趁机给自己刷存在感,“看我对你们好吧?给你们开的工钱,被同行知道是要戳脊梁骨骂的,我这根本就是扰乱招聘市场的行为。”   小伙伴们不知道什么叫扰乱招聘市场,但她自卖自夸的用意他们听懂了,再一想徐力那句“他哥一个人可以养活十个伙计”,虽然对他哥不太友好,但还真是大实话。要是直接请外边的伙计,或者给他们的待遇按照行情走,姝娘每个月起码还能多赚一两百贯钱。   正是姝娘牺牲了自己的利益,才让他们都跟着赚得盆满钵满。   众人本就不是容易忘本的人,此刻被气氛一烘托,对沈丽姝的感激之情更是熊熊燃烧,发自内心的吹了一波彩虹屁。   把沈丽姝吹得飘飘然,才听张彬不紧不慢的总结道,“酒楼的人工成本,比烧烤店少了二三百两,因此营业额不如烧烤店,最后的净利润却能反超。”   听到烧烤店的净利润被酒楼反超,徐虎被勾起了胜负欲,忍不住道:“这样对比也不甚公允,本月没什么活动,因此生意平平,酒楼却是刚开业,顾客正是新鲜的时候,自然去酒楼的次数多。”   他想自家生意最好的是七八九这几个月份,满汴京的有富人就没有不爱他们家冰镇奶茶的,还有腊月和正月,正是卖烤肉的旺季,在这几个月份,他们也能为姝娘创造净利润超过一千两的神话,这个月只是淡季,并不是他们的真实水平,这么比较一点也不公平。   徐虎没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宋向民倒是毫不在意的帮他挑明了,“确实,等到天热起来,单单是冰饮的收入,就让人望尘莫及了,我们酒楼就是胜在稳定,营业额起伏不大,有没有新菜品和活动都差不多,毕竟来酒楼的客人多是宴请会友,少部分人才冲着新菜品而来……”   看小伙伴们分析市场情况还挺有模有样,沈丽姝不打算加入进去打乱他们的思维节奏,但光听不参与也挺索然无味的,便转头过去小声跟青娘聊天,“你过来也刚好一个月了,还习惯么?”   是的,今年的团队不但多了徐林徐鹭兄弟俩,后来还吸纳了青娘这个得力干将,她在老家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基本算是沈家小养殖场的厂长,沈丽姝又特别欣赏她,提议她可以空降管理层、接管宋向民的奶茶甜品部门,小伙伴们表示全票通过。   正是有青娘这个能力得到了团队全员肯定的接班人,沈丽姝才放心把宋向民调到酒楼去工作。   至于青娘进城这事,说突然也不是很突然。   跟沈丽姝因为穿越才性情大变的情况不一样,青娘是从小就表现出了“不安分”的一面,她胆子大想法也多,这两年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得以解放天性,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如鱼得水、对生活越来越满意。   但有想法的人不会永远安于现状,一但发现身边的人在进步,他们就不想再原地踏步了。   看到沈丽姝和徐姥爷纷纷在京城买房子,青娘也心动了。   如果现实和梦想的差距太大,大部分人想想也就放弃了,一旦发现努力有视线的可能,就很少有人能忍住不行动的。   青娘这种行动派,更不可能一直忍耐的,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几个月,到底还是鼓起勇气向长辈们透露了心中所想。   据说青娘的这番豪言壮志,把老实巴交的沈家人都吓了一跳。   老徐家年前那么风光的举家搬进城里生活,搞得方圆十里都无人不知,过年走亲戚,熟悉的不熟悉的,都要聊起他们这眼看着飞黄腾达的老亲家,要说沈爷爷沈奶奶不羡慕徐家,那是不可能的,老徐家这回确实是发达了,镇上以前也有赚钱了进城生活的,但一般都是搬到外城,房子也小得可怜,只有老徐家直接从乡下搬进内城,从此就是天子脚下的子民了,说出去都叫人高看一眼。   可是羡慕归羡慕,沈爷爷沈奶奶还真没敢想让自家也效仿。他们知道老徐家的底细,为了那几间屋的宅子,不但掏空了这些年积攒下的老底,还卖了两亩上好的良田,可把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沈爷爷心疼坏了,有那么多钱,为子孙后代多置办几亩良田不好吗?   他绝对不肯卖田卖地去买城里的宅子,当然也买不起,徐家人口少,三五间大屋就够他们一家子住下了,可是以老沈家人丁兴旺的程度,至少要八九间老徐家那样的大屋,或者干脆买个姝娘家那么大的宅子,才能安置下家里所有人。   汴京二进的宅子,就算是在最偏僻的外城,没有一二千两银子也不可能买得到,真真是把他们全家卖了都凑不了这么多钱。   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沈爷爷沈奶奶他们也不去做梦了,羡慕完老亲家的富贵,依然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女,倒是比他们都敢想敢做。   那天徐家搬家,她非说也要替家里出一份力,帮着拎了一袋行李进城,就在人新家吃席的功夫,不知道跟谁打听到了那一块大小宅子的价钱,回家后就琢磨开了,居然也想买城里的宅子。   沈爷爷沈奶奶目瞪口呆,没来得及第一时间阻止孙女,然后一不小心就被她忽悠瘸了。   青娘当然清楚爷奶的性子,也知道他们的家底远不如徐家,没办法说进城就进城,也就没指望说动爷奶搬去城里,但她手头的钱还挺多的,她爹自从当上厨师长,每个月都能有三十多两银子,不怎么花钱,大半都交给了她,再加上她自己和姐妹摘野菜养猪羊攒下来的,如今已有三百多两,完全可以在汴京买个小宅子了。   她甚至还在徐家新屋、从一个据说是牙行掌柜娘子的大娘那里得知了汴京租赁行情,跟长辈提买房的时候就从这个角度出发,表示她手头的银子放着也不会增加,暂时又没有用钱的地方,不如在汴京买个房子租出去,据说每年都能赚好几两银子的租金呢。   反正房子是他们的,别人抢不走,哪天有需要自己过去住,或者要用大钱再卖掉,姝娘和徐姥爷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汴京的宅子不愁卖,价钱也很稳定,买卖都亏不了本,白赚几年房租也是好的。   毕竟他们不像徐家的二舅和姝娘,他们能找到做其他营生的门路,自家却什么都不会,也不敢轻易尝试,出租房子比较靠谱的项目了,至少旱涝保收,没啥风险。   最后这个理由还真打动了沈爷爷沈奶奶,没有人嫌钱多的,如果能找到让钱生钱的办法,当然比只进不出强。   青娘大义凛然的表示她可以帮家里试个水,先买个小宅子试一试,真能靠租赁赚钱,爷爷奶奶也能跟着赚一点,沈爷爷犹豫半天,决定先问问城里的老五和姝娘,他们觉得可行,就让青娘去试试水。   问到沈丽姝这里,她可就不困了,当即巴拉巴拉列举了四五六七条买房的好处,最后对青娘堂姐说:你很有想法,来跟我学做……奶茶吧。   很早以前,沈丽姝就在考虑要怎么把这位能干的堂姐拉到自己团队中来。   她身边堂姐妹表姐妹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号人,明明可以组成一支庞大的娘子军,可她们一个比一个文静娴雅、宜家宜室,唯独出了青娘这一个事业心强、能力也不比男生差的“奇葩”。   在世人眼里青娘是奇葩,在沈丽姝这里却是百里挑一的珍珠,她早就眼馋得紧,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现在可算顺理成章了。   心心念念买的房子,自己不住租出去多浪费啊,不如索性搬到城里来,顺便把工作也解决了,入职就是部门负责人,待遇优渥,一个月的工资能抵好几年的房租,这难道不香吗?   进城打工当然是最香的,青娘疯狂心动,沈爷爷沈奶奶听说孙女身边还缺人手,店里还有一个叫贞娘的小丫鬟,加上姝娘和青娘就有三个女孩了,也不用抛头露面,便也当场答应放青娘进城。   于是青娘摇身一变,短短一个月内,从小村花变成了首都有房有工作的都市丽人,她那房子不大,就在徐姥爷家那一片,买的时候马掌柜和徐家都帮了忙,因此买房搬家都相当的迅速。   只是老沈家还没有分家,也不可能分家,如今城里的房子就青娘和她爹沈四伯住着,妹妹荷娘和母亲仍然在镇上安逸的生活。 第141章   老沈家进城记。   青娘进城已经满打满算有一个月, 是沈丽姝热情邀请入伙的。   小姐妹听她的话真加入团队,沈丽姝却没有好好关照人家。   她这个月将工作重心更多放在酒楼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青娘的能力一如预期, 几乎是一加入就适应了新工作的内容和环境。   毕竟这里一大半都是青娘的堂兄弟表兄弟, 徐家四兄弟也是从小认识的,大家都是熟人, 这让身为空降兵的她不需要花大力气搞好人际关系, 听了沈丽姝叮嘱的小伙伴们都十分关照她,青娘只需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这是她擅长的事情, 花不到两三天时间, 就跟宋向民完成了交接工作。   宋向民顺利卸下包袱跳槽, 留给青娘一个编外人员贞娘和一个奶茶小弟张小松, 协助她完成繁重的工作。   张小松跟青娘可是亲表兄妹, 自然是服服帖帖继续当他的奶茶小弟, 帮领导搞定一切需要力气的活计。   至于贞娘, 她是签了卖身契的丫鬟, 原就没她开口的地方, 从小恶劣的成长环境,更是让她养成了一副柔顺到没脾气的性情,跟着小姐回家的那天她就在心底发誓要一直为小姐效忠, 不想回家后小姐待她极好,让她跟着学识字算账,又带她来店里干活。   虽说她的工钱奖金不能跟其他人比, 可每个月也足有好几贯钱呢!   小姐用言语和实际行动教会她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 靠山山倒, 靠人人跑, 只有自己立起来才是根本,最好掌握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手里拥有一定的银钱,往后再不必将自己的命运交托到别人手中。   这样一门心思为她打算的小姐,连她的生身父亲都比不了,简直是再生父母,贞娘很感动,从此努力跟着小姐学本事,私下赏的奖金也听话的原封不动攒起来。   只有一点贞娘不想从命——小姐让她好好工作攒钱,不仅是攒赎身费,最好还要多攒点钱作为赎身后的营生,反正她现在也还小,再工作个六七八年,二十岁之前赎身开始新生活也不晚。   贞娘听话攒钱既是性格使然,同时也生怕做得不好让小姐对她失望。   自从到了沈家,不仅小姐全心全意为她打算,老爷和太太对她也极为宽厚,从不厉声训斥,更别说像以前的父母那般对她动辄打骂了。   连小姐的弟弟们都是小姐一般的菩萨心肠,最小的三少爷起初不懂事,听街坊婶子和玩伴们说了什么,对她和一块来的李婶陈婶稍微有些颐气指使,也远称不上过分,小姐和老爷知道后却轮流教育了小少爷一番,小姐更是让小少爷第二日正式向她们道歉,那之后小少爷又变回了小仙童的模样,每每乖巧懂事喊她贞阿姊,喊得她心都快软化了。   不懂事的三少爷尚且如此,在外进学的大少爷二少爷,听闻是小姐一手带大,更是被教导得进退有度、知礼守节,从不恃强凌弱。初见时两位少爷便是书生装扮,一身俊逸的青衫、头戴儒巾,虽是三头身,已经初显读书人气度,除了在小姐面前跳脱了些,对外言谈举止温文尔雅,贞娘完全能想象他们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模样。   沈家这样好的人和和谐友□□氛围,是贞娘从未见过也想象不出来的,在这里的半年多,更是她梦寐以求那种的生活,她决心要跟着小姐一辈子的,除非小姐不要她、赶她走,否则她攒再多的钱,也绝不拿去给自己赎身。   打定主意的贞娘每天勤勤恳恳工作,把小姐的话当圣旨一般,即便小姐这阵子不常来烧烤店,只叮嘱她好好帮新来的青娘小姐适应环境,贞娘也一丝不苟的执行者,全心全意配合青娘的工作。   贞娘这种身份和性格,放到别的地方其实很容易受到职场霸凌,也就是老沈家和老徐家的孩子们,在各自的老家日子过得如何不论,在城里人眼里统一都是乡下人,本质也确实没见过太多世面,对丫鬟奴才这种特殊工种的认识就不算深刻,又有沈丽姝时常强调公平公正原则,以及繁忙的搬砖任务,小伙伴们也没时间体会高人一等的感觉。   都是打工人,谁又比谁高贵呢?   因此新奇完新加入的小伙伴,大家就各忙各的去了。   毕竟大多都是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直男,感情上没开窍,对新来的小姐姐唯一特殊的地方,也就是他们被沈丽姝培养出了点绅士风度,安排累活重活的时候稍微关照她一些。   现在青娘来了,自然也不会因为贞娘的身份就戴上有色眼镜,贞娘十分关照她,她也觉得贞娘性情柔和又能干,还识字,长得也好看,不愧是跟姝娘一样土生土长的城里姑娘,青娘还挺稀罕的,俩女孩很快就一见如故,相处十分融洽。   在贞娘的帮助下,青娘不但工作进展顺利,进城后的生活也安排得井井有条,让沈丽姝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她才能专心去张罗酒楼开张事宜。   不过发现一个月都过去了,自己竟是全然没关注过堂姐的状态,沈丽姝也挺过意不去,抓住机会补救了一番。   青娘很体谅堂妹的业务繁忙,反过来让她不用担心,自己一切都好,为此还神采飞扬的举起例子,“姝娘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收拾得也不错,我娘来过两回,婶娘让陈婶陪她去街上帮我们添置了好些家具,都是实用又好看的。”   四伯母都去她家做客了,她娘自然是事无巨细都告诉了沈丽姝,因而她只是笑着点头:“我知道,只是四伯母怎么一个人进城,也不把荷娘带过来看看你和跟四伯?”   青娘无奈道:“荷娘放心不下那些羊,不肯跟着来。”   沈丽姝心想很好,看起来性格软弱的堂妹竟然也有工作狂的潜质,再培养培养,说不定也是好用的工具人,面上笑道:“那等农闲的时候,让四伯母带荷娘一块进来多住几日,你和四伯去申请调休,陪她们游玩汴京,荷娘必定拒绝不了。”   青娘挺心动的,又不好意思,“那我们都进城了,留爷奶他们在老家,也不太好。”   “爷奶也可以一块进城玩几天,我家如今住得下。”沈丽姝说到这里又笑道,“你也不用觉得为难,爷奶已经被咱们说动也来城里买房了,约莫就是这两年的事,到时候咱们稍微帮衬一下,让爷奶早日进城享福。”   想到长辈们在叔父和姝娘的劝说下,不但同意了她买城里的宅子,他们也被说得动了心思,决定一家子都努力搬进城,青娘便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重重点头:“好,我努力多攒点钱。” 第142章   放在现代,她也是妥妥月薪千万的小富婆。   青娘自从来城里上班, 收入确实突飞猛进。   其实她们的养殖场规模不断扩建,姐妹们近几个月的收入,已经是镇上大半富庶人家都羡慕的程度, 去年冬闲就有心思活络的也跟着沈家小娘子养羊。   其他乡亲们没有这个青娘她们这么硬的背景, 养羊的成本很是不低,为了避免最后砸自己手里, 提前做两手准备, 先去徐沈两家打听店里还收不收羊,价格几何,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还不忘再加一道保险, 跑了林姥爷家一趟。   林姥爷的日子也是越来越红火, 他家的肉铺, 名气大到十里八乡都有耳闻了, 乡亲们原就在林家的带领下跟着养猪, 到出栏的时候, 嫌麻烦可以直接交给林家宰杀售卖, 他家给的价钱很是公道。   但凡跟着养猪的人家, 到了过年无一不是欢天喜地,多了一笔进项,年底给孩子们添置衣裳鞋袜, 连年夜饭都比往年丰盛、能多好几道荤腥,家里大人小孩都欢喜,因而乡亲们对林家也比较信重, 觉得姝娘那里万一不小心出了岔子, 林家说不定能帮他们托底。   林姥爷的客户面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 羊肉这么高端的业务是不敢碰的, 但林大舅在汴京的肉铺已经站稳脚跟,经营得有声有色,也算是背后有人撑着,加上脑子活络会来事,也结识了一圈人脉,羊肉又是备受贵人欢迎的高端食材,他有很大把握帮乡亲们寻找合适渠道,实在不行自己再多开展一项业务。   只是林大舅作为中间商多少要赚点辛苦费,而他这背景在汴京委实算不上什么,大概还会被收货的商家压一压,两下相家,这性价比就远不如沈丽姝那边高了。   林家在商言商,要把利弊说在前头。   能想得这么稳妥的人,也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他们正是预料到了姝娘那里性价比更高,才把林家作为备选方案。   但这个备选,也远比养鸡鸭和猪来得划算。   他们算过账的,抱两三只羊回家,让家里孩子学着照料,只要顺顺利利把羊养大,即便是请林家老大帮忙出手,到手也能有个七八贯钱,何况近来听说徐家老大也发达了,在京城十分好的位置,开了个比烧烤店还更加气派的大酒楼,那酒楼他们只在外边瞧着都觉得自惭形秽,不敢随意踏入,那都是为贵人服务的,少不得大鱼大肉,而他们家的羊又多了个好去处。   直接卖给烤肉店或是酒楼,应该还能多赚个两贯钱的,那差不多就是十贯钱了。   镇上好多人家仍像是以前的老沈家,人丁兴旺,子孙也都争气,一家子勤勤恳恳种地赚钱,收成也不算低,可因为人口多导致开支巨大,饶是累死累活、省吃俭用,一年能落下十贯钱,都是值得烧高香庆祝大喜事。   这多出的近十贯进项,能让自家年结余翻一倍,如此多累积几年,便也跟着发家致富奔小康了。   因而如今的通许镇一片片欣欣向荣,人们都感觉生活充满了奔头,干活都有劲多了。   业余养羊的人家尚且如此,引起这个风尚的青娘姐妹自然更是赚得盆满钵满,乡亲们奢望的十贯钱,甚至不到她们月KPI的一半。   只是她们一个团体,又是一家子姐妹,无论个人能力如何,每月的收入都是平均分配,分到每个姐妹手中大概三五贯钱。   这根本显不出青娘的能耐来。   她进城后的收入直接翻了十倍,因为将部门业绩稳定在了前任离职前的水准,并没有因为新入职和交接工作影响到KPI,个人能力已经得到了体现,于是作为部门负责人,青娘的奖金提成也相当可观,这个月的工资高达三十贯,基本赶上姐妹们的整体月收入了。   青娘还不需要像高收入的兄弟们似的,每月工资的一大半都要上交给公中,剩下的一小半还要应付各自父母的保管要求,留在自己手中的也没比姐妹们多多少。   她是家里负责管钱的那个,自己和父亲的工钱都捏在手里,这个月总收入近七十贯,立刻成了店里除老板以外最富贵的人。   青娘进城工作,最高兴的人中还有沈四伯一个,他以前给家里打工资,手中还要留些钱以备不时之需,现在闺女来了,一分不留全让大闺女保管了。   他闺女是全家公认最像姝娘的,日后指定比他这个当爹的出息,把工钱都她打理,本就是他们说好的,现在青娘展现了远超他们的经济头脑,沈四伯对她更是放心得不了,毫无保留将全副身家交到大女儿手中。   大概是平时看多了他弟跟闺女温馨相处的画面,沈四伯如今不但表现出了对闺女的全然信任,也多少改掉了以前木讷的毛病,学会更多的关心孩子,第一时间申请退出值夜行列,并把行李从宿舍搬到如今的家中,从此开启了父女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同进同出的日常。   虽然沈四伯还是那么沉默寡言,父女相处起来倒也是温情脉脉。   沈四伯不方便再值夜班,徐虎和沈大柳在各方协商后,调整了值班制度,暂定由徐二舅和沈三伯和沈大金沈大路几个“年长者”两两组合,轮月值班。   说起来沈丽姝还有点唏嘘,一不留神,二堂哥就成这个时代的大龄青年了,好在他的婚事终于在今年真正定了下来。   本来二堂哥一年前就该定亲,这会儿都可以筹备婚礼了,没想到一波三折,去年刚准备跟女方提交换信物的当口,女方家里莫名接连出事,两家默契的私下算了八字,发现他俩从生辰到属相都极度不合,勉强凑一起只会害人害己,女方家的事故仿佛就是警示,两家自然不敢冒险,很快静悄悄的取消婚事。   因为动作隐蔽,没让外人知道,女方也是沈奶奶她们精挑细选的好姑娘,她家很快便给她定下亲事。   二堂哥这边就要更波折一些,钱是男人胆,有钱又在城里见过世面,导致他的择偶标准越来越高,上次那姑娘是好难得他见过后点头同意的,不成又要重头相看,还只能等他月假回家。   十里八乡的媒人倒是都把他当金龟婿了,或是受人之托,或自己瞧上了,算着时间蹲在老沈家院子里等人,可沈大路放假主要想休息放松,陪陪父母家人,跟亲朋好友聚会,并不想把时间都花在相亲上,而这个时代的女生最需要矜持,在妥善的安排下可以相看,但不能刻意,更不可能赶场子,男方必须是迁就的那一方。   于是二堂哥每个月只能安排一场相亲,他自己眼光又挑,一不小心就成了镇上媒人圈中最难搞的男青年。   除了二堂哥自己,沈奶奶她们也开始发愁了,以为这个孙子要变成大龄剩男,却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德高望重的林里正居然相中了他们家孙子,更主动找人递话。   这位林里正就是徐二舅好基友大头叔的亲爹,他某天一觉醒来,突然觉得沈大路跟长子家的二丫头挺配,就让小儿子出面去找徐二舅当中间人。   老里正还是很要面子的,虽是他先瞧中的孙女婿,也不能失了女方的矜持,让可靠的中间人递消息,沈家若是有意,自会请上媒人,风风光光去他家下聘。   本地权威人物突如其来的青眼,老沈家做梦都不敢想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没意思?沈二伯甚至放下繁重的农活亲自跑了躺城里通知沈大路,好让儿子务必要抓住这桩千载难逢的机会。   里正的孙女,不出意外就是下任里正的女儿,原本也是镇里的“天之骄女”,形象和教养比徐家的女孩们还更胜一筹,据说是很多后生心中的白月光,二堂哥不知道心不心动,反正是知道这位小娘子的,听说是她,也不必特意相看了,当下爽快的表示婚姻大事全凭父母长辈做主。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正好围观了这经典一幕,直呼好家伙,这个时候就知道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看不出来二堂哥也是个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如今已经是里正家的乘龙快婿,彼此都很满意这门亲事,两家便火速交换了庚帖和信物,正式定了亲。   林家虽然是本地最大的家族,却是意外的通情达理,在婚期一事上迁就了沈家,知道店里每年元宵过后都会放个小长假,主动提议婚礼定在明年正月,沈爷爷沈奶奶他们自是满心欢喜,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对待这位善解人意的孙媳妇,聘礼规格直接提高一档次。   节俭保守惯了的老两口,能轻易被沈丽姝他们说动举家进城,也有跟林家结亲的因素在内,此前正是两家商量婚事的阶段,沈爷爷沈奶奶近来同林里正见面的次数,比大半辈子加起来都多,每每都能相谈甚欢,林里正在话中暗示过看好他们向徐家学习,他们原先还一知半解,直到青娘说想学徐家姥爷进城买房,他们才恍然大悟。   最信任的小儿子和孙女的劝说,加上德高望重的里正也这么支持,沈爷爷沈奶奶想不心动都难,老两口私下一合计,二孙子跟里正家的姑娘定亲,已经是他们留在镇上能够着的最好姑娘了,再往上就是林举人这般乡绅士族的小娘子,那都是些使奴唤婢的千金小姐,除非他们家大弟二弟考取功名,否则再膨胀也不敢做这样的美梦。   可他们还那么多孙子等着娶媳妇呢,没道理家里头日子蒸蒸日上,找孙媳妇却不能一个比一个好。   都说树挪死人挪活,通许镇再好也只是个镇子,各方面都适合当他们孙媳妇的好姑娘有限,倘若能够去汴京定居,岂不是就有资格相看城里的小家碧玉了?   格局打开。   最好是后头的孙子们都能娶上城里姑娘,年纪小的孙女们也都嫁城里青年!   为子孙计,谨小慎微惯了的沈爷爷沈奶奶决定冒险一回。   不过这也是题外话。   领到工资的青娘和小伙伴们美滋滋,沈丽姝更是一本满足,烧烤店七百多两的分红加上酒楼的三百俩,本月收入突破一千两。   以前只有旺季,把小伙伴们累到身体被掏空,沈丽姝才能实现月入千两的小目标,现在却是不管淡旺季,轻轻松松都能突破这个数字。   放在现代,她也是妥妥月薪千万的小富婆。   富婆姝娘表示很快乐,第二天上午安排完两边店里的事情,就迫不及待去给投资人爸爸送小钱钱了。   之前打过招呼的,酒楼也是月底发工资,她应该是初一那天就会去秦府送钱和账本,秦叔叔表示了解,月初她不用提前送拜帖,想什么时候过去都成,他即便碰巧不在家中,也会交代夫人招待她。   所以沈丽姝安排完工作说走就走。不过秦府到底不是秦叔叔一个人的秦府,偌大的一个家族,奴婢成群,讲究得很,即便不用送拜帖,她也不能失了礼数,沈丽姝还是先回家换适合拜访的衣服,顺便还准备了礼物。   然后沈丽姝很不幸的被徐女士逮住了。   沈徐氏得知女儿要去秦大人家中拜访,简直高度重视,否定了她选的衣服,亲自翻箱倒柜给闺女配了套最繁复华丽的衣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出门做客沈丽姝也愿意穿得漂漂亮亮,反正她娘都给搭配好了,便听话的去换衣服。   可这还没完,沈丽姝换完衣服立刻被老母亲按在梳妆台,沈徐氏挺着个大肚子要为她梳妆打扮,胭脂水粉钗环首饰摆满了一桌子。   她这两个月就该临盆了,肚子已经鼓了起来,所以沈丽姝即便觉得老母亲过于浮夸,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挣扎反抗,只能乖乖坐在凳子上,任由她娘在脸上头顶肆意发挥,宛如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但咸鱼偶尔也想翻个身,被老母亲在脸上一阵涂涂抹抹,沈丽姝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钗环首饰,突然灵光一闪,提议道,“娘,这些钗环普通得很,戴多了反倒显得俗气,我今儿穿得已经很华丽了,首饰在精不在多。”   沈徐氏有钱了,各方面眼界得到提高,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女儿的审美,此时却颇有些为难道,“可是家中真正称得上精品的,就是曦哥儿年前送的花钿,但那太过贵重,需得再大几岁才算合宜。”   “曦哥儿兄长程公子上月送来的几支宫花也挺合适的。” 第143章   好奢侈,但是她好喜欢!   是的, 榜一大佬又给沈丽姝送礼物了。   起因还是她给VIP们准备的新年礼物。   虽然整个新年和正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但都备好了,沈丽姝才不会让自己的心意付之东流, 只要抓到榜一大佬就送礼, 不管有没有现成的理由。   终于赶在酒楼开业之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榜一大佬来撸串了, 沈丽姝当时得到消息, 简直是飞奔般的跑回烧烤店营业。   送完礼物她就当完成了任务,刷了一波心意值,沈丽姝觉得自己棒棒的, 也没对他们是否喜欢这份礼物而紧张忐忑、患得患失, 从此只心无旁骛往张罗酒楼开张事宜。   没想到他们对她的心意还都挺满意, 榜一大佬甚至还客气的给了回礼。   说实话, 沈丽姝给奶团子准备的那份, 是真正用了心思。   真心换真心嘛, 奶团子送的首饰彻底击中她这个土狗的心, 过去几个月了依然爱不释手, 即便戴不出去, 只是拿出来欣赏把玩一番,心情都美得很。   他这么够意思,又是未来最大的金大腿, 沈丽姝也得拿出诚意,准备礼物的时候,认真思考了他的喜好, 亲自设计出一套奶团子感兴趣的漫画城堡模型, 然后让老爹去找优秀的工匠制作出来。   沈家旺是全家唯二对“程公子”这对兄弟身份有所猜测的人, 接到闺女发布的任务, 不必她如何叮嘱,就不遗余力的去督办了,最后果然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捧回一座精致华丽到让人叹为观止的城堡模型。   礼物还没送出去,家里的小朋友们先疯狂了,见了就没有双眼放光的,就连装了一年多成熟稳重大哥的沈大弟都破功了,跟着弟弟们纠缠沈丽姝,撒娇打滚想要。   沈丽姝都搞独家设计这一套了,当然也想给奶团子这个独一份的排面,因此冷漠拒绝了小老弟的请求,随手画了张简单的积木模型图打发他们。   听说是可以拼接的积木房子,小老弟们倒也爱不释手,抱着模型图让老爹带他们去找那个手艺精湛的师傅做出来,一开始只下单了一套模型,后来发现太好玩了,开始不停加单,过完年以后,周围亲朋好友家的小朋友们已经是人手一套积木了。   那位靠手艺吃饭的师傅天降无数订单,过了个最忙碌也最丰盛的年,对沈家这个大客户简直感恩戴德,正月的时候,特意带着一家老小给他们送礼拜年。   家里的小朋友们成功被积木玩具击中了,过年期间沉迷新玩具乐不思蜀,沈丽姝却没忘记他们当初对城堡模型的狂热,请榜一大佬转交了心意后不久,她就在信中开始旁敲侧击,表示几乎见过模型的小朋友都为之疯狂,非常想要云云。   这也算是实话实说。   以沈丽姝对奶团子的了解,把这个傲娇的小祖宗哄得越高兴,他就会越发的通情达理,俗称吃软不吃硬。   果然奶团子很快回信了,表示看在姝阿姊和好朋友的份上,勉强同意他们也拥有他的同款模型。   沈丽姝计划通,也没忘记在信中狠狠抒发了对奶团子的钦佩敬仰之情,并主动承诺奶团子同款的快乐不是谁都能拥有,只在他们小范围内的亲朋好友有这种荣幸,一封信把奶团子捧得昏头转向,迷迷糊糊许下了让自己身边的匠人按照他的城堡模型、再做几套出来送给好朋友沈大弟沈二弟沈小弟的承诺,这样她就不用再费心了。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儿?沈丽姝不但不用费心,还不用费钱。   那位刘大爷感念他们家带来的好生意,收费始终很良心,但架不住这活儿精细又熬人,第一个订单是老师傅带着徒弟加班加点、花了近一个月赶制而成的,开价要八贯钱,沈丽姝看到成品后一个激动,尾款多付了两贯,足足十贯钱,因为她觉得西式城堡造型结合古老的榫卯工艺,已经是艺术品了,刘大爷开再高的价格也没毛病。   一个模型十贯钱,三个弟弟人手一只,就要三十贯,这也不是什么小钱呢,奶团子能承包下来,沈丽姝可是求之不得。   不过私底下还是找了刘大爷下单,请他帮忙再做几个模型。   因为这个小东西的工作量却很不轻松,就算刘大爷和他的徒弟们熟练了,耗时也不会低于半个月,这样临时有需要就会赶不上,沈丽姝先囤几个,以备不时之需。   刚好今天就用上了,去秦叔叔家拜访,拎一个前所未见的城堡模型,保管把他儿子祈哥儿哄得服服帖帖,那不比送什么礼物都贴心?   人的精力有限,沈丽姝给奶团子的礼物最用心思,榜一大佬就相应差了点意思,但也绝对不是敷衍了事。   她为这些不差钱的主儿制定了礼轻情意重的路线,奶团子的模型她亲自设计再斥巨资请能工巧匠精心打造,榜一大佬这里则是逼格不够心意来凑,沈丽姝专程为大佬作了一幅画。   不是她吹,在便宜秦叔叔的鞭策下,沈丽姝勉强也算半个知书达礼的才女了,至少琴棋书画中的书画掌握得很好。   她开始学画的时间晚,结果却是后来居上,上辈子的素描水彩基础让她进步飞快,加上秦叔叔这位名师亲自指导,年纪轻轻就能完成自成风格的作品,有艺术修养的文化人见过都夸好。   他们的天上人间酒楼装修时,照例也请秦叔叔搜罗了一些冷门的优质书画作品作为装饰,另外沈丽姝在便宜秦叔叔的鼓励支持下,挑选了几幅自己也觉得不错的画作装裱展示,混在其中也没有半点违和感。   因此沈丽姝信心满满,她精心为榜一大佬作的、也是他擅长的花鸟画,发挥稳定甚至隐隐有些超常,再请有名的装裱师傅进行装裱,这份礼物还是很能拿出手去的。   榜一大佬最多也就欣赏不来她的艺术,但基本不会嫌弃她的心意。   事实上,榜一大佬非但不嫌弃,还相当能欣赏她的艺术,收礼物的欢喜程度不比奶团子少,也可能是大佬更讲究礼数,没过两天就火速给她送来了回礼,是满满一匣子珠光宝气的宫花。   是的,珠光宝气。   沈丽姝没见过世面,还以为宫花就是用鲜花做的钗环,心想后宫妃嫔未免也太卷了些,定制珠宝服饰跟宫花比简直弱爆了。   毕竟有脚趾思考也知道,后宫嫔妃不可能像她们乡野村姑,看到漂亮的花可以连着枝干摘下来,直接当簪子往头顶插,也很美滋滋,宫妃们身份高贵,就越讲究逼格,往头上插的簪子即便不是金玉的,至少也得是银簪吧,戴根树枝算怎么回事?把脆弱的鲜花固定在金银玉石簪子上,技术要求就很高。   何况鲜花都有枯萎的时候,这是躲不掉的自然规律,古人的智慧也不能逆天,再神奇的保鲜手段,能延长到三五天大概就是极限。   鲜花枯萎后怎么办,重新制作一批宫花么?   好奢侈,但是她好喜欢!   送走侍卫柳大哥,沈丽姝迫不及待打开盒子,准备瞻仰这个时代的科技产物,然后她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匣子里的宫花确实每一朵都娇嫩欲滴、栩栩如生,可它们跟鲜花没有半毛钱关系,因为那栩栩如生的花瓣,在烛光的映照下流转着璀璨光芒,自然生长的鲜花,应该也不能每一朵花瓣、甚至连花蕊的形状都精美到极致。   那样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的光泽,倒让沈丽姝想起张掌柜给他们科普的那种珍贵贡品云雾绡,小心翼翼伸手触碰花瓣,薄如蝉翼的触感也有点像,但是宫花的料子更加轻如无物,鲜亮明媚的颜色也是小张掌柜给他们观摩的云雾绡所无法比拟的。   张掌柜曾说云雾绡一尺十金,且有价无市,那制作宫花的材料岂不是一寸就要十金了?   包括作为陪衬而点缀镶嵌在其上的珠宝玉石,也无一不是精品,这些宫花每一支都是价值千金,值得供起来当传家宝一般的存在!   虽然这现实中的宫花,跟沈丽姝想象的科技巅峰不同,但也殊途同归,花瓣的原材料就凝结着这个时代巅峰造极的工艺水平,而且她怀疑这又是一门后世失传了的技法,就像辛追夫人的素纱禅衣。   那她岂不是未来国宝的主人?   沈丽姝可太喜欢这份礼物了,为此还难得生出过一些负罪感,跟榜一大佬的心意比起来,她的付出好像还是太敷衍了。   下次一定要更用心些才行。   榜一大佬送的宫花精致绝美且实用,一盒有足有六支,沈丽姝原本还想大方的邀请她娘和那时刚好进城的堂姐青娘都来挑支喜欢的,被她爹劝住了,老爹表示他们都知道“程公子”是如何贵重的身份,人家的一份心意,她一声不吭转送实在不好。   沈丽姝一想是这个道理,只好作罢,六支宫花都自己珍藏,感觉手头十分富裕,再不用像守财奴,扣扣搜搜舍不得拿出来用。   她平时不戴出去,是没找到合适的场合,今天去秦家还真的可以,沈丽姝听了她娘的建议,很主动起身去取自己的珠宝盒,抽出放宫花的那一层,几人眼前有一瞬间光芒大盛的错觉,春日阳光映照在花瓣上的熠熠生辉,是无论看多少眼仍不住惊艳的。   母女俩下意识屏住呼吸,静静的感受过珠宝的魅力,沈丽姝果断伸手,取出鹅黄色兰花的那朵,“那今日就用这支吧,我喜欢兰花,更喜欢边上坠着的珍珠流苏。”   流苏垂下来,连耳坠都可以省了。   她这属于先下手为强,兰花正是六支宫花中造型最精致小巧的一支,可能是为了体现它如君子般的清雅高贵,按说白色最能衬托气质,但是贵族世家好像都比较忌讳白色,反倒黄色是时下最贵气逼人的颜色,因而这支兰花做成了淡淡的鹅黄色,低调中不失奢华,沈丽姝便毫不犹豫选它了。   毕竟让徐女士来选,必然会相中娇俏的桃花或红梅,她今天已经穿得很粉了,无法想象自己从头粉到脚的样子。   沈丽姝挑选完,果然见到她娘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但旋即又笑着接了过去,“这支也好看,拿在手里显得亮堂几分,可见很是衬你的肤色。”   “对对。”沈丽姝趁机怂恿,“娘下回再给我做新衣裳,也可以多多考虑鹅黄嫩柳这类料子。”   沈徐氏一边点头,一边示意闺女回梳妆台座位上。沈丽姝也很配合回去坐下,只是见到她娘还要亲手帮她梳头的架势,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忍不住提议道:“娘今儿已经站好一会儿了,不如坐下歇歇,让李婶或者陈婶帮我梳头就行。”   “无妨,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也不必日日都做小儿打扮,正经上门做客,娘给你梳个时兴的垂鬟分肖髻,佩上这宫花正正好。这发型才在江南流行起来,你婶子她们都还不会。”   沈丽姝随口问道:“婶子们也是汴京呢,怎么她们不会,偏偏娘就会了?”   沈徐氏已经拿起梳子给闺女梳顺长发了,闻言笑容中带着三分骄傲,慢条斯理解释道,“娘也是最近在你齐叔叔家学会的,你齐叔叔的长兄齐大人不是还在江南任职?两月前他们家打发人去给齐大人庆生,回来时拉了两车齐大人齐夫人为家中置办的年礼,其中还有几个专程伺候老夫人的奴才,有专门为老夫人做饭煲汤的厨子,还有两个能为老夫人捏肩捶腿、说话解闷的水灵丫头,这垂鬟分肖髻啊,就是那俩手巧丫头教我们的……”   沈丽姝跳过不感兴趣的话题,顺势问道,“齐大人明年三月任期好像就该结束了?不知道这几年考评如何,能不能升职。”   沈徐氏无奈摇头:“这娘可不知道,都是男人的事,好奇还不如去问你爹你齐叔叔他们。”   沈丽姝心想也是,她待会直接问秦叔叔还更方便些。   不过应该不用问,齐大人刚好在吏部有关系,别人做官可能要千方百计送礼疏通关系才能晋升,到他这里只要踏踏实实做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能成,除非傻子才会干不好这份工作。但看齐孔目都那么粗中有细,公认比他聪明优秀一百倍的齐大人,基本不可能掉链子。   她对齐孔目他哥的晋升之路有信心。   这样慎重的梳洗打扮了一番,很是耗时,正好到秦叔叔家混顿午饭,沈丽姝便揣着巨款,让李婶拎上包装好的城堡模型陪她出门,熟门熟路的来到秦府。   门房见了她也笑得颇为亲热,一口一个“沈小娘子”,也没通报,直接领着她们进去了。 第144章   只有秦沣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门房一边领路一边笑得殷勤:“我们五爷也盼着呢, 下值回来时特意知会小的,道若是沈小娘子来,直接请您去书房, 他今儿都在外院的书房。”   “真的吗?”沈丽姝不由美滋滋的想秦叔叔是不是也迫不及待了?   表面上光风霁月、视钱财如粪土, 开张整整一个月,还能跟无事发生似的, 一次都没到现场看过, 原来私底下日思夜盼,等着她带着财务报表和现金过来汇报喜讯呢!   秦叔叔还真是口嫌体正直。   不过这才是人间真实。   世人推崇的五柳先生能够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因为人家隐居乡野之间, 有田有地、有山有水, 自给自足, 生活简朴, 对钱财的需求不那么高;可放在烧柴喝水都要钱的繁华都市汴京, 没钱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就算秦叔叔原来的性情有些清高, 可成功上岸也标志着身份和思维等各个方面的转变, 要从只谈风花雪月的风流才子, 成为经世济民的实用主义——即便还只是部门实习生, 没正式上岗,秦叔叔对现实也该深有体会,毕竟他所在的翰林院, 是全天下最清贵的地方之一,是那种两袖清风、身无长物的清贵,好些备受读书人推崇的翰林大儒, 终其一生都买不起汴京的一砖一瓦, 家中更养不起奴仆, 衣食住行只能自给自足。   秦叔叔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但凡亲眼看到自己憧憬的前辈生活窘困,也不可能再跟从前一样安心当散财童子了。   沈丽姝相信秦叔叔最初想投资她开店,纯粹是想要帮助她,而这次合作多少对她个人能力有过评估,认为这是个既帮了忙自己也稳赚不赔的双赢选择。   人性都是这样,无欲则刚,一但有了期盼,就难免患得患失起来。   作为过来人,沈丽姝很理解秦叔叔这种心情!   投资人爸爸对她有期待才好,才会被她交上去的成绩单给惊艳到。   沈丽姝都想好了要用什么姿势掏钱,才能亮瞎秦叔叔的双眼,达到最酷炫的装逼效果了。   然后,在她们即将跟着门房拐进秦叔叔的书房时候,中途冒出个程咬金秦沣,完美的计划中道崩殂。   出声叫住她的秦,走近后脸上却是带着几分迷茫,看了沈丽姝一眼,又看一眼,仿佛刚认识她一般开口,“姝、姝娘?”   “是我啊,怎么了?”沈丽姝被看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你过来找五叔?”   沈丽姝觉得他说了句废话,整个秦府她就跟秦叔叔熟,不找他能找谁?她都不想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只是点头嗯了两声。   秦沣也不在意,更不见外,熟稔的道:“正好我也要去找五叔,我带你过去,李伯下去当差吧。”   自家少爷发话,门房大爷福了福身,就乐颠颠回去看门了。   沈丽姝被打断了节奏,进到书房也只是跟秦叔叔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在对方的应许下默默放下匣子,“您这个月的分红都在里头了,还有账本也带来了,”   她没有没打开盖子、让码放整齐的银锭闪瞎秦叔叔的双眼,因为有秦沣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她也不知道秦叔叔介不介意大侄子知道他的具体收入,就不擅作主张了。   秦郁松也没有立刻打开盒子,反而是含笑看了她半晌,带着几分欣慰的感慨道:“一时不察,姝娘已然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是个大姑娘了。”   沈丽姝这才反应过来,秦沣刚才那一脸不认识她的傻样,原来是形象大变的缘故,让秦沣颠覆了对她的认知。   但她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觉得秦沣太大惊小怪,跟成熟稳重、风度翩翩的他叔比起来差远了。   像秦叔叔这样温柔又真诚的先夸赞美她的新形象,接着才含蓄表达了疑惑,处理方式就相当高明了,沈丽姝表示很喜欢,便美滋滋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出门前我娘得知我是来秦叔叔府上,着急忙慌抓着我梳洗打扮、换了能见客的衣裳,耽误了半个多时辰才出发。我这发髻也是我娘亲自梳的,说江南那边时兴起来的,咱们汴京还不多见呢。”   秦郁松也面不改色的点头附和,“确实不错,姝娘来的匆忙,还没用午膳吧?待会就随我一道回后院用饭,也让你婶娘教教你京里时兴的妆扮,你也到学这些的年纪了。”   沈丽姝忍不住在心底嘀咕,秦叔叔先是督促她学习琴棋书画,一副要把她养成才女的架势;又出钱出力支持她的事业;到如今还要让妻子教她上流社会的妆容打扮;是不是再过几年,秦叔叔还得关心她找男朋友?   这哪里是当便宜叔叔上瘾,根本是想把她爹的工作也抢了吧。   仔细想想秦叔叔好像至今只有祈哥儿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他原来不是好为人师,而是好为人父。   不过秦婶婶长得实在美艳动人、风情万种,让穿越后见惯了各种美少女的沈丽姝仍是惊艳不已,她很乐意跟漂亮阿姨贴贴,遂愉快点头,“好呀,我也许久没见秦婶婶了,还有祈哥儿,特意给他带了好玩的礼物。”   用餐地点就这么愉快决定了,秦郁松和煦一笑,转头看向大侄子:“沣儿又是所为何事?”   刚才领着沈丽姝来书房找叔叔,秦沣发扬了一下绅士风度,让她先说正事,自己只在旁边默默听着,这时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双手奉上,“我爹叫我给五叔送来的。”   说完正事,又换上了笑嘻嘻的神情:“我也有日子没见婶娘和祈弟,不知能不能去五叔院里蹭饭?”   他某次听沈丽姝说过蹭饭,立刻就活学活用起来了。   秦郁松看了眼帖子内容,大概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又合上放桌上了,无奈睨了大侄子一眼,“你是想蹭饭,还是听说姝娘给你弟弟带了好玩的礼物,想去凑热闹?”   话是这么说,秦郁松仍让书房伺候的丫鬟回后院通报,叫夫人多准备他们三人的饭菜。   蹭饭成功的秦沣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只不过后院动作再快,准备饭菜也要花上一时半刻,秦沣也不急着领两位小辈回后院,便笑道:“姝娘赚钱的本事我是清楚的,能让你眼巴巴将账本送过来,想必这匣子里头不是什么小数目 ,我可要好好瞧瞧。”   没让秦沣回避,也就是说并不介意他知道实情。   秦沣虽然有时候在沈丽姝面前不太着调,但是能在这个复杂的大家族生存,并成为小辈中十分受宠的那个,情商和智商也是不缺的,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比如现在,他就不需要顾忌什么,于是很是不见外的凑了过去,看着他五叔慢条斯理打开盒子,取出最上边的账本,再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这么多银子?”   沈丽姝顿时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虽然被闪瞎的不是秦叔叔,而是他的好大侄,她也觉得爽了。   秦叔叔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大侄子浮夸的反应帮他冲淡了许多惊诧,让他能够对着眼前的巨款面不改色,只是挑了挑眉,淡淡的笑道,“这里竟有三百两之多,也就是说,酒楼上月的总盈利足有一千两?”   秦沣再次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呼,“一个小酒楼,竟能月赚一千两银子?”   不怪他大惊小怪,作为秦家的长房嫡孙,秦沣的月例银子也才六两,不吃不喝一年都攒不到一百两,这还是因为他满十岁以后拜了位汴京有名的先生,同窗有数十人,平日里要交际、孝敬师长,因此提高月例银子,原先在家中私塾,他们兄弟姐妹一律只有三两银子来着。   秦沣这六两其实也是不够花的,跟同窗或世交的好友去一趟酒楼书肆,月例就能少一半,幸得父母长辈私下贴补一二,才不至于让他捉襟见肘。   结果跟他同龄的姝娘开酒楼,月赚千两银子,得是他不吃不喝攒十几年的数目,这让他如何不震惊?秦沣觉得自己三观都颠覆了。   家中长辈常教育他们读书上进,日后好考取功名、为百姓万民谋福祉,切莫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去学那旁门左道。   奇技淫巧、庶务经营,都属于旁门左道范畴。   可是他们没说这种“蝇头小利”,是他纵使考取功名后,也可能终其一生都赚不到的“利”。   毕竟他都知道,全家希望的五叔,如今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名头听着响亮、清贵不凡,实际上这三年压根没有俸禄,白白给朝廷干活。   祖父他们还热忱希望后年散馆,五叔可以留任翰林院七品编修,那时候朝廷给五叔发的月俸,可能还赶不上他在家中领的银子。   毕竟家中出仕或开始打理庶物的长辈,虽不再有月例银子,可每年却有五百到八百两不等的年例钱,有应酬需要的男丁,每年还有开库房取藏品的权限,五百两以下不必上报。   也就是说,已成家立业的男丁,每年至少能从公中领到千两银子。   秦沣以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还觉得长辈们有俸禄有年例,衣食住行都是公中发放,一千两已经可以尽情挥霍了,长辈们肯定没有他和兄弟们这种月光的困恼。   但现在想来,长辈们可能也是缺钱的。   否则的话,以他五叔那般风光霁月的性子,纵使要帮助姝娘,也只会把铺子给她开酒楼,她想交租金便交,不给也无所谓。   五叔既提供名下铺子作为酒楼场所,私下又出了五百两作为入股,且这事只有曾祖、祖父和父亲他们知道,同辈里只有身为长子长孙的大哥和他有所耳闻,事情做得十分隐蔽,大概五叔就跟他啊自己说的那般,早已预料这生意能赚钱。   可是五叔见多识广见惯不怪,他淡定不了,倘若每月分红都能有三百两,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两,这么多钱他怕是数都数不过来,更不敢想象自己每年拥有三千两“零花钱”是如何光景。   因此这三百两银子,给秦沣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接下来沈丽姝和秦叔叔对酒楼生意的讨论,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依然满脑子都是五叔发财了,姝娘更是颠覆他认知般的富有——他现在已经不敢想象姝娘每年的收入了。   一定是天文数字!   秦沣一脸恍恍惚惚跟着从外院到了内院,神不守舍的给五婶见礼落座喝茶,终于到了展示礼物的时间,沈丽姝揭开城堡模型的罩子,大人的惊呼和小朋友的兴奋尖叫声在屋内同时响起,秦沣也回过神来,看着堂弟宝贝似搂在怀里的神奇摆件,简直双眼放光的扑了过去。   沈丽姝给大家简单介绍了城堡建筑和这个模型的由来,自然隐去了奶团子的真实身份,这只模型的背景由来也是一语带过,重点放在模型本身上面,几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只有秦五夫人简氏闻言细心的多问了一句奶团子,但因为沈丽姝现在的设定就是被两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赵姓大佬忽悠瘸了,信誓旦旦说出他们瞎编的身份,饶是简氏对京城有名有姓的各府都如数家珍,也没法把这两位的情况对上号,于是只能作罢。   等沈丽姝介绍完,秦沣和祈哥儿对城堡模型已是爱不释手。   祈哥儿还好,这是姝阿姊送给他的礼物。没想到姝阿姊除了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还会讲神奇的故事,更会做他们从来没见过的玩具,身上有太多惊喜值得挖掘,他超喜欢姝阿姊的!   这座前所未见的城堡,从此就属于他了,小朋友此时除了满满的欢喜雀跃,脸上还带着浓浓的骄傲。   与之相反则是无法拥有姓名的秦沣,小堂弟这份礼物他也疯狂眼馋,很想带回家尽情把玩上一段时日。只是自己都这么大了,有点拉不下脸跟小弟要东西,他不是没注意到,方才忍不住多摸了几下而已,摸一下,祈哥儿脸上的心疼就加重一分,偏又因着家风严谨、格外讲究长幼有序的缘故,不可在长辈跟前表露对兄长的不满,祈哥儿只能眼巴巴盯着他的手,活像个老婆被欺负了还不敢反手的老实人,看得秦沣嘴角疯狂抽搐,兴致瞬间大减,只好收回手,目光转向沈丽姝,试探的问,“姝娘,既然这个也是你找人做的,那还能不能请人再做一个?”   沈丽姝愉快点头:“可以啊,刘师傅手艺日渐精湛,慕名去寻他的人也多了,不过他承诺对我永不涨价,沣哥儿也想做一套,只要十贯钱。”   秦沣:……   只要十贯钱,却是他整整两个月的月例银子。   这是钱吗?这是他的命啊。   秦沣注意力都放在数字上,一时没注意他已经在沈丽姝嘴里,从沣哥变成了沣哥儿,一字之差,弟位明显。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城堡模型,不仅是建筑漂亮新颖、从未见过,也是因为得不到的越想要,可造价太贵,他也无法狠心做出两个月不吃不喝就为了攒一套不能吃不能用的玩具的决定,正左右为难着,纠结得头发都掉了,脸上神情颇为精彩,让也算看着他长大的简氏都不忍心了。   简氏张了张嘴,想说十两银子不算什么,看在他平日常陪祈儿玩的份上,这钱婶娘帮他出了,只是刚抬眼,就见丈夫含笑看过来,微微摇头,她便懂了他的意思,不再说什么,静静看着跟前几个孩子的反应。   最后还是沈丽姝欣赏完秦沣精彩的表演,一本满足的道:“我说笑呢,祈哥儿喊我一声阿姊,你是他哥哥,自然也一样,怎么能让你掏腰包?沣哥儿也喜欢这个是吧?我明儿就去请刘师傅再做一套,工期可能要一个月,到时候我让秦叔叔转交,就当是提前送你的生辰礼物。”   秦沣:……   秦沣还不至于为了十两银子就给自己认个大姐,但是沈丽姝却单方面把他当成小弟看待了。   拒绝不好使,大姐已经决定要送他这份大礼,谁拒绝都没用;不好意思喊姐也没关系,他们各论各的,她不在意。   秦沣简直焦头烂额,终于体会到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受了。可屋里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笑得很大声,就着这份快乐,沈丽姝在秦叔叔家吃了顿宾主尽欢的午餐。   只有秦沣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在秦叔叔的建议下,漂亮阿姨果然还拉着她聊了好一会儿妆容搭配心得,得知她脸上用的胭脂,是她娘“斥巨资”在老字号买的,漂亮阿姨立刻不赞同的表示,小娘子皮肤娇嫩,外头粗糙的胭脂水粉用多了反倒不好,幸而她娘家的女子都有自己做面脂的传统,她未出阁的时候常和姐妹们做着玩,如今嫁人生子,底下的妹妹侄女们也接过了这份事业,成品不但自己用,她们这些姑母姨母们也常常能分到许多,自家人做的东西,用着放心。   简氏当即取了两盒全新的面脂让沈丽姝带回去用。   并且从这天起,秦叔叔让人三不五时给她的学习用品中,偶尔夹杂着新款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甚至是时兴的精致衣裙,显然都是漂亮阿姨给沈丽姝准备的。   其实秦沣他娘给沈丽姝送过珠宝首饰,只有一回,后面再无半点动静,一看就知道是帮她儿子准备的回礼。   沈丽姝用十贯钱当了秦沣一个多月的大姐,他娘于是豪横的送来了一套金头面,款式精致小巧玲珑、最适合十几岁未出阁的少女佩戴。   为了保持这种少女般的轻便精巧,整套头面的用料并不多,但这年头的工艺同样值钱,加上上头镶嵌的珍珠玉石也都小巧却精致,这套头面至少得值个三五十两。   三五倍的收益,沈丽姝都赚麻了,秦沣这个不像小伙伴们那样听话又嘴甜的小弟,不要也罢。   美滋滋把新到手的首饰收进妆奁中,青娘或徐家表姐妹们有空来串门时,沈丽姝偶尔也会拉着姐妹们欣赏她金光闪闪的珠宝盒,这些宝贝只放在家里欣赏把玩,从不戴出门,也没人唠叨她暴殄天物了,因为唯一会唠叨这个的徐女士,她去生娃了,很长一段时间都忙着坐月子养身子以及带孩子。   小家伙的满月宴上,被沈爹抱在怀里接受亲朋好友祝福的主角,是一个被养得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   沈丽姝又多了一个弟弟。 第145章   徐女士的产后调理师。   又来了一个弟弟, 原来的沈小弟荣升成为沈三弟,小朋友多少是有点失落不满的,担心自己从此地位不保。   不过沈家旺和沈徐氏也是一对经验丰富的父母, 面对小朋友的这点小情绪, 处理起来信手拈来,沈丽姝都还没察觉到沈三弟同学的别扭, 人就已经被哄得服服帖帖、高高兴兴了。   沈家旺其实也只做了两件事, 首先大张旗鼓的翻阅家中书籍,给他定下了沈君殊的大名并广而告之,紧接着又表示他拥有了大名, 跟哥哥们一样是听话优秀的大孩子, 过完年还要去学堂念书, 所以非但不能跟奶娃小弟弟计较, 最好像哥哥姐姐般照顾弟弟, 那才是大家都夸的好哥哥。   正式入学这件事对沈三弟同学的吸引力还挺大, 他大哥二哥都能在短时间内被沈丽姝忽悠得成为学霸苗子, 他可是记事起就在接受这种熏陶洗脑了, 中毒更深, 这近一年里只是每天跟着李婶或父亲学上一两个小时,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欲了,小家伙对正式入学这件事充满了向往。   他大哥二哥上学时, 为了省钱只能去老家镇上报名,如今家中情况已是大好,林举人这种有能力性格的老师不好请, 但只要舍得花钱, 在汴京照样能找到好老师。   到时候沈君殊依然吃住在家里, 只是到点背着小书包去学堂, 放学说不定还能呼朋唤友一起做家庭作业然后玩耍放松,跟年纪轻轻就上寄宿制学校的大哥二哥比起来,他的小学生涯可幸福太多了。   沈家旺这么一套组合拳下来,沈君殊大朋友成功被忽悠瘸了,心心念念着长大上学,对奶娃小弟的出现再无半点芥蒂。   小弟弟满月的时候,沈文殊和沈进殊也请假回家了,这次哥俩难得没有跟沈家人结伴进城,因为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听说他们家再次添丁进口,且又是白白嫩嫩的大胖小子,这家的福气实在是大,叫子嗣单薄的林家人羡慕不已,便决定蹭这个喜气,婆媳俩都去沈家贺喜,顺便把沈文殊和沈进殊一起带过去。   她俩都是女眷,林老太太又是长辈,林举人当然不放心让他们四个老幼妇孺自己进城,偏本人又刚好有事脱不开身,最后给长子林辰松也放了假,让他“拖家带口”陪着长辈师弟们去汴京。   而林家的牛车也堪堪能拉这么些人,再多也负担不起了。   沈文殊沈进殊第一次坐牛车进城,并且目的地是他们自己家,还挺骄傲,一进门就很有主人翁意识的开始招待林家三人。   这方面算是沈文殊的强项,他也更细致耐心,沈进殊的新鲜热情劲过去就开始偷懒了,把事情交给大哥,自己跑去大姐旁边当合格小尾巴。   沈丽姝这会儿身边还有个小尾巴沈三弟。   这小家伙之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受到父母的关注相对最多,尤其是沈徐氏,家里请来能干的阿姨后,她每天花在操持家务上的精力,百分八十都转移到了身边的小儿子身上,毕竟在她观念里,女人就是要相夫教子,成为贤妻良母,偏偏丈夫能干体贴又顾家,不用她操心太多,长女和两个大儿子的事也同样插不上手,沈徐氏也只能抱着小儿子多亲热一阵。   沈三弟很是过了一段独得恩宠的日子。   然后沈徐氏怀孕,尤其是产前的这两个月,精力越来越多的放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小儿子也挺大,可以放养了。   沈三弟的待遇急转直下,他便也走上大哥二哥的老路,努力跟着姐姐抱团取暖。   问题是沈丽姝现在挺忙的,也没多少时间哄弟弟了。   好在沈家旺不是个生活中隐身的父亲,他虽然也忙,分神注意到小儿子的状态,也还是努力抽空去安抚开导他。   只是这会儿沈徐氏还在房间里做月子。   坐月子可以说是老传统了,从古代坚持到现代,不过这会儿的月子,跟沈丽姝上辈子听说的不同,这里的月子不是只做一个月,时间从四十五天到一百天不等,据说是条件越好,坐月子的时间线就拉得越长。   他们家以前条件有限,沈徐氏生有几胎也只能坐满一个月就出来操持家务,那还是有沈爷爷帮忙带孩子的时候,她生沈进殊的时候老爷子就开始缠绵病榻,帮不上什么忙,直至后来沈君殊出生,沈徐氏连着两胎都没能好好做月子。   纵然沈徐氏常自我安慰,生活在乡下的姐妹妯娌有时候还没办法坐月子,她已经算很幸福的了,但沈家旺还是觉得亏待了妻子,这一次千叮万嘱表示一定要好好注意,休养上两三个月也没关系。   沈徐氏对孩子他爹的细致体贴表示很受用,但起初并不打算采纳,她觉得现在已经很安逸了,陈婶和李婶得了老爷小姐的吩咐,打起精神为太太服务,在外边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时候,必须留一人在房里随叫随到,给奶娃娃把屎把尿换尿布,为产妇端茶倒水擦洗身子,把母子俩伺候得无微不至,每天还有各种鱼汤、鸡汤、燕窝银耳等滋补良品。   在这样全方位的调养之下,沈徐氏表示她调养一个月就好,效果一点不比两三个月差。   然后就在这汤汤水水的滋补下,沈徐氏生产后的腰身非但没有恢复窈窕的迹象,肚子甚至比生产前还大了。   这可把自认为吃不胖的徐女士吓坏了,甚至以为自己身体出了毛病,坐立不安了两天,沈家旺只好请了临街的小孙大夫上门诊断,小孙大夫把脉后好一顿恭喜,表示产妇和婴儿都养得极好,营养十分到位云云。   至于沈徐氏大大的困扰,在医生跟前也不是什么事,乡下人家觉得丰腴是福气的象征,但城里人、尤其是富贵人家,还是更欣赏窈窕纤细的女子,因此大户人家的女眷很多都有这方面的困扰,小孙大夫的师傅有一位师叔就主要研究这方面业务,生意红火。   那位小师公还收了些女弟子,都是家中的亲眷,这几位女师叔不擅看病抓药,只帮助有钱的夫人太太们按揉调养,因为效果颇好,很是受那些高门大户的欢迎,听闻师叔们每月都能赚上一二十贯,叫他们这些只能为平头百姓看病的穷大夫羡慕不已。   小孙大夫表示押司娘子若有需要,他可以牵线搭桥,介绍擅长此道的女师叔给她。   沈徐氏一开始是心动的,只是简单了解女大夫的工作流程,得知居然是用手在肚子甚至是全身按揉,就算都是女子,这也太尴尬羞耻了;而且按揉手法搭配上师门独传药方,包月要足足十贯钱,这还是看在小孙大夫的面子上优惠了,沈徐氏认为价格有些离谱。   这要是一个月瘦不回去,岂不是还要花上二三十贯?   在了解详情后,沈徐氏却打起了退堂鼓。   反倒是沈丽姝下班回家后听说了女大夫的事,表现出了极大的新奇,这么早就有了产后修复机构,未免也太洋气了,她好想见识一下!遂努力怂恿她娘先订一个月的套餐试试,觉得价格太高?没事,一分钱一分货,只要对她娘的调理修复有帮助,这钱就不亏。   沈丽姝不是嘴上说说就完,她还当场打开荷包取出了十两银子,大方表示这个月的套餐费用她承包了,徐女士只管尝试,只要觉得有效果,后面续费她也包。   在这种切实有效的支持下,沈徐氏到底忐忑又激动的订了一个月套餐。   有小孙大夫这个熟人帮忙介绍,沈徐氏不要排队,两天后就有专业技师□□了,沈丽姝特意留在家见世面,看到了打扮干净利落、领着药箱看起来十分专业的陈大夫,旁边还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是陈大夫的外甥女锦娘,因为丧父丧母,自小跟着姨母生活。   陈大夫年近三十未嫁,本是把外甥女当女儿养,把平安养大再送嫁出去,偏锦娘从小跟着姨母耳濡目染,不但对药理知识感兴趣,且极有天赋,据说辨别草药、识别穴位都很快速,堪称一点就透,因此从六七岁就跟着陈大夫采药煎药,是陈大夫的好帮手。   锦娘感兴趣,便不甘心只当个打下手的小药童,软磨硬泡求姨母收徒,陈大夫既是心疼外甥女,又不忍心错过这棵好苗子,终于在两年前正式收下了这名弟子。   女弟子实在不好找,陈大夫的要求又高,锦娘是她这么多年看中的第一个大弟子,也可能会是关门弟子。   如今她们拎着药箱出入高门大户,因为师徒俩工作默契,尽心尽力为贵妇小姐们服务,效果不差,因此报酬十分丰厚,她们在南城附近也有间屋子,请了婆子照顾起居,日子很是过得去,除了整日抛头露面、在外奔波,导致锦娘相亲路上有些波折外,师徒二人再无不顺心的。   但婚事不顺这点,两人也都早有心理准备,既然选择这条路,就不会后悔,锦娘生性乐观,本就很满意如今的生活,见这次主家的小姐、名为姝娘的小娘子生得貌美如花,性情又那般活泼开朗,围在身边问东问西,眼底只有满满的惊叹好奇,而没有半点她去别家时偶尔能见到的鄙夷和轻视,锦娘忍不住也心生欢喜,当即有问必答,十分配合。   后来说得口干舌燥,姝娘还给她准备了京中最时兴的珍珠奶茶,搭配了一盘子她从未见过的吃食,姝娘介绍说是脆皮鸡翅,这脆皮鸡翅果然恰如其名、,外酥里嫩、香味霸道浓郁,一口鸡翅一口奶茶,吃得停不下来。   受到热情款待的锦娘更是无条件配合,不但沈丽姝问什么答什么,还主动透露了她感兴趣却不好问的一些行业现状和八卦,两人一时间聊得很是投缘。   沈丽姝不免觉得,虽然这会儿的产后修复调理也都是按摩艾灸搭配泡脚汤药那一套,哦对了,陈大夫说待她娘出月子后,还可以搭配药浴使用,那样见效更快,把她娘说得向往不已,觉得陈大夫不愧是出入高门大户的大夫,手法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可这些她上辈子在网上看多了,其实有点没新意。   但是跟锦娘和陈大夫聊天很有意思,尤其是陈大夫给了她莫大惊喜。   沈丽姝以为牙行马娘子那样的已经是这时代很难得的职业女性了,但马娘子的事业跟马掌柜息息相关,严格来说还不算特别独立,陈大夫才是各种意义上的独立女性。   努力吃瓜的沈丽姝从新认识小姐妹锦娘那里旁敲侧击得知,陈大夫既不是丧偶也不是望门寡,虽然早年定过一门亲,后来也是因为一些家庭现实等因素和平分手、取消婚约,男方至今活得好好的,因此陈大夫的单身跟对象离世守节没有半毛钱关系,单纯是比起墨守成规的相夫教子,她更喜欢自给自足的生活而已。   其实陈大夫想嫁人,现在依然可以嫁得很好,本朝鼓励女子再嫁,寡妇都不愁嫁,更何况陈大夫这种未婚未育保养得比同龄年轻、且在汴京有房有存款请得起阿姨的单身富婆?   陈大夫不结婚,单纯就是因为她不想而已。   沈丽姝在这辈子第一次接触到这样英姿飒爽、自强自立的女性,本身就十分欣赏她们师徒俩,聊天间更是觉得她们这行好像也挺有商机,因此越聊越深入,跟锦娘约好以后还要一块玩。   产后调养也不是一日之功,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她们还是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只是对徐女士来说太漫长了,以美貌著称的她头一次胖成这样,小儿子的满月宴上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于是决定把坐月子延长到四十五天,就可以名正言顺躲在屋里了,反正真正亲近的可以进房间找她说话。 第146章   沈丽姝:好的,这就安排小老弟出来营业。   沈徐氏待在房里不出来, 旁边还有越来越多热衷捏小孩脸蛋、甚至以把小朋友逗哭为乐的三姑六婆,沈三弟可不愿意呆在里面给人当玩具。   可是出来待客的院子和大厅吧,亲爹正忙着抱小儿子四处给宾客展示, 也无暇关照他, 小朋友不知不觉就变成了阿姊的小尾巴。   沈丽姝虽然也要帮忙招待宾客,可是沈奶奶徐姥姥这些长辈们都在, 她还是有很多偷懒的机会, 带着亦趋亦步黏着她、但是乖乖巧巧不吵闹的沈三弟,她表示毫无压力。   发现沈二弟狗狗祟祟跟过来也没在意,还有心情看他打算使什么坏。   沈家旺和沈徐氏或许不知道, 也可能有所察觉只是没放在心上, 但沈丽姝是一直心知肚明, 沈二弟同学对三弟很有些看一生之敌的仇视。   毕竟在三弟出现前, 他才是全家最受宠爱的崽, 哥哥疼姐姐爱, 父母掌心里的小宝贝, 等三弟往一出生, 瞬间就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 只能跟着哥哥姐姐抱团取暖,宫斗之魂就是在这种“压迫下”下觉醒的。   沈进殊心态破防,就有点记恨上小弟弟了, 会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暗戳戳欺负小朋友。   不过他还有分寸,报复捉弄小弟弟的时候,从来没用打骂虐待等粗暴恶劣的手段, 甚至有外人欺负弟弟他还会站出来出头。   这家伙从小就知道报复弟弟需要动脑筋, 做的不露痕迹才不会被爹娘抓到把柄。他做的也很成功, 往往被报复的当事人沈三弟自己都不知道被欺负了。往   所以不管哥哥怎么想, 沈三弟举还挺喜欢这个二哥,觉得跟二哥玩比跟大哥大姐更有意思。   也正是这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注意到了小家伙别扭情绪的沈丽姝选择了袖手旁观,给小哥俩自我消化调节的时间。   她也还是个宝宝,也不是他们的妈,实在没必要什么鸡毛蒜皮都管。   不过现在沈丽姝注意到了沈二弟小动作,认为这到是让他解开心结的好机会,就决定静静看他表演了,在关键时候站出来发扬她知心大姐姐的优势。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小哥俩自己的戏就很足了,压根没给沈丽姝出来抢戏的机会。   沈进殊一开始还按照她给的剧本走,凑到弟弟跟前暗戳戳的挑拨离间,把他当年有了弟弟后,从周围听到的闲言碎语变本加厉变本加厉学给小朋友听。   沈君殊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   他们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生活环境也差不多,但兄弟几个的性格却大相径庭、个性鲜明,沈文殊已经有了沉稳长兄的风范,沈进殊一肚子小心思,沈君殊却是个乖巧没脾气的小家伙,被哥哥怎么折腾都不哭不闹的,长相也跟哥哥姐姐们如出一辙的精致可人。   于是沈进殊搜肠刮肚在搬弄是非的时候,三弟非但没有如他所想的暴跳如雷、狗急跳墙,反而眨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看他,一脸被欺负了只能找哥哥的模样,纯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哥哥的信赖,让沈进殊不由自主联想起当年只能跟大哥大姐抱团取暖的自己,顿时泄了气。   三弟又有什么错呢?他只在还是最小的宝宝时,才能受到爹娘和全家的宠爱,一旦长大或者有了更小的弟妹,就再也不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宝贝了。   而他们都会长大,爹娘也总会给他们添弟弟妹妹,大家其实都一样。   这一刻,沈进殊理解了大哥大姐,他们从来不跟三弟计较,原来是没必要,他们全都有这一天。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成长了,大孩子就要有大孩子的样子,不能再跟小孩子斤斤计较,就像哥哥姐姐那样。   于是小家伙也昂首挺胸,张开小短手,很有大哥风范的揽住弟弟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以后二哥罩着你。”   沈君殊本来是过来跟姐姐贴贴,半路被小哥哥截住,虽然始料未及,但对于二哥突如其来的关爱他倒也接受良好,偎在小哥并不宽厚的怀里软萌问:“那大哥二哥还回镇上吗?”   “要回的,不过先生给我们放了两日假,我们可以带你玩两天再走。   “到时候可以带我一块回去吗?爹娘说我也要找先生了,我想和大哥二哥一块上学。”   沈进殊得意的翘了翘嘴角:“那可不行,我们先生已经说了不再收弟子。”   看着弟弟眼巴巴的神情,他到底不忍心,无奈道:“好吧好吧,先生近期是真没功夫,大师兄正在关键时候,改明儿师考中了,我挑个先生心情好的日子帮你问问。”   沈君殊高兴得直点头:“谢谢二哥。”   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剑拔弩张发展到蜜里调油的沈丽姝:……   这就握手言和了,她还有没有上场的机会?   算了,只要心中有戏,遍地都是舞台,小老弟们自己打得火热,不需要她居中调节,沈丽姝也乐得轻松,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宾客身上,作为全家最靓的崽,她的受欢迎程度丝毫不比满月宴的主角少,现场认识不认识的都想跟她说说话,沈丽姝可以忽略别人,林家的女眷却不能不回应。   林家婆媳刚从产房看完她娘出来,正在桌上热情朝她招手示意,沈丽姝抬脚过去,刚走近一些,就对上举人娘子那满是慈爱的目光:“听说你还给你娘请了专门调理身子的医女?真是个好孩子。”   哪怕生活在人人追求儿子的环境里,在对上沈娘子月子里也被调养得红润光泽的脸的那刻,举人娘子也不可避免的羡慕起来,头一次有种女儿也不比儿子差多少的感觉。   可惜她没这个福气,只能看着别人家乖巧伶俐的儿女过干瘾。   举人娘子欣赏沈丽姝的体贴孝顺,林老太太眼中则是全然的喜爱。   都说女大十八变,几个月不见,姝娘这孩子出落得越发灵巧动人。老人家年纪越大,就越喜欢玲珑剔透的小辈,她的大孙子算一个,沈文殊沈进殊俩兄弟也算,但哥俩加起来都不如他们的姐姐聪明讨喜。   看到她如今打扮精致、亭亭玉立的模样,老太太就忍不住心生欢喜,拉着小姑娘到跟前,摩挲着她鬓角的碎发,细细从头欣赏到脚,嘴里不住赞美。   打量完神秘笑道,“对了,奶奶有东西送给姝娘。”   说着松开沈丽姝,从怀中取出一样用帕子裹着的东西,慢悠悠打开,竟是一对精巧至极的翠鸟掐丝金耳环,翠鸟的造型精巧又别致,让自诩见过了世面的沈丽姝都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   林老太太有些得意的介绍道,“耳环是银鎏金的,因其做工十分精细,用纯金只怕造价十分高昂,这才采用了银鎏金,还有这掐丝工艺,也都是南边正时兴的,咱们京里也不多见呢,我瞧着样子活泼生动,正好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就给你带来了。”   沈丽姝是没在市面上见过这种造型的首饰,但眼力见还是有的,翠鸟耳坠也就她一节小拇指长,造型十分迷你轻便,用料节省,但在科技不发达的年代,越是精致小巧的东西搞不好越难得,就像这对耳环的做工,匠人手艺未必就扎实的黄金便宜,遂连连点头,“是呢,这对耳环太精巧难得了,爹娘不让我随便收如此贵重的礼物,林奶奶您还是收回去吧,送给家中小辈也是好的。”   婆婆对于沈家小娘子的喜爱和看重,举人娘子也是惊讶的,以往的她可能还要嘀咕,婆婆娘家小辈不在身边,她娘家侄女外甥女可不少,也有正在议亲的大姑娘,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般精巧体面、可以撑面子的首饰,怎么说也轮不到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娘子。   不过这会儿,举人娘子却是自发帮着婆母说好话,“姝娘,这耳环外头瞧着稀罕,在你林奶奶这却没花一文钱,你林奶奶的娘家侄子在江南做这生意,逢年过节都少不了这类精巧玩意儿,林奶奶就稀罕你,把最好的留给你,姝娘也别辜负了这份心意。再说家里的小辈是不少,却是没人比你更适合这对耳环的,你戴着,我们瞧着也欢喜。”   林老太太深以为然:“是喽,家里那些个小娘子,捆一块加起来都不如姝娘一个灵秀,留给她们,没得糟蹋了好东西。”   举人娘子顿时有点心塞,却也只能摸着良心点头,“就是这个理儿。长者赐不可辞,姝娘快别客气了,正好你耳朵上没戴东西,让伯母帮你戴上。”   老太太人老心不老,坚持道,“我来,我来。”   万万没想到,弟弟的满月宴她也有收获,或成最大赢家!   沈丽姝不再推拒,很配合的把耳朵凑过去,让老太太亲自将耳环穿进她的耳洞。   林老太太年纪大了,动作颤颤巍巍,但在场几人都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并热烈附和老人家对小娘子的夸奖。   举人娘子笑容满面,“还是娘的眼光最好,这对耳环只有姝娘戴得出不一样的感觉。”   林老太太得到了儿媳妇的认同仍嫌不足,又去问一旁长身玉立的大孙子,“辰松觉得呢,姝娘妹妹这样是不是更显俏丽?”   林辰松顺着声音看了沈丽姝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无奈点头迎合:“祖母所言极是。”   他不想加入这个话题的,身为男子,对小娘子评头论足有失君子风度。但祖母年纪大了,这一年多许是有两个小师弟围着撒娇打闹的缘故,成日含饴弄孙,家中再不复以往的清冷,祖母和母亲的性情也越来越温和了,尤其是祖母,近来常有老小孩的顽皮之态,便是父亲在这里也要顺着她老人家,他当孙子更不可能拆台,只能在心中对冒犯的姝娘表示歉意了。   殊不知当事人沈丽姝丝毫不介意,她已经被夸得飘飘然了,笑容灿烂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自豪。   林老太太也对儿孙的捧场表示满意,转头又看到小姑娘讨喜的笑容,神情也越发温和慈祥起来,笑眯眯道:“你也别总是忙这忙那,还是小娘子呢,养家糊口让你爹娘去操心,你们小孩子快乐就好。往后有空常去家里玩,陪奶奶打打牌。”   沈丽姝得了漂亮首饰,嘴巴也更甜了,笑眯眯挽着老太太的手,“好呀,我有空就回去看您,改明儿林大哥中了秀才,就怕围绕在奶奶身边的小娘子小郎君太多,顾不上我了。”   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姝娘长了这样一张小甜嘴,奶奶见了你欢喜还来不及,哪能顾得上别人?”   沈丽姝收到的这对银鎏金耳环虽然精巧难得,但到底只是一样首饰而已,跟她弟那堆满一桌子的满月贺礼比起来还是弱势很多。   毕竟亲朋好友家的日子都红红火火,给她家送贺礼再不是象征意义,而是里子面子都要好看,各种好料子好做工的虎头鞋帽不必多说,沈爷爷徐姥爷和齐孔目家更送了银锁银镯子,沉甸甸的,跟直接包大红包也没差了;秦叔叔投资她以后赚得盆满钵满,这次更是出手阔绰,大手笔送来一尊玉麒麟,不是多好的玉,可份量也是不轻的,兼之做工精湛、寓意极好,价值比银锁银镯子还高些。   小老弟赶上了好时候,这个满月宴过完他就一夜暴富,身家比他两哥哥加起来还厚些,当然比不过小富婆沈丽姝,但至少沈丽姝今天的收获在小弟弟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这也算是沈四弟的高光时刻,撑起来他身为小主角的排面。   唯一的问题是沈四弟的排面仅维持到天黑。   傍晚时分,牢牢占据着沈丽姝榜一和榜二位置的两位大佬联袂而来。   此时亲朋好友都已经吃饱喝足各回各家,院子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也收拾得差不多。   舅母她们这回没留下来帮忙收拾,倒不是不愿意,而是没必要。   自从搬了新家,随着住宅面积的扩大,陈婶和李婶的工作量也立刻翻了两倍不止,在沈徐氏临盆前,俩阿姨有贞娘的协助,倒也勉强能支应,但随着沈丽姝她娘的顺利分娩,家里瞬间多了两个需要二十四小时照料的精细人,陈婶和李婶不吃不喝也忙不过来,于是又请马娘子帮忙找了两个,一个是年纪大些的王婆子,负责做些洗衣洒扫的粗活,另一个刘婶年纪则跟陈婶她们相当,沈丽姝看好她以后接李婶的班,李婶给她娘和三弟当家庭教师干得挺不错,又多了个小弟,不如以后就让她专心干这个。   一家集齐了四个阿姨,还都是手脚麻利热爱工作的,照料他们一家几口包括两个店员工的饮食起居绝对绰绰有余了,沈丽姝他们都觉得这下安稳了,近期不用再考虑招人的问题。   除非她娘转头又怀上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前两天她爹加了个班,顺手带回来一对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父子。   父子俩姓朱,据说是在老家遭了难,变卖了仅剩的家产跟着同乡进京讨生活的路上,又被同乡偷走了盘缠,因此穷困潦倒、浑身狼狈形如乞丐来到京城,可也找不到好的营生,最后朱父凭借一把子力气,卖身给一户人家当了车夫,他儿子也跟着成了那家的小厮。   起初日子倒也安稳,衣食住行都有主家承包,父子俩的月钱都能攒下来。   只是这年头的车夫就像司机,也属于危险职业,某次不小心惊了马,朱父拼了一条腿保护车内的小主子,也只是免除了死罪,害小主人受惊生了病,被主家罚了二十大板,那时朱父腿伤在身、高烧不退,管家担心他捱不过这顿,便开恩让他儿子顶替,哪知这一顿板子下来,父子俩一块病倒了。   身为犯了错的下人,生病自然是没资格请大夫的,用积蓄托人熬了几副药也不见好。   父子俩上不了工,又要吃喝拉撒,时间一长主家也担心沾染上晦气,想重新发卖吧,这病怏怏的模样还得搭上医药费,人牙子也不肯收,主家最后只能自认倒霉,把父子俩扫地出门了。   沈家旺回家路上刚好遇到这对走投无路、准备跳河自尽的父子,看着挺不忍心的,就把人领回家了。   他还是坚持和闺女一样的处事原则,闷声发大财,只是他闺女本事太大,小小年纪就打下了这样一份家业,有眼睛的都瞧得见,沈爹再装低调也无济于事,只能悄悄调整策略,尽量多做好事积阴德,人傻钱多总比为富不仁的名声好,所以这阵子沈爹碰到落难之人,甭管认识不认识,总会在小范围内施以援手。   对于朱家父子,他也是想随手给二两银子,让他们去把病看好,顺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手有脚的,只要恢复了健康,总能找到活路。   奈何朱父爱子心切,宁愿自己投河自尽也要让沈爹收下他儿子。   他儿子朱大明说是虚岁十二了,可瘦小又懦弱,看起来也就十岁模样,还不如自家大儿子健壮,沈家旺也是当爹的人,最近又得了个小儿子,正父爱爆棚着,一时头脑发热,就把父子俩都领回家了。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看到同龄人的惨状,难免也动了恻隐之心,都劝沈家旺夫妻留下这对父子,朱大明身子好了可以跟贞娘一样去店里帮忙,他爹那条腿因为错过了治疗时机,彻底瘸了,病好了也不可能找到好工作,不如留在家里当个看门大爷,明年沈君殊上学,朱父也能帮忙接受小朋友。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朱家父子重新找到容身之所,身体恢复速度堪称一日千里,虽然还是病怏怏的模样,但架不住他们工作激情饱满,尤其是今天家里办酒席,父子俩不敢去院子里添晦气,一门心思守在厨房帮陈婶她们烧火劈材洗菜,赶都赶不走。   多达七人的团队足够将这场满月宴办得尽善尽美,这就让散席后还想留下来帮忙收拾的徐家两位舅母看了半天,愣是找不到能发挥的空间,最后只能遗憾的跟大部队一起回家了。   失去了用武之地的人显然不止徐家舅母,沈丽姝他们自己也插不上手,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就着夕阳余晖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小朋友们在地上嬉戏打闹,一家人难得这么整整齐齐,热闹又惬意,屋里的沈徐氏都坐不住,包着厚厚的头巾出来凑热闹了。   榜一榜二两位大佬的到来,打破了小院的惬意,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沈家人反应还算镇定,沈徐氏用还在坐月子的借口麻溜把小儿子抱回产房,沈家旺也熟稔又不失热情的去门外招呼侍卫兄弟们,把地方腾出来让沈丽姝他们尽情发挥。   沈丽姝更是已经做好了带着弟弟们陪大佬玩捉迷藏的准备。   