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囤货求生日常   作者:辣椒终结者   简介:   【天灾+空间+囤货+种田+日常系】   江暮云在末世挣扎了十年,要说最遗憾的事,就是她的小说没看到结局。   那是她在地震后的废墟里扯出来的,只有中间的几十张,看不到书名也看不到结局。   她抱着那几十张看了十年,冷到钻心刻骨的时候,就哆哆嗦嗦地挑一页,开始念上面的羞耻语录,试