他们给的太多了,别说区区捉迷藏了,大佬们就算想玩老鹰捉小鸡也得义不容辞啊,让她当鸡妈妈都可以。   只不过奶团子这次又提出了特殊要求,顶着越来越有尊贵气度的小脸笑得甜蜜:“姝阿姊,听说你们家又有弟弟了,我还没有跟这么小的孩子一起玩过,可以让我看看吗?”   沈丽姝:好的,这就安排小老弟出来营业。 第147章   沈爹升职加薪。   后来, 时光好像开启了加速器。   一眨眼,沈丽姝最小的弟弟也能满地跑了,烧烤店和酒楼的生意依然红红火火,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则是飞速成长, 几乎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开分店的计划终于提上日程。   于是小郎君二店三店四店陆续开业。   这期间, 沈丽姝还突发奇想搞了个烧烤火锅城, 把这道原名“拨霞供”、只在文人墨客和高门大户之间小范围流传的经典美食,安利给了汴京城的广大百姓。   正宗的拨霞供只是兔肉火锅,但到了沈丽姝的烧烤火锅城, 自然百无禁忌, 蔬菜丸子鸡鸭鱼肉, 只要顾客想吃, 通通都可以下火锅里涮, 食物从热气腾腾的汤底中捞出, 沾上店里的秘制蘸料, 趁热送入口中, 鲜美又霸道的味道盈满整个口腔, 滋味瞬间征服了每一位慕名而来的食客。   烧烤火锅城也因此名声大噪,在汴京以及周边地区引起的轰动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当年第一家烧烤店开业。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久违的再次体验了数钱数到手抽筋。   原本随着小伙伴们的独当一面, 沈丽姝已经渐渐退出一线,准备享受当幕后大佬的感觉。   毕竟多开了好几家店,她作为最大的股东想要全部负责到底, 除非把自己切成五六瓣。   不会带团队, 你就只能干到死!   还好沈丽姝是条有计划的闲鱼, 早早的开始布局, 又是洗脑又是诱哄逼迫的,让小伙伴们从海绵里挤时间出来学习扫盲。   扫盲班结束后小伙伴们也没能闲着,随着事业的逐渐壮大,不差钱的沈丽姝又斥巨资挖来了几位资深酒楼掌柜和账房先生,拿干股分红激励他们手把手教团队成员学习如何经营管理。   都给她往死里学,她这里不缺上升机会。   这不,学习能力强的,后来陆续成为小郎君二店三店四店的店长经理,大表哥徐虎更是从总店经理升职成了副总经理——分店开起来来后,沈丽姝就迫不及待任命自己当总经理,升级成沈总,只是她这个沈总摊子太大,还要分出一多半的心思关心酒楼那边,因此徐虎这个副总,其实跟老总没啥区别。   沈丽姝既然是大老板,她搞的MBA课程当然也没落下天上人间酒楼的员工,只是徐大舅一心只扑在灶台上,也实在抽不时间来培训,就只有张彬和宋向民两位表哥一课不落的跟下来了。   他们同样学的很认真,可由于大厨不够等客观条件的限制,天上人间总共也只拥有两家门店。   酒楼和烧烤店的路线本就不一样。开酒楼贵精不贵多,汴京遍地有钱人,单单是酒水和服务费就足以令人咋舌,其他方面的利润更是烧烤店远不能比的。   当然这里是汴京,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之地,汴京的有钱人平日里什么花活没见过,想要他们进来尝鲜容易,长久的留住顾客,除了最重要的饭菜口味,也不能没有专属特色。   这年头,各大酒楼都少不了安排说书唱曲的节目给贵客助兴,沈丽姝倒是也想海选一场,挑一群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来店里当门面,哪怕什么都不做,看着也赏心悦目、秀色可餐啊!   可她这个年纪和性别,搞这种特色就太出格,沈丽姝最终忍痛放弃,只是低调的操刀写了几个故事梗概,找“枪手”扩写成完整版小说,再让说书人每天绘声绘色的讲上几段。   沈丽姝上辈子书荒时也混过男频,抓住了无cp大男主爽文的精髓,剧情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专注爽就行了,主角升官发财浪得飞起,反正又不考虑卖书,说书而已,要什么逻辑,剧情怎么爽怎么来。   在才子佳人情节为话本主流的当下,沈丽姝让人写的书堪称一股清流,又土又上头,很快风靡一时,甚至出现了提前排队抢位置听书的盛况。   当然普通客人要提前排队定座,有身份有背景的VIP甚至可以要求说书人□□。   好在跟酒楼合作的说书先生是齐孔目帮忙找的,知根知底,也是汴京本地人,有家有业子女都在这里,没有因为一时走红就翻脸单飞,毕竟他才讲了一本而已,沈丽姝手里还捏着许多大IP呢!   好酒好菜还有独树一帜的说书故事,才让天上人间真正站稳了脚跟,具体表现在越来越多的外地富商文人进京办事会友,除了去老字号张家酒楼几地,也会主动提出来天上人间看看。   当然他们家眼下还远不能跟这些百年老店相提并论,不过随着名气和口碑的慢慢积累,有朝一日,沈丽姝当初许下的拳打张家酒楼、脚踢丰乐楼的豪言壮志,说不定真的能实现。   做人还是要有梦想的嘛。   这两家门店,也足够让沈丽姝和投资人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原本在翰林院待得好好的、顺便和她练手赚钱赚到手抽筋的秦郁松,突然就要外放了。   据他私下透露,近年来他们翰林院中寻求外放的不只一个,还有几位是负责给小皇子讲课的先生——当今一直无子,如今养在膝下的小皇子们,皆是宗室近支中挑选入宫、从小培养的宗室子,比如某小团子。   沈丽姝从秦叔叔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中,仿佛闻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不敢多问也不想多问,只乖巧贴心的让秦叔叔安心赴任,每年的分红和账本,她会想办法托人一文不少的送到他手中。   当然善良的秦叔叔没有让她兴师动众,表示他的独子祈哥儿她三弟还大些,也早已开蒙进学,此次便被留在了本家,由秦老爷子亲自教养,他只带妻子和一干家丁随从赴任。   酒楼分红直接交给祈哥儿就行,他身边有衷心可靠的老仆代理庶务,遇到事情也可叫祈哥儿去找他祖父秦大人商议。   这样一来,秦叔叔外放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沈丽姝表示很棒棒。   而且秦郁松出发赴任前,不但安顿家小,还抽空关照了沈丽姝这个便宜大侄女的弟弟。   这些年随着生意上的合作,他们来往越发密切,尤其是沈丽姝买了豪宅后,给自己安排了光线绝佳的书房、布置得文雅又舒适,家里还有专门的会客厅花厅,再不似从前那样处处不便,秦郁松登门做客的次数也一年年增多。   他人本就格外的好为人师,到沈家除了亲自指导沈丽姝的琴棋书画,偶尔也会考校跟他儿子差不多大、又时常赖在阿姊书房里的沈三弟同学,一来二去也有几分香火情,于是这次外放,照拂不到便宜大侄女身上的秦叔叔,便把注意力转移到沈三弟身上,特意在赴任前给他找了个先生。   沈三弟的这位老师同样姓秦,是秦郁松第一年参加会试的同年,当时两人年岁相当,又双双落榜,一时间惺惺相惜,这些年常有书信来往。   只不过秦郁松运气好,又有家人朋友的开导和鼓励,很快便重振旗鼓,终于二战成功。   而这位秦举人却要命运多舛,他原是寒门子弟,母亲早亡,落榜之后的几年又接连丧妻丧父,期间更因为守孝错过了整整两届会试。   因为种种原因,秦郁松把这位好友介绍给了沈三弟当先生,顺便还接收了秦老师那双随他一同进京的儿女。   不得不说,沈三弟拜秦举人这位老师的费用,比他大哥二哥加起来还高几倍呢,这里没有说林举人不够逼格的意思。   事实证明林举人还是很牛逼的,如果说以前只是人云亦云听说他有进士之才,却没有什么确切事例的话,那去年他的独子林辰松,以优异成绩考中那届最年轻的秀才一事,完全证明了林举人的教学水平。   教出一个最年轻的秀才儿子,让林举人在汴京城也有了些名气,沈大弟沈二弟早早跟着这样一位老师算是见了大漏。   关键是老师名气见涨,他俩的学费也没有增加半文钱,甚至在老沈家一大家子也买了房子、举家搬进城生活之后,兄弟俩彻底在林家定居了,吃喝拉撒都跟着老师他们,林举人他们还不肯收生活费,那点学费估计全吃到俩人肚子里了。   兄弟俩这学上的,四舍五入简直不要钱。   沈家旺夫妻当然不会占这种便宜,只要有心,人情还是能想办法还回去,比如逢年过节给林举人父子送文房四宝,为举人娘子和老太太挑选些京中流行的布帛首饰等。   只是这属于人情往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而沈三弟的老师秦举人,将来是很有希望成为进士老爷甚至是为一方父母官的,托了秦叔叔的关系才能请来这样一尊佛,待遇必须加满,沈家旺夫妻商量过后,诚意满满的给定下了年俸二十两、同时为父子三人包吃包住的待遇——数目是夫妻俩定下来的,最后掏钱的也是他俩。   倒不是沈丽姝小气的不愿意给三弟掏学费,毕竟以她如今身家,再养二十个弟弟也不慌。   只是沈丽姝不差钱,爹娘也同样不差钱。说起来她当年创业的初衷,不过单纯觉得家里弟弟太多,老爹工资可能承担不起,她赚点钱改善生活条件顺便帮忙养弟弟而已。   后来大弟二弟读书考科举的路子也是她定下来的,还信誓旦旦会资助他们成材。   事实上,沈丽姝也就为弟弟们掏过第一年学费,后来父母手头宽裕,就再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   不仅如此,她包圆家里生活费和阿姨们工钱的时间也不是很多,有能力后,沈徐氏他们抢着把这部分责任接过去了。   诚然,沈家旺夫妻的第一桶金也是跟着她赚,外人看来不过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沈丽姝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   当初创业时,老爹和娘亲也曾点灯熬油陪他们奋斗,作为亲兄弟明算账的好闺女,他们干多少活、流多少汗,她就给多少工钱。   毕竟她自己赚的也是血汗钱,可不会在这种地方瞎大方。   总之,沈丽姝认为她给父母开的每一分工资都是他们应的,而不是因为亲子关系故意开后门照应他们,包括后来开店给爹娘的那部分干股也是。   这些年,老爹和齐孔目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兢兢业业给他们做好公关工作,从来不用他们操心生产经营之外的事情,沈丽姝和每一个深入了解过这一行的小伙伴都知道,这笔钱给得有多么划算!   而即便有了烧烤店这个摇钱树定期打钱,她爹也没有从此躺平,还在积极寻找各种赚钱门路,林家大舅的肉铺生意就是第一个尝试,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林大舅做生意讲究口碑,他的摊子上从来只卖新鲜猪肉,不新鲜的宁愿带回家,也不肯折价卖给客人,兼之他待客热情又大方,时间一长自然而然积累了不少老顾客,生意越做越红火,每年给她爹娘分红都有好几十两。   手头的余钱越多,爹娘也越愿意继续投资,于是这些年结交的人脉派上了用场,当然最大的一条人脉还得是齐孔目,齐家财大气粗,又是老本地人,沈家旺只要说一声,对方手头有看好的投资项目便带他玩了。   当然老弟没有齐孔目的底气,每次投资的数目不是很多,因此只是赚点小钱而已。   好处是有老大带着玩,不用担心投出去的钱最后血本无归。   说到底,这年头还是讲究熟人好办事,真正值得信赖的还得是自己人,比如林大舅。   所以老爹也不能全指望齐孔目带,还得自己从身边挖掘好项目。   只是让沈丽姝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爹之后挖掘出的最大项目居然来自堂姐青娘。   青娘在烧烤店干得一直挺好,工资待遇和发展前景远超她在镇上那会儿,而且城里生活繁华,在店里每天能见到形形色色的客人,可有意思了,青娘干进城那会儿可是被迷花了眼!   只是她到底起步比较晚,沈丽姝再看好她,她自己也有能力,跟原先那些工作经验丰富同时也在不断学习成长的小伙伴比起来,仍有不小的差距,这让刚加入团队的青娘有些无所适从。   可能是没有亲兄弟的关系,加上父母性格都过于软弱可期,于是养成了青娘要强的性子。她在镇上待得很开心,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因为能赚到钱,自己又是团队中的灵魂人物,姐妹们处处都听她指挥,青娘很享受那时的日子。   青娘在新团队中待得没什么存在感,她也努力表现了,发现自己难以超越最优秀的那几位小伙伴,聪明的小姐姐便想到了换个赛道。   她不比那些一点点将烧烤摊做大做强、发展成如今规模的堂哥表哥们,没有那一份特殊的情怀在。对青娘来说,烧烤店是个赚钱的摇钱树,但汴京城这么大,能赚钱的树实在太大,她怎么就不能换一棵小树?   可惜这个想法一直被她爹压着。   沈四伯是老实人,却也是那种最固执最难搞的老实人,他觉得自己一家的好日子都是侄女姝娘带来的,他们无以为报,只能尽量做好姝娘安排的每一件事,不给她添麻烦了。   姝娘让青娘来店里干活,就是用得上她,她现在说不干就不干,能不给姝娘添麻烦吗?   沈四伯坚决不答应,没有任何商量的空间。   他这个老实人认定的道理,像青娘这样能说会道的都毫无办法,她想大概也只有堂妹姝娘能说服她爹。   可是连爹这一关都过不去,青娘也担心是自己不识好歹了,不敢去找堂妹说情,就这么安安分分在店里干了两年。   直到开第三家分店的时候,管人事的徐力看她各方面能力不错,有意培养她当下一家的副店长,提前找人谈话,觉得自己心思不在这上面的青娘才犹犹豫豫说出心底想法。   徐力还是比沈四伯和青娘更了解沈丽姝,甚至不需要提前请示沈总,当场表示青娘的想法不错,想干就去干,店里人手问题不必担心,毕竟都开了这么多店,人手自然是提前准备好了,老家那些表兄弟现在基本都薅来打工了,倒也不缺青娘一个。   他还兴致勃勃表示青娘如果手头资金不够,可以来找他拉投资。   徐力这么说,是因为知道先前老沈家买房时,沈四伯和青娘也出了一大笔钱,他们毕竟还没正式分家,沈四伯他们也更乐意一大家子住,老沈家搬进城的时候他们也乐呵呵搬回去了。   当然先前买的房子也没卖,那已经在青娘名下了,青娘不想卖,便让牙行帮忙找了租客。   跟买房的大手笔比起来,每月这点租金都可以忽略不计,想也知道青娘手中必然拮据,至少是不够她在城内搞小生意的。   可惜徐力看好青娘的项目,她对自己更有信心,既然能赚钱,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感谢过徐家表哥,转头就去找叔叔婶婶,并成功说服了叔叔沈家旺,拿到一笔启动资金,雷厉风行的赶在夏天到来之前把冷饮小店开起来。   汴京人们有多爱饮子瓜果,再没比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体会更深的了,因此还没到秋天,青娘的小店就收回了成本,降温后果断改卖热饮和糕点小吃,生意持续红火,到年底给她爹的分红,已经超过肉铺一年的分红了。   把沈丽姝和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他们大多是对青娘的行动力和成果表示震惊,对她出去单干这件事本身并无意见。   这毕竟是个人的选择,而且就跟徐力的想法一样,以前她巴不得把周围稍微有点潜力的小伙伴,都扒拉到自己团队培养,是因为创业当初吃够了人手不够人才更是没有的亏,只能自己顶上,小身板吃够了打童工的苦,当然要吸取经验教训。   不过这么些年下来,小伙伴们在她的大棒加大枣的训练下,就是头猪都该开窍了,更何况是一群年纪小、学习能力和可塑造性都不错的少年人?   他们的区别只不过是开窍早晚而已。   如今绝大多数小伙伴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不说立刻胜任店长副店长,至少领班组长收银之类的人手不缺的,这就已经很可以了,青娘出去单干也影响不到他们开分店的计划,当然是随他开心。   至于跳槽出去的青娘选择由他们烧烤店带火的奶茶等一系列产品做主打,沈丽姝也很无所谓。现在满汴京做餐饮的商家,有几个不模仿他们卖奶茶的?还不如让青娘把钱赚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至少人还带上了她爹娘一块赚钱。   沈丽姝甚至不介意青娘打着“小郎君”同款奶茶的旗号宣传,毕竟她刚开店没啥人脉资源,需要用到的冰和牛奶都是直接从烧烤店“进货”,原材料都一样,吹同款没毛病。   后来看青娘干得有声有色,她还给了几个甜点配方,都是她想吃又太麻烦,烧烤店做不了的,刚好让青娘鼓捣出来,顺便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有了独家产品,青娘的小店立刻更上一层楼,也因此在短短数月时间,业绩赶超林大舅经营几年的肉铺。   总之还是那句话,沈丽姝看好堂姐的潜力,她未来的成就不会止步于一两家,老爹一早给她投资,完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青娘毕竟是才十几岁的真少女,而不是她这种伪萝莉,成长是需要时间的,她爹娘的投资远没有到真正收获的时候。   眼下的这些分红,只能算是添了一门进项。   沈丽姝知道,爹娘如今的收入与日俱增,可是家里的各项开支也跟着水涨船高,能给新来的秦老师定下二十两年俸,大概是夫妻俩看在往后而咬牙决定的。   家里养了三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让他们明白了这里头的道道,对讲究的人来说拜师礼尤为要紧,何况秦举人自身的前途和秦叔叔的面子都要照顾在内,马虎不得,因此这二十两束脩,需要跟将来给老师三节两寿的节礼红包挂钩,写作二十两,翻个倍恐怕刚刚好。   这还没算秦举人一家三口的吃穿用度。   以当下的物价,一年下来怕是要五六十两银子的。   可以想象爹娘内心多么的肉疼,毕竟夫妻俩还准备攒钱买房子呢!   老爹说了,他们可以跟着闺女住大宅子,弟弟们也能一起生活,但往后大弟二弟他们长大成家,总不能也带着妻儿都住阿姊的宅子,更何况她弟弟这么多,怕是也挤不下,所以还是要趁现在干得动,多赚点钱给儿子们卖婚房。   沈丽姝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她可以帮忙养弟弟妹妹,可不能帮他们养老婆孩子,爹娘提前准备起来也不错。   总之坚持一个原则,弟弟们啃老没关系,只要不啃姐就成。   爹娘如今总算是体会到她当初的烦恼了,生这么多儿子,赚多少钱都不够花呢。   再说回秦举人的待遇,也是因为沈家旺夫妻俩老觉得手头拮据,才会把包吃包住这种条件拿出来,希望对方能感受到他们家的诚意。   京城居大不易,在老房子生活多年的他们是深有体会的——搬进有水井有院子、甚至还能躺在院里晒太阳的宅子之后,大家才意识到生活可以有多么美好。   而秦举人即便舍得把一半的俸禄拿去租房子,恐怕也只能找他们家当年那种屋子,他还带着一双年幼的儿女,总要安顿在近处方便照应,可不敢住到外城去。   索性自家还能挪出两间空屋子让秦举人安置,往后吃住也和他们一大家子,自家省下一些银钱,秦举人也免去洗衣做饭等杂事的困扰,可以安心教学并为他自己往后的会试做准备,也算是双赢了。   秦举人果然感受到了沈家人的诚意。他也曾赶考进京,知道这边的行情,亲自看过沈家的宅子后,便带着一双儿女住进来了。   他为人也确实如秦叔叔说的那般,品格高尚,此后便踏踏实实带着儿子和新收的学生做学问,对于二人不偏不倚、倾囊相授。   而大名为沈君殊的沈三弟同学,也很快和他的师弟秦与泽玩到一块,难得来一个同龄还不用自己喊哥、反而要规规矩矩喊自己师兄的小伙伴,小家伙可得意了,很是积极的尽着地主之谊,在不用念书的时候带小师弟走遍大街小巷,使其渐渐淡忘了过去,顺利融入这个繁华热闹的汴京城。   至于女儿锦娘,秦举人则是在考察过沈家人品家风的一个月后,才郑重将其托付给沈徐氏教养。   锦娘比弟弟大点,但也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娘子,正是需要女性长辈细心教导的时候,沈徐氏无疑是最合适的对象。观她照顾丈夫孩子、操持家务十分贤良淑德,身边刚好还有个兼任女管家的李娘子,据闻以前教过沈徐氏母子读书认字,如今闲暇时也可请其教小女认字看账本。   秦举人是那种传统的读书人,虽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板思想,但对女儿的学问也不甚看重,更希望她能学习料理家务、迎来送往,才学嘛,能认的字、看得懂账本就差不多了,因此沈徐氏和李娘子二人的本事,教导锦娘刚刚好。   沈徐氏大感荣幸接下了秦举人的嘱托,她本人也很喜欢锦娘这个文静乖巧的小娘子,此后出门做客也带着,在家绣花也带着,在教养闺女方面没用武之地的遗憾,刚好被小锦娘填满了。   如此一来二去,秦家父女三人在沈家也就住得越发安稳自在了。   有了秦举人这位“家庭教师”,大弟二弟放假回家休息也没有那么轻松了,秦老师总是热心肠的帮他们考校功课,一来二去也跟林举人相熟起来。   两人都算出身寒门、耕读传家,比起官宦子弟的秦郁松,也更有共同语言,兼之林举人也认为秦举人学问在自己之上,在其独子林辰松准备考举人的关键时刻,免不了请秦举人多多指点。   为了方便听秦老师补课,林公子还在沈丽姝家小住过两月,总算让沈家旺和沈徐氏逮着机会还人情了。   不过那是后话了。   秦举人一家在沈家住得自在,外放的秦叔叔也总算安顿得差不得,差人送回京的信和土仪少不得有他们家两份,两边算是恢复了联系,来往信件不断,一时间气氛更是热烈融洽。   +   而随着秦叔叔的外放,齐叔叔也迎来了他哥高升的好消息。   这回齐大人目标更远大,换了个较偏远贫穷的州府准备好好做政绩,同时还不忘托关系给幼弟谋到个主簿的好差事。   主簿虽然也是微末小官,但跟孔目押司之流有本质区别,那就是主簿是官,在它之下都是小吏。   官吏之间是如何的天差地别,沈丽姝这些家属的感受再深刻不过了。   京城六部的主簿已经是不入流,在州府县衙里头就更是无足轻重,却也因此有了可操作性,县令县丞这些官职需朝廷任命,举人以下根本没有争取的机会,但主簿可以,只要疏通了关系,顶着个读书人的名头,哪怕身上全无功名照样可以胜任,并且手续合理合法。   这里头的潜规则中央未必不知,但没人在意,因为主簿名义上也是官,有了晋升渠道,但人人都知道,想要在这个位置往上爬,重新捡起书本参加科举搞不好还快些。   主簿这个官基本上就是干到退休的,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这也是齐孔目直到他哥升职加薪才有机会的原因。   其实以他家的财力,想运作这个身份并不难,可齐家在汴京城待得好好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大可不必为了个身份跑偏远州县去。   而这一次,齐大人给他找了个汴京周边的县城,那里算不得多么富裕,可是离家近啊,骑快马一天内便能来回,也不耽误齐叔叔隔三差五回家打理产业、孝敬老母。   这种一举多得的好岗位,当然不止齐家盯上,京城有点钱财的人家都想要,齐大人也是谋划了近三年才落实,齐叔叔于是欢欢喜喜的走马上任了。   而留下来的职位空缺,齐家完全可以用做人情或直接变现的,可齐叔叔却看在两家的交情上,直接举荐沈家旺接任了。   沈爹也就猝不及防跟着升职加薪了,成了新鲜出炉的沈孔目。   不过沈丽姝他们都知道,这一回,老爹真正触碰到他的职业天花板了,距离下次升职遥遥无期。   毕竟他不能像齐叔叔那样拼哥,不知道若干年后能不能指望上好大儿。 第148章   姝娘成年啦。   在沈爹成为沈孔目的第三年, 沈丽姝终于满十六了,在这里算成年,家里给她办了个盛大的及笄礼。   及笄礼这天沈家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相熟的亲戚朋友都来了, 在陈留县上班的齐叔叔也特意请了假回来给她过生日;   调任到广东一带任职的秦叔叔实在回不来,却也提前数月送来了成年礼物, 是一支造型巧夺天工的金步摇。   女子成年意味着可以穿漂亮的衣裙、梳好看的发髻、戴各种各样精美的首饰。热衷于打扮闺女的沈徐氏早就准备起来了, 不记得具体从哪天起,他们姝娘的屋里堆满了各色时兴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她是个看到好料子便忍不住手痒的, 虽然隔三差五总有琳琅满目的布帛送来, 数量款式还不少, 可也架不住她手巧加上太有空闲, 每个月都能给闺女做两三身新衣裳。   不过自家到底是穷过来的, 哪怕这些好料子不花钱, 沈徐氏不肯浪费, 知道照自己做新衣裳的速度, 再多三个闺女也穿不过来, 所以她提前把姝娘往后要穿的衣裳也给做了。   这些年,沈徐氏看着他们姝娘风风火火的赚钱搞事业,好容易把团队带出来, 自己稍微有了些闲暇,可她宁愿看书弹琴、吟诗作画,也不肯动一动针线, 沈徐氏到底是接受现实了, 姝娘不爱碰针线就不碰吧, 索性她自己也养得起丫鬟绣娘, 何况还有她这个娘亲帮衬。   于是沈徐氏便趁着自己年轻干得动,多多的给她做衣裳。   而这里头做得最多的,便是及笄以后碧玉年华的少女该穿的衣裳。   毕竟及笄以后就要开始相看起来了,可不得好好打扮。   最开始,沈徐氏是在丈夫的劝说下,接受了姝娘抛头露面可能找不到好人家的设定,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姝娘身边围绕着太多有出息的小伙子,沈徐氏很难不心动。   这是个喜欢表兄妹之间亲上加亲的年代,沈徐氏以前只把侄子外甥们当闺女的好帮手,但随着孩子们长大,也越来越有出息,她的心态渐渐不同起来,开始有了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尤其是自家的亲外甥徐力徐虎,以及几个姐姐家的孩子,生得或高大或俊秀,自己有本事赚钱养家,还那么听姝娘的话,招为女婿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过沈徐氏再护短,也得承认姝娘身边最优秀的,并不是自家这些孩子。   这几年,林举人家的公子为了方便向秦举人请教,常来他们家小住,跟姝娘也算是青梅竹马,林公子年轻有为,已在去年考中了举人,这才是沈徐氏心目中的乘龙快婿。   跟林公子差不多的还有秦大人的侄子秦沣,秦大人外放了,他和姝娘的生意还没断,虽说秦大人走前把一应事物交给了秦小公子身边的忠仆,可下人毕竟是下人,真遇到什么事,少不得由秦沣公子这位贴心的侄子代劳,他也惯常带着秦小公子来找姝娘玩,关系一直不错。   沈徐氏知道,单论才学资质,秦沣公子应该比林公子差些,不然去年两人一同参加乡试,也不会一个中举一个落榜。可秦家是官宦世家啊,秦沣公子祖父叔伯皆是进士出身的官老爷,有这份家学渊源,他本身也是肯读书上进的,只要能考中,往后做官了也只会一路亨通,他跟林公子,往后前程还说不定呢。   既然要说秦沣公子,那位出手不凡、一看就是天之骄子的“程公子”就更不能错过了。   家里这些用不完的料子珠花,就是程公子兄弟送来的。   沈徐氏如今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女子,知道里头很多东西都是花钱就能买的,心里早已猜测了无数遍这位公子家中何等富贵。   想来必定是坐拥金山银山,子孙后代吃穿不尽的程度。   要是沈丽姝知道她的猜测,肯定会让她娘大胆点。   金山银山算什么,“程公子”家里可是有王位要继承的。虽然只是位不掌兵不掌权的王爷,跟富贵闲人没啥区别,而且等“程公子”继承的时候,若没有加恩好像还要再降一级,就成国公了。   可人家那身份地位,也不是他们普通老百姓可以想象的。   是的,沈丽姝以前还只是跟老爹猜测金大腿“程公子”或许是一位宗室,但这个猜测在早前便得到了证实,事实上人家不仅是普通宗室,跟当今血缘还有些近,毕竟要是隔得远,那他们家早就降等成公侯之家,泯然于众多权贵之中了。   大概是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脚踏实地搞事业的表现,赢得了金主爸爸信任,近来在他们面前越来越懒得掩饰,甚至就差对沈丽姝明示身份了。   因此她才能知道他家的爵位。   不过只要没完全挑明,沈丽姝就还是愉快的把他当程公子,赵世子来头太大,这条金大腿他们小胳膊小腿怕是抱不住,也不敢继续抱下去。   于是真相又一次在沈丽姝和她爹那边打住。   大家对“程公子”态度依旧,尊敬中不失热情亲切。   沈徐氏便也只当程公子家世不错又有钱,心里琢磨着不管这三位公子中的谁看中了他们姝娘,托家人上门求娶,那自己这辈子也就无憾了!   她早就盼着闺女及笄这一天了,如此才能放开手脚好生打扮,将本就十分的容貌发挥到极致,适合碧玉少女穿的精美衣裙做了一身又一   只不过另一边,送首饰的就没有沈徐氏这般有成算了,都是些宫花珠串,漂亮是漂亮,稀罕也稀罕,但就是太小孩子品味,不那么适合及笄后需要向人展示风华的女孩佩戴。   而秦郁松千里迢迢送来的金步摇,就十分的合宜了。   秦叔叔有心,他夫人有品味,特意为便宜大侄女量身定制了人生中第一支步摇,步摇造型如一尾华美的雀羽,珍珠似不要钱般点缀在其间,而最引人瞩目的是中间那颗南珠,圆润饱满流光溢彩,尺寸竟比成年男子的大拇指还大!   别说沈丽姝了,他们全家和亲朋好友也没见过这么夸张的珍珠。   以当前的技术,淡水珍珠还能勉强实现人工养殖,海水珍珠就别想了,纯天然野生产品,甚至开采海水珍珠都只能用人力,让熟悉水性的采珠人带上工具下海,一颗一颗的开挖,效率十分之低,因此也决定了珍珠的地位,珍贵的珠子。   但凡圆润光滑些的淡水珍珠价格都居高不下,品相好的南珠市面上根本见不到,好东西都送进宫和达官贵人家中去了,而秦郁松送来的这一颗,大小和品相光泽无一不是上品,可以想象,若不是他刚好调任到那一带当父母官,近水楼台先得月,恐怕以秦家如今的权势,也很难搞到这样一颗的。   这一支金步摇不但对沈丽姝意义非凡,价值更是贵不可言。   就是太过贵重了,及笄礼上她反而不敢用这支来簪发,选择了林老太太送的一支玉簪,耳朵上则戴上了奶团子让人送来的珠串。   沈丽姝都十六了,奶团子曦哥儿自然也是快满十岁的小小少年,如今既不奶也不团了,但还是会在信件中甜甜的喊姝阿姊,沈丽姝对他的印象也免不了停留在从前。   也是他近些年出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今年更是一次都还没见过,先前还在信中说想来看姝阿姊的及笄礼,最好到底也没来,沈丽姝对小少年曦哥儿的印象,还不如他奶团子时期生动。   不过她还是那个原则,人到不到无所谓,礼物来了就行。   秦叔叔和曦哥儿的礼物她就很喜欢。   反而是亲自来现场观礼的“程公子”有点麻烦,因为全家就她跟他熟,作为主角的沈丽姝还要分出精力招待这位贵客。   好在大弟二弟也都趁热回来了。   兄弟俩跟着林举人多年,不但学四书五经,也学了些修身养性,如今林举人出门身后带一串弟子,见了都得夸一句他们有乃师风范。   由于在他们哥俩之后,林举人再没收新弟子,只专心带着现有的几位学生备战科举,独子林辰松已然是举人,他本就没什么好教的,而刚好少年英才的林公子乡试时被一位翰林院的考官看中,如今已被收作弟子;   林举人另外几个大些的学生也陆续下场,只是比起林公子的一帆风顺显得有些波折,好些的连战几回考中秀才,差些的至今还在向着秀才努力。   显而易见,接下来就是沈文殊兄弟俩下场试水了。   都是要备战科举的人,两人至少外表看起来有几分书生意气了。   沈文殊长得眉清目秀,人也的确越来越有清风朗月的气质,大概是跟随老师见客访友多了,待人接物比小时候强了不只一星半点,如今正跟在父亲身后迎来送往、寒暄客套,很有这个家长子的风范。   至于沈进殊嘛,只能说这小子的颜值跟演技完全成正比,他在家里颜值只输给大姐,装模作样的本事丝毫不差,外人看着是个精致温润的少年,未来前途无量,但只有最亲近的人知道,他本质还是当年那个撒泼打滚、古怪灵精的沈二弟。   这么多年,本性从来没变过!   也正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让他成了全家唯二能跟金大腿攀得上交情的。   他自觉跟曦哥儿还是好兄弟呢,虽然快两年没见到面,书信也没断过,还跟小时候一样要好。   曦哥儿的哥哥当然也是自己人啦。   于是当阿姊分身乏术,请他务必招待好贵客的时候,俊秀的少年眉眼弯弯,充满了自信,“阿姊安心,我会叫程家哥哥在咱们家也宾至如归的。”   然后脚步一转,径直走向远处那个端坐喝茶的身影。   这些年,身边的小伙伴都在成长,金主爸爸自然也不遑多让,如今他身姿劲瘦挺拔,五官越发深邃俊朗,明明还是青年模样,周身气场已然强到无人敢靠近的地步。   他坐在那里,周边几米都好像成了真空地带,仿佛被人划下了分割线,一边高谈阔论宾主尽欢,一边无人搭理噤若寒蝉,就很突兀。   直到扛起重任的沈进殊靠近,才打破这方格格不入的小天地,只见他落落大方的在旁边坐下,就寒暄起来,“程家哥哥好久没来玩了……”   沈二弟好样的!沈丽姝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沉浸式体验自己的成年礼了。   然后她就沉浸了一整天。   接下来都没怎么关注金主爸爸那边的情况。   不过沈丽姝感觉二弟应该招待得还不错,毕竟大佬都有心情与民同乐到最后,观了礼,也添了礼物,最后推杯换盏、吃饱喝足了,才跟大部队一起退场。   及笄礼完美落幕,全家人都不由松了口气,毫不夸张的说,这是老沈家第一次办这种大型宴会,别说弟弟们的满月礼周岁礼比不上,就连沈家旺和沈徐氏当年的婚礼,也没这么热闹的。   夫妻俩给长女安排的盛宴,也得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宾客多到偌大的院子险些都装不下。   动静这么大,不仅远方的亲戚朋友拖家带口进京,也彻底惊动了左邻右舍。   他们家如今住的这片地,左右邻居多少都有点来头,要么家里有人做官,要么是书香世家,做生意的也有,但人家也比他们有积累和底蕴,而沈家没权也没势的,在人家眼里顶多算暴发户,自然没必要多来往。   几年住下来,也就沈徐氏跟周围几家的大娘子有那么些点头之交的情谊。   这回的及笄礼才他们看到沈家的隐藏实力。   为一个女孩这样张灯结彩、广邀宾客的花费,一些同样不差钱的人家自认做不到这般铺张浪费;更别提这一日络绎不绝的宾客中不乏车马座驾,看那派头也不是一般人。   可见再是无甚底蕴的暴发户,人也有几门贵亲戚呢!   左邻右舍自觉重新认识了这位邻居,结交一下没坏处,于是这天过后,附近女眷们难得的登门做客了。   沈徐氏喜出望外,只觉得这些也都是为她家姝娘庆贺的,一边热情洋溢的接待客人,一边低调含蓄的炫耀着自家有女初长成。   本该大展身手的沈徐氏从这花团锦簇中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的——她家姝娘又双叒叕见不着人影了!   已经清闲好一阵的沈丽姝再次早出晚归,宛如刚创业时那般兢兢业业。   不,沈丽姝现在比刚创业那会儿更忙碌,她甚至大手笔的租了辆马车,见天儿往城外跑。   因为她终于攒够了卖地建庄子的钱,正满世界看地啦。 第149章   沈丽姝勉强承认外人给她的暴发户称号。   经过小伙伴们几年如一日的努力奋斗, 沈丽姝如今名下拥有六家烧烤店、两座大酒楼,不动产两套,另外还投资妇科陈大夫和她外甥女兼徒弟锦娘的月子生意。   遍地开花的事业线, 让她在短短数年内攒下了上万两家资。   直到这个时候, 沈丽姝才勉强认同外人给她的暴发户称号。   对沈丽姝来说,暴发户才不是什么贬义词。   她印象中的暴发户那都是富到流油的煤老板, 她家都没有矿, 怎么好意思叫暴发户?   不过她最近盘点了一番个人资产,发现刨除近三年的流动资金,自己竟然还有六七千两银子可供挥霍——这里头还没算她房间里那些绫罗绸缎和首饰, 毕竟金银珠宝布帛甚至是书本成衣, 通通都可以变现, 当铺什么都能估价。   曦哥儿和他哥这些年送的礼物, 怕是都够她再买几套房的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 自己攒下了如此惊人的财富。   沈丽姝震惊过后, 愉快的接受现实并琢磨起来, 当地主的伟大梦想可以提上日程了——这大概是种花家每一个人的终极目标, 实现财富自由, 买地建豪宅然后从此躺平。   繁华热闹的都市生活过久了,偶尔也要体验归园田居。   当然了,足足六七千两, 也足够让沈丽姝在汴京更好的位置、换一座比现在更宽敞豪华的宅子。   他们现在住着的四合院到底普通了些,二进三进的大宅子都还没体验过呢。   但有句话说得好,发财容易守财难, 汴京权贵云集, 总有那么几个红眼病的, 他家现在这套宅子已经够打眼了, 无权无势还想住首都二环豪宅?怕是这几年安稳日子过得太多了,想来点不一样的花火吧。   到那时别说家财了,人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虽说他们有个金主爸爸,可到底不是利益关系,真出了事也不能指望人家来捞。   这年头,苟住才是硬道理。   把这个字贯彻到底的沈丽姝,果断放弃了升级房产的打算,专心完成自己当地主婆的小目标。   她都打算好了,这笔钱买上百亩田地,再圈块地出来建房子。   在自己的庄子里,三进四进算什么?园林庄子搞起来啊。   说干就干,沈丽姝当即把小伙伴召集开了个小会,安排了下新的目标和方针,顺便又打了针加薪加奖金的鸡血,看着大家高涨的搬砖热情,才放心忙自己的私事去了。   她现在是不差钱,可也不能当冤大头,还是得货比三家,去实地考察并且深入了解过情况才能敲定入手。   考虑到步行实在辛苦又费时,沈丽姝选择了租马车。   现在的租车行业颇为发达,一条龙服务,租车还能送拉车的车夫。   马是战略物资,昂贵又稀缺,但凡马掉了一根毛,主人家都得心疼半天,这就导致马车夫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高端职业,普通人可不敢瞎赶别人家的马车,于是车行的车夫跟马车一样受欢迎。   不过也是巧了,沈爹几年前收留的朱姓父子,朱伯曾经就是大户人家的马车夫,后来受伤了,父子俩才被赶出主家,被沈爹救回两条病,从此就死心塌地给他们家效力了。   朱伯自受伤后便落下了瘸腿的毛病,却不会影响到拉车,而这几年帮沈家看门扫地、打理院子花草的生活,也没让他赶车的功夫生疏多少,拉扯马绳依然得心应手。   有朱伯在,沈丽姝也没必要再请个马车夫,如此既省了一笔钱,司机是自己人也更安全,不怕对方趁机把她拉到荒郊野岭什么的。   饶是如此,沈家人也还是不放心,她出城就是一整天,沈爹再会摸鱼也不可能跟着跑这么远,索性去老沈家请两位大伯陪她跑一阵。   老沈家搬进城后,孩子们和沈三伯沈四伯算是如鱼得水,沈爷爷沈奶奶也过上幸福的养老生活,唯独沈大伯沈二伯无所适从。   他们以前是家里的顶梁柱,种地一把好手,可进城了哪有地给他们种?同时又担心自己什么都不懂,会给孩子添麻烦,从而不肯去店里帮忙。   索性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就当提前退休养老了吧,偏偏孩子们一门心思扑在赚钱上,都不愿意成家立业,唯二成家了的大堂哥和二堂哥,也只大堂哥得了个闺女。   眼看着含饴弄孙的日子遥遥无期,兄弟俩只觉得越来越不得劲。   沈家旺的请托,反而帮了他们的大忙,沈大伯沈二伯简直迫不及待,从此精神抖擞的跟着侄女早出晚归。   沈爹请他们的本意是给闺女当保镖,但沈大伯沈二伯作为种地老手,去乡下帮她看田地的品质价格刚好专业对口。   也多亏了伯父们把关,沈丽姝一连看了十几个乡镇,还没有找到各方面都合心意的地方。   这天清晨,伯侄三人又踏上了出城看地的路程。   这次去的地方比较远,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回来,就只能天不亮起程了。   原不该去那么远的地方,毕竟沈丽姝的信息来源全靠亲朋好友的介绍,他们的大本营在通许镇,当然给她介绍最多的地址也在通许镇周围,而最远的也不过表哥宋向民老家那边,跟通许隔了两个乡镇,但因为她租了马车,当天看完田地当天赶回城,轻轻松松。   可是大半个月下来空手而归的事实证明,离汴京越近的田地,也越受其他土豪的喜欢,真正好的地已经被人圈完啦。   她不想捡别人剩下,只能把不停地把选择范围扩大。   最后,在睢县当基层官员的齐叔叔出马了。   睢县在汴京没什么存在感,但它隔壁就是大名鼎鼎陈留县,所以那边各方面的条件也不是不差的,只是在历史悠久的汴京显得不那么出挑。   低调也有低调的好处,想必睢县的田地不至于太抢手,能让她挑上一片不错的地。   遂让老爹托人给齐叔叔送封信,请他帮忙掌掌眼。   齐二爷这几年在睢县干得风生水起,财富地位都经营得不错,接到求助也很上心,招来地头蛇的手下问问情况,再骑马出去看一看,回来就让人往汴京带口信,表示有眉目了。   距离沈丽姝送信也不过两三天,效率高的让沈家旺都来不及提前请假,于是沈丽姝照旧和沈大伯沈二伯组团。   出于对齐叔叔的盲目信任,她在去睢县的马车里信誓旦旦表示,“齐叔叔看好的地方不会太差,这回我感觉稳了。”   终于要有自己的庄子了,兴奋~   马车里只有她和沈大伯,沈二伯正在外面跟朱伯学赶车。   从古至今,就没有不爱车的男人。   沈大伯当然也要学车。只是他们租马车是为了方便赶路,车厢规格较小,车头勉勉强强挤下两个成年人,再挤不下第三个了,因此他们两个只能轮流操作。   沈丽姝看了大半月的田地,沈大伯沈二伯就学了大半个月的车。   面容憨厚的沈大伯也深以为然,“是呢,齐大人肯帮忙,那是再没有不好的……”   那可是官老爷,只要他们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忙活半个多月总算要定下来了,沈大伯心里也欢喜。   按照姝娘的想法置办上百亩地,往后她就是地主家的小姐,他们家老五也能被喊一声地主老爷了。   纵使这地主老爷跟他们老沈家没多大关系,可是兄弟一家出息,沈大伯也为他们高兴。   正乐呵着,沈大伯突然灵光一闪,“姝娘一口气买这么多地,也不能空置着不用,你如今是娇小姐,可不能亲自干这些农活,不如我跟你二伯过去帮忙种地?”   沈丽姝笑着道:“大伯好难得放下地里的活,怎么不多享享清福?”   沈大伯:“唉,这两年闲得慌,浑身都不舒服,反而是最近跟着姝娘你到处跑,身上力气又回来了,可见大伯我是贱骨头,闲不得,闲不得呐!”   沈丽姝是心动的,这半个多月多亏了大伯二伯在旁边帮她把关,严格查看田地质量,才没让她当了冤大头,可见他们并非一无是处,只要把他们放到合适的岗位,依然能为她发光发热。   再说沈大伯是长辈,人家爽快开口了,她也不必扭扭捏捏,当即笑道:“这么多地,我可不敢让累着大伯二伯,不如到时请齐叔叔介绍几家安分的佃农,您跟二伯就做庄头,帮我管理这些佃农?刚好您跟二伯也学会了赶车,往后再添辆马车,农闲时,大伯二伯可以坐车回家,也不至于太清苦。”   沈大伯一听就笑开了花,自己做不成地主,当个管着佃农干活的庄头也算过过干瘾。   只是买车就大可不必,连连摆手,“万万不可,姝娘,你如今正是花钱的时候,其他地方能省则省。马车有多昂贵,不用大伯说,你自己也知道,最要紧的这马是金贵东西,买回来还要小心伺候,我听说马匹就算不生病,一年也要花上几十两银子喂养,要是生病就更不得了……”   咋舌了会儿,继续苦口婆心,“我跟你二伯回城不必担心,我们有手有脚,自己能走回来。”   沈丽姝摇头,“买车也不单给大伯二伯用的,日后田地置办齐全、庄上宅子也建起来,少不得常常过去小住,每次都租车也不是个事,毕竟逢年过节别人家也要用车,马车也没那么好租,到底不如自家有。咱们家好几十口人呢,我还担心一匹马都不够用。”   沈大伯:……   好家伙。他现在反而要担心侄女财大气粗,一口气买上两三匹马回家了,对于买车本身已经没有了异议。   到达睢县衙门时,沈丽姝终于跟沈大伯沈二伯达成统一意见——买完田地,再来添置一匹马一辆车。   重点是数量。   齐青跟手下打过招呼,沈丽姝拿着他的名刺过来找人,很快就被衙役领到了他办公的地方。   看到她过来,齐青很亲热的让人上茶,“坐了大半天车,累了吧?先喝口茶歇一歇,对了,这是我提前让人找出来的地契,你先瞧瞧。”   地产更换手续本就需要县衙经手,更换好所有人的地契房契也是一式两份,另一份需要在县衙留作备份,齐青想了解那些田地的主人,只需吩咐手下把资料调出来,方便得很,因此便提前备下了。   沈丽姝看齐叔叔把这些资料都准备好,眉开眼笑的接过来,“辛苦齐叔叔了,想来您帮我看好的田地,已经都确认过主人家肯卖了。”   齐青也笑道,“那可不,齐叔叔知道你的性子,喜欢就要下手,最不爱那些繁琐程序,现在筛过一遍,只要你瞧中便可交易,岂不方便?”   沈丽姝连连点头:“是呢是呢,太方便了。”   说着端起热茶抿过一口,就低头翻阅起了资料,神情闲适得好像在自家书房,看得一旁的沈大伯沈二伯佩服不已。   他们头一次进衙门,腿肚子都还在打颤,被官差引到齐大人办公的房子里也没觉得好多少,端着热茶只觉得坐立不安,侄女倒好,就那么捧着一叠文书坐在齐大人办公的桌子翻看,时不时跟旁边的齐大人讨论几句,简直比齐大人还像这间屋子的主人。   就侄女这胆子,难怪她能干大事。   不服不行!   沈丽姝不知道沈大伯沈二伯的想法,她粗略扫过后,挑出一叠连着的地契问,“齐叔叔,这片地是不是都连在一起的,旁边还有湖泊?”   齐青颔首提醒,“是一片的,附近有水有官道,只不过位置在睢县的西南边,离汴京更远些。”   “来都来了,就先去瞧瞧吧。”沈丽姝不以为意,她都跑来睢县看地了,只要是在其境内的,质量和价格都合适,那就能接受。   齐青笑道:“就知道你会喜欢,行,先去那边瞧瞧,中途还会经过两处不错的,正好也一并看了。”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衙门今天没什么大事,齐青也提前上司打过招呼,此时只需要让人再知会一声,就坐上马车,亲自带沈丽姝几人去看地。   实地考察过后,沈丽姝果然很喜欢一开始相中的那片田地,因为时间还算充裕,陆续又看过几个地方,她也依然初心,不出意外的话就定这里了。   确定她喜欢,齐青便道:“我先让人联系那几个村子的保正,约好时间你们再过来商谈。”   沈丽姝笑眯眯点头:“麻烦齐叔叔了,到时候我爹也想来。”   “好,那我提前两天让人带口信回去。”说完正事,齐青神情一松,“午饭是在老乡家里应付的,这会儿也忙完了,姝娘不如跟我回县里,叔叔请你吃顿好的。”   沈丽姝看看天色,摇头道:“我们该回去了。不如齐叔叔什么时候回汴京,我请你吃好的。”   齐青也跟着瞧了瞧天色,很有经验的道,“这会儿赶回去,城门早就关了,不如就在睢县住一晚,明日再动身吧。”   “齐叔叔放心,庄子建好了,我往后来看您的日子可多呢。”沈丽姝看齐叔叔依然担心的样子,便道,“我们先赶路试试,要是城门关了,正好去镇上林举人家住一晚,还可以看看大弟二弟。林奶奶她们好几次留我住宿都没答应,这回也不算打扰啦。”   齐青跟沈家走得近,自然也见过林举人父子,这才点头,“那就好,赶车不要太心急,尤其是夜路,容易出事。说起小林举人,明年的会试他会参加的罢,到时候是不是也住你家?”   “不知道林举人他们愿不愿意,反正我们全家都是扫榻相迎的,大弟二弟能有如今的出息,可都是林举人精心教养的结果,如何感谢都不为过。”   “你们家离贡院也不超过半柱香的路程,自家的院子安静又舒适,还有你和你娘帮着照料衣食住行,不比住那鱼龙混杂的客栈强上许多?林举人自己就是过来人,想是知道这些的。”   沈丽姝若有所思,“是这个理呢,林举人性情严正端方,大约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到时让我爹娘提前去邀请。”   齐青勾了勾嘴角。   林举人家的好处何止是教养大弟二弟,他看小林举人也很不错。   他原先没想到这方面,还是姝娘及笄礼的那天,妻子看过小林举人后念念不忘,夸他年纪轻轻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十分想把明年及笄的娘家侄女介绍小林举人,当然念头刚起就被他掐灭了。   齐青自身的才能或许并不出众,混到这地步全靠啃哥,但他往日瞧着秦家和自家兄长的为人处世,也算小有心得,妻子娘家就是最普通的商贾,虽说也是汴京城里的,可是要配小林举人这样的青年才俊,实在异想天开,他哥的女儿若有适龄,倒不失为天作之合。   可惜他亲侄女前年已出嫁,姑爷正是他哥上峰的儿子;亲侄子倒也跟姝娘配得,但他大嫂更乐意找娘家的儿媳妇。   这样一琢磨,小林举人和姝娘真真是郎才女貌。   跟她一比,妻子的娘家侄女生得不如姝娘,家底也没她厚,有珠玉在前,林家如何瞧得上?   不想自取其辱的齐青当时就让妻子打住,以后都不许再提。   他们跟沈家如今也是通家之好,姝娘嫁得好夫婿,对自家也是有益处的,于是齐青非但没阻拦,反而催促道:“既如此,就不要耽误时辰了,你们早些出发罢。”   沈丽姝:……   齐叔叔的经验确实值得借鉴,还没到城门口,天已经黑下来,眼看着是赶不上关城门,沈丽姝便让朱伯转道去了通许镇,在林家借住了一晚。 第150章   带团队开荒这个重任,舍徐虎其谁。   再之后, 沈丽姝和她爹又跑了两趟睢县,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换回一叠薄薄的地契。   她买地这件事亲朋好友都知道, 但对外只说手里有些闲钱, 正好置办点良田肥地,外人便以为一二十亩顶了天, 而具体数量只有他们小团队内部清楚。   于是这天, 沈丽姝带着地契回家——   白天,父母和爷爷奶奶、姥姥爷爷轮番抱着装地契的盒子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眼中饱含晶莹泪光, 一副我们老沈家/老徐家祖宗脸上有光的感动模样。   到了晚上, 小伙伴们更是下班不肯各回各家, 难得的齐聚在了她书房, 瞪大他们的卡姿兰大眼睛、人手一张地契的观摩, 那架势, 眼睛都恨不得粘在纸上, 把每个标点符号深深印在脑中了。   沈丽姝:此情此景, 让她怎么忍住顺势画大饼的冲动嘛?   必须不能忍,于是张口就来,“这也不算什么, 咱们新开的分店,生意陆续要赶上老店了,大家伙这个月的奖金还要涨, 可见你们最多也就比我晚个一两年, 买房置地都是早晚的事。”   沈丽姝画饼是熟练技能, 但也从来不胡说八道。   跟着她干事业的小伙伴, 最早的比如徐虎徐力,如今都已经攒够了各自买婚房的钱。迟迟没有下手是因为他们在住的宅子,已经前两年花大价钱扩大扩宽的,宽敞得很,老徐家人丁也远没有亲家兴旺,徐虎他们这一辈大约是不需要另外买房安置的,除非等到他们的儿女成亲生孩子,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暂时不考虑。   哥俩最近就商量着要不把钱拿去买商铺。   他们身边就有个反面例子,早早买了房的青娘,如今每到交租的日子就呲牙咧嘴、长吁短叹,说她当初要是不那么着急买房,而是多攒点钱买个商铺,那现在就爽了,自己开店自己花,再不用给房东打工。   徐虎和徐力在小郎君干得好好的,既是原始股东,又是业务骨干,基本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去单干,但他们就生活在汴京商业中心,再清楚不过这边铺子每一年都是如何涨价的了,又从青娘那里了解到宅子租出去基本上就不太涨价,兄弟俩便改了主意,买房还不如买铺!   不过商铺升值空间大,相应的价格也相当昂贵,兄弟俩这几年是赚的不少,可是大头都帮着家里倒腾房子了,各自想买商铺颇为勉强,倒是把钱凑在一起的话,能在他们姑父的帮助下,挑个很不错铺面   那就又要合伙一起干了。   要说兄弟之间的感情,再没有比徐虎和徐力更铁的了,他俩朝夕相处的时间比父母还多,因此虽是堂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好,在钱财方面也从来没闹过矛盾,这次也是一拍即合,当即就要挽起袖子一起干。   反倒是家里对此比较迟疑。大舅母二舅母是一如既往的不乐意,都怕钱财混在一起,到时候自家儿子要吃亏,意外的是连徐姥爷也不那么力挺他们了。   老人家想到大孙子年纪大了,要是还住镇上,这会子都该成亲了,只是如今进了城,汴京的好儿郎二十岁成亲都不算晚,因此他们也不算很着急。   可仔细想想,距离孙子弱冠也没两年了。   到时候成了亲,各自有自己的小家,就怕他们媳妇对这些有意见,吵吵闹闹,好好的感情都要吵散了。   父母的牢骚可以不听,老爷子中肯的意见却不能不考虑,徐虎徐力开始认真思考这个事情,也在寻找解决方案,加上沈爹帮他们寻摸店铺也需要时间,因而推进得比较缓慢。   如果说徐家兄弟是混得最好的,那沈家也绝算不上差,原先在通许镇,他们家不说垫底,也是各方面都很普通平庸的一户人家,结果靠着家里大人孩子一门心思跟沈丽姝混、吃苦耐劳冲在第一线,竟然也在汴京城里买上房子了。   这套房简直让老沈家赢麻了,祖宗十八代都面上有光了。   底子更差的还有几个姑妈家,王武、张小松这几个表哥老家还在村子里,也都满满当当一大家子,人口比老沈家还兴旺,除非他们早早分家,否则很难实现进城买房的小目标。   不过表哥们也都明白自家的情况,他们进城打拼的初心就是赚点钱,吃饱喝足娶个好媳妇,眼下也都一一超额完成了,各自老家都建起了令人羡慕的青砖大瓦房,兄弟几个更是成了十里八村的金龟婿,媒婆都要踏破家里门槛的程度,要是再能买上些良田好地,何止十里八村,放在镇上他们也是数得着的好人家,简直美滋滋!   事实一一摆在眼前,小伙伴们本就高昂的情绪再次被煽动,个个红光满面,二堂哥沈大路更是激动到握拳,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姝娘说得很是,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田地、大宅子都会有的!”   四堂哥沈大柳这些年也是被委以重任,职业前景一目了然,经历的事情多,也就比大家都清醒些,默默提醒道:“倒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做到的……”   姝娘可以,是因为她名下产业众多。   其他人或许不太了解,他和徐力作为姝娘的左膀右臂,却是清楚知道她每月的进账,烧烤店这边大抵只占了一半,酒楼和那什么月子会所的加起来,也不会比他们少太多。   正是有这么多下蛋的金母鸡,姝娘才能在几年内攒下如此巨大的家业。   他们自己的话,经营好现有的六家烧烤店,或许二三十年后能向现在的堂妹看齐。   当然有生之年能给子孙后代留下这样一笔足以安身立命的财富,也足够激动人心的了。   沈大柳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大家听,倒不如说是对自己,展望未来可以,别这么容易头脑发热,大脑需要降降温。   这话也刚好提醒了徐虎。   作为沈丽姝最重视的小伙伴,他向来也把表妹的话奉为圭臬,深深记得她那句赚钱最重要的是开源而不是节流,此时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还需要想办法继续扩大市场。   但开第六家分店的时候姝娘也说了,在汴京有这几家烧烤店就足够了,再多既没必要,也太过打眼,眼下程公子是能罩得住,可也不能一直指望着人家,他们自己也要懂得分寸,不能把所有好处都搂自己怀里。   不过,他们国家地大物博,汴京城饱和了,还有好多外地市场等待开发。   徐虎面上闪过一丝深思,转头看向表妹,“对了姝娘,最近店里又有许多外地食客慕名而来,都强烈建议去他们那里开店,还有几位家资颇丰的要出钱合伙,语气态度都颇为诚恳,咱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有这个念头也是最近才起的,只几个店长们知道,大部分小伙伴还是第一次听说,此时颇为关心的问:“这个合伙是指去外地开的店,不包括咱们京城的店对吧?”   徐虎抢答道:“这是自然,咱们京城的生意做得好好的,可不能让外人插一手。”   小伙伴们这才安心了,纷纷转头饱含期盼的看向沈丽姝。   沈丽姝才把手头积蓄挥霍了一大半,剩下的小半很快也要投入到庄子的生产建设中去,心理上比较缺钱,对进军外地市场这事自然也颇为心动,不由得坐直了些身子。   但她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看徐力胸有成竹的模样反问,“你们怎么看的?”   大家于是又纷纷转头去看提倡者徐虎。   他这些天确实在心里琢磨过,也不多客气,沉吟着开口:“我知道很早以前就有商人邀请咱们去外地开店,但当时条件不成熟,姝娘便拒绝了。如今咱们不仅彻底在汴京站稳脚跟,更是名扬海内,每年都有大量外地游客慕名而来,此时去外地开店时机正好,生意恐怕不会比汴京的差。而且咱们现在人手充足,外地的店铺也有自己人去管事,如此即便跟当地的大族合伙,也不怕被他们吃干抹净,毕竟对方还想借咱们在汴京的名望招牌,吃相就不会太难看。”   又有小伙伴感到不解,“去外地开店就一定要跟别人合伙吗,不能像咱们在京里一样自己开店?”   徐虎:“最好是这样,找个在当地有背景的合作方,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沈丽姝正要点头赞同这个想法,借着给他们送水果、在旁听了一耳朵的沈徐氏,终于逮着机会开口了,“我不同意。”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   万万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程咬金本金毫无自觉,快步上前问:“虎子,你说这个,是不是自己想去外地做事?”   徐虎讷讷点头:“姝娘如今要打理多家生意,庄子那边更得精心建造,她走不开,我自然要多分担些。”   “那要去多久?你转年就快二十了,整天只想着赚钱生意,还要不要娶媳妇了?”   沈徐氏看似在教训侄子,眼神却疯狂暗示一边的闺女。娘家侄子年纪大了,可也就比姝娘大一岁半,她岂不是更应该着急终身大事?偏这些孩子都这个死样子,说到赚钱热情似火,真正该上心的事情却没一点数。   徐虎被姑母劈头盖脸说得一脸懵逼,很想纠正自己明年才满十八,也没有说得这么老。   但是温温柔柔的三姑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指桑骂槐的意图不能再明显,他一时间也不敢开口辩解,就怕把火烧到表妹身上。   就在徐虎低头挨骂的时候,好搭档沈大柳突然不讲武德,举手毛遂自荐,“姝娘,既然虎子不方便,不如让我去,我也会好好干,不给你们丢脸的。”   徐虎:……   被打断表演的沈徐氏彻底没好气,白了这个没眼见力的侄子一眼,“去什么去,你就有媳妇了吗?”   却不想这话一出,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几个年纪小的甚至怪模怪样的叫喊起来,让好不容易发作的沈徐氏一头雾水,直到看见角落的贞娘在哄笑声中默默走出房门,她才恍然明白什么,看看门口,又看看沈大柳:“你跟贞娘……”   是的,他俩看对眼了,店里小伙伴们都知道。   而沈丽姝虽然这段时间去烧烤店的时间少,可这两个一个是堂哥兼左膀右臂,另一个是名义上的丫鬟实际上的助理,俩眉来眼去这么久,当然也瞒不过她。   她还想找贞娘八一八,只是还没碰上合适的机会,这会儿毕竟讲究男女大防,男孩女孩私下交往是大忌,属于私相授受范畴,而贞娘又是比较软弱的性子,沈丽姝就怕她贸然提起来,反而让贞娘为此胡思乱想、担惊受怕。   何况这两人真就是看对眼了而已,别说牵小手压马路,甚至都没有单独相处过,表明关系什么都就更不可能。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会发现,是因为爱一个人,和想一个刀人一样,眼神都是藏不住的。   每次有贞娘出现的场合,沈大柳的眼神就不会落在别处,基本上只放在她身上;而贞娘也只对他的目光有闪躲害羞的等反应,就这周围飘满粉红泡泡的模样,除非是瞎子,否则都能看出来。   只是小伙伴们也跟沈丽姝一样,怕说错话破坏他俩的氛围,因此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直到这会儿沈大柳跳出来自爆,大家才肆无忌惮的起哄。   而他也没有白白牺牲,贞娘也算是自家看着长大的孩子,沈大柳又是丈夫的亲侄子,沈徐氏再不情愿,到底还是被转移了注意,抓着他细细盘问起来。   徐虎逃出生天,继续跟大家商议打开外地市场的事。   徐女士的严肃反对,大家谁也没放在心上,就连沈大柳自己跳出来,也是想帮忙转移炮火,他还不敢跟徐虎抢这块蛋糕,主要是沈丽姝没时间一起去,他对自己扛大梁的能力不太有信心,还是安安心心待在汴京巩固业绩,姝娘就在家里,碰上拿不定主意的麻烦,随时可以请她出来救场。   带团队开荒这个重任,舍徐虎其谁。   徐虎也认为自己责任重大,在脑子里思量过许久,这会儿事无巨细、一一讲给沈丽姝听。   如果团队中有谁最能发扬沈丽姝的做事风格,那人绝对是徐虎,所以他深思熟虑制定的方案,沈丽姝还是比较满意的,唯一不确定的就是落地执行了。   他们这些人从未离开过汴京,贸然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确定因素态度,徐虎也不过是个年轻小伙子,大家相信他的能力,别人未必信,还不知道他能不能镇住场子。   沈丽姝难得有几分犹豫,“兹事体大,要不还是缓几个月?我这边庄子的建设前期,需要细细跟施工队沟通磨合,不过都是熟悉的工人,等把各项要求都落实以后就好了,大伯二伯也会帮我盯着,睢县那边还有齐叔叔撑着,那时候我应当可以出一趟汴京。”   这下徐虎也开始纠结了,姝娘能亲自带队,那结果毫无悬念,她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定海神针。   只是想想每个月拿的那么多工钱、奖金和分红,还要事事都依靠姝娘,他也觉得颇为羞愧。   有些事不迈出第一步,可能就永远迈不出去。   徐虎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过几个月姝娘能到现场再好不过,有你亲自负责开张事宜,大家伙也最安心。不过开店前的琐碎事情,还是让我先出发去处理,选好地方还要熟悉环境、找店面,以及装修和人员培训,也要好几个月的功夫。咱们抓紧一下,应该能赶在冬日里开业。”   徐力也凑过来提议,“表姊,让我也一起去吧,你不还夸过我五店的地址选得好?我能帮大哥一块挑选店铺、招募人手。真正麻烦的地方,也就是你说的那什么招商,这个合伙人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找,要是能在京里提前找好,岂不是彻底没了后顾之忧?”   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果能在汴京就选定好有实力背景的合作商,签订好一系列条约,那徐虎他们就有人保驾护航了,去到当地只管负责开店的工作,跟以前开分店的流程差不了太多,他们完全可以胜任。   不过也有人表示反对意见,“想法很好,可是这种合伙人就是要找地头蛇才管用,咱们不去当地打听,怎么找得到靠谱的?”   这话也有道理,刚升起些希望的众人下意识点头,又纷纷一筹莫展起来。   只有沈丽姝觉得豁然开朗,脸上反而露出了几分笑意。 第151章   大佬他好会装!   徐虎最快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连忙追问:“姝娘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   “对,我想到了万名钱庄背后的东家。”   万名钱庄,老熟人了!   小郎君烧烤和天上人间酒楼这几个大店, 每月甚至每周每日的流水都是由这他们家经手, 而且在沈丽姝的影响下,他们家和小伙伴们自己的钱也存在了这里, 这些年大家买房买铺子, 都是从钱庄支取大额银两。   万名钱庄就差单独给他们立一个办事处了。   沈丽姝这几天还常跟张掌柜碰头。   她要取大笔的银两去睢县买地,而被村民推举出来主事的保正觉得跟她来汴京取钱麻烦,既是里正出面联系他们买地的, 给的价钱也公道, 村民们也愿意相信东家, 希望她能直接把钱送到村里。   普通人怕钱财在路上被偷被抢, 这属于合理要求, 沈丽姝索性从万名钱庄兑出两箱白银和铜钱, 张掌柜也贴心的安排了几个彪形护卫陪同, 在专业人员的护送下, 资金顺顺利利到了每一位卖家手里。   沈丽姝觉得自家怎么也算钱庄的VIP, 还是那种十分优质的大客户,关系相当牢靠。   而万名钱庄背后的东家,正是盘踞江南近百年的孙家。   孙家曾派过旁支的大管事孙七爷来视察汴京的业务, 当时还专程宴请过沈丽姝她爹,之后就形成习惯了,每年那边本家来人, 总少不了跟沈爹联络一番。   沈家旺交朋友的本事是大家都公认的, 这样一来二去, 沈丽姝他们渐渐摸到了些孙家的底。   孙家老家原是咸鸭蛋之乡的高邮, 发家以后就搬到扬州城发展了。   上辈子沈丽姝如雷贯耳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在这会儿其实稍逊扬州城,须知本朝贸易发达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水路畅通,把大运河的价值挖掘到淋漓尽致,各个通商口岸蓬勃发展,而扬州城,就在这条经济命脉的起点之上。   依托大运河,扬州城的商贸之繁华,俨然是江南地区首屈一指的存在。   而孙家则是扬州城内排得上名号的大家族,枝繁叶茂、根基深厚。   倘若能顺利跟孙家达成合作,把向外扩张的第一步定在扬州城,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最优选择。   沈丽姝一说,机灵的小伙伴立刻也立刻想起了孙家的大本营扬州城,烟花三月下扬州,那里也是个灯红酒绿、繁花似锦的大都市,太适合给他们开分店了,一时间都摩拳擦掌起来。   最初创业的徐力沈大路等人,更是露出了怀念的神情,“说起来,咱们还没开第一家店的时候,这张掌柜就说要借钱给咱们开店,如今兜兜转转,这缘分还真是不浅。”   沈丽姝也觉得妙不可言,就这么愉快决定了,“大家都没意见,那请我爹出面联络一下,表哥到时候跟着一起去。”   徐虎踌躇满志的点头:“好,我会跟着姑父好好学习为人处世。”   孙家这些年对沈爹礼遇有加,当然不是看好他这个人,接到汴京送过去的消息,很给面子的派出真正主事的嫡枝,亲自来汴京详谈。   对方从水路过来,一路畅通无阻,没几天就抵达了,然后给沈爹下帖子请他赴宴。   沈家旺带着徐虎一起去,沈丽姝在家等消息。   既然要让徐虎带队去开拓南方市场,索性从这个时候放手,叫他全权负责。她自己隐在幕后当大佬,帮忙查漏补缺。   从孙家的表现来看,他们对合伙经营小郎君这件事也是一拍即合,诚意十足的从扬州城过来磋商,为的当然是利益最大化,因此双方目的很明确,各项协议的落定却经历了漫长的拉锯战。   孙家漫天要价,开口就想要全国范围的合作经营权,实在不行就江南地区,只合作扬州城一家就没必要,那点小钱犯不着折腾。   徐虎没见过这阵仗,起初还真险些被唬住,但是在沈丽姝的大胆鼓励下,他也很快学会了坐地还钱,别扯那些有的没的,就事论事,他们现在只讨论扬州城的合作方案。   不过他们愿意为了孙家退一步,扬州城合作愉快的话,往后江南其他州府的门店,孙家享有优先权——前提是孙家在那边有足够的势力。   罩不住他们,合作就免谈了。   这个所谓的经营权,特指对方拿钱入股然后坐等分红,最大的权限是一年可以派两次亲信账房先生查账,确保自己的利益。   经营生产方面的权利,孙家争取了很久无果,确定这是小郎君的底线、一切合作的前提,他们到底是放弃了。   不过优先权这个概念,还是比较新奇,也合了孙家那位代表的胃口,意思就是以后的门店,合作主动权在他们,只有他们瞧不上的,才能轮到别人。   不错,这才符合他们大家族的排面。   光是经营方面的权利和范围都拉锯了很久,进行得颇为艰难,后面谈到核心利益——分红,那更是刀光剑影,双方唇枪舌战、寸步不让。   好在他们的一切讨论都以合作为前提,在这个目标下,陷入僵局时两边各有妥协,合同到底还是顺利签订下来了。   沈丽姝提醒他们不要怕麻烦,把每一条细则都写在合约里签字画押。   孙氏的代表起初不解,后来看着白纸黑字、事无巨细的类目细则,也颇觉安心,爽快的签字画押,然后下一秒就暴露了资本家的嘴脸,疯狂催促徐虎去扬州开店。   签约前的孙氏:就这点规模的小生意,我们所谓的啦,爱签不签。   签约后的孙氏:立刻马上给我赚钱去。   徐虎:……   你们高门大户出来的,都这么会演吗?   经此磨练,徐虎觉得自己真是成长飞速,信心满满的告诉沈丽姝,“我们肯定能把扬州城的店铺搞得漂漂亮亮,你们就在家等好消息吧。”   沈丽姝:“加油,你们可以的!”   就这样,徐虎带着他亲自挑选的开荒小队,一行六人意气风发的坐船南下。   交通方便,还有孙氏这趟顺风车,沈丽姝隔三差五就能接到小伙伴送回来的书信报告,看着他们进展顺利,她也放心下来,注意力转回到庄子的建设中。   沈丽姝很想亲自操刀设计,建造出完美符合自己想象的大庄园。   但这是个非常巨大的工程,不是有点装修房子店面的经验就可以胜任的,她到底是水平有限,且施工周期十分漫长,她自己当总设计师,那就要全程监工、总揽一切工作,着实没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因此还是乖乖花钱请了位建筑师来坐镇。   这里的建筑师被称之为匠师,和匠人只一字之差,在许多人眼里也确实无甚区别,一个工匠而已。   但沈丽姝是很尊敬这位老师傅的,人家也是出自鲁班世家,在汴京富贵圈子小有名气,业务能力熟练,难得是画图娴熟,她可以把脑子里的构想说出来,师傅画图,然后再讨论哪些想法可行、哪些需要调整,一点点抠细节。   老师傅给有钱人做事多了,虽然开价高,但架不住服务态度极好,半点没脾气,面对沈丽姝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他也能耐心解释不能付诸现实的原因。   想起上辈子装修的痛苦经历,沈丽姝就充满感恩,徐师傅真是宝藏设计师,要好好珍惜。   她珍惜的方式就是提高徐师傅的待遇,至于该抠的细节,一点都不能少。   在这个过程中,施工队也拉起来了,徐师傅也自己常年合作的班底,沈丽姝也有用习惯了的工匠,而修建庄子这种大工程,人手多多益善,两方人马放在一起刚刚好。   但显而易见,徐师傅的团队配置更成熟先进,人家有承接庄子这类大工程的经验,知道出去做工要解决吃住问题,团队中就有会后勤统筹的,不消主家操心,他们自己统计好人头,就去找了边上的庄户人家,商量好借住吃饭的时间和价格,沈丽姝回头只需要结账。   他们谈成的价格也很合理,直接找到保正,说明是这片地的主人要建庄子,保正一听老主顾了,不能宰人啊,遂召集村民让商量个合适的价格。   很快人员就位,热火朝天的开始打基地。   开工前期,徐师傅经常两边跑,既要去施工现场监督指导,还要抽空跟甲方继续抠细节,忙得团团转,等设计方案最终定稿,他也就长驻施工现场了。   沈丽姝对他也是越来越满意。   不过作为庄子的主人,下面的人再靠谱,她也不能安心当甩手掌,开工后也是频繁来往于汴京和睢县之间。   为了保障她的人身安全,沈大伯沈二伯俩兼职保镖每次都得同行,家里的门房朱伯几乎就成她的专职司机了。   就这样整天进城出城的,索性把买车计划提上日程。比计划中提前了一段时间,过程倒也顺利,沈爹托了熟人帮忙相马。   马是活物,可不能一味的追求性价比,沈丽姝他们在内行的帮助下,买到一匹正值壮年、健康状态良好的棕马,已经很满意了。   这天,沈丽姝又坐着自家马车去睢县。   官道上不见几个老百姓,因为这会子满山遍地都是小路,老百姓都习惯了抄近道,并不是说官道禁止普通人同行。   不过普通人走官道也确实要多注意,碰上官差的车马需要提前避让,不可以耽误人家公务。   感受到身后的马蹄声和尘土袭来,朱伯忙跟车里头的人打过招呼,就熟练的指挥和他一起赶车的沈大伯去边上让路。   他听得出来,这动静不是一两匹马能做到的,身后的不是出城办事的官兵,就是达官贵人的车架,都是他们需要让路的对象。   沈丽姝也有经验了,默默按住车帘子,尽量不让滚滚的尘土飞进车内。   停在路边等了两分钟,后边的高头大马已经赶上来了,沈大伯捂着嘴对着车内道:“那几个骑大马的瞧着是侍卫,护卫着中间一辆马车。”   那马车十分豪华气派,饶是他们在汴京,也不是天天可以看见的。沈大伯很想跟侄女八一八,奈何自己词汇量稀缺,只能作罢。   沈丽姝看不到这热闹,但耳朵听见了络绎不绝的马蹄声,想象了下有钱人的快乐,最后提醒道,“现在灰尘一定很大,咱们再等片刻,让前边的车队先走。”   沈大伯和朱伯也不想跟在别人马蹄后面吃灰,很是痛快的应了。   结果前面的车架非但没走远,反而慢慢加速直至停下,一个侍卫调转马头朝他们而来,速度之快,沈大伯和朱伯都来不及反应,只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请问车内是沈家小娘子吗?”   沈大伯和朱伯被这架势吓得面容失色,沈丽姝却听出了两分熟悉感,果断掀开车帘,“是秦大哥啊,你们这是跟程公子出城?”   她和小伙伴当年更熟悉的侍卫大哥柳丛已经升职加薪了,去了禁军当校尉,听说官职不是很高的样子,但承平年间,又是在中央当军官,活少钱多离家近,日子过得可滋润,柳大哥如今娶了老婆生了儿子,上个月还呼朋唤友去他们那撸串。   后来的这位侍卫头领秦大哥性格面相就很严肃了,也只有沈丽姝敢喊大哥,徐虎他们见了都规规矩矩叫秦侍卫。   而秦侍卫虽然一板一眼,跟在主人身边也看到了他的重视,更不敢轻慢这位看似行商的小娘子,见她掀开帘子探出来,立刻翻身下马,拱手道:“果真是沈小娘子。”   沈丽姝颔首微笑,正想问问她在车里被遮得严严实实,秦侍卫怎么知道是她的,去她家见过沈大伯和朱伯应该只有大佬本人,侍卫大哥们好像没打过照面吧。   只是还没张口,又听见对方说,“沈小娘子,我家公子请您上车一叙,不知方便否?”   “啊?”沈丽姝下意识从车窗探出头,看到了前面停着的那辆马车,眼底闪过惊叹。   她算是明白大伯特意告诉她好多人护卫着一辆马车的细节了。   这辆车,真的是相当相当豪华气派。   人家说低调奢华上档次,但真正奢华到一定程度,是根本低调不起来的。   比如金主爸爸出城的座驾,宽敞程度堪比现代房车,目测得有三五匹马才能拉得动,这阵仗,谁看了都得跪。   沈丽姝他们这阵子去租车行跟回家似的勤,自觉见识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轿子,这会儿打眼一瞧,还是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封建王朝,真正的好东西不是去外面花钱能享受的,很多东西要达到一定的层次地位才有资格使用,金主爸爸这种规格的马车,他们平时见一眼都算奢侈,有机会上去坐一坐,那她能吹一辈子了。   面对摆在眼前的邀请,沈丽姝满脑子写满了心动,礼貌性的客气两句,便盛情难却了,兴冲冲撩开车帘就要出去。   刚回过神的沈大伯沈二伯又傻眼了,面露犹豫道:“姝娘……”   坚决要蹭豪车的沈丽姝摆摆手,“没事,我就过去打个招呼,程公子是熟人了,上次我生辰他也来了,大伯二伯你们应该见过的。”   沈大伯沈二伯:就是因为见过,印象尤其深刻,才不敢放她过去啊。   这位公子一身高不可攀的贵气,就差在脑门上刻下不好惹几个字了,姝娘要是过去受了欺负,他们也没法帮她出头。   两位伯父做不了大侄女的主,让他们跟着过去又不敢,再说人家也没邀请他们,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大伯甚至在侄女跳下马车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   沈丽姝就这么迈着轻快的步伐潇洒离开,大佬豪车周围的护卫纷纷下马打招呼,她也无暇多顾,只匆匆点头应付,注意力全部放在车身上。   靠近就能看到,这马车最值得惊叹的,并非它超出寻常的尺寸,车身更是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美,越看越惊艳。   有钱人的快乐再一次突破她想象!   沈丽姝不由暗想,明明金主爸爸在城内使用的车架很低调正常,可见这才是他真正该有的排面。   难得被她撞见,可不得围观彻底一点。   可惜豪车里清冷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容易算盘。   “上来吧。”   伴随着这道熟悉的声音,还有一只白皙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从绣着繁复花纹的帘子里朝着她伸过来。   一路殷勤把人引到车前的秦侍卫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震惊,下一秒便深深地把头埋下去,只立在边上恭送沈小娘子上车。   而沈丽姝却全无感觉,视线顺着这堪称艺术品的手往上移,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大佬家的马车帘子都这么富有艺术性。   不愧是他,壕无人性啊!   她自来无拘无束,没跟着小伙伴上房揭瓦,但也差不多,平时搬砖总免不了爬上爬下,练就了还不错的身手,至少坐自家的马车,她从来不需要马凳,更不用人扶,蹭的一下就上去了。   弱柳扶风这四个字,怕是此生都与她无缘。   但大佬家的马车还是不一般,底盘都高了很多,沈丽姝的身手倒不是爬不上去,但姿势可能不会雅观,这么多人看着呢,沈丽姝愉快接受了金主爸爸的帮助,然后顺着他的力道,自己基本没使劲,轻轻松松被拽上车。   上车先看到大佬左手边摊开的一本书,沈丽姝第一反应是:他好会装哦。   第二反应才是:咦,诺大的车厢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小厮都没有,这不科学! 第152章   被小伙伴秀了一脸。   沈丽姝后知后觉这样有些不妥。   没记错的话, 金主爸爸刚好比她大两岁,他们都不是小时候了,适龄的青年男女独处一室不太好。   再说小时候也没这样单独相处过, 大腿身边总是少不了人的。   不然还是打个招呼就跑吧。   然而一转头, 沈丽姝就把这个打算忘得一干二净。   车内没有伺候的下人,高岭之花的金主爸爸宛如走下神坛, 屈尊降贵的亲自招待客人, 邀请她坐下,给她泡茶,把瓜果点心一一摆在她跟前……   她何德何能啊。   意志力薄弱的沈丽姝没抗住这波糖衣炮弹, 当时就愉快的吃吃喝喝起来。   这会儿天气说热不热, 但马车因为不能开窗, 里头是有点闷的, 可这辆车角落就摆上了冰盆, 沈丽姝一进来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清凉舒适,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飘过一道香味, 清爽宜人。   甚至刚从暗格里取出的瓜果都带着一丝凉意, 就像是刚冰箱出来, 一口咬下去汁水丰沛、清甜可口,这种享受让她如何拒绝?   沈丽姝已经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正觉腰酸背痛, 如今倚在大佬家宽敞到可以躺下打滚的豪车里,屁股底下和身后都是十分柔软的靠垫,吃着美味的水果糕点, 幸福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车队重新出发, 沈丽姝才发现同样的官道, 人家马车只轻微摇晃, 连杯中茶水都没溅出来。   原来大佬车里放书不是装逼,只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沈丽姝在内心真诚的道了个歉,忍不住又拿了个咸口的酥饼,不比市面上卖的,这叠酥饼做得极为精致玲珑,铜钱大小,一口一个嘎嘣脆,幸福。   吃着美食,才抿过一口的杯中又被续满了茶水,溢出的热气刚好氤氲了青年浑身的贵气,只衬得他眉目如画、清俊非凡,声音也像是柔和了几度,“你们这是去哪?”   “去睢县。”在金主爸爸面前不用藏着掖着,沈丽姝一五一十交代道,“我在睢县买了块地,想建个庄子种些粮食果蔬,刚好酒楼和烧烤店都用得上这些。”   清冷的眉峰上挑了挑,眼底泄露了几缕笑意,“又是你自己的主意?”   这个表情她懂,是赞赏的味道!   沈丽姝坐直身体点头,准备好了接受来自金主爸爸的肯定,却没发现自己亮晶晶的双眼,像极了家里小弟养的那只波斯猫要小鱼干的模样。   赵宗霖轻咳两下,很配合的鼓励肯定了两句,才关心道:“只是怎的选这么远?”   金主爸爸心情不错的样子,沈丽姝便也没说“不想拿小事麻烦他”的扫兴实话,而是拍了拍脑袋,半真半假的感叹:“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请程公子帮忙。”   赵宗霖不轻不重的道:“下回可要记得。”   “嗯嗯。”沈丽姝不走心的点头应了,“还没问您这是去哪儿?”   “去南京,替父母探望一位长辈。”   他口中的南京,并不是后世熟知的那个六朝古都南京,而是指商丘。   本朝的国都汴梁、汴京,又称东京,另外还有三大陪都,分别是西京洛阳、北京大名和南京商丘外。   东京西京享誉千年盛名,北京南京则渐渐没落了。   不过这会儿正是陪都南京的辉煌时刻,身为全国的副行政中心之一,南京城内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金主爸爸说去南京看望长辈,非常合理。   去南京刚好要经过睢县,还可以再蹭一段豪车呢。   “这次去南京可要待一阵?”她看见后头还有一车东西,猜测都是些行李礼物。   “不会,三两日就回了。”   沈丽姝:……   出门三两天带这么多行李,金主爸爸越来越壕无人性了。   “你的庄子在睢县哪里?”   沈丽姝报了最近的乡镇名字,不想金主爸爸也知道那里,笑道:“那边还不错,路线也合适,待会正好去参观参观。”   啊这?沈丽姝就有点迟疑了,“庄子刚打好地基,到处乱糟糟、尘土飞扬,也没什么好看的。”   金主爸爸表示来都来了,沈丽姝也不好再拒绝,最后让朱伯他们把车赶到前面带路,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去了庄子。   沈丽姝在车里的劝谏毫不夸张,庄子上现在除了堆得到处都是木材石料,和勤劳如蜜蜂的建筑工人,其他什么都没有,她都不知道能请大佬参观点什么,看看她家地基打得有多牢固吗?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见惯了阳春白雪的金主爸爸好似对这场面充满好奇,拒绝了侍卫的陪同,只兴致勃勃让她领着四处参观,甚至很想往施工队里头扎的样子。   沈丽姝哪敢领这尊大佛去施工现场,要是磕了碰了她可赔不起,只好引着人往偏僻处走,从小生活在膏梁锦绣堆里,那就感受一下田园风光吧。   实在没有能拿出手的,沈丽姝最后把湖泊夸了又夸,两人又去湖边逛了一圈,远离人群喧嚣,感受了一会儿静谧美好。   直到徐师傅让人来请她,有点突发状况,最好她亲自去瞧瞧。   这回沈丽姝到底没拦住,只能带着十分想要体察民情的大佬同去,看到了他们的设计手稿,又是好一阵欣赏。   沈丽姝觉得自己真是不懂这些有钱人。   金主爸爸这一参观就舍不得走了,秦侍卫不得不过来催促,“公子,时辰不早,那边恐怕等急了。”   他这才把手稿还给沈丽姝,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待庄子落成之日,希望还有机会上门参观。”   她跟徐师傅联合做出的设计就这么优秀,以至于让见多识广的金大腿都惊为天人?   沈丽姝半是怀疑半是自豪的点头,“您肯赏光前来,我们只会蓬荜生辉,到时一定把请柬送到。”   “好。”   终于送走大佬,沈丽姝这才能忙起正事,认真查验工程的进度和质量。   哪怕金主爸爸等着参观,她也没打算改变计划,自己梦寐以求的庄园豪宅,当然要按照心意好好建,又不差钱不缺人手,谁也不能打乱她的步调。   于是数月过去,赵宗霖迟迟没等到庄子完工的好消息,倒是接到手下来报,扬州城的小郎君即将开业。   “沈小娘子日前已动身去了扬州,世子,可要让扬州别苑的管家备上一份贺礼?”   “这么快?”赵宗霖搁下狼毫笔,看着刚写好的一幅字摇头,“不必,让珍宝斋出面就是了。”   身为宗室子弟,他们不需要削尖脑袋去考科举,想当官有绿色通道,随时都可以,只眼下东宫悬而未决,时局越来越不稳,又因着曦哥儿的关系,他家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父亲身在局中无法脱身,只能由他暂避锋芒。   他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不做官,只能帮着父母打理家中产业。   珍宝斋和扬州别苑都是他们家的产业,没有刻意藏着掖着,但比起明晃晃挂着“赵”字的扬州别苑,珍宝斋的底细还要花功夫打听,自然低调一些。   立在一旁等待命令的手下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世子长大了,他们都能看出他对那位小娘子的心思,这是沈小娘子第一次出京,他还以为世子就算不亲自前去照拂,也该让别苑管事出面,这样才能让扬州城那些豪强大族忌惮三分。   不过他转念一想,沈家这次都跟孙氏合作了,倒也用不上世子雪中送炭,他们只需要锦上添花,珍宝斋出面倒是刚刚好。   念头转过,这人已经得了令,躬身退下,独留青年依旧端坐书房,目光看向窗外默念:“扬州城——”   沈丽姝一行抵达扬州城的那天秋高气爽,结束了连日的水上生活,脚踏实地了竟还有些不习惯,一时间谁也没率先迈开脚步,来接人的徐力很有经验,“坐船晕不晕,要不先回住的地方歇一天?”   毕竟是第一次坐船出远门,刚上船的头两天,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反应,不过跟沈丽姝出来的小伙伴个个年轻力壮,身体素质好,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状态,一行人在船上看不同的风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这趟旅程还算新奇愉快。   现在下船了,大家精神上还是亢奋的,并不如何疲惫。   沈丽姝见状拍板:“直接去店里,住的地方远吗?”   “宿舍是在店铺定下来之后找的,很近,就在店后面的巷子里,不过从港口过去得走两柱香的时间,咱们要不要叫几辆车?”   沈大路忍不住提议道:“这些天坐得腰酸背痛,还是走路过去吧。”   “是啊,两柱香也不是很远。”   沈丽姝:“好,我们走路,叫辆车把行李拉上就行。”   在她的提醒下,他们自己出差的行李倒是都比较精简,只是徐虎他们来扬州几个月,都没休假回去过,家里惦记得不行,准备了好多吃的穿的用的让他们捎上。   开口的都是长辈,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也不好拒绝,于是这趟行李还是相当可观。   把自己当半个东道主的徐力遂招来车夫,三两句谈好价格,对方麻利的帮他们把行李扛上车就走,大家则一身轻松的跟在后面,边走还边听徐力介绍街道和各家名店,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扬州城的小郎君烧烤店,同样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屋后也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外头挂的灯笼牌匾、室内的装修格局,通通都跟总店一模一样,沈丽姝在外面仰头看着,恍惚间以为他们梦回汴京了。   不过随处可见的柳树,及时把她拉回了现实。   汴京城内有些地方也移植了柳树,但毕竟是少数,而扬州城内却是三五步就能见到一棵,都快成这座城市的标识了。   听到动静从店里出来的徐虎几人,没有错过他们一瞬间的失神,颇为自得的问:“怎么样,这店找得好吧?”   “干得漂亮!”大家纷纷表示赞扬,扬州城的门店延续了他们一贯的风格。   沈丽姝也毫不吝啬赞赏,早知道一起创业的小伙伴能力不错,但还是触不及防被他们秀了一脸。 第153章   江南园林,私人会馆,她也好想拥有哦!   万事俱备就差开张, 沈丽姝南下除了带团队里的骨干,还有一个让徐虎他们意想不到的人——说书先生的儿子。   他们定期写给她的汇报信中,提到过扬州城市民的反馈很不错, 可能去汴京撸过串的没几个, 但竟然有不少人对他们有所耳闻,装修进程过半的时候就讨论开了, 徐虎几人发现以后, 便灵机一动请了些人去各大茶楼酒馆造势,讨论度瞬间飙升,一时间把他们家的名字传得沸沸扬扬。   那些托表示扬州百姓都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尤其得知这是汴京以外的第一家, 立刻与有荣焉起来, 认为这是他们对扬州城最大的肯定, 因此就连普通人都准备开业的时候进店支持一下, 也见识见识京城百姓喜欢的吃食, 大不了吃完这顿一个月不下馆子。   普通人尚且这样想, 不差钱的只会更加趋之若鹜。   这个群众基础是非常好的, 徐虎依照经验, 提醒沈丽姝多带点人手,以免开业期间忙不过来。   但沈丽姝觉得来都来了,不顺势搞一波市场营销说不过去, 顾客这种生物多多益善,于是就把风靡京城的说书先生他儿子也捎上了。   这位先生在汴京的茶楼酒肆说了十几年故事,不温不火, 直到被沈丽姝挖掘出来, 一夜走红, 从此游走于汴京城的高门大户之间, 赚得盆满钵满,前来拜师的队伍能从汴京排到洛阳,但这位先生却深谙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陆续把几个分别在学算账、学写诉状的儿子们叫回家,还是跟他学说书比较有钱途。   被沈丽姝薅来的是他陈二郎,刚出师不久,还没什么名气。   她当然更想要经验更丰富的陈大郎,但陈先生不答应,看在她是提携自己的贵人面上,才和你勉强同意让老二跟她走一趟。   陈先生知道,他们东家年轻貌美的外表下,是商人特有的“无利不起早”本性,她把人带走,不把最后一丝价值榨干是不会放人回来的   能舍出一个老二已经是底线,老大是要继承衣钵的,实在不敢让东家带走。   知道自己被当成黑心煤老板的沈丽姝表示无奈,最后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把陈二郎捎上,心想陈先生都做好了二儿子跟着她有去无回的准备,那她还真就黑心给他们看看!   她出大纲让写手完善的爽文流小说,又经过陈先生几年间不断的润色修改,剧情十分饱满跌宕、引人入胜,让汴京城的百姓每每听得如痴如醉,扬州城的百姓没道理不吃安利。   眼下局面很不错,可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   把陈二郎放到店里吸引顾客,沈丽姝才觉得这波是真稳了,安心坐等数钱。   他们一行人到扬州的第五天,小郎君扬州店盛大开业。   经过了开业前一波接一波、令扬州百姓眼花缭乱的宣传造势,开业当天又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彻底点燃了全城百姓的关注,大半市民纷纷涌向此处围观,造成了店门口人山人海的盛况,一如他们当年第一家门店在汴京开业。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当年一到开业时间,便有许多闻讯而来的老顾客迫不及待进店体验,从而带动了其他顾客的参与情绪,达成半个时辰内一座难求成就;   而扬州门店开业,迅速跑来围观的市民都没吃过他们家,一时竟不敢出这个头,都挤在门口观望讨论,人声鼎沸、热闹非常,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直到十几分钟后,以孙家为首代表到场,嗓门大的本地跑堂立在门口高声唱名——   “城南孙府送来一份贺礼,祝贺本店开门大吉!”   “醉香楼东家送来一份贺礼,祝贺本店财源广进!”   “城西王家送来一份贺礼……”   “珍宝斋掌柜送来贺礼……”   带头祝贺的这些名字耳熟能详,引得吃瓜群众在下面惊呼,“孙家王家怎么也来了?”   “这些人跟咱们不一样,人家有钱,肯定在汴京就尝过这家店的味道,现在才来得这样快。”   “照这么说,这什么小郎君还真有些手艺在身上?”   “可不,没点本事能开到咱们扬州来?”   “已经进去好多人了,咱们也别老在门口杵着,晚了怕是没位置。”   “有道理,走走走,趁着开业优惠咱也进去尝尝鲜。”   人群开始争先恐后涌进店里,以徐虎为首的小伙伴们严阵以待,各自领着手下成员在划分好的区域作业。   而新员工开始有些慌乱,很快也在他们的带领下进入工作状态,为顾客端茶递水,整个场面忙而不乱、乱中有序。   也是因为他们使用了分片包干制,细致到每一层楼、每一张桌子,都有靠谱的小伙伴负责招待,他们经验丰富、各司其职,反倒让徐虎徐力这两位分店负责人插不上手,兄弟俩也就安心跟前来祝贺的富户和商家们交流感情、拉近关系去了。   小伙伴们太过能干,把工作安排得明明白白,衬得沈丽姝十分游手好闲,她看看不知不觉间,连徐虎徐力都能游刃有余应酬各种场面,欣慰之余,默默转去了后厨,名为帮忙,实则摸鱼八卦,“怕是大半个扬州的富户都前来祝贺了,孙家在这边真真是有排面。”   沈丽姝很清楚,他们开业前那些宣传手段,针对的都是普通百姓,自诩高人一等的豪强富户才不会这样轻易被煽动,他们现在扎堆来围观,多半是倚仗了孙氏的势力。   这个合作方选的不亏。   沈四伯一直在后厨忙活,还不曾去前面围观,但也不是不能想象此时的盛况,他笑道:“不奇怪,我们过来几个月,听好多孙家的事情,这算是比较常见的。”   沈丽姝也明白。   汴京因为权贵太多、山外有山,反而少有那种特别嚣张跋扈的家族。正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扬州远离政治中心,不说一家独大,但只有多个大家族联合起来,很容易做到只手遮天,有时候衙门的政令也得靠这些大族推行。   这种现状发也导致当地大族之间抱团严重,就像今天,带头来给他们庆贺的,就是孙家和他们的姻亲,在之后,一些和他们交好的势力也跟着闻风而动,于是造就了小郎君烧烤备受扬州富户追捧的局面。   有钱人爱跟风,普通人更是如此。   可以说今天这个开局,奠定了小郎君今后的江湖地位。   作为老板的沈丽姝当然喜闻乐见,这也是她一开始就期待甚至是有所预料的。   她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带队来的时候踌躇满志,结果除了贡献营销方案和分区包干制的建议,正式开张后她居然只能发挥吉祥物的作用,发表讲话调动员工们的积极性。   就这样,沈丽姝在扬州度假般过了一个月,终于迎来她身为大老板的高光时刻——发工资。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创业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但还是被扬州市民的消费能力震惊了,刚开业的前半个月,每天营业额高达七八十贯,最高纪录甚至将将破百贯!   后面半个月,开业新鲜期过去,每天的收入稳定在五六十左右,几乎跟他们汴京总店的收入持平。   总店那是经营多年、口碑稳定的结果,几乎每天都有不少客人从外地慕名而来的呢!   扬州城分店开业一个月,营业额两千多,无疑给了沈丽姝他们莫大的惊喜。   都能遇感到成功,没想到竟会这么的成功。   沈丽姝很高兴,小手一挥表示发奖金庆祝。   发奖金不是因为她人傻钱少,其目的是为了提升员工忠诚度,平时画了太多的饼,总要挑一部分来实现,让大家尝到甜头,才能死心塌地帮她赚钱。   这一套程序沈丽姝熟记于心,于是发工资这天晚上,管财务的表哥小伙伴准备好名单和现银,就在大家搞完了卫生,准备下班休息的时候,两大箱银钱被抬到了面前。   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场面的小伙伴,此时都忍不住激动搓搓手,在扬州招募的这批新员工反应更甚,定定看着灯光下一锭锭白得刺眼的银两,每个人都神情呆滞的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亲眼看到这么多银两,已然惊得他们目瞪口呆。   直到听见东家说这箱子里足有六七百两银子,是他们在场所有人一个月的工钱,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尽情欢呼雀跃,而是都陷入了怀疑人生般的茫然无措,整个大厅顿时落针可闻,安静而凝重的氛围持续了半分钟之久,才有人缓缓从失神中走出来,跟旁边的同事交头接耳确认——   “你听见了吗?”   “我耳朵好像出问题了。”   “听见了听见了。”   讨论声渐渐变大,直至爆发,最后彻底炸开了锅。   沈丽姝就站在他们对面,满意看着,见所有人都消化完现实,才拍了拍巴掌,将注意力吸引过来,“大家静一静,发工钱之前,我想再说两句。刚开业就说过,咱们小郎君在扬州城的第一家店,汴京有六家,往后还会有更多。可能大家觉得总说这些虚的没意思,那就说点掏心窝子的,也是咱们小郎君的发家史。很多人不知道,一开始只是小摊子,七八个人,每天下午出摊,上午就要开始准备,一直忙碌到子时才能休息,周而复始,风雨无阻。这七八个人,除了我,还有你们的徐管事、徐掌柜和沈总厨。小郎君这个名字,是顾客看这一群孩子出来谋生,有意照顾我们生意,也亲切的喊我们小郎君。”   “我们都是普通人,几代贫农家底单薄,沈总厨种了半辈子地,你们徐管事原先的目标是接长辈的衣钵,给镇上酒楼当厨子,想着赚点钱补贴家用,这才凑在一起做起小生意,最开始赚的也是辛苦钱,谁都没想到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徐管事和沈总厨他们全家都搬到了汴京城生活,这放在过去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可能有些人觉得我们很幸运,确实,小郎君的成就脱离不开广大顾客的喜爱和支持。可食客的青睐,也建立在我们几年如一日的勤劳和用心之上。老话说得好,勤劳致富,没有辛勤耕耘的双手,运气来了也守不住。”   “而今天,小郎君的这份幸运,在场各位也都能拥有,因为我们是一个大家庭,小郎君的荣光也有你们一份。之所以开头又强调了一遍小郎君的各个门店,就是为了提醒大家,小郎君会在江南各地开店,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加入的最早,往后会有许多外派名额,苏州杭州江州金陵甚至是汴京,各地各店都需要人才,我希望你们不要错过如今的先手优势,一旦竞选管事,工钱和奖金至少翻一倍,外派在这基础之上加倍又带。稍后发工钱,你们都仔细听一听徐管事他们的工钱,外派管事基本都是这个标准。”   白花花晃眼的银子近在眼前,搭配沈丽姝堪比传销的发言,洗脑效果拉满,就连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徐力等人都不由得再次激动起来,其他人更是心神荡漾,立刻觉得只要在这里干下去,未来可期,甚至当场就畅想起了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画面。   在这样欢乐祥和的氛围中,严阵以待的财务人员拿出了长长的名单开始念——   “徐虎,分店总经理,月薪八贯,外派补贴两贯,业绩分红八十六贯,集体奖励两贯,总计九十八贯。”   “徐力,分店店长,月薪五贯,外派补贴两贯,业绩分红四十三贯,大堂奖励十五贯,集体奖励两贯,总计六十七贯。”   “沈四强,总厨,月薪五贯,外派补贴两贯,业绩分红二十五贯,后厨奖励十二贯,集体奖励两贯,共计四十六贯。”   “陈阿牛,伙计,月薪一千五百文,全勤五百文,大堂奖励一千一百文,集体奖励两贯,共计五贯零一百文——”   工资单的排名按照金额数目从高到低,被叫到名字的人应声上前,在全场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从沈丽姝手里接过属于自己的工资。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整个过公平公正公开,沈丽姝经手的每一锭银子、每一个铜板,都在大家目光灼灼的见证之下,这也越发验证了她刚才那番话所言不虚。   只要在店里好好工作,勤劳、踏实、刻苦,将来他们也能赚大钱,让家人都跟着过上好日子。   现在管事们一个月拿几十贯、而他们只有四五贯,也没关系,他们认真工作、提升自己,以后再有去外地开店的机会及时抓住,当上管事,那管事们现在领的工钱,将来他们也都有!   刚刚东家让人抬了满满两大箱的白银铜钱上来,说这些都是要发给他们,现在真就让他们全瓜分了,箱子里一文钱都不剩,她是真的说到做到,跟别的掌柜东家都不一样,他们跟着这样的东家,只要更卖力做事,前程必然差不了。   就这样,沈丽姝用两箱令人咋舌的现金,换来了店员前所未有忠诚和信赖。   这也是她来到扬州后给自己制定的目标。   来都来了,就算做吉祥物,沈丽姝也要当最有影响力的那只。   她最近发现小伙伴们的确都很棒,有能力有冲劲有跟她一样远大的目标,唯一欠缺的技术就是思想方面,哪怕是各方面都宛如她亲传弟子的徐虎,也只适合自己干,完全不懂给团队洗脑传销的艺术。   没办法,这会儿的人习惯了含蓄收敛,也许吹牛是无师自通的技能,但相比之下,他们给人画饼就差了一大截,过程生硬浮夸,没学会半点沈丽姝的浑然天成。   当然徐虎他们的画饼大法,新员工也吃得很开心,在他们没来之前,扬州店的服务生们每天紧密的培训课程后,还要跟着他们布置门店、打扫卫生,工作热情也十分高昂。   只是这点热情,还达不到沈丽姝的预期。   众所周知,餐饮服务行业因为待遇一般、门槛低又没什么发展前景,导致这行流动性大,但沈丽姝给员工定这么高的工资奖金,不是让他们来偷师后跑去帮对家做大做强的,既然加入她的团队,最好就活到老干到老,给她打一辈子工。   可能有些人会选择威逼利诱,逼员工签下霸王条款,但这只是一时的,沈丽姝更喜欢用金钱加洗脑的方式,让他们发自内心的认同公司企业文化,真正做到爱岗如家。   而想要做到这点,小伙伴们都不行,只能她亲自上阵。   可沈丽姝他们原计划待两个月回京,毕竟之后就是年关,汴京那么大的摊子,他们也要尽快赶回去主持大局,两个月,已经是能在扬州停留的极限。   在短时间内给新员工洗脑,达成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干的效果,就算对沈丽姝来说,这也是个不小挑战,她只能开动脑筋多来点花样,将每一次传销现场的作用发挥到淋漓尽致。   所以沈丽姝特意挑发工资的这天开始表演,用半小时的时间,成功让新员工一夜之间对公司的忠诚度提升一个台阶,这个新团队真正开始有了凝聚力。   但也只是个良好的开端。   革命还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沈丽姝接下来还要继续表演,巩固并加深新员工对公司的认同,她这个吉祥物老板倘若能收服民心,以后哪怕几个月才来一次,员工们也会一如既往的认真搬砖。   发完工资,沈丽姝在员工们敬仰的目光中宣布下班,并且带头走出了大门,其他人也纷纷按捺着激动的情绪熄灭灯盏、关好门窗。   严格算起来,徐虎他们外派到扬州,拿的是管理分红,扬州店的股东只有沈丽姝和孙氏,也因此扣除了这些成本和人员费用,预留下一部分周转金,最后就是她跟孙家分账,四六开。   当然六成是她的。   这次合作虽然他们并不亏,可孙氏说到底也只出了个铺面和一些人脉,怎么也不能让对方占据大头。   第二天开业之前,沈丽姝便将备好的五百两给徐虎,“表哥,这些是孙家的分红,你抽空送去孙家。”   徐虎这个实际负责人,每天只晚市高峰期能在店里蹲守,其他时间总免不了跑外面应酬串联,给孙家送银子算是顺路,便淡定的把银子收起来,随口问道,“要说孙家,他们的园子可真是漂亮阔气,亭台楼阁十分气派,姝娘你向来喜欢这种大宅子,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其实我也觉得挺麻烦,每次去还要递帖子,一箩筐的规矩。”   沈丽姝想也不想的摇头拒绝,“这些事你们做的越来越好,索性都处理了,我就懒得操心。”   她最初的梦想就是啥也不干,躺在床上数钱来着。   如今也算不忘初心了,谁也别想再拉她出去搬砖。   徐虎也只是打趣,见她毫不犹豫态度坚决,便也点头,“不去也好,孙家规矩忒多了,每次还得递帖子,我也只在前院,后院女眷太多,外人是不可以踏入的。你们要是去了,肯定不自在。”   沈丽姝安慰道:“那也没办法,孙家虽然规矩多,该关照的地方也没含糊,不是每次去都给介绍了人脉?那都是这里有头脸的人物,咱们初来乍到,多认识些没坏处。何况也就年前这两三个月,需要你们亲自去送银子拉关系,等过完年,咱们只按照合约上的,半年分一次钱,让孙家那边自己来,顺便带人过来看账本。”   “好,那我等午市高峰期忙过去了再去,正好孙家那会儿也吃过饭了。”因为孙氏讲究规矩,所以徐虎也比较注意这些细节,不能挑饭点跑人家里去,没礼貌。   徐虎去孙家向来是一个人,偶尔孙家那位跟他们接洽的三少爷请客或赴宴,以及有人给他们送请帖,他也会带上徐力一起。   大概是基因使然,徐家人在待人接物这方面,天生比沈家兄弟们擅长些,徐力本人也对这些更有兴趣,他一开始在后厨混得好,后来看堂哥长袖善舞风生水起,又屁颠颠跟在后头,职业规划从后厨调整到大堂,这才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徐虎对徐力自然也毫不藏私,他自己也才勉强出师,就已经在手把手教兄弟了。   徐力年纪更小,性格也跳脱很多,每次赴宴回来,都要找沈丽姝八卦一通,今天又去哪个园子、XX会馆开眼了,人家的假山亭子多么栩栩如生。   话题到最后,总是以“唉,我们什么时候能买得起江南园林”做结尾。   沈丽姝发现了成为有钱人后最大的一个烦恼——永远都觉得自己还不够有钱。   江南园林,私人会馆,她也好想拥有哦!   自从来到扬州城,看小伙伴们连应酬都做的有模有样,完全不用自己操心,沈丽姝便让徐虎一直当这个发言人,自己彻底隐在幕后,无事一身轻。   外头只知道徐管事,并不知道她沈老板。   但是对于合作者孙家来说,她的身份乃至这些年的作为和成果,通通一览无余。   她跟孙家下头的张掌柜可是忘年交。   所以,就算从商谈到签约,沈丽姝始终都没亲自露面,孙家也没有真把她当隐形人。   她到扬州城的消息,孙家第一时间知道并派人来问候,徐虎那天也不是随便问她要不要去孙家做客的,人家孙家礼数周全,到扬州的第二天就送来了请帖,以那位孙三少妻子的名义邀请她上门做客,很给面子。   只是沈丽姝从小伙伴这里得知孙家规矩大,极其重视名声,孙家女眷们平日都不出门逛街等细节后,决定还是不去遭这个罪,以水土不服、身体不适的理由婉拒了。   孙家走个过场,倒也并不坚持要她去府上小坐。   但一个月五百两的分红,足够让孙家为沈丽姝破例,毕竟一家店五百两,十家店就是五千两,以孙家之巨富,面对这样一笔不用太费心就能得到的巨款,也不是不动容,于是立刻调整态度,从一开始的可有可无变成了热情洋溢,以各种名义给沈丽姝下帖子,邀请她去府上做客进而拉近关系,什么三少奶奶请她去赏花,孙家小姐们约了闺中密友开诗会啦。   沈丽姝大部分都婉拒了。   但总有拒绝不了的,比如孙老夫人七十大寿。   孙老夫人是现任家主的母亲,她还有个儿子在外地当知府,可以说是位伟大且成功的母亲,值得让人尊敬。   老人家寿辰,没收到邀请的都削尖了脑袋想去,沈丽姝都收到邀请了,也不好不去,到底还是换上徐女士非要她带的一身行头,包了份礼物,便跟徐虎一起去了孙府。   万万没想到还能在孙家的宴会上碰到熟人——赵宗霖。 第154章   又来了又来了,大佬他又在凡尔赛了。   在孙老夫人的寿宴上看到这位大佬,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都很惊讶。   但相比于徐虎看到熟人的惊喜,她更多的其实疑惑不解。   金主爸爸千里迢迢跑扬州来参加孙老夫人的寿宴,这种事情是真实发生的吗?   沈丽姝带着这份疑问, 和小伙伴主动上去打招呼, 寒暄过后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家中在扬州有些产业需要打理,父母正忙, 便由我替家中走一趟, 刚巧孙老夫人和外祖家有些渊源,她老人家寿辰,必是要到场庆贺的。”   沈丽姝这才想起来, 大佬外祖程家是书香门第, 子孙都以科举为正途, 跟孙家的路线有类似之处, 两家有旧也说得过去。   那就没毛病了。   徐虎没想别的, 在旁边笑得很畅快, “那还真是有缘分, 我离京小半年, 不想还能在扬州碰上程公子。”   他是团队中少有感跟赵宗霖搭话的, 因此对他的态度也较为客气,“这些天听到各处都在讨论你们,可见小郎君风靡扬州城, 十分之受欢迎。只是我如今庶务缠身,一时无暇去捧场。”   徐虎自觉被贵人肯定了,越发笑得牙不见眼, 很想再装一波, 奈何时间不允许, 遗憾道:“来的时候孙三少叮嘱, 今日要给我介绍一些朋友认识,现在他忙得差不多,我得过去了,姝娘你跟程公子慢慢聊。”   沈丽姝刚想点头,赵宗霖却先一步开口,“我会照顾姝娘,你自去忙罢。”   徐虎闻言更是放心的走了。   沈丽姝也觉得有大佬关照棒棒哒,毕竟孙家规矩大,哪怕是老夫人的寿宴,也特意分了男宾女宾去,泾渭分明得很。   她对去女眷区倒没太大意见,古代的女孩基本都被教养的温柔懂事,跟一群漂亮小姐姐玩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她到底初来乍到,能跟金主爸爸这个熟人混,何必非要去适应新环境?   从他们在这聊了半天,也没人来打断,或是请她去女宾席的反应来看,孙家也是默认她跟大佬混的,沈丽姝彻底懒得挪窝,愉快开启了新话题:“您来扬州多久了?”   赵宗霖:“三五日,你呢?”   “我来了一个多月。”   “就是新店开业时来的?”   沈丽姝点头:“嗯嗯是的。”   “如今扬州城分店也经营得蒸蒸日上,你准备何时回京?”   “下月。”   赵宗霖顿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继续问,“临近年关,会有许多人员进京,你们可提前定下了车马或船只?”   沈丽姝很随意的摇头,“孙家定期有车船回汴京,只需提前两三日说一声,就会给我们安排好。”   他们蹭孙家的顺风车倒不是为了省钱,只是在这个没有监控网络的时代,长途跋涉是风险很高的一件事,跟着孙家走,才能最大程度保障大家的人身财产安全。   大佬闻言却不自觉拧了下眉,似乎有不同意见,“你们要搭乘孙家的商船?”   沈丽姝:……   又来了又来了,大佬他又在凡尔赛了。   要知道外头所谓的客船,本质也都是商船,只是有时候卸了货返程,不好空着回去,于是临时改做客船生意,顺路稍上一船乘客。   既然都是坐别人家的船,那还不如跟孙家走,至少他们的商船得了主家吩咐,会格外照顾自己些。   从汴京来扬州的一路,孙氏商船给他们分到的房间和吃食用具都是上等的,也算是白嫖了一把VIP待遇。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还挺美滋滋,结果大佬就这反应,让她有一点点emo。   但赵宗霖皱眉并非这个原因,他想了想,提议道:“若是坐孙家的船,倒不如坐我的船回去。”   沈丽姝:“咦,你的船?”   赵宗霖做了决定,便不再犹豫,语气坚定的道:“家中为我定了一艘船,除了运些行李货物回京,另有许多房间空置着,你们若是不介意,可以同行。”   沈丽姝想起他家那辆舒服到可以躺里面睡觉的车,毫不怀疑大佬包的船也是一样的豪华,一颗心开始蠢蠢欲动。   但蹭船跟蹭车不一样,水路再方便,扬州到汴京也要好些天路程,到时候在船上朝夕相处、相顾无言,岂不是很尴尬?   这个便宜不是能随便占的,沈丽姝到底还是按捺了心情,客气一番,“我们一行七八人,就怕给您造成不便。”   “无妨,房间空置也是空置,只要你们不介意与我同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答应就不礼貌了,沈丽姝点点头,“我们下月初才回京,不知时间上可还方面?”   赵宗霖既然发出邀请,自是把这些问题都考虑在内,“我也是那几日起程,正好。”   “那真是太巧了。”就这样,沈丽姝又一次拜倒在大佬的糖衣炮弹之下。   在十一月初的某天,拎着大包小包、领着小伙伴们,兴高采烈登上了大佬的豪华大船。 第155章   高端的食材要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金主爸爸回京包的大船, 虽不是他本人所有,但风格也与他本人极为统一,豪华、宽敞且舒适。   上船的时候, 有心里准备的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已经惊叹过一回, 但进入内部以后,还是被这无一处不精致的布置装饰震撼了,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 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单独的房间。   虽然船舱的卧房并不大,但是能有单独的床和桌椅柜子,床上铺着的厚厚被褥都能闻到阳光晒过的气息, 这还要啥自行车?   大家从汴京来扬州的路上, 有孙氏特别照顾, 倒是给他们分了更宽敞的房间, 可一共也只腾出两间房给他们, 沈丽姝一个人就占了一间, 其他人还得挤着睡。   当然来时的人也没有回去多。   过来时除了沈丽姝, 剩下五六个小伙伴睡一间房, 因为都是半大的小伙子, 倒也不算太拥挤。   而返程沈丽姝除了把原班人马带回去,顺带还捎上了徐力沈大山几人。   这个安排是他们出发的前几天才确定的,徐力他们跟着徐虎来扬州城开拓市场, 一晃眼也离家半年多,这年头都讲究个父母在不远游,眼看着年关将近, 沈丽姝他们要收拾东西回家去, 他们的思乡情绪也被勾起了。   这里头徐力年纪最小, 想家也想得最厉害, 徐虎又是他比亲哥还亲的大哥,心疼弟弟之余,便主动跟沈丽姝商量,让其他人都跟着她回京算了,他留在扬州可以的。   徐虎以前还会担心扬州城这边的人手不好用,为了不出岔子也不至于被架空,身边一定要有自己的人手,但是表妹来扬州的这两个月,什么都不干,净忙着她的老本行——没事就给新员工洗脑加画饼。把他们忽悠得服服帖帖,恨不得为他们上刀山下火海,如今就连外头有哪些人暗戳戳开高价挖他们这种事,都要争先恐后主动找她汇报,那他还有什么可愁的?   扬州城的员工也和他们一条心了,徐虎对自己的能力更有信心,兄弟们都回汴京过年去,他一个人也能把店撑起来。   要是真有人想从外头搞破坏,还有孙家帮撑着,他也不是真就孤立无援。   沈丽姝听着小伙伴有理有据的分析,又考虑到明年第二家甚至第三第四家外地分店,也要陆续提上日程,他们团队核心成员有限,以后像扬州城这样的外地分店,大概也就只能安排两三个核心员工驻守,用以监督和保障公司的权益,她便也没有一口回绝。   大表哥这步子确实一下迈得太大,可他说得也有道理,更用实际案例展示过能力,沈丽姝于是表示可以开个会讨论一下。   她这么说,其实就是同意的意思。   以徐虎如今的口才和威望,说服其他人毫无压力。   事实确实如此,经过一番商议,大家决定由沈四伯和管账的表哥宋益民陪徐虎留守扬州城,其他人都跟沈丽姝回家。   宋益民是宋向民的亲弟弟,也在店里干了好几年,已然是核心成员之一,他管账,徐虎负责经营管理,是可以让人放心的搭配。   沈四伯完全可以跟沈丽姝一块回去的,但他觉得徐虎和宋益民两个都才十几岁的少年,把他们扔在这里不放心,回去也没法跟他们的父母交代,所以作为他们唯一的长辈,他也要坚持留下来。   留一个长辈在这边也确实多一份保障,大家都很赞同,沈丽姝表示组织会记住他们的付出,留守的三人年底分红都翻倍。   沈四伯几人没想到还有这好处,而能提前回家的徐力几人也同样沉浸在欢喜之中,大家都很满意这个安排。   于是沈丽姝他们回京的队伍从七人增加到十人,当然也提前通知了大佬,大佬只很淡定的回了个“知道了”,小伙伴们还有些担心,觉得会不会给程公子添了麻烦,让他不高兴,结果上船后竟有独立房间的待遇,大家一时都沉浸在惊喜之中。   沈丽姝也很惊喜,因为相比小伙伴们,她甚至是超级vip待遇,房间面积不但大了一两倍,内部陈设布置精美雅致,采光极好,软榻旁有个大窗户,沈丽姝都忍不住想想她靠在软榻上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江景的样子,迫不及待想脱了鞋上去试试!   但她没有这么做,因为身旁有个笑容甜美的小姐姐正向她福身,“沈小娘子好,奴婢名丹露,林嬷嬷唤我过来伺候小娘子,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这就是传说中的美貌丫鬟?来得有点突然,沈丽姝差点没反应过来,“我这里一切都好,不需要人伺候,林嬷嬷又是谁?”   仿佛知道她会拒绝似的,丹露一点不慌,只笑吟吟介绍道,“林嬷嬷是府里的管事嬷嬷,她的一切安排也是听从……公子吩咐,沈小娘子是贵客,自该好生招待,若不是船上就我一个丫鬟,也不至于委屈您。”   沈丽姝还以为丹露这话是说船上就一个丫鬟,她没得挑选,只能委屈讲究一下,后来才知道,原来这话真正的意思,跟她理解的南辕北辙。   整个豪华大船,也只有她这里享受到了美貌丫鬟的待遇,跟她同行的小伙伴,只有两个颇为伶俐的伙计照料。   当然小伙伴们包括沈丽姝自己,自理能力都很强,基本上用不到服务员。   只是令人惊讶的是身为主人的金主爸爸,他房间竟然也没有美貌丫鬟。   沈丽姝倒不是非要八卦这个,只他们一上船,大佬就尽职尽责的履行着地主之谊,等他们都安顿好后,立刻邀请他们过去共同进餐。   于是沈丽姝和小伙伴抱着受宠如惊的心情,参观了一把大佬的房间,顺便也看到了他身边的配置,一如既往的浩浩荡荡,有侍卫,有小厮,还有丹露口中那位管事的林嬷嬷。   就是没有美貌丫鬟。   沈丽姝顿时也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欣慰了,欣慰的是她跟金主爸爸虽然地位相差悬殊,但非要碰瓷的话也能算是发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没有长歪,私生活干干净净,很棒棒。   但是没看成漂亮姐姐,也有点小遗憾呢。   而那位林嬷嬷也让沈丽姝有点意外,乍一看不苟言笑、气质严肃,让她和小伙伴们都下意识收敛了几分,但是人家一上来就单独给她开小灶,亲自端来一盅热腾腾的燕窝:“沈小娘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还是有些单薄了,最好多用些滋补膳食,这燕窝是我亲自炖的,最适合女子滋补养颜,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沈丽姝有点懵,大佬都没有的燕窝单独端给她,这是什么展开?   小伙伴们倒是接受良好,燕窝这种金贵东西没有他们的份很正常,在家也只有姝娘和姑母/婶娘能吃,还不是天天吃,大约一个月就炖那么四五回而已,徐力还忍不住催促道:“表姊你快趁热吃啊,看看是这林嬷嬷做的好吃,还是咱们李婶炖的燕窝好吃。”   沈丽姝:……   林嬷嬷一看就是宅斗文里的高手,十八般武艺精通,拿他们家的阿姨跟这种高精尖人才比较,登月碰瓷了属于是。   但是小伙伴们都期待的看着她,大佬也一脸鼓励的样子,她只能囧囧的低下头,顺应民意尝了一口,心服口服的夸奖道,“味道特别好,口感清甜绵软,但却没有半点燕窝特有的腥味。”   说来惭愧,这是沈丽姝穿越后吃到的第一份燕窝甜汤。   上辈子就不说了,市面上各种即食燕窝,除了贵,口感味道是没毛病的。但穿越后努力奋斗了几年,终于吃得起燕窝,却发现自己炖出来多多少少有些腥味,为了掩盖这种腥味,李婶习惯用鸡汤和火腿来炖,最后尝到的都是鸡汤的鲜香,燕窝嘛,就吃个心理安慰。   直到现在,她才尝到燕窝本身的味道,和上辈子吃过的即食燕窝也有些不同,很清淡,出了一丝清甜,基本上就没别的味道了。   这莫不就是传说中高端的食材要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   沈丽姝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小伙伴们也大呼惊奇,他们没尝过燕窝,但只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不会对它的滋味抱太大期望,有腥味才是正常的,没想到程公子家的嬷嬷手艺这样了得,纷纷吹起了彩虹屁。   林嬷嬷本人却还是那副神情,不骄不躁的对沈丽姝道:“您喜欢就好,往后老奴每日都为您炖一盅。” 第156章   大佬不讲武德。   盛情难却, 沈丽姝接受了这份小灶待遇,每天一盅燕窝粥,吃得她小脸红润、容光焕发。   在船上这些天不仅吃得好, 睡得更好。   她分配到的卧室规格, 在这艘船上应该仅次于大佬本人了,宽敞明亮, 内置更是精美而舒适, 床褥枕头都经历过充分的晾晒,触感温软暖和、气味清新怡人,躺在上面像是陷入了云朵包围之中, 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一阵安心感袭来, 沈丽姝认床的毛病不药而愈。   而且这床还跟她家的一样有层层叠叠的床幔, 睡觉前把床幔放下来, 不管外面如何艳阳高照, 里面永远是最适合睡懒觉的昏暗环境。   沈丽姝觉得她可以躲里面一天不起床!   可惜现实不允许她躺平。   同住一个屋檐下, 她才知道大佬生活竟然如此规律, 明明大家都在船上无所事事, 他还要坚持早睡早起、三餐按时按量,作息健康的令人发指!   早睡早起按时吃饭的金主爸爸,还要履行地主之谊, 每天一视同仁的邀请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去他的房间聚餐。他的房间宽敞明亮又大气,准备的餐食更是丰盛美味,还有好酒和饮料招待, 大家都是年轻人, 这样凑在一起吃吃喝喝、有说有笑, 小伙伴们还都挺乐意, 沈丽姝更不可能说不去,于是舍命陪君子,每天跟着大佬他们早起。   大佬他或许依旧不苟言笑,待客却是没的说,每每饭后撤去餐盘杯盏,紧接着又给他们上瓜果点心,点心是船靠岸时下头的人去岸上采买,各个地方的特色美食,瓜果时蔬更是鲜嫩得能掐出水来,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无法拒绝,于是一去大佬那边就要待上大半天。   虽然说人多热闹,但徐力沈大山他们算是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工作生活中形影不离着,这么多年相处出来的默契,是一般人很难融入进去的。   金主爸爸也不是很想融入的样子,他性格摆在这儿,基本上不会主动迁就什么人,于是大家相处的场景,经常是徐力他们在那边谈天说地好不热闹,大佬在一旁相顾无言。   小伙伴们也不是故意冷落“程公子”,只是经常兴头上来就顾不上他了,跟两边都熟的沈丽姝只好担起这个重任,在小伙伴们玩性大发的时候,陪大佬聊聊他感兴趣的话题,或者两人下下棋、鉴赏一下书画古玩,偶尔撺掇他和小伙伴们去甲板上搞搞钓鱼烧烤活动,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一眨眼,汴京熟悉的风貌已近在眼前,街头岸边人头涌动,沈丽姝此时脑子里才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这段时间跟大佬算不算朝夕相处?   只是马上就要下船回家,小伙伴们都迫不及待了,沈丽姝也没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收拾了行李也去甲板等待下船。   在甲板看码头近在咫尺,其实等船靠岸并停稳还要些时间,而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离家越近,回家的心情也越发迫切,也宁愿站在外面目睹船只靠岸,顺便讨论下离开数月,京城有什么变化。   等她注意到时,大佬已经默默站在她身侧,也不知道出来多久了。   因为站得比较近,沈丽姝此时才发现他居然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他们还一样高来着。   虽然自己在女生中也算高挑纤细的,但是看着大佬这腰窄腿长、长身玉立的模样,沈丽姝还是是小小的嫉妒了一把,忍不住伸长脖子、踮了踮脚尖,想让自己在他边上不要太惨烈,低沉悦耳的声音冷不防从头顶传来:“在看什么?”   沈丽姝吓了一跳,随口扯了个慌,“快下船了,你怎么没收拾行李?”   “我的行李一时半会怕是收拾不过来。”   沈丽姝:“对哦,整艘船都是你的。”   万恶的有钱人。   赵宗霖眉眼含笑的看了她一眼,“你们的行李也不少,待会让车夫送你们回去。”   一说这个沈丽姝又精神了,一脸骄傲的摆手拒绝,“不用送不用送,我们从小就在这附近大街小巷转悠,丢不了。”   汴京她老家,熟得嘞!   赵宗霖就喜欢看她神气活现的样子,当下勾了勾嘴角:“好,那就不送。我让人给伯父伯母也备了些礼物,你一并带回去罢。”   “礼物?”   大概是怕她拒绝,金主爸爸多解释了两句,“此次在扬州帮家中购置了些物品,给伯父伯母的也是顺便,不值当什么。”   难怪要包一艘船回京,原来是去采购来的。   沈丽姝理解归理解,但还是要拒绝,毕竟她带着小伙伴们蹭吃蹭喝蹭船票,一分钱没花不说,还从大佬这里带东西走,也太肆无忌惮了,委婉的道:“我们在扬州也买了好些带回来,吃穿用度都有,你就别破费。”   “也行,那我正月去给伯父伯母拜年时带上。”   沈丽姝:……   让这位大佬去给她爹娘拜年,怕不是嫌命长,沈丽姝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端起了热情感激的笑脸,“那怎么好让您专程跑一趟,还是我一并带回去吧。”   情急之下,连久违的尊称都用上了。   赵宗霖倒也没挑她的理,只微微颔首,守在一旁的伙计便赶忙端着东西上前,沈丽姝这边安静围观着的小伙伴们中,年龄最大的堂哥沈大山一马当先,上前一手接过,“我来拎吧。”   见站出来的是他,赵宗霖也没反对,只淡淡叮嘱道,“年关将至,到处车水马龙,注意安全。”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齐刷刷点头,再次道别并感谢金主爸爸的盛情款待,船一停下,便鱼贯而下、迫不及待回家去了。   赵宗霖只看到走进人群中的那道纤细背影,头也不回,潇洒极了,无奈摇头笑笑。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的沈丽姝和小伙伴们,收到了各自父母长辈的嘘寒问暖,也彻底把船上这个小插曲抛之脑后了。   沈丽姝此时正窝在院中的藤椅上,抱着沈四弟心爱的波斯猫一边撸,一边懒洋洋的晒太阳,听到老爹急匆匆进门的脚步声,她也只是略略抬头,“爹回来了。”   心想好家伙,老爹升职当老大后越来越随心所欲,说旷工就旷工。   沈家旺听到闺女和侄子们回来的消息,班也没心情上了,跟手下说一声,便急吼吼往家里赶,路上都酝酿好了要怎么关心头一回出远门的闺女,但是进门打量了半天,那些腹稿到底说不出口,一脸复杂的感叹:“怎么出去一圈小脸更白了,也圆润了?”   沈丽姝:……   “我这叫天生丽质。”   虽然她表面上还那么理直气壮,心里其实已经开始自我怀疑,忍不住小声嘀咕,难道是林嬷嬷那几碗燕窝把她喂胖了,不然老爹和她娘一样,见到她的第一句话都是小脸更圆润了?   唉,小灶果然不是随便能开的!   沈丽姝有点点后悔,沈家旺则在惊讶过后,彻底放心了,毕竟闺女出去这一趟吃得好睡得好,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他们在家里牵肠挂肚的操心,纯属多余,遂安心的在闺女旁边坐下,“回来前怎么不让人先送个信?这样我也好让人去码头留意着接人。”   “因为是坐程公子的船回京,再没比这更安全的,这回便没特意送信。”   “程公子?”听到这个名字,沈家旺眼底闪过一丝惊诧,想说什么,正带着李婶他们在堂屋收拾闺女带回来的行李礼物的沈徐氏激动了,当即放下手中琳琅满目的礼物,“真的吗,姝娘你跟程公子一块回京的?”   “不是我。”沈丽姝严谨的纠正,“还有堂哥表弟们,我们坐的同一艘船。”   沈徐氏想要强调重点不是闺女的堂哥表弟们,而是程公子,猜到她心思的沈家旺忙插嘴道,“跟程公子同行那就放心了,程公子那样的身价地位,出门在外少不了侍卫同行,确实比跟着孙氏的商船还安全些。”   沈家旺想用这种方式提醒妻子,程公子身份地位不简单,自家实在高攀不起,然而沈徐氏已经被乘龙快婿迷住了心神,越是听他们说程公子家境好她越高兴,这样以后能给姝娘金山银子的好日子。   主要也是惊喜来的太突然,程公子本就正当年,迟迟不来提亲也罢了,他们姝娘也一门心思放在庄子和生意上,居然还折腾去扬州了。沈徐氏强烈反对了很久,还是没拦住,只能目送着闺女离开,当时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等姝娘回京黄花菜都凉了,搞不好程公子秦公子全都得定亲,她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小林举人,毕竟小林举人明年三四月还要参加春闱,在这之前,林家都不可能给他说亲。   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离开汴京的姝娘,居然在千里之外的扬州城跟程公子相遇了,这莫不就是戏文说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失而复得最为珍贵,沈徐氏只觉得满心欢喜,一把挤开丈夫,坐在离闺女最近的凳子上,和蔼可亲的看着她,“这究竟怎么回事呀,虽然你们都去了扬州城,可事先没有约好,扬州城又那么多,是怎么碰巧跟程公子遇上的?”   亲娘这表情,同为吃瓜人的沈丽姝再熟悉不过,她必不会让自己成为瓜田,遂平淡至极的概括道:“没有碰巧啊,我们小郎君在扬州城搞得声势浩大,全城皆知,程公子一过去就听说了,特意来给我们捧场呢。”   沈徐氏嘴角的笑容僵住:“就这?”   沈丽姝:“嗯嗯是呢。”   现实太平平无奇,沈徐氏一瞬只觉得索然无味,笑容也淡了下去。   见成功忽悠住老母亲,沈丽姝不由在心中暗喜,还在帮忙整理着行李的李婶,突然捧着一个盒子出来,面上满是惊艳,“姝娘,这花冠是你的吗?我这些年在东家这儿也算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但是这顶花冠做工,和上边嵌着的南珠,丝毫不比上回秦大人送的金步摇差呢!而且这做工也是数一数二,估计只有江南那边的老师傅有这手艺……”   连李婶都看得出来,小东家才大手笔买了地建了庄子,应当不会自己去掏钱买这么昂贵的首饰,沈徐氏和沈家旺自然更了解闺女,一时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这下沈丽姝也瞠目结舌了。   不是说好给爹娘的礼物,怎么突然送这么高调花冠,看颜色款式,也不像是给她娘戴?   大佬你不讲武德! 第157章   庄子竣工。   沈丽姝最终还是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 让爹娘相信了程公子不差钱,这礼物他们看着贵重,其实不过是他随手捎上的解释。   她也是打心底这么认为的。   金主爸爸让小厮送上来的, 只是几个看着不大点的盒子, 她以为最多不过点茶叶绣品等特产,便放心让小伙伴帮忙拎着, 也不可能当着大佬的面打开先查验一遍。   谁知道他这次特别实在, 盒子里面满满当当,从她父母到几个弟弟都照顾到了,砚台玉器琳琅满目的, 把她全家都惊呆了。   不过想想人家出行包一条船, 半艘船的货物都是伴手礼, 倒也一点都不奇怪。   沈徐氏和沈家旺这才都信了沈丽姝的解释, 后者默默松了口气, 吃了些闺女特意带回来的糕点, 便又回衙门上班去了。   沈徐氏也暂时把“心爱的程公子”放一边, 带着几个阿姨继续帮闺女整理行囊。   精心养在身边的女儿头一次出远门, 还是去扬州那么遥远的地方, 沈徐氏每天在家牵肠挂肚,同时也存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便忍不住在她旁边絮絮叨叨, “你这一去两个多月呢,家里头可发生不少事呢。”   沈丽姝继续躺平撸猫,随口道:“哦, 什么事?”   沈徐氏眉开眼笑, “你堂哥堂姊们都在相看人家了, 尤其是老三老四, 最近差不多都能定下,等他们的事办完,就轮到老五跟贞娘了。”   就这?沈丽姝多少有点失望。   要说她出差两个月,家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斥巨资在建的农庄工程,若不是一到京城就下午一两点了,实在是赶不及,她甚至连家都不想回,直接就要去庄子上瞧瞧。   今天不去,接下来这一两个月恐怕都抽不出时间去实地考察。   毕竟都知道他们出差回来了,这段时间烧烤店和酒楼两边,想必积压了不少公务,是需要她这位大老板亲自批文处理的,而且今年少了徐虎这个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年底那些活动方案,员工福利诸如年终奖和放假安排,少不得又要她亲自出山。   千头万绪,事情都堆积在一起,沈丽姝做好了忙成陀螺的心理准备,至于她朝思暮想的农场,恐怕只有过了小年,甚至正月里才能有空去玩耍了。   是的,玩耍。   负责工程的徐师傅有定期给她寄信汇报进度,沈家旺和睢县那边的齐叔叔也会隔三差五的过去看看并写信告知,所以沈丽姝人没到场,对工程进度却始终了如指掌。   到目前为止,住宅区基本竣工,内部装修也严格按照她的要求,老爹和齐叔叔看了都表示很好很雅致,接下来只要家具进场、添上些基础日用品,就可以住人了。   家具摆设也是在装修图纸上的,依旧由徐师傅负责,会找人量屋定制全套。   剩下的基础日用品,也只需要她选购好,沈大伯和沈二伯去庄子上监工的时候,一点点搬过去。   而且因为沈大伯沈二伯被她委以了监工的重任,两个伯母如今也抢着要帮她干活,比如去庄子上收拾屋子打扫卫生,把崭新的床褥被套洗干净晒太阳,保证她去了庄子都能住得舒舒服服,一点不比家里差。   如今徐师傅的团队还在庄子上,就主要负责修建人工风景和规整土地,庄子那么大,里面修个亭子、挖个池塘,约莫还要个把来月。   徐师傅保证年前定能彻底竣工,毕竟他和团队还等着结清尾款好过年呢。   总之,沈丽姝身边干活的人太多,她只要吩咐下去,负责掏钱,大家就把事情给她办得妥妥当当。   她主要也是想亲眼看到自己的农场,两辈子的梦想啊,终于实现了!   但因为工作繁忙,她只能认命把这个计划往后延。   见她娘开启八卦模式,沈丽姝还满心期待,以为老母亲能说说她想听的庄子建设,结果徐女士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奇,只对谁家说媳妇谁要嫁女儿的家长里短感兴趣,令人索然无味!   偏偏她娘说完还拿眼睛瞅她,就等着她的反应,沈丽姝还要配合演出,微笑点头,“那很好啊,家里又要办喜事。”   沈徐氏满意了,眼睛都笑弯了,“可不是,他们几个年岁差不多,就连你大柳哥,要成亲也随时都可以,你爷奶商量着要不要凑一块办婚事,这样也不用挨个请假,影响工作。”   喝喜酒她还是愿意的,沈丽姝兴致勃勃,“一起办婚事好啊,可以去我庄子上办,我那里地方够大,来多少宾客都坐得下。”   沈徐氏嗔了她一眼,“庄子离得那么远,也就你整天心心念念,我们才不去,在城里办婚礼多热闹。”   沈丽姝啧啧摇头,心想她娘真是不懂,在农场办婚礼才叫浪漫,她上辈子亲眼见过一个姐姐的草坪婚礼,从此念念不忘……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沈丽姝眯了眯眼睛,“娘,大山哥今儿才跟我们一块回来,他上哪儿相看的对象?”   沈徐氏一脸的理所当然,“当然是你爷奶和伯父伯母们帮他看的,那姑娘也是汴京人,虽然家境普通,可是人长得清秀,性情温顺,洗衣做饭针线都拿手,家里头满意得很,你堂哥们都是听话孝顺的孩子,还能有意见不成?”   沈丽姝:……   沈丽姝想给堂哥点蜡,还犹豫要不要鼓励他们追求自由,然后就发现她娘才是对的,堂哥们一点都不抗拒长辈们的包办婚姻。   而两个未来堂嫂也的确是一家人精挑细选的,难得的是女方都是汴京本地人,当然也少不了沈家旺夫妻在其中穿针引线。   女方有汴京户口这个光环,又是十六七岁青春年华的女孩,长得眉清目秀,沈大力沈大山两位堂哥抽空一见,顿时满意得不行。   不过还是沈丽姝洗脑得好,他们再满意未来媳妇,还是坚持要把工作放第一位,目前只是同意先定亲罢了。   而女方父母身为汴京本地人,观念自然更开放些,自家姑娘也才及笄,婚事已经说定,基本不会有变,那晚上一两年成亲也好,如此还能多留闺女两年。   于是在腊月里的某天,沈大力和沈大山特意调了休去见未来丈母娘,两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婚事便算定下了。   年底,他们几家门店确实一如预期,每天座无虚席,小伙伴们忙得脚打后脑勺,但也没有沈丽姝想象中那么兵荒马乱,走了最能干的徐虎,其他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人多力量大,比她预计得更能顶事,沈大力沈大山能在这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去定个亲,沈丽姝当然也能抽空去验收新房。   不过,堂哥们是在腊月中旬定的亲,只花了一天不到功夫,便没有请假,调了天休就搞定了。   而沈丽姝这边,毕竟是个大几千两的工程,验收工作万不能马虎,她想要仔仔细细的检查验收,时间必然要充裕,便一直拖到小年前后才得空。   过小年刚好也是衙门开始放假的时间,可以带上老爹一起,这样顺便在庄子上住一两天,她娘也不会说什么。 第158章   年纪轻轻即将猫狗双全。   有老爹陪同, 沈丽姝美滋滋在庄子里住了两天。   验收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徐师傅和几个工头陪同,主动引着他们去看各处细节, 并在一旁讲解说明, 沈丽姝和她爹对照着一看,果然没错!   有专业人士引导, 效率提升一大截, 等把庄子都转完了,沈丽姝也十分满意,遂当场结清了尾款, 顺便还工人们发了点过节费, 数目不多只是个心意, 几位工头代为领款, 之后便兴高采烈跟着徐师傅回城了。   领到了工钱, 东家非但半分没扣, 反而额外给了奖金补贴, 他们正好回去过个好年。   就连徐师傅揣着沉甸甸的银子, 走前也忍不住笑眯眯对沈家父女道:“东家往后还有什么活计, 可不要忘了我,除了建庄子,各种宅子铺子我也是可以的。”   沈家旺也乐呵呵点头:“好说好说。”   转头对闺女道, “外头冷,你就在屋里头暖一暖,我出去送送师傅们。”   今冬下过两场雪, 来睢县也要半天路程, 雪天路滑不好赶路, 便特意挑了个放晴的日子。   但太阳是出来了, 气温依然很低,他们顶着寒风检查了半天庄子,沈家旺这些身体好火力旺的大男人还好,沈丽姝早已冻得小脸通红。   好在这会儿沈大伯沈二伯在沈丽姝的提醒下把炕烧热了,连带着整间屋子都暖烘烘起来,沈家旺便让闺女留屋里了,他自己也送完徐师傅,又匆匆回到温暖的室内,搓着手一阵感叹,“难怪姝娘非要让徐师傅盘这什么炕,还因为一知半解拆掉重来过几回,前前后后废了不少精力。现在看看,大冬天能在屋里暖和得穿单衣,耗费再多精力也是值得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费柴火,一般人烧不起。”   沈大伯和沈二伯虽然是负责烧炕的人,但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土炕的威力,已经围着研究了好半天,此时也颇为遗憾的点头附和:“可不是,住镇上那会儿还行,孩子们闲的没事,正好每天砍柴劈柴,但现在进了城,柴米油盐都要花钱买,还真是烧不起。”   沈家旺笑道:“城里大家都烧木炭灌汤婆子,也不错了。”   沈丽姝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里,美滋滋啃着冻梨,听到木炭,才想起来问旁边的贞娘:“铜锅和木炭都带上了吗?”   “都带了,晚上是不是要吃锅子?”   虽然在沈丽姝他们的推动下火锅风靡汴京,但大家还是更习惯叫锅子。   沈丽姝点头:“今儿天冷,煮火锅正正好。”   众人想象了下外头冰天雪地,他们在暖和的屋里吃着热腾腾的锅子,一时充满了幻想,沈家旺更是忍不住道:“姝娘,要不要把你齐叔叔请过来一块吃?”   “好啊,只是齐叔叔放假还没回家吗?”   “说不准,上回好像听说他县衙有些事,要玩两天回京过年,我去那边瞧瞧!”说走就走,外面天寒地冻,也挡不住沈爹跟好兄弟分享快乐的心情,把马身上的绳套解开,翻身骑上就走。   沈家旺的骑马技术,是在家里买了车后请人指导的,技术不算多精湛,在城外跑一跑还是没问题的。   沈丽姝他们目送沈爹兴致勃勃离去的背影,便继续蹲在屋里烤火。   贞娘很细心,沈丽姝让她收拾铜锅炭火等吃火锅工具,她索性把店里顾客喜欢的游戏诸如扑克骰子也带上了。   沈丽姝这会儿便拉上她和沈大伯沈二伯凑一桌。   扑克跟需要一定门槛的叶子戏不同,只要记住一副牌的花纹样式,不识字的人照样玩得风生水起,加上赌注是贴纸条而不是钱,伯父们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几人很快玩成一团。   打了两个多小时的牌,天色渐渐暗下来,沈家旺还没回来,他们也已经收了桌椅,开始煮火锅的准备工作。   虽然火锅也是沈丽姝弄出来的,但她依然只是动动嘴皮子,动手部分都有小伙伴负责,而贞娘这几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烧烤店帮忙,煮火锅的一套流程熟记于心,也就当仁不让成了总指挥,先用牛骨、老母鸡、萝卜和玉米熬出汤底,其他食材该切片的切片、切块的切块。   沈丽姝打定主意在庄子上小住两天,当然不会亏待自己,鸡鸭牛羊和时蔬都是备齐了的,东西太多,沈大伯沈二伯也分别被安排了洗菜切菜的工作。   眼见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沈丽姝也没有干坐着,主动承担了洗葱扒蒜的任务。   她别的不说,调蘸料的手艺还是首屈一指,毕竟小伙伴们也都是跟她学的。   沈家旺和齐青也赶在天黑前到了庄子。   因为离得近,动工期间齐青没少过来打转,亲眼看着它一点点建成直至完工,此时也没必要再去参观什么,进了大门便直奔沈丽姝他们在的屋子。   路上沈家旺说了闺女要请他们吃锅子,汤底的香味也正顺着门窗细缝飘出,齐青早有心理准备,不想推门而入的瞬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惊呆了,“这是在屋里烧了多少炭,一进门就热得我冒汗了!”   定睛一看更是怀疑人生,“不对,屋里也就一个炉子,哪来这么热乎的?”   沈丽姝知道,老爹等炕烧起来才想起请齐叔叔来聚餐,多半就是要显摆他们这独一无二的土炕,便也不剥夺他的快乐,只笑眯眯卖关子:“不如齐叔叔猜一猜是怎么回事?”   齐叔叔猜不出来,也没耐心猜,催着他们赶紧揭晓谜底,沈家旺便乐颠颠带他去看神奇的火炕,成功听到了齐叔叔的惊叹声。   几个大男人又开始蹲在那边研究了半天土炕,火锅和备好的食材也一一端上桌,众人才收了好奇心,围坐一起开始涮菜。   屋外冰天雪地,屋里热火朝天,还有美酒美食,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齐青跟沈家旺三兄弟碰了杯,转头看到旁边的沈丽姝,不期然想起初见的模样,百般感慨袭上心头,不由得连说带比划的感叹,“第一次见姝娘的时候,还是个半人高的孩子,只是眼神比别的孩子都更加清亮,说话也有理有据,齐叔叔当时还跟你爹说你有主意的,不要太过拘着了。可惜我还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这般有主意,小小年纪闯出来的事业,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连带着家人也跟着过上了好日子。”   “姝娘你也就是吃亏在女孩身,但凡是个男子,也不必把心思花在这上头,将来建功立业也未可知。”   他还记得沈家那时的家,连个待客的地方都没有,姝娘还得跟弟弟们挤一间屋子。   而如今,别说这座跟大户人家相比都不差什么庄子,单是姝娘在汴京的那间宅子,他妻子有时候说起来都要羡慕,毕竟他们家住的宅子面积地段也都不差,却是父祖几辈传下来的,他又不是长子,早晚都要分家。   可以说他是亲眼见证他们是如何一点点攒下如今的家底,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格外不真实。   衣锦还乡的故事竟发生在他身边!   旁观者的感触都这般深,当事人只会更深刻。   沈丽姝闻言也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酒,笑吟吟的起身敬道,“齐叔叔是第一个支持我的人,我如今的成就也离不开您的肯定和鼓励,合该敬齐叔叔一杯才是。”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来庄子上不只带了老爹他们常喝的烧刀子,也灵机一动捎上了一小坛特意从扬州带回来的琼花露酒。   烧刀子不如后世的白酒那么刺激,但终究是烈酒,沈丽姝不爱喝,反倒这次下江南注意到这款扬州名酒,品尝之下发现口感柔和甘冽,便决定打包带了一些。   如今的酒倒也不是男人专属,女人也能喝的,大概是家里不差钱了,沈丽姝她娘和舅母伯母们上桌也会小酌几杯,多是度数低的黄酒米酒。沈丽姝想着姐妹们也长大了,大概也到了喝酒的年纪,便也算上了她们的份。   亲朋好友听说是江南名酒,果然纷纷捧场,各家分一分,留给沈丽姝自己的也不多了,来庄子上也只带了一小坛。   也就来的人是齐叔叔,她才愿意拿出来一起品尝,换成其他客人,大概自己留着吃独食了。   可惜齐青喝惯了烧刀子,沈丽姝眼巴巴带回来的琼花露酒他只要了一小杯,咂摸下滋味,便扔下一句“跟甜水儿似的”,又继续喝沈家旺从春风楼买来的好酒了。   当然,便宜大侄女拿这酒敬自己,他还是很受用,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嘴上却还在逞强,“不用给你齐叔叔灌迷魂汤,多少年了,我都会背了。”   话是这么说,可大侄女从小到大嘴都这么甜,哄人一套一套的,也从来没见他听腻过。   这回也不例外,齐青很快被忽悠得找不着北,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幕,一时兴起道:“说起来,姝娘你这庄子真真是不错,外头飘雪,里头暖意如春,我都有点想在这附近建一个,最要紧是搞个跟这一模一样的暖房。”   沈丽姝看人闹不嫌事大,尽情忽悠,“好呀好呀,不是我吹,湖对面那块地也相当不错,平坦开阔,齐叔叔正好买下来建庄子,咱们往后做邻居,施工的时候要是抽不出空,我还能散步过去给您掌掌眼。”   “哪里敢指望你这个大忙人。”齐叔叔喝得脸颊泛红,却没有上头,斜了她一眼,“扬州城不会是你们在外地的第一家店罢?”   沈丽姝坦诚交代,“是,先前还没想把步子迈这么大,但扬州城一战成名,给了大家更多的信心和心动,约莫从明年起,各地门店都会陆续开起来。”   沈家旺和伯父们没插话,但也听得心神激荡。   姝娘还真不愧齐大人对她的评价,心志远大。   每一次他们都感觉已经做到了极致,再努力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而姝娘只是轻描淡写,便推开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又可以尽情发挥所长了。   跟着姝娘,再不必担心到了顶,仿佛永远可以更上一层楼。   未来九州大地都有他们小郎君这种事,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但现在可以开始期待了。   “我就知道。”齐青不知道好兄弟激动的心情,他指指沈丽姝摇头,“这么积极怂恿我来买地,怕不是打着我帮你看家护院的主意。”   沈丽姝是那种被戳破了小心思就偃旗息鼓的人吗?当然不是。   她直接打蛇随棍上,给齐叔叔倒了杯酒,“那就拜托齐叔叔以后多多关照了。”   齐叔叔:……   “我还没答应呢。”   沈家旺心想这事靠谱,往后齐大哥的庄子在隔壁,也不用担心姝娘势单力薄,于是接过忽悠的棒子,笑道:“姝娘这孩子玩笑话而已,不过细想也有几分道理,齐哥,即便不考虑睢县这块地,也可以多看看汴京附近的。只要有地,就可以种庄稼,自己养活自己,这便是为子孙后代计。”   齐青起这个心思,道理当然懂,正色道:“我明白,不过还要先同家里商议一番。”   方才说到看家护院,他又想起一事,转头问沈丽姝:“你这庄子到底偏远了些,不如齐叔叔送条狗帮你看家?”   难道她年纪轻轻就要猫狗双全了?沈丽姝来了精神,一口应下来,“好呀,齐叔叔要送我什么狗?”   齐青看她这迫不及待的样子,笑道:“猎犬怕不怕?”   沈丽姝勇敢摇头:“不怕。”   她上辈子就喜欢大狗,尤其是德牧,多有安全感啊,有了狗,男朋友都可以扔了。   可惜她那时条件不允许,自己上班忙不说,家里房子也不够大,怕狗子关得压抑,所以一直有心却迟迟没下手。   而现在,经过了几年的努力奋斗,终于可以让狗子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沈丽姝迫不及待:“猎狗也有很多种啊,齐叔叔准备送我哪种的?” 第159章   答应大佬的事情不能忘。   齐青之前还担心她跟其他小娘子一样, 多少有些怕狗呢。   城内养宠风气盛行,但也多是乖巧伶俐的小猫小狗,就像姝娘家那只皮毛雪白的波斯猫。   那猫儿说是姝娘弟弟在养, 可他们每次去沈家, 十次有六七次都能看到姝娘抱着猫儿不撒手,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 抱那么沉的猫儿倒是力大无穷了。   如今亲朋好友都知道, 姝娘才是真正爱猫之人。   齐青当真没想到她对猎狗也这般感兴趣。   但转念一想,若处处都跟别的小娘子一样,也就不是姝娘了。   又见沈家旺在旁边笑呵呵, 也不阻止的样子, 齐青彻底打消疑虑, 眉飞色舞介绍起来, “我有个朋友喜欢打猎, 曾经用数月之久去山东寻摸了几只品相极好的带回家。山东细犬你们知道么, 就是山海经中的天狗, 也叫哮天犬……”   听齐叔叔天花乱坠的吹了一通山东细犬和他朋友家那几条的血统多么优秀, 沈丽姝的期待值简直拉满, 已经在兴奋搓手手了,“太好了,什么时候把小狗带过来?”   “小狗崽不知道出生了没。”   沈丽姝:……   齐叔叔被她的无语脸逗乐了, 哈哈大笑一顿才解释道:“上月一起喝酒,那兄弟才对我说母狗有小崽子了,问我要不要定一只, 我想着你婶子和弟弟都怕狗, 没应下来。这畜牲到底跟咱们人不一样, 怀多久是摸不出来的, 只听说猫三狗四,姝娘你想要也不必心急,咱们耐心等着,不会太久的。”   沈丽姝心想,难怪齐叔叔说得这么唾沫横飞,原来是他自己想养狗但是家人不允许。这下她也不必客气,笑眯眯道:“既然齐叔叔说他家的狗最好,那我可就认准了,千万不要抱别家的小狗崽过来充数。”   齐青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跟那兄弟最铁,他要是把狗崽子都定给了别人,那不得把自家的拿过来抵。”   养狗的事情就这么愉快决定了,小狗狗也跟齐叔叔说的一样没让她等很久,正月初一就出生了,齐叔叔还特意带她去狗主人家里,看望了狗妈妈和还没睁眼的小奶狗。   沈丽姝记得狗狗喝羊奶最好,还专程买了些羊奶上门拜访。   狗主人也确实跟齐叔叔最要好,主动答应让她要的那只小奶狗跟着狗妈妈喝两个月奶,把身体养得壮壮的再带走。   看完小奶狗,沈丽姝回去就开始设计狗窝,因为庄子建设得太好太舒服,那个盘炕的暖房去过就没有不惦记的,把沈徐氏和弟弟们的心思也都勾了起来,所以这个年,他们全家人连带着小猫,都打包去了沈丽姝的庄子。   沈丽姝回城看了小奶狗,顺便把该拜的年拜了,便又拍拍屁股回庄子上,量身设计了狗窝,就拉着小老弟动工了。   养弟千日,用弟一时。   沈文殊、沈进殊和沈君殊成了正统读书人,在外面备受赞誉,回到家还是得乖乖听大姐使唤,沈丽姝只动动嘴皮子,就让在庄子上撒欢了几天的弟弟们也彻底累成了狗。   等过完年,沈文殊几个收到来自各自老师的开学通知时,沈丽姝亲自督建的豪华狗窝也落成,因为时间充足,又就地取材在狗窝旁边搭了个猫爬架,她跟雪团、也就是家里那只波斯猫的真正主人沈四弟商量,以后有空多带雪团来庄子上找小伙伴玩,沈四弟的回答是:可以,带上他一起。   沈丽姝表示没问题。   沈徐氏嘴上抱怨姝娘没个大人样,都及笄了还带着弟弟们胡闹,但看着向来懂事的闺女难得为了跟金钱无关的事情,高兴成个两百斤的孩子,她的心中其实有些欣慰,于是拿起针线,悄悄给闺女心心念念的小奶狗缝了个狗被子。   这是他们第一年在庄子上住,又是过年,为了应辞旧迎新的景儿,压根寻不出半块旧料子,最后一咬牙,破天荒用了崭新的好料子做狗被。   口嫌体正直的徐女士,原是要趁孩子们回去念书,神不知鬼不觉把狗被子塞进狗窝里,却不防备枕边人大喇叭,在最热闹的时候把事情抖落干净,让端着老母亲架势的沈徐氏闹了个大红脸,那两天对调皮捣蛋的孩子们都大不起声来。   崭新的狗窝和被子都有了,正可谓万事俱备,只欠把狗抱回来。   可惜小狗狗还要一个多月才断奶,沈丽姝和家人倒是在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接待了沈家和徐家两边的亲戚们。   她这庄子建得实在太过高调,哪怕徐姥爷他们亲眼看过地契、更听来过的人描述了无数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到了现场也还是震撼的不行。   大概是没见过大户人家里头长什么样,两家老人对庄子里的各种设施,接受还算良好,对着沈家旺和齐青惊为天人的土炕,他们也觉得还行、挺舒服的。   真正刺激到他们的,是庄子的面积和规模。   毕竟别的大户人家外头长什么样,房子多宽敞气派,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在大门口发现自家孩子的庄子竟然也这么豪华,论阔气一点不输给地主老爷们,一行人当时就热血沸腾了。   其中心情最复杂的要数徐姥爷。   他是全家最鼎力支持外孙女的长辈之一,对姝娘的看重甚至是几个亲孙子都比不得上的,如今家里翻天地覆的变化,也证明了他老人家宝刀未老、眼力依旧惊人。   他相信,外孙女的今天就是孙子们的明天。   姝娘在城里买房,他们后来也买了,姝娘有了田地庄子,他们早晚也能拥……   哦不,在亲眼看过外孙女的庄子后,老人家头一次对未来有了不确定之感。   这么广袤的土地和气派恢宏的庄园,真的是他们可以拥有的吗?   但这也不是他心情复杂的原因,徐姥爷主要是没想到姝娘手笔这般大,庄子的院子都大得可以跑马了,若非亲眼所见,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   正是因为超出了认知范围,老爷子在为外孙女激动自豪的同时,内心又隐隐有些不安。   在庄子上住的这天,徐家舅舅和老沈家众人的喜气洋洋,尽情享受的模样,唯独徐姥爷在欢喜之余还藏了一分心事,终究在第二天坐车离开前,当着大家的面叮嘱女儿女婿,“如今看来,姝娘这庄子离咱们老家远,也不是什么坏事。路途不便,就不必请太多人来温居,咱们自家人来热闹过一场也可以了。”   众人乍一听还有些愣怔,唯有沈家旺反应极快的接茬道:“是呢,还是爹考虑周到,路途遥远,请老家亲戚们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就不要这么麻烦人家了,有什么酒席就在城里办,反而还方便些。”   这话徐姥爷要是不说,沈家旺也要找机会提醒闺女的。   前两个月,姝娘一直沉浸在庄子落成的欢喜中,甚至还要在庄子上养猫养狗,这般的有闲情逸致,他便没有立刻上去泼冷水,准备过完年再说。   虽然他觉得可能也没必要,很多事情姝娘其实都想在了他们前头。但是为人爹娘的,不会因为子女能耐就彻底撒手不管,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是父母的天性,他该操心的还是会操心。   不过现在老丈人发话,可比他们自己说名正言顺得多。   果然沈家旺才响应完,在场诸人听懂或者一知半解的,也都纷纷点头附和了——   “是这个理。”   “亲家公说得很对。”   沈家旺一边招呼孩子们扶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上车,一边顺势摆脱道,“那若有亲朋好友问候此时,还请您老几位代为解释一二。”   徐姥爷一口应下,沈奶奶这时也反应过来,打着包票,“亲戚们都知道咱家的为人,不会因此就生了误会的。”   沈丽姝也明白她爹和徐姥爷的良苦用心,都是为了帮她挡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在老人们来过的第二天,仍是把姑妈和姨妈们也邀请来庄子上玩了一天。   毕竟在她这边,感情上会有远近亲疏,思想上从不认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妈姨妈跟舅舅伯父们,本质上没有不同,都是血脉相连的自己人。   而姑父和姨丈这些“外姓人”,本质也跟连舅妈伯母们一样,她们都能放下各自的小心思,为了他们的利益一致对外,从不泄露她身边的消息,沈丽姝相信姑父和姨父们也能做到。   事实也的确如此。   姑妈和姨妈们家的表兄弟如今都在她店里上班,几乎个个都是核心成员、能在门店独当一面,他们如果有异心,搞点配方出去单干毫无压力。   街面上如今大小几十上百家烧烤摊,人家没有配方,照样赚得不少,自己当老板还自在。   可是他们每一个都死心塌地只跟着她干。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她洗脑洗得好,但小伙伴们的家里从不闹幺蛾子,他们的品性也可见一二。   沈丽姝哪怕看在小伙伴们的份上,也不该把他们的至亲当外人防备。   说好他们是一家人,怎么能说一套做一套呢?   沈丽姝不仅邀请了小伙伴们的家属来玩,还赶在各门店恢复营业前,在庄子上搞了个团建,火锅烧烤搞起来,说书小哥陈大郎也被请来现场表演,可惜她虽然成年了,却也不敢请几个漂亮小姐姐来家里吹拉弹唱,那样这场趴体才是真正的圆满。   其实要圆满,她自己上也行,沈丽姝也在庄子上备了琴棋书画,以防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想文艺。   但是只有她弹琴,既没人唱歌也没人跳舞,那她不就成了服务人员?   这种亏本买卖,沈丽姝死都不干。   好在小伙伴们要求不高,对没有音乐和舞蹈的派对依旧满意至极,在庄子上尽情玩闹了一整天,方尽兴而归,回城搬砖。   总之这一整个正月,沈丽姝的庄子几乎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说是低调行事,不专门办乔迁酒席,实际上就差没吹拉弹唱,该庆贺的都庆贺过了。   有点空闲的沈丽姝,这时也终于想起答应过大佬的事情。 第160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沈丽姝现在提起大佬, 就免不了联想到她娘那热切得恨不得立刻把人绑回家做女婿的架势。   是的,她早看出来,只是没挑明劝她娘打消念头, 也没办法去劝。嫁人生子是她娘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 又有大环境的推动,不是靠她花言巧语的就能改变的。   没看到连她爹那么开明的人, 也只是在她娘往金主爸爸身上打主意时拦一拦?对于她娘悄咪咪打量其他男生的行为, 她爹面上不做评价,心里只怕也是乐见其成。   可见这个时代的父母,再怎么努力理解她纵容她, 骨子里还是希望她能结个婚生个娃, 好像那样才是真正的幸福圆满。   然而她从来不会为了满足谁的期待而委屈自己, 自己有钱有事业, 在家里地位超然, 她爹娘生那么多弟弟也不是摆设, 她以后的养老问题相当好解决, 实在没必要自己去吃生孩子的苦。   正是打定了主意, 不管她娘怎么舞到跟前, 都能把自己当瞎子,摆出一脸天真懵懂没开窍的脸,让徐女士毫无办法。毕竟这年头谈情说爱是大忌, 她自己不开窍,徐女士也没办法逼着她开窍。   这就是传说中的用魔法打败魔法。   她自己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反倒是最不理智的做法,那样当时是清净了, 她娘指定能彻底打消对“程公子”的各种想法, 可她以后的麻烦就要源源不断了。   汴京城青年才俊数不胜数, 程公子不行, 不还有林公子秦公子李公子?老母亲是不会一时受挫就裹足不前的,她们在这种事情上永远只会越挫越勇,勇往直前。   沈丽姝思考过,与其让她娘去“祸害”别的人,还不如就把首要目标放在大佬身上,他的真实身份摆在那儿,跟他们可谓是云泥之别,她跟大佬别说这辈子,下下辈子都没可能的。   可以想象,她娘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个结果,反倒是把时间精力都花在不可能的大佬身上,等到认命开始挑选别的目标时,她已经“年纪大了”花期不在,好对象都被别人挑走啦,她娘千挑万选出一堆自己都瞧不上的歪瓜裂枣。   那时候她再站出来表示终身不嫁,在家陪伴父母,老了从侄子侄女们中过继个孩子继承香火,财产都留给自家人,爹娘多半拒绝不了这个方案。   如此,沈丽姝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易达成所愿,不要太美滋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他们回京不久的某天,沈爹单位审理了一桩由典妾引发的刑事案件,案件涉及爱恨情仇、狗血元素加满,让他这个吃瓜无数的京城土著都直呼内行,下班回家便绘声绘形的讲给老婆孩子听。   沈徐氏和李婶朱伯等人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揣一把瓜子边听边磕,沈丽姝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小日子过得太滋润,让她差点忘了现在还是一夫一妻多妾制。   在万恶的封建社会,女人一旦成了妾室,不仅彻底失去良民身份,甚至都不再被当成人,根本就是件物品了!   在本朝,妾室虽不是奴籍,地位也就半斤八两,哪怕为人家生儿育,一旦被厌弃,也虽是能被转手送人甚至直接发卖。小说里写的贵妾,现实根本不存在,妾就是妾,根本就没有贵贱之分。   沈丽姝知道,老爹特意在家里讲案件,多半就是在点她,而她也的确被点醒了,意识到不能放纵她娘这般关注大佬,万一折腾到大佬也起了心思,结果却不是娶妻而是纳妾,那她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虽然她觉得大佬应该不会这么丧心病狂,但事关她下半辈子的人身自由,沈丽姝不得不防,首先要隔离大佬和她娘,其次她自己也需要保持距离。   感谢这时代的男女规矩,除了实在碰巧遇上,她跟大佬接触的机会本来就不多。   这不从扬州回来两三个月了,一次都还没见过呢。   至于答应请大佬来庄子做客参观的事,也不难办——只请大佬一个显得过于兴师动众,那就多请几个嘛。   沈丽姝于是广发邀请函,把秦沣秦祈这对兄弟,沈文殊的师兄们包括如今正在她家备考的小林举人,以及沈君殊他老师的儿子通通都请过来了。   包括几个小老弟在内,这样一群风华正茂的小哥哥来她家玩,热热闹闹还不会突兀,正好去年都在她的及笄宴上打过照面的,现在聚一聚也是应有之义。   弟弟和他们的师兄们,跟秦沣兄弟,都走科举的路子,大家既有共同语言,也有共同利益,互相结识对彼此都有好处。   至于大佬,考虑到他和奶团子的关系,若干年后更是一条巨粗无比的金大腿,她一个人也抱不完,不如带着小伙伴一起来刷BOSS。   当然这些都是沈丽姝自己的小心思,她只负责把他们聚到一起,趁此机会减弱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他们后续怎么发展就看个人,她不会做更多的事。   提前把计划跟家里人一说,也得到了全票支持,沈徐氏更是惊喜万分,还有这种好事儿?遂强烈要求去庄子上帮忙,“这可都是贵客,你小孩子家家可别搞砸了,还是娘带着李婶她们过去帮忙操持接待,你们也可以安心玩乐。”   沈丽姝摆摆手,“娘不懂,我这次请客是想给大家一个特别的体验,大家都是孩子才自在呢,到时候再把贞娘和堂哥表弟们带上,去庄子上烤肉火锅也有人照应了,再没比这更放心的。”   沈徐氏:……   她这是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丽姝都想好了,受邀的人中家境稍差一些也就四弟的老师秦先生。   秦先生三年前中了二甲进士,名次较靠后,却很幸运的留任京城,在兵部当一个六七品的员外郎。   本朝重文抑武,兵部算是清水衙门中的清水衙门,毫无油水可捞,有关系都不肯去兵部。但再怎么没钱途,身为京官该有的福利也不会少,薪资奖金不说,还给没房的官员提供了宿舍,也称为官舍。   秦大人上任后就申请了官舍,一开始不确定官舍是否安全,便只带上儿子,女儿锦娘依然留在沈家,请沈徐氏夫妻照看。住了几个月发现,发现官舍还算清净,才把女儿也一并接过去。   不过他们一家虽然搬离了沈家,关系倒也没就此疏远,毕竟沈丽姝家这绝佳的地理位置,去哪个衙门都方便,沈徐氏放心不下,偶尔也把小锦娘接回来小住,沈君殊更是就差把老师宿舍当第二个家了,秦大人工作清闲,就意味着有大把时间鞭策儿子和弟子。   两家关系始终亲近如一,沈丽姝对锦娘姐弟也是一视同仁,这次便邀请他俩一起去庄子上游玩,只是大概她娘这些年都是拿她当反面例子教育小姑娘的,秦大人又是那种不肯出格的传统读书人,导致小姑娘虽然对她很崇拜,总是拿星星眼看她,却也不敢跟她太过亲近,更不敢跟着她“为所欲为”。   沈丽姝偶尔还会特意逗她,看小姑娘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哒哒哒跑走。   这回也一样,小锦娘羞羞答答半天,还是细声细气表示不敢给他们添麻烦,就不去了。   沈丽姝毫不意外道:“行,那往后等庄子上清闲下来,你跟我娘他们一块去玩。”   小姑娘这才眨巴眨巴大眼睛点头:“好。”   于是他们家作为代表出席的,便只有秦大人的小儿子秦容一个。   索性秦容跟她三弟好得人就差没穿一条裤子,从小也是阿姊阿姊跟在她屁股后头叫唤,他一个人照样能玩得如鱼得水。   秦大人父女对这点深信不疑,因此也不曾阻拦。   如今秦大人在单位包吃包住,有本职工作,还有家庭教师这份外快,在近几年不打算续弦的前提下,他们家在首都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于是在官舍里请了给他们洗衣做饭的婆子,所以哪怕他们家的家底最单薄,秦容也照样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其他人是如何的养尊处优,更是不需多说。   沈丽姝琢磨着搞个自助派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不定更能让这些少爷们兴味盎然进而沉浸其中,再把陈大郎叫上去现场表演,吃喝玩乐一条龙,就不信场子嗨不起来。   只要大家玩嗨了,她这场聚会就是成功的。   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多办几场,一来二去的,小团体也就成立了。   有了主意,不管徐女士之后如何争取,她都无动于衷,只一边着手准备工作,一边等待朋友们的回应。   大家也是相当给面子,不仅二话不说接受了邀请,包括金主爸爸都没摆架子,第二天就回了帖子表示期待。   沈丽姝对此并不意外,大佬不仅在睢县时说过要参观,同行回汴京的路上还提过一回,可见是相当期待这次活动的。   真正让她意外的是,还有不到两月就要参加春闱的林辰松,居然也接受了邀请。   沈丽姝是邀请了林辰松,但压根没想到对方能来,代入一下,她自己要是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参加高考,是万万不可能跑去旅游的。   哪怕只是一两天的周边游。   可人家小林举人就是答应了,还应得特别爽快。   搞得沈丽姝还有点担心,正好这位考生就住在她家备考,也不必太过客气,挑了个刚吃完饭的时间就说开了,“林大哥答应去庄子上,想来看在我的面子,可你如今也是关键时期,千万不要勉强,等林大哥金榜题名,想去庄子上玩多久都行。”   这些年,沈文殊沈进殊就差把林家当自己家,林辰松也不是第一次来沈家做客甚至小住,两家人想不熟都难,沈丽姝和林辰松也少了那种青年男女间的生疏,言谈间不说多亲密,但至少是随意且轻松的,林辰松闻言也洒脱笑道:“姝娘不必这般紧张,我如今的资质还不足以高中,即便侥幸中了,这般年纪也必然不会被重用,此番下场不过试试自己的深浅,也提前适应适应春闱的流程,因此只要尽力便好,你的庄子我一直想去看看,父亲和老师他们也很支持我借此机会出去散散心。”   “林伯父也支持?那就好。”沈丽姝这下放心了,信心满满道:“那边都安排好了,不会叫你们败兴而归的。”   林辰松轻轻颔首,“那便翘首以盼了。”   在朋友们的热烈响应之下,很快到了聚会那天,作为主人的沈丽姝,带着徐力和沈大路几个小伙伴提前一天出发,去庄子上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想到有那么多青年才俊欢聚一堂,自己却不能亲自去现场把关,沈徐氏到底不死心,最后一刻还在扒着车门争取,“姝娘,你们再考虑一下,娘跟着过去还能帮你们做更多活计,是不是?”   沈丽姝脸上挂着小棉袄的标志笑容,极其贴心,“家里难得清净下来,爹娘还是在家松快两天,怎么能劳动您?”   沈徐氏:……   被闺女孝到无话可说的母亲大人,最终无可奈何放了行。   沈丽姝和小伙伴到了庄子上,里里外外已经被伯父伯母们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然后两对夫妻把场子交给他们,坐上马车回了家。   说好的让小伙伴们自由自在玩耍,不能在沈大伯他们这里破了例。 第161章   星辰大海的新计划。   才过完年, 沈大伯沈二伯几乎就在沈丽姝的庄子上安了家,正为了即将到来的春耕计划张罗人手、安排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连带着大伯母二伯母也长驻这边了, 她们如今不亲自下地,只负责洗衣做饭, 没事就把屋子里里外外擦得光可鉴人。   沈丽姝觉得, 眼下还只是安排计划就这么忙碌,真正进入农忙时节,沈大伯他们恐怕更是分身乏术, 这两天也算是难得的假期, 让他们回家休息一下。   而他们家的车, 这两天同样是忙到飞起, 刚好送伯父伯母回城, 明天又负责把小老弟们和他们的师兄弟都给送过来。   大佬和秦叔叔家有自己的座驾, 倒不用他们操心接送问题, 大佬本人还来过一回她的庄子, 都不用再安排人引路;至于秦沣和祈哥儿, 他们也有齐叔叔的人护送,熟门熟路的,齐家和秦家还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秦家的长辈想来也能更放心。   各处安排妥当,他们只需要在庄子上欢迎宾客。   尽管伯母们把整个庄子打扫得很彻底,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却也还有可发挥的地方, 他们特意带上了店里搞活动用的一些装饰, 在园子里张灯结彩, 鲜花绿植也一一摆上, 整个院落瞬间有了春暖花开的氛围,生机盎然,热闹非凡。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自觉气氛到位了,明天一准能朋友们感受到这份与众不同和别开生面。   第二天。   受邀请的朋友们很给面子,在中午之前都陆续赶到了庄子。   虽然来得很早,但接到邀请是来庄子赴晚宴,他们赶路也在车上备了足够的糕点垫肚子,这会儿都还不饿,所以进门都先兴致勃勃的参观了一番,对庄园的规模和建筑表示了赞美,沈丽姝他们特意布置的场地也都捧场的夸了一通。   之后,以大佬和秦家兄弟为首的参观团,饶有兴致去围观猫狗窝了。   前面说了,汴京养猫之风盛行,城里养狗的人家本就不多,沈丽姝亲自设计的豪华狗房子,更是众人前所未见的,一时都十分好奇,连带着旁边新奇的猫爬架一起围观了个够。   只是对着狗窝猫窝讨论半天,却始终不见小家伙们的身影,祈哥儿忍不住去扯沈丽姝的衣服:“姝阿姊,这里有狗屋,那狗狗呢?”   沈丽姝:“狗狗在它娘亲那儿,过些天才能来住。”   事实上狗主人通知了,她近期随时可以把狗抱回来,只是当时聚会日期已定,她怕到时候陌生人太多,小狗狗又初来乍到的,会受到惊吓;直接送到家里去吧,那边又没给小狗准备窝,家里还有个小朋友,又怕小狗吓到他们,索性就推迟几天,等这边派对结束了再把狗子接回来。   众人却不知道她的考量,于是一阵无语。   这时金主爸爸难得开金口了,“那雪团呢?”   沈丽姝理直气壮,“雪团也忘在家里没带来。”   其实是跟小猫咪的主人没谈拢,沈四弟坚持之前说好的,要带雪团必须把他也带上,没得商量!小家伙还挺不好忽悠,沈丽姝只能暂时放过他。   于是就出现了猫窝狗窝齐全却不见半只毛孩子的神奇场面。   赵宗霖:……   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雪团,秦沣就在人群中好奇问沈大路:“雪团是谁?”   沈大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旁边的林辰松微微一笑,“是沈家小弟养的小猫。”   秦沣和祈哥儿都恍然大悟,“是那只小猫啊。”   他们去年在沈家见过一次,特别漂亮,就是过于高冷了,不给他们抱也不给他们摸。   听到两人对话的沈丽姝在心里点头,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雪团才来他们家一年多,现场大部分人都是去年她生日宴的时候见过一回,区区一面之缘,不应该记住毛孩子的名字才对,偏偏大佬就能准确无误的叫出它的名字。   难道大人物的记忆力都这么牛逼吗?   沈丽姝很难不膜拜。   虽然毛孩子都不在,但是这群读书人只对着它们的窝也能玩出花来,话题不知不觉从狗屋设计歪到整个庄子的设计图上,沈丽姝于是带他们去书房看图稿,又不小心抖落出来一叠她心血来潮给小猫小狗作的画。   秦叔叔外放了一任又一任,期间仅回京述职过一回,外加一次探亲而已,行程十分匆忙,跟亲朋好友见面简单寒暄,便立刻回任地去了,山高水远的,那样好为人师的秦叔叔,再也没法像沈丽姝小时候一样催功课了。   但是那些年里他不仅为沈丽姝打下了基础,也帮她养成了弹琴作画的艺术习惯,如今不需要人鞭策,沈丽姝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摆弄一二。   在没有网络的时代,画画是个很好的消遣方式,一沉浸其中,半天时间久过去了,不过这个爱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烧钱,入了坑才知道笔墨纸砚就是毛毛雨,颜料才叫挥金如土。   很不幸的是沈丽姝现在还升级了,从去店铺买颜料,发展到自己在家里做,把珍贵的珠宝矿石打碎磨粉用来调色,经过一段时间实践可知,越贵的宝石颜色越鲜亮,也就越适合入画……   这就是传说中的艺术穷三代,绘画毁一生。   沈丽姝算是彻底入坑了,还入得心甘情愿。   而她跟秦叔叔尽管多年未见,彼此也从未生疏过,毕竟每隔一两个月便要通信,除了例行公事聊聊酒楼生意,剩下的内容都是分享身边的新鲜事。   沈丽姝带着小老弟做狗窝的那段时间兴致极高,激情创作,留下一大叠憨态可掬的猫狗画作,在其中挑了几张最满意的寄给秦叔叔看,剩下的自我感觉也极好,就留在身边慢慢欣赏。   现在被朋友们翻出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秦沣带头抢画,大佬当然也不甘示弱,她那么厚一叠的宠物画像就这么被瓜分得彻底,一张都没留给她。   简直离了个大谱。   沈丽姝不是吃亏的性格,当下提出要求,瓜分了她多少幅画就得还她多少幅,最好也是他们亲自作的。   当然若是用自家收藏的名家名作交换,她也不会介意的啦。   然而如今的读书人,不仅要学习君子六艺,琴棋书画也都是基本技能。   文人相轻,朋友们疯抢沈丽姝的画,主要是因为她融合上辈子的素描功底,在时下看来颇有几分灵动和意趣,才显得与众不同了些,他们可不觉得自己真就不如她了,自是满口应下这个要求。   沈丽姝看穿了他们各种不服的心思,趁机提议,“那下回再来庄子上,带上各自的画作,大家互相鉴赏?”   众人表示这个提议很好,他们下次还来。   沈丽姝就这么轻松达成了下次再约的小目标。   人群中的徐力悄悄给表姐点了个赞。   聊了一两个小时的艺术,从书房出来,阳光正好,正是露天烧烤的好时候,沈丽姝领着他们去选定的烧烤地点,那边有亭子有长椅,还挖了个中小型池塘养养锦鲤荷花,搭了一架藤蔓秋千。   尽管很馋江南园林,沈丽姝也没在庄子上弄那些亭台阁榭、假山流水。既是考虑到这样造价太高昂,也担心花了钱最后建成四不像。   想要江南园林,还是攒够了钱直接去江南买现成的吧。   倒是等开春后会准备在院子周围种一圈竹子,既充作篱笆功能,等长成后还可以一茬一茬砍了制成竹签,供给烧烤店。   不过沈丽姝这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庄园风格,也让大佬等人耳目一新,看见石桌长椅旁摆好的烧烤工具,也倍感新鲜有趣,秉持着“君子远庖厨”原则的朋友们,当时就挽起袖子,在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的指导讲解下,津津有味动起手来,哪怕有些地方烤焦了,自己烤的串也美味无比。   大概是一起抢过劫的关系,明显看得出来他们的距离在迅速拉进。   刚开始他们都只是矜持的打过招呼,就跟自己熟悉的人抱团了,后来林辰松跟秦沣搭过话,双方都是考生,一个在准备今年的春闱,另一个准备秋闱,也算殊途同归,拥有共同语言,就此熟络起来。   而秦沣也是个不认生的,面对其他人都有些敬而远之的“程昭”,他接触下来发现对方也并非面上那般不近人情,大约是出身高贵,性情稍有些目下无尘,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同为官宦子弟,他们家虽跟程氏少有来往,秦沣也是听过大名的,难得能结交一二,很快就瞅准时机上了。   有他在其中穿针引线,以林辰松为首的师兄弟们也顺利跟大佬搭上线。   随着诱人的香味弥漫这个院子,众人之间氛围也变得融洽和谐起来,说说笑笑之间,连动作上都有了几分默契,彼此互相配合,很快就做得有模有样了。   年纪大些的忙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祈哥儿几个小少年,一上来就跟沈三弟秦容这些同龄的小伙伴打成一片,兄长们不想让他们添乱,于是几人尽情的在庄子里上蹿下跳,跑累了就坐在旁边等投喂,一边托腮听陈大郎讲故事。   烧烤火锅管够,还有酒水饮料供应,大家从阳光普照的下午嗨到了明月当空,吃饱喝足又在庄子上歇了一晚,第二天才意犹未尽的告辞回家。   事实证明,大佬不但记忆力好到惊人,眼力更是洞若观火、细致入微,只有他注意到了沈丽姝家里车辆不足的问题,离开前顺势发出邀请:“马车想来还要送客回城,你们姐弟几个不如坐我的车?”   沈丽姝已经蹭过大佬的豪车,就没那么馋了,笑着解释道,“大弟他们也不能耽误功课,正好跟林大哥他们一起回去,我们几个还要留下收拾一番,明儿才回城,自家的车倒也够用了。”   “那就好,我们先走一步了。”金主爸爸的车架率先出发,剩下两拨人也紧随其后,马蹄踏过扬起阵阵尘土。   这时,大言不惭说留在庄子收拾残局的沈丽姝,迫不及待朝小伙伴们招手,“走,咱们拆礼物去!”   徐力/沈大路/贞娘:……   不愧是你。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兴致勃勃拆礼物的时候,得知客人离开的齐叔叔又翘班了,亲自抱着小奶狗到了庄子,“听说你这边不得闲,我回去就先帮你接到睢县,特意养在了屋里,你瞧瞧,是不是油光水滑的,养得特别好?”   “齐叔叔帮我把初一接回去,其实是想自己先玩几天吧?”沈丽姝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的飞快接过小狗狗逗弄起来,“小初一来阿姊怀里,还记不得阿姊?”   没见过这么对狗的徐力和沈大路闻言都喷了,一言难尽的吐槽。   徐力:“怎么叫初一啊,跟人名似的?”   沈大路:“姝娘你把自己当小狗的姐姐,那我们大家是不是也得认个狗弟?”   齐青早就见识过姝娘狗奴的一面,此时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不是,一窝狗崽都是大年初一生的,别的都叫旺财富贵吉祥,就它叫初一。”   沈丽姝被嘲笑了也不以为意,笑眯眯纠正堂哥:“不是狗弟,是狗妹。”   沈大路:……   小伙伴们刚开始还对姝娘这痴迷小狗的模样有点嫌弃,但很快他们自己也沦陷了,初一是山东细犬,说白了就是中华田园犬,众所周知它们都是燃烧颜值长大,两个月大的小狗正处于颜值巅峰期,圆头圆脑圆眼睛,奶呼呼的小模样轻易萌化人心,就连叫唤也是奶萌的嘤嘤声,要多娇软有多娇软,几人不知不觉就开始围着小狗打转了。   哄了半天,发现小狗只会扒拉沈丽姝和齐青的衣角嘤嘤,徐力当时就成了柠檬精,“这么个小不点,就学会看人下菜碟了,怎么我们连摸一摸都不行。”   终于把小狗接回家了的沈丽姝,此刻只觉得自己宛如人生赢家,骄傲挺胸,“因为它认主,只跟我最亲。”   倒是笑眯眯看着他们追着小狗逗的齐叔叔颇为好心,解释道:“这小狗很机灵,我们去看过几回,它大约记住了气味,才会只围着我们打转。你们跟它多熟悉熟悉,也是一样的。”   忠实姝吹的贞娘却有不同意见,“不是的,姝娘就是招小动物喜欢,家里的雪团也跟姝娘最亲。”   沈丽姝骄傲点头:“是这样没错。”   穿越女总是有点金手指的,她也是这两年才发现自己成了动物界的万人迷,猫见猫亲狗见狗爱,就连家里的“宝马”,她只是偶尔喂过几次盐块,对她都格外亲切,搞得她一度蠢蠢欲动想要学骑马。   可惜全家没一个站她的,她爹也死活不肯教她,说是过程太危险,也没必要,女子出行都是坐车,还没见过谁在外骑马的。   有些事情她可以尽力争取,但有些原则性问题,实在说不通,也只能遗憾放弃。   不能骑马也只是少了一个乐子,但沈丽姝还拥有很多乐子,比如沉迷吸狗。   她和小伙伴围着小奶狗打转,把小狗带到它的豪华狗屋,看它熟悉过后在里面上蹿下跳、滚来滚去,最后把小家伙累得躺在窝里呼呼大睡,几人才意犹未尽的去忙正事。   聚会现场还没收拾完,但已经到饭点了,家里大人还没来,贞娘自告奋勇申请掌勺,沈大路和徐力也很自觉的跟过去帮厨,沈丽姝顺势邀请齐叔叔吃饭,“时间还早,齐叔叔不如吃过午饭再回衙门。”   “也行,给我添双筷子就是了,不必特意做什么好菜。”   沈丽姝笑道:“昨天大鱼大肉都吃完了,也只剩粗茶淡饭了。”   齐青只莞尔一笑,便颇为期待的问:“这么说昨儿的宴会很成功了?”   沈丽姝便开始为齐叔叔介绍昨天聚会的情形,最后表示,大家今早离开前,还很捧场的又说了下次再约之类的话,她感觉不像是客套,朋友们应该是对这次活动比较满意的。   虽然这些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不是由自家接待,可是看姝娘这边一切顺利,齐青也很为她高兴,连连点头:“那敢情好,下次还有机会,绑也要把我家那臭小子绑过来。”   姝娘本来也邀请了他儿子,可那不争气的小子跟着姥爷姥爷去外地探亲了,大好机会生生错过,简直让他扼腕叹息。   沈丽姝看他悔不当初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既然这样,齐叔叔不如早些决定跟我做邻居,以后我这小庄子再来什么贵客,只需要打声招呼,岂不是更方便?”   她只是随口提起,不想到上次明明被她和老爹说动心思的齐叔叔,此时却只苦着脸摇头。   沈丽姝这下好奇了,“怎么了,是齐奶奶和齐大人不看好吗?”   她知道齐叔叔还没分家,买庄子这种大事少不得跟家人商量,其中最有发言权的就是老夫人和齐大人。   齐青叹了口气说:“写给大哥的信暂时还没回应,想来他们还在商议。但是你齐奶奶是很信你的,她一直在家夸你命里带福,不仅旺亲人,也旺身边所有交好之人,我回去一说要在你旁边买个庄子,老太太只问了问价格,当时就点头首肯了。我大哥大嫂是极孝顺的,老太太点头,他们也没有反对的道理,我便找人先问问,才知道对面那片地已经换了主人。”   沈丽姝惊讶抬头,“买卖文书都是要从县衙经手,可这么大的事,齐叔叔也半点不知情?”   齐叔叔点头,“所以我也不敢往深了打听,终归是错过了,咱们做不成邻居了。”   他其实还有些庆幸,这块地如今的主人身份必然深不可测,幸好是对方先定下的,不然要是他这边先下手,说不定还要惹上什么麻烦。   也是出于这方面考量,他免不了提点道:“齐叔叔是不敢去上头打听,可姝娘你却也不能无动于衷。咱们不必知道新主人是谁,至少要搞清楚他们意欲何为,毕竟这块地也只是咱们自己看好,到底离京城远了些,这么多年都没人惦记,如今你刚前脚买下来建庄子,后脚就有人买了隔壁的地,总要知道是不是冲咱们而来。倘若是,也好提前有个防备。”   听齐叔叔说起这边的地在她来之前无人问津,脑中便不由自主闪过一个身影,旋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收拾心情正色道:“好的,我会让伯父们多多注意对面,刚好定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手帮忙春耕,到时也能跟村里人打听打听,看他们知不知道些情况。”   她之前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当然要收集情报。   可惜随着春暖花开,庄子上的种植计划如火如荼展开中,情报收集工作却毫无进展,加上对面的新邻居静悄悄的,完全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幺蛾子,沈丽姝也就渐渐把这事抛开了。   对方迟迟没有动静,那应该就不是冲着她来的,说不定只是碰巧,她和邻居英雄所见略同了一把而已,不如顺其自然。   沈丽姝这一抛开,等再次把目光放到对面就是一年后,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建成一座规模丝毫不比她家差的庄子,只是长期大门紧闭着,看起来主人家很少过来,也不是很在意地里这点产出的样子。   简直难以置信!   但震惊归震惊,沈丽姝也知道不能怪沈大伯沈二伯这个庄头做的不尽心,连此等重要情报都没及时汇报,毕竟新的一年,定下了星辰大海的新计划,她忙着去全国各地开拓市场,沈大伯他们就算想汇报,也要抓得住她才行。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现在才春暖花开,沈丽姝把悠闲农场主,切换到忙碌打工人模式,先花两天时间敲定了酒楼和月子中心新一年的发展计划,便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烧烤店的向外扩张。   沈丽姝亲自主持了公司年后第一场高层会议,会上主要确定两个问题,下一个城市的选择,和接替徐虎去扬州坐镇的人选。   徐虎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他开疆扩土的能力,尽管下一个城市还没有定下来,带队人已经得到了所有小伙伴的公认,于是跳过这个问题,直接讨论去扬州接替徐虎的人选。   秉着公平民主原则,沈丽姝点了沈大路、沈大柳和徐力的名字让大家投票。   她认可这三个人的能力,不管谁去扬州,哪怕不能进一步做大做强,稳住现有局面还是绰绰有余。   即便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徐力,也有着自己的优势,他更熟悉那边的人和事,又有沈四伯和宋益民帮衬,问题不大。 第162章   徐力:我要悄悄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当然跟年纪最小的徐力比起来, 沈大路和沈大柳外派要来得更顺理成章。   沈大路做事中规中矩,在小伙伴中年纪偏大,为人也更加踏实稳重;而沈大柳拥有更丰富的经营管理经验, 沈丽姝和徐虎都离开汴京的时候, 由他负责稳定大后方,几个月里兢兢业业, 没出过大的差错, 个人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他去扬州算是大材小用,大家担心谁也不用担心他会做不好。   但是在他们团队中, 年纪更大有时也不那么方便, 毕竟外派这种事, 小伙伴们即便可以轮流着来, 也不能太过频繁, 两三年换一任是比较合理的做法。   两三年时间, 对于结了婚还没生娃、以及马上要订婚的小伙伴来说, 还是太长了些, 倒不如单身狗来得方便自在。   所以沈丽姝把徐力也列入备选名单, 先看他们仨自己的选择,如果都愿意外派,大家再投票决定。   事实证明她考虑得很周全, 会议上压根没有轮到大家举手表决,徐力当时就自告奋勇,呼吁大家都选他, 他对扬州的情况最熟悉, 最适合接手!   沈大路和沈大柳当然也都是有事业心的, 他们或许不敢肩负开疆扩土的重任, 但是让他们去稳定已经打开好的局面,自是胸有成竹,可惜兄弟俩一个有家室,一个有对象,哪里能像徐力这条纯单身狗似的无所顾忌?两人稍有迟疑便错失良机,沈丽姝最终点了积极性最高的徐力,“行,那就徐力去扬州,大家接着讨论,从苏州、杭州和金陵中先选择一处。”   因为沈丽姝喜欢当甩手掌柜,早早培养小伙伴们独立行走,大家也早已习惯这种头脑风暴的氛围,很快发动脑筋畅所欲言,徐力的亲弟弟徐林问道,“表姊,为什么是从苏州、杭州和金陵里头选,是不是有讲究的?”   沈丽姝心道这问题有点水平,姥爷家的表兄弟们,好像天生对生意上的事情更为敏感,至少比堂兄弟们敏锐很多,所以哪怕他们这边人数少了一半也丝毫不见弱势,徐虎徐力已经是核心中的核心成员,徐林徐鹭也都能独当一面了。   他俩毕竟也从小跟着她走街串巷卖板栗,当时就埋下了搞事业的种子,一到年纪正式加入团队后,立刻混得如鱼得水。   沈丽姝就喜欢好苗子,这要是私下谈话,她就让小表弟开动脑筋自己先想了,但现在是开会,还是直接公布答案吧,“从地位来讲,它们扬州并称江南四大名城;交通上更是便利,水路畅通,咱们从汴京出发,快的话三五日都能到达;最后便是四座城市不仅经济繁华,人口也多,正适合咱们过去招揽生意。”   “姝娘,它们都是江南名城,所以是选哪里都差不多吧?”老沈家的都更喜欢循规蹈矩,而这一特性在大堂哥沈大金身上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率先提议继续找孙家合作,“孙家在哪里说得上话,咱们就去那儿,是不是方便许多?”   他们这小半年跟孙家合作相当愉快,让小伙伴们出乎意料,毕竟当初谈条件的时候你来我往、寸步不让的拉扯,大家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样令人棘手的合作伙伴,在真正展开合作后,突然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开业头两个月,沈丽姝和很多小伙伴们都亲眼看见孙家对他们的关照,主动配合门店宣传造势,让小郎君在最短时间内风靡全城,对于他们送过去的分红也爽快收下,明面上不见半点挑剔;   如今大家离开扬州三四个月,看不见合作方的表现了,不过徐虎他们在信里却不止一次表示孙家态度始终如一,是非常通情达理的合作方。   因着这个,小伙伴们也对孙家有了较大的改观,这会儿便不少人出声赞同沈大金的提议。   剩下没附和的,也只是看出了沈丽姝没直接提孙家,就是没这意思,他们只跟着姝娘走,找谁合作都无所谓。   “这件事,徐总已经和孙三少商谈过,孙家也很愿意继续合作,只是他们家主要精力放在扬州城,周边其他小城倒也好说,可金陵、苏州杭州,哪个的水都比扬州深,孙家有心无力,给不了最大的支持配合,咱们这回需要重新寻找合作方。”   有小伙伴不免担心的问,“孙家很愿意继续合作,咱们这边却不愿意,他们不会生气?毕竟当初说好了孙家有优先合作权。”   沈丽姝笑眯眯道:“没事,当初签的优先合作权,前提是孙家在当地有足够的人脉资源,可他们在金陵、苏杭都不够势大,也就只能退位让贤了。”   事实上,他们在最初扯皮的时候,双方加起来得有八百个心眼子,都想着留一手好钻空子,他们这个优先合作权的前置条件,就是给自己留的后路,但孙氏真要纠缠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大法,大家都有空子可以钻。   但徐虎却在信里表示孙氏这次善解人意到令人震惊。   他们是做好了又要极限拉扯的准备去孙家,老熟人孙三少也如预想中那般积极响应扩张计划,然而听说了他们这边的难处后,对方竟然爽快同意了放弃这次合作捞钱的机会。   没有扯皮,更没有翻脸,离开前孙三少还亲自相送,充满风度的预祝他们下一家门店旗开得胜。   徐虎和宋益民走出孙园的时候宛如在做梦,路上挖空心思给孙三少的行为找理由,终于在单独给沈丽姝的信里写道:孙氏不乏卓识远见之辈,已然从这近半年表现,看出他们未来必然“钱”程万里,因而有意让彼此关系更进一步,也就不再斤斤计较了。   沈丽姝看到这段内容时,却有截然相反的看法。   孙家有子弟科举当官,有专人负责打理庶务,俨然士族大家模样,真要觉得他们这么奇货可居,大可想办法抢过去便是,毕竟民不与官斗,不出手只能是利益不足以让他们放弃体面、露出獠牙,假如已经对他们看好到到愿意折节下交的地步,那还是直接把东西抢到手里,投资别人哪里比得上自己盆满钵满?   她认为孙家这般充满善意的示好,不是冲他们自己,而是金主爸爸。   毕竟大佬都代长辈来参加孙老夫人的寿宴,孙家即便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至少寿星本人和当家人得清楚内情,对方但凡注意到他们和大佬的相识甚至颇为熟稔,就必然要给几分面子的。   只是在那次寿宴后,孙家的态度并无明显变化,沈丽姝也自然而然的忽略了。   现在涉及到核心利益,对方还这么好说话,那就不正常了,多半是给他们背后的金主爸爸面子。   原来在他们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又被大佬罩了一次,这条金大腿也是越来越粗壮了呢。   想到这里,沈丽姝都有掏出小本本的冲动,大佬无形中给他们解决了太多麻烦,虽然这个人情还不起,但是也要尽自己所能回报一二,她得记下来,和小伙伴们出差之前把请朋友们二聚庄园这个重要事项办了。   之前惦记着这个,是想发展他们的小团体,不过沈丽姝现在把重点放到大佬身上了。   她记得聚会那天是他率先对她家的狗窝感兴趣,才引得大家都去围观,后面还能一口叫出她家雪团的名字,说明大佬多半也是个隐形毛绒空。   喜欢毛茸茸好哇,可算让她找到了又一个投大佬所好的途径,这回她指定安排的明明白白,让大佬跟毛孩子们玩个尽兴!   念头一转而过,沈丽姝把注意力转回会议上,安抚还有些疑虑的小伙伴:“咱们只是去金陵和苏杭不适合跟孙氏合作,需要寻求其他合作对象,跟孙氏的关系依然友好和睦,徐总已经口头跟孙三少说好,若有机会去镇江必得找他们,那地儿孙家也熟。”   在扬州城见识过孙家能量的小伙伴,都不想得罪这尊庞然大物,听姝娘说双方依然友好,大家才彻底打消疑虑,表弟徐鹭举手发问,“表姊,这回是不是也和上次一样,先在家里找好合作对象?”   沈丽姝摇头:“咱们跟孙家的合作算特殊情况,从许多年前就有过接触,不说知根知底,对彼此也有个基本的了解,才能放心合作。把第一家外地门店选在扬州,也是孙家的缘故。可现在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各方面合适的孙家,势必要去当地细细寻找。”   小表弟还是很关心自己亲哥的,闻言担心的问:“找合作对象也是我大哥负责吗,那要不要先问问他的看法?”   “问过了,他在信中说自己去哪里都可以,有跟孙氏合作的成功经验在前,他已然胸有成竹,叫咱们只管定下地址。”   负责人这般有成算,大家也跟着多了几分信心,遂纷纷讨论起来,张彬他二哥若有所思的说,“苏杭之间实在难以取舍,不如先去金陵?书上好像说过,金陵过去在前面某个朝代,跟咱们汴京一样,也曾是一国之都,那里的百姓也曾生活在天子脚边。”   一听这个,身为笼袖娇民的自豪涌上心头,小伙伴们纷纷投了赞成票,“不错,那便去看看前朝的国都。”   “不知道金陵有没有咱们这里的繁华。”   见大家对金陵产生了浓厚兴趣,沈丽姝也一锤定音,“可以,就定金陵了。这次依旧是徐总带队,但人员有些许变化,四伯、宋益民和徐力三人需要留在扬州,至少要空出三个名额,想去的可以准备起来了,也要提前跟家人商量清楚。”   出差或者外派,都是小伙伴们自己的事情,能跟家属沟通好就去,不能自己处理好就换人,反正愿意尝试挑战的小伙伴足够多。   她已经很多年没帮谁做过思想工作了。   接下来议题围绕金陵门店展开,公布了去金陵需要完成哪些工作、以及出发时间等具体细节。   会议的最后,是落实汴京各个门店的业绩指标和员工奖励方案。每季度甚至每个月都有不同的业绩要求,大家对这一套流程耳熟能详,纷纷踊跃发言,沈丽姝最后裁定一个数字,这场会议也就圆满结束了。   六家门店中,只有总店产权在沈丽姝手上,当初装修的时候也最为用心,挑了二楼临河的位置做办公室,现在她来办公室的次数少,这里就慢慢变成了会议室。   开完会已经是巳时末,也就是快十一点了,最多半个时辰便要迎来午市高峰期,各店负责人也不再耽搁,捧着会议记录本便匆匆往各自的门店赶。   沈丽姝也不给小伙伴们添乱,拍拍屁股准备回家吃饭。   切换回打工人模式后,她这段时间搬完砖就顺势在店里吃饭,每天不是烧烤火锅,就是酒楼的大鱼大肉,吃得小脸比过年那个月还圆润些。   吃腻了大鱼大肉,她想回家吃点清粥小菜,正好是吃野菜的时节。   但是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徐力叫住了。   “表姊,你说大哥下月就回京挑选人手,那我应当几时出发去扬州?”   偌大一个门店的交接工作,十几二十号员工的安排,当然是时间越充裕越好。   沈丽姝不觉得表弟会不明白,挑了挑眉反问,“你希望什么时候出发?”   徐力却不急着说出诉求了,嘿嘿一笑,就把表姐往二楼拉,“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沈丽姝重新回到办公室坐下,看着他把门关好,“什么好消息,你捡钱了?”   “差不多,差不多,哈哈哈哈。”徐力眼角眉梢的得意压都压不住,“姑父帮我们找到一个铺面,说是位置很好很难得,价格也可以再商量,所以我想先把这事办好。”   “可算有眉目了。”沈丽姝一听是这事,也免不了为他们高兴,兄弟俩去年就决定了合伙入手商铺,只是他俩凑一起的预算,在汴京的选择性也不高,又不愿意将就,便一直没有找到真正合适的,沈丽姝渐渐也把这事给忘了。   她爹和小伙伴倒是不忘初心、持之以恒,沈丽姝来了兴趣,“铺面在哪,多少钱,怎么没听我爹说过?”   “位置在二店后头的街面上,姑父也是这两天听人说起,我爷和大伯他们已经去看过,你肯定是这些时日太忙了,所以才不知道的。”   沈丽姝点头,“姥爷他们都去看过,估计我娘也没少跟着凑热闹,我这些天确实没顾上家里。”   连徐姥爷他们都亲眼去看了,徐力自己更是恨不得一天去看十回,等了半年多,终于要有自己的铺面了,他内心的兴奋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好连比带划的给表姐介绍他看好的铺子。   在他眼力,那间铺面的方位、客流包括内部格局面积,都无一处不符合他们的心意,又恰好在小郎君二店后面,日后还可以互相照应,合适得宛如给他们量身定制的一般。   就只有一点不那么合适——价格。   “姑父说,正是因为原东家开价高,又要急卖,才能让外人赶上,不然早被他们家的亲朋好友定下了。”说到这个沉重的话题,徐力的兴奋劲才稍稍褪去,掰着手指头细数资金,“本来过了个年,我跟大哥刚得的分红、奖金和工钱都算在了里面,预算至少增加了三分之一,可想要拿下这间铺面,也还是不够呢。”   沈丽姝毫不意外。   即便没有小伙伴找铺面艰难过程做对比,她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当初以低价买到这栋铺子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堪称天选之子一般的幸运度。就连一力促成这个奇迹的齐叔叔和老爹,至今都还在津津乐道,用以佐证他们的眼光和她的自身财运有多旺。   总之,想要汴京在汴京捡漏旺铺,其难度不低于一夜暴富,汴京商业多么发达世人皆知,谁都不是傻子。   可热门商铺的交易价一年年在往上涨,依然一堆人挣着抢着买,能赶得上旺铺流通就是好运了,沈丽姝听表弟描述,也很看好这间,“我去年买地建庄子,手头一时有些紧张,但眼下也缓过来了,你先跟我爹去找原东家砍砍价,若谈不成,我帮你们补上缺口也行。”   “这倒是不用,我爹他们以前不同意我们买铺面,才由着我们折腾,但现在连他们自己都看中了这间,那天回去便跟我说,还差多少银子只管去找他们。”   沈丽姝当下笑道:“那就好,长辈里头再没有比大舅二舅手头更宽裕的。”   要说家里这些长辈如今赚钱的门路,徐姥爷和大舅二舅还是稍微保守了些,主要是守着烧烤店和酒楼这两头,远不如老爹那般财源广进。可她爹娘进账多,出账更多,供着几个读书人,还要给他们准备以后成亲的房子,家里有矿都得精打细算起来。   而徐姥爷家孩子们少,又没几个肯读书的,在完成了从外城到内城的房子置换后,基本就没有大的支出了,论存款,大舅二舅绝对遥遥领先她爹娘。   土豪舅舅们承诺支援小伙伴,沈丽姝再没什么好担心的,想了想又问,“资金已经不是问题,想来很快就能谈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对老爹的办事效率还是有信心的。   “这可是我们自己名下的铺子,能自己经手是最好不过的。”徐力一脸的意气风发,“不仅是亲自参与买铺子,我还想把招租也一并解决了。”   “那铺子是闲置的?”   “是的,刚好之前的店家不做了,还没找着合适的新店家,东家突然遇着事情准备卖铺子。”   沈丽姝不免担心,“那是有些麻烦了,不如叫我爹和二舅他们慢慢找。”   徐二舅是个开朗爱交朋友的,在城里生活多年,跟着她爹也认识了不少人,有他俩一起把关,还是很靠谱的。   奈何徐力比较希望亲力亲为,他小声给表姐透露:“已经有眉目了。”   沈丽姝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是在打谁的注意?”   徐力笑得一脸得意,“过年的时候听说青娘去年生意可好了,让隔壁都瞧着眼热,还联和铺子东家找她麻烦呢。既然如此,还不如来我们铺子,我们开的价格绝对公道,而且不管她生意好成什么样,也不会为此找茬。”   沈丽姝心想这小子真是把“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贯彻到底了。   她个人倒也比较看好,堂姐那边不仅房东难缠,位置和面积也不算理想,生意好全是因为口碑,如果能搬到他们二店后面去,生意势必要翻一倍,相应的成本也更高,“你看好的那个位置,行情摆在那儿,租金再优惠也有限,青娘说不定不愿意挪动呢。”   徐力摩拳擦掌:“没事,我跟青阿姊好好说说。”   沈丽姝:……   总之,小表弟现在是特别的踌躇满志。   他从小跟在能干的大哥表姐屁股后当跑腿小弟,被带飞的感觉是很爽,可孩子大了,翅膀也硬了,好不容易有自己办大事的机会,真是一点也不想错过。   徐力:我要悄悄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等大哥从扬州回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都是中二期走过来了,沈丽姝倒也能理解小少年这倔强的仪式感,沉吟片刻给出一个期限,“也行,我给你半个月处理这些事情,日期一到必须出发去扬州。”   终于争取到了独立行走的机会,徐力恨不得立正敬礼,“是,我保证在半月内办好这些私事,绝不影响工作。”   沈丽姝对此表达了鼓励,也抽空去围观过他们挑中的铺子,之后便没再参与其中。   因为还有更值得关注的事——   春闱成绩出来了,在她家住了小两月备考的林辰松不出所料落选,身边的人都忙着给考生送关心送温暖。 第163章   善良的女孩运气果然都不会太差~   对于林学霸惨遭人生中第一次滑铁卢这件事, 沈丽姝跟他身边如临大敌的亲友们不一样。   她当然也是希望林辰松金榜题名的,也愿意为此力所能及的提供帮助,可他到底只是她弟弟的师兄, 不是她亲哥, 心态上要放松很多。   学霸本人考前还亲口说过,这次只是试水, 已经做好了落第的准备, 她就更轻松了。   反正以他的年纪和水平,多考几次总是能上岸的,平常心就好。   真正引起沈丽姝注意的, 是从老爹那里得知, 林举人好像担心儿子猛然遭受打击, 从此心态不稳, 为了帮他开解, 准备送他去名校白鹿学院进修。   当然这会儿不叫进修, 而是游学。   说起来大弟二弟的启蒙老师林秀才, 也是找关系去白鹿书院念了几年, 水平突飞猛进, 最终跟林辰松成为同一届的举人。   只是有这位少年天才的族侄珠玉在前,这位林举人显得黯然失色许多。   当然沈家人没有轻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得知喜事,沈家旺和沈徐氏还是亲自领着大弟二弟去给曾经的先生贺过一回,送上的贺礼也颇为贵重。   曾经的林秀才能有机会进入白鹿书院, 不仅仅是友人帮助, 身为族兄的林举人也不遗余力出过力的, 也是看到了他的成功案例, 林举人对名誉天下的白鹿书院,有了更高的评价,他希望儿子去白鹿书院,不仅要开阔心胸、提高见识,哪那里针对性培养科举人才的能力,是他更为看重的。   林辰松也对这个安排充满期待,他之前就听族叔说起,每年赶往白鹿书院的学子络绎不绝,其中不乏像他这么大的青年,哪怕无法正式拜入书院门下,或旁听先生授课、自己钻研,或结识三五志同道合之友,论道游历。   毕竟读万卷书不如破万里路,白鹿书院无论如何都值得一去。   读书人每天拜读着名人雅士做的锦绣文章,就没有不想追寻前人踏遍大好河山的,林辰松当然也不能例外。   只是他身为三代单传的独苗苗,老太太和举人娘子心里的宝贝蛋,听说林辰松此去短则大半年,长则一两年,又没有电话和视频,婆媳俩反应巨大。   林家父子忙着安抚家人,导致定好的行程迟迟无法动身,这才让沈丽姝有机会听到风声。   沈丽姝心想,朋友要出远门游历,那不得组织一下大家给他践行?   刚好她前两天还想着要找个机会,好好再招待大佬一回作为报答呢,这机会立刻就送上门,给林学霸践行的同时回报一下大佬的人情,简直不要太完美。   善良的女孩运气果然都不会太差~   至于林家人的意见还没统一这件事,沈丽姝是不担心的。   先不说这时代男人铁了心要做的事,家里女人哪怕是老母亲能不能拦得住吧,林老太太养育出了一双举人儿孙,早逝的林老爷子也考取过功名,这些经历都注定她的见识并非普通老太太能比,举人娘子也一样。   她们也就是一时无法接受,早晚会被劝服的。   不仅沈丽姝坚信此行能顺利,林辰松也相信,对她提前为自己践行的好意欣然接受,于是沈丽姝又一次风风火火的发出邀请函,朋友们也一如既往的爽快应邀。   于是几日后的一天,同一个场地和同一批人欢聚一起。   要说其中唯一的人员变动,反而是沈丽姝这边。   徐力已经把看好的铺面拿下了,要做的事情还挺多,原东家或上任商家留下的东西,该清理的清理,多年没动过的基础设施也要趁机修整,正在兴头上的徐力都想事事亲为,他还要努力洗脑,哦不,是劝说青娘来租自己的店铺,简直忙到起飞,沈丽姝这次便不准备带他了,刚好他弟徐林趁机毛遂自荐,她愉快的换了个小表弟了。   这点小事影响不到大局,朋友们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聚会互相之间都显得熟稔和谐了,见到刚落榜的宴会主角林辰松,也只是略略问候宽慰两句便转了话题,当事人情绪稳定,他们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反倒就着他即将去白鹿书院,讨论起了几大名校,和它们所在的名山大川。   游学是所有学生都向往的事。   被践行的林学霸备受瞩目,沈丽姝暗中要关照的大佬也颇为惬意,他出身富贵,别说升学压力,甚至未来连升职压力都不会有,只需要享受人生。祖国的大好河山他大概早就享受过了,对大家热议的话题不甚在意,只偶尔搭几句话,注意力渐渐放在沈丽姝特意准备的猫猫狗狗身上。   刚跟林学霸讨论了去江州的白鹿书院,究竟是坐船还是马车方便,转头就看到大佬蠢蠢欲动想要招猫逗狗眼神的沈丽姝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表面上不可一世的大佬,私下果然是个毛绒控,简直反差萌。   面对小猫小狗的金主爸爸,气质上都好像平易近人的许多,最漂亮的雪团一如既往高冷,在沈丽姝这里打滚没得到抱抱后,就自顾自跳到秋千上晒太阳打盹了,对某大佬的橄榄枝不屑一顾。   大佬也不在意小猫咪的无视,他今天似乎兴致极好,或者说有沈丽姝在,他就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从进院子起,眼底就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小猫不理他,还有小狗。   初一已经三个多月了,颜值还没被燃烧彻底,依然奶乎乎,虎头虎脑的,跟趴着就不动的雪团相比又是一个极端了,精力旺盛的小猎狗每天在庄子上快乐奔跑,因为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做工,认生小狗逐渐变成社牛小狗,今天看到这么多人进院子陪它玩,更是上蹿下跳,围着沈丽姝和几个眼熟的转圈,小尾巴都要摇出残影了。   金主爸爸不在眼熟行列,但小狗狗天不怕地不怕,只是被多看了几眼,就摇着尾巴跑对面去了,狗爪子抬起往那片绣金暗纹的料子上勾,没听到训斥声,狗胆立刻肥起来,一会儿在大佬脚边打滚求摸,一会儿扒拉他的衣服,狗爪子下去能扯出几根丝,恐怕回去这身衣服就彻底报废了,沈丽姝看了都心梗,大佬却能面不改色陪小狗玩闹。   混熟以后,小狗嘴又叼着大佬的衣服,要他起身陪自己溜溜。   身为主人的沈丽姝就默默看着,看金主爸爸跟她的狗子多么要好,看他如何在她家闲庭信步的遛狗,严重怀疑大佬再多来几次,是不是就可以把这当他家了?   他这身旁若无人的气势,大概去谁家,都会比那家的主人还像主人。   小狗狗没有大人的烦恼。   常言道狗仗人势,初一身为庄子主人的狗,沈丽姝没时间常过来,它俨然就成了这里的老大,沈大伯沈二伯对侄女事事上心,一条狗也恨不得供起来,来这里帮工的村人见状只会更客气,于是养成了小家伙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性格,很快觉得小园子溜起来不够爽,要大佬陪它去外面玩。   顺便也勾起了其他朋友去周围转转的心思。   如今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屋外青草遍地、鸟语蛙鸣,一派田园风光,很是值得观赏。   也许他们当中大佬和秦沣家里并不缺庄子,但大部分时间,也都是被困在家中的四方天地中,住在镇上的林辰松和师弟们也一样,平日里忙着寒窗苦读,乍然欣赏到如此开阔的自然风光,还是颇有几分野趣的。   放眼望去,远处青草河流仿佛都跟天迹接轨,不免给人一种天地之大而自身渺小如尘土的震撼感。   生而渺小却心向伟大,已然可歌可赞。   这么一想,心境也随之开阔起来,更是身临其境去感受这片自然风光。   然后沈丽姝就看着这群人玩嗨了,甚至骑马去遛狗,大佬、秦沣和林辰松几人都骑得很溜,剩下他们几个不会骑或者年纪小的在一旁围观,目瞪口呆,就差高喊六六六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尽兴而归,把沈丽姝家的狗子累成狗了。   可以说这场聚会啥都好,就是费狗~   践行宴欢送的不仅是林学霸,还有准备回老家参加考试的秦沣。   秦沣是下一辈中比较受看重的,家中长辈都看好他这次中举,这次早早就安排他回老家备考了。   听到消息的沈丽姝前脚送别了林学霸,后脚又去码头送秦沣。   林辰松最后还是选择了马车出行,不是有钱任性,而是林举人和他老师,各自都准备了一叠名帖或书信,让他顺道去拜访,同这些文化人交流所得,才能取众家之所长。   以时下读书人广交朋友的习惯,他这一路怕不是走走停停,经过每个城镇都得翻一翻拜帖。   当然这只是沈丽姝不成熟的小想法,古人游学有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拜访各地名家、上门求教,学霸本人并不认为这是困扰,意气风发的告别亲友出发了。   秦沣回乡备考,当然是乘船最快。   哪怕船不能直达老家,中途换乘马车,也能节省至少一半的时间。   沈丽姝也给秦沣准备了些旅行途中能用到的东西去送行,自觉对朋友们一碗水端平,十分公平公正,万万没想到在码头看到祈哥儿要跟秦沣一起出发,当时就懵了,“祈哥儿还这么小,不会就要一起回乡应考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秦家长辈这么丧心病狂的?   林举人说让她家大弟二弟准备应考,结果准备至今还没下场,可见一味的揠苗助长并非好事。   祈哥儿比他俩还小几岁呢。   秦沣被她夸张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还是祈哥儿乖巧贴心,主动解释道,“我还没有这么快下场,但是祖父说早晚也要走这几遭,不如趁此机会跟着回去看看,亲自走过一遍,往后轮到自己才不会慌慌张张。”   笑完之后的秦沣补充道,“家中素来有这个传统,祈哥儿年岁是小些,可他天赋也高,说不得也是兄弟中最早下场的,曾祖和祖父才叫他跟我走一遭,毕竟祈哥儿第一回 出远门,而我已经回去过两三回,自然是跟着我方便些。”   码头上人多口杂,秦沣说得比较委婉。   其实是因为秦家人员颇为繁杂,因其父秦郁松早年一心向学的缘故,祈哥儿在嫡枝中很有些四六不靠,跟兄弟们年岁差得有些大,后来他在家中地位跟着父亲一起水涨船高,在父亲外任后,更是独独得到曾祖和祖父的照拂,成为唯一一个被祖父亲自扶养的孙子,长房长孙都只能靠边站,这种特殊待遇,更让他难以融入兄弟们。   也就秦沣心大不爱计较,也愿意一直带着这么个小不点,跟一母同胞的亲哥也不差什么,秦家长辈看在眼里,当然也更放心让祈哥儿跟着他。   沈丽姝以前就是秦府的常客,后来不去了,变成秦沣有事没事带小尾巴来她家串门,或者去店里玩耍,因此不用多说,她明白秦家的情况,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是笑道:“这下可好,我记得你们老家,离秦叔叔如今的任地还近些,祈哥儿是不是可以顺便去看看父亲母亲?”   祈哥儿自然也是想念父母的,闻言抿着小嘴去看哥哥,秦沣谦虚道:“倘若此番侥幸得中,回京之前少不得跟祈哥儿过去一趟,陪他看望小叔小婶,顺便也请小叔亲自指点一二。”   考取举人功名以后,下一步就是进士,当然得请专家培训。   沈丽姝看出他只是嘴上谦虚,其实跟前两次心态很不同,这次是很有些胸有成竹的。   都说骄兵必败,可有时候状态也很重要,她立刻预祝他旗开得胜,去秦叔叔那边回来不要忘了给她带点当地特产,海产海货什么的。   秦沣听得笑弯了眼睛,“好说好说,知道姝娘你就好这口,若有机会,定给你带一大箱干货回来。”   沈丽姝一看他已经飘起来了,趁机薅羊毛,“花胶干贝鲍鱼什么的,多多益善。”   秦沣:……   “你不如把我卖了试试。”他还不至于膨胀到这种要求都敢应。   倒是祈哥儿人小钱多,夸下海口:“姝阿姊,我给你买。”   不愧是她看着长大的乖崽,太惹人怜爱了,沈丽姝难得撸了一把小少年脑袋,“好,一言为定。”   小朋友立刻晕乎乎笑起来,“一言为定。”   丝毫没注意到他哥怜悯的眼神。   于是最后登船出发,本该膨胀的秦沣彻底清醒了,祈哥儿却美得找不着北。   沈丽姝在岸边吹着和煦的春风,目送船只启航,心里则在琢磨事情。   她跟大佬、林辰松和秦家兄弟都算是发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包括宫里少见面、但一直保持通信的曦哥儿,都属于她自己的人脉。   其中大佬和曦哥儿身份太高,最适合作为秘密武器,平时动不动这两位抬出来,也太没有排面了,显然是秦沣、祈哥儿和林辰松更方便帮她出手。   林学霸早就是举人了,秦沣这次归来也是举人的话,两个举人朋友等于双保险,假如他俩不想再努力了,运作一下分分钟当官发财,继续提升则是前途无量,甭管怎么选择,给她当救火队队长都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指望小老弟们出头仍然遥遥无期,靠弟弟不如靠朋友。   这么一想还有些期待,沈丽姝送别小伙伴,高高兴兴回了家,惊讶的发现她娘竟然在家里唉声叹气,向李婶诉苦道,“唉,小林举人外出游历,如今秦公子也回乡了……”   看好的三个乘龙快婿,一下子跑了两个,鸡飞蛋打,晴天霹雳!   沈丽姝:……   算了,当什么都没听见,溜了溜了。   沈徐氏也不是非得在眼前三棵树上吊死。   换成年轻时的她自己相看,别说程公子秦公子林公子,亲朋好友、邻里乡亲给介绍的这些条件,她几乎都能闭眼嫁了,无需挑挑拣拣。   可姝娘不一样。不是她亲娘看女儿怎么都好,是她闺女的确最优秀,否则也不会被做媒的踏破门槛,明知道她家挑剔还趋之若鹜。   知女莫如母,姝娘样样都好,心气也比旁的小娘子高,想要她点头相中的人,还真就得是人中龙凤不可。   她也着实运气好,不用求着别人介绍,身边就有三位这样的!   都是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   这些年给沈徐氏介绍的也不乏优秀男子,说起来处处都好,可她只要想想姝娘身边的三个,就一个都看不上了。   最让她好气又好笑的是,这些资源亲闺女一个没落着,她突发奇想介绍给侄子侄女,倒是一说一个准。   尤其是娘家那边,条件到底要好些,几个侄女都说到了好人家,其中她大哥的次女长得白净秀气,嫁妆也丰厚,第一次说和就被邻居的外甥相中。   男方家里远不如这邻居,但本人有秀才功名,还没有成过亲,便是一门极好的姻缘了。   那人今年秋闱也要下场,家里说了,不管今年中不中,都会正式上门提亲,擎等着办喜酒。   算一算日子,侄女出嫁近在眼前,人家顺顺利利的,她家里非但了无音讯,如今更是突闻噩耗,让她如何不抓心挠肝?   一转眼,安安稳稳留在汴京的只剩一个程公子,虽然是三位中难度最大的那朵高岭之花,沈徐氏当下也有种不管不顾的冲动,把人抓来拜堂算了。   可惜她抓不到人。   既碰不到程公子,也抓不住自己闺女。   沈丽姝早有心理准备,每天把行程安排满满当当,早出晚归,滑得跟泥鳅似的。   分别送走了两波小伙伴,第三波就轮到徐力了,他终于用从表姐身边学到的三寸不烂之舌,搞定了青娘这个稳定租户,于是立刻收拾收拾,去扬州给他哥接盘。   小表弟走之前唯一遗憾的,是说服过程比想象中更长,等青娘终于点头时,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本来他想要亲眼见证青娘正式入驻再离开的,那样才叫有始有终。   “不过青阿姊办事多利落啊,等我哥回来肯定正式开业了,说不定已经宾客盈门,到时候把大哥带到门口,告诉他这铺子是我们的,表姊你帮我好好瞧瞧,他是不是会吓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沈丽姝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好,就这么办。”   徐力强调:“要写信告诉我。”   最了解大哥的果然是好弟弟,徐力安排的戏码果然经典,徐虎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带到铺面门口后揭晓答案,猝不防及之余,给他们表演了瞳孔地震绝技。   事情发生在下午三四点,正是大家最清闲的时候,离得近的几乎都闻讯而来,于是小伙伴们喜闻乐见名场面,其中沈丽姝笑得最大声。   当然徐虎这一场表演,取悦了大家的同时,也鼓舞了大家,姝娘是他们遥不可及、也从来没想过要超越的对象,但是现场还有不少人,最初跟徐虎他们的起点差不多,亲眼看着本该在同一条赛道的小伙伴弯道超越,买了房子买了铺面,给众人带来的刺激,甚至比看见沈丽姝买地买车都更大。   此时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小目标:他们也要攒钱买铺!   小伙伴们又双叒叕打满了鸡血。   徐虎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这个,他是要亲自挑选团队去金陵开荒。   扬州门店不仅仅是一次成功的尝试,也让大家看到了更大的发展机会,留在京城固然安稳,可是一旦争取到外派机会,除了底薪和分红,奖金补贴更是蹭蹭往上涨。   完成小目标正需要银子,于是小伙伴们都瞅准这次机会了,造成人人争抢的局面。   虽然大家都在努力争取,但名额有限,徐虎还是很快挑选出七名成员,加上他自己和沈丽姝一共九人,再次浩浩荡荡乘船南下。   是的,沈丽姝跟他们一起去金陵,可不是为了躲破防的老母亲。   她有自己的理由。   去年没跟团队一块去扬州,主要还是放心不下庄子的建设,随着这几个月没事就广邀亲朋好友去庄子上玩耍,沈丽姝的新鲜感也淡去很多,感觉很不错,但如果能有个江南园林就更好了,那才叫此生无憾。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回沈丽姝坚持要同行,谁劝也不好使。   另外,她这次去金陵,还顺便想考察一下那边的酒楼市场。   徐大舅看他们风风火火的向外地发展,难免也被勾起心思,私下找她聊过,表示有两个徒弟都可以出师,他身子骨也还硬朗,可以偶尔过去帮衬。 第164章   她在古代打船的。   可以派去江南的大厨有了, 掌柜的就更不用沈丽姝费心,表哥张彬和宋向民之间选谁都一样。   他们原先就是因为在烧烤店表现得太出色,沈丽姝要酒楼的时候才第一时间想到两人, 如今烧烤店的小伙伴们都在成长, 张彬和宋向民也一样,两人依然是最让沈丽姝放心的一批人。   因为他们又能干又忠诚, 沈丽姝这些并没在酒楼上花太多心思。   把食谱都交给徐大舅, 权力下放给两个表哥,她大部分时间就舒舒服服的数钱了。   单论投资回报,或许烧烤店才是比较弱势的一方。   但人就是很复杂矛盾, 一切为了钱, 但永远也不会被金钱左右。   烧烤摊, 是沈丽姝梦想起航的地方, 烧烤店是真正迈向事业第一步, 它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 还有情怀和梦想, 和一起创业成长的小伙伴, 哪怕在实现了财务自由以后, 再让沈丽姝隔三差五去店里搬砖,和小伙伴们一起回温从前,她也很愿意。   当然满足情怀可以, 赚钱同样也很重要,酒楼这般回报率超高的项目,沈丽姝内心也是重视的, 只是孩子平时太省心, 不小心就忽视了些而已。   可话又说回来, 这样省心的乖崽, 哪个老板会不愿意多孵化几个,让它们源源不断的给自己赚钱?   沈丽姝那天听到徐大舅的心思,不要太兴奋,连夜召集酒楼员工开大会,征求他们的意见,最要紧是把外派福利公布出来,当时全场沸腾,别说普通员工,徐大舅他们听到多出来的这么多补贴奖金,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有种主动请缨的冲动了。   哪怕管理层每月的收入,已经是普通员工的十数倍之多,可他们依然不可能嫌钱多,一旦确定外派,至少能在如今的收入之上再增加五分之一。   外派两三年,就能多赚上百两银子,试问谁不激动?   因为沈丽姝这至少加薪百分之二十的承诺,徐大舅和表哥们、大厨们就都蠢蠢欲动了。   基层员工更是恨不得立刻收拾东西跟东家出发,他们一旦选上外派,到手工钱立刻翻倍,这还要啥自行车!   于是会议彻底歪楼,大家直接越过了要不要去江南开分楼这一重要议题,净顾着表现自己争取机会了。   但这个是徐大舅和表哥们要负责的,沈丽姝表示不参与,扔下一句他们慢慢商议,就拍拍屁股和大部队一起去金陵了。   就这样,带着烧烤店和酒楼两大任务的沈老板来到金陵城,继续躺平当她的吉祥物。   对于烧烤店的小伙伴们来说,姝娘压阵最大的意义,就是帮他们稳定军心,好像有她在就有高个子顶着,徐虎只需要带着干劲十足的小伙伴们冲锋陷阵,再不必担心其他。   然后他们分分钟就把活干了,招商、签约、选址、招聘,经历过一遍的流程,这次更是有条不紊的走下来。   至于帮酒楼打前站,考察一下他们的酒楼适不适合来金陵发展的问题,沈丽姝几乎刚进城就有了答案:适合,相当适合!   当了这么多年的淑女,她差点就忘了,金陵除了六朝古都之名,最引人瞩目的应该是十里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可是小学生都会背的啊!   白天的秦淮河,小桥流水、香榭楼阁,看起来跟每一个江南水城并无区别,宁静而悠然。   当夜幕降临,这里便是一片灯火阑珊,无数画舫在河中摇曳,仿佛一张会动的画卷,美的令人心醉。   水中的画舫,岸边酒楼,此起彼伏响起歌女的弹唱声。   咿咿呀呀,吴侬软语,经久不绝。   太令人感动了,这才是沈丽姝想要的那种夜生活!   这次来金陵,没有父母也没有长辈,年纪最大的不过大堂哥沈大金,可他在堂妹面前从来都只会言听计从,于是沈丽姝彻底放飞自我,到金陵的第一天,才找了个酒店放下行李洗漱一番,就领着小伙伴们去夜游秦淮河——她还算稍微有点理智,没有直接就包画舫,低调找了家人来人往的河边酒楼。   其实是刚从船上下来的,走路都还感觉晃晃悠悠呢,还是脚踏实地点吧。   小伙伴们真以为是在深入调查市场,天真懵懂的跟着姝娘进了酒楼,看着她熟练的点菜叫酒。   最后,叫了个抱琵琶卖唱的歌女来他们这桌。   小伙伴们:……   她自己顶风作案,却不允许小伙伴们有样学样偷偷来酒楼画舫,大言不惭的恐吓:“要是谁被我抓住,就回去打小报告,还要告诉长辈,你们还带我去画舫!”   世人对男性总是特别包容,但是在他们家,谁敢把她带坏,打断腿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个恐吓可以说相当了恶毒了,小伙伴们又害怕又无语,最后还是大堂哥实在忍不住吐槽出声:“唱两首歌就要了一锭银子,这还没算酒菜,谁吃得起啊?”   小伙伴们纷纷点头:“是啊,怎么在金陵吃顿饭,比咱们汴京还贵?”   沈丽姝:啊这……她刚才好像是太兴奋了些,盼了这么久会所嫩模,一激动,直接把一两多的银锭当小费,把小姐姐高兴得差点当场给她磕一个。   实际上只听听曲是花不了多少的,沈丽姝这笔钱,足够让她从他们进门唱到吃饱喝足出门,全程不带歇的了。   算了,就让这个美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沈丽姝理直气壮的想,她又没有作案工具,找小姐姐纯粹是欣赏美和艺术,没人能比她更纯洁,但要是小伙伴们可不一定,要是从此染上坏习气,她可是要开除处分的。   避免这种麻烦,最好从源头掐灭苗头。   沈丽姝做的一直都很棒,小伙伴们既怕被她抛弃,也怕她回去添油加醋被打断腿,更心疼自己的荷包,也就只跟在她屁股后面见见世面,自己是从来不敢有花花肠子的。   金陵跟汴京一样,也是座不夜城,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身临其境的感受着纸醉金迷夜生活,逛到深夜才回客栈休息。   第二天他们就马不停蹄开始办正事了,小伙伴们分头行头,有人负责打听本地豪强世家,分析未来合作伙伴的做事风格和商业版图。   另一波人则不管招商的事,满大街转悠了解各街的客流人群,收集足够多的信息才好具体分析。   很多信息,他们昨晚就分别向酒楼、客栈甚至是街面上的贩夫走卒开始打听了,但信息量远远还不够。   沈丽姝不干活,倒也给小伙伴们提了点意见、指明方向,合作商可以从业内找,但最好不要奔着本地餐饮巨亨去,可以先试探一下。   现代人因为在网络上指点江山惯了,多多少少有点战略思维,于是就连沈丽姝都明白良性竞争的必要性,有时候扶持同行,未必就是培养竞争对手打自己,也可能是互利多赢的局面。   就像她名下的烧烤店和酒楼,看似是竞争关系,可谁知道他们背后是同一个老板,联起手来瓜分了更多的市场份额?   找同行合作也是相同的道理。   前提是对方要有肚量和眼光,换一个心思狭隘的,听到他们要来抢饭碗,直接打出门还来不及。但如果恰好相反,合作商是有能力也有野心的同行,他们就能强强联合。   给小伙伴们当完狗头军师,沈丽姝就继续躺平了,大家早出晚归收集各方面情报,她在深度体验金陵风土人情,顺便等秦叔叔的回信。   逛完秦淮河畔回来那天,她就迫不及待给秦叔叔写了信:金陵太棒了,这里的小姐姐又美又甜,哦不,是商业气息之浓郁,并不输于汴京,咱们在金陵开一家分楼吧!   秦叔叔不是她需要防备的孙家,他们的合作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之上,一直都能相互理解包容,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不快,也就没有了换股东的必要。   沈丽姝知道,秦家在江南地区也是有些人脉的,齐叔叔他哥以举人之身在江南当官,三年后政绩斐然顺利升迁,当地没人帮衬多半是办不到的,齐大人自己那点家底放在江南怕是不够看。   所以去年去扬州开店之前,沈爹私下问她何必要那么麻烦,请秦大人帮帮忙是否可行时,沈丽姝犹豫过。   她记得秦叔叔那届进士,不少出自江南,当年的风姿卓绝的探花郎,也偶尔还光顾酒楼,他们都是秦叔叔的同年,是人脉网。   倘若秦叔叔还在身边,她或许不必犹豫,可他不在,沈丽姝最终选择了和小伙伴扛下所有,自己想办法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决。   但酒楼跟烧烤店不一样,秦叔叔是酒楼大股东,找她要人天经地义。   秦叔叔不像她,赚多少钱都揣进自己的口袋中,他每年从酒楼分得的巨额利润,因为数目较大,反而不能当普通私产一半处置,大约一半都孝敬了公中和长辈。   尽了义务,那就要享受应得的权利,就算秦叔叔自己手头的人脉不合适为她保驾护航,秦家也得出面处理。   沈丽姝对此毫不担心,她只需要一边在享受江南风情,一边等待秦叔叔的回音。   等收到确切的结果,她才好写信去酒楼摇人。   一切也如预料般顺利。   秦郁松给沈丽姝的回信很迅速,也因此颇为简短,概括一下就一句话: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背后的事情他来解决。   于是,正在徐虎他们跟新合作伙伴扯皮抠细节的时候,天上人间的张彬也组建了个六人团队,意气风发坐上了南下的商船。   沈丽姝的想法就是多孵点赚钱的乖崽,她躺平数钱。   但即便如此,这一年对沈丽姝来说,仍是奔波的一年。   同时也是收获满满的一年。   七月流火,小郎君金陵店开业。   八月盛夏,天上人间金陵店开业。   十一月底,小郎君苏州店开业,同时,天上人间苏州店也在紧锣密鼓筹备中,预计来年春天开业。   从时间上就能看出来,小伙伴们前脚刚把金陵的烧烤店开起来,后脚就在筹备苏州店了。   能做到这种地步,除了他们工作效率惊人,也有金陵去苏州实在太方便的缘故!   谁能想得到,金陵去苏州坐船居然只要半天?   如果肝一点,一天完成往返也没压力。   沈丽姝得知这件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去苏州听听评弹、吃碗响油鳝糊再回来。   现代朋友打飞的,她在古代打船的,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165章   都卷起来吧,打工人!   于是赶在烧烤店开业前, 沈丽姝找理由放假搞团建。   然后就带小伙伴团建去苏州了。   试想一下,早上起来他们还在金陵,中午却坐在了苏州有名的松鹤楼吃着大餐, 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小伙伴们用亲身经历, 重新定义了“去外地”。   这次团建给带来他们的冲击力,相当于重组三观了都。   沈丽姝深藏功与名, 在松鹤楼吃完饭, 还顺便带大家看了苏州的风景名胜,再坐船回到金陵。   她安排团建,自然是把负责筹备烧烤店和酒楼的两拨人马都算上了, 浩浩荡荡十几号人, 于是也学着大佬做派, 直接包了艘船, 往返时间都由自己决定, 也因此才能悠闲的逛一圈苏州城, 在带着大包小包伴手礼, 踏上返回的船只。   当然了, 时间也不能太自由, 这年头甭管走夜路还是走水路,都是有风险的,尽量还是避开了去。   于是沈丽姝在问过船家后, 决定清晨就从金陵出发,到松鹤楼吃完午饭,也才十二点左右, 再用两个小时游玩, 回到金陵大约在七八点左右。   夏季的戌时, 也不过是金陵百姓刚吃过晚饭, 准备出门散步享受夜生活的时间,早得很。   这时他们早已没在客栈包房了。   和以前一样,在店铺地址确定下来后,租个民宅当员工宿舍。   这点小事,沈丽姝顺手就办了,因为她自己也要住,找的宅子比小伙伴们预计的要更大更舒适,屋内设施齐全。   她还很懂得一事不烦二主,通过牙行把员工宿舍定下的当天,就在那儿发了两条告示,首先要请几个开荒保洁,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洗刷干净,以及上一任住客的生活痕迹通通抹去。   两天内他们要搬进去住的。   第二条是招聘洗衣和做饭的阿姨。   是的,洗衣和做饭分开,长期阿姨一共是两位。   当老板了,该大方就得大方,沈丽姝办这几件事没走公账,自掏腰包搞定了,当然也就没提前告诉小伙伴,等员工宿舍全部收拾好,被褥枕套都是崭新干净的,小伙伴们被通知直接拎包入住时都惊呆了,然后就欢天喜地开始收拾搬家。   新宿舍给了小伙伴们极大的惊喜,无论是那独门独户的院子,通透宽敞的格局,还是等在门口慈眉善目的两婆婆。   沈丽姝接触过几个城市的牙行,发现干这一行的眼睛都很毒辣,苏州的牙人也是,刚打了照面,都不用她多强调什么,好像就看出她有当大客户的潜质,对方从一开始就尽心尽力给她介绍,得知她要招年龄大些的女仆,立刻就找来了一批身家清白可查的本地人。   她是要求阿姨们陪她一起住宿舍的,牙人找来的大多二三十岁,年纪不够大也就罢了,江南女子还擅保养,皮肤白皙水嫩,面上看起来还要比实际年龄小几岁,万万不可,于是沈丽姝这次的招聘就只看年龄了,挑了两个年近五十的婆婆。   婆婆也有婆婆的好,都是牙人筛过一遍的,干活麻利是基本,两位婆婆看沈丽姝和小伙伴们,跟看自家孙子孙女也没区别,每天勤勤恳恳、矜矜业业做事,不管他们在外面忙到多晚,灶上总有温热的饭菜和热水,等着他们回去取用。   从苏州回金陵的这天晚上也一样,月上枝头,一行人有说有笑进了家门,负责做饭的梁婆婆立刻笑眯眯上前:“回来了,晚饭吃了没?我做了槐叶冷淘,清爽解腻的,都来一碗吧。”   一大碗凉面下肚,小伙伴们瘫在院子里消食乘凉,继续热烈讨论去苏州的见闻,还有人始终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们今天真的去苏州吃了个饭回来,不是我做梦吧?”   看小伙伴这没出息的样子,有人嘲笑,有人安抚,也有人若有所思:“既然苏州离金陵这么近,甚至比我们回老家还方便些,下一家店去苏州岂不更好?”   虽然金陵店还没开张,但小伙伴们对于下一步提议接受良好,纷纷就此展开讨论,大部分人都表示支持,“有道理,有空的时候多去苏州转转,提前考察打听,毕竟往来太方便了。”   这时思考了一路的徐虎也下了决心,握拳道,“不用等有空,咱们新店开业以后,就可以着手准备下一家了。”   这也太肝了,资本家听了都落泪!   沈丽姝抬头望过去,“真的要如此吗?”   被徐虎鼓动了心思的小伙伴们:“可以可以。”   “说不准咱们今年内能把苏州店也开起来!”   沈丽姝:加油,老板看好你们。   卷起来吧,打工人!   就这样,拼命内卷的徐虎带着几个行动派说干就干,金陵新店的生意刚稳定了点,他们就频繁的往苏州跑。   终于成功在年底完成了向老板承诺的KPI。   其实金陵去苏州方便,去扬州同样方便,这三座城市都有门店,小伙伴们免不了互相来玩、互通有无,这一年坐过的船怕是比走过的路还长。   包括沈丽姝在内,沉浸在江南的吴侬软语中,乐不思蜀,导致回京屈指可数。   毕竟回一趟汴京的时间,她能把金陵苏州和扬州几家门店转个遍。   不过沈丽姝偶尔也有非回不可的时候,就像秦沣中举的消息传来,她特意回京待了半月多,参加了秦家的宴席。   秦沣给她和其他朋友都亲自写了邀请函,但大佬据说家中有事走不开,特意写信解释并致歉,还送了副他很喜欢的一位大家书法作品做贺礼,真迹孤品,足以传世的那种!   新鲜出炉的秦举人美滋滋跟沈丽姝说起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吐槽,大佬是不是怕当众掉马。   没必要,真没必要,反正她都知道了,秦沣也是粗中有细的性格,估计早就回家打听过,知道程家压根就没“程昭”这个人,或者此程昭非彼程昭。   但人家才是大佬,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游戏,他们也只能配合了。   除了他,林辰松和两个师弟也没来。   前者是还在白鹿书院如饥似渴学习,彻底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了,得知友人中举的第一时间就写了信贺喜,林举人也帮他准备了礼物,让两个小弟子一并带过来。   至于另外两个大的弟子,这次乡试又双叒叕落榜了,就没让他俩来见证别人的欢喜,免得触景伤情、更加自怨自艾。   沈丽姝也免不了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两位弟子屡试不中的员工,让林举人对待她家大弟二弟下场的事情更加谨慎,时间一拖再拖。   虽说林辰松和秦沣这种一次两次就能中举的属于少部分,小老弟的另两位师兄的经历才是读书人的普遍遭遇,可失败多了也确实容易消耗人的心志,有些挫折还是点到为止就好。   于是这一次来赴宴的熟人,除了沈丽姝和几个弟弟,就是跟着父亲来的秦容了。   沈丽姝兴致盎然的坐小孩这桌,引得秦沣和祈哥儿也时不时往这边跑。   聊完共同朋友的情况,秦沣忍不住又打趣沈丽姝:“听说你这几个月都在江南,是不是玩得乐不思蜀了?”   沈丽姝也得意的给他们讲解江南风情,说到尽兴处,掰着手指炫耀道:“如今我们在扬州,金陵和苏州都有产业,你们往后去江南只管找我,我带你游览各处名胜古迹。”   说到游玩,沈丽姝又想起秦沣和祈哥儿去参加考试,还真给她带了不少海鲜干货,没有秦沣说的一大箱子,可份量也不小,她要的花胶鲍鱼应有尽有,她回家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不免笑道:“秦举人是上哪儿发财了?”   秦沣立刻明白她在说什么,澄清道:“我可没去抢钱庄,这些都是祈哥儿要买,最后小叔结的帐。”   不过看他享受的表情,已经快迷失在众人一声声的“秦举人”当中了。   祈哥儿在旁边点点头,“嗯,我爹买的,下次我再帮姝阿姊买。”   沈丽姝又摸了把头,美滋滋感慨,“果然还是秦叔叔对我大方。”   “可不是,如果姝娘你再小几岁,小叔都能抱回家当亲闺女养了。”秦举人这下也不飘了,想起亲爱的小叔对他们的差别待遇,语气简直酸溜溜。   偏偏他小叔的亲儿子对此毫不介意,仰着小脸认真道:“爹说了,姝阿姊就是我阿姊。”   自家的堂姊妹,可从来不会如姝阿姊一样亲切,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带他一起。   秦沣:…… 第166章   小狗狗长大了,是时候扛起这个家的重任了~   在参加完秦沣的升学宴, 沈丽姝再一次回京,就在苏州店正式开业之后了。   这时候离过年还不到两个月,家里生怕她在外面彻底玩野了, 连年都不想回家过, 于是疯狂催促她回家,从每十天一封信到三五天一封。   让沈丽姝感受到了久违的被信息狂轰乱炸的感觉。   连沈家旺都坐不住了, 在后面送过来的信里表示要请假来接她回去。   沈丽姝知道, 老爹名为接她回家,实际就是来抓人的。   她表示怕了怕了,火速安排了回家行程。   其实沈家旺和沈徐氏有点多此一举, 沈丽姝还不至于浪成这样, 父母家人这样牵挂着她, 她有时候也是会想家的, 金窝银窝总不如自己的狗窝。   外面再美好, 她玩够了还是要回家的。   可苏州门店开业初期, 沈丽姝本来是想看着它稳定之后离开, 那时也差不多到放假了, 还有些只是开业期前来支援的小伙伴也要回家过年, 他们一起也方便。   然而夫妻俩严重怀疑她又在玩拖延大法,一封又一封的家信过来催促,沈丽姝被催得满头包, 只得在亲眼见证新店顺利开业后,提前踏上回家过年的旅程了。   回到阔别已久的大本营,沈丽姝很是忙碌了一阵, 除了接受亲朋好友的关心慰问, 亲自过问汴京各店的情况, 还受徐虎徐力之托关心了一下租他们铺子的青娘。   青娘换了门店, 规模扩大不只一倍,靠她自己,哪怕还有她娘和妹妹蓉娘时不时来帮衬也不行,于是又把一起办过养殖场的姐妹们拉到自己店里。   她们当中的琴娘已经出嫁,没法跟着娘家一起进城生活,便跟丈夫两人接管了姐妹们的养殖场,每年稳定收入大几十两,在镇上过得相当滋润,让他们进城怕是都舍不得。   琴娘已经嫁人生子,其他堂姐妹们年纪也不小了,没有在老家定下人家是她们的幸运,进了城就是城里姑娘,当然得嫁城里人。   好男儿不等人,越早下手越安心。   于是一完成搬家,不给孩子们琢磨怎么赚钱的机会,沈奶奶立刻发话,把孙女们都关在家里捂白皮肤,还要把这些年荒废的针线活捡起来。   她老人家提前找亲家和老五媳妇打听了,城里人挑媳妇跟他们乡下不一样,城里不看干活卖不卖力、屁股大不大,他们最喜欢白净秀气的姑娘,手上功夫只要洗衣做饭能拿针线就成。   会刺绣那就是抢着要的好媳妇。   然而看看自家这些孙女,除了集全家灵气长出来的姝娘,一个个真是没眼看,眉眼生得本就不如老徐家那边的姑娘,又被晒得黑不溜秋,这还怎么嫁得出去?   于是姐妹们都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沈奶奶为了她们的前途到处找美白偏方,沈丽姝也贡献了几个方法,还把自家的珍珠粉匀了一些过去。   几年下来成果显著,堂姐妹们不说养得多出挑,也都看着干净秀气,标准的城里姑娘,因而相亲事业也顺顺利利,除了要招赘的青娘麻烦点,余下几个女孩的婚事都有眉目了。   也是因为她们几个有了着落,青娘回去摇人的时候,沈奶奶才抬了抬手放行。   去青娘的店里干活,不用风吹不用日晒,见见世面历练一番也好。   沈丽姝牵着如今也有四五岁、一脉相承喜欢黏姐姐的小弟去青娘店里转转,在几步外看到里面人头攒动,姐妹们忙得脚打后脑勺,不由停下了步子,心想生意如此火爆,身为房东的徐虎徐力可以高枕无忧了,青娘又不傻,怕是撵她她都不走。   这一眼,她便算完成完了小伙伴的请求,可以转身回去了,没必要过去给她们添乱。   但姐弟俩还没离开,沈四弟也已经认出了青娘的店,高兴的挥着手喊“堂姊”,还真被耳尖的蓉娘听见了,立刻放下手头的活出来拉人,热情洋溢、丝毫不给沈丽姝婉拒的机会,她身后还有个拖后腿的小弟,真就被拉进了闹哄哄的小吃店,吃了几块蛋糕。   沈四弟更是被姐姐们围着投喂,吃得小肚子溜圆,只能让阿姊抱着他回家。   做完这些,沈丽姝自觉已经履行完身为老板的职责,可以继续享受生活了,陪她娘逛了几天街,添置年货顺便重温繁华汴京,但也没坚持几天就逛累了,借口快下雪了,她去要去庄子上烤烤火。   她这一年都没怎么管过庄子,庄子的一切仍然井井有条,地里的产出他们一家人吃不完,除了隔三差五送些新鲜瓜果给亲朋好友走人情,剩下的已经开始供应烧烤店和酒楼。   虽然是老板,沈丽姝也没中饱私囊,门店采购她庄子上的价格,和对外采购一样,让沈大伯沈二伯跟专管这块的徐二舅去对接,她自己都不插手。   饶是如此,扣除庄子上的各项支出,一年下来仍有盈余。   由于这是头一年,百废待兴,诸如耕牛和农具种子这些全部都要添置,庄子上还承包了马和狗的口粮,花销十分之巨大,却还能落下小二百两的盈余,沈丽姝对此是惊讶的,便给沈大伯沈二伯分别包了三十两的分红。   毕竟这一年完全是他们在打理,她什么都没做。   除了劳苦功高的伯父们,大伯母二伯母也值得奖励,她们承包了庄子上的所有家务,说是帮自家男人打下手而已,在庄子上包吃包住已经足够了,不敢接受她开的工钱,沈爷爷沈奶奶也拦着不让给钱,沈丽姝只得借着年底的名义,给她俩也各包了八两银子的过节红包。   把两对夫妻喜得眉开眼笑,就差拍着胸脯保证明年给她创造更多的收入了。   沈丽姝当然是相信的,她庄子上今年添置东西的花费,尤其是那几头耕牛和各种铁制农具,少说也花了一二百两银子,明年只把这部分花费省下来,净收入就立马翻倍了。   她对伯父们种田能力有信心。   但其他方面就不做评价了。   毕竟才几个月没来庄子而已,对于自家对面拔地而起一座气派的豪华庄园这件事,身为主人的她竟然一无所知。   当时沈丽姝腿上躺着暖呼呼的雪团,身边是另一个小火炉沈四弟,暖和又惬意,估摸着下了官道、快到自家庄子了,这段路灰尘要少很多,便掀开车帘想看看久违的家门口风景。   这一看,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茫然四顾,差点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庄园,是怎么悄无声息出现在她家门口的?   听到她的灵魂发问,沈大伯沈二伯还乐呵呵呢,“是啊,那边的庄子比咱们大了一倍,竟然短短两三个月就建成了,主人家一定非富即贵!”   沈大伯说完还补充道,“这话是姝娘你爹说的,当时他和齐大人还想找人打听身份来着,可那些做工的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招过来的,一个个都像没嘴的葫芦,什么都没打听到。”   沈丽姝无语望天,“所以你们全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两位伯父竟然比她还惊讶的样子,“姝娘不知道吗?”   四目相对一阵尴尬,最后还是沈二伯笑道:“我想起来了,一开始就要写信告诉你的,只是老五说先探听一下,确定了情况再说,也省得你在外头还为这些事担心。后来可能是没探听出来,加上也不见对咱们有什么影响,就把这茬给忘了吧。”   沈丽姝:……   什么叫没影响?   她现在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沈丽姝有种被人盯上的不安感,沈大伯却能一派安逸的安慰她:“对面那家来头大也是好事,老话不是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吗?我就感觉这两个月庄子上特别顺顺当当。”   沈二伯点头:“我也觉得,远远看着对面的大庄子,夜里睡觉都安稳多了,真有小偷贼寇,这回也盯不上咱们。”   沈丽姝:怎么办,她感觉更不好了= =   担心归担心,这么大的庄子,花了多少心血和金钱搞起来的,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沈丽姝也只能安慰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十五,爱咋咋地。   她还是安稳的在庄子住下来,逗猫遛狗,煮茶赏雪,心情好了抓住沈四弟画画写字。   回京半个多月,沈丽姝最亲近的只有两个小弟弟,尤其是最小的这只,无忧无虑、完全没有学业烦恼,继承了爱姐传统,每天跟进跟出,争当阿姊的小尾巴。   大弟二弟则只在刚好回来的时候,回家住了两天,然后又回林家了。   倒不是弟弟大了开始跟大姐避嫌,而是准备了这么多年的小老弟,明年是真的要下场了,过完正月就入考场,时间紧迫也就算了,偏偏他们两个师兄乡试又双叒叕落榜的时候,沈丽姝去林家做客,顺便提了一嘴模拟考试,被林举人当场采纳,立刻让人在前院按照贡院的样子布置起来。   从那以后,师兄弟几人就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刷考题之中。   拥有了考试这个法宝的林举人,对几个弟子的水平有了更准确的把握,这才决定让沈文殊和沈进殊同时下场应考,甚至表示他俩要是侥幸能过,明年的乡试也要跟师兄们一起参加。   嘴上说着侥幸,林举人私下却对沈家旺透露,根据这段时间模拟成绩,沈进殊这个秀才算是十拿九稳。   唯一的问题是这小子太聪明,也太容易飘,一旦让他知道,尾巴立马翘上天,就怕到时候得意忘形,索性把他和沈文殊压在一起,疯狂复习刷题,以便来年一鸣惊人。   于是兄弟俩今年的寒假取消,林举人和家长商量好了,就放他们回家过除夕,迎完财神就回他那儿继续苦读。   汴京这边是正月初五迎财神,也就是说哥俩初六就开学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沈丽姝这个姐姐回家,老师还能给他俩放两天假,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所以团聚过后,兄弟俩也只能乖乖收拾东西回学校。   小老弟这段时间有点惨,沈丽姝忍不住怜爱两秒钟,去庄子上的时候还特意去林家看过他们,也给所有人的带了点小礼物。   鸡完大弟二弟,终于轮到沈四弟遭殃了。   沈四弟也一如当年的哥哥们,对未来的凄惨命运一无所觉,美滋滋的窝在阿姊怀里,让认字就认字,让握笔就握笔,乖巧得像一只洋娃娃。   而玩够了弟弟的沈丽姝,趁着午后暖和一些,将自己的皮毛斗篷和帽子皮靴耳罩都戴上,全副武装出去遛狗踩雪。   猫狗一两岁就算成年,如今的初一也长成大狗模样,在庄子漫山遍野的奔跑,猎犬血脉觉醒,伯父们说它上个月自己跑出去玩了半天,回来叼了只狍子,把大家都吓一跳,他们这边狍子比较少见,也不知道它从哪儿抓来的。   沈丽姝也很惊讶,齐叔叔朋友没吹牛,初一的爸爸妈妈还真是优秀猎犬,才能让它独自觉醒狩猎天赋,她也想亲眼见见传说中的傻狍子,实在不行可爱兔兔也行,兔兔那么好吃!   抱着加餐的想法,这两天下起大雪,沈丽姝仍然雷打不动的出庄子遛狗,听说雪天食物匮乏,小动物出洞觅食的时间更长,希望初一能把握好机会。   小狗狗长大了,是时候扛起这个家的重任了~   可惜沈丽姝没等来小狗的投喂,却等来了那位神秘的邻居。 第167章   沈丽姝是懂算账的。   看着严肃的秦侍卫脸上挤出来的恭谨微笑, 沈丽姝知道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要落下来了。   她内心深处早已预感,只是没到最后时刻,便始终不敢面对现实。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现在没办法再逃避下去了, 她反倒比什么时候都显得平静从容, 甭管脑子里如何翻江倒海,面上还是一派从容淡定, 语气自然的跟秦侍卫寒暄, “原来买下对面那块地的是程公子,太好了,咱们以后就是邻居, 怎么连我们也瞒得这么紧?”   恰到好处的欢喜和埋怨都显得如此自然且丝滑, 把沈大伯和沈二伯都骗过去了, 两人一看也快乐的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 原来程公子的庄子就在咱们对面, 我们竟然一直不知道呢。”   沈大伯和沈二伯一无所知, 秦侍卫却很清楚自己此行抱着如何重要的任务。   主子在背后做的这些事, 经此一遭, 就算没有全部显出来,至少也能被聪明的沈小娘子看透一大半。   而他家主子要的就是她看透。   默默守护这么多年,如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这时候一错过也许便是永远,自家主子必不能接受这给可能,势必要挑破的。   身为世子爷身边忠心耿耿的侍卫, 他打从心底认定, 自家主子是全汴京乃至全天下最卓尔不群的男子, 世家贵女梦寐以求的金龟婿人选, 不可能有小娘子瞧不上主子。   眼前这位小娘子,却是他一直看不透的。   和世子爷一样,沈小娘子的出类拔萃同样毋庸置疑,秦侍卫甚至想过,假如沈小娘子也拥有一个天潢贵胄的出身,她身上出来的光芒或许会盛过他们世子爷。   可她没有。   甚至在世人眼中,沈小娘子和他家主子一起,就像是蝼蚁和大象,中间隔着天和地的距离。   可沈小娘子却用自己的力量从地面爬了上来,已然可以和世家公子、有识之士,甚至世子爷这般身份高贵的人谈笑风生、从不怯场。   这一点,却是比出身高贵更显得难能可贵。   大约太过超凡脱俗的人,想法也总会不拘一格。   秦侍卫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沈小娘子或许是这唯一一个例外。   不熟悉的人容易被她清雅出尘、人淡如菊的外表迷惑,真正接触多了才会知道,这是一个颇为锋芒毕露的小娘子,和世人要求的贞静娴雅毫无关系,常常能有出人意料之举。   所以,其他小娘子大概早就从他家主子的各种优待中发现端倪,从而做出相应的反应,这位却始终不动如山、安之若素,逼得世子爷出此下策。   谁都猜不到沈小娘子对此的态度。   秦侍卫接下邀请她去隔壁庄子做客的任务,神情也凝重得像是肩负保家卫国的重大使命,一路上设想过各种可能,最坏的就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沈小娘子会对此事表现出抗拒甚至厌恶。即便是这样,他也要拼命想办法把人请上马车,世子爷的幸福不能断送在自己手中。   可万万没想到,沈丽姝依然不走寻常,把做过无数预设的秦侍卫再一次整不会了。   “原也不是要瞒着,公子只是想亲自告知您这个好消息,可小娘子常年不在京中,也就耽搁下来了。今儿也是巧了,积雪消融,公子趁着年前来庄子散散心,听管事的报您这几日刚好也在庄子上,便特意备了一桌席面,还请小娘子一定要赏光。”秦侍卫一面滴水不漏的解释着,一面还要飞快开动小脑筋分析现状。   沈小娘子是否发现了主子的心思——以她的聪慧机敏,讲道理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她面带微笑、神采奕奕的模样,又不见半点少女的羞涩矜持,提起世子爷也一如既往的自然亲切。   世上真有面对心怡自己的青年男子也依然泰然自若的小娘子吗?   秦侍卫越想越迷糊。   如果他会上网,肯定把发明“养鱼”这个词的人引为知己。   当然沈丽姝只是秉持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女原则,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大佬打消念头,阶级悬殊过大是不会幸福的,与其以后关系破裂连朋友都做不成,还不如就保持现状。   并不是说她就已经膨胀到把大佬当鱼养的地步了。   沈丽姝一点不膨胀,她只是有很多的贪心,奢望可以和平友好拒绝大佬的感情,甚至在这之后还能继续和他保持纯洁的抱大腿关系。   这可是从小养成的金主爸爸啊,失去靠山的痛苦远远超过失恋,沈丽姝是懂算账的!   为了让金主爸爸心甘情愿继续罩她,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挑明,事情过去以后彼此也不会太尴尬。   所以只要一点机会,沈丽姝都会装傻充愣到底。   假如实在装不下去了,到时候也可以见招拆招。   反正她面对大佬是一点筹码都没有的,只要不陷入被动状态,才能有周旋的余地。   奇迹姝娘永不认输。   沈丽姝多年的演技稳定发挥,把现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蒙骗过去了,心里很不想赴这个约,面上也只是恰到好处的为难,“既然程公子就在对面庄上,是该由我主动拜访,只是如今天色将晚,就怕给你们公子添麻烦。”   秦侍卫:“小娘子不必担心,庄上不只一位主子,而且这是在城外,不必太过拘束。”   不止一位主子,难道是大佬的神秘家人也来了?那就更不能去了。   沈丽姝很想用不能打扰长辈的理由拒绝,但她知道不可以,一来早晚都得去,二来她这样表现得也过于忸忸怩怩,只怕分分钟漏了馅。   任何选择都有代价,沈丽姝只能跪着维持人设,“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小弟难得离开父母随我来庄上小住,颇为黏人,程公子是只请我一个人,还是……”   接收到疯狂暗示的秦侍卫上道回答:“自然是您和小公子一起。”   “那还请稍等片刻。”沈丽姝回去叫上小老弟,顺便换了身方便做客的衣服。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家里的狗都牵上,这时候周围人越多越保险,只是没有带狗出门做客的道理,倒是俩伯父可以以长辈身份陪同,但是想到程公子通身的气派,两人脸上写满了抗拒,沈丽姝也不好强人所难,最终只能牵着沈四弟,坐上大佬那辆宽敞豪华的马车。   上车不到一炷香,姐弟俩便被殷勤的扶下马车,换了顶软轿进入主院,沈丽姝心想也算是托大佬的福,让她有生之年享受了一把林妹妹的待遇。   到了花厅总算见到了大佬本人,沈丽姝调整状态准备开始表演,不料他身边还有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正期待地看着自己,让她颇为惊喜,脱口而出:“曦哥儿?”   赵曦从他们进来便站起了身,只是想看她的反应,见姝阿姊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也只瞧着自己,这才满意又欢喜迎上前,“我就知道姝阿姊不会忘了我,别说只过去三年,再过三年也能一眼就认出我的。”   “倒也不一定。”沈丽姝一本正经表示,“再过三年,你脸上的奶膘彻底没了,我得多看两眼才认得出。”   赵曦:……   赵宗霖这时才不慌不忙的过来,熟人的跟沈丽姝寒暄,“什么时候回京的?”   “半个月前。”沈丽姝也一派自然,“秦侍卫说庄上不只一位主子,我还担心是否叨扰了长辈,他也太会卖关子了。”   赵曦笑眯眯:“是我让秦侍卫别说的,要给姝阿姊一个惊喜。” 第168章   一句话,让她为他夜不归宿。   曦哥儿小朋友的突然出现, 确实给了沈丽姝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时隔多年后难得的重聚,和小朋友背后比金主爸爸隐藏更深的、无论如何慎重都应该的神秘身份,还因为他此时此刻恰到好处的出现, 成功解救了沈丽姝, 让她可以顺理成章的避开那些敏感又危险的话题。   这样善良贴心的奶团子,让她如何不爱!   他要还是当年那个软乎乎的奶团子, 沈丽姝就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用来表达她此刻的激动了。   但现在嘛,小朋友个子都快要赶上她了,抱是抱不动的, 亲就更不合适了, 她眼中的小学鸡, 在世人眼里已经是半个大人, 再过三五年都可以娶媳妇, 那就是正经的大人了。   沈丽姝再如何惊喜, 也没因此就失了分寸, 她只是用闪闪发亮的眼神始终追随着他, 不错过他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眼神, 时不时还要见缝插针关心他的近况。   仿佛在她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其他人在他面前都成了陪衬。   涉世未深的少年,立刻被这炉火纯青的演技俘获了, 赵曦小朋友对自己成为工具人这件事,显然是一无所知的,他脑补了下姝阿姊的未尽之言, 心情立刻美得要上天, 心想果然他们才是天下第一好, 哪怕他常年不得出宫, 平日里是十八哥跟姝阿姊接触得多,可只要他一来,姝阿姊就只围着他打转了,别说十八哥靠边站,姝阿姊甚至连亲弟弟都顾不上。   这么想着,他还抽空看了小家伙一眼,发现对方正美滋滋抱着十八哥见面时送的金螭璎珞圈玩得起劲,眼底的怜爱更浓了。   瞧这孩子玩得多开心,一点都没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阿姊最宠爱的弟弟了。   忙着同情别人的赵曦,却没有注意到他在一旁被冷落许久的十八哥,此时也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越无知越快乐,赵曦小朋友美滋滋享着受姝阿姊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们虽然多年未见,但是期间通信不断,互相之间也没少送礼物,因此简单的寒暄过后,便彻底没了生疏,很快又像小时候那样无话不谈了。   沈丽姝看小朋友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样子,担心他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皇家秘辛,那玩意儿不是可以随便听的,便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说起来,曦哥儿出不来的这几年,她的生活是相当精彩的,生意越做越大,买房买车买地建庄园,这两年更是动不动下江南,朝访灵隐寺,夜游秦淮河,桩桩件件,听得从记事起就没出过汴京的曦哥儿双眼发直,充满了向往:“看来江南这些名胜,姝阿姊都走遍了,可惜我不能同去。”   沈丽姝顿了一下,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好话题,下一个。   不过还没等她开始转换安全话题,曦哥儿自己先释然了。   毕竟所有人都在规劝他安抚他,让他从小就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而这也不是姝阿姊造成的。   他也只是略感叹一声,旋即自我调节好了,声音恢复了元气,“虽然我不能同游江南,但是姝阿姊的庄子就在十八哥对面,离得这么近,我可以去姝阿姊那里瞧瞧吗?”   沈丽姝听得都要感动了,没想到小时候就不怎么好忽悠的奶团子,长大竟然成了乖崽,迫不及待的点头:“好呀好呀,你想什么时候去?”   乖崽眨着水润的大眼睛,里面写满了期待,“吃完饭可以吗?”   沈丽姝不假思索,“可以可以,曦哥儿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被冷落许久仍泰然自若的赵宗霖浅浅提醒了一句,“天色已经暗下来,等这锅子吃完更是夜幕已深,那时出门只怕是不安全,不如还是等明日罢。”   赵曦当然不愿意,可他好不容易争取到跟十八哥出宫甚至是出京的机会,还想着好好表现以求更多自由,自然不敢跟亲爱的十八哥作对,于是把压力给到沈丽姝身上,目光哀求:“姝阿姊?”   姝阿姊也很慌啊,连大佬都怕出的意外,她难道敢不怕?   之前聊得太嗨,一时没想到奶团子的金贵程度也就算了,现在大佬都开口提醒了安全第一,沈丽姝坚决不作这个死,只能顶着乖崽充满信任的目光站了大佬,“我觉得你十八哥说得有道理。”   赵宗霖不自觉勾了勾唇,耐心的劝了一句,“明日可以晚一个时辰回京,让你去对面参观个够。”   沈丽姝立场坚定的附和:“是呢,我的庄子也就这边的一半,一个时辰绰绰有余了。”   赵曦也知道不能任性,只好放弃了连夜转道去姝阿姊的打算,“好吧,那就明日再去看。”   小祖宗终于打消了危险的念头,沈丽姝立马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涮牛肉转移注意力,“来,多吃点,牛肉和火锅才是最配的,只可惜平日要么吃不到,要么是病死老死的牛、肉质都柴了,像这样鲜嫩肥美的牛肉,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还是跟着你们才有这口福……”   沈丽姝奶团子捞肥美的涮羊肉,当然也不会忘了自己的份,顺手再给埋头吃得欢乐的小老弟来一筷子,刚准备放下公筷开炫,抬头却发现大佬也直勾勾看着她,仿佛在等待什么。   好吧,刚说了托大佬的福,不能这么快就过河拆桥,沈丽姝只好给东道主也夹了一筷子。   几人都开始认真炫饭,赵曦完全没注意到眼皮底下的这一幕。   他们吃牛肉的蘸料,都是小郎君今年新推出的麻酱,专为牛羊肉而准备。   当然吃不惯这口的也可以继续要辣酱或者清淡的蒜蓉酱,不过在座的四个人都很能接受新事物,别人犹豫犹豫觉得是黑暗料理的麻酱,他们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它和牛羊肉的绝美搭配。   但也因为口味太包容,什么酱料都爱吃,赵宗霖庄子上的厨子便把店里的各种小料都准备了起来,现在每人跟前都有好几个小碟。   唯一的例外是年纪最小的沈四弟,沈丽姝怕他肠胃受不住,不让他吃辣。   赵曦吃着姝阿姊亲手夹的牛肉,蘸着她调的酱料,觉得比过去吃过的都要鲜美,开心之余,又开始吹他姝阿姊的彩虹屁了,“说起来,如今常吃的锅子,还是从阿姊店里学的。以前只知道吃兔肉,也没有这么香还这么丰富的蘸料,换一碗蘸料便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味,很是新奇有趣。果然要论巧思,没人比得过阿姊。”   沈丽姝深以为然的点头,“喜欢你就多说点,啊不,是多吃点。”   果然如赵宗霖的预测,这顿不可多得的牛肉火锅,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寒冷的冬夜,几个人围坐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火锅,期间言笑晏晏,气氛过于安逸,一不小心都吃得有点撑。   于是饭桌撤下去了,紧接着立刻上了茶水点心和瓜果给他们消食解腻,沈丽姝也被曦哥儿拉着继续高谈阔论、谈天说地,如此又过去了近半个时辰,不得不向热情过度的曦哥儿表示歉意,准备起身告辞。   再不回去,她就要忍不住伸懒腰打哈欠了。   也不知道这几人包括沈四弟,哪来这么多的精力,始终神采奕奕。   就她一个人吃饱后容易犯困吗?   反正她是困得不行,必须洗洗睡了。   然而正要向身为庄园主人的大佬辞别,却先听到了对方的挽留,“夜幕已深,出门不安全,姝娘和小弟不如在这小住一晚,等明日再回去?”   沈丽姝:……   敢情不让曦哥儿今天就跟她回去参观,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大佬你敢不敢换个理由,这未免太敷衍了!   但最后,沈丽姝还真被这不走心的理由挽留下来了,因为大佬说他这庄子挖了汤池,从另一处引来了正宗泉水:“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去泡汤解乏。”   沈丽姝:……   这谁顶得住啊?   她虽然也算小有资产,有房有地不够,还要打江南园林的主意,但是再给她十万两银子,她也不敢做温泉庄子这种美梦,因为这是顶级贵族才能有的奢侈享受。   而现在梦寐以求的奢侈体验就摆在眼前,她能怎么办?   当然是答应他啊。   于是大佬一句话,让沈丽姝立刻为他夜不归宿,迫不及待直奔温泉池。   人家都大手笔的建温泉庄子了,当然不会只有一个汤池。   而且是为了避嫌,这里的男宾区和女宾区分别在两个方向,中间至少隔了几百米,沈丽姝很放心的把沈四弟交给大佬安排,自己头也不回的去享受了。   反正小家伙已经被大佬见面就送金项圈的大手笔震住了,特别喜欢这个大方善良的大哥哥,哪怕他看起来凶凶的。   大佬轻描淡写的一句已经安排好,那就是宾至如归,无一处不妥帖,女士专用的汤池有美容养颜的花瓣和牛奶,泡完澡后换洗的衣服比沈丽姝身上穿的都更加精致讲究,还有养肤的香膏和养发的头油,以及一个笑容甜美的小姐姐。   “丹露?”沈丽姝惊讶问。   “见过小娘子。”丹露微微福身,才抬头高兴道,“管家知道我跟小娘子认识,特意派我来伺候小娘子。”   被伺候洗澡什么的,沈丽姝是想拒绝的,可是去年在船上的那么多天,丹霞小姐姐除了亲身上阵给她搓澡外,帮她洗脸穿衣梳头这些事是做顺了的,而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的迅速习惯了小姐姐的服务。大概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沈丽姝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算了,泡温泉怎么能没有小姐姐做SPA呢。   于是沈丽姝就在小姐姐温柔贴心的服务下,美滋滋泡了半个小时温泉。不过她也只是让丹露帮她捏捏肩和手,放松一下肌肉,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间过的飞快。   只有一点,沈丽姝很艰难的忍住了,没有去问丹露为何会在庄子上。反正只要她装死到底,就没有人能叫醒她。   把身上的火锅香味和疲乏一起泡掉,沈丽姝起身换上备好的衣服,里面的衬衣是真丝质地,轻薄柔软,上身就舒服得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于是直接让丹露带她去了客房,“帮我同你们公子说一声,更深露重,我身上实在疲乏,禁不住先歇下了,还请见谅。”   丹露接到的命令就是伺候好沈小娘子,一切按小娘子的吩咐,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的,我带小娘子过去安置。”   沈丽姝回到为她准备好的客房,沈四弟已经躺在床上了,大概也跟她一样泡过舒服的澡,换了身同样精致华丽且合身的新衣裳。   虽然很舒服,旁边还有嬷嬷温柔耐心的哄着,可没见到亲人,小家伙还是顽强的不肯闭眼睡去,此时眼泪都困出来了,终于看到沈丽姝回来,抬起头奶声奶气的换道:“阿姊!”   还不等阿姊回应,轮到不行的沈四弟已经闭上双眼,一秒入睡。   沈丽姝入睡功力也半点不输,熄灯上床,摸摸小弟睡得软乎乎的小身子,旋即闭上眼睛安然入眠。   大佬的庄子上虽然没有火炕,但因为不差钱,屋内烧的都是传说中的银丝炭,无色无味,使用量大,也能达到让室内温暖如春的效果。   这让换了个地方的姐弟俩十分安心,挨在一起睡得香甜自在。   第二天起来,姐弟俩又在大佬的热情邀请中,留下用了顿丰富无比的早餐,这才把期盼不已的曦哥儿和大佬一起请到了自己家。   老五家最宝贵的侄女和侄子一夜未归,即便知道姐弟是去相熟的公子那做客,昨夜也有人过来通知他们,但是沈大伯沈二伯还是有些不放心,大早上就轮流抱着手炉守在门口观望,远远瞧见有马车从对面过来,忍不住招手大喊,激动的声音没传过去半分,反倒是把庄子里的人包括猫猫狗狗都喊来了。   兴冲冲带头下车的赵曦还没见过这场面,一时愣在那里,沈丽姝见状故意打趣道:“怎么受宠若惊啦,连我们家的雪团和初一都这样热烈欢迎你呢!”   雪团激动是因为它的铲屎官还在马车里,比他们晚了一步被大佬抱下来的;而初一大概是看谁来都这么开心,使劲围着马车转悠。   赵曦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只看过阿姊画的初一小时候,没想到它一下长这么大,雪团倒是跟画上的一样可爱。”很有经验似的蹲下招呼,“雪团,初一,过来,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牛肉和骨头。”   话刚落音,便有人从后头拎了个精美的食盒过来,却不是给赵曦,而是递给了沈丽姝。   这是昨天说到来她家参观时聊起的,沈丽姝是个合格的铲屎官,在朋友家吃到了难得的牛肉,便忍不住想给狗子打包点牛骨头磨牙,没想到主人家如此客气,大手一挥给准备了几根满满带肉的牛骨头,够初一磨半个月的牙了。   小猫也有没放盐的牛肉可以吃。   沈丽姝一边手把手教曦哥儿如何亲近小动物,并安全的给他们喂食,一边语气轻松的给伯父们介绍客人,“大伯二伯,程公子你们见过的,这是他家中一位弟弟,近两年因为学业繁重来得少了,其实是一块玩惯了的,待会我带他们逛逛庄子就成,你们就不必守在这里了,都忙去吧。”   她都把五分轻松故意表现成十分了,沈大伯沈二伯面上却还是有些迟疑。   程公子他们是知道的,可他这位第一次见的弟弟,看着年纪不大,着实是气派逼人,后头跟着的护卫一眼竟数不过来,可把出来门口迎侄女和侄子的他们惊吓住了。   两位伯父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此时便也问了出来。   沈丽姝解释道:“这是因为曦哥儿乃家中独子,宝贝得紧,而且他小时候险些被拍花子骗走,所以他但凡出门,身边少不了保护的人。”   愉快投喂小动物的曦哥儿听到这话还不忘附和,“对对,阿姊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不用对我客气。”   沈丽姝:……   她还真没想当这个救命恩人,那时只想远离麻烦来着,要不是担心见死不救遭报复,以及内心实在过意不去,可能他们的命运都跟现在南辕北辙。   听到救命恩人,沈二伯想起来了,“对,我记得姝娘早年间救过一位被拍花子盯上的小公子,当时我们家大路还跟在旁边。”   因为那件事,儿子和堂往兄弟们还被分到不少酬谢金,后来姝娘开烧烤店,他们几兄弟主要靠这笔钱入股,从此分红都比工钱和奖金高,让他们在短短几年内攒下了一大笔钱进城买房。   沈二伯他们当时只知道孩子们救了人,对酬谢金的事一无所知,因此也不是很在意。   隔了很多年后,二堂哥沈大路才在父亲跟前偶然提到这个,说这才是他们能入股烧烤店的原因,沈二伯才真正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沈大伯同样知道这事,记忆就远不如沈二伯清晰了,恍然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这下他们彻底放心了,原来是姝娘救过的小公子,虽然派头大了些,有点高不可攀的意思,但应该也不用太紧张,还是像姝娘说的,把这里交给她,他们去忙自己的。   沈丽姝目送伯父们安心离开的背影,也就更加专注的招待曦哥儿了。   他跟他亲爱的十八哥哥,还真不愧是同一个祖宗生的,放着御园里那么多珍贵动物和牢底坐穿兽不去宠幸,反而沉迷于他们家品种并不如何珍贵的猫猫狗狗。   清粥小菜就这么吸引他们这些天潢贵胄?   吐槽归吐槽,看着自家的小动物如此有出息,沈丽姝还是忍不住炫耀起来,“你们可能想象不到,初一还没成年,也从来没人教过它,但它已经会自己出去打猎了!”   “真的吗?”   就连没怎么说话,只静静看着他俩交头接耳的金主爸爸,都搭了下腔:“初一猎到了什么?”   “一只狍子,大伯说有这么大!”沈丽姝没见过,努力的给他们比划当时的场景。   大佬挑了挑眉:“猎到了狍子?”   “对,是不是很厉害?”   大佬意味不明的赞了句,“能在京郊猎到狍子,确实天赋异禀。”   曦哥儿则是海豹式鼓掌,“确实很棒,想来初一是天生的猎犬,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它打一次猎。”   有了这么个捧场王,沈丽姝也就顾不上琢磨大佬那句话,跟曦哥儿热火朝天讨论起来,表示她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初一能给她猎只兔子回来,然后话题又发散到冷吃兔、烤兔腿、麻辣兔头。   聊到吃的她可就不困了,曦哥儿也一样,从小就是个吃货,否则他当年也不会险些被人有机可乘了。沈丽姝于是又拉着他们去书房,现场写了几个方子送给曦哥儿,里面有他们酒楼最新的菜谱,也有送给青娘店里的小蛋糕做法。   酒楼新菜谱而不是招牌菜谱,曦哥儿和大佬也都是值得信赖的人,沈丽姝这才舍得送方子。   曦哥儿现场收了喜欢的礼物还不满足,又趁机打劫了沈丽姝一叠画稿,最后才在他十八哥哥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离开姝阿姊家。   沈丽姝也有点不舍得了。   倘若曦哥儿未来荣登大宝,她的庄园绝对跟着身价倍增,而且这种好事,有生之年能来一次她就足够幸运了,她不敢再奢望下一次,遂十分殷勤相送,不仅跟伯父们一起将贵客送出大门,还独自追在马车旁、跟把头伸出来的曦哥儿继续没完没了道别,如此又送出了几十米远。   沈丽姝倒也不是真这样难分难舍,主要是曦哥儿上马车了,金主爸爸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带来了他的爱马,一匹相当丰神俊逸的汗血宝马,准备骑马回京的架势。   骑马就骑马,她也没意见,可是一直牵着不上马是几个意思?   大佬不上马,沈丽姝也不好撇下他转身回家,只能硬着头皮相送,磨磨蹭蹭走了几十米,她不烦马都要烦了。大佬终于翻身上马,姿势很帅,沈丽姝也露出标准笑容,准备来个最后的告别,却见逆光坐在骏马之上,帅得宛如天神的金主爸爸,冷不丁扔下一句话,“我先送曦哥儿进宫,晚些回来。”   沈丽姝:??!!!   此时此刻,她只想求一双没听见这句话的耳朵。 第169章   摊牌了,又没完全摊牌。   沈丽姝到底是没能选择性失聪, 也失不了忆。   于是大佬扔下一句信息量爆炸的话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她在那风中凌乱,之后的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努力分析着他的用意——究竟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还是到了摊牌的时刻?   沈丽姝越分析越绝望,如果他是这种口无遮拦的人, 那从一开始就瞒不住。   她跟老爹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可那些年抽丝剥茧也没能盖棺定论,直到近些年才在他们那越来越不走心的掩饰中,那些猜测才真正确认下来。   说到底, 只有大佬他们主动掉马甲, 意外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那么大佬说送完曦哥儿就回来, 意思是来找定她了?   沈丽姝立刻改变策略, 一向迷信科学的她开始在心里求神拜佛, 希望大佬被事情绊了来不了, 或许干脆就忘了甚至失忆了。   然而满天神佛也没听到她虔诚的祈祷, 夜幕到底是降临了, 不速之客也是避免不了的。   骑着汗血宝马的赵大佬来去如风, 潇洒自由,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如约敲响了沈丽姝家的门。   这是沈丽姝还试图缩在窝里当鸵鸟, 是沈大伯去门外迎接的,今天看多了姝娘对待尊贵逼人的程公子兄弟是如何的轻松随意,他胆子也大了起来, 一路把贵客引到沈丽姝蜗居的暖房, 笑呵呵对她道:“姝娘, 程公子过来了, 是不是你们上午还落了什么?”   沈丽姝:“对对,上午他们走得急,还有些事情还没说完。”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沈丽姝意识到自己这波怕是躲不掉了,当机立断站出来扛下所有。   主要是这些事情不适合让家里人知道,他们只会比她更懵逼,除了跟着提心吊胆也帮不上什么,想要强行帮她分担,说不定最后可能好心办坏事。   节外生枝的剧情太多可,自家还是免了这出吧。   沈丽姝打定主意不想让父母掺和,那首先就要稳住两位伯父。   沈大伯沈二伯要是对这件事有了疑虑,距离老爹知道也就不远了,毕竟他们是老爹的亲哥。   而且这一年她忙着去外地浪,庄子上的很多事情,两位伯父找不到她人,就只能去请她爹拿主意,久而久之也养成了两边汇报的习惯。   不过对于他们认为不是很要紧的事,也不会都去告诉老爹,难得有假期回城,还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父母妻儿身上的。   沈大伯一听果然如自己猜测,颇有几分自得的笑道,“那行,你们慢慢说,我出去忙了。”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对了姝娘,天色已晚,程公子又是一个人来的,要不就请他在家住一晚,让你伯母她们收拾一下房间?”   侄女昨天还在程公子家小住了一晚,今天他们招待回来,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能提前帮侄女想到这些,他可真周到。   沈丽姝就被沈大伯的周到弄得措手不及。   可她要在伯父们面前粉饰太平,就只能摆出欢迎的姿态看向大佬,“能请程公子留宿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寒舍简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还好大佬比她伯父们有眼色,客气笑道:“家里还有些事,我坐坐便走,就不多打扰了。”   沈丽姝内心松了口气,“如此也好,你今日风尘仆仆,少不得回去梳洗一番,我这边什么都没准备,到底有些不便。”   大佬自己的庄子又没离得多远,一边泡温泉一边还有漂亮的小姐姐帮忙做SPA,傻子才留在她这里。   要不是实在不合适,沈丽姝都想跟过去继续享受了。   大佬不留宿可以,现在已经是他们家的饭点了,不留他吃饭就真说不过去了,沈丽姝热情的发出邀请,“大伯叫伯母们再加两道菜吧,下午在湖里叉到的那条鱼还新鲜着,正好清蒸着吃。”   说着回头歉意笑笑,“粗茶淡饭还请见谅。”   赵宗霖也笑了笑,“这几日吃的荤食多,正好用些清淡的健脾养胃。”   至少把贵客留下来吃饭了,沈大伯高兴点头,“行,我这就去跟你伯母们说。”   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帮他们把门关严实了,一幅保证不打扰他们谈正事的架势。   沈丽姝:唉,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别人太认真。   长辈太贴心也是一种烦恼。   沈大伯就这样高高兴兴的走了,顺便把可能打扰到他们的初一也牵了出去,雪团在炕上呼呼大睡,倒影响不了什么,沈四弟也在乖乖照着阿姊教的笔画反复练习。   对比珠玉在前的哥哥姐姐们,小朋友在学习上聪明才智还没如何表现出来,倒是已经有了几分专注力,沈丽姝布置的作业,他或许完成得不算完美,但足够认真专注,拿着笔涂涂画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屋里立刻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两人似的。   “你应该早有疑问,曦哥儿是宗室,官家无子,曦哥儿这些年便一直在宫内,抚育在官家和圣人膝下。如今官家已正式赐名赵曦,也许很快便要立太子了。”   还想东扯西扯分散话题的沈丽姝:……   马甲有必要脱得这么快吗?   猝不及防直面真相,饶是她有了心理准备,表情仍有片刻的空白,看着对面神色淡然,完全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大事的大佬,沉默半响,沈丽姝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那你呢?”   赵宗霖脸上的淡然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眼底漾起浅浅笑意,“我以为你不会问。”   沈丽姝心想她也这么以为,但是架不住嘴巴它有自己的想法!   “我自是同曦哥儿不同,不过一闲散宗室,宗字辈,名宗霖,不过父亲已提前为我取字昭景,姝娘日后也可这般唤我。”   沈丽姝那点勇气只维持了一秒,之后又开始疯狂装傻,“原来是这样,从小把你当程公子,早已经叫习惯了。”   赵宗霖一语双关道:“无妨,总会一一纠正过来的。”   沈丽姝:……   所以这是开始放狠话了吗?   事实证明,大佬还是有些风度在身上的,只露出片刻的锋芒,沈丽姝还没来得及害怕,他已经主动把那点锋锐收起来,神色如常,也没再继续这个让她避之不及的危险话题。   终于变回那个熟悉的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大腿,沈丽姝几乎喜极而泣!   于是这一天虽然经历过风浪起伏,最后却是以风平浪静收尾,赵宗霖吃过晚饭就主动告辞了,沈丽姝和伯父伯母们热情送到大门口,看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护卫们,几个长辈还有点震惊,忍不住交头接耳的讨论了一阵,她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礼貌的送别大佬。   走好,希望他也是最后一次。   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沈丽姝回去洗漱,躺在床上开始复盘今天的经历,一句话总结就是——摊牌了,又没完全摊牌。   她其实做过最坏的准备,见势不好立刻收拾东西回家。   沈丽姝发现在庄子上的这几次接触,大佬是有点太随意了,大概就像秦侍卫说的,不在京里,可以不那么拘束吧。   那她不如反其道行之,先回家苟一苟,等过完年就跟小伙们跑江南去,像前面大半年那样,不回来就不会自投罗网,宗室子弟的排面还是要的,总不至于真的他追她逃吧?   他年纪也不小了,都提前取了字,是时候承担起传宗接代、把家里爵位继承下去的重任了,过个一年半载结了婚生个娃,那时她的警报也能解除,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虽说三十六计跑为上策,但沈丽姝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这反而是排在最后的方案,有别的办法都不会启用这一招臭棋。   但她也万万没想到,开头那么来势汹汹的大佬,对上她的装死大法居然就没招了,算是主动退了一步,这让她立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既然他是这样外强中干的大佬,就不要怪她得寸进尺了,沈丽姝把白天想好的一二三四方案通通划掉,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然后,第二天又从伯父们那里得知对面似乎一早就回城了的好消息,她瞬间更放心了,大佬不在对面最好,继续在庄子里愉快的玩耍。   一晃七八天过去。   这天太阳大,晒在身上暖融融的,沈丽姝再次牵着初一出门遛弯。   被她寄予厚望的狗子始终没能带着猎物回家,沈丽姝认真分析过,应该是隆冬之际,小动物早有准备囤好了食物,完全猫在洞里不出来,不能怪小狗抓不到猎物。   她相信等开春万物复苏,小动物们也纷纷出来活动,就是他们丰收的时候。   沈丽姝现在遛狗,就是单纯的陪它玩耍,自己也能跟着活动锻炼身体,一举多得。   她最近闲着无聊,亲自动手给小狗做了几个玩具,其中用绳结绑成两个球球的玩具是它最喜欢的一个,因为可以拿在手里转几圈扔出好远让它捡,精力旺盛的初一最喜欢奔跑,每天主动叼着球去找主人,让她带它去外面进行扔球捡球的活动。   而作为扔球的这一方,沈丽姝也玩得很开心,就连猫猫党沈四弟都爱上了每天遛狗,姐弟俩甚至约好了轮流抛球的时间。   现在就是属于沈四弟的快乐时光,小短手努力往外一抛,“初一,去!”   别看球没抛出两米远,气势却是足足的,初一轻而易举把球捡回来,气都没喘。沈丽姝看了两眼便向远处眺望了,然后就看到了那道策马而来的身影。   沈丽姝:……   怎么又来,他们宗室都这么闲的吗? 第170章   可恶,她竟然被拿捏了!   平心而论, 这位恢复了真实姓名的大佬赵昭景,骑马姿势是相当帅的,腰窄腿长的身形跨坐马上, 高大形象立刻再往上拔高两米, 这样迎着风向她奔来的时候,午后温暖的阳光打在那深邃俊逸的五官上, 渡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让他看起来宛如天神下凡。   身经百战的沈丽姝抬头那个,都恍惚了一下。   不好,要亮瞎狗眼了。   这段时间, 沈丽姝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 原来金主爸爸不仅是一根粗壮且续航力极强的金大腿, 他还是她两辈子加起来见过最帅的男生, 一个浑身都充满着魅力的年轻人。   她身边其实也不乏高质量帅哥, 那么多小伙伴, 总能扒拉出几个眉清目秀的, 在工作能力和工资的加持下, 也带上了金光闪闪的光环。   早早就入了她妈徐女士眼的林辰松和秦沣, 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帅哥,前者是清雅秀气型,后者阳光大男孩, 不管在哪个时代背景,他们的颜值气质都能吸引无数少女心。   可这样各有千秋的朋友们,在自带大佬气场的赵昭景, 统统都要黯然失色一大截。   他用事实证明, 霸总才是无可超越的白月光。   也让坚信智者不入爱河的沈丽姝, 偶尔还是会这扑面而来的帅气, 冲击到心脏都要漏跳半拍的程度。   但只要一想到他真实身份所意味的麻烦,快要长出来的恋爱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不说高贵的宗室要怎么和她一届平民之女走到一起,假设中间省略一万字,这门婚事它最终成了,可感情它也不是永恒不变、一帆风顺的,好不容易她穿到的时代还不算丧心病狂,普通夫妻不合还能和平分手,可他们一旦关系破裂,别说和离,恐怕她连大门都出不去。   要不起,大佬的爱她真的要不起。   只要想到这个,沈丽姝瞬间封心锁爱,长得再帅也没用,面对这身骑白马只为她奔赴而来的浪漫画面,她也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淡淡的无语,“今儿怎么出城了?”   其实她更想问为什么又来,他嘴上说自家只是闲散宗室,难道真就这么闲散,没有任何一点正事可以做了吗?   赵昭景已经策马来到跟前站定,并不急着下来,而是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飘忽的语气中仿佛藏着几缕柔和,“过来看看你。”   真诚才是必杀技,沈丽姝再铁石心肠,也感觉顶不住了,率先移开了视线,并开始胡言乱语试图掩饰尴尬,“哈哈,我在自己家,自在着呢,有什么好看的。”   上方的人却没有如她所愿般底上一句“开玩笑”的台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于是更尴尬了。   还好旁边有沈四弟,且是没有被作业封印的沈四弟。   恰恰相反,小朋友是认真完成了阿姊布置的功课,才被奖励出来跟小狗玩捡球游戏的,正是毫无负担、无忧无虑的时候,小孩子心思转得快,跟初一玩游戏的兴致早被策马而来的动静吸引了,只是他玩着玩着不小心就往前挪,距离阿姊有十几米远,迈着小短腿回来找阿姊,刚好把正在抠三室一厅的阿姊解救出来,“大哥哥好!”   赵昭景浅浅勾了下唇,“四弟好。”   小家伙仰着头看大哥哥这前所未有的高大形象,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了出来,然后扯着阿姊的袖子疯狂暗示:“阿姊,大马,哥哥有大马!”   沈丽姝从没觉得小老弟这么乖巧贴心过,不由拿出了十分的耐心温柔哄道,“是的,哥哥有大马,不过咱们自己家也有,回去让爹带你骑大马。”   沈四弟却语出惊人,“可是爹从来不让我们靠近大马。”   沈丽姝:……   吾弟叛逆伤透我心。   虽然小老弟说的也是事实,老爹因为骑术捉急,自己也只能在四下无人的郊外乱骑一通,别说带着家里孩子们一块骑马了,他和徐女士甚至严令禁止三弟四弟几个小孩靠近,就怕家里的马不小心撅蹄子,把他俩踢个半身不遂。   沈丽姝无语凝噎,倒是赵昭景不知道是看够了,还是多少觉得这倒霉孩子有点可怜,罕见的伸出手,和颜悦色道:“那哥哥带你骑马。”   沈四弟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好呀好呀。”   沈丽姝知道拦不住,也不想拦,让小老弟把大佬的注意力都带走才好,遂很配合的把沈四弟举起来送到他手边,看着他一手稳稳搂住小孩,另一只手娴熟的拉动缰绳,这匹神态高傲的大马便轻巧的迈开四蹄,在广阔的田野里奔跑起来,空气中飘散着孩童清脆的欢笑声,经久不息。   赵昭景还是有分寸的,速度并不快,也只是在湖边打了个转就回来,把兴奋尖叫了一路的沈四弟送还给沈丽姝,细心提醒道:“四弟太激动,仔细别把嗓子劈了。”   “我们会注意的。”沈丽姝刚把扭动着小身板颇为依依不舍的小老弟放地上,一抬头就看见他向她伸出了手,眼角眉梢浸满了笑意:“姝娘要不要也上来跑一圈?”   阿姊没说话,刚还挣扎着不想下来的沈四弟开始卖安利,“骑马好好玩,阿姊也试试嘛!”   沈丽姝不想承认她犹豫过,保持高冷的姿态拒绝,“我又不是小孩子。”   小老弟闻言失落了一秒,旋即又扬起小脸,双眼亮晶晶的问阿姊:“我是小孩子,可以让大哥哥再带我跑一圈吗?”   虽说带他骑马的人是大哥哥,但小朋友也有敏锐的直觉,他潜意识知道只有阿姊点头,大哥哥才会带他玩。   然而这次他的小心思失策了,阿姊还没回应,原本坐在马背上一派闲适的大哥哥,不知何时翻身下马了,站在阿姊面前说,“那我陪你散散步。”   阿姊还是没说话,于是他鼓起勇气换了个要求,“那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赵昭景爽快朝机灵的小家伙伸出手,把人又送回了马背上,叮嘱道,“坐稳抓紧马鞍,不要有多余的动作,我牵着马慢慢走一段。”   沈丽姝多少有点目瞪口呆,不知道这算不算沈四弟的高光时刻。   让宗室子亲自牵马,这是他们下辈子也赶不上的待遇,小老弟出道即巅峰了啊。   沈四弟还不知道他多么的荣幸,一开始还乖乖按照大哥哥的叮嘱,后来觉得有点累,加上初一兴奋的在马周围上蹿下跳,他也想跟小狗互动,慢慢俯低小身板,直至半趴在马背上,小手依然紧紧握着马鞍,低头去逗弄初一。   这个姿势也不算太出格,加上赵昭景还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确保她弟弟不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什么意外,便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神奇的画面出现了,小朋友开开心心的逗狗,大朋友相顾无言的散步,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老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大佬千里迢迢出城找她,也不说正事,就这么安安静静的陪她散步,在她逐渐放松警惕的时候进入猎杀时刻,突然扔下一声惊雷,“姝娘,我心仪你。”   简简单单几个字,听得沈丽姝大脑宕机,一瞬间忘了演技更不知道什么叫装傻,看向始作俑者的瞳孔在地震。   这是可以说的吗?   赵昭景知道她可能反应有些大,却还是被她夸张的反应逗笑了,无奈道:“不必这般看着我,你这般聪慧,不可能一无所知。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对我说。”   沈丽姝:她猜得到他的心思,可是猜不透他的路数啊,一通操作猛如虎,她做好的多个预案瞬间化为流水。   好家伙,在这里打直球,大佬简直比她这个现代人还勇。   她当然有很多想法,槽点满满,嘴巴却吐出了最没意义的一句,“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吗?”   “可以。”   这都可以?沈丽姝刚要感恩峰回路转,紧接着又听到他说,“我也可以多说几次。”   说到她接受为止。   沈丽姝:……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算了,还是直接启动最后的方案,三十六计跑为上策。   刚升起这个念头,身侧的人仿佛有读心术一般,含笑看着她:“我也长了腿,天涯海角都去得。”   沈丽姝:……   这是说她跑不掉的意思?   可恶,她竟然被拿捏了!   很明显了,一切都是套路,他才不是外强中干,都是表演罢了,为了麻痹猎物、好实现一击毙命。不愧是天潢贵胄,打的一手好猎。   沈丽姝感觉自己就像被盯上的小白兔,面对天罗地网,任何反抗都是垂死挣扎,很绝望,想骂街。   但是随时可以捏住她命运脖颈的赵昭景,分明已经亮出了獠牙,却只对她提了一个要求,一个能让所有人都跌破眼球的要求,“你可以慢慢考虑,想拒绝也可以直说,但是不要为了逃避而逃避,好吗?”   沈丽姝:啊这……   妈妈,她是不是遇到传说中的恋爱脑了? 第171章   赵昭景:“请你看焰火。”   如果有时间, 沈丽姝很想问问赵昭景,是怎么顶着一张霸总脸,理直气壮发出这段舔狗宣言的。   他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天无绝人之路的庆幸——表面上深不可测、一只手捏死他们全家比捏死蚂蚁还容易的赵昭景, 其实是个恋爱脑, 还是那种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恋爱脑,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沈丽姝当然不敢真把他当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舔狗, 基本的尊敬还是要有, 人家不发病的时候要派头有派头,要手段有手段,又不是真的一见她就降智。   保持尊敬, 另外就是坚持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原则, 赵昭景愿意耗, 那就这么耗着, 反正她不打算结婚, 谁耗谁还不一定。   至于他说不要试图逃到天涯海角什么的, 沈丽姝当时是听进去了, 过后一想还是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毕竟只要她步子迈得够大, 把名下产业遍及天涯海角,别说以后去全国各地视察,就算一年有大半时间在外地, 也都属于正常的工作安排,赵昭景不至于霸道到连出差都不让。   腿长在他身上,他想追到天涯海角也随意, 可毕竟是家里有爵位要继承的人, 沈丽姝才不信他能像她一样浪。   总而言之, 只要她摆烂到底, 长着恋爱脑的赵大佬基本就拿她没办法。   稳住,她可以她能赢!   沈丽姝重新分析了一通得失利弊,信心满满给自己鼓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昭景神出鬼没,这几次都是一言不合就跑来庄子,给她一个吓死人的惊喜,但进入腊月底,沈丽姝很明显能感受到他也没多少自由了,已经五六天没在跟前晃悠,而她也很快打包行李回城了。   沈大弟沈二弟进入紧张的考前倒计时,就连过年都只有区区五六天假期,时间这样紧张,也就不能浪费在路上,他们家今年选择在城里过年,走亲访友也都在城里进行。   城里什么都方便,借着走亲戚来联络感情的人也络绎不绝,每天刚送走一波、紧接着又来一波,把人忙得脚打后脑勺,沈丽姝和弟弟们也都被委以重任,时不时被喊出来接待。   这个年,比他们去年在庄子上过年热闹了好几倍。   如果只是普通的走亲戚拜年倒也还好,偏偏过完年,芳龄十七如花似玉的沈丽姝,瞬间成了她娘嘴里快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年过去还没着落不说,她看好的几个乘龙快婿,林公子仍游历在外未归,秦公子去年才考中举人,立刻被家里长辈压着拜了有名望的先生,每天关在书房不得出来,而她最看重程公子,去年都还给他们家每个人都送了礼物,今年也跟另两位约好似的,彻底不见了踪影。   是的,在沈丽姝不遗余力的“洗脑”之下,沈大伯沈二伯已然认定姝娘去程公子那儿,和程公子来姝娘庄子做客,都不是什么大事,加上过年事情多,他们甚至连对面庄子神秘主人是姝娘好友这件事,都忘了跟老五夫妻提,偶尔想起来,又想姝娘多半已经说了,他们索性把这事放下。   剩下唯一一个知情人沈四弟,那就更好忽悠了,沈丽姝把回城之前那几天跟初一扔球的时间全让他玩,小朋友每天沉浸在撸猫遛狗的快乐中,很快就把大哥哥来找他们玩,还带他骑大马的事情给忘了。   大哥哥送他的赤金璎珞圈,因为沉甸甸亮闪闪,做工相当精致,被识货的小家伙当成了大宝贝,晚上睡觉不能戴着,他都要放在自己枕头底下才安心,回城过年前打包行李,他头一个抱起宝贝项圈。   沈丽姝便告诉他,这项圈很好很贵重,爹娘怕他戴身上不小心丢了,就这么带回去,一准儿被娘亲以帮他保管理由的收走,像他从小到大的压岁红包一样,管着管着就见不到了,想要自己保管最好就留在庄子上,庄子上没有人抢他东西,他来庄子上可以想怎么戴就怎么戴。   如果担心被爹娘没收宝贝,她也会帮他保密的。   涉世未深的小朋友那里经得住这种话术,瞬间被忽悠瘸了,回家以后发现阿姊果真守口如瓶,没对爹娘说起大哥哥的半个字,更是感动到不行,觉得阿姊跟他简直天下第一好。   就这样,沈丽姝轻轻松松把事情瞒得滴水不漏,导致最看好的女婿人选都已经试图登堂入室了,沈徐氏还全然不知,她只知道看好的那几个人选越来越靠不上了,反而前来做客的亲朋好友各有各喜事宣布,家里孩子们定亲的定亲,谈婚论嫁的谈婚论嫁,对比一下自家两手空空,更郁闷焦虑了。   沈徐氏一慌神,沈丽姝就遭了殃,被她娘联和亲戚长辈疯狂洗脑pua,就算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天天这么闹也烦得很。   沈丽姝不堪其扰,但是又不想为了躲避三姑六婆们就去店里帮忙,这么美好的假期,加班是不可能的加班,她选择回庄子上去。   刚好家里每天迎来送往的,一多半都是陌生人,把跟着他们回来过年的初一紧张到不行,来一波人就要瞪大眼睛扫视一圈,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很多人刚进门就被这严肃的大狗吓一跳,还有几个小孩被吓哭过,沈丽姝便以送它回乡下的名义溜之大吉了。   这个理由找得好,沈徐氏非但不阻止,还叮嘱道:“索性把雪团也一并送庄子上去吧,毕竟这每天人来人往的,我们也没法不错眼的盯着,要是有调皮的小孩去撩拨,初一和雪团那一爪子下去,要出大事的。”   沈徐氏是真觉得她千里迢迢跑庄子里就是为了安顿一条狗,毕竟她闺女可是把狗当妹妹养的奇葩,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因此全然没想过她一去不回的可能,叮嘱一句便又匆匆回客厅招待去了。   倒是沈家旺更了解闺女的小心思,开口便让朱伯父子、陈四娘和贞娘都跟着她走,把人带齐了,他们也不用太过担心她的安全。   由于沈四弟跟着他三哥去找秦容玩了,沈大弟沈二弟更是早几天就被林举人拎进了模拟考场,沈丽姝的小尾巴们都不在场,她就这么清清静静的出发了。   庄子算是沈丽姝自己的小天地,回到这里她总能放下所有负担,沉浸式享受生活,每天吃吧喝足溜猫逗狗,闲了写写字弹弹琴,再跟贞娘八卦一下她的感情生活。   有些人自己不谈恋爱,却喜欢看别人谈恋爱,沈丽姝就是典型例子。   三堂哥四堂哥定亲后,就轮到了老五沈大柳。   而贞娘是被亲爹去世后,被继母卖给人牙子,刚好被沈丽姝撞见,便日行一善把她的卖身契从人牙子那里买过来了。   她那继母拿了银子去到外地,说从此断了关系,这么多年真就了无音讯,贞娘的婚事无需父母之命,只能由主人做主。   沈丽姝自然不是捏着卖身契就胡作非为的人,这身契她早就说了让贞娘自己保管,只是贞娘总说必须自己给自己赎身,只是现在银子还没攒够,要等等。   其实大家都知道,贞娘的赎身费早就攒够了,她只是舍不得,自从没了父母亲人,姑娘和老爷太太就是她的依靠,她害怕赎身之后无家可归。   在那次沈大柳主动在人前暴露他们的关系后,贞娘的银子也终于攒够了,从沈丽姝这里把卖身契赎回了。之后沈大柳的父母来说亲,贞娘早已恢复了良民身份,她是以雇佣关系留在沈丽姝家做事的,婚事完全由自己做主。   不过,沈家旺夫妻还是以贞娘长辈的身份出面帮她商谈,   毕竟没有女子自己跟未来婆家谈聘礼婚期的道理。   贞娘和沈大柳定亲后,沈丽姝把贞娘赎身的银子都给了沈徐氏,让她娘看着给贞娘置办一副嫁妆,这些银子够贞娘风风光光出嫁了,到时候她再准备一笔银子压箱底,用来支援小伙伴建设婚后小家庭。   她是懂一碗水端平的,其他小伙伴们结婚也有这笔基金,只是贞娘和沈大柳能领双份,而且沈丽姝已经决定把两份钱都交给贞娘,毕竟她自己也是女性,比起男生,自然是更能体谅她们的不容易。   如今贞娘和沈大柳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沈丽姝可以肆无忌惮的八卦了,只是问问有没有牵手接吻,就把贞娘羞得满脸通红,沈丽姝更来劲了,怪声怪气的道:“嫂子,你就告诉我嘛。”   贞娘差点被这个称呼吓得跳起来,“我不是!”   “成亲就是了,可以提前适应的,嫂子~”   “你个促狭鬼。”被各种调戏的贞娘终于忍不住,满脸爆红的扑向沈丽姝,开始攻击她胳肢窝。   两人瞬间在炕上闹成一团,少女清脆响亮的笑声传到了门外,手里拿着一封信的朱伯听见不由会心一笑,这才推开门,“姑娘,刚庄子外来了一人叫门,说他家公子正好住在咱们对面的庄子,而姑娘您也认识,那位公子得知您来了庄子,特意派他过来送信。”   朱伯说完疑惑的问,“对面的庄子总算见着主人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公子?”   沈丽姝面上有些严肃,她知道该来的躲不掉,果断接过了信,“我先看看里面怎么说。”   朱伯和贞娘也都安静的候在一旁,不敢打扰她看书信。   一目十行看完内容,沈丽姝不动声色的将信重新叠好放回信封,语气轻松道:“没什么,程公子得知咱们回了庄子,不便前来拜访,特意写信问候一声。”   “原来跟咱们做邻居的是程公子,这可真是巧了。”朱伯笑得牙不见眼,他看得出来,跟他们姑娘来往的大人物中,程公子的身份应当是最了不得的,至少他们老爷在官宦世家出身的秦公子跟前还能说上几句话,对着程公子却从来只有毕恭毕敬的份。   如今姑娘跟贵不可言的程公子做了邻居,关系更进一步,想来也能得到更多的好处或庇护,朱伯也为主家开心,见姑娘看完信随手搁在小桌上,不免提醒了一句,“姑娘可要给程公子回封信?我可以在天黑前帮您送过去。”   虽说是邻居,看着很近,可是要去到的对面庄子还得绕过湖泊,加上他只会赶车不会骑马,发挥不出速度优势,来回估计也要小半个时辰。   “不急,朱伯先去忙吧。”   “好嘞,那我去煮点谷糠豆子喂牛和马。”姑娘神态闲适,朱伯也没有多想,退下去忙了,贞娘也瞧了瞧天色,笑道:“陈婶应该在准备晚饭了,我去帮帮她。”   陈婶陈四娘,就是当日和贞娘李婶一起,被沈家父女招回家的阿姨,因为同期有个能教沈徐氏他们认字还煲得一手好汤的李婶,陈婶显得平庸许多,但是她做事麻利干净、做饭也还可以,又能及时采纳沈丽姝和她娘的建议,也很快得到了全家人的认可,给的待遇虽不如身兼多职的李婶,但也是按照工龄在逐年递增,奖金红包什么的也没少过。   主家钱多事少,陈婶便也安安稳稳干下来了。   她羡慕同事李婶的工钱,但也知道她那本事不是谁都有,李婶虽无管家之名,这些年干的已经是管家婆子的工作,工钱高也应当。   但陈婶自认也不差,如今大小算是灶上的管事。前几年,三少爷的老师秦大人拖家带口进京备考,一家三口都住在沈家,老爷当时便去找牙行马婆子再要几个人。这几个都是干粗活的,没事就负责洒扫,到做饭的时候则都到灶房听她差遣,所以她手下也算是管了几个小喽啰,颇为威风。   正因为陈婶是家里的老人,做事也靠谱,沈家旺才会让她跟朱伯陪闺女去庄子。   而贞娘在这些同事当中,也是跟同期的李婶和陈婶感情最好,她最初到沈家的时候,身上瘦得没二两肉,老爷和姑娘要给她补补身子,便是当时就负责做饭的陈婶一力执行,短短半年就把她微胖了二十斤,很难不让她感动。   现在陈婶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贞娘手头也没事,便想着去帮忙,只是还没出门便被叫住了。   “贞娘。”   贞娘闻言转身快步回来,发现他们姑娘不知何时把又捡起了程公子的信,放在手中把玩着,“怎么了?”   沈丽姝在思考怎么开口。   她看信能一目十行,是因为上面内容很简洁,总结成一句话,赵昭景约她今晚八点左右出门。   出门多久,在哪里碰头,要去干什么,却是只字未提,搞得神神秘秘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信中并没有给她留出拒绝的余地,而且朱伯也说了,送信那人说明来意后就转身离开了,可见并不需要她回复。   沈丽姝便知道,不应约出门是行不通的,因为大佬他有手有脚会自己敲门。   可她并不想让朱伯和陈婶他们看出端倪,尤其是朱伯,他这条命算是老爹救下来的,从此对她爹忠心耿耿,沈丽姝有信心把在场所有人都忽悠住,对朱伯却没什么把握。   索性赵昭景还给她留了一分余地,只约她出去,而不是直接杀上门,想来只要她乖乖配合,便不会再节外生枝。   就像之前一样,她很听劝的没刻意逃避,他也就没“赶尽杀绝”。   否则,他只要去她家里刷个存在感,拜个年或者送点新年礼物什么的,那她暗戳戳在家长眼皮底下搞的那些事,多半也要被牵连出来。   沈丽姝决定按大佬的要求去做,避免翻车,她得找个帮手。   如果说朱伯是她爹绝对的心腹,那贞娘同样也是她的心腹,只能找她了。   而贞娘也没辜负她的信任,听完后虽然第一时间反对,却不是因为害怕担责,而是出于对她的担心,“姑娘,咱们这不是城里,庄子上夜里黑灯瞎火,很不安全,不如让朱伯去对面回个话,改成白天不好吗?”   沈丽姝:她也母鸡啊!   不过她单纯是觉得这个时间有点暧昧,尤其是在赵昭景正式表白以后,搞得好像“人约黄昏后”似的,倒不是很担心夜里出门的安全问题。   毕竟以赵昭景身边那群护卫的体格,真想对她做什么,躲在家里也不见得安全,所以这会儿还要故作轻松的安慰贞娘,“无妨,咱们这里一直很安全,再说程公子还是从小长大的交情,他身边又从来没有缺过护卫,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也是,姑娘跟程公子认识的时间,比跟我还长几年,应当不会有事。”贞娘若有所思,想起自己有次不小心听到太太跟老爷说话,好像是要撮合姑娘和程公子来着……   想想姑娘和程公子的情况,看看自己和大柳哥,贞娘的脸莫名其妙又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那最多帮您打掩护一个,啊不,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可千万要回来。”   沈丽姝:……   姐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真要想做坏事,一个小时绰绰有余了。   思想已经在飙车了,沈丽姝面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正气凛然,“放心,有正事要谈,我去去就回。”   虽然她对今晚的安排一无所知,但是没关系,气势一定要足。   这表现成功把贞娘搞迷糊了,那今晚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贞娘还没把这个问题弄清楚,夜晚已经悄然来到。   天黑得早,大家六七点就纷纷熄灯上床了,有没有睡着不知道,反正沈丽姝按照约定时间悄悄溜出房间时,四下皆静,不知道其他人是都睡了,还是只当有人起夜并不在意,她和贞娘顺利溜出来,依照原计划一起来到门口,沈丽姝自己出去,贞娘在门内接应,这样就算她们回屋的时候被其他人撞破,也可以解释是睡不着散步,虽然天寒地冻的夜里两个人出去吹冷风是很怪,但总比沈丽姝一个人跑出去更有说服力。   大门其实已经离他们住的屋子很远了,不高声喧哗一般是听不见的,但两人还是做贼心虚,贞娘话都不敢说,用眼神询问姑娘:开门吗?   沈丽姝点头。   贞娘就迅速把门打开,目送姑娘闪身出去,她再动作轻而快的把门合上,一气呵成,仿佛演练了无数次。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赵昭景:……   大概很多人看到这奇葩的一幕,都会调侃一句她是不是出来做贼了,但赵昭景没有,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一幅静静看她装逼的架势,反而让沈丽姝倍感恼羞成怒,忍不住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赵昭景没被凶到,反而勾了勾唇,心情极好的朝她伸出手。   沈丽姝慌极了,这是要动手还是抱抱?   两个都不是,那双骨节分明如艺术品的手,目标原来是她脖颈处的斗篷系带,“系带怎么松开了?出来前应当检查一二,可不能着凉。”   沈丽姝是全副武装好才出来的,帽子耳罩手炉一个不少,斗篷大概是因为摸黑穿的,系带没弄紧也是可能的。   因为抱着手炉,她还真不方便自己调整,只能梗着脖子让大佬服务了,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荒唐念头,她娘如果看到心心念念的“程公子”亲自给她整理系带,不知道会不会激动到昏过去?   但等徐女士知道这位的真实身份,究竟是喜极而泣,还是乐极生悲,可就不好说了。   大脑天马行空,沈丽姝的目光却不知不觉落在眼前那双好看的手上,赵昭景生于膏梁锦绣之中,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养尊处优,可他帮她整理衣领的动作却如此娴熟,甚是赏心悦目,让她都不免看失神了。   直到赵昭景的一声轻唤,才把她拉回现实。   沈丽姝发现他已经帮自己重新系好斗篷了,立刻后退一步,摆出淡淡的埋怨姿态,“这么晚叫我出来,信里也不细说,究竟是做什么?”   赵昭景微微侧身,带她看向湖边的某处,“请你出来看焰火。”   沈丽姝疑惑:“焰火?”   赵昭景扬眉一笑,难得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同过年元宵常见的焰火不一样,你看过便知,上前一些,会看得更清晰。”   沈丽姝心想小瞧人了不是,她上辈子看过的花样多了去了。   抱着这种无所谓的心态,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看到了那边的架势,一字排开了数十架烟花,沈丽姝想还真是大手笔,规模不比官方举办的活动小。而且由于汴京火灾频发,朝廷严禁私人交易烟花爆竹,眼前这阵仗也就只有这种特权阶级能享受到。   万恶的封建贵族阶级。   然后,当第一架焰火在他们面前点燃绽放,沈丽姝脑海里这些有的没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没出息的陷入了深深地震撼中。   她发现看别人放烟花,跟有人专为自己而放的烟花,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前者看完哇一声,顶多夸几句漂亮,看完热闹抬腿走人;后者她是第一次体验,深刻理解了心花怒放这个成语,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如燃放的烟花一样,灿烂而热烈。   赵昭景的确没说大话,给了她独一无二的焰火秀。   那五彩缤纷如流星般消逝的焰火,不知道他是怎么弄出来的,反正她在这个时代生平仅见,仿佛昭示着他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执着。   烟花在天空中转瞬即逝,有些痕迹却深深印在了她心里。 第172章   “你是准备对我始乱终弃?”   烟火绚丽, 总有燃尽的时候。   当最后一束花火消逝在夜空中,硝烟也被风吹散,田野恢复了往日的静谧。   沈丽姝却还沉浸在那些思绪中, 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赵昭景打破沉默,轻声问她, “喜欢吗?”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办法昧着良心否认,只能点头:“喜欢。”   亲身经理才知道有些仪式感,也并非外人眼里的仪式或者作秀, 这个动作背后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只有自己知道, 任何人都无法替她体会。   她想她会永远记住这一场独一无二的烟花盛宴, 因为它们只为她一个人绽放。   “转瞬即逝的美丽往往带给人永恒的惊艳, 这绚丽烟花正如昙花一现。”赵昭景感慨了一声, 又道, “不过你喜欢焰火, 以后还可以再放, 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沈丽姝突然被触动,可能赵昭景前面那句感慨只是随心而发, 并没有其他意思,可她有些早已蠢蠢欲动的心思,此时此刻却彻底被勾了出来, 几经纠结, 最终在他转身要送她回家的时候, 伸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那你, 喜欢这昙花一现的绚烂吗?”   赵昭景回头,猝不及防望进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   他耗费月余之久准备今日这场焰火晚会,不过是为了博她一笑。   以往给她准备的礼物,都是些女子爱用的布帛首饰,她总是甜甜的道谢,之后也不见如何穿戴打扮,可见她并没有自己说的那般爱财。   或许比起不劳而获,她更爱通过自己双手获得的财富。   他那时才意识到,送她喜欢的东西不难,真正想讨她欢心,却不是寻常物件可以,少不得倾注用心、花费些精力。   放焰火的主意去年便有了,原本是要年前挑个时间放给她瞧,只是下面人来报还需多一些时日,也许能试出不一样的焰火颜色。   是在原定的时间里为她放一场中规中矩的焰火,还是耐心等待一场五彩缤纷的绚丽?   赵昭景毫无疑问选择了后者。   如果他没有足够的耐心,就不会默默守候这么多年,或许也根本不会有机会一点点发掘她身上每一个闪光点。   今日的焰火绚烂吗?   绚烂不过她眼眸里的神采。   赵昭景本想说他不重要,只要她喜欢就好,可是被她这样看着,不由自主便顺从了她眼底的期待,给出肯定的回答,“喜欢。”   太好了,既然他也认同这个观点,那就可以展开下面的话题,沈丽姝忍不住欢喜的说:“我就知道我们三观一致,像焰火一样燃烧生活,为了片刻的灿烂,放弃永恒又如何?”   赵昭景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什么意思?”   沈丽姝就是从他最初的那句感慨中得到的启发,并非事事都要追求完美结局,像烟花一样转瞬而逝,只要曾经绽放过美丽,也是一种选择。   就像她和赵昭景的感情。   摸着良心说,沈丽姝对他不是没感觉,只是理智不允许她放任这种的感觉,两个人的身份地位相差过于悬殊,她不认为他们有平等谈感情的资格。   可是话又说回来,过去这么多年以朋友身份相处也很愉快,也从没觉得他的身份太高没资格跟她做朋友,毕竟她打从心底不认同世俗等级观念,所谓的敬畏不过都是流于表面罢了。   为什么关系的转变,却会带来翻天覆地般的改变?   原因很简单,未知令人恐惧,她害怕的是面对他的家庭他的社会圈子,对于他这个人,无论他叫赵昭景还是程公子,他永远都是他,从来没变过。   所以只要他们不结婚,她所顾虑的那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而她刚好最不需要的就是婚姻。   都有钱有闲了,谁还乐意去给别人当老妈子,当牛做马一辈子都退不了休?   不过不结婚,不代表不可以谈恋爱。   沈丽姝上辈子和同样身体健康审美正常的姐妹们,几乎都有个成为富婆包养小鲜肉的梦想,这辈子好不容易奋斗成富婆,要不是世俗的约束和自己也刚刚成年的年纪,她早就放飞自我浪起来了。   但是任凭她怎么浪,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主意打到赵昭景这朵高岭之花身上,做梦都不敢这么大胆的!   可现在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这一波只要操作得当,就可以把这朵无人能靠近的高岭之花吃干抹净,还不用负责,沈丽姝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越想越心动,当即清了清嗓子开始自己的表演,“你说你姓程,我听秦叔叔说过,汴京最有名望的程家,一门出了两位王妃,乃是世家清贵,十分受人尊敬。我想即便你是那个程家的,只要不嫌弃我家只是平头百姓、家世低微,我是很愿意与你当朋友来往的。可你一夜之间从程公子成为赵宗室,还说心仪我,让我如何相信甚至是接受,我又怎么敢肖想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   赵昭景还在思考那种不妙的预感究竟从何而来,话题毫无预兆从焰火跳到这里,他便也只是静静看着,觉得她这唱念做打的模样真真是陌生又精怪,总算知道她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为何能一夜成名,被请去各个府上表演了。   他都没把这番话当真,本人也几乎毫无代入感的,看她似乎说完了,唤了句“姝娘”,被她立刻打断,他便也不再试图搭话,继续安静听着。   沈丽姝表演得正起劲,就差掏出帕子按一按眼角了,“可是我家再怎么低微,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身世清白、家人也都是良善之辈,就算我嫁不出去,绞了头发当姑子去,也绝对不会给人做妾、带累全家都抬不起头的!”   赵昭景猝不及防,表情从来没这么错愕过,“姝娘,我从未如此想过,难道我的心意还不够明显吗?”   他是真的难以置信,甚至都想打开她的小脑瓜看一看在想什么,为何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念头?   沈丽姝则是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他应该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外面有那么多身娇体软、多才多艺的小姐姐,他如果只是想纳妾,倒也没必要强扭她这口瓜。   可这个可能性再小,它也是存在的,总要得一句准话,她才能放心。   眼下看赵昭景一脸比她还不可思议的样子,沈丽姝相信他从来没这个想法,也就彻底安心了,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继续开始表演,“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一心想拒绝……”   赵昭景没被她的茶言茶语的打动,只是听不得拒绝两个字,无奈道:“我说过,你只需要听从自己的心意,不必顾虑其他,这些事情都放心交给我处理。”   沈丽姝心想信你才有鬼,男人的甜言蜜语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但面上还是动容的点点头,“正是考虑到你一片真心,我委实不忍辜负,这段时日才左右为难、辗转反侧。不过方才看着焰火在空中消逝,让我阔然开朗,既然两下皆难,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只关风月不论前程?”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惊世骇俗了,所以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而且对面这位,也不见得多么循规蹈矩,宗室子不论身份追求平民之女,搞不好比她的所作所为更让世人跌破眼前。   所以她还是大着胆子说出心声,说完见对面的人皱眉沉思,不由跟着忐忑了一会儿,然后就见赵昭景沉默半晌憋出一句,“你是准备对我始乱终弃?”   沈丽姝:??   这是什么企业级理解力?要说始乱终弃,也是他们互相始乱终弃,谁也不吃亏不是。   她觉得这人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赵昭景也多少觉得委屈,一语道破她的心思,“说到底,你还是不认信任我”   “我自是相信你的。”沈丽姝正馋他身子呢,自然是极力用甜言蜜语安抚,“不过这毕竟要与世俗大众对抗,背后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我帮不上什么,只能尽量不给你添乱,因此才想起这权宜之计,尘埃落定之前,咱们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最后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倘若是不成,我也不会怪你,我们各自安好。”   她实在把话说的漂亮,赵昭景一边怀疑,一边又不由自主被哄好了,“倒也没有这么艰难……”   沈丽姝觉得他这话不过是努力挽尊,掩饰自己的心虚罢了,根本不往心里去,只顾仰头要一个确切答复,“那你说我的想法好不好嘛?”   其实她看得出来,大佬多半已经被拿下,说这话的时候,小手还扯着他的袖子调皮晃了两下。   而赵昭景也果然被她晃得心头一软,一不留神点了头,从此割地赔款,成了她没名没分的地下男友。   沈丽姝眉眼弯弯,不安分的手也顺着袖口往里滑,轻轻拨弄着他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我们说好了,在庄子上可以这样私下来往,悄悄的不引人注意,回到城里便一如以往。”   赵昭景刚想强调如今只是权宜之计,一有机会便会正式去她家提亲,不会叫她名声受损让人诟病,冷不丁被这么撩拨,瞬间又忘了原则,只剩点头的份,“好,都听你的。”   这是新晋男友说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是,“夜深了,也起风了,先回去休息吧。”   正蠢蠢欲动想牵小手的沈丽姝:……   好吧,确实挺晚了,主要是她刚想起贞娘还在帮忙看门,也不知道等急了没有。   沈丽姝只能遗憾收回手,捧着尚有余温的手炉,在大佬的贴心护送下往回走。   都确定关系了还没牵上小手,这可真是纯纯的恋爱,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吃上肉。   赵昭景显然没发现她策马奔腾的思绪,把人一路送到门口,目送着她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再轻手轻脚、做贼似的把门合上。   沈丽姝把门栓插上,对上小伙伴探究的视线,也脸不红心不跳的问:“我回来的不算晚吧?”   贞娘幽幽道:“不多不少刚好半个时辰。”   “有这么久吗?”沈丽姝心里还不信,她就看了场烟花说了几句话,出去半个小时顶天了,不过贞娘说一个小时就一个小时吧,反正她没超时,理直气壮得很,“那可能是说着正事太投入,一时没注意到时间。”   贞娘知道自家姑娘能干,名下产业众多,一向是不过问她谈什么正事的,毕竟问了也听不懂。只是今天她实在控制不了内心的好奇,问了出来,“可是我好像听见了外面有爆竹声?”   沈丽姝心想连贞娘都听见了,这动静还真是不小,面上也不动声色道,“不是爆竹,是焰火,程公子不知道从哪弄来绿色粉色的焰火,特意邀请我一起看。”   贞娘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世上居然还有绿色粉色的焰火,是不是特别漂亮?”   “还可以,以后有机会请大家一起看,太晚了,回去睡吧,我都困了。”说话间,沈丽姝率先迈开步子准备回房。   贞娘的心思已经被各色烟花吸引了,一点都不困,跟在姑娘身后还忍不住小声念叨,“彩色的焰火,我想都想不出来,肯定很珍贵,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瞧的,姑娘有机会亲眼所见已经是极好的。不过程公子那般高贵不凡的公子哥,怎么也跟跟咱们小少爷一样喜欢献宝,大晚上的非得请姑娘出去看稀罕?”   沈丽姝:……   好家伙,最后一点浪漫气氛也被破坏的一干二净了。   贞娘一旦把高高在上、贵不可攀的程公子,跟自家那几位喜欢黏着姑娘、一点点小事都要献宝的小少爷相提并论,从此便也回不去了,再也无法保持对程公子全然的敬畏了。   之后几天,他们日日在自家庄子见到程公子的身影,不知情的人恐怕都要怀疑究竟谁才是庄子主人,贞娘对此却始终接受良好,除了姑娘本人,最淡定的就是她了,因此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安抚有些受宠若惊的朱伯和陈婶,“这都是正常的,姑娘和程公子是打小认识的交情,只是以前住得远,而且程公子经常光顾烧烤店和酒楼,隔三差五在店里同姑娘见面,也就不常来家里做客。如今离得这般近,可不就日日过来串门了?”   在她们的影响下,朱伯和陈婶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接受自然,直至最后变得麻木,就差把程公子当成自家编外人员了。 第173章   男朋友是恋爱脑怎么办?   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偷偷摸摸谈恋爱感觉还不错, 除了男朋友出乎意料的保守,导致他们恋爱进度几乎为零、想拉个小手都要先升级打怪刷满经验值,再没有沈丽姝不满意的地方了。   再说了, 他们谈一场纯纯的恋爱才是最安全的, 这会儿可没有防护措施,他俩要是不小心擦枪走火搞出人命来, 那才叫麻烦大了, 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她下半辈子的幸福生活都要搭进去。   一想浪到飞起可能要遭受的后果,沈丽姝立刻就心如止水了, 跟男朋友保持着发乎情止乎礼的纯洁恋爱关系。   而赵昭景虽然只给看不给摸, 也依然不妨碍他是个好男友的事实, 从他被沈丽姝忽悠的接受这场匪夷所思的地下恋爱就能看出来, 某些人看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一对上特定的人就丢盔弃甲、毫无原则底线了。   如今成了沈丽姝的地下男友, 更是对着她的撒娇打滚没有半点办法, 基本已经是百依百顺了。   然而这从来不是他最大的优势。   沈丽姝找对象, 可不会因为对方舔得够标准就心软, 她是来谈恋爱而不做慈善的,从来都只会被高质量帅哥吸引目光。   而赵昭景的条件,已经不是高质量帅哥可以概括的, 根本就是顶配版男神了。   出身家庭不必再赘述了,他本人的文学素养也极高,虽然这辈子都没有升学压力, 然而教导赵昭景各位老师, 都是无数士子求不来的名人大儒, 从小享受着顶级教育资源的赵昭景, 不仅博古通今、学识渊博,琴棋书画、君子六艺也是也是信手拈来。   论起风花雪月,他完全可以跟沈丽姝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她肚子里那点墨水,都不够在人家面前看的。   这两年赵昭景又因着帮家里打理庶务,少不了跟来钱最快的商贾之事打交道,对沈丽姝如今的事业版图也很有些个人见解。   他们在一起,是相当有共同语言的。   因此两人的约会地点,除了天气好的时候去田野上遛狗散步之外,就是泡在书房了,从白天聊到天黑都始终有话题,偶尔来点琴棋书画陶冶情操,小日子不要太诗情画意了。   不过陈婶和贞娘每次兴冲冲进来给他们送茶水瓜果点心,出去的时候都两眼冒烟圈,姑娘和程公子说的东西,她们一个字都听不懂。   也是这个时候,陈婶和朱伯彻底信了贞娘的话,他们姑娘和程公子还真是打小的交情,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嘴里聊的都是民生大事?   他们从此再也不好奇姑娘和程公子是怎么相处的了。   就这样,两人着大家都看不懂、甚至大受震撼的地下恋爱,随着越发深入的交流,彼此感情也渐入佳境。   沈丽姝一不小心又在庄子上消磨了半个月,和男朋友朝夕相处,都有点沉迷恋爱无法自拔的意思了,一不小心就忘了,她男朋友除了有钱帅气外,还是个标准的恋爱脑!   什么叫恋爱脑呢?   就是他理智上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感情上控制不了,经常会情不自禁。   好比他开头答应得好好的,他们的地下恋爱只限于庄子上,回到城里要尽量保持距离,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然而等她真回城了,处理些工作上的事情,也就几天不见而已,赵昭景他居然一言不合追到家里来了。   沈丽姝:男朋友是恋爱脑怎么办,在线等,急!   她这天去总店给小伙伴们主持会议,制订了新一年的业绩目标,脚步轻快的回家准备吃午饭,刚进院门就听见她娘杠铃般的笑声,心头蓦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便听见开门的朱伯笑吟吟报喜,“姑娘,程公子来家里做客了,正在客厅和老爷太太说话呢!”   沈丽姝:她现在拔腿就走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徐女士虽然沉浸在未来乘龙快婿“失而复得”的惊喜中,拿出十二分热情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但也不妨碍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沈丽姝还在门口进退两难,她娘极具穿透力的女高音已经飙过来了,“朱伯,是不是姑娘回来了?快,叫她过来陪客人说说话。”   一走了之只会让事实越发不可收拾,沈丽姝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还好她想象中的修罗场并没有发生,男朋友恋爱脑归恋爱脑,智商还是没问题的,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登门理由,“原该早些来拜年的,只是怕贸然登门叨扰了伯父伯母,直到近日听闻文殊和进殊即将应试,才决定过来看看,曦哥儿也叫我带话,预祝他们金榜题名。”   沈家旺原先还受宠若惊的坐在那里,琢磨“程公子”突然拜访的用意,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开了花,嘴上还要谦虚,“嗨,他们俩年纪还小,只是下场试试,没指望一次就有好结果,倒也不必这么兴师动众。”   “沈伯父过谦了,大弟二弟我是知道的,年纪虽小,学问却扎实,又得严师教导,成绩定然差不了。”   听着学识渊博的贵公子盛赞自家儿子,沈家旺到底没管理好表情,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那就借您吉言了,可惜大弟二弟还被他们老师拘在家中温习,不能亲自过来致谢。”   “无妨,来日大弟二弟金榜题名,我还要登门祝贺。”   比起丈夫对这事的喜忧参半,沈徐氏内心则是全然的欢喜,只是两位男士有来有往寒暄着,她不便插话,便把进来就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沈丽姝拎起来数落,“瞧你平日那小嘴叭叭的,能说会道,怎么这回成闷嘴葫芦了?年前就知道对面庄子是程公子的,这么久了,居然没一个告诉我的。”   沈丽姝就知道他不能出现在,一出现在他家,她背地里干的那些好事就通通露馅了。   可事到临头,她也只能咬死了不认。   毕竟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沈丽姝一脸无辜的反问,“他们也没有跟爹娘说吗?”   “我问了,朱伯他们都以为你会说,你大伯二伯估计也一样,结果没一个人说的。”   沈丽姝脸不红心不跳的表示:“我也以为他们都说了,就没有多此一举。”   沈徐氏都气笑了,“这么重要的事,多说几遍也使得,你们倒好,一个个惜字如金,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沈丽姝一听就知道,她这关勉强算过了,只需要低头乖乖挨批。   毕竟徐女士为了她的“终身大事”,这个年都没怎么过好,两个即将参加科举的儿子那边都减少了关注,结果她来了一出暗度陈仓,哪怕她娘不知全貌,也免不了攒一肚子怨气,等发完这通火就好了。   被亲妈数落几句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沈丽姝觉得不痛不痒,摆出乖巧挨批的姿势在那左耳进右耳出。结果由于挨训姿势过于娴熟,小可怜模样深入人心,引得一旁的沈爹和赵昭景频频侧目,你来我往的寒暄对白渐渐停了,沈家旺很心疼他闺女。   妻子觉得被孩子隐瞒了重要事情,有一点点恼火,他则恰恰相反,不仅不觉得这事多么值得提起,个人还很能理解闺女的隐瞒,姝娘分明是好心,不想让他们跟着挂心,换成他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他见不得孩子受这委屈,准备劝一劝妻子,   只是当着程公子本人的面,这个情要这么求,还得先思量思量。   只是沈爹还没组织好语言,“受害者”本人先开口了,“伯母快别怪姝娘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两家做了邻居,以后来往也更方便些。”   沈徐氏被心心念念的程公子这么一劝,板着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程公子别多心,伯母也不是责怪姝娘,只是提点她几句,您说算了那便算了。难得来一趟,午饭就在家里吃吧?伯母亲自下厨招待。”   赵昭景从善如流:“那就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伯母巴不得你们天天来家里做客。”沈徐氏一不留神说出了心声,也丝毫不介意,迫不及待起身去厨房张罗了。   沈家旺无奈一笑,“孩子他娘就这样,性子来了风风火火,程公子见谅。”   他们之前就着大弟二弟的考试话题,聊得也很热络,沈家旺被夸得心花怒放,只是他刚才抢在自己面前为闺女解围的行为,让老父亲的雷达又响了,恢复了一开始的暗中打量眼神。   加上最捧场的徐女士亲自去张罗午饭了,客厅气氛瞬间冷了许多。   赵昭景却没有半点被怠慢的自觉,还在关心最小的沈四弟去哪儿了。   从之前的聊天中,沈家旺知道,去年小儿子跟他阿姊去庄子住的那阵子,他们刚好得知对面庄子主人就是面前这位“程公子”,少不了与之周旋,也就不意外对方问起小儿子了。   沈爹打量归打量,待客之道还是有的,当即笑道:“孩子姥爷家这两天来客人,有两个差不多大的表兄弟,四弟听到消息就坐不住了,一早便去姥爷家找兄弟们玩,不到天黑怕是舍不得回来。”   赵昭景笑着点头:“那真是有些不巧了。”   持续降低存在感的沈丽姝听到这话,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觉得太巧了,沈四弟不在家,即便他俩去对面庄子做客以至夜不归宿的事瞒不住,那这其中的细节她至少可以自由发挥了,赵昭景带小弟骑马、陪着他们遛狗那段,也可以忽略不提了。   总之能瞒一桩算一桩。   眼角余光关注着这边的赵昭景,没有错过她这个笑容。   但他也只是一顿,便收回了视线,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第174章   有生之年,竟然能体验到被老爹催着出公差的感觉。   沈徐氏亲自下厨, 尽可能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饭招待贵客,看着程公子给面子的用了两碗饭,告辞离开的时候还夸她手艺不输酒楼, 并答应下次还来打扰,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得意。   人都走远了,她还站在自家门口, 沾沾自喜的念叨, “程公子喜欢咱们家的饭菜,还说下次再来呢。”   “是,你手艺最好了。”沈家旺无奈的捧了一句, 便提醒道, “四弟在他姥爷家待了半天, 也不知道吃饭乖不乖, 你要不要过去瞧瞧?”   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小儿子的沈徐氏:……   不肯承认疏忽的沈徐氏强行挽尊, “不用瞧, 四弟最是乖巧懂事, 年前跟他阿姊去庄子住了半个多月, 照样不哭不闹吃嘛嘛香?在他姥爷那里也自在得很, 饿不着的。”   “话是这么说,可小妹一家住了两日,想来明天该回去了, 也该回去看看他们。”   沈徐氏心里还是惦记小儿子的,因此也没计较丈夫这明显要把自己支开的行为,一边琢磨着带点什么去娘家, 一边转头问闺女, “姝娘要不要也过去看看你姥爷和小姨?”   沈丽姝知道她娘在兴头上, 打定主意这两天躲得远远的, 当然没答应,“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店里,就不去姥爷那儿了,下次有空去看姥爷姥姥。”   “行吧,你是大忙人。”沈徐氏也只是叹了口气,就匆匆回屋收拾东西了,给娘家父母孩子包了些吃的用的,又给难得进城的徐小姨带了块好料子。   程公子今儿做客又是携带重礼,除了送给大弟二弟的文房四宝和古籍书本之外,最拿得出手的便是料子首饰,这些款式精致奢华中又透着些轻便之意,最是适合活泼的小娘子,她只消一眼就知道是给谁准备的。   沈徐氏在这方面是有分寸感的,程公子和他弟弟送来的礼物,从未指名道姓过,但是他们全家都不会去染指,沈家旺父子几个是因为性别不合适,完全用不上,沈徐氏则是舍不得,这些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她都要攒着给闺女当嫁妆的,除了姝娘自己,谁都碰不得。   因此沈徐氏给娘家妹妹的料子,是从她自己的份额里面匀的,反正家里也不缺衣裳料子。沈徐氏很快收拾好东西,便匆匆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了。   如今徐姥爷家也搬到了内城,和他们家离得不算远,步行两柱香就能到,沈徐氏也没让朱伯和陈婶他们送,早年家里不宽裕的时候,她经常为了省几个菜钱,跟好些邻居结伴去外城买菜,来回也要一个时辰左右呢,现在回娘家这点路算什么,沈徐氏经常一个人溜达着就过去了,熟门熟路的很。   母上大人出行,沈丽姝和老爹都殷勤的在门口相送,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不过随着徐女士身影消逝在视野里,周围空气也好像随之一松,沈丽姝也重新浪起来了,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去睡个午觉,晚点去店里也没关系。   反正她娘去姥爷家,不到天黑是舍不得回家的,今天还有徐小姨一家在,说不定她娘一激动,就留在徐姥爷家吃晚饭了。而她只要确保在母上大人回家之前去店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圆谎。   都知道她才是这个家最富有的人,相当于顶梁柱,没人会在这种小事上去她娘跟前告黑状。   她打算得很好,只是刚转身就被老爹叫住了。   沈家旺神情难得的严肃,“姝娘,我跟你说点事。”   她一看就知道,聪明的老爹已经发现端倪了,要找自己聊聊了。   好累哦,悄悄谈个恋爱还要过五关斩六将的。   支棱不到一秒的沈丽姝,立刻又变回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跟着老爹去了书房,准备挨训并随时为自己狡辩,只是听着听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因为老爹在隐晦表达了一通对现状的忧虑后,竟然语出惊人道:“如今年也过完了,还记得你们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准备着出发去金陵了,今年可有新计划?”   沈丽姝万万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体验被老爹催着出公差的感觉。   想想短短三个月前,他们是如何一封一封的信疯狂催促她回家,沈丽姝就忍不住深深感慨,打脸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她震惊到几乎忘了回答老爹的问题。   沈家旺看着闺女惊掉下巴的表情,也颇有几分尴尬,清了清嗓子努力挽尊,“爹知道去年叫你回家过年,催得急了些,但这不是已经过完年了?想出去就出去吧,你这性子待家里也坐不住。”   但凡有别的办法,沈家旺也不会再轻易放她出京的。他闺女从前便自由过了头,这两年借着公事的名义下江南,更是乐不思蜀,可以三五个月不回家,他和妻子真是悔之不及,当初就不该开这个头。   所以今年他们是打算借着大弟二弟参加科举的名义,让闺女在家待着哪也别去,给他们收收心,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以前他只当是孩子他娘在异想天开,说不通妻子,便旁敲侧击提醒了下闺女,只要她保持清醒别被勾起了心思,那基本上就没啥大事,他们跟“程公子”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然而今天的情形让他敲响了警钟,那样叫人望尘不及的人物,对着他们一口一个“伯父伯母”,谦和恭瑾可以说成是礼貌客气,可他应承孩子他娘的那些话,任谁听见也不会觉得只是孩子他娘在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宝贝闺女已经被饿狼盯上了。这个时候再提醒姝娘已经没有必要,关键是想办法别让对方得手。   沈家旺知道自家拒绝不了“程公子”的拜访,不是因为家里有拖后腿的妻子——其实告不告诉她真相都一样,贵客要来家里,谁也拦不住,所以把闺女留在家里不见得安全,让她躲回庄子就更不行了,明知道姝娘买了睢县那块地建庄子,程公子仍旧不声不响把对面的地买下来,期间还把他们当贼一样防着,消息一点不漏,搞不好就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姝娘回庄子,岂不正好羊入虎口?   自己的地盘都不安全,沈家旺也只能出此下策,让孩子出京避避风头。   沈丽姝听懂了老爹的言外之意,心想他俩不愧是亲父女,不但脑回路相同,老爹也跟一开始的她一样乐观,以为惹不起就能躲得起呢。   她后来从赵昭景的态度中确定躲不掉,及时调整了应对方案,却不能如实的告诉老爹,否则就不是劝她出京这么简单,而是腿都要打折了。   腿还是很重要的,沈丽姝只能在心里对忧心忡忡的老爹表示歉意,然后选择性的如实回答:“大弟二弟还有不到半月便要下场,我原是想着就在家里陪一陪你们,也亲眼瞧着弟弟们金榜题名,才能放心出远门。”   沈家旺着急道:“你弟弟们考完出成绩,至少还要两个月,这得耽误多少正事?姝娘你就放心的出去吧,家里有爹娘照料着,你弟弟们还有老师和师兄们,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倘若真有了好消息,家里立刻写信告知,反正江南那边信件传得快,晚不了几天的。”   他又何尝不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迎接这个重要日子?可怕就怕闺女等不起!   沈家旺知道姝娘最在意的还是大弟二弟,为了宽她的心,保证道,“假如大弟二弟这次能高中,也要等你回京之后再办谢师宴。”   沈丽姝听到这里,多少有点心动,“当真如此?”   沈家旺不假思索:“爹向你保证!”   沈丽姝到底是被说服了。   谈恋爱是很开心,但对她来说搞钱永远最重要,何况今天这一出,说到底都是恋爱脑男友自己惹出来的,简直是福报啊!沈丽姝毫不心虚的跟老爹达成交易,“那也可以,我重新安排一下,这次也跟表哥他们一起出发,不过爹你要负责跟娘解释清楚。”   沈家旺:……   身为一家之主的他终是含泪扛下所有:“好,这些你都不用管。”   尽管压力山大,可是看闺女爽快接受他尽快出京的建议,沈家旺最后一丝担忧也放下了。原本他还隐隐担心,“程公子”那人品才貌样样拔尖,尤其相貌生得极好,气宇轩昂、如圭如璋,是最容易讨小娘子欢心的模样,他就担心自家闺女也逃不过。   如今瞧她依然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便彻底放心了,最后强调了一句,“最近扬州就别去了。”   他没记错的话,“程公子”家还在扬州有产业,可不能再让他跑扬州去跟自家闺女巧偶遇!   老爹这严防死守、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的架势,沈丽姝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担心还是幸灾乐祸,乐极生悲这个成语简直是为赵昭景量身打造,但凡他今天不那么浪、直接舞到他们家里来,她爹也不至于这么快拉响警报,立刻就把他当大尾巴狼一样严防死守了。于是好好的地下恋爱没享受几天,马上就要变成异地恋了。   可是幸灾乐祸完了,她也难免也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老爹反应太大,自己这样顶风作案,如果东窗事发,不打折腿恐怕很难收场啊!   心里慌的一批,沈丽姝面上还得稳住,乖巧道:“表弟和四伯他们把扬州店打理得很好,去年营业额快赶上这边的总店了,我们都很放心,不用特意去扬州。倒是苏州的酒楼正在准备开业中,烧烤店杭州门店也要开始筹备了,上半年主要是往这两处跑。”   沈家旺满意点头:“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两处都是极好的地方,你们好好干。” 第175章   赵昭景: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拿轻放,可是她叫他哥哥啊!   有了老爹的大力支持, 沈丽姝行动迅速,只用了三五天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下去,并打包行李, 就跟着大部队一起下江南了。   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直到临行前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来不及亲自道别了, 这个关口也不合适见面,沈丽姝于是连夜写了情真意切的道别信,第二天出发前, 趁着家里人多口杂, 不着痕迹把信交到跟着大家一起来家里为他们送行的沈大柳手里, “要是哪天看到程公子或者他身边的人, 你就把信给对方。”   她就只简单交代一句, 多的都不用说, 这个通信渠道是从很久以前就存在的了。她跟赵家兄弟、包括沈二弟这么多年, 也还断断续续跟曦哥儿联络着, 他们的书信都是在总店这边交接, 最开始的负责人是沈丽姝自己,后来由徐虎顶上。   这两年他俩都在外地待着,于是轮到沈大柳挑起大梁。   沈大柳如今干这些也顺手了, 见堂妹神色如常,他便也没多想,爽快的揣进怀里, “行, 保管教到程公子手上。”   沈丽姝不动声色完成了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安排, 家里人也都道别完了。   他们一行又是浩浩荡荡十几号人, 约好在她家碰头,然后行李统一用马车拉,小伙伴们则轻装简行跟在马车后头走路,家里其他人就不必再跟去码头送一回了,这两年他们轮流抢着出京,每年都要送走好几波,家里都一回生二回熟了,早已没了最开始全家老少出动去码头送别的场景。   沈丽姝和小伙伴们熟门熟路的往码头去,还在等想他们到苏州的时候,赵昭景有没有收到她的信,该不会以为她还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吧?   她挺想亲眼见见他看到信的反应,不知道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大佬姿态十足的他,私下会不会有瞳孔地震的时候。   可惜看不到咯。   然而事实跟沈丽姝想象的恰好相反。   他们前脚才到码头,后脚她的信已经出现在了某人的书桌上。   书房安静的针落可闻,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将里面并不复杂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如玉石般深刻的脸上没多少表情,垂首在下方等候差遣的男子却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出,将头垂到最低,恨不得把眼睛都粘在脚尖上。   不敢去看世子爷面上将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却不影响他在心里为自家主子掬一把同情泪。   世子爷和沈小娘子所谓的“私下来往”,大概就只瞒住了了沈家的人,自家这边,尤其是他们这些跟着世子爷做事的,纷纷在第一时间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真不容易啊,默默守候多年,同龄的王孙公子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们世子爷却堪堪守得云开见月明,两情相悦也不过是开始而已,想要真正抱得美人归,三媒六聘总少不了,至少还要等上一年半载。   但是眼瞧着世子爷痴心守候多年,终于有了个好的开始,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也忍不住为主子高兴!   然而还没高兴几天,世子爷的心上人一言不合又要出京了,看那架势,搞不好又是好几个月不回来,突然得知消息的他都一下懵了,已经不敢想象世子知道后的反应。   他们世子爷一身气度,叫人不敢轻易造次,实则是个极有涵养的主子,从来赏罚分明,不轻易责骂犯错的下人,府里的人还从未见过世子爷大发雷霆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恐怕躲不掉了,沈小娘子出发在即他才回来禀报,已然是办事不力,只求世子爷雷霆之怒过后,能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一并探查过了,沈小娘子一行搭乘苏州一个家族的商船,好像是小郎君烤肉在苏州的合作商,商船搬货还要些时间,没这么快启航出京,在这之前都可以派人去拦。   一艘商船而已,想拦便拦了。   只要主子不同意放行,沈小娘子今儿便出去不成。   他愿意将功折罪,去将世子爷的心上人原封不动的请回来。   男人想得很好,却始终没等来预想中的暴风雨,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皮往上瞧,才发现沉默着看信的世子爷,嘴角不知为何微微上扬了。他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忍不住出声:“世子爷?”   主子这是怒极反笑吗?可是无济于事,再不下令,沈小娘子可就真的出京了!   下面的人都急得开始捏汗了,当事人却只是不紧不慢的挥手:“无妨,你下去吧。”   手下:???   无事发生,他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为主子爷如此轻易丢盔弃甲的行为感到痛心了,不拿出些手腕来,沈小娘子以后只会更加得寸进尺啊!   可惜他再捉急也做不了主,到底是麻溜的躬身退出了书房,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世子爷看似云淡风轻的外表下,白皙的耳朵已悄然红了一片。   赵昭景:他也不想就这样轻拿轻放,可是她叫他哥哥啊!   看着她一字一句亲手写下的甜言蜜语,赵昭景无法控制的幻想着她用那张甜丝丝的声音,在他耳边将它们一一说出来的画面,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脸上也烧的慌,哪里还想得起来大发雷霆,甚至是出手阻拦?   挥退手下后,他的目光又久久黏在那一行行娟秀而熟悉的字迹上,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确定自己能够心如止水将它从头读到尾后,才起身从博古架上取出一个檀木箱子,用钥匙打开金锁,里面近一尺厚的书信,便是他们这么多年你来我往的成果了。   赵昭景习惯性将这封信和以前的放一起,合上盖子,手上动作却忽然一顿,又重新打开,新找了个匣子单独放它,重新上了锁还不够,新匣子精致小巧,材料乃是一寸值千金的紫檀木,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将小匣子锁进了柜中。   一锁套一锁,堪称套娃式管理。   要是有小偷光顾这间书房,只怕满屋子的珍宝古籍都顾不上偷,独独把这个小盒子当做稀世珍宝了。   赵昭景半点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确定自己保管得当,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到里面内容后,他才略略放心,之后也不唤门外的书童进来,亲自动手研墨,铺开一张信笺开始回信。   于是沈丽姝到苏州的那天,刚下船,猝不及防从来接他们的小伙伴手里接过一封信,一看那熟悉的、铁画银钩的署名,差点把自己吓得瞳孔地震= =   小伙伴们还在那好奇八卦,“怎么刚到苏州就有人给姝娘写信,谁啊?”   “署名什么昭什么的,没听说过,不过这信是珍宝斋掌柜亲自送来的,就是那个在扬州和金陵也有铺子的珍宝斋。”   “我记得几次新店开业,珍宝斋都送来了礼物,这算不算示好?”   “不知道,如果珍宝斋在杭州也有产业,说不定真的可以合作,姝娘觉得呢?”   沈丽姝:……   她只想说小伙伴们比她敢想敢做。   虽然大家觉得珍宝斋诚意满满,也许会是不错的合作对象,但到底并非唯一选项,发现姝娘收到信后迟迟没有动静,他们渐渐也放下这茬,各自展开手头的工作。   沈丽姝当然不是没动作,她只是趁大家都忙得没功夫注意她的时候,静悄悄跑了趟珍宝斋苏州店,将回信交给他们的同时,也跟那个慈眉善目的掌柜约定了接头频率,她以后每隔六七天主动上门取信,顺便把自己上次的回信带过来。   这样即和男朋友保持了通信,又不会惊动小伙伴们、以至于让父母都听到风声,她果然还是那个小机灵鬼。   就在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时,听到珍宝斋掌柜说:“无需六七天,您每三天来一趟即可。”   “你确定?”   汴京到苏州三天时间,坐船都没这么快的,她来的时候还想六七天的频率也有点高,但凡对接人露出一点点为难,她就立刻把时间调整为十天到半个月。   毕竟她从家里出来,也不是为了每天收信寄信的,她还要忙着赚钱、感受江南美景,谈恋爱只是顺便,一个月两三封信刚刚好,多了就是甜蜜的负担。   掌柜胸有成竹的点头:“沈小娘子只管来,不会叫您空手而归的。”   沈丽姝:……   是她大意了,忘记了男朋友壕无人性的作风。   当着他手底下掌柜的面,沈丽姝到底还是撑住了,点了点头拔腿就走,她要立刻马上回去再写一封,告诉男朋友太夸张了,三天一封信实在太夸张,又不是军情如火非得八百里加急,低调一点才能走得更长更远。   经过一番争取,最后两人约定每七天一封信的节奏。   沈丽姝还觉得自己可牛逼,成功让大佬退了一大步!   于是在小伙伴们不知道的地方,她已经跟赵昭景保持了好几个来回的通信。   这时天上人间苏州分楼筹备了小半年,也顺利开业了。   因为有汴京和金陵分楼的名声加持,苏州有钱人对他们的普遍认可度较高,新店一如既往保持着日进斗金的风格。   沈丽姝在苏州快乐的数了一阵钱,又第一时间给合伙人秦叔叔写信分享这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之后便拍拍屁股换个地方浪了。   徐虎已经带队去往杭州半个多月,合作商也谈得差不多,江南这边消息灵通,对他们去杭州的行动早有预料,因此小伙伴们找到的几家都很有诚意,如今主动权在他们这边,谈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沈丽姝收到开局顺利的好消息,苏州分楼也稳定下来,便放心的去找徐虎他们了。 第176章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蓄谋已久的安排。   从苏州到杭州有些距离, 虽然有两个小伙伴坚持全程护送沈丽姝,但他们仍旧不考虑在船上过夜,这样至少能降低百分之七八十的人祸可能。   所以他们一大早就起来赶路了, 踏着晨曦登上船只, 天黑之前下了船。   沈丽姝不是第一次来杭州,没让这边的小伙伴守在码头接应, 直接带人按照他们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地方非常好找。   因为徐虎他们忙着谈生意、每天早出晚归的, 目前还顾不上找房子的问题,便一直住在客栈里。   外出开拓市场期间不但包吃包住、报销一切费用,而且食宿标准非常高, 三两个人一组, 刚好能要一间中高档型客栈的上等房间, 吃喝拉撒都在客栈解决, 晚上忙完回来, 伙计还会按照要求送上热水, 房间也日日都有人收拾打扫, 这对客栈亦或是徐虎他们来说, 都是双赢的事情, 自然不急着找房子,他们在客栈就住得十分安心了。   杭州城中高档型客栈就那么几个,下船随便拉个人问问, 人家都能将方位一五一十的指给他们。   顺利的去到客栈和大部队汇合,沈丽姝又定了两间上等房,伙计俨然把他们当大客户了, 满面笑容将他们要的饭菜送到房间, 态度非常热情周到, 沈丽姝当场给了小费打赏, 这之后两天,她和小伙伴们再要热水或者其他服务,这伙计几乎是随叫随到,收钱办事相当专业。   只不过沈丽姝这个大老板的到来,标志着小伙伴们住酒店日子的进入倒计时,她来杭州的第一件事是关心小伙伴们的工作进展,紧接着就是找房子。   徐虎他们招商和市场调研是同时进行的,已经看好了几处合适的铺面,不管最后确定和哪一家签约,他们的新店地址还是会在那一块——小郎君烤肉来外地开分店,只会考虑城市商业中心,身为全国知名网红品牌,这点排面还是要有的。   所以店铺还没谈好,沈丽姝已经可以提前安排宿舍了,第二天告别了特意护送她的两位表格后,就熟门熟路去了牙行,三四天内搞定了租房、打扫和搬家等工作,小伙伴们又过上了每天忙完回家有热饭热水和婆婆们嘘寒问暖的幸福生活,纷纷表示安逸。   沈丽姝自觉已经做完了老板的义务,开始尽情享受她的杭州之旅了。   去年她和小伙伴们来过一次杭州,也算是团建,因为来回路上花的时间长,在杭州只剩一天半的游玩时间,便只去了大名鼎鼎的灵隐寺和灵顺寺。   灵隐寺是沈丽姝要去的,毕竟她上辈子就听说过这里的名气,千年古寺,到杭州一问现在就有灵隐寺,立刻加入打卡名单,而且位列第一名。   但事实上,同为古刹名寺的灵顺寺,在这会儿、尤其是本地人心里,是比灵隐寺更值得去烧香拜佛的地方,他们请的那位杭州本地向导,在这会儿俗称帮闲的中年男人,就对灵顺寺供奉的五显财神推崇备至,说他和他的亲戚朋友每年都要去灵顺寺烧头香,老神仙保佑他们财源滚滚,相当灵验。   正所谓财神庙里长跪不起,沈丽姝和小伙伴们一听这个就坐不住了,把西湖其他项目排在后面,逛完灵隐寺甚至连雷峰塔都没顾得上,直奔灵顺寺,在那里虔诚的跪拜了一番财神爷。   后来小郎君苏州分店在最短时间内顺利开业,生意兴隆,小伙伴们都觉得有财神爷保佑的因素,立刻把正月上灵顺寺烧头香列入待办事项。   沈丽姝没有阻止大家的迷信行为,她娘烧香拜佛的时候只觉得是无用功,轮到自己才知道真香,要不是自己正月基本不可能在杭州,她也是要跟着小伙伴们结伴去抢头香的。   上回过来只顾着搞迷信了,沈丽姝这次时间充足,她决定把西湖各大景点逛一个遍。   春夏交替的季节,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也许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便阴云密布了,新来的阿姨原本是要陪东家出游,被拒绝后,便特别叮嘱她带上油纸伞,“姑娘可能不知道,这时节天气变得比小儿还快,一时雨一时晴的,不过好在春日里一般都不下大雨,您只要带好伞,撑到去凉亭处躲一躲,最多个把时辰雨就停了。”   沈丽姝愉快接受了这个建议,拿出她上次来杭州游玩时斥巨资买的精美油纸伞,又为此换了身月白色衣裙、梳好发髻戴上钗环,准备去雷峰塔下cos一把白娘子,出门前不忘虚心请教阿姨们,“我第一次去西湖,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两位阿姨乍一看盛装打扮的东家,眼睛都晃花了,半响没回过神来,还是年长些的那位提醒道,“姑娘生得这般天香国色,又是明显的外地口音,虽说那西子湖白日里人来人往,游客和商贩众多,也保不齐有坏胚子盯上落单的姑娘。”   沈丽姝是个听劝的人,一开始拒绝是不想被打扰了旅游兴致,但跟人身安全相比,那点兴致就无关紧要了,便点头道:“好,那吴婆婆把手里的事情先放一放,陪我一起去吧。”   吴婆婆眉开眼笑的脱下围裙。   她们才来上工没几日,为了给东家留好印象,特意穿了没补丁的衣裳,一身干干净净、体体面面,陪着姑娘去游湖也使得。   再吴婆婆简单整理衣袖头发的时候,沈丽姝又对一旁眼带羡慕的周婆婆笑道,“你们不是说西湖很大,一两日逛不完么?明儿周婆婆就跟吴婆婆换一下,你们轮流陪我出去。”   这下周婆婆也喜上眉梢了,“那就托您的福,我都好些年没去逛过西湖了。对了,姑娘若是不打算去酒楼那些高档地方,多备些铜子便够了,路边许多自家做的酥饼果子,几文钱就能填饱肚子。”   听人劝吃饱饭,沈丽姝就这样带着连一锭碎银子都找不到钱包出门了。   杭州的天果然如阿姨们说的一样变幻莫测,午后就下了一阵小雨。   哪怕在这个时代,西湖依然是热门景点,一下雨,各处凉亭便挤满了躲雨的游客。   沈丽姝不喜欢拥挤,看外面雨势还好,不像会加大的样子,而绵绵细雨滴落在湖面桥边,呈现出一种烟雨朦胧的既视感,让她忽然有了打伞游湖的冲动,于是跟吴婆婆打了声招呼,表示她待会逛回来凉亭碰头,便打开伞踏入雨中了。   也不是所有游客都在躲雨,也有像她一样提前准备了,或者在路边小贩处临时买了把伞的,这会儿便很有闲情逸致的撑伞在细雨中漫步。   只是没有了刚来时的拥挤嘈杂,三两的行人擦肩而过,细雨带走了一切噪音,只留下空灵飘渺的氛围。   雨幕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干扰,让沈丽姝沉浸在天人合一的状态中,无意识拐上一座拱桥,走到一半才恍然想起,这好像就是大名鼎鼎的断桥,那个白娘子和许仙相遇的断桥。   刚好她今天造型也有点像白娘子看齐,又撑了把油纸伞,缘分呐!   沈丽姝不禁好笑的想她今天能不能碰到许仙,然后一抬头,就看到那个白衣翩然的“赵仙”。   沈丽姝:……   在白娘子和许仙故事开始的地方看到许久未见的男朋友,她非但不觉得感动,甚至有点无语,浪漫气氛已然一扫而空,那人还站在原地凝望着她,她只能无奈的上前几步打招呼,“好巧哦,在杭州西湖也能遇上呢。”   赵昭景顿了顿,莫名觉得她语气不太对,迟疑着回答:“还好?”   话一出口,果然收获了心上人的白眼一枚。   她今天一身装扮仙气飘飘,做出这样近乎不雅的表情应该会违和的,偏偏赵昭景只觉得她这样生动又可爱,比起方才静立在朦胧细雨中、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的姿态,这样生动可爱的她更让他移不开目光。   他不再为自己辩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沈丽姝也不是木头,被他这样专注的目光看得很无奈,忍不住开始自我反省,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男朋友恋爱脑,杭州也有他们家的产业,他追过来一点也不奇怪。   “这次就算了,下回要找我可以说提前说,别再玩这种惊喜了。”她可一点不觉得惊喜,没被惊吓到就算好了。   “好,听你的。”赵昭景爽快应了,沈丽姝便也放心了,她知道他信用还是在的,答应好的事还是会遵守的,哪怕是上上个月突然去她家做客,最后也确实对他们的关系严格保密了。   她现在把话说死了,应该就不会再出岔子。   放心下来的沈丽姝这才开始关心男朋友:“什么时候到的,现在住哪儿?”   “昨晚才到,听说你来西湖了,便想过来看看能否碰上。”   沈丽姝心想世上果然没那么多巧合,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蓄谋已久的安排。   赵昭景却是眼波温柔的望着她,没把话说完,脸上却写满了他们果然缘分深厚的骄傲。   感慨完他们之间的缘分,赵昭景才漫不经心似的提起,“这次住在杭州的别苑,刚好离这边不远,姝娘要不要顺路去坐坐?”   沈丽姝咽了咽口水:“你们家的别苑,该不会就在西湖边上吧?”   “在这附近,假山上眺望也能看到西湖景致。”   沈丽姝:……   不愧是你,榜一大佬。   于是接下来的半天时间,沈丽姝先带大佬去凉亭那边,叮嘱了吴婆婆雨停后自己回去,她去自己男朋友家玩耍,安全得很,不需要阿姨再跟着了。 第177章   可恶,这样的快乐,她究竟要奋斗到什么时候才能拥有!   沈丽姝去了赵家别苑, 才知道男朋友还是谦虚了,他家那个别苑,哪里用得着去假山上眺望西湖景致啊?亭台楼阁、湖边绿柳、小桥流水, 他家根本就是一整个西湖的缩影!   喜欢西湖, 就在西湖边上建别苑还不够,甚至要把西湖搬进自家园子, 不愧是壕无人性的赵家宗室。   沈丽姝自认也算有点小钱, 见过一点世面,江南园林她自己还没钱拥有,可是扬州、金陵和苏州各地的豪族世家, 她都有去拜访过, 这几家的园林风格, 一定程度也能代表他们那座城市。   然而自从踏进赵家西湖别苑的大门, 小有见识的沈丽姝又像是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除了在心里刷屏表示牛逼六六六, 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羡慕的眼泪几乎要从嘴角流出来。   赵昭景这位主人亲自陪她逛了一个多小时, 前面是一处凉亭, 贴心提议道,“一路走来累了吧?不如去前面歇歇脚,喝喝茶。”   沈丽姝之前在西湖逛了半天, 来别苑倒是没继续步行,愉快蹭上了男朋友的豪华马车。   只是下马车后,她毫不犹豫拒绝了坐轿撵游园子的建议。沈丽姝觉得她又不像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贵小姐, 混迹市井长大的人, 说一句街溜子都不夸张, 逛个园子能有多累?没必要没必要。   于是就这样硬生生走了一个多小时, 街溜子也快吃不消了,从善如流跟着他到凉亭休息。   整个别苑看起来幽静非常,无人在旁打扰他们游园,其实该有的待客之道一点没少,室外的石桌石椅被擦拭的纤尘不染,上面不但摆着一整套茶具和点心,就连茶炉都是燃着的,随时可以放上壶子开始烧水泡茶。   别看人家不声不响的,已经将服务做到了极致,沈丽姝相信只要现在说一声,下一秒就会有人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给他们泡茶了。   只是身为主人的赵昭景没发话,他准备亲自招待了,那双白皙如玉的手拿起一把精致的银茶镊,将茶杯茶壶一一夹到茶盘上,用刚烧开的热水将茶具冲洗一遍,氤氲升腾的热气衬得他眉目如玉石般沉静,手上动作也是不紧不慢,如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沈丽姝不由自主看进去了,都忘了对他的亲自服务表示一番谢意。   目光由上往下,定格在那双在水雾中越发显得清逸出尘的双手,心想还是要想个办法牵上小手才行。谈恋爱不能吃也就算了,难道连摸一摸都不行?她必然不能答应。   只是他们眼下还不知道在多少人的注视之下,沈丽姝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耍流氓的,今天是摸不到了,于是欣赏一把就转移视线,继续去看园中景致了,随口问道:“我们一路走来,可有看过别苑的一半风景?”   她想起上辈子小区对面的公园,也是市政府斥巨资打造的,两三个小时差不多能逛完公园,一个私家园林有这个规模,已经是相当有逼格的了。   结果她又双叒叕低估了有钱人的快乐,只见赵昭景朝她微微一笑,将冲泡好的第一杯茶放到她跟前,“大约是一半中的一半吧。”   沈丽姝:???   她震惊得都忘了言语,等面前的茶晾得差不多,才在男朋友的提醒下端起喝了一大口,什么唇齿留香、回甘绵长,她通通都没品出来。   此时此刻,沈丽姝品味到的都是金钱的味道。   品尝完大佬亲手泡制、充满金钱味道的茶,沈丽姝抬头,远远看到一队人朝他们这边而来,为首正是她见过的那位管事的林嬷嬷。   林嬷嬷身后一队端着托盘的丫鬟,她自己也没闲着,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白玉汤盅,上前稳稳的一福身:“见过世子爷、沈小娘子,听闻您二位在此处喝茶赏园,厨房新做了些点心叫我们送来。还记得小娘子爱吃老奴炖的燕窝,刚好出锅了,也便一并送过来。”   随着那汤盅送到沈丽姝跟前,一盘盘精致丰盛的点心也摆上了桌,沈丽姝收回跟熟人丹露交流的视线,无奈道:“这也太客气了,咱们只是坐下歇歇脚,哪里吃得了这么多点心?”   把这琳琅满目的点心尝个遍,她接下来也别指望逛园子了,根本走不动。   赵昭景不动声色调整了几个小碟子,将她喜欢的几样摆在最前面,不以为意的笑道:“这也是嬷嬷他们的一片心意,你挑些尝尝便是了。”   林嬷嬷对他们态度恭敬、礼仪一丝不苟,但她的年纪一看就是府中老人,说不定还是赵昭景哪位长辈身边得用的,也算是他半个长辈,因此言语间总免不了有几分看晚辈的慈祥,对着沈丽姝这个世子爷的“朋友”也好像爱屋及乌了,笑容亲切的道:“小娘子还是第一次来西湖别苑,可一定要留下吃饭,您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今儿请了这边酒楼的厨子上门,做得一手本地菜。”   沈丽姝没再动不动就震惊了,在见过大佬家比市中心公园还大的园子后,她现在看什么都很淡定,把五星酒店的主厨请到家里服务算什么?人家就是直接把大厨挖过来也养得起。   留在大佬家吃大餐这事对她有吸引力,但不多,没多犹豫就婉拒了,表示家里兄长们都在等着她回去,下次一定。   林嬷嬷不着痕迹的看了世子爷一眼,见他神情未变,这才笑着又寒暄了两句,便领着众人轻手轻脚退下了。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沈丽姝才无语的看向赵昭景:“怎么去哪儿都有林嬷嬷和丹露?”   赵昭景也很坦诚:“想着你们还算熟悉,有林嬷嬷她们在,你也能自在些。”   沈丽姝:……   大可不必,她只是来参观豪宅的,又不是要登堂入室当家做主,要什么自在。反倒是看见他这样有钱任性,去哪里都随身带着熟悉的阿姨保姆,让她越来越羡慕嫉妒恨。   可恶,这样的快乐,她究竟要奋斗到什么时候才能拥有!   赵昭景显然没发现女朋友已经被刺激出了仇富心理,还在状似不经意的提议:“这园子是有些大,想要好好逛一遍,得花上一两日功夫,不如就在这边住一晚?夜里园中点上灯,也别有一番景致呢。”   当初他们在庄子上,他只是说了几句汤泉池子,她便从善如流的在他家住了一晚,如今他们关系已然今非昔比,又远在江南,与她父母相隔了千里,赵昭景本以为她很好劝说。   事实上,沈丽姝也没直接拒绝,她只是给他两个选择,是要她夜不归宿从而引起小伙伴们的警觉,从明天起严格保持距离,还是他们继续低调行事,她每天以出门游玩的机会过来跟他约会?   赵昭景:……   选择题他也会做。   于是又逛了一个多小时,看着已经到下午四点了,沈丽姝拍拍屁股要走,赵昭景非但不能拦着,还要亲自安排马车送她回家,她上车的时候他甚至也想跟着上去。   沈丽姝当时就把他劝退了,“昨儿才到的杭州,瞧你眼下的深色,怕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如今下了船,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吧,不用送我了。”   她不是客气,是真觉得没必要,已经安排了可靠的车夫,男朋友也不能亲自开车送她,干嘛还要浪费时间跟着跑一趟?   何况他要是跟着,万一小伙伴们今天也提早下班回来,两边碰上一看,好家伙,这点路他还要亲自送她回家,傻子都得重新掂量掂量他们的关系了。   那以后还怎么在大家眼皮底下暗度陈仓?   因为她语气认真,赵昭景也没法坚持,只是在门口目送了半响,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了大门内。   忽略他身边的侍卫仆从,那背影竟然能看出几分落寞。   可惜沈丽姝没欣赏到这出表演,她坐着豪华马车舒舒服服的回了家,一看小伙伴们都还没回来,心中大喜,三言两语忽悠住了两位阿姨,接下来几天,她神不知鬼不觉跑出去找男朋友约会,玩得乐不思蜀,就连气色都越来越好了。   毕竟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还有爱情的滋润,想状态不好都不行。   小伙伴们不知内情,看她每天容光焕发的样子还在那欣慰,“看来还是杭州的水土养人,看姝娘才过来十多天,气色一天好过一天。”   也有人打趣道:“她这些天早出晚归的,怕是已经把杭州城的大小风景都看遍了吧?”   沈丽姝摇头:“没有,只是把西湖从头到尾逛了个遍而已。”   当然还有男朋友的西湖别苑,也被她逛了个彻底。   既然逛遍了西湖,是时候换个打卡点了,赵昭景提议道:“这边香火旺盛,不过你们已经去过了灵顺寺和灵隐寺,那便去一趟法喜寺,沿途也有秀丽风景,听闻寺中斋饭颇为美味,值得一试。”   说完顿了顿,又加了句,“也顺道为大弟二弟他们求一卦,那边算运势还算灵验。”   算算时间,小老弟他们的成绩也就在这几天公布了。   在他们完全考完后,沈丽姝第一时间收到了考生的亲笔书信,大弟一如既往的稳重自持,考场发挥还不错,信中也是谦虚的说尚可,然后就关心阿姊在外地的情况了。   而沈二弟则恰恰相反,他考中的希望比他哥还大些,这次也是如常发挥,林举人和秦大人他们看过两人默写的考卷,给出还不错的评价后,那小子瞬间得意得整个人都要上天了,信中字里行间都是他要做秀才的兴奋,甚至还跟沈丽姝提要求,她回去给他办完谢师宴,之后回江南顺便也把他捎上,他羡慕大姐很久了,如今被他逮着机会,恨不得立刻马上浪起来。   沈丽姝没管浪到飞起的沈二弟,收到好消息的心情也是激动的,盼了这么多年,小老弟终于要给她一鸣惊人了。   两个年纪轻轻的秀才郎,在大人物眼里依然毫不起眼,但对于普通家庭已经是质的飞跃,上升之路从这里真正开始,哪怕她已经带着全家发家致富,没有功名依然只是一家子平头百姓,赚再多的钱也没多少自保之力。   只有家里出了举人甚至进士老爷,他们才能跟着鸡犬升天。   沈丽姝很期待,也正是因为这份期待,在结果没有真正出来之前,他们的心情才越发焦虑。   这个时候烧香拜佛算是不错的选择,能求个心安,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她只是很怀疑男朋友提这个地址动机不纯,“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法喜寺不是求姻缘的吗?”   赵昭景脸不红心不跳,“不是,你去了便知。” 第178章   沈丽姝:裤子都脱了就给她看这个?   考虑到男朋友一贯的信誉, 沈丽姝还是信了他的邪,陪他去法喜寺打了一天卡,求到一支上上签。   就是不知道究竟算佛祖显灵, 还是祖宗保佑, 第二天真的传来了大弟二弟双双考中秀才的好消息。   当然这时候沈丽姝自己还没有收到家里书信,还是赵昭景第二天眉开眼笑的向她道喜, 她弟弟考上仿佛比他自己捡钱还高兴似的。   沈丽姝知道男朋友有特殊的送信渠道, 比他们的沟通渠道更快更便捷。   而且上岸这种事情成了就是成了,做不了假,更不可能有人拿它来恶作剧, 也不用去管是谁先收到的消息, 沈丽姝得到消息的那刻就心花怒放, 也顾不上琢磨男朋友比她还开心的用意, 立刻马上着手安排回京事宜, 恨不得长出翅膀、一夜之间飞到家里去。   可惜她长不了翅膀, 还得老老实实走水路, 临时找船也是个问题, 要在船上吃喝拉撒度过好几天, 环境规格也不能太差,那可能就要等上两三天才有合适的。   在这之前,沈丽姝正好把行李收拾一下, 该通知的小伙伴们通知到位。   只是她刚要转身回去搞定船票问题,就被赵昭景叫住了,对方邀请她坐他的船, 他们一起回京。   沈丽姝忍不住狐疑的瞅他, “虽说你上回是答应过我娘, 等大弟二弟考中亲自过去祝贺, 可这不是出门在外吗,倒也没有这么严格,你只管忙你的正事,爹娘他们会明白你的心意,都能谅解,不必特意赶回去的。”   “无妨,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原是想在这边多陪你两日的,如今刚巧遇上这等喜事,我这边随时都可以起程返京。”   沈丽姝深深地看了赵昭景一眼。   他到杭州的虽说也有四五天了,但第一时间就来找她碰头,之后他们每天凑在一起吃喝玩乐、逛遍杭州各大景点,她不明白,究竟他是每天等她约完会回家以后,也会自己家点灯熬夜、争分夺秒的处理公务,还是他来这边根本没啥正事,单纯就是来抓她的?   有些事情倒也没必要追根究底,沈丽姝对他说的“随时可以起程”非常心动,只是还有一点疑虑,“杭州这边大家都在忙着筹备新店,已经抽不出人手陪我回去,我只身一人坐你的船,他们也不会放心的。”   赵昭景立刻学以致用,用她刚才的话术安慰她,“你兄长们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过去向他们保证你的安全,而且此等喜事也不常有,你不也常说特事特办?想来他们也会谅解的,不必太过拘束。”   沈丽姝:……   她到底是没有经受住诱惑,接受了跟他同行、明早就起程的建议,便要尽快回去找小伙伴们宣布这个消息。   杭州团队的小伙伴们,虽然抽不出人手陪她回去,但正在火热进行中的项目,也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动摇分毫。   首先,沈丽姝对项目的参与度不深,只解决后勤工作以及充当吉祥物的作用,而杭州门店已经有了良好的开头,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她的临时离开也就变得无关紧要,只要在新店开业前赶回来就行,开业前给新员工洗脑打鸡血这种事,还是少不了她的;   其次则是大家对这事也早有心理准备,他们老沈家老徐家祖宗八辈子平民,这次终于供出两个读书人,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外派的小伙伴,都非常关注这场考试,沈大弟和沈二弟还没进考场,他们已经商量好之后要怎么庆祝的问题了。   杭州这边正在开荒的关键时期,只能派出姝娘一个勉强当他们的代表,而生意已经趋于稳定的扬州门店和金陵门店直接就申请要回京庆祝,当然沈丽姝每个门店只给一个名额,扬州那边踊跃报名的徐力和宋益民,最终没能竞争过沈四伯。   毕竟沈爹虽然过继出去了,可他们依然跟新鲜出炉的俩秀才公同一个姓氏,同宗同源,老沈家永远都是利益共同体,所以其他小伙伴们的欢欣鼓舞,还是比不上老沈家众人发自内心的喜极而泣。   各门店争取到回京名额的基本都是沈家人。   沈丽姝原本打算晚个两三天出发,除了等船,也是在等他们来杭州汇合,坐长途还是要人多才安全些。   现在她决定先走一步,还要写信给苏州和金陵的小伙伴说一声,让他们直接去扬州跟沈四伯汇合,扬州到汴京的距离最短,而且那边是个大港口,来往船只比另外三座城市更多、也更方便。   至于杭州这边临时接到沈丽姝决定的几人,由于从小到大习惯了听从她的指令,又是这样一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他们那点疑虑到底没能拗过她的一意孤行,只能同意她蹭赵昭景的船回去。   不过他们第二天坚持放下手头的事情,亲自把沈丽姝和行李一并送到“程公子”船上,徐虎还作为代表拉着他好生感谢了一番,看着程公子和颜悦色的模样,小伙伴们才渐渐放下心来,想着也不是第一回 坐程公子的船了,姝娘一个人也无妨的,她在船上还有丫鬟伺候,说不定还很舒坦呢。   可惜几年前和沈丽姝一起蹭大佬豪华游轮回家过年的小伙伴们,如今都不在杭州,不然他们多半还能认出来,这次在船上为姝娘贴心服务的,跟几年前还是同一个人。   而沈丽姝的在船上的生活,比小伙伴们想象的还要舒坦。   边上没有电灯泡,她待在男朋友的船上,当时就很不见外的把这当自己家了,自由自在得很。   沈丽姝此时正自在的在他书房折腾。   是的,从杭州到汴京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五六天是最普遍的,可就这么几天时间,赵昭景居然还在船上布置了一间相当高雅奢华有内涵的书房。   当然沈丽姝的待遇也丝毫不差,她的房间直接就挨着赵昭景了,如果他的是这艘船上的VIP1号,那她的就是当之无愧的VIP2号了,屋内布置已经不是上回的舒适精巧的,直接把规格拉到顶,各种设施摆件琳琅满目,要多奢华有多奢华。   这么说吧,他给她准备的“闺房”,里头光是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都能凑出一个相当华丽的衣帽间,别说只是五六天,她在船上待一个月,都不用担心衣服重样的问题。   朋友和女朋友的待遇果然不一样,就像姐妹们说的,男人的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沈丽姝感受到了赵昭景的用心,十分受用,当下不客气的享用起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找男朋友约会。   但她正值风华正茂,又天生丽质,简单描过眉眼已是姿容昳丽,再精细打扮也花不了太多时间,因此更多是待在赵昭景书房里。   她起初只觉得这书房高端洋气上档次,想观摩观摩,后来听说这书房是照着他家里布置的,立刻就来劲了。   毕竟他们已经彻底摊牌了,男朋友家是郡王府,而她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去他家里参观,那这个书房就不应该错过。   沈丽姝兴致高昂,赵昭景也大方配合,任由她左摸摸右瞧瞧,还会主动开口为她介绍解惑,然后她就不客气把藏在抽屉里的一个小匣子搬出来研究了。   赵昭景:……   沈丽姝没注意到男朋友嘴角的笑容已经逐渐凝固,正充满好奇的研究这个匣子。她是有些眼力在身上的,两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料子是珍贵的紫檀木,说明它是个宝贝。   但这不是她感兴趣的原因,真正勾起她兴趣的是,他居然给这个小匣子上锁了。   太不可思议了!   沈丽姝从来只见过榜一大佬不把钱当钱的样子,金银珠宝都能随手赏人的主儿,居然也有把什么当宝贝的时候,她都迫不及待想打开膜拜了,里面得是什么稀世珍宝,才值得他这样郑重其事的珍藏?   越看越惊奇,沈丽姝索性回头询问:“盒子里面是什么,可以打开看看吗?”   她捧着小匣子翻来覆去围观这么久,赵昭景都没介绍一个字,抗拒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抿了抿唇道:“一些小玩意儿,不值当什么,你看了要失望的。”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语气很委婉,但沈丽姝一探究竟的心情更强烈了,眨了眨大眼睛,用小木棍烫过的睫毛越发浓密卷翘,如蝶翼般扑闪了几下,双眼顿时水光潋滟起来,搭配上放软的撒娇声,“我也不可以看吗?”   赵昭景一不小心就被看得心头温软,无意识点了头。   沈丽姝才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立刻趁胜追击朝他伸出手:“钥匙拿来——”   赵昭景:……   四目相对,一阵沉默的对峙,最后还是赵昭景败下阵来,垂下了眉眼去荷包中翻小锁钥匙,从沈丽姝的角度看起来,此刻的他竟有几分怏怏的。   但沈丽姝却没有很在意,看到他居然连钥匙都随身携带,她已经控制不住的双眼放光了,满心期待能看个大宝贝,结果颤抖着双手打开盒子,里面却只有熟悉的一叠信件。   就连信封上都是她的字迹,简直不要太熟悉。   沈丽姝:裤子都脱了就给她看这个?   她有种被欺骗了感情的错觉,而赵昭景也头一次体会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的感觉,默默上来挽尊,“我说了没什么好看的……”   说着就要上来收拾盒子,沈丽姝却侧了侧身不让他收走,原谅她一生要强,“开都开了,我想再看看。” 第179章   丈母娘的爱也太短暂了叭。   虽然这些信也都是她自己写的, 可万一里面还有她没发现的玄机呢?   不亲眼确认一遍,沈丽姝总归是不死心的,遂坚持将魔爪伸进盒子, 毫无预兆取出最底下那封信。   按照她男朋友那点强迫症, 最底下那封应该是他最早这样收藏起来的,如果里面真有点她没意识到的玄机, 应该就是这封信表现得最明显, 沈丽姝认定找它就对了。   赵昭景也是真没愧对强迫症这个称号,不仅信件都整整齐齐的叠好,就连信封都平整得好像从来没拆过。   沈丽姝拆信的时候便也特意仔细了两分, 同时眼角余光也注意着赵昭景的反应, 当她从盒子里抽出信的那刻, 很清楚看到他脸上强撑出来的镇定, 瞬间裂开了。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从来都是气定神闲让别人纠结抓狂无可奈何的榜一大佬, 如今成了她男朋友, 虽然不会像别人的男朋友那样瞳孔地震, 但他能给她表演当场裂开。   沈丽姝觉得这一波已经值回票价!   所以当她把自己亲手写的信一字不落看了三遍, 仍然没发现所谓的玄机后,并没有很失望的感觉。   她大约已经猜到他这样宝贝的原因,跟书信内容没多大关系, 这是他们正式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封信。   不出意外的话,上面这些都是她来到江南后陆续写的。   发现他竟这样单独收纳珍藏着他们确定关系后的来往信件,甚至走到哪还要随身带到哪, 沈丽姝对此的第一反应是感动, 紧随其后的则是自惭形秽。   身为女生, 她都没有男朋友这样细腻的心思!   在这个车慢很慢书信很远的年代, 沈丽姝也同样保留着所有与亲朋好友的书信。   但她的收纳方式是定制了个专门放信的书柜,然后按照年份归纳整理,这一年收到的信按照时间顺序放一个抽屉,抽屉外面会刻上数字作为标识。   沈丽姝从来没有为谁单独设立过“黑匣子”,男朋友也不能例外。   毕竟她每年收到的书信非常多,这样收纳家里人从来不会窥探,跟男朋友的情书混在其中毫不起眼,要是她突然把他的信挑出来上锁,反而要引起家长的怀疑了。   她是懂粉饰太平的。   只是沈丽姝万万没想到,清醒理智如她,在古代找了个男朋友,男友不但比她恋爱脑,也比她更少女心。   比不过比不过。   这是连真少女都要甘拜下风的专业度。   想明白了其中原委,沈丽姝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赵昭景,让他以前使劲在她面前装大尾巴狼,现在尴尬得恨不得脚趾抠一座城堡了吧,她再多看一会儿笑话有什么不好的?   沈丽姝索性一屁股坐下来,抖了抖手中的信纸,开始朗读:“哥哥,见字如晤……”   虽然信是她自己写的,但是只要她脸皮厚,尴尬就追不上她。   沈丽姝不介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爱看某些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惨遭社死的名场面,她都已经做好了哈哈大笑的准备了。   可赵昭景才听她念了个开头,那张冷玉般的俊脸刷得一下红透了。   这把她整不会了,沈丽姝心想威力有这么恐怖吗?一时间竟读不下去了,看看男朋友红到滴血的帅脸,又看看手中的信,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轻轻唤道:“哥哥?”   赵昭景这下连耳朵都红透了,还在那一本正经的教育她,“好好说话。”   “昭景哥哥。”沈丽姝从来不是见好就收的主儿,她只会得寸进尺,发现他对这种撒娇方式毫无抵抗力,不但嘴上叫得欢,手也不安分的扯着他袖子摇晃,“昭景哥哥,你喜欢我这么喊你吗?”   赵昭景除了脸红以外,看起来还算镇定,其实已经慌的一批,下意识握住了在面前作乱的小手,紧紧攥在掌心不松开,仿佛这样就能让面前这个不断使坏的人安分下来。   沈丽姝:咦,叫两句哥哥,就让保守古板的男朋友主动拉她小手了?   早知道这个称呼对他的杀伤力也这么大,她哪会等到现在。   从这天起,“昭景哥哥”就成了沈丽姝对付他的杀手锏,遇上搞不定的事情,叫一声哥哥,星星月亮都恨不得摘给她。   抛开这个小插曲,从杭州回汴京的六天旅程还是很愉快的,沈丽姝成功牵上小手,拥有了里程碑式的进步,赵昭景也得到了专属于自己的爱称,虽然每听一次都觉得心脏酥酥麻麻、耳根没出息的泛红,他内心还是情愿的。   旅途太过甜蜜,码头靠岸即将分开的时候,赵昭景满眼含情的对沈丽姝说:“待会我送你回去吧,正好给伯父伯母道一声喜。”   沈丽姝一秒从温情脉脉中清醒,不打丝毫磕巴的冷静拒绝:“不用,我自己回去,你到时候跟大家一起来吃酒就行了。”   赵昭景:……   沈丽姝说完转身就走,甚至都没让赵昭景安排下面的人送。   能说走就走如此潇洒,还得感谢男朋友让人在船上把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沈丽姝只要愿意,一个包袱都不用拎,照样住得像在自己家一样舒坦自在。   当然为了避免两手空空看着尴尬,她还是简单收拾了贴身用品和换洗衣物上船,也就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   现在下了船,沈丽姝自己拎上包袱就走,压根用不着谁送。   她就这么扔下还没从心上人瞬间变脸的震撼中回神的昭景哥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如穿行,很快便抄小路回到了家,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各种高谈阔论的声音。   沈家此刻堪称门庭若市,比过年还热闹几分。   虽然没到沈大弟沈二弟正式摆宴庆祝的时候,可得知他们考中秀才的亲朋好友们,已经迫不及待的纷纷上门祝贺,生怕跑慢一步就会扣分似的,顺便再刷个存在感,提前预订一张宴席门票。   但家里如此沸反盈天的景象,却只有沈徐氏一个人在应付,沈丽姝不免问了句,她娘一边嘴角疯狂上扬,一边埋怨着,“你爹一早去衙门了,以前从没见他这样积极,这会儿家里忙得晕头转向,他去衙门反倒去得勤快了,把应付客人的事情一股脑儿扔给我。至于大弟二弟,这几天正被他们先生和秦大人带着拜访许多文人前辈,他们说这是难得的机会,索性把三弟四弟也都带了出去,那家里可不就剩我一个?哦,还有你锦娘妹妹隔三差五过来陪我。”   对于她娘把秦大人的长女锦娘当干闺女,沈丽姝并不吃醋,秦大人只收沈三弟的学费,但是对于她其他几个弟弟,可以说也是尽心尽力的,闻言笑道:“听说这回秦大人也帮了大弟二弟许多?”   沈徐氏眉开眼笑,“可不是,最近带他们去见的不是举人就是进士老爷,秦大人还说过后会针对今年的秋闱指点他们呢!”   她对锦娘那孩子如亲女般教养,除了弥补亲闺女长大、经常不在自己身边的遗憾,更是出于对秦大人的感激,投桃报李,准备把这身待人接物、操持里外的本事通通传授给她。   她生四弟的时候已经不年轻,四子一女算是都站住了,已然完成了公公当年想要儿孙满堂的遗愿,夫妻俩私下商议不再生小的了。   正好姝娘资助办了个什么月子会所的,专门为她们这些已婚妇人调理身子,那负责会所的陈大夫规模做大后,陆续把她的师傅和师姐妹们也请来坐堂,里头有位大夫就懂些如何避免要孩子又尽量不伤身的法子,她自从用了那位大夫给的法子,最小的儿子如今都五岁了,也没再开怀过。   沈徐氏估摸着,她应该不会再生孩子了,这辈子就姝娘一个亲闺女,但偏偏亲闺女用不上她这身引以为豪的本事,如今有个很愿意继承她衣钵的干女儿锦娘,也算解决了她大半遗憾。   尽管忙得脱不开身,但闺女突然一个人千里迢迢回京,沈徐氏挤也要挤出时间来关心一番,听姝娘说是等不及跟扬州各地的同伴汇合,单独坐了程公子的船,她破天荒对程公子生出些埋怨,“那也不能让你一个小娘子单独从码头走过来啊,程公子身边那般前呼后拥,分一个人送你回来有这么难吗?”   沈丽姝笑得善解人意,“已经打扰程公子许多了,我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受他关照,而且要不是程公子让我搭这趟顺风船,我还要晚好些天才能回来呢。”   “早点回来是好事。”说起这个,沈徐氏最埋怨的人倒不是程公子,“如今弄得这么麻烦,还得怪你爹,我当初就劝你不要来回折腾,不如等你弟弟们考完……”   刚开了个头,又有客人来登门祝贺了,给沈徐氏打下手的李婶也扛不住,开始在外面催促她出去招待,沈徐氏也只能打住话头,但也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争分夺秒的跟闺女分享好消息,“对了,你弟弟他们的师兄林公子,收到消息立刻从白鹿书院辞行回来了,秦公子也是第一时间就来咱们家道贺了,还说有空要带大弟二弟去见他祖父秦大人,这位秦大人也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呢!”   说完最关键的信息,沈徐氏才带着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脚步匆匆回客厅招待客人去了。   沈丽姝:……   她当然知道她娘这段话的重点不是秦大人,林公子和秦公子!   所以“程公子”已经不是你的宝贝了吗?丈母娘的爱也太短暂了叭。   她都忍不住开始为昭景哥哥点蜡了。 第180章   你大姐永远是你大姐。   沈丽姝欢快的吐槽完徐女士, 接着也干了一件和徐女士差不多的事,立刻找到机会把朋友们叫过来开派对。   大约也是去年这个时候,林辰松下江南游历, 足足一年多未归, 秦沣中举回京后也被关在家往死里读书,而沈丽姝也带着小伙伴卯足了劲开分店, 偶而回京也难以凑齐时间, 因此小团体计划已经搁置一年有余了。   尽管今非昔比,沈丽姝已经牛逼到把小团队中资源最雄厚的赵昭景给泡了,但她仍然不忘初心的想带朋友们都来分一杯羹。   还是那句话, 赵大佬就像一个丰富的大型金矿, 她一个人挖, 八辈子也挖掘不完, 不如叫上身边有需要的朋友一起。比如林辰松、秦沣和秦祈, 他们大概率都是要进入官场的, 跟宗室打好关系, 只要不是结党营私涉嫌谋反, 那就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而她也不会白帮他们牵桥搭线,现在做的好事,等朋友们有一定能力以后, 都会回馈到她的生意和弟弟们身上。他们走得越远,小老弟们以后要是有幸进入官场,路途也会比较顺一些。   沈丽姝是懂双赢的。   所以有了大佬男朋友, 她也没忽略其他朋友, 依然乐衷于给大家提供交流的平台。   只是这次聚会地点就不是她的庄子了。   她家对面就是大佬的豪华温泉庄子, 要是大家见了好奇追问, 本人就在场,她也不能撒谎说不知道,直说是这位叫“程昭”的朋友家庄子吧,秦沣他们要是细究起来,多半是能查到些东西的。   沈丽姝还没就马甲问题跟男朋友聊过。   他们每次见了面都在滔滔不绝,话题太多,天南海北、国计民生、天文地理都可以唠一唠,反而是正经事说得少。大概也跟她刻意回避有关系,沈丽姝压根就没想着天长地久,谈恋爱风花雪月就行了,没必要考虑太多现实的东西。   不过虽然没正式沟通过,但毕竟也是青梅竹马,沈丽姝自认是了解他的,有感觉他还是比较在意马甲。   她不清楚他为何如此在意,不过无所谓了,尊重祝福,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公布吧,沈丽姝也不会仗着恋爱关系对男朋友指手画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这次直接在自家酒楼设宴了,也免了大家从汴京跑去睢县,吃顿饭又要从睢县回汴京的辛苦。   有了沈丽姝之前几次的聚会做铺垫,大家已经是不错的朋友了,这一年多分散在天南海北不得重聚,各自也保持着通信,这次收到她的邀请也都欣然应邀,先是在酒楼碰头叙旧,打破了一年多未见的生疏,没几天之后又各自在沈大弟沈二弟的谢师宴上聚首,彼此间越发熟稔亲切、其乐融融。   作为主办人之一的沈丽姝抽空看到他们甚至开始勾肩搭背的一幕,忍不住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下一秒就被拉去忙别的事了,没功夫再关注朋友们的动态。   就连男朋友赵昭景,目光追随她半天,也没有再得到她哪怕半道目光= =   沈丽姝每次回京,都觉得自己像是拥有一大片花田的小蜜蜂,繁重的工作量导致每天疯狂扑棱,翅膀都要扇出火星子了——小团体的发展进度她要关心,孜孜不倦帮她搬砖赚钱的小伙伴们更不能忽略,还要去问候长辈,另外齐家、林家和沈三弟的老师秦大人那里,也一一去登门拜访过了。   等她把各方都关切了个遍,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从杭州发来通知,门店还有半个多月就装修完工,需要准备开业事宜,她得回去主持大局了。   沈丽姝名义上是为了小老弟考中秀才这件大喜事回京的,为此在家待了整整一个月,其实真正分给两位秀才公的时间,可能不超出三天。   倒也不是她对小老弟太不走心。   别看沈丽姝回京只拎了一个简单轻便的小包袱,说走就走潇洒如风,那是因为有人在替她负重前行。   早在苏州和金陵的时候,沈丽姝已经开启过两轮买买买模式,提前给小老弟们备下了盛大的礼物。   当时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大弟二弟成功上岸,那就到了杭州再添上一部分,作为他们取得好成绩的奖励,她很愿意大出一次血;倘若他们考得不好,这些礼物也算个安慰奖,他们在她的忽悠下过早结束了童年,背负着全村的希望努力学习,沈丽姝把弟弟们的辛苦都看在眼里。鸡弟归鸡弟,她个人还是更喜欢鼓励教育,就像她有段时间搬砖累成狗,都能如此快乐,跟周围源源不断的彩虹屁有很大关系。   所以哪怕这一次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沈丽姝也决定奖励他们。   在苏州和金陵准备的那些礼物,她都托付给小伙伴保管了,去杭州的时候并没带上,反正大家回京的时候都要先去跟她汇合,让他们一并带上就行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在杭州根本不等小伙伴,自己坐上顺风船跑了,这些东西就只能由沈四伯他们替她送回来了。   而且在杭州的时候,她还整天忙着谈情说爱逛景点,好消息传来的第二天清晨就登上回京的大船,如此马不停蹄,自然是没时间准备其他。   赵昭景在船上知道后,倒是立刻说要吩咐一下,叫人帮她再备一份礼物。   沈丽姝毫不犹豫拒绝了。   她的亲弟弟,哪有让别人帮准备的道理?占便宜也不是这样占的   既然来不及再去采购,沈丽姝干脆直接点,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她在之前那部分礼物的基础上,又大手一挥,给小老弟添上每人一百两银子的奖学金。   当时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餐厅准备开饭,沈丽姝当众给小老弟发奖学金,白花花的银子亮出来,不仅从来没拥有这种巨款的弟弟们惊呆了,就连沈徐氏都眼睛亮了。   之后,母子三个为了这二百两巨款展开了一系精彩纷呈的交锋,最后竟是以沈徐氏的空手而归告终,令人意外。   当然意外的只有沈徐氏。由于家里有个存在感过强的闺女,哪怕她这两年不常在身边,沈徐氏也不由自主把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姝娘身上,身边还需要照顾衣食起居的小儿子自然也不会忽略,只是对于常年在镇上读书的两个大儿子,沈徐氏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们小时候,听话懂事,是她贴心的好大儿!进学后,对哥俩的评价又添上了聪明刻苦,对着左邻右舍也没少暗戳戳炫耀大儿子让她特别省心。   过于放心的沈徐氏渐渐便忽略了,儿子们长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事事都听娘亲的乖崽了。   沈文殊沈进殊双双成了秀才公,面容依然稚嫩,但走出门已经能可以被当成大人对待了。学习好的一般脑子也都比较灵活。哪怕是看起来斯斯文文、一脸老实人相的沈文殊,他能以少年之龄考中秀才,也不是全靠死记硬背,他毕竟只读了几年书,论用功如何比得上寒窗苦读数十年的老书生。   很明显,沈大弟也是有几分机灵在身上的,年龄和智商成正比的沈二弟就更不用多说,他俩想要保住自己的奖学金,联起手来和母亲周旋,沈徐氏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最后哥俩全身而退,沈徐氏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已经承认好大儿也长大了,学着他们阿姊翅膀硬了,嘴上还不肯承认,强行挽尊:“我还没来得及找大弟二弟,他们就被林举人带回镇上了,唉。”   是的,小老弟的升学宴过后没两天,他们快乐的放风时间结束了,被林举人拎回去疯狂刷题,为随之而来的秋闱做准备去了。   沈进殊无法接受这样残忍的现实,返校之前抱着阿姊大腿干嚎,说好的金榜题名以后带他去江南见世面,怎么一个个说话不算话。   沈丽姝心想那只是他单方面决定,她可以没点头。   不过在他们正备受打击的时候,她就不去火上浇油了,而是不遗余力的给小老弟打鸡血,“是呀,等你们金榜题名考上举人,阿姊就带你们去江南玩。到时候不只江南四大名城,想去其他地方也随你们,总之让你们玩个尽兴。”   “真的吗?我已经不敢相信你们的话了。”   “为什么不相信,活生生的例子在前呢,你们的大师兄,不是出门游历一年多,最近才回来的吗?”   对哦,他们刚回来的大师兄就是个例子。   沈进殊终于放开了阿姊的大腿,将信将疑,“等我们也成为举人,真的就能像大师兄一样出门游历吗?”   沈丽姝不假思索点头:“向你们大师兄学习就对了。”   “那就说好了,拉钩上吊……”   正在旁边静静看着,希望弟弟能争取点福利的沈文殊:……   拉个鬼的钩哦,向大师兄学习,可他们大师兄在外出游历前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了三年,被父亲和老师一眼不错的盯着,直到会试落榜才有机会出门游学,他们学习大师兄,意思就是再苦熬三年呗!   而且向大师兄看齐还有个前提,是今年就要考中举人。   沈文殊有自知之明,他能一次考中秀才已是万分侥幸,举人什么的,他二十岁之前能考中便是祖坟冒青烟,也有可能这辈子都止步于秀才了。   寄予厚望的聪明弟弟,在阿姊跟前撒泼打滚就争取到这么个结果……沈文殊默默闭上双眼,简直没眼看。   你大姐永远是你大姐。 第181章   沈丽姝前所未有的思念起男朋友。   大姐沈丽姝没有因为弟弟们而停下前进的脚步, 她只会越发斗志昂扬,带着小伙伴们高歌猛进,杭州门店盛大开业一个月后, 他们立刻就打起了隔壁婺州的主意。   婺州这个名字, 可能很多人听得一头雾水,沈丽姝起初也以为是没有名气的小城市, 一听说金华火腿她才恍然大悟。   下一站去婺州, 必须去婺州!   那里不仅有大名鼎鼎的金华火腿,还有未来的“宇宙中心”义乌。   当然现在的义乌或许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城镇,金华火腿也没多么闻名遐迩, 这不过是当地百姓用来腌制储存食物的一种习惯, 或许只有少部分老饕能发现它不同寻常的鲜美之处。   不过这依然不妨碍婺州是座人文荟萃、山川秀丽的城市, 作为标准的鱼米之乡, 当地经济繁荣稳定, 百姓安居乐业, 沈丽姝说第五家分店想去婺州, 小伙伴们全票通过, 并且立刻行动起来。   沈丽姝照例在小伙伴们完成了先期调研工作后, 才不紧不慢的从杭州出发去婺州,完成了后勤找房等工作,便立刻捡起她的主业开始吃喝玩乐, 第一顿就要吃金华火腿。   当地人吃金华火腿,多是切成薄片和蔬菜一起炒,寡淡的青菜立刻变得鲜美起来, 也有和豆腐萝卜等食材一起煲汤的, 汤汁奶白清爽、鲜香浓郁, 沈丽姝连吃两天还有些意犹未尽, 从记忆深处挖出一道名菜腌笃鲜。   算算时间,距离她上一次吃腌笃鲜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沈丽姝也不记得正宗做法是排骨咸肉春笋千张,还是排骨火腿春笋千张,但她既然从火腿豆腐汤中品出了熟悉的味道,究竟是用咸肉还是火腿,想来就大差不差了,遂立刻拿纸笔记下了这道菜的大致做法,并且大手笔采购了几十斤火腿,和给徐大舅的书信一起送回京。   采买这么多火腿,除了分给亲朋好友尝尝鲜,剩下都是留给徐大舅开发新菜品的,再过几个月冬笋就上市了,冬天正是吃这道菜的好时节,希望徐大舅抓紧时间开发上市。   吃完冬笋吃春笋,从冬天吃到春天,足足半年呢,这得给酒楼增加多少营业额啊!   赚钱的事沈丽姝从不马虎。   她就这样一边在婺州吃喝玩乐,一边分出精力关心各个门店的运营开发,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跟小伙伴们聊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秋闱都结束有些日子了。   这段时间,新店装修工作正如火如荼进行着,小伙伴们为了加快进度,也是早出晚归去现场帮忙,就差跟工匠们同吃同住了。   正值炎热夏日,半个多月下来,大家不仅黑了,人也都瘦了一大圈。   沈丽姝不用像他们一样辛苦,但每天也都要去装修现场看看,顺便给小伙伴们送点小吃饮料。   外面到底没有汴京人民会吃会玩,风靡京城的各种口味奶茶果茶,这两年才在江南几座大城流行起来,但还没流传到婺州,现在街面上卖得那些解暑饮料,小伙伴们没几天就吃腻了,他们这些年已经被京城的各种美食养叼了胃口,再不是当初吃块肉都能感动到流泪的小可爱了。   沈丽姝体谅他们的辛苦,后来便每天亲自做了冷饮送去门店犒劳大家。   曾经还在店里当过一阵子奶茶小妹,如今不过是重操旧业罢了。   中秋前后,正是石榴上市的季节,沈丽姝这天下午冰镇了一大桶石榴果茶,又让阿姨们烤了一炉梅干菜烧饼,从街上叫了个跑腿的帮她一起送到店里。   很多地方有烧饼,馅料用梅干菜肉也不罕见,但是酥脆到掉渣的烧饼,沈丽姝他们还是来江浙一带才吃到,这种烧饼烤完如纸一样薄,又香又脆,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要不是怕上火,都恨不得把烧饼当饭吃。   他们在婺州找的阿姨中,有一个十分擅长做这种酥脆版梅干菜烧饼,吃了在家阿姨做的,再也不想去外面买烧饼吃了。   刚好燥热的午后,干了半天活,吃个烧饼配一杯冰石榴茶,解渴又解乏。   姝娘刚带着香喷喷的下午茶来到店里,立刻被小伙伴和工匠们包围着,分了食物便各自找了个桌椅板凳甚至木墩子坐下,一边吃一边大声闲聊,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沈丽姝没管他们的吹牛打屁,她发完福利就开始检查工程进度,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疏漏之处,才满意的回到楼下,正好听见小伙伴们聊今年的秋闱。   这个她感兴趣,便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今天好像是放榜的日子。”   “这么快就放榜了?我都不知道。”   “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听隔壁邻居在跟人聊这个,他们家好像有亲戚去杭州考试了,还在那边等放榜呢。”   要说亲戚参加今年的乡试,他们家也有,还两个呢!这个话题立刻勾起了所有小伙伴的兴趣。   不过他们都知道,大弟二弟这个年纪参加乡试,就是奔着重在参与去的,谁也没指望他们才十四五岁就能考个举人回来,因此大家、包括沈丽姝这个考生家属在内,也只是对放榜话题感兴趣而已,就当茶余饭后的八卦,倒也没有特别在意。   周边地区的考生全都奔赴杭州贡院,放榜也是在杭州贡院门口,徐虎他们想想还有几分遗憾,“如果咱们还在杭州,这会儿都看上热闹了,咱们的店离杭州贡院不远。”   “是啊,不是都说江南文风鼎盛,今天是放榜的大日子,这会儿杭州门店那附近还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   沈丽姝闻言笑道,“你们别忘了,一旦考中举人,官府是会派人往他们各自家中报喜的!婺州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去府城应考的也不少,总有几个能中的,只是官差快马加鞭从杭州过来需要些时间,天黑之前肯定是能到的,到时候,咱们在婺州也照样瞧见盛况。”   她预料的没错,傍晚时分,大家就赶上了这场热闹,而且主人公刚好就是他们的邻居。   说是巧合吧,其实也有一定的必然性。   婺州门店的地址也一如既往选在闹市区,为了方便上下班,沈丽姝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租了个院子当员工宿舍,从这边抄小箱子去上班,步行只需几分钟,但又跟商业区隔了几条街,晚上比较安静,可以保证大家良好的睡眠环境。   这样闹中取静的宅子,毫无疑问属于当地的高档小区,刚好这个时代读书考科举,也多是有钱人才能参与的游戏,所以新科举人刚好是沈丽姝他们的邻居,也不是很令人意外。   江南的百姓果然重视教育,他们对于其他八卦可能没汴京人民那样爱凑热闹,但一遇到科举放榜这种事,简直是全家老少出动。   报喜官骑着头戴大红花的骏马进城,这里的人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纷纷放下手头的事追着报喜官跑,还有人仗着脚程快甚至跑在马前面,正好给不熟悉地形的报喜官带路。   越来越多的百姓得到消息,呼朋唤友从家里跑出来,跟在报喜官后面看热闹,于是就出现了万人空巷的大场面。   即便是在京城见识过状元游街的小伙伴们,也被这场面震撼了,瞬间无心工作只想吃瓜,于是头一回提前下班,把店门一锁也跟在人群后面凑热闹。   走着走着发现要去的方向越来越熟悉,最后成功在每天进出的巷子口,跟从家里出来吃瓜的沈丽姝碰上头,小伙伴们于是欢聚一堂,看完了邻居收到消息,从震惊到狂喜,最后一家几口抱头痛哭的感人画面。   挤在巷子里围观新科举人家属的百姓们,一直到天黑下来,才依依不舍的散去,沈丽姝他们也意犹未尽的回了家,吃着新鲜出炉的丰盛晚饭,继续热情讨论隔壁的新科举人。   二堂哥沈大路嘴角含笑,美滋滋的说:“虽说举人爹娘当着所有人的面抱头痛哭,多少有些失态,但我是很能理解他们的,日后大弟二弟中举,我恐怕也忍不住要泪洒当场。”   是的沈大路,这次来婺州开荒的团队还多了位新成员。   当然也不是很新。   之前沈丽姝回京参加完大弟二弟的谢师宴,再返回杭州主持开业事宜的时候,二堂哥就跟着她一起去杭州了。   沈大路为了这个外派机会,争取了近一年时间,阻力大都来自于家庭。   老沈家孙辈男孩加起来十几号人,成家了的就只有大堂哥二堂哥,他俩都是二十好几的“大龄青年”,屹今为止大堂哥也只有两个女儿,二堂哥家一个孩子都没有,沈爷爷沈奶奶他们期待了多年的大胖曾孙迟迟看不到影子,记得都开始求神拜佛了,坚决不答应放他们去江南。   当初大堂哥能被允许跟着去扬州支援新店开业,是因为老沈家的人都知道他火候还不够,顶多被派出去打打下手,一两个月后就回京了。   但老二不一样,他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虽然比不上他五弟备受重要,但在家里这些孩子中也是佼佼者,一旦放老二出去,多半就是挑大梁的,就像一去不还的徐家那两个小子。   想想亲家夫妻对俩大孙子的牵肠挂肚,沈爷爷沈奶奶坚决吸取教训,不想步亲家的后尘,就不能给家里的孩子们把心玩野的机会。   不过随着一家家外地门店的开张,源源不断的喜讯传到家里,那些外派的孩子们更是个个赚得盆满钵满,老人家的态度也不由自主松动了些,从一开始的坚决不放人,变成了达到要求才可以放他们出去。   他们给成了家的堂哥定下的要求是必须生个儿子,完成了给老沈家开枝散叶的重任,才有资格背井离乡去外地打拼;而没成家的那些,则是在生儿子之前再加一条先成亲,换汤不换而已。   同样很想来江南的沈大柳听到这些要求,直接放弃努力了。他前面还有两个堂哥没结婚,等着他成家立业生出儿子,还不如就留在汴京,为大家守好大本营算了。   但其实沈大路现在也还没完成沈奶奶他们的要求,只不股票年初的时候,连生两朵金花的大堂嫂终于生下老沈家头一个大胖孙子,长房长孙!沈大路这个老二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   紧接着三月份的时候,他媳妇也遇喜了,虽然孩子要到年底才出生,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但老沈家下一代已经有了期盼,沈奶奶他们的态度越发松动,沈大路敏锐察觉到了,于是立刻抓住机会,在沈丽姝要返回杭州的时候,毛遂自荐给她当保镖——当时也回京吃酒席的沈四伯他们,吃完席又马不停蹄回各自的工作岗位去了,就沈丽姝时间充裕,在汴京逗留了一个月,谁也不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去杭州,二堂哥的主动请缨恰到好处,就连他们的父母都说不出阻拦的话。   善于抓住机会的二堂哥成功跟堂妹到了杭州,参与了杭州门店后续的开业工作,随后又顺理成章跟着来婺州开荒,足见沈奶奶眼光毒辣,把二堂哥放出京,他就真的学别人一去不还了。   对于堂哥们沉迷工作,媳妇一怀孕就仿佛完成了任务,把媳妇孩子扔家里,他们潇洒自在出去打工的行为,沈丽姝心理上表示唾弃,行动上……还真没办法拒绝。   他们在江南已经开到了第五家分店,但这绝对不是全部,或许今年能达成六家分店成就。那就跟汴京的门店数一致,也是时候着手设立区域管理了。   对于新区域的负责人,沈丽姝和徐虎都看好徐力,但他的缺点依然是年轻,免不了有些跳脱,他身边足够沉稳的沈四伯,一心扑在后厨,顶多能帮忙分担一些扬州门店的工作,整个江南区域确实没办法,就算沈四伯愿意把精力都用来配合徐力对手下各店的经营管理,他的能力也有限,帮不了太多。   同样在扬州门店负责账目的表哥宋益民倒是有能力,性格也沉稳,但他属于会计人才,未来的职业方向是区域财务总监,跟徐力的工作不搭边,所以还得另外找靠谱的。   二堂哥的冒头正好让他进入两人的视线。   这几年他作为沈大柳的副手,将汴京各门店管理得井井有条,沈丽姝和徐虎长期不在的这两年,汴京的业绩始终维持着往年水准,足以证明他们两人的能力。   把沈大路调来江南区做副总刚刚好,大家都能放心。   所以二堂哥跟过来就不愿意回家,沈丽姝也乐见其成,准备让他再跟着开发一两个新店,年底或者明年初,就正式宣布这项任命。   说起来沈大柳也一直是代理负责人,到时候把他们前面的“代”字一起摘掉。   但沈丽姝另一方面又是个有道德感的正常人,觉得她这么安排是助纣为虐,对不起在家辛苦怀孕的二堂嫂,逮着机会就要点二堂哥,“说起来二堂哥马上就要当父亲了,可不能把嫂子孩子单独扔在家里,有机会还是要接到身边。”   沈大路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我儿子以后是要跟他小叔们一样读书考科举的,带到这边来,上哪儿找家里那样的条件?当然得把他们母子留在家里。”   沈丽姝:……   娃都没出生,就已经考虑好学区资源的问题了,她跟二堂哥到底谁才是穿越者?   紧接着其他还没对象的小伙伴,也纷纷点头附和沈大路的观点,“对对,我们的孩子以后都去读书,让他们从小跟着大弟二弟言传身教。”   “跟三弟四弟学也行,以后都是有出息的。”   于是发起这个话题的沈丽姝反而插不上话,她又不打算生孩子养孩子,就这么看着小伙伴们畅想未来,就着科举话题畅聊到休息时间,才意犹未尽的各自洗漱睡觉。   第二天醒来该搬砖搬砖,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邻居那家此后几天,几乎日日敲锣打鼓宾客盈门,也丝毫没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谁也没觉得中举这件事会很快跟他们扯上关系。   然而平静且充实的搬砖生活又持续了几天,沈丽姝突然收到了一封特殊家信,是她爹的笔迹,信封很轻薄,上面,还没打开她就猜里面多半只有薄薄一页纸,再看看信封上一撇一捺快要飞出去的架势,一切都标志着这不是普通家信。   沈丽姝在小伙伴的包围下快速拆开信,瞬间呆若木鸡。   信纸不仅薄,还很短,只有一句话——二弟中举,速归!   正应了那句话,字越少,事情越大。   沈丽姝估摸着老爹当时也跟她一样目瞪口呆,没有半点准备,以至于给她送信的时候,差点连字都不会写了,这一笔一划看起来毫无关联,幸好内容短,她连蒙带猜也能看懂。   至于她娘,怕是也同样少不了慌乱无措,以前的家信虽然都是她爹执笔,但其中至少有两页纸都是她娘想对她说的话,而这封信里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说明她娘也大脑一片空白着,完全不知道要对她叮嘱些什么。   见姝娘打开信的瞬间石化,小伙伴们再忍不住,纷纷探头探脑凑过来瞧,于是就像被施了魔法,一屋子的人都震惊到失语。   等他们消化完信中内容,已经到了出门搬砖的时间,但此时谁也顾不上这个,小伙伴们始终把沈丽姝圈在中心,围着她七嘴八舌的讨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十四岁的二弟怎么突然就中举了?   沈丽姝回过神来,止住了这堪比两百只鸭子的嘈杂声,“怎么考中的,回京就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排一下店里的事,这次回京,开业前我不一定赶得回来。”   众人安静下来,率先去看徐虎,毕竟要是姝娘回京,虎子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了。   被大家信任着的徐虎,也一如既往的有担当,立刻站出来表态:“没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喜事,姝娘你只管放心回去,新店这些都交给我们……不对,婺州回京不方便,这次应该得先去扬州跟其他人汇合,再一起回京。”   说到这里徐虎双眼一亮:“姝娘,让我送你过去吧,我也要给表弟贺喜。”   说到“表弟”二字特意加重了语气,就是提醒所有人,他虽然不姓沈,但却是二弟的表哥,亲的,关系比他们这些老沈家的“隔房”堂兄弟还近一层,如果这里有谁陪姝娘回京,那非他莫属了。   众人:……   万万没想到,老大说着说着,居然要跟老板一起跑了。   沈丽姝也不免问他:“倘若我们俩都走了,这一摊子事交给谁?”   徐虎毫不犹豫看向沈大路,“大路哥能和大柳一起把汴京几家店管理得井井有条,从无差错,请他负责婺州分店的前期筹备,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沈大路自己还想争取回京吃席呢,当即就要开口,徐虎抢先一步把他的话堵住,“再说上回大弟二弟考中秀才,大路哥他们都去贺喜过,这次怎么轮也该轮到我。”   沈丽姝心想表哥确实不容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其他小伙伴每隔半年还有回京探亲的机会,只有他一年到头呆在外面跑市场,现在他提出跟她回京,也找好了适合的接班人,她也不想拒绝他的要求,思考片刻后,转头去看突然被拎出来委以重任的沈大路:“二堂哥觉得呢?”   沈大路:……   顶着老板和上司充满期待的目光,这让他还怎么拒绝?   最后,沈大路含泪接下重任,并迅速完成了交织工作,然后目送着两人风风火火收拾东西去扬州的身影。   沈丽姝他们到了扬州,第一时间请合作伙伴孙三少帮他们安排最早一艘回京的商船,同时也迎接着来扬州跟他们汇合、一起回京的小伙伴。   孙家是最久的合作商,除了开业的时候帮忙介绍了些人脉,之后每年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几千两的分红,简直是躺着收钱,合作得相当愉快,私下又知道她背后有宗亲当靠山,从此对他们礼遇有加。   收到求助,那边以最快的速度帮他们弄到船票。   饶是如此,沈丽姝也直到收信的第四天,才和小伙伴登上回家的船。   此时此刻,她前所未有的思念起男朋友——假如他在这里,发动钞能力,搞不好她这个时候都能看到汴京的城墙了。 第182章   沈四伯:咱家二弟怎么不算少年天才呢?   不算不知道, 一算吓一跳,沈丽姝和赵昭景交往已超过半年了。   准确来说是八个半月,两百四十多天。   确定关系的那天印象太深刻, 赵昭景送给她一场前所未有的烟花晚会, 正好又是在正月里,日子相当有记忆点, 沈丽姝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至于随口说出距离那天多久了, 也是因为当了老板,常年数钱锻炼了心算能力,对于数字和加减过于敏锐, 脑子一转就有了答案。   沈丽姝还真没刻意去纪念什么, 比如恋爱百天啦, 恋爱一周年啦。   意识到交往两百多天后, 沈丽姝反而很有些不可思议, 当初提议谈这段地下恋, 她压根没想过长久, 也不是多么认真, 只是在某个瞬间感性冲破理性, 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   谁也想不到,一段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苦心经营的地下恋情,竟然还能这样情投意合, 自确定关系后便一直顺风顺水了,稳定得让她甚至有时候会产生他们是细水长流、岁月静好的错觉。   天知道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不过凭心而论,沈丽姝还是很满意如今的感情状态。   尽管他们是异地恋, 沈丽姝距离上次离开汴京, 已经过去四个多月, 这期间赵昭景没再用各种理由追到江南来跟她约会, 意味着他们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有见面,只是每月三封书信的频率保持联络,在信中事无巨细交代着分开后的情况,对彼此保持着足够的了解。   沈丽姝偶尔也会为长时间无法见面而感到遗憾,但内心更多的却是坦然和安定。   赵昭景为她付出太多,她除了感动,有时候也会压力山大。   举个例子,她常年待在南方开拓市场,如果男朋友为了见她,一趟趟跑到江南来,哪怕是每一次都包船、下令以最快的速度航行,来回用在路上的时间依然要十多天,再用十多天陪她,一个月就过去了。   一年也不过十二个月,总不能让他除了谈恋爱约会什么都别干吧。   赵昭景自称闲散宗室也不过自谦而已,他才不可能无所事事。   本朝建国近百年,皇室宗亲没有生活压力、忙着繁衍子孙后代,导致宗室数量庞大,前面站着的亲王都不胜枚举了,人家才是当今倚重的宗室大臣,而赵昭景家这种旁支,轮到他袭爵的时候,除非上面开恩,否则连王位都要保不住了,这个汉阳郡王在京城勋贵当中,听起来好像不太起眼的样子。   但这样的人家往往闷声大发财,做生意都不需要费心找保护伞,他们的姓氏就是最大的背景,只要不伤天害理、弄权谋反,基本就能为所欲为,哪怕生意做得再大,都富可敌国了,也没人敢来摘他们老赵家的桃子。   宗室中稍微有点经营头脑的,生活都过得相当奢侈。   沈丽姝知道她男朋友家绝对是个中翘楚,几代人攒下的家业,资产庞大到她都不敢相信。   而他现在接管了这些产业,说一句日理万机、掌握经济命脉、分分钟几百万上下,丝毫不夸张。   放到现代,她男朋友就是坐拥一个商业帝国、天王凉破的霸总,沈丽姝经营的家族企业在人家面前不过是小儿科,他都能算无所事事的话,那她岂不是游手好闲?   何况这年代出远门风险系数不小,一离家至少十天半个月,天灾人祸都可能碰上,因此才有了那句名言“父母在不远游”,也不能让男朋友为了跟她约会而罔顾父母长辈的担心。哪怕他自己愿意,沈丽姝也不太想接受。   综上,但凡赵昭景多来看她几次,沈丽姝说不定已经困扰到准备提分手了。   幸好他没有,这场恋爱还可以愉快的进行下去,她也才能在小老弟意外中举的激动人心时刻,还抽空思念一下男朋友,想想对方几日后看到她喜出望外的画面。   可她却忘了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能让恋爱脑安分守己几个月,必然是在背后憋着大招啊!   对此一无所知的沈丽姝,愉快的思念过男朋友,就把惊喜什么的抛之脑后了,跑去隔壁找小伙伴们打牌。   旅途漫漫,得给大家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之前信誓旦旦说大弟二弟但凡中举,他必然泪洒当场的二堂哥,显然没履行承诺,反而是沈四伯得到消息那天,激动得直接红了眼眶。   已经好几天过去,船都行了大半,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基本消化完事实,情绪完全冷静下来,只有沈四伯还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欢喜中出不来,大家都已经没心没肺的开始打牌玩乐了,他还坐在旁边神游天外,偶尔回过神来,便是没完没了的感慨,“二弟……不能叫二弟了,咱们家的举人老爷,论虚岁也才十四啊!”   正沉迷打牌的沈丽姝和小伙伴们,宛如没有一群感情的点头机器:“对,才十四……”   “是的,年少有为,年少有为……”   沈四伯:“当年他们师兄小林举人中举,已经是所有人认定的年少有为,才名远播,引得翰林院大儒都亲自将他收为门下!现在咱们家二弟比他师兄还小了几岁,那不是要在城里都引起轰动了?”   咦?这个是她没考虑过的角度!   沈丽姝正要出牌的手一顿,“等等,十四岁的举人真的很少见吗?”   她老觉得沈二弟实际年龄才十三,可大家都算虚岁,那他当然也要按照虚岁叫。   小伙伴们也对这个问题表示疑惑,十四岁的举人很奇怪吗?杭州今年也出了一个呢,放眼华夏各州,每届不知道要出多少个这样的少年英才。   面面相觑半晌,还是跟着他们回去探亲的表哥张彬一语道破:“咱们是在江南待得时间长,才会觉得十三四岁中举的好像每届都有,也没那么罕见,可实际上,咱们家那边几年能出一个这样的神童?”   沈四伯差不多已经是沈二弟的无脑吹了,闻言激动的拍大腿:“我就是这个意思,不跟江南比,这边的孩子三四岁就能背古诗,咱家二弟开蒙的时候都五六岁了,如今十四岁中举,怎么不算少年天才!”   “算,当然算!”沈丽姝一秒坐直身子,“二弟这样有出息,咱们也要帮他好好宣传,啊不,普天同庆,回去立刻开会,安排一下怎么在各门店和酒楼拉横幅,庆祝咱们家里这桩喜事,再给这段时间进店的顾客定一个优惠折扣,让全城百姓都能沾一沾咱们的喜气。”   小伙伴们中哪怕是赚钱最积极的徐虎,也完全跟不上她的脑洞,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玩?   想象了下全城轰动的画面,他们已经开始咋舌了,“照这么说,满汴京都知道今年出了个十四岁的举人,咱们打这个旗号,到时候得多少人涌进咱们店里?”   还有人担心的问:“姝娘,这事就定了吗,要不要问问二弟的意思?”   沈丽姝很有信心,“我想好了,把这段时间增加的营业额,分出一份给二弟做报酬,他不会有意见的。”   想象了下广告效应带来的利润,大家便都放心了。   哪怕成了举人老爷,也改变不了沈二弟同学其实很贫穷的事实,偏偏他们从小就被阿姊培养了攒钱意识,这些年的零花钱、过年红包一文不花全攒着,小金库数字也只是缓慢增长,早把兄弟俩愁坏了,上次哥俩和亲娘斗智斗勇保护奖学金的情形,有几个亲眼见证的小伙伴还历历在目,回来也都绘声绘色说给其他人听,所以他们很确定,如今这样一笔丰厚的报酬摆在眼前,沈举人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   其他人担心过新鲜出炉的举人老爷,会对他们蹭热度的行为感到不悦,徐虎却是一点都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他毕竟是跟表弟表妹们一起长大的,看过大弟二弟从小被阿姊哄得团团转的样子,心想哥几个别说中举,就是成了进士当上父母官,恐怕也逃不出他们阿姊的手掌心。   他没说话,是因为憋了一肚子槽,终于还是一吐为快:“姝娘,你是不是没想好给二弟送什么奖品,干脆接着这件事直接给钱了事?”   花一份钱办两件事,表妹真是越来越有奸商风范了。   沈丽姝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便没再跟大家闲聊,将牌桌一收,拍了拍手掌正经宣布:“来,还有三天就到家了,咱们先集思广益,讨论个具体方案出来,正好张彬表哥也在,酒楼那边你多费费心。”   休假途中喜提加班的张彬:……   沈丽姝自己就是从打工人过来的,当然不会脱离群众,宣布完加班紧接着画大饼,“把这个策划好了,汴京各门店增加的业绩也算你们一份。”   言外之意是有奖金!   很会划重点的小伙伴们终于双眼发亮,纷纷开动脑筋踊跃发言,休闲娱乐的牌桌立刻一秒变成严肃正经的会议室,而引发沈丽姝灵机一动的沈四伯,在营销方面插不上话,也从来不勉强自己,依旧沉浸在陶醉中:“哎,咱家二弟真是少年英才!”   商船顺利抵京。   随着轰轰烈烈营销活动的展开,本来只是回来庆贺的小伙伴们也立刻忙得脚不沾地,烧烤店和酒楼总共八家门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期,闻讯而来蹭天才少年喜气的市民络绎不绝,店里从开门到打烊,全天都是饭点,根本没有停下的时候。   当然小伙伴们忙得焦头烂额,沈丽姝已然深藏功与名,还有时间帮父母张罗宴会安排。 第183章   被偷走的主角光环= =   沈丽姝所谓的帮忙张罗, 其实就是出了个主意。   这次沈二弟中举,家里需要准备的酒宴规格,远非几个月前他们哥俩考中秀才那时能比。   就这么说吧, 沈家旺在单位当了快二十年的基层员工, 上头那些主簿等领导们连沈家的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这次得知手下的儿子中举, 还是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十四岁小举人, 一时间颇为惊讶,不但格外亲切的跟沈爹道喜,还主动要求谢师宴算他们一份, 到时候会带着礼物来凑热闹。   沈家旺回家和妻子一说这事, 夫妻俩又是激动又是为难, 这请帖居然都送到沈爹衙门的上峰们那里了, 到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大人物要来!   如此一来, 他们家的院子就有些简陋了, 夫妻俩很有些患得患失, 生怕招待不好贵客。   沈丽姝表示她的庄子够宽敞够体面, 如今沈二弟中举, 不仅连带着他们全家的社会地位不一样了,那些聪明的、身处高位的大人物,更看得出他们家这个小举人潜力无限, 都愿意跟他们结善缘而不是交恶,如此一来,父母也不用再担心她的庄子太过打眼, 会引起别人的眼红嫉妒。   家里招待不开, 去她的庄子上也不错。   沈徐氏倒是有些心动, 可沈家旺却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理由有两点,一是她的庄子距离远,路上来回就要一天时间,行程过于匆忙,宾客们不辞辛苦去到庄子,怕是酒席还没吃完就要赶着回城,不然天黑了就进不了城,这样安排才是真的招待不周;第二点则是他习惯了闷声发大财,还不适应如今过于高调的生活,单单只是去闺女的庄子装一波倒也没什么,可姝娘他们一回来,就借着“十四岁小举人”这件事大肆宣扬,惹得全城都知道了,多少家里有读书人的市民涌进小郎君和天上人间去沾喜气,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自家还是不要太过招摇了。   说句不好听的,十四岁的举人不多,可一辈子考不上进士也当不上官的举人老爷,外头一抓一大把,沈家旺看着鲜花着锦的场面,担心妻儿们冲昏了头脑,也正好借着这个话题点一点他们。   被提点的沈丽姝不以为意,立刻换了方案二,“爹顾虑得不错,不如直接去酒楼办谢师宴吧,提前跟店里打声招呼,那天就不招待外边的顾客了。刚好酒楼地方够大,桌椅碗筷也是齐全的,邀请多少宾客都不显局促。”   “爹娘也不用担心一天不做生意影响赚钱,我出钱包场,就当是做阿姊的一点心意。”   闺女名下那几间酒楼的生意,家里其他人可能一知半解,沈家旺却是了如指掌,闻言不禁打趣道:“包场一整天?那可不是一点心意,再添点的话都够把咱们那间老屋买下来了。”   这下几人有概念了,沈徐氏不由为闺女的大手笔抽了口冷气,当事人沈二弟更是闪着星星眼看阿姊,明显已经被阿姊这轻描淡写就为他豪掷千金的姿势砸晕了。   沈丽姝忍不住掐了把举人老爷肉呼呼的脸蛋,解释道,“夸张了,包场可不会按照营业额的标准,而且咱们是自己人,怎么也得给个优惠价,有个三五百两绝对够了。”   撸完沈二弟,沈丽姝没忽略一旁稍显沉默沮丧的大弟,也顺手往他脸上掐了一把,雨露均沾的承诺道,“以后大弟中举,阿姊也去天上人间给你包场。”   沈文殊不是不为弟弟中举而高兴,他也一直知道自己天资不如弟弟,对今日这一幕早有准备,可当它真正发生了,面对弟弟成了人尽皆知的少年举人,而年长两岁的他却名落孙山、无人在意,这样巨大的落差感,十几岁的少年人心态还没完全调整过来,有时候看着家人为弟弟欢欣鼓舞到忘乎所以,他笑着笑着,心情便不由自主低落下去。   但正是他心态还不错,这种低落只是针对自己的落榜,而不是出于对弟弟高中的嫉妒心理,只要有人关注并安抚,他很快就会从失落中走出来。   就像现在,阿姊一个简单动作一句承诺,沈大弟不仅立刻满血复活,还为自己“斤斤计较”的表现感到羞愧,清秀的小脸微微泛红。   注意到这里的沈进殊抓住机会,凑过去扮鬼脸尽情嘲笑大哥,收获了对方不客气的白眼,眉眼官司很快升级到动手动脚、推推搡搡,一不留神,兄弟俩又像小学鸡一样打闹成一团。   沈家旺夫妻看了俩大儿子一眼,无奈摇头,继续跟闺女商量宴客的事,“三五百两,你说的倒轻巧,咱们家一年嚼用也花不了这么多,还是过于奢侈了。”   沈丽姝这才亮出了自己的算盘,“是这样的,最近的宣传反响很好,很多酒楼跟在屁股后头有样学样,我想着不如趁热打铁。现如今很多人家无论办什么酒席,都爱在家里,宁愿花大价钱请酒楼厨子去家里置办席面,也不愿意就近在酒楼招待。咱们这次直接在自家酒楼办谢师宴,既解决了家中拥挤恐怕招待不周的问题,同时也希望起一个带头作用,酒楼里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大家看到在外边设宴的省心之处,以后这类喜事都去酒楼,等于为店里打开了一项新业务,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相当于用几百两银子做一次营销,不要太划算。   正得意炫耀着阿姊最疼爱自己的沈二弟:……   之前犹豫的沈家旺和沈徐氏反倒被说服了,“不是乱花钱就行,那便去酒楼设宴吧,反正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没人不知道二弟跟天上人间的关系,犯不着藏着掖着。”   沈丽姝愉快点头:“好,我待会去酒楼一趟,顺便请大舅制定一份菜单给你们过目。”   沈家旺笑道:“这事找你娘说就行了,我还要准备请帖呢。”   沈徐氏也很豪气的摆手,“不用你在中间传话,忙去吧,我直接找你姥爷和大舅商量。”   就这样,沈丽姝出了个靠谱的建议,去酒楼打了招呼,已然替家里解决了一个难题,便又把注意力放在生意上了,直到几天后,到了给沈二弟办谢师宴的日子,她才回去梳妆打扮跟爹娘弟弟们碰头,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到酒楼门口迎宾。   沈家旺带着好大儿奋笔疾书,写下了几十上百份邀请函,但也没有沈丽姝以为的那么多,因为他们老家的族长,在沈二弟中举的第一时间找到沈爹,要他们挑个黄道吉日回去祭祖,族里还要筹钱帮举人老爷摆三天流水席。沈爹同意了,意味着老家那边不方便进城的亲朋好友,可以等几天再去镇上吃流水席,来酒楼的亲戚就只有最亲近的老沈家老徐家,以及沈丽姝店里的小伙伴和他们的父母姐妹,剩下大都是沈爹和弟弟们的老师需要邀请的朋友。   客人没有想象中多,也就用不着把整栋酒楼包场,定楼上那一层就够了,且只包晚宴场,这天中午仍是照常营业。   这样一来费用还要减少,按照沈丽姝的员工内部价,二百两差不多就能搞定,比起在家里兵荒马乱的招待,简直是物美价廉。   沈丽姝和父母站在门口写着“祝贺沈进殊中举”的牌子旁,笑容真挚的欢迎着每一位来宾。   自家亲戚都到了,齐叔叔夫妻也扶着难得出门走动的老夫人进去了,弟弟们的老师和他们邀请的友人也陆续到了,老爹衙门的上峰们也笑容亲切的走来,秦沣和祈哥儿更是把他们的祖父秦大人拉过来给他们介绍了……   沈丽姝一边招待一边在心里默数,越到后面越是重量级人物,不知道男朋友什么时候出场。这时,她看到原本略显疲态的爹娘突然精神振奋,主动迎向一位十分儒雅的中年男子,言谈间得知这位就是让沈二弟能够爆冷中举的大功臣谷大人。   其实对这位大人物,家里也在寄给她的书信中提到过一次,只是沈丽姝没太重视。   那时候沈家旺他们也只知道这位谷先生,是林举人在某次友人文会上结识并推崇备至的人物,林举人对他的评价是才高八斗、冠绝古今,彻底拜倒在对方的风采之下。而谷先生也难得的平易近人、好为人师,那次文会就对跟在他身边的机灵小弟子、也就是沈二弟颇为喜爱,后来得知他考中秀才,正在为乡试做准备,谷先生起了爱才之心,那段时日不吝赐教。   当然对于同样备考乡试的沈大弟,谷先生也没有厚此薄彼,两个人一起指点的,只是沈二弟到底悟性更高,在他的专业辅导下成绩突飞猛进,最后竟是以吊车尾考中了举人。   沈家旺他们这时才真正知道,林举人口中冠绝古今的谷先生,究竟有多么绝。   谷先生短短数月的辅导,就把毫无希望的沈二弟辅导成最年轻的举人,那他等于是他们全家的恩人,第一时间安排登门道谢,然后又得知了一个震惊全家的消息,谷先生原来不是林举人以为的隐士高人,人家在朝为官的,还是正五品的国子监博士!   国子监,全国最高学府,在里面国子学的官家子弟甚至不用考科举,结业就能直接当官,相当于保送;当然那里也有为翰林院不断输送新鲜血液的太学,总之教育资源也是全国顶尖,让人家国子监博士辅导二弟考举人,说一句专业对口都委屈人家了。   沈丽姝一回家,得知信里的谷先生成了谷大人,内心也有一万句卧槽飘过,忍不住再次怀疑小老弟偷走了她的主角光环,这剧情是不是过于苏了点? 第184章   要说披马甲,她男朋友才是最专业的!   沈丽姝本来只是想, 谷大人这么个能称一句当世大儒的人物,伪装成隐世高人对她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生进行精准辅导,最后成功把人带飞的桥段, 听起来也太特么耳熟了。   她不仅上辈子在很多小说中看到过, 前阵子亲手交给陈先生的话本大纲,也都是这个套路啊!   一不小心, 以前只知道跟着她打转的小屁孩, 活得比她都更像爽文主角。毕竟她惦记了两年多的江南园林,经过一番精打细算还没决定下手呢,小老弟已经要一飞冲天啦。   怪道人生无常。   沈丽姝很是唏嘘。然而这份唏嘘, 在男朋友姗姗来迟后, 渐渐变成了疑惑。   刚好谷大人和赵昭景全场最晚到达的人, 又各自都有特殊身份, 沈丽姝在忙着帮家里招待其他客人的时候, 也免不了对他们多关注几分。   原本也没有把他俩联系在一起的, 毕竟一个是血脉高贵的宗室子弟, 另一个是清贵无比的国子监博士,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沈丽姝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两位“眉来眼去”的一幕。   她不了解谷大人,却清楚男友赵昭景, 不恋爱脑的时候端得是一幅高贵冷艳、目无下尘,不相干的人连个眼神都欠奉,刚刚却在高朋满座的宴会场上, 不动声色跟谷大人完成了一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戏。   要不是她时不时留意着两人, 也要错过这暗度陈仓的瞬间了。   沈丽姝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赵昭景那个眼神, 说他不认识谷大人就有鬼了。   她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关系不只是泛泛之交这么简单。   明明认识甚至相熟,却非要在人前表现得毫不相干,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沈丽姝忍不住脑洞大开,然后越琢磨越觉得,谷大人隐瞒身份给她弟进行考前辅导,这件事本身就很微妙。   要说披马甲,她男朋友才是最专业的!   如果赵昭景真的用心良苦安排了这些,为了谁一目了然,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沈丽姝的心情很复杂。   直接过去致谢吧,她又怕万一想多了,自己就成了自恋狂,以后在男朋友面前都不好意思笑的太大声了。   明明有所猜测却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也不是沈丽姝的风格,因为她知道,小老弟一个平平无奇的考生,能得到国子监博士精准辅导,这对他们全家来说是比中一千万彩票还难得的惊喜,如果他是靠人格魅力征服谷大人那还好,如果不是,他们欠下的人情把她卖了都还不清,因为如今的文学家儒学家,追求的都是视金钱为粪土,才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权势威胁就自降身份——要是名师真这么好说动,那些权贵们早把人抢家里去了,人家的孩子也需要好好栽培。   赵昭景安排好这一切,也绝非是一两句话,或者花点钱就可以的。   考虑了片刻,沈丽姝决定正面出击,先确定心中猜测,再考虑其他问题。毕竟不管知不知道,好处都已经落头上了。   很快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时机,把赵昭景叫过去询问。   沈丽姝自己开的酒楼,找一个隐蔽还不不会被偷听的角落轻而易举。   她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赵昭景也没有藏着掖着,怔愣之后无奈一笑,“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他还以为动作足够隐蔽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她的眼睛。   赵昭景只是有点心上人太洞察秋毫、自己在她面前毫无秘密的无奈,沈丽姝得到确认,心情可比他失望多了,“真的是你安排的?我还以为二弟真那样惊才绝艳,才会引起谷大人的爱才之心。”   “二弟确实聪颖过人,否则谷大人也不会这样用心指点。”赵昭景摆事实讲道理的安慰她,“谷大人门下也有个小弟子,跟二弟一般年纪,如今还是秀才,谷大人说小弟子火候不够,过两年再下场。似二弟这样一点即透、可堪造就的人才,哪怕在谷大人这样的大儒眼里,也是难得的好苗子。我看谷大人极为喜爱二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收徒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没做什么多少事情,小老弟依然是靠人格魅力圈粉的,顺便委婉提醒一下她,如果不想错过这位名师,就别干坐着等人家伸橄榄枝了,可以让沈二弟多多表现。   沈丽姝相信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但也没有全信,只是幽幽的看着他:“说得这样轻巧,那你为何还要做这些事?”   “无亲无故,谷大人甚至都不认识大弟二弟,自然无从指点,我才提了一嘴而已,这之后都是二弟自己的造化。”   沈丽姝听他一口一个大弟二弟喊了半天,熟稔得好像他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一开始甚至都没察觉,现在意识到了,也顾不上吐槽他的自来熟,继续追问,“你跟谷大人什么关系,说话这样好使?”   赵昭景微微一笑:“谷大人的原配夫人与家母是表姊妹,论理我要尊一声表姨夫。”   沈丽姝:……   打扰了,原来人家是亲戚。   这么说的话,欠下的人情是不是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多?   当然她还是真诚的表达了谢意,“如今家中诸事缠身,等忙过这阵子,必然是要扫榻相迎的。”   “举手之劳罢了。”赵昭景真心觉得他只是起了个牵桥搭线的作用,不值得他们这样兴师动众的致谢,但他也舍不得拒绝登堂入室的机会,顿了顿又笑道,“真要在家中设宴款待,不如等到二弟拜了先生以后。”   如果不是聊到这里,赵昭景也不会这样早给她透露他的猜测。   不过虽说只是猜测,他也有七八分把握,这位表姨夫已经对年轻有为的二弟有了收徒之心,再加上他这层关系,七分也成了九分,他才这样有底气对她说了第二遍。   沈丽姝却不知道男朋友的笃定态度,只当他这么说是在表达美好祝愿了,但她也听得很欢喜,眉开眼笑道,“那就借你吉言,倘若二弟真有幸拜谷大人为师,那你就是我们全家值得供起来的大恩人了。”   五品的国子监博士只有两位,整个国子监除了顶头上司祭酒大人,就谷大人和他的同僚说了算。而这会儿的国子监祭酒,是个相当清贵且令人向往的职位,照例都是当朝宰辅兼任,身处权力中枢的宰辅们当然没功夫管这一摊子事,国子监基本就是谷大人他们说了算。   沈二弟要是有机会拜这样牛逼的大人物当老师,别说考进士当官了,未来要是不进翰林院都对不起他老师的名声!   这样想想,他们全家可不得对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的“程公子”感恩戴德么?   她说得真心实意,赵昭景却不喜欢听这些客套话,直接换了个话题,“倘若拜师,二弟日后应当也要去国子监了。”   沈丽姝笑眯眯点头,“这事已经商定了,那天我爹带着他们去向谷大人拜谢的时候,谷大人就说了此事。”   赵昭景挑了挑眉:“这么早就商定了?”   那二弟这个老师只怕是认定了。   其实谷大人也提了沈大弟。   那天沈爹是带他们俩一起去拜谢的,谷大人也同样提点过沈大弟,可惜他时运不济最后还是落榜了。不过国子监的太学虽然录取的大都是举人,偶尔也会招收表现出色的秀才,因此谷大人也没有厚此薄彼,对沈家父子三人表示,他们兄弟愿意都可以入太学读书。   沈家旺在汴京生活几十年,国子监太学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在他们小老百姓心里,在里面读书的人未来都是官老爷,还得是一二品大员那种高级别,做梦也没想到,他两个儿子竟然也有机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自己也险些被这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冲昏了头脑。   但是好兄弟齐大人,和儿子的老师林举人秦大人他们没昏头,大家凑一起商量了下,最后决定还是让沈二弟单独去国子监。   沈二弟虽说年纪还小,可他家就是本地的,父母长辈都在皇城脚下,他一个人去国子监也不怕受欺负,再说还有个把他当半个子侄的秦大人,这么多人照应他应当没问题。   至于大弟这水平,进国子监过于勉强了,虽说里头都是饱学诗书的大儒,可他要是听不懂先生讲课,反而耽误了自己,没必要为了陪弟弟也把他强塞进去,跟着老师学习考举人才是正经事。   这次林举人不仅又教出了一位少年才子,另一位屡次落榜的学生也中举了,再次证明了教学水平,上门的学生家长更加趋之若鹜。   沈大弟能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已经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资源了,他自己也珍惜机会,弟弟的谢师宴和祭祖等全家出动的大事都忙完后,就安心留在老师家读书了。   反而是春风得意的沈二弟,彻底迷失在一声声沈举人的吹捧中,一点不急着去国子监报道,而是整天缠着阿姊,要她履行承诺带他下江南。   这话沈丽姝确实说过,也被小老弟每天磨得不行,都已经准备松口了。偏偏这个时候,男朋友预告的好事不早不晚砸下来,矜持的谷大人终于抛出橄榄枝了。   全家除了已经有些准备的沈丽姝,再一次被惊喜砸得头晕目眩,被砸中的沈二弟本人更是晕晕乎乎,一不留神成了当世大儒的学生,再然后,就被严格的谷老师拎去学校报道了。   下江南?不存在的!家也不是天天都能回,踏踏实实在太学住宿吧!   沈二弟:…… 第185章   他究竟是把他们家二弟当亲弟弟,还是把他自己当姐夫了?   沈丽姝喜闻乐见围观了小老弟上一秒浪到飞起、下一秒宛如被扼住命运后脖颈的小鸡仔般被拎去学习的名场面。   小老弟一整个大写的生无可恋。   她感觉还好, 毕竟不是她出尔反尔,而是沈二弟自己没时间旅行。   沈丽姝没有半点心理压力,就连时间压力也没了。原先准备带小老弟出门, 还需要考虑他去国子监报道的时间, 当然是越快出发越好,这样他才能尽早回学校去。   现在就剩她自己, 那彻底不赶时间了, 可以把手头的事情一一安顿好。   沈丽姝于是马不停蹄去店里数钱。从她回来安排大范围营销,到现在也满打满算有一个月了,从每天络绎不绝的人流量就知道广告效果极好, 但她还没时间去查看统计各门店的账目, 就想在离开之前得到一个准确的数字, 也同时进行一次结算, 把沈二弟的广告分成和小伙伴加班奖金尽早发下去。   这段时间, 沈丽姝沉浸月度报表同比翻倍、事业生活双丰收的兴奋中, 同时也没忘记对男朋友做出的承诺, 在沈家旺和沈徐氏渐渐从过于亢奋中走出来、恢复正常平静的生活后, 她便找了个机会告诉他们实情, “程公子”在二弟拜得名师、甚至是他能够一次中举这些事情中起到的积极作用。   是的,沈丽姝选择用“积极作用”来形容,而不是更准确的“决定性作用”一词, 就知道她的坦白很有水分,只能说是选择性的、避重就轻式的如实告知,尽量减轻这件事对他们的冲击力。   饶是如此, 家里也又双叒叕沸腾起来, 沈丽姝也没有避免接受了家里的盘问, 主要盘问人是老爹。   大概老父亲们对闺女身边的大尾巴狼都有着天然的敏锐度, 沈爹在惊喜交加之际,依然提炼出了“程公子主动出手帮助二弟”的关键信息,大脑立刻拉响警报,顾不上分析琢磨对方这样无私相助的真正用意,第一反应就问闺女最近跟对方有没有接触。   沈丽姝很会偷换概念,把“接触”当成“见面”,于是十分理直气壮摇头:“没有啊,最近这个月都在帮着家里忙前忙后,你们不是最清楚?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二弟的谢师宴上呢。”   “上上次呢?”迫不及待追问的人变成了沈徐氏,跟如临大敌的丈夫不一样,这是徐女士最喜欢的话题之一,恨不得把闺女和程公子的每一次接触都挖出来扒一扒,此时正嘴角含笑、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成功偷换了概念,沈丽姝自认这段时间跟男朋友的距离保持得很好,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便也配合演出回忆起来,“上上次打照面,那就是大弟二弟考中秀才那次,再之前则是我从杭州坐他的船回京……”   沈丽姝坦坦荡荡,她说的这些,沈徐氏和丈夫也都清楚,前者还只是淡淡的失落,后者已经开始扼腕叹息了,都把闺女千里迢迢送江南去了,竟然还是没躲过么,他也是无语了。   再无语也要打起精神面对事实,沈家旺不死心的问,“既然如此,程公子怎么突然之间送给咱们家这样一个还都还不清的大人情?”   沈丽姝对这个问题也早有准备,一脸无辜装傻充楞,“爹娘都想不通,我怎么知道?”   沈徐氏嗔道:“你们俩一向要好,程公子连这么大的事都只对你说,当时就没有问问他的用意吗?”   “问了,他说只是恰逢其会对谷大人提了一句,能有后面这些事都是二弟自己的造化,他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沈家旺抹了把脸,认命般的道:“程公子的举手之劳,对咱们家二弟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准备一下吧,总要请人家来家里感谢一番,到时候把二弟也叫回来。”   又有机会撮合闺女和她最看好的乘龙快婿了,沈徐氏欢天喜地的附和,“好,你们商量个日子,我好早作准备,程公子上次来得突然,招待不周,这次定要好好准备。”   沈家旺和沈丽姝都知道所谓的程公子出身不凡,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对于沈徐氏卯足了劲要让对方眼前一亮的心思,父女俩都没太放在心上,沈家旺还在状似不经意的问闺女,“这回在家也待了一个多月,准备何时离开?”   沈丽姝:“半个月内出发,虽然赶不上婺州门店的开业,但也应该尽早回去看看。”   沈家旺放心的点头:“应该的。”   正欢欢喜喜想着怎么招待贵客的沈徐氏:……   没有在意徐女士的严肃抗议,沈丽姝和老爹愉快决定了离京日期,很快也跟赵昭景约好了来家里吃饭的时间。   赵昭景带着丰盛的礼物准时登门,熟稔自在的跟沈家众人寒暄问候,不仅一口一个伯父伯母喊得亲热,还特意给沈二弟准备了份拜师的礼物,是一方端砚,以此祝愿他日后蟾宫折桂、平步青云。   沈二弟被家长临时从国子监接回来,已经知道他能有今日都要感谢阿姊朋友不遗余力的相助,一见面就已经甜甜的喊上程哥哥了,收到礼物更是高兴的立刻打开,发现程哥哥出手大方送了他四大名砚之首的端砚,而且这方砚台不仅石质上乘、包浆厚重,上面还雕刻了兰亭雅集,雕工精细,树木阶梯、人物神态无一不栩栩如生。   这哪里是砚台,分明是珍贵的艺术品啊!   跟着前后两位举止风雅的老师,沈进殊也锻炼出了眼力,对这份礼物简直爱不释手,再看程哥哥的眼神,也跟看亲哥没啥区别了,亲亲热热的围着程哥哥打转,甚至大言不惭的感慨出声,“程哥哥来家里看我,是我这段时间最值得欣慰的事了。”   沈丽姝笑而不语,静静看着小老弟装逼。   赵昭景也被他人小鬼大的模样逗笑了,好笑问,“怎么,拜了谷大人为师也不值得你欣慰吗?”   沈进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虽然这些天被训得很惨,听到老师的名字都有点心理阴影,但他还是坚强的把槽吐完,“老师很好,就是对我过于严厉了些,原本阿姊都说好带我去江南玩一段时日,老师不同意,我只能看着阿姊自己出去了。”   他只要一想到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从身边溜走,就感觉再也不会好了。   “哦,你阿姊又要去江南了啊?”赵昭景很会划重点,说着还意味深长扫了沈丽姝一眼。   猝不及防被cue的沈丽姝:……   小老弟跟他亲爱的程哥哥唠就唠呗,干嘛突然说她?男朋友的反应也很奇葩,搞得她好像是一言不合就带球跑的小娇妻似的,明明她是正常的公务出差,最近太忙,没能提前跟男朋友说一声是她的不对,但赵昭景不可能一点都猜不到。   沈丽姝想跟他解释一下,眼下也找不到机会,而赵昭景那一眼好像也只是她的错觉,立刻收回视线,很有些大哥模样,语重心长的对沈二弟道,“自古严师出高徒,谷大人这般严厉管束于你,一是因你年纪小性子跳脱,时刻需要人约束,二则是因为看重于你,你是先生门下最小的弟子,他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业已超过你几位师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先生对你亦是如此……”   见欢脱的小老弟一脸乖巧听训,沈丽姝只能把想解释的话默默吞回肚里。   一旁听不下去正要教育儿子尊师重道的沈爹,此时也默默的把嘴巴闭回去,一边听着“程公子”对儿子的谆谆教诲一边点头,同样是教育,比起他们一味的压着二弟听老师话、不听话就挨揍,程公子说得可有水平多了,就连在他面前左耳进右耳出、很有自己主意的二弟,现在也乖乖听训,那表情一看就是真听进去了。   按说他应该对程公子的好心教导表示感激,可是这一幕他怎么越看越别扭——“程公子”这样语重心长,究竟是把他们家二弟当亲弟弟,还是把他自己当姐夫了?   沈爹越想越慌,热情欢送了程公子,回头又开始暗戳戳催闺女出发。   沈丽姝伸出五根手指:“再给我五天,我得给大家发完奖金再走。”   沈家旺点头:“那正好,我先帮你订几张船票。”   沈丽姝就这样跟老爹分头行动,出发的船票订好了,门店事务也安排得差不多,眼看着就要收拾包袱跑路,这天从店里回家,毫无预兆撞见堆满自家大半个客厅的礼盒,和一位神游天外的沈女士。 第186章   姝娘:万万没想到被偷家了。   或大或小的锦盒整整齐齐码在桌面和地上, 都不用打开盒子一探究竟,明眼人扫一眼就知道这里面都不是凡品。   哪怕他们如今的家底放在汴京也算是小富之家,这些东西依然能称之为天降横财。   先不说周围有谁能弄出这种大手笔, 她娘的表现就很不对劲。   一般人收到礼物, 反应无非两种,要么特别喜欢, 欢天喜地喜出望外的收好东西;要么觉得礼物价值太高自己不配, 东西拿得让人坐立不安。   而沈徐氏两样都不是,她就那样双眼放空毫无焦距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像一尊彻底石化的雕塑, 神情无悲无喜恍恍惚惚, 给沈丽姝的感觉就是她娘好像被彻底吓傻了。   可是这几个月来, 他们家接连出现大事, 沈二弟突然成为了最年轻的小举人, 接着得到了做梦都不敢想的入国子监机会, 最后更是拜了位牛逼哄哄的老师, 成了正五品大人的入室弟子。这些接踵而来的惊喜都没有把她娘吓到, 如今还有什么事能把人震撼成这样?   沈丽姝不知道,更不敢去细想,她只是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事八成是冲她而来。   潜意识疯狂发出提醒——跑!   再不跑以后都跑不掉了。   沈丽姝当机立断收回要进屋的脚,决定先回店里避避风头,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可惜她反应还是晚了一步, 刚要转身, 身后已经传来熟悉的声音, “姝娘, 你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啊——”   说话间,沈家旺已经绕过她率先跨过门槛,进屋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喊她。   沈丽姝:……   已经被撞破,再跑就没意思了,沈丽姝一秒换上乖巧微笑,听话跟着老爹步入修罗场。   沈家旺刚下班,回家路上脚步轻快,就差哼个小曲了,看到闺女无故杵在家门口也没在意,因为视线被遮挡了,他只是轻轻松松绕过她进门,喊完闺女收回视线才看到家中情形,轻松的笑容一秒消失,沈家旺也一整个蚌住了,“孩子他娘,这这么回事?”   不年不节的,短期内也没有需要再让大家上门庆贺的喜事,家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堆令人壮观的礼盒,不知道的还以为谁上他们家提亲来了!   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沈徐氏在呼唤声中勉强抽离内心世界,但表情还是麻木的,目光迟缓的扫过丈夫,最后定格在闺女身上,“郡王府今儿请了官媒来咱们家说合……”   沈丽姝和老爹不约而同发出惊呼:“什么?!”   默契让父女俩同时转头,对视间,沈家旺忍不住眯了眯眼,狐疑的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丽姝疯狂摇头。   她也毫无预料,一下被这个消息砸晕了头,一脸懵逼的样子让她此刻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真实可信。   亲闺女自然是值得信任的,沈家旺于是收起那一丝怀疑,目光继续落在掌握第一手消息的孩子他娘身上。   但其实比起老爹纯粹的难以置信,沈丽姝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杂陈,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一不小心被偷家了!   她说这回某人得知她即将再次出差数月,反应怎么跟以前完全不同,那样安静配合、不吵不闹,还以为他是终于接受并习惯了这种恋爱模式,原来人家是安静的在背后憋大招,直接给她来一出釜底抽薪。   这门婚事要是能成,她这辈子都跑不了了。   面对赵昭景不讲武德的行为,她只想对他说一句:是不是玩不起啊?玩不起就别出来玩啊。   这一手简直把她坑惨了。   沈丽姝深深为未来命运担忧着,父女俩虽然心思各异,最终态度却是殊途同归,都不想同意这门婚事。   看到他们也跟自己一样的震撼,沈徐氏终于爽了,莫名感觉到宽慰,当下打起精神给他们介绍来龙去脉,“就是咱们认识的程公子,原来程是他母亲的姓氏,他父亲乃是汉阳郡王,程公子,啊不,赵公子,也不能这么叫……”   沈徐氏很想把事情讲清楚,只可惜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没说几句就开始语无伦次了。   沈家旺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称呼和身份问题上,忍不住打断道:“你说程公子其实是郡王爷的儿子,而且他还让人来家里提亲了?”   第一时间降低存在感的沈丽姝偷偷松了口气,心想老爹还是靠谱的,提问正中红心,她可以继续隐身了。   沈徐氏点头表示肯定,终于也把称呼问题捋清了,“哦对了,那位和官媒一块来的王府管家说了,府上只有这一位公子,已经请立世子了,咱们得喊他赵世子。”   沈家旺:……   “别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了。”他都快急得头顶冒烟了,“他们家是要娶妻还是纳妾,你怎么回的?”   这次轮到沈徐氏看傻子似的看丈夫了,“都说了来的官媒,头戴紫冠、身着红褙子的官媒,当然是娶妻了,谁家纳妾请官媒出来?官家侧妃也没这待遇啊。”   顶着孩子他娘关爱智障的目光,沈家旺无力的抹了把脸,“我真是急得慌头了,连这么明显的事都忘了。”   沈徐氏难得智商压制了丈夫一回,立刻见好就收,体贴安慰道:“你会注意不到也正常,咱们也从来没跟官媒打交道过,人家只给高门大户、达官显贵说亲的,今儿突然来咱们家,当时也把我吓得不轻。”   沈丽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怎么觉得徐女士接受还挺良好,怼了老爹,还连官家侧妃都拿来打趣了,这真的不是飘了吗?   不过她的吐槽不重要,弄清楚了“程公子”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家是正儿八经来提亲两件正事,接下来就剩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这门婚事要怎么办?   沈徐氏都不知道该摆出欢喜还是失望的表情,最最中意的程公子真的来家里提亲了,可还没等她为此欢喜,紧接着就是个“噩耗”,程公子人很好也对姝娘有意,可他真实的家世未免也太过高贵,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攀上去。   孩子他爹这段时间的旁敲侧击,沈徐氏其实都听进去了,甚至同为女性,她想得比他要透彻得多,这世上但凡容貌秀丽、温婉贤淑的小娘子,家世一般也都能嫁得很不错,倘若再知情识趣一些,攀上更高的贵人、飞上枝头做凤凰也屡见不鲜,可这种事情很难发生在他们家,因为他们闺女的知情识趣,说到底是为了取悦自己,而不是伏低做小讨男子欢心。   她深深认同孩子他爹的想法。   但她同时还认定“程公子”会是那唯一的例外。   女性的直觉告诉沈徐氏,程公子对他们家姝娘的欣赏喜爱,或许远远超出他们看到的,要是能将他们撮合到一起,他只会默默宠着她纵着她、满足她,满足她一切条件,而不是要求她温柔贤淑的伺候他和一大家子。   姝娘这性子,想要高嫁的同时还过得顺遂,就只有找程公子这样看似高傲、实则只对她温和体贴的男子。   所以任凭沈家旺磨破了嘴皮子洗脑,沈徐氏始终坚持自己的心意不动摇。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程公子是她认为的世家公子。   可他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王府世子,甚至都不姓程了,他们对他的了解会不会也是虚假的?   沈徐氏那一刻甚至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完全不考虑欣然接受这门婚事的选项,她心有余悸的道:“王府的大管家跟官媒一块来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年轻力壮、穿着体面的小厮捧着礼盒,他们人多势众,我不敢一口回绝,更也没有应承他们什么,只推说这等大事一个人无法做主,还要跟你和家中长辈商议。”   孩子他娘没有头脑发热胡乱许婚真是太好了!沈家旺长长嘘了口气,“你考虑得十分周到,就算他们没有人多势众,郡王府的脸面也不是咱们能轻易拉下的,拒绝也需要委婉,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可以私下找借口,说属相不合八字不合什么的。”   沈徐氏看了他一眼,“委婉拒绝也是拒绝,最后不一样得罪人?你说不能让外人知道,私下解决,咱们要怎么解决,自己去郡王府找他们主人说?”   沈家旺被一连串问的无话可说,“这个……”   沈徐氏倒不认为自己这是怼人,她反倒觉得孩子他爹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凡亲眼见过王府管家和下人的那举止有度的大家气派,都不会想要送上门找虐,而是和她一样,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而且这也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那位管家我瞧着就不像好打发的样子,见我说还需要商量,立刻接道是要好好商量,不用着急,不管商量多久,他们主子都会耐心等下去,你听听这话?”   沈家旺:……   “官媒倒是表现正常,不停的说好话,想叫我当场点头,还准备在咱们家待到天黑,等你们回来瞧上一眼再走,最后还是被郡王府的管家一块叫走了。”   沈家旺听着听着,神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这管家像是有备而来。”   这样从容不迫的自信,说到底还不是上头主子给的?   “我就是这样想的。”沈徐氏再一次把问题抛给他,“你说说这要怎么委婉拒绝?”   沈丽姝看父母跳过接受选项,直接商量起如何不得罪人的拒绝这门婚事,顿时安心很多。没人比她更确信,男朋友管家的自信确实是他给的,而他的自信毫无疑问是从她身上得到的。   毕竟站在赵昭景的立场,他们这样“私相授受”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尽快谈婚论嫁才是正常流程。而且时下很多年轻男女私下从未见面,只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结为夫妻,而他们人约黄昏后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上门提亲岂不是更加理所当然?   是的,站在对方的立场。沈丽姝在父母面面相觑头疼不已的时候,飞快复盘了一下私下交往的过程,然后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他们开始这段关系的时候,并没有真正达成只恋爱不结婚的统一共识,因为她潜意识认定他们就不可能有谈婚论嫁的这天,只要说服赵昭景答应谈地下恋爱就万无一失了,于是急着确认关系还不想负责的她,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哄对方点头,最关键且需要确认的事情反而一语带过,压根没真正重视起来,最后造成了这次的抓马事件。   所以说冲动恋爱要不得。   这回吃大亏了她!   沈丽姝简直悔不当初,是半夜睡醒都得扇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可是自己的锅还得自己背,她终归是放弃低调装死的安逸方案,主动站出来道,“爹娘先别急,我跟程……赵世子聊一聊再说。”   “这怎么行!”沈家旺想也不想的反对道,“让一个小娘子跟年轻男子谈你们的婚姻大事,传出去像什么话?不行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尽管一筹莫展,沈徐氏也还是拿出身为父母的担当,对闺女道:“是啊姝娘,这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能掺和的,爹娘总会想出法子的。”   沈丽姝:恋爱都谈了,还有什么是她这个成年人不能参与的?   但她知道对着某些事上始终古板守旧、寸步不让的爹娘,说什么人权那都毫无意义,也不浪费那个口水了,直接对症下药,“多掺和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人家王府发现我不合适,主动把这事按下不提了呢。”   听到这个理由,沈家旺和妻子对视一眼,都觉得闺女在尝试一种很新的东西,但是意外的让他们心动了,夫妻俩跃跃欲试,异口同声:“要不……就让姝娘试试?”   试试就逝世。   沈丽姝首先将本该明天出发的行程,往后延迟几天。为了早点解决这桩麻烦,她在第二天就写好了给赵昭景的信,通过自己的渠道送到对方手上,并顺利把人约出来面谈。   然后,穿越以后几乎无往不利的沈丽姝,遭遇了人生中第一个滑铁卢。   虽然她行动力强,喜提婚讯的第二天就做出反应,但是等赵昭景收到信再确认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最终他们的会面安排在了第三日。   沈家旺和沈徐氏这天几乎是哪里也没去,坐立不安的在家里等消息,漫长的半天终于过去,看到闺女回来的身影,夫妻俩却只是默默的注视她,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但凡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平日里神气活现、骄傲如小太阳的姝娘,这会儿竟有几分垂头丧气,宛如被霜打的茄子,什么情况几乎都写在脸上了。   夫妻对视一眼,都不敢触碰闺女的伤心事,于是一个起身给她倒热水,一个去门外叮嘱朱伯不要让人靠近并关上了房门。   但小动作总有做完的时候,一家三口对坐半响相顾无言,沈家旺到底忍不住打破尴尬,“其实,我这两天想了想,虽说齐大非偶,郡王府的门第咱们够不着,可这亲是他们主动提的,不是咱们挖空心思要靠上去,倒也无需妄自菲薄。郡王府能让大管家和官媒这般大张旗鼓的来,总不是程公……赵世子一个人的主意,府上长辈父母定然都是点头了的,礼物也好官媒也好,显见着都是用了心思的,并没有因为咱们家世低微就轻慢敷衍,我想着说不定王爷他们也是瞧中了姝娘的好,真心实意聘回去当儿媳妇,那这门婚事,好像也不是非拒绝不可?”   沈家旺嘴上说是在这两天思考的,其实那天一觉睡醒就反应过来了,没有必要为了拒绝而拒绝哇!   以前他那样严防死守,是因为知道两家云泥之别,怕闺女和这样的天潢贵胄来往过密,日后嫁不成他当妻子不说,反而很有可能沦为妾室,那样他宁愿就这么把闺女留在家里,留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会让她受这种折辱。   可现在郡王府是来说合娶妻的啊,他最担心的问题没了不说,一旦成了,闺女以后就是皇亲国戚,人人见了都得行拜见礼的世子妃!   这样的喜事额手称快还来不及,为什么要拒绝?   因此他昨天早上就反悔了,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还想劝说闺女来着,只是晚了一步,闺女先信誓旦旦告诉他,信已经写好了,马上就会托人送到赵世子手上,她要快刀斩乱麻,早点了结这桩麻烦。   面对着一脸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闺女,沈家旺为自己不坚定的立场感到深深羞愧,决定直接闭麦,不给闺女拖后腿。   只是现在看着难得垂头丧气的她,他内心那点蠢蠢欲动又开始冒头了。   沈家旺说的颇为忐忑,以为这番话会引起妻女的唾弃,万万没想到,他得到的却是妻子惺惺相惜的眼神,“我也这样觉得!虽然说程公子变成了赵世子,让人一下难以接受,可他这么多年跟咱们、跟姝娘相知相识,这点永远假不了,青梅竹马结为夫妻,这难道不是一段佳话吗?”   沈丽姝:……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波不但被偷家,连亲生父母都叛变了。   虽然身边的人都开始劝婚,跟男朋友的谈判也陷入了僵局,沈丽姝还是不肯轻易认输。   原谅她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一次谈不成,那就多谈几次嘛。   她跟赵昭景第一次面谈是铩羽而归了,但也不是毫无收获,那天隐晦小心的传达出拒婚的态度,都做好准备面对一个大发雷霆、恼羞成怒的男朋友,结果大出所料,赵昭景没有愤怒,也没有半句指责,他只是温柔而坚定的告诉她,他要娶她,和她一辈子在一起。   被这样坚定不移的选择着,沈丽姝不是不心动,但是她才吃过冲动的亏,再不轻易打开爱的门,只能在心里对男朋友说一声:爱过,对不起。   她就是个渣女。   渣女她一向擅长在男朋友底线上反复横跳,她上回算是试探出了他的底线——那就是没有底线,就连发现她只想恋爱不想结婚的真面目,他都没有对她发火,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沈丽姝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没过几天便向男朋友发出了第二次面谈邀请。   明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但这也算约会了,赵昭景仍是欣然应允,提前两刻钟就到了茶楼雅间。   沈丽姝上次约他是在自己的酒楼包间,因为怕到时候谈得不愉快、情绪失控什么的,在外面人多口杂,事情闹大就更麻烦了。   但她现在知道男朋友情绪稳定,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出现被人围观看戏的场景,于是愉快的约在外面茶楼。   在自家酒楼谈事情,是不用担心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可是她底下的小伙伴和员工自己就很八卦,最近她先是突然推迟出京行程,又主动约了“程公子”来酒楼密谈什么事,已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不仅徐大舅和宋表哥轮番跑来问她,烧烤店那边的小伙伴们也开始旁敲侧击,沈丽姝觉得再在自家地盘上密谋下去,那这恐怕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小伙伴当中有一个人知道,紧随而来的就是大家都知道。   沈丽姝只要想想他们一个个充满八卦的眼神和叭叭不停的嘴巴,就觉得头皮发麻,那样她还不如答应嫁人算了,至少耳根清净。   当然事情还没有发生,她可以提前预防起来。   沈丽姝也是个守时的人,提前十分钟到了定好的茶楼包厢,毫不意外发现男友已经独自坐在里面,并自顾自的品起了茶,神情闲适得像在自己家,听见动静抬眼看过来,微微颔首,“来了?”   她也轻轻点头,关上门进去。   茶香袅袅,是熟悉的味道。   知道她约自己的用意,赵昭景也不打算拖延,给她斟完茶便开门见山,“可是想通了?”   男朋友直率,沈丽姝也坦诚,“没有。”   赵昭景:…… 第187章   你他娘的就没有一点自己的坚持吗?   四目相对, 场面即将陷入尴尬之际,赵昭景率先败下阵来,缓和了语气询问, “上回你说太突然了, 无法接受,如今过去好些天了, 是还有哪里没想通?”   情绪稳定、逻辑清晰, 难得的是被拒绝一脸,也完全不生她的气,反而轻言细语询问她的想法, 感动汴京好男友不外如是了。   但沈丽姝却用多次被坑到一脸血的经验得出结论, 恋爱脑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们正常时候头脑清醒、善解人意, 可一旦发作起来, 天崩地裂也挡不住他们要跟心上人在一起的信念, 毫无理智可言。   面对男朋友的温声安抚, 她始终不为所动, 强调道:“你曾经说过, 我随时可以拒绝的。”   虽然他当时说的拒绝是指面对他的心意, 跟现在已经是两回事,但她摆明了要拿这个当令箭,赵昭景倒也没有不认账的想法, 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点头,“可以, 但你至少要让我知道其中缘由。”   赵昭景这次是真的迷茫了。   心上人不按常理出牌他是预见到了的。   当初坦诚身份表白心意的时候, 她就丝毫不为外物心动, 第一反应竟然是跑, 后来也只是被他的情意打动,愿意只跟他这个人私下来往,而不是让他们的感情被家世地位这些俗事污染。   所以他有心理准备,面对突然而来的提亲,她很可能不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喜出望外欣然应允。   恰恰相反,姝娘或许会觉得事情来得毫无预兆,打乱了她诸多计划,下意识对这件事感到苦恼甚至是抗拒。   但是他想问题不大。   他们私下来往这么久,感情也始终稳定融洽,倘若不是家世相差委实悬殊,这会儿早已经谈婚论嫁、喜结连理了。好在二弟顺利考中举人,他们家已不再是平头百姓,此时提亲也是水到渠成之举。姝娘聪慧通透,不会不明白其中道理,给她一些时间,她终究会想通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数天过去,她的拒绝始终干脆利落,不曾有丝毫松动。   是她还没想明白,还是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让她不愿意嫁给他?   沈丽姝被问得一时无言。   看似简单的问题,对她来说反而很难回答。   三观不同,她实话实话就是只想恋爱不结婚,是不可能有人理解的,哪怕对她纵容无度的男朋友,也只会认为这是胡编乱造的借口;狠心点说她不喜欢他所以不想嫁给他吧,也站不住脚,不喜欢还跟人家谈恋爱,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但好在她也不是毫无准备来的,没想到最完美的拒绝理由,只能把备选答案交出来,“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志不在相夫教子、操持家务,也没那个当富贵闲人的命,就只想自己做做生意、赚赚小钱。可诗中说‘侯门一入深似海’,嫁给你就只能做一个端庄高贵的豪门媳妇,那我的事业和梦想怎么办?”   “就是为了这些?”赵昭景没有她预想中的为难,反而松了口气似的,眼底浮现丝丝笑意,“大可以放宽心,我们家也并非龙潭虎穴,成亲后你照旧做自己喜欢的事,想出门便出门,想去店里去店里,不会把你拘在家中的。”   “真的吗?” 沈丽姝得寸进尺,“我们门店已经遍布江南数城,之后还要将它们带去五湖四海,兄弟们冲在前方不断开辟新市场,我必不会一直在汴京当甩手掌柜,也要跟大家一起去往各地的。”   “可以。”   男朋友答应得如此爽快果断、不假思索,沈丽姝非但没放心,反而从心底生出丝丝怀疑。   他是真的宁愿割地赔款到如此地步也要把这个婚结了,还是压根没打算履约,先把她骗进门再说?   看出她眼底的怀疑,赵昭景主动解释道,“成亲以后自然不会是你一个人出远门,无论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不过频率可能要比现在略少一些,每年出去两三回,可以在外逗留月余,剩下的日子则留在京里陪伴父母长辈。”   说到陪伴家人,赵昭景还强调了一下,不仅陪他的家人,她这边的父母长辈也要照顾到。   连这些细节都想到了,可见他还真不是一时起意,不知道已经在心里考量过多少回了。   沈丽姝看他的眼神渐渐变了,她说什么都可以,你他娘的就没有一点自己的坚持吗?   终于知道对象太千依百顺的弊端了,就差把自己都打磨成爱她的形状,毫无棱角特色,像极了甩不掉的牛皮膏药。   沈丽姝充满凡尔赛的在心里吐槽。   同时也标志着第一次谈判又以失败告终。   她忍不住垂着头表情很丧的回了家,迎面而来的是父母充满关切的询问:“回来了?”   依然是关着门准备开小会的一家三口,一切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唯一不同的是,沈家旺和沈徐氏已经不再掩饰他们变得飞快的立场,沈徐氏柔声安慰闺女:“赵世子这般真心求娶,必然是对你倾慕已久。恰好你也到了出阁的年纪,又没有心仪的对象,叫人家如何轻易放手?”   沈丽姝的目光在她娘压都压不住的嘴角停留片刻,默默拿出一件东西。   “这是什么?”沈徐氏当即接了过去,是一张请帖,打开里面是从未见过的娟丽字迹,工整秀丽、赏心悦目,可她只觉得眼花缭乱。   识字归识字,沈徐氏内心还是有点抗拒学习的,家里家外那些账目已经看得她头晕眼花,发现请帖上写满了字,她真是一个都看不进去,索性递给丈夫,“我有些看不懂,不如你来念念吧。”   沈家旺正伸长了脖子,只是闺女先把东西给了她娘,他只能在边上等着,此时便迫不及待把请帖接过并开始朗读。   不怪孩子他娘看得眼晕,这封请柬实在过于辞藻华丽、花团锦绣了,拿在手中甚是香风阵阵。而且这香味也很特别,不是常用的花香果香,也不带丝毫脂粉气,细品反而有丝丝缕缕的檀香味,因此香味中不带半分轻浮,只透着让人平心静气的幽静。   抛开这些花里胡哨的装饰,请帖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郡王府邀请她们母女两日后去府上赏花做客,落款人是……老太妃。   沈徐氏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戏份,“我、我也要去吗?”   虽然他们早就改变了心态,对这门婚事变得积极看好起来,可因为自家闺女还在负隅顽抗中,夫妻俩忙着安慰劝说她回心转意,还没功夫开始畅想跟郡王府做亲家的场面,沈徐氏也没做好跟王府贵人打交道的准备,乍一听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有点慌了。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沈徐氏忐忑不安的时候,沈家旺却在窃喜,“既然是王府女眷邀请你们母女去后院喝茶赏花,上面不曾提到别人,那到时候姝娘你和你娘去便是了,我跟三弟几个在家等你们。”   沈徐氏一看连孩子他爹都怕了,内心更无法控制的把郡王府当成龙潭虎穴,急忙开口道:“要不姝娘也跟赵世子说一声,娘就不陪你同去郡王府了罢,你娘我连官太太都没见过几个,更别提老太妃和郡王妃那样高贵的人物了,到时候别说一问三不知,过去怕是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这不是给你丢人吗?”   沈丽姝看着他们避之不及的模样,心态终于平衡很多。   别着急,一个都跑不了。   她先看着坐立不安的徐女士,不紧不慢道:“娘怎么能这么想?你们这些日子总劝我多多考虑,不该因为一时意气拒绝这样千载难逢的好亲事。我认真思考过,你们说得有道理,要做决定也该先接触并了解,日后才不会轻易后悔,所以我收下了这张请帖。不过,都说成亲是结两姓之好,那就不单单是我个人的事,爹娘也该一起接触才是,以后真成了亲家,来往多着呢。这次没有邀请爹一起去,爹也不要失落,赵世子说了,他父王这几日公务繁忙,抽不开身,等过段时间,郡王爷会亲自设宴邀请爹爹过去小聚的。”   沈徐氏:……   沈家旺:他不是他没有!   沈丽姝把接受请帖的理由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事实当然不是如此,至少不全是。   请帖是在谈判破裂、她正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拿出来的。   尽管当时心情受挫,沈丽姝也知道不占理的是自己。她提出的要打理生意和经常出差等问题,赵昭景都拿出了对她最有利的解决方案,并且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放弃强势进攻,给了她更多思考的时间,可谓诚意十足。   很明显,赵昭景这才是真心实意解决问题的态度——坚持自己的目标不动摇,在除此之外的事情上都可以妥协商议。   相比之下,她这种梗着脖子就是不服的样子,多少有点问题,不像是要解决事情,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这样不好,一味地强势有时候只会显得她特别莽,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沈丽姝从男朋友身上不仅看到了恋爱脑,也发现了他善于博弈的一面。别看他好像经常主动妥协退让,仔细一想却并没有预料中的弱势,因为他会在适当的时候退让,为下一步进攻积蓄力量的同时也迷惑了猎物,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对,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猎物就是她自己!   只是沈丽姝不想承认自己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宁愿相信他是天生的猎手,这一系列布置都是在无意识中完成的。   不过在大自然中,猎手和猎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聪明的猎物学会了猎手的技巧,有时候角色转变只在一瞬间。   比如说推拉的技巧,她也学会了。   这才是沈丽姝接受邀请的主要原因。   当然了,她收下后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请帖是郡王府老太妃亲自下的,就连赵昭景也只是跑腿的,她今天不收,最晚明天也会直接送到父母手上,那个时候她不仅依然要赴约,还会给人留下不尊敬长辈的印象。   事实再次证明善良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善良的沈丽姝于是无视了她爹娘充满压力的表情,晚上甚至心情很好的多吃了半碗饭。   不过第二天,沈徐氏的焦虑就得到了极大缓解,突然来了个温柔甜美的、自称是郡王府派来的丫鬟,要为她们介绍一些府上的情况,并且明日还会陪着一起赴宴,给她们做个向导,让她们不至于去了府里两眼一抹黑。   听到这番滴水不漏的自我介绍,沈徐氏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笑得合不拢嘴,“哎哟,还是赵世子体贴周到,连我们从没去过王府会认生都想好了,这安排得多么细致啊!”   说着还不着痕迹瞥了旁边的闺女一眼,仿佛在影射她昨天的“见死不救”。   沈丽姝对此只是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她昨天能淡定自若的欣赏父母压力山大的模样,自然是早知道这个安排,甚至还在其中出了一份力,赵昭景原本是打算安排林嬷嬷来的,林嬷嬷既是家中管事,也是老太妃的左膀右臂,在府中十分有脸面,让林嬷嬷出面也更能体现他们对她家的重视。   但是沈丽姝很清楚,林嬷嬷在王府几十年培养出来的谈吐气度,梳妆打扮一下说她是哪家的当家主母都毫无违和感,林嬷嬷的安抚工作,恐怕要安抚的她爹娘更加坐立不安了,毕竟一个嬷嬷就有如此威严气势,主人家该是如何的高不可攀?   她只是想让爹娘感受一下她的压力,没想把他们吓出什么心理阴影,强烈建议男朋友换一个丫鬟或者小厮就行了,不用多么有脸面,能把府里的大致情况和规矩礼数讲清楚就行了。   幸好赵昭景在小事上基本都是听她的,虽然有点不认同,到底还是安排了她熟悉的丹露过来。   沈徐氏感慨完赵世子的体贴用心,又看到这位自称丹露的丫鬟生得颇为年轻秀丽,忍不住问,“丹露姑娘这般百伶百俐,想来是十分得重用的?”   丹露面带恰到好处的微笑,恭敬回答:“太太过奖了,您叫我丹露便是。我不是主子身边伺候的,此次能被安排这样重要的差事,也是因为有幸伺候过沈小娘子,世子爷和林嬷嬷觉得我能将它办好。”   说着朝沈丽姝又福了福身,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许久不见,小娘子愈发美丽了。”   沈徐氏难免的看向闺女,“丹露伺候过你,什么时候?”   沈丽姝简单回答:“以前从外地回京不是坐过他的船?那几天就是丹露照顾的我。”   “原来是这样。”沈徐氏这下更加觉得赵世子体贴入微了,得知这位丹露姑娘跟自家闺女有些渊源,再看她也更多了几分亲切意味,接下来便认真听丹露老师讲课。   丹露过来除了介绍府里情况,更重要的是为从来没接触过贵族生活的他们讲解示范礼数规格。本朝礼仪规矩虽不像后世那样严苛,一般情况下都不用行跪拜大礼,但是面见皇室宗亲、世家贵族都有各自的礼仪标准,于是借着第一次去王府做客的机会,特意给他们安排了一场礼仪培训,尽可能详细的把上层贵族各种礼仪都介绍清楚。   这也是赵昭景想让林嬷嬷过来的原因。轮规矩礼数,管事嬷嬷自然比丫鬟们更加如数家珍。   但沈丽姝点名要小丫鬟,他也只能尽可能满足,丹露老师昨天被抓着练半晚的岗前培训,这会儿口齿清晰、娓娓道来,沈徐氏听得十分投入。   礼仪课上了一整天,沈徐氏满脑子都叉手礼,都顾不上紧张了。   不过到了赴宴当天,沈徐氏不禁又有了点“近乡情怯”的意思,突发奇想问道:“姝娘,把你二弟也带上会不会更合适?”   在沈徐氏心里,闺女虽然也人见人爱,但跟身为妇女之友的二弟比起来还是弱了些,二弟小时候红唇齿白还嘴甜,生过孩子的妇人见了就没有不爱的,如今小小年纪成了举人,出去做客更被夫人太太们搂在怀里揉搓,有女儿的都恨不得招他做女婿。   家里这么多孩子,最能拿得出手的无非就是姝娘和二弟,倘若能带上二弟一起去王府,那才叫万无一失,老太妃和王妃们都被他那张小嘴哄得团团转,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了。   沈徐氏想得很美好,就连沈家旺都心动了,琢磨了一下点头:“到国子监接上二弟再去郡王府,时辰倒也还算宽裕。”   沈丽姝却是不为所动的拒绝道,“二弟好好读书就行了,没必要为这种事打扰他。”   “你是怕二弟又请假,会让他老师生气?”沈家旺看着宅心仁厚、一心为弟弟们着想的闺女,眼神越发柔和了,安慰道,“不会的,谷大人虽严厉了些,却并非不近人情。再说,他会认识二弟以至于最后的收徒,都少不了赵世子在其中牵桥搭线,解释清楚原委,想必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沈丽姝心想谷大人能不乐见其成吗?赵昭景是谷大人的便宜大外甥,要是她跟赵昭景的婚事最后成了,她和弟弟们都得随他管谷大人叫表姨夫,谷大人于是跟最小的弟子亲上加亲,可就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皆大欢喜啊!   他们皆大欢喜,可她不愿意。沈丽姝还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郡王府能够注重门第、规矩森严,最好是对她们多挑点刺,那她正好顺理成章拒绝这门婚事。   要是小老弟一下子把老太妃和郡王妃都征服了,她还怎么找借口跑路?   在沈丽姝义正言辞的表情下,他们到底是没有去搬沈二弟这个救兵,沈徐氏忐忑不安的跟闺女坐上了去郡王府的马车。   当然一起乘车的还有丹露、李婶和贞娘。   丹露毕竟只是郡王府安排给她们做引导的丫鬟,不是他们家的,那就要带上自家的丫鬟婆子。   可是沈丽姝自从把卖身契还给贞娘,家里再没有添过丫鬟。   沈家旺夫妻也曾提过出钱给她买两个小丫鬟,以后她去哪里都带着,有人端茶倒水伺候着总比事事亲为舒坦,但沈丽姝还是不太习惯卖身这种事,她现在也基本实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家里有李婶陈婶她们,出差也给小伙伴们请了负责洗衣做饭的阿姨,她觉得现在就很好,没必要非得买丫鬟。   沈徐氏和沈家旺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没再坚持,直到这次要去郡王府做客才慌了神,王府派来给她们介绍规矩的丫鬟都眉清目秀、十指纤纤的,看起来跟娇小姐也没差别,他们家却连一个小丫鬟都找不出来,到时候闺女身后孤零零的,别人都有小丫鬟端茶倒水打扇子,她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这不是闹了笑话?   换成别的事,沈家旺他们也不会太过在意,没有就没有,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但这次去赴宴事关闺女的婚姻大事,再心大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沈家旺都想着来不及买小丫鬟,要不去齐家借一个过来,但是又怕做的不体面,万一露馅更加叫人瞧不起。左右为难之际,还是贞娘主动请缨解了燃眉之急——她只是赎回了卖身契,人还是继续在沈家做工,做的也是原来那些事。姑娘在家,她就专职伺候姑娘;姑娘不在,她帮完家里忙就去店里端盘子,自我感觉除了那张卖身契,她还是原来的她,始终都是姑娘的丫鬟。   如今姑娘有需要,她便当仁不让站出来。   沈丽姝其实无所谓,但看着父母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便也听从安排了,于是被选定跟她们赴宴的李婶和贞娘也全程跟着听课,这会儿她们也和沈徐氏一般严阵以待,神情凝重得好像要奔赴什么战场。 第188章   她的外挂名字叫赵昭景。   郡王府的富贵华丽, 和她们想象中的别二无致;府中果然婢仆成群,然而这些人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程度,甚至都有点超出她们的认知了;在花厅静候着她们到来的老太妃和郡王妃, 更是华服钗环一丝不苟, 满身的雍容华贵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然而对这一次的会面,沈丽姝却只猜中了开头, 没猜到结尾。   亲自下帖子的老太妃雪鬓霜鬟、布满皱纹, 丫鬟婆子们在边上前呼后拥着,有穿着体面的婆子站在左右两边陪笑逗趣,温柔清秀的小丫鬟半跪着捏肩捶腿;   这时节, 少部分人家还能吃上新鲜的葡萄, 郡王府便是其中之一, 因而不但有伶俐的丫鬟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剥好皮, 盛放在单独的托盘中, 另一边还有人捧着唾盆、打着帕子, 以备不时之需。   两鬓斑白的老太妃只管端坐上首, 什么都不必说也不必做, 这样前所未见的阵仗已经让沈丽姝她们面面相觑了。   然而老人家视线落到她们身上, 嘴角带出和蔼可亲的笑容,顿时变得如同随处可见的邻家奶奶一般。   母女俩按着规矩见完礼,老太太立刻让人给沈徐氏看座上茶, 同时亲热的朝沈丽姝招手:“囡囡过来,我好好瞧瞧。”   虽然老太妃现在看着平易近人,但沈丽姝还没从上一秒的冲击中走出来, 在她娘紧张又期待的目光, 一脸乖巧上前, 旋即被老人干枯却温暖的手握住, “好孩子,坐我这边来。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真真是个标志的好姑娘。”   握着沈丽姝的手不放,还不忘跟刚坐下的沈徐氏寒暄,“听说你们家还有个十四岁的举人?一双儿女都养得这般钟灵毓秀,真是叫人羡慕。不过这也是你们教养有方的结果。”   沈徐氏被安排在老太妃的右下手,斜对面就是雍容华贵、另她自惭形秽的郡王妃,正坐立不安着,得到老太妃的夸奖颇觉受宠若惊,同时免不了被这闲话家常的口吻带入熟悉频道,一不小心就跟富贵逼人的王府女眷聊起了家长里短。   不得不说,抛开令人咋舌的身份和气派,老太妃的性格竟是格外的接地气,跟沈徐氏两人就东家长西家短聊得津津有味,站在她左右的林嬷嬷和另一位老嬷嬷还在卖力捧哏,气氛之热烈,让沈徐氏都在不知不觉间自在过了头,说得口干舌燥了便捏一颗葡萄放嘴里。   场面过于和谐,装乖巧文静的沈丽姝也没忍住加入话题,找到机会问了一句,“我瞧着您也很面善,是不是见过?”   从见到老太妃的那刻,沈丽姝就有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并且能确定跟赵昭景没关系,因为这对祖孙在外貌上几乎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她怀疑她们真的见过,可后来一看老太太那样接地气的跟她娘聊邻居八卦,又有点幻灭,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老太太这样和蔼可亲,让她也渐渐放松下来,到底还是把疑惑问了出来。   老太妃含笑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用跟老姐妹炫耀的口吻对老嬷嬷道:“青萍你瞧瞧,囡囡多机灵啊,那么久见过一次,她到现在还记着呢。”   老嬷嬷也笑呵呵道:“可不是,我记得老王爷在时还夸过沈小娘子,眼神清澈明亮无杂念,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孩子呢!”   没想到随口一问还能扯出另一个大瓜,沈丽姝听得眼皮一跳,另一边老太妃跟老姐妹炫耀完,心满意足了,对着她又是一幅慈眉善目的长辈笑容,矜持的给出提示,“你如今及笄了,长命锁用不上咯!”   “原来真的是您。”不仅沈丽姝恍然大悟,就连沈徐氏都想起来了,姝娘那块贵重不凡的长命锁原来是老太妃给的,那就不奇怪了。   老太妃看着母女俩茅塞顿开的样子,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笑完压低声音跟沈丽姝八卦,“可还记得何时见过昭景爷爷的?”   沈丽姝坚定摇头。   她对当初新店开业不久出手阔绰的老封君印象十分深刻,看到老太妃的时候,就不由自主把她们联系在一起,但是赵昭景的爷爷,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怀疑老太妃和老嬷嬷在联手忽悠她,压根没这回事。   “再仔细想想。”仿佛看出了她的怀疑,老太妃笑眯眯的给出提示,“越早越好。”   越早越好?   沈丽姝顺着提示努力回想,突然从记忆深处翻出一件事,记得当初赵昭景头一次光顾他们烧烤摊生意,是叫旁边酒楼的小二下来点外卖,负责送餐的二堂哥得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小费,到家后事无巨细跟他们描述给酒楼雅间送餐的情形,提到过雅间里坐着的除了赵昭景,还有两个男子,其中一人是位老者。   莫非就是那一次,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老王爷其实已经注意到了她?   老太妃笑眯眯摇头,“那次你们都没打照面,不算的。”   “所以是比这还早?”沈丽姝是真的惊讶了,还以为她跟男朋友的缘分,就是从那天送外卖开始的呢。   不对,也可能她第一次跟老王爷打交道的时候,赵昭景并不在旁边。   沈丽姝脑子里又浮现出一个人选,“是不是我跟表哥他们去茶楼瓦舍卖板栗那会儿?我记得有一位老者也跟您一样平易近人,买板栗的时候总会问我好多问题,还指着我自己写的招子鼓励我多念书,不要荒废天赋呢。”   关键是这位老爷爷不仅是老主顾,还特别大方,每次都要多给一倍的小费,这种大客户她当然会记在心里。   老太妃本意也只是逗逗她,不想她还真能想起那么早以前的事,不由得摸了摸头,欣慰道,“就是那个小老头,看谁家孩子聪明不读书都要过去劝,最爱管闲事……”   老王爷故去多年,老太太或许还有点借着沈丽姝怀念亡夫的意思,她本人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感慨大佬那么小就知道披马甲,原来都是家学渊源,不过他比他爷爷还是差得远,出手太阔绰,人家一看就知道这小少爷是出来体验生活的;而老王爷那时候衣着朴素,买东西都是用的铜钱,混迹老百姓扎堆的茶馆瓦舍毫无违和感,连她都被完全忽悠过去了。   不过老王爷注意她在先,赵昭景之后对她和小伙伴们的特殊关照,有没有受老人家的影响?就算没有,这些事情他必然都是知情的,过去这么久老太妃和嬷嬷们依然如数家珍,想来平日里也提过。   他这是把她当傻子骗呢?   沈丽姝默默握拳。男朋友今天据说有点事情要处理,不在家,她准备拿个小本本记下来秋后算账。   大概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沈丽姝她们在王府做客的后半程,传说中有事的赵昭景居然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这个家的男主人郡王爷。   父子俩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上正院跟老太妃请安,沈丽姝和她娘就这样猝不及防在同一天内跟郡王爷也打了照面,还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在这儿了。   好消息是郡王爷的性格和老太妃很像,都平易近人爱说笑,碍于礼数没跟她们母女说太多,不过刚好撞上了,客套问候还是有的,就那三言两语,已经给沈徐氏吃下了颗定心丸。   愉快的做客时间结束,沈徐氏被心心念念的赵世子送上自家马车,面上的笑容也没舍得落下,抓着闺女的手激动道,“姝娘,记住了吗?郡王爷和老太妃都让娘以后只管喊昭景,你也别叫世子了,就叫昭景哥哥。”   沈丽姝很想说她早就这么叫了。   而且老太妃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到对方脸上闪过一抹狡猾的笑容,搞不好他们全家都知道,就她爹娘被蒙在鼓里。   这么想还有点小心虚,沈丽姝难得的听话点头:“嗯。”   沈徐氏没注意她突如其来的乖巧听话,还沉浸在郡王府一家如此平易近人、对她们亲切有加的兴奋中,攥着闺女的手越发用力,“娘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天潢贵胄非但没有傲慢轻视,反而对咱们处处优待,丝毫不介意咱们出身寒微,老太妃他们一定很喜欢你。”   沈丽姝本来在敷衍的给她娘捧啃,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摇头否认,“不不不,这肯定是他们家的待客之道,没别的含义。”   “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沈徐氏亲昵的嗔了她一眼,不厌其烦的给她列举起来,“老太妃见了你叫囡囡,还让你喊她祖母,这就已经是把你当自家孩子了,郡王爷待你也很亲切,唯一有些冷淡的是郡王妃,但是我也留意了,她对其他人也一样冷淡,未必就是不喜欢咱们。”   “要我说,你婆婆性子冷,也有冷的好处,反□□里其他人都看好这门亲事,她应当不会阻拦,顶多日后对你不冷不热,就像今日一样,不想搭理便独坐一旁喝喝茶,人家也不使绊子,你只要把老太妃哄好,日子一样好过。”   沈丽姝承认她娘是有些眼力在身上的。   赵昭景家里父亲和祖母都是平易近人的性格,他那从小板着个脸、冷艳高贵的模样,毫无疑问是从郡王妃身上继承来的,包括和性格相媲美的脸蛋——郡王爷容貌寻常,却能生出赵昭景这样一个俊美无俦的儿子,贡献最大的当然是他的冰美人郡王妃。   既然母子俩一脉相承,就可以从赵昭景身上反推郡王妃的性格,冰山美人目无下尘,不喜欢就不搭理你,肯定不会像外面那些恶婆婆恨不得长八百个心眼子。   不对!她差点被徐女士带偏了,郡王妃是恶婆婆还是好婆婆,跟她有几毛钱关系?   沈丽姝赶紧把心态调整回来,拒绝被她娘怂恿。   沈徐氏自顾自激动半天,一看闺女依然无动于衷,好像这事跟她没半点关系似的,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把她发热发胀的脑子浇清醒了,看了看马车里,除了她们母女就是李娘子和贞娘,前者是她的左膀右臂,后者是姝娘的心腹,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压低了声音道:“姝娘你跟娘说实话,不愿嫁世子,是不是担心他们这样的人家喜欢三妻四妾?这个你只管放心,方才你起身出去更衣的时候,老太妃透露了,世子房里没有人,清清静静的呢!”   沈丽姝:……   她娘真是多虑了,男朋友身边什么情况她当然要搞清楚,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哪怕只是谈谈恋爱,她也只跟处男谈,但凡他外面还有个通房或者红颜知己,帅得再惊天动地、对她再深情款款,她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她很确定在自己之前,赵昭景都是母胎单身,别说通房什么的,他身边甚至连个小丫鬟都找不出来,就像那几次蹭她的船,唯一的美貌丫鬟还是给她准备的,他那边只有小厮和嬷嬷。   或许有些男生是表演型人格,喜欢在心上人面前凹人设,但沈丽姝有眼睛会看,倘若赵昭景只是在她面前演不近女色,私底下是个穿衣洗澡喝水都要小姐姐服务的纨绔少爷,那他早就被惯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自理能力都没有,更别说体贴入微的给她端茶倒水了。   男朋友的言行举止从来和谐统一,又是从小认识的关系,沈丽姝还是信他的,并不需要徐女士这样暗戳戳帮忙留意他的私生活。   可是老母亲这样热心肠,她也不知道如何劝说,只能低头沉默掩饰尴尬。   沈徐氏看闺女把头垂下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打趣道,“你先别顾着害羞,娘跟你说正经事呢,世子身边没别人,以后应当也不会,丹露就提过,郡王爷只有郡王妃一个妻子,并没有立侧妃,想来是他们家的家风好,世子爷必然也跟他父王一样。”   说到这个,沈丽姝没忍住回了一句,“据我所知,郡王府没有侧妃,是因为那几位通房都没有生下一子半女,假如谁有了孩子,照例是会提为侧室的。”   她会知道这些隐私还是赵昭景说的。事实上第一次谈判的时候,她就用了她娘这个“三妻四妾她无福消受”的理由,结果男朋友毫不犹豫的当场发誓,表示只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之间不会有第三个人。   沈丽姝表示,男人的誓言只有说的那一刻管用,说完就啥也不是了。   赵昭景为了让她相信,于是把老父亲拉出来当对照组,郡王府没有侧室,已经是权贵中的一股清流,他则坚信会比父亲做得更好,不仅这辈子不纳妾,也不会有除她以外的第二个女人。   这大概就是青梅竹马的优势,无需言语,有些底线彼此都心知肚明,赵昭景很清楚沈丽姝真正在意的点,不是纳妾,而是他有没有过别的人,过去或者未来,都是她不能容忍的。   索性这些年他一直做的很好,认准了她便从未动摇过,为了安她的心,甚至不惜献祭了老父亲。   沈丽姝果然不好再鸡蛋里挑骨头,只能苦恼的回去想其他理由。   “你怎么知道的?”沈徐氏突然听到这种程度的爆料,没有震惊,反而是怀疑的打量着闺女,“也是丹露说的吗?”   不好,这不是她一个没开窍的小仙女该知道的故事!   沈丽姝只能在心里跟丹露说声对不起,故作紧张的扯了扯她娘袖子,“是丹露不小心说漏嘴的,我答应她不会告诉别人,娘也帮忙保密好不好?事情要是被管她们的嬷嬷知道,丹露会受到严厉处罚的。”   沈徐氏已经很少被闺女这样依靠过了,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身影前所未有高大起来,也顾不上细品这里面的逻辑,语重心长教育道:“娘自然不会外传,只是你也要留意些,姑娘家家,怎么能把通房这些话挂在嘴边?”   沈丽姝:……   是谁在两分钟前还义正言辞对她说别害羞,这都是正经事来着?   沈徐氏:“即便郡王爷有通房,那也不算什么,丫鬟就是丫鬟,卖身契都捏在郡王妃手里,或随时发卖了,或给她配个小厮,都是女主人说了算,郡王府没有立侧室,这便是十分爱重郡王妃了。”   “行吧。”沈丽姝无语点头,“郡王爷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君。”   “知道就好,下一个好夫君想必就是世子爷,你可千万要抓住。”   沈丽姝心想这一趟回来,真是不一样了,她娘以前劝她都是委婉的让她考虑清楚,哪里会像这样底气十足的让她把握机会。   这是恨不得代她嫁入王府了。   恨嫁的不只沈徐氏一个,从妻子口中得知郡王府种种优待的沈家旺,心也彻底热起来了,不再是旁敲侧击,一有时间就劝沈丽姝。   在闺女面前强硬不起来,就只能喋喋不休的浪费口水,实在说服不了,万一闺女为了躲清净选择嫁了,也是不错的结果。   沈丽姝不知道父母的险恶用心,知道也不在意,她早已练就了左耳进右耳出技能,她不愿意,谁也不能让她勉强。   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她的内心好像开始动摇了。   虽然是穿越女,经常嚷着她的主角光环,但是沈丽姝很清楚,她压根没那玩意儿,玛丽苏女主最擅长的就是搅风搅雨、吸引无数优质青年,而她的事业都搞得天下人皆知,本人却没什么存在感,追求者从始至终就赵昭景这一个。尽管这一个的质量,已经抵得上别人十个百个,但也必须承认,她是真没有金手指,普普通通一个人。   普普通通沈小姝,第一次去见男朋友家身世高贵不凡的长辈,效果简直像提前下了降头一样,把他们一家哄得团团转,放着那么多世家贵女不选,恨不得把她这个平民之女捧上天。   她是真的开了挂吗?   如果有,那她的外挂名字一定叫赵昭景。   老太妃的喜爱,郡王爷的亲切,郡王妃的不作为,都不是因为她,而是赵昭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为她所做的一切努力。   沈丽姝记得当初确定关系的时候,他说过她不用有任何顾虑,相信他就可以了,那时她只当是男人习惯性的甜言蜜语,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到做到,并且已经在背后默默的完成了九十九步,而她只需要迈出最后一步。   自己当真要连这唯一一步也吝惜给予吗?   沈丽姝第一次犹豫了,索性屏蔽了外界的声音,寻找一个发自内心的答案。   只是有些人可以屏蔽,有些人不行,比如说难得沐休回城来她家串门的齐叔叔。   齐青平时过来都会带上妻子和儿子,好让两家人一起联络感情,但今天却只有他一个人,面色也有些凝重,一来就直接问,“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动静有些大,好像还跟郡王府扯上关系?”   沈家旺和沈徐氏虽然飞快的对权贵势力投降,但沈丽姝始终没同意这门婚事,他们也依然对外保密着,只是前有王府下人和官媒浩浩荡荡来登门,后有她们母女上王府做客,回来的时候还不得不拉上一车对方准备的礼物,这样一来二去的,动静可不就闹大了。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堂堂郡王府竟然能瞧中小户之女,正儿八经把人聘回去当媳妇,正常人第一反应还是偏向于他们得罪了贵人,所以亲朋好友听见动静过来打听的,大多都面色凝重。   齐青这副神情,沈家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家旺想想他们这么多年通家之好,齐青也从来不是心思狭隘的,不好连他都瞒着,跟闺女交换了个视线,这才把谈话地点转移到了里间,门窗关好,围坐一桌开始讲述来龙去脉。   齐兄也是姝娘庄子的常客,沈家旺索性从他们得知对面庄子主人是“程公子”,而“程公子”真实身份是郡王世子开始说起。   开头两句话,已经把齐叔叔听得目瞪口呆了,“这、这真的不是编话本吗,‘程公子’怎么突然成了郡王世子?”   沈徐氏对他的震撼深有同感,叹气道,“可不是,我就算去过郡王府,亲眼看过所有人对他行礼喊‘世子爷’,也还是经常感觉像做梦,一点都不真实。”   沈家旺担心他们又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半天,赶紧继续道,“后面的事情比这还要更像话本子,世子爷原来一直对咱们姝娘情有独钟,连家中长辈都点头了,动静闹这么大,其实是提亲来的。” 第189章   学人精竟在她身边!   沈家旺他们觉得最激动人心的剧情, 在齐青这里,反而没有“程公子”的真实身份来得震撼。   当然不是说“程公子”来沈家提亲就不值得惊喜,只是在对方的真实身份衬托下, 这件事显得稀松平常多了, 毕竟他一直就觉得这位锦绣公子出现在姝娘身边颇为突兀。   林公子作为前途无量的年轻举人,与她来往是因为两家交往亲密, 大弟二弟可是林公子的亲师弟, 有这层斩不断的关系在,说一句亲如兄妹也不为过;秦家两位公子从小与姝娘交好,也是有家中长辈秦郁松把姝娘当半个闺女的特殊关系在, 虽说双方家世悬殊, 彼此来往仍算顺理成章。   唯独这位程公子,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容貌气度, 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 其家世远超官宦出身的秦家兄弟。   这样身世不凡, 居然愿意对一个经商的小娘子折节下交, 听起来就不对劲。   不比沈家旺和沈徐氏, 轻易被沈丽姝那套从小认识、从顾客处成朋友的说辞洗脑,齐青因为旁观者清,加上也不知道这些内情, 心底早就怀疑这位或许就是冲着亭亭玉立的便宜侄女而来。   并且在他眼里,对方有这样的心思,却连家世都不肯透露, 姝娘他们一家至今只知道他姓程的行为, 就很藏着掖着、优柔寡断, 白瞎那样一幅芝兰玉树的容貌, 已然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他便只把怀疑压在心里,不曾对沈家几人提起,不想贸然点破,反而把他们带入歧途。   直到得知“程公子”的真实身份,齐青曾经的疑惑之处便都有了答案,豁然开朗之余,他对赵世子的印象,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什么叫不堪为良配?   赵世子不是两人,那这世上就没有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啦!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想要让郡王府上下,全都点头认同这样一门地位悬殊的婚事,赵世子本人必然在其中花了大力气,不是一日之功。可见人家并非优柔寡断、有意让姝娘蹉跎年华,而是太过珍视于她,不想让她跟着为难,所以要提前为她铺平道路。   是的,头脑灵活的齐叔叔,瞬间把“程公子促成二弟拜师国子监博士”和郡王府联系在一起,认为这些都是赵世子为了提亲而做的准备,不由自主脑补出一场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哪里还顾得上震惊,此时正用满是惊叹和自豪的目光看着沈丽姝,“还得是你啊姝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郡王府都来提亲了,我原先真真是瞎操心了!”   最后一句感慨,让沈丽姝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操心什么?”   “去年秦沣考上举人,照着他们家的习惯,大概要准备开始相看了,我想着你们俩青梅竹马、年龄相当,是不是可以试一试?便写信请我大嫂帮忙问问。你们知道,秦沣他们还要叫她一声姑母的,大嫂关心娘子侄子也是应有之义。可惜我大嫂陪着我大哥在任上,无法随时回京,自然没机会插手这些,我便也没跟你们提过。”   他其实更看好林辰松,林家虽是耕读之家,可沈家也有钱,姝娘几个弟弟也都在读书考科举,只要他们有一个考中功名,哪怕只是秀才,双方都能称一句门当户对,他私心里对这门亲事最有把握。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姝娘都及笄半年多的时候,林辰松竟然要不远千里外出游学,说是一年半载就回来,可他们读书人随意得很,在外面玩出兴致了,两三年回来也不奇怪。   那时候他依然是风华正茂的举人老爷,姝娘可真就成老姑娘了!   齐青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性子,他当时就转移了目标,觉得没有林举人,秦公子也还可以,虽然家世差得大了,可万一呢?试试也不吃亏!   刚好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才把注意放到秦沣身上,对方没多久就中举了,他便立刻在给兄嫂们报喜的信中提了这事,想让大嫂趁热打铁去娘家那边敲敲边鼓,可惜也被他大嫂拒绝了。   齐夫人认为自己只是外嫁庶女,原本也管不到长房嫡孙头上,倘若小叔子这样赞不绝口的小娘子是她身边看着长大的,有感情有利益牵扯,她也愿意豁出脸面试试,可事实恰好相反,与她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锦上添花的事情可以,让她雪中送炭那便免谈。   齐青因为被大嫂拒绝得过于干脆,有点没面子,也就不好跟沈家人邀功了。   如今时过境迁,事实也再次证明他眼光独到而不是异想天开,他才会主动提起这茬。   沈家旺夫妻听到他还试图撮合自家闺女和秦公子,已经感动到不行,沈丽姝却是深深地打了个寒颤。   啥玩意?她跟秦沣?   简直是离大谱。   沈丽姝从来不承认她跟秦沣也是青梅竹马,说是好朋友都牵强了,他俩分明就是损友,秦沣喜欢凑她旁边,也是因为跟别人斗嘴都没有挑战性,越斗不过她越要找她,堪称找虐。   这样一位损友会给大家带来很多快乐,但是绝对不可以处对象,试想一下他俩在一起,她撒娇说要减肥了,最近不知为何喝水也在长胖……   对方:卧槽牛逼啊!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沈丽姝选择默默闭上双眼。   齐叔叔还不知道他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险些给便宜侄女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正快乐拉着好兄弟夫妻感慨赵世子的情深义重、用心良苦。   沈家旺和沈徐氏也认为世子爷对闺女很好,但他们关注点都放在提亲和郡王府的优待上,直到齐青将赵世子的所作所为都挖出来分析评价——在姝娘边上建庄子,在大弟二弟参加科举的关键时刻为他们引荐当世大儒,一手促成二弟少年中举的佳话,并在他之后的拜师方面起到积极作用。   这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做铺垫,那就是此次名正言顺的提亲!   听完齐老师有理有据的讲解,夫妻俩宛如醍醐灌顶,也不由自主跟着磕起来,双眼放光、迫不及待的请齐老师多讲点,他们爱听这个!   自己的观点得到热烈捧场,齐青也配合的回忆起来,想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细节,很快一拍脑门,“汉阳郡王,我险些连这件大事也忘了!”   “什么大事?”   “我记得你们早前提过,程公子还有位族弟,年纪跟二弟差不多,小时候也特别喜欢黏姝娘,后来好像是去外地求学不常回京,来玩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沈徐氏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感到不解,“是啊,小程公子的母亲似乎跟郡王妃是同族姐妹,两家走得近,小程公子从小便爱跟世子玩……咦,程公子真实身份是郡王世子,那小程公子岂不也是宗室了?”   妻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小程公子来头也不一般时,沈家旺已经在好兄弟的提醒下,想起来这样一桩可能颠覆未来的大事,跟对方一起不约而同转头看向沈丽姝,嘴唇微微颤抖,“姝娘,小程公子是不是,是不是……”   问了半天,还是没敢把那个猜测问出口。   沈丽姝点头,帮他们说出了答案:“他就是当朝太子。”   沈徐氏一脸懵逼,“谁,什么太子?”   沈家旺和齐青虽然猜到了,仍然被事实震惊得忘记了言语,久久无法回神。   沈丽姝却没有体谅他们收到刺激的小心脏,好奇的问,“齐叔叔怎么会突然提起曦哥儿?”   明明她爹才是最早和她一起猜测奶团子身份很牛逼的那个,父女联手把这个秘密滴水不漏的隐瞒了这么久,一晃八、九年过去,老爹倒是完全把这茬忘了,赵昭景的身份曝光半个多月,他还跟她娘一起沉浸在郡王府提亲的快乐中,竟是半点没把最关键的事情想起来。   反而是对内情知之甚少的齐叔叔,坐下不过半个小时,已然抽丝剥茧,把她爹娘没注意到的细节都串联起来了。   吃瓜大师竟在他们身边!   齐青勉强从震撼中回神,解释道,“我哥不在京里,又需要对京中大事有些了解,便叫我平日里帮他多听多看,数月前立太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也随大流打听了些内情,恰好听他们说起太子爷的生母和郡王妃同出程家,留下了印象,这会儿才能立刻想起来。”   “是啊,谁能想到事上还有如此巧合之事!”沈家旺已经顾不上佩服他齐兄在这方面的敏锐度了,自家四舍五入居然能跟当朝太子扯上关系,他有点被吓到了,心脏砰砰跳,免不了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好兄弟,“这么说来,郡王府不仅高贵非凡,日后甚至还会一路水涨船高,我们家还能应这门婚事吗?”   “为什么不应?”齐青不假思索道,“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不见得是好事。我哥恰好在回信里提过一嘴,世子这般年纪没有任何职务,外头也只提郡王爷和太子爷,要么就是世子爷担不起大任,要么就是郡王府有意为之,如今世子爷是咱们认识的那位,一看便知英武不凡,必然是后者了。太子尚且年幼,未来如何还不好说,郡王府如此想必是为了保全世子爷,也就是说除非到大势已定之日,在这之前世子都会是闲散宗室。”   “郡王府请人提亲自然有他们的考量,这点不必担心,我想说的是姝娘非这门婚事不可!世子爷不做官不出仕,甚至为了避嫌最好远离朝堂,最好的方式难道不是寄情山水?刚好姝娘也不是能坐得住的,日后只管陪世子爷游山玩水,做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姝娘不选这门婚事,试问还能选谁?哪怕是跟我之前说的秦沣,也要操持家务、陪他追求功名利禄,哪里能有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   齐青越想越觉得,赵世子和姝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恨不得立刻就喝上这杯喜酒了。   沈家旺和沈徐氏也被他说得放下了跟太子扯上关系的那层顾虑,心头一片火热,炯炯有神的看着闺女:“姝娘可都听见齐叔叔说的了?嫁给世子爷,你日后还能想往外跑往外跑,嫁给别人可就没这么自由了。”   齐青在沈家待了半个下午,拒绝了夫妻俩热情的晚饭邀请,表示已经答应老夫人要回去陪她用完膳,改天再来蹭饭,天黑之前便拍拍屁股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却让沈家每个人心中都跟着翻江倒海起来。   沈家旺和沈徐氏已经十分满意赵昭景这个未来女婿,在此之前也只是以劝说沈丽姝为主,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接受这门婚事,眼看着她始终不为所动,他们紧张焦虑,却也不曾真正催促过她,因为他们内心还有最后一份顾虑,担心着齐大非偶,闺女嫁入高门也许会失去自由。   连齐青这个便宜叔叔都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做父母的只会更心知肚明,所以劝说却从不逼迫催促,本质还是愿意接受她任何决定的。   而今天这通分析,等于是把他们最后的顾虑也掀开了,接下来可以化被动为主动,积极促成他们想要的结果了。   热情把帮他们破开迷雾的恩人送走,夫妻俩迫不及待商量要怎么行动,然后一转头,他们闺女就跑了。   沈丽姝没跑远,只是想要静一静,坐上马车去了庄子上。   齐叔叔一番话也让她陷入了沉思,不过跟父母在意的方向不同,他分析的那些对方一步步为她铺路嫁入王府,她早就知道了,结婚以后可以自由的出门游玩,也是赵昭景亲口承诺过的。   她没有为世子爷的情深义重而感动不已,反倒是被齐叔叔开头的话吓得不轻。   他说曾试图给她和秦沣保媒拉纤,她爹娘听了没觉得丝毫不对,反而就差对齐叔叔的“热心肠”感激涕零了。   父母和身边长辈的态度让沈丽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赵昭景只是最好的选项,但永远也不可能是唯一选项。   她以前美滋滋的希望跟他互相耽误几年,等他年纪大另娶她人,而她也错过了最好年华可以清清静静的孤独终老,却忘了自己正生活在程朱理学大行其道之前的时代,这时人们从不要求女子从一而终,女子和离再嫁、守寡再嫁都是稀松平常的事。远的不说,就连太后都是二嫁之身。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要是不结婚,究竟是年纪大了无人问津,还是活到老就被催婚到老?   也许可能后者才是她的命运。   试想一个有钱有颜的女子,哪怕年纪大了,就彻底没有追求者了吗?   不会的,她只要还有钱,这辈子都不会缺少上门说亲的媒人,那她爹娘恐怕也永远不会歇了让她嫁人的心思,搞不好夫妻俩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要拄着拐杖出门帮老闺女相看婆家。   想到那个画面,沈丽姝简直是不寒而栗。   只是帮她相亲还是最好的结果,更坏的就是父母始终接受不了她的不婚主义,决定实行他们当父母的权利,盲婚哑嫁、包办婚姻!   沈丽姝又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打了个寒颤,算了,与其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不如自己先掌握主动权,嫁给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不比盲婚哑嫁香吗?   好吧,说这么多都是在掩饰她反复无常的事实,齐叔叔那些话让她的“妥协”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但其实这不过是个契机,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动摇了。   说到底,从她拒绝不了赵昭景的心意、选择和他地下恋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现在的结果,不是她心软,而是女性柔软的天性,让她永远无法拒绝一个处处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完美恋人。   可能这就是爱情,让人盲目,也让人奋不顾身。   不过爱情也可能会消失的,沈丽姝可以接受失败的选择,损失一段感情、埋葬一段人生,但她不会为一场失败的感情买单一辈子。所以在真正做出决定前,她还要干一件大事,特意跑到庄子上来静静,也是为了方便行事。   她出京的时候没有给赵昭景只言片语,却还是在庄子上的第三天偶遇了同样出门“遛狗”的他。   看着朝自家初一热情奔跑而来的细长帅狗,以及遛狗溜到湖对面的长腿帅哥,沈丽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养的狗?”   “快一年了。”   “也是山东细犬?”   赵昭景点头:“是。”   学人精竟在她身边!沈丽姝忍不住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家的公狗还是母的?”   “公的。”   还好终于有一处地方没学她了,沈丽姝庆幸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公的?”   “是的,它叫乌云,以后可以跟初一……”   话还没说完,沈丽姝已经腾地站起来,吹了声口哨,“初一,回来。”   正跟隔壁家的帅狗狗玩得高兴的初一停顿片刻,下一秒飞快的朝主人奔赴而来,顺便把新伙伴乌云也带过来了。   “真乖,好狗狗。”沈丽姝一视同仁的摸了摸两只狗狗,转头就换上了不客气的表情,对赵昭景道,“把你们家乌云牵好了,这些天都不要放出来。”   距离他们家初一发情的日子不远了,她可没有做好当姨姨的准备,以后要严防死守隔壁家的狗子。   赵昭景:……   偷偷学女朋友养狗,是想给她惊喜,也为了有更多的共同语言,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带狗亮相就悲剧了,女朋友果然对狗狗和颜悦色,对他却瞬间变脸,甚至话都没聊上两句话起身就要走。   看着她牵着狗毫不犹豫往家走的背影,赵昭景终于忍不住出声:“姝娘。”   沈丽姝应声回头,就对上男朋友睁得比平时更大更圆的眼睛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和坐在他脚边同样眼巴巴的乌云仿佛重合了。   这就是传说中狗狗眼吗,有点被萌到了!   沈丽姝这才挥了挥手解释道:“初一这段时间都不方便跟乌云玩,你先带它回去,待会过来吃饭。”   对面的人立刻多云转晴,牵着不明所以的狗子转身就走,脚步飞快连四条腿的差点都追不上他!   沈丽姝也收回视线继续往回走,虽然有可能影响初一的帅哥离开了,她也要回去跟伯父伯母说一声,中午多准备一个人饭菜。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吐槽,有机会真该把认识榜一大佬的小伙伴们都喊来看看,这还有半点印象中的高岭之花风范吗?   吐槽男朋友毫无形象的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嘴角翘得有多高。   男朋友的大长腿跑得飞快,起码更是效率十足,不到半个小时就跑了个来回,风度翩翩重新出现在庄子门口的时候,沈丽姝还在厨房忙碌。   她本来只是进来跟伯母说一声加菜的,看到厨房里的板栗和鸡肉,突然被勾起了刚穿越那会儿的回忆,她第一次向家人大显身手、展露厨艺天赋就是通过一盆板栗烧鸡,跟小伙伴们真正转到的第一桶金也是通过卖板栗。   这道菜,对她来说老有意义了,刚好男朋友还没吃过她做的呢!沈丽姝突然起了兴致,便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了,不过她只炖这一道菜,其他的还要请大伯母和二伯母代劳。   即便她只做一道菜,也足够让赵昭景喜出望外了,要不是沈丽姝善意的提醒他,板栗吃多了不雅,他今天怕是只吃这一道菜。   饶是如此,汤汁拌饭也让他足足吃了两碗。   伯父们不知道他的饭量,沈丽姝却是清楚的,看男朋友用实际行动来捧场,她表示很满意,吃饱喝足便笑眯眯道:“吃饱了吗?待会儿和我去趟书房。”   赵昭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今日亲自下厨如此盛情,该不会就是为了去书房要谈的事情?   就这样,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赵昭景跟她进书房,被请到书桌前坐好,手里塞进一支笔,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写和什么书?” 第190章   所以她只是短暂的哄了他一下吗?   沈丽姝淡定重复道:“和离书。”   轻飘飘的三个字, 却让赵昭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想过能让她亲自下厨来哄他办的事情不简单,却没想到会这样离谱。   他都还没成亲, 居然就要写和离书了?   饶是习惯了心上人古灵精怪的赵昭景, 也终于招架不住了,第一次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她。   姝娘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接受到男朋友仿佛在研究外星生物目光的沈丽姝:谢邀, 有被冒犯到。   但她现在有求于人, 不便为自己讨公道,只能理智的向对方解释:“放心,我没疯, 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请你写和离书, 是在我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对我们彼此都有利的决定。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时相知相许, 也未必能天长地久, 佳偶终成怨侣的故事屡见不鲜。我这么说并非悲观, 只是不想做没准备的事。这份和离书不过未雨绸缪, 最好的结果自是你我永结同心、终得圆满, 那这份和离书也不过一张废纸罢了;但只要其中一方变心,有了这份和离书,也可及时止损、一别两宽, 至少不会走到面目可憎、互相生厌的地步。”   “这考虑未免也过于长远了吧?”沉默半晌,赵昭景终于憋出这样一句。   沈丽姝理所当然把他的话当夸奖,“应该的, 凡事预则立, 不预则废, 眼光放长远没毛病。”   没办法, 男朋友是恋爱脑,只能她承担起动脑筋的角色。   赵昭景嘴唇蠕动几下,已然看出了她的势在必行,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姝娘,长远打算还有很多方式,和离书并非合适的选择。”   “我知道,写这个治标不治本,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其实是不成亲……”沈丽姝说着就抱臂往他旁边一靠,笑眯眯的看着他。   明明她是那样的笑靥如花、甜美动人,让他无法不为她心动。   可心动的同时,赵昭景还觉得心惊肉跳。   按理说婚事僵持许久,如今终于出现曙光,亲耳听见她有许婚的意思,他应该欣喜若狂才是,偏偏她的回心转意还伴随着这样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前提,他还没来得及欢喜,已经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了。   赵昭景很清楚,和离书是不可能写的,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离,这对她而言只是一张毫无作用的废纸,却会给他留下永远抹不去的黑历史。   他已经对未来的家庭弟位已经有了预感,不可以再让自己雪上加霜。   求生欲使人机智,赵昭景很快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缓缓道:“姝娘,你是不是还对我的家世有疑虑,担心我对你承诺的事日后做不到,可又碍于权势背景,你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   真实心思被看穿,不过男朋友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沈丽姝便不再掩饰,“是有点不放心。”   比起将未来寄托在他身上,她更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我现在如何发誓,保证对你始终不变,你也不会信的,对吗?”   沈丽姝想了想,纠正了他的用词,“不,我相信你现在都是真心的,只是人心都会变,用白纸黑字记录下来比较可靠。”   赵昭景点点头,“我知道,这就像你做生意,习惯把合作双方要遵守约定的内容,一条条一筐筐都写进契约里。”   “就是这样。”沈丽姝对男朋友始终把注意力都放在她的动机上,而不是和离书本身,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他终于get到了她的契约精神,她还是比较欣慰的,嘴角也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才高兴没几分钟,就听见男朋友用循循善诱的语气对她说:“那就不是非和离书不可了,你我连婚约都没有,这和离书也无从写起,不若改成承诺书?”   你小子心眼不少啊!沈丽姝瞅了他两眼,“衙门可不会管这种承诺书,你到时候不认账怎么办?”   别以为她没结过婚,就不知道净身出户协议和忠诚协议的区别了——前者根本就不合法,写得再好也是一张废纸。   当然忠诚协议放到这里也同样是废纸。   沈丽姝从老爹那里打听到了,他们衙门只认两种离婚协议,和离书跟休书。   不过她穿越一场总不能落个被休的结局,还是把和离书捏在手里更靠谱。   赵昭景听得嘴角微抽,心想姝娘难不成还打算有朝一日跟他对簿公堂?那她知不知道,一旦对簿公堂,依照刑律,女子无故和离是要接受惩处的……   不对,险些被带偏了,这都是她的异想天开罢了,不必细究。   他想了想道,“以防我日后不承认亲手写了承诺书,可以邀请一位你信任的见证人在场,那样便万无一失了。”   沈丽姝不为所动:“你说的轻巧,谁敢给我做这种见证?”   以他的身份,以后要反悔,见证人不得跟着他装聋作哑?   “曦哥儿如何?”赵昭景也是真心想解决这个问题,让她能安心无虞的嫁给他,有理有据的分析起来,“以曦哥儿的身份不必顾虑任何人,你还是他最心心念念的姝阿姊,也不用担心他日后向着我。”   “咦,有道理。”沈丽姝心动了,“把咱们的和离书交给曦哥儿保管,那才叫万无一失呢。”   努力帮她出谋划策的赵昭景只觉得眼前一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这么费力把自己彻底埋进了坑里。   把他们的和离书放在曦哥儿手里,岂不是把黑历史宣扬得人尽皆知?   沈丽姝看着男朋友隐隐冒黑气的头顶,知道踩着他底线了,赶紧换上了撒娇的口吻:“我说笑的,不管和离书还是承诺书,这都是你我才能知道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掺和进来哦。”   说话间,沈丽姝也低下头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尽显小情侣的亲密。   赵昭景的脸色一秒由黑转红,感受着她扑在脸颊的微热呼吸,浑身都僵硬了,梗着脖子反方向偏了两度,可也于事无济,那双柔软的手圈着他,如影随形。   他觉得心跳如擂鼓,用最后的理智提醒他:“姝娘你先起来,如此于理不合,一旦传出有损你的清誉。”   某些人嘴上坐怀不乱,行动上却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都挣脱不开,沈丽姝已然看穿了他的口是心非,索性把脸也贴了上去,亲昵的蹭了蹭,感受着他呆若木鸡的僵硬,语气像极了诱哄小红帽的狼外婆,“昭景哥哥不是已经请家中提亲了?只要写了和离书,两家很快便能请官媒交换婚书,如此便是名正言顺……”   感受着脸颊如猫咪的柔软触感,脑海中回荡着“名正言顺”四个字,赵昭景到底没能抗拒这份诱惑,捏紧了手中的笔,迟疑道:“可我从未见过和离书,不知该如何下笔。”   沈丽姝知道这是同意了,当即放开了他,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没关系,我见过,我念给你写。”   赵昭景:……   所以她只是短暂的哄了他一下吗?   没在意男朋友便秘般的表情,沈丽姝积极主动的帮他研墨并催促道,“你先落款呀,内容就写: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没想到她还真的懂。   以赵昭景这样的涵养,被赶鸭子上架逼着写和离书,也终于忍不住边写边骂骂咧咧,“你为何如此熟练?”   沈丽姝不以为意,还笑眯眯给他解惑,“这个是衙门和离的示文,不单我知道,街上摆摊的捉刀人也都知道呢。”   捉刀人顾名思义“捉刀代笔”,多是指在街上支个摊子帮人有偿写信的书生。不过在经济发达的当下,除了书信还有很多代笔业务,契约诉状都是,和离书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办这项业务的不多罢了。   衙门的和离书示文,主打就是一个简洁明了,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华丽词藻,简简单单说明感情不和各走各道,以赵昭景行云流水的书写效率,没两分钟便照着她念的写完了,最后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金句收尾。   “好了,签字画押就大功告成。”沈丽姝打开准备好的印泥。   赵昭景欲言又止看她一眼,还是默默跟着按上手印。   沈丽姝连哄带骗终于要到了这份保障,一时间爱不释手,看了好几遍上面的内容,并等墨迹收干,便小心翼翼将纸收好藏起来。   赵昭景就静静的看她喜不自胜。   沈丽姝将和离书妥善保管起来,才有时间注意工具人男朋友,见他板着张帅脸一言不发,其实也很赏心悦目了,但她还是善良的过去哄了两句,“昭景哥哥辛苦了,手上怎么还沾着引泥?我帮你擦一擦。”说话间已经麻利的掏出帕子上手了。   赵昭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低眉敛目的样子,竟有几分难得的温柔,紧绷了半天的嘴角也不由自主柔和下来,低声道:“姝娘,你刚才说,这份和离书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沈丽姝熟练的举起四根手指:“对,我发誓,不会透露给第三个人。”   赵昭景定定看了她几秒,终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虽然还没结婚就逼着签下离婚协议,让他前所未有的憋屈,但是跟沈丽姝谈恋爱,没点心脏接受能力根本走不远。   赵昭景自我调节水平一直在进步,对这件事的接受甚至比沈丽姝还快,她还继续泡在庄子上躲清闲的时候,他已经雷厉风行的回了趟家。   于是又过了两天,还在慢悠悠收拾行李的沈丽姝,看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老爹。   沈爹来不及喝口水缓一缓,脸上带着似惊似喜的表情,看见闺女就迫不及待说,“姝娘,上次那位官媒又来了,带上了世子的生辰八字!”   沈丽姝在心里挑眉,男朋友回去才两天,这效率也太快了,是不是怕她中途反悔,要趁她回去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事情定下来?   因为小伙伴和表姐妹们陆陆续续订婚结婚,她也比较了解这会儿的流程,合完生辰八字并算好日子,下一步就是下聘,这门婚事基本就算定下了。   想到这儿,沈丽姝问老爹,“那给了我的生辰八字吗?”   “没有。”   沈丽姝这下惊讶了,“这事我跟世子已经说好了,郡王府的人没告诉爹娘吗?”   “说了,但你这不是不在家吗,我跟你娘想了想,还是要听你自己说才放心。”   沈丽姝:……   所以男朋友那么迫不及待回去,是回了个寂寞吗?   虽然已经得到了闺女的亲口确认,沈家旺却也没有立刻回去跟妻子分享这个好消息,并第一时间把生辰八字交给昨天白跑一趟的官媒,他坚持要等沈丽姝一起,“既然决定了,接下来还有很多繁文缛节,跟爹一起回去吧。”   三媒六聘是个很繁琐的过程,接下来只怕是郡王府的管家下人和官媒一趟趟上门,这个消息彻底瞒不住了,放在整个汴京也是相当炸裂的,之后会面对什么场面可想而知。   沈丽姝本来是想在庄子上避一避风头,等亲朋好友对这件事的八卦热情稍微降温再回去,但现在老爹亲自来庄子上接人,她也不好把压力都扔给他们,犹豫片刻,还是坐上了跟她爹一起回家的马车。   路上她难免打趣,“爹娘这次也太小心了吧,难道还怕郡王府骗婚不成?”   “郡王府自然不会骗婚,可万一你又变了注意呢?”沈家旺摇头笑道,“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你自己在场拿主意。”   沈丽姝嘴上说父母过于谨慎,但她心里其实也更愿意他们这样民主,才会老爹一喊就立刻跟他回去。   接下来的场面果然很盛大,随着官媒一趟趟领着郡王府的下人来沈家送东西,亲朋好友立刻闻风而动,每天都将沈丽姝的二环豪宅围得水泄不通,热情程度比小老弟中举那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正在谈喜事,不好把沾亲带故上门祝贺的拒之门外,沈丽姝一家人就在大家这样盛情难却的围观中将订婚流程一点点推进。   如此过了十来日,聘礼收了,婚书也签了,订婚仪式宣告结束,沈丽姝以为终于可以关上大门清净几天的时候,那位熟悉的官媒又双叒叕登门,这次是来商量婚期的。   沈丽姝目瞪口呆,送走媒人立刻问老爹娘亲,“才刚刚订婚,这么快就商量成亲日子,这合理吗?”   沈家旺没说话,沈徐氏笑容满面的回答:“怎么不合理?很多人家交换婚书的时候就说好成亲的日子了。郡王府那么丰厚的聘礼都收了,你还想反悔不成?”   想到那要三间屋子才能堆下的聘礼,沈徐氏便笑得合不拢嘴。   她对郡王府的富贵程度早有心理准备,远的不说,提亲那天王府送来的礼物,已经够中等人家娶好几个媳妇了,当时便想过这门婚事若成了,正式下聘将是如何的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但是真正到了那天,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一抬抬聘礼如流水似的运进家门,把他们家偌大的院子占满了,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几乎都被挤得没地方站脚,很多人只能跑到门外甚至是巷子里,和街坊邻居一起围观。   如此阵仗前所未见,还是把沈徐氏惊得合不拢嘴,终于体会到了她闺女的心情,壕无人性啊这是。   无处站脚的亲友们围观了这场盛事,津津乐道、一本满足的各回各家了,沈家人还要面对一个幸福的烦恼,那就是库房不够大,塞不下这些聘礼。   最后不得不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临时充当库房。   这也就意味着,以热情好客著称的沈家旺夫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邀请亲友们留宿了,因为家里没空房= =   不仅如此,想到那些加起来价值连城的聘礼,夫妻俩每天出门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们哪天不在家里就会遭了贼。   沈家旺即将成为郡王世子的老丈夫,社会地位跟着空前提高,之前儿子中举,衙门的上峰们已经把他这个小人物看在眼里,这次以后更是见了面都要和颜悦色跟他寒暄几句,照这个趋势,大概很快就要跟领导们勾肩搭背,在衙门里横着走了。但是沈爹再怎么横着走,这个班还是要上的,最多就是有了领导的关照,特殊情况可以迟到早退。   沈徐氏却不一样,对她来说不出门也可以,买菜有陈婶他们,不是很重要的聚会邀请都可以推说家里忙走不开,于是这些天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家里,虽然偶尔觉得无聊了些,但她甘之如饴。   他们知道,看过郡王府下聘的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大概也对于这些聘礼众说纷纭,很多人都觉得他们只要留下一点,下半辈子也就吃喝不愁,反正郡王府有钱,他们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但是沈家旺和沈徐氏商量过,这些聘礼全都原封不动给姝娘当嫁妆,另外他们身为父母该准备的还是会准备。   这些事还没有对外公布,沈徐氏就喜欢想象闺女出嫁那天十里红妆,嫁妆比收的聘礼还多,把围观人都吓一跳的场景。   她对这一点是很有自信的,他们夫妻准备了几百两银子专门添置闺女所需的衣食住行,姝娘自己还有丰厚的压箱底银子和庄子田产,再加上郡王府的聘礼,别说自家亲朋好友料想不到,搞不好郡王府那边的亲友都要大开眼界,看在这些嫁妆的份上都不得不对姝娘高看一眼。   因为抱着这种打脸所有人的念头,沈徐氏恨不得闺女明天就出嫁,因此对官媒询问的事情接受良好。   沈丽姝听到聘礼,眼神不由闪了闪。   爹娘他们只看到那天如流水般抬进门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和古玩字画,却不知道,赵昭景趁着大家不注意,私下给了她一份更厉害的——是那座让她羡慕到眼红的西湖别苑的房契。   在她眼里,那才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所以徐女士这么一问,沈丽姝就算没有悔婚的想法,也忍不住心虚了一秒钟。   心虚过后又开始据理力争,“可那官媒方才的意思,不仅仅是定下婚期这么简单,他们想要越快越好呢。”   那岂不正好合了她的心意?沈徐氏笑得越发灿烂,“早些定婚期也是为你好,你都快二十的老姑娘了,还想留到什么时候?当然世子也不年轻了,又是独子,王府急着抱孙子呢。”   沈丽姝也是没想到,她这棵大白菜都没有胳膊肘往外拐,她娘反而迫不及待起来了,忍不住看了老爹一眼。   收到暗示的沈家旺无奈摊手:“你娘正在兴头上,我可劝不了她。”   沈丽姝只能祭出撒娇大法,“娘,人家都说嫁女儿哭娶媳妇笑,我在家里多陪陪你们不好吗?”   徐女士冷漠无情摇头:“你在家可不会陪我们,三天两头往外跑,嫁了人反而能安安心心待在家里。”   沈丽姝:……   所以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原来是她自己?   眼看着老爹不作为,亲娘甚至跟媒人一拍即合了,沈丽姝只能自己想办法,从男朋友那边下手了,于是再次把人约到茶楼雅间。   正式定了亲,彼此来往就要方便很多了,他们家有郡王府的名帖,随时可以联系,沈丽姝让朱伯送了消息,告知时间地点,朱伯回来就带回了对方欣然同意的消息。   当天下午到了赴约时间,沈丽姝一出门,便看到了光明正大等在门口的马车,她也大大方方,就着对方伸出来的手上了马车。   未婚夫妻第一次约会,沈丽姝第一句话就是:“婚期是不是太急了些?”   赵昭景嘴角的笑容僵了两秒,“所以,约我出来就是说这事?” 第191章   结局。   被寄予厚望的昭景哥哥, 听完了她的合理诉求后却是沉默片刻,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恐怕不行。”   沈丽姝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微妙。   她经常听说男人结婚前都会装得温柔体贴、千好万好,一旦成功把女生骗回家给他生儿育女, 就会渐渐暴露本性, 放飞自我。   可他们还没结婚呢,和离书也握在她手里, 他这么早就要露出真面目了吗?   赵昭景不知道未婚妻具体在想什么, 但她那隐隐不善的目光,也激起了他的求生欲,赶紧解释了一番, 他一直最在意的是身份得不到公开承认, 心上人始终藏着掖着、只肯跟他私下来往的模样, 让他很难不产生用完就会被扔的危机感, 才会用心良苦把他们的关系提到明面上来。   如今称心如意,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了, 赵昭景最大的心愿已了, 最近都沉浸在拥有正式名分的快乐中, 一时还真没想到尽快成婚的操作。   但他不能在未婚妻面前承认自己的“失误”, 于是换了个更好听的说辞,表示他从始至终都尊重她的意愿,她暂时还不想完婚, 他可以一直等她。然而想尽快看到他们喜结连理的是家中长辈,父母之命不可违,他也没办法让父母改变主意。   沈丽姝静静的看着未婚夫说这段话时难以抑制的眉飞色舞, 心想瞧把他给美的, 什么叫父母之命不可违, 这难道不是正中他下怀?   明明他自己也一拍即合, 恨不得原地结婚,还在她面前装无辜小白花,果然男人都是天生的演员!   沈丽姝没说话,她有一百个卧槽不得不快,而且这番话里最大的笑店在于,不顾身份地位、冲破礼教束缚也要跟她这个灰姑娘在一起的赵昭景,现在居然正义凛然的跟她说父母之命不可违。   他自己听听这像话吗?   未婚夫说的真情实感,沈丽姝听得却是连标点符号都想怀疑,“长辈的决定无可更改?可你一直说家中长辈极为开明宽和,从不插手你做的决定,我这几次去王府拜见,感受与你一般无二,王爷和太妃他们真真是少见的宽仁慈爱,对小辈有着无限耐心,怎么这次竟一反常态的专断起来?”   说谎也要讲基本法的,倘若他的父母长辈真是武断专行的性子,不仅他们这门婚事成不了,他也不可能拖成快二十的“大龄青年”才定亲。   面对质疑声,赵昭景不疾不徐道:“姝娘有所不知,祖母如今瞧着还算健朗,实则前段时日偶感风寒,缠绵病榻月余,父母担心她老人家经此一遭损了元气,便想着借此机会给家中添添喜气,二来祖母衣食无忧、子孙孝敬,唯独迟迟不见我成家立业、让她老人家时时挂怀,如此也算圆了这份心愿。”   沈丽姝吃惊问:“老太妃竟是才大病初愈吗?我瞧着她老人家面色红润、说话声音也中气十足的,身子骨十分健朗的样子。”   “这段时日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祖母身子骨养回了些,但也跟生病以前没法比。”   沈丽姝看不出老太妃有半点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但也知道他不可能编这种谎话骗她。   百善孝为先,他们以这个理由提议尽早完婚,还真是让人不好拒绝,事情有点难办了,沈丽姝陷入沉思,思绪不知不觉飘到别的地方,“老太妃是不是四五月里病的?”   赵昭景知道她已经猜到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是,我那段时日便留在家中为祖母侍疾。”   所以这才是他那几个月安安分分待在汴京和她“鸿雁传书”而不是她到哪追到哪的真正原因,并非她以为的热恋期褪去了?   不愧是你!   沈丽姝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问,“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不在信里提一提?”   “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祖母上了岁数,底子不如身强力壮的,病去如抽丝,才需要精心调养罢了,倒也没必要叫你在外头忙生意也得惦记这些。”   沈丽姝正要感谢男朋友的体贴用心,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抬起眼皮直直看过去,“依着你的说法,王爷王妃要咱们尽早完婚,是有借着这事为老太妃冲喜的意思,那便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计划了?”   “众所周知,我家祖宗三代都是平头百姓,这样的出身原是不可能跟宗室贵族谈婚论嫁,直到有了二弟这个年轻无限的举人弟弟,才跟着水涨船高,勉勉强强有了嫁入高门的可能。可太妃生病那会儿,二弟还不是举人呢!准确来说,当时谁也没料到他第一次参加乡试就能考中,家人长辈包括大弟二弟的老师们,也都认为他们能在二十岁中举已然是苍天庇佑,难不成郡王府有高人未卜先知,那时候就确定我二弟能中举,把咱们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赵昭景:……   沈丽姝已经跳出了他刻意营造的误区,倒也不急着刨根究底,好整以暇往车厢上一靠,就等着他接下来的狡辩了。   赵昭景抿了抿唇,正欲开口解释,马车却在此时恰到好处的停下,外面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世子,小娘子,茶楼到了。”   他勾了勾嘴角,语气轻快道:“不如先上去雅座,我再与你细细说来。”   沈丽姝嘴角抽了抽,一直在车里说话,她都没发现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马车竟然走了半天才到,不由深深的看了赵昭景一眼。   可真有他的,套路多到让人防不胜防。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在他的搀扶下了马车,直奔茶馆二楼,来到熟悉的包间坐下,“没外人了,边泡茶边说吧?”   “好。”赵昭景一坐下便让身边的人和茶博士都退下,熟练的摆弄起茶具,另一边也很配合的娓娓道来,“世上无人可以未卜先知,我将大弟二弟引荐给谷大人的初衷,也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少走些弯路,早日考取功名才不辜负你的期望,得知二弟中举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想来这便是天赐姻缘,老天爷也希望你我早日修成正果。”   沈丽姝不客气的翻了白眼,“少来,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   赵昭景:……   张张嘴想要反驳,可仔细盘点他们这么多年的相处,还真就是靠他花钱打赏,不然她记得他是谁?   沈丽姝想想,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听他装逼,还得靠她把话题拉回正轨,果断出声道:“我就想问问,倘若时不我与,大弟二弟屡试屡败,你打算如何,继续等下去,等到他们中有一人中举之日来提亲吗?”   “等到那时候,怕是伯父伯母早已为你另寻他人。”赵昭景无奈摇头,知道她追问到这种程度,躲不过去,只能和盘托出,“你们女子芳华珍贵,不应该蹉跎下去。事实上,二弟此番不中,明年也必然上门提亲。”   “哦,你还有什么计划?展开说说。”   看她非但没被他的决心打动,反而一脸津津有味听故事的表情,赵昭景无语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知道,秦祈的父亲秦大人,与你非但是忘年交,曾经更手把手教你琴棋书画,如师如父,若能运作一二,以秦家养女的身份结亲,也不失为一桩金玉良缘。想来秦大人也不会介意帮这个忙。”   开心吃瓜的沈丽姝表情渐渐裂开了,万万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骚操作。让她认秦叔叔当干爹,完了还要用秦家养女的身份嫁给他?真不知道他的小脑瓜怎么想出来的,比她还能奇思妙想。   赵昭景没错过她眼底的匪夷所思,忙解释道,“我知道你必定不愿这般,也只是把它当下下策,并未付诸行动。”   沈丽姝冷静指出,“但已经开始铺垫了,难怪秦沣中举的时候,你人没去,却突然送了那样一份大礼。”   而且跟秦沣和祈哥儿认识并开始铺垫这些的机会是她亲手给的,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赵昭景眼神闪了闪,借着将茶点递给她的动作,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知道秦大人在京时便处处照拂与你,外放多年也不曾疏远,逢年过节、生辰及笄,哪怕不能亲至,也要特意为你寻来珍贵且有意义的礼物,是一位和蔼可亲、让人亲近的长辈,姝娘你对秦大人也不乏慕儒之情,连带着和祈哥儿他们也亲如一家,所以我原想着你不愿如此行事,只是不想冠上秦家养女的名分,以免伯父伯母对此暗自伤怀,认秦大人为义父应当是愿意的,可如今瞧你的神情,竟是有些抗拒与秦家扯上关系?”   沈丽姝还是很喜欢未婚夫泡茶的手艺,因为他每次来茶馆都会带上家里的好茶,用茶馆据说是从外地运过来的山泉水冲泡,滋味连她这个门外汉都尝得出来甘甜,当下双手捧着茶杯放到鼻下,闻着清新怡人的袅袅茶香,心境也随着沉静下来。   虽然他的操作太骚、脑洞比她还大,但不可否认,他一直在为他们的未来而努力,相比之下,她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显得过于不负责任了。   可以不赞同他的想法,却不应该指责,毕竟赵昭景都没有指责她的不作为。   想通这一点,沈丽姝的眉心彻底舒展开来,轻啜一口清茶,便耐心为未婚夫解惑:“以秦家养女的身份与你结亲,的确能名正言顺许多,三家从此也将紧密联系在一起。然而,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只是秦叔叔,又不是秦家,难道整个秦家于我而言就不是齐大非偶了吗?”   她只是跟秦叔叔交流密切,却不想跟整个秦家有太多联系,否则以她的交际能力,早就把秦家女眷们都哄得团团转了。   赵昭景将亲手剥好的一小把松子仁放入她跟前的小碟中,一边点头,“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了,幸好不曾贸然行事。”   沈丽姝吃了一粒,又拈起一粒送到未婚夫嘴边,毫不心虚的借花献佛,还不忘记展示自己的大度,“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暗中行事就行,你我之间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好。”赵昭景点头,小心翼翼将唇边的松子仁叼入口中,生怕咬到了那洁白如削葱跟的手指,仔细品尝了这颗他亲手剥出却格外香甜美味的松子仁,眼角眉梢渐渐都染上了餍足的笑意,柔声道,“说起来你与秦叔叔也多年未见,可曾想过去任上看望一二?”   沈丽姝想了想,还是决定无视他这飞快调整的称呼,摇头道:“太远了,水路无法直达,不是很方便。”   赵昭景一脸完全为她考虑的样子侃侃而谈,“直接去邕州的确有些不便,不过可以先乘船到荆州或是江洲,之后再换马车,如此便可缩短一半时日。到时候我陪你过去,也会帮你说服家长长辈。”   沈丽姝还真差点被他这副纯良无害的嘴脸忽悠过去,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的险恶用心,似笑非笑,“是吗,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陪我去邕州?”   赵昭景也不介意被她看穿,坦坦荡荡:“成亲以后随时可以。”   沈丽姝:……   好家伙,除了结婚,他脑子里还能不能装点有意义的东西?   赵昭景用实际行动告诉她,没有。   “祖母从林嬷嬷那儿得知你很喜欢西湖别院,特意叮嘱我要多陪你去那边看看,正好房契也在你手中,到时可以完全按照你自己的心意布置一番,并邀请堂哥表哥他们来家里小住。咱们到了杭州也更能随意些,你想去哪便去哪,不必再事事征求长辈的同意。”   “不过冬日里的江南和汴京一样天寒地冻,倒不如去邕州来得舒适,听说那边四季如春,冬日从不下雪,姝娘不想亲眼去瞧瞧吗?”   可恶,他嘴里描述的婚后生活是不是太爽了点?   沈丽姝握了握拳,还是没忍住诱惑,脱口而出:“有、有点想试试?”   赵昭景的笑意,从眼角眉梢一点点漾开,蔓延到高高扬起的嘴角,宛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而他在这般心旌荡漾之际,再想不起那些温柔缱绻的诗词,只知道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吐出几个字,“好,那就试试。”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沈丽姝没劝成未婚夫出面延长婚期,他们全家都招架不住官媒的热情推销,他们的婚期毫无惊喜的定在了腊月,一个人们扎堆结婚的好日子。   就剩两个多月,时间紧张,全家老少都被动员起来,量新房打家具办嫁妆,忙得脚不沾地,时间也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成亲的日子,沈丽姝穿上她娘和亲戚街坊们一针一线赶好的嫁衣,在锣鼓喧天的喜庆中被送进了花轿。   就这样,只是回家参加小老弟谢师宴的她,措不及防被抓来结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6 16:59:03~2023-03-22 23:1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y 79瓶;灰烬 70瓶;绿网重度上瘾患者、sss 20瓶;雅~ 17瓶;狂热哈迷 6瓶;turorora、晶晶、大头张张 5瓶;delia、Able 3瓶;漫不经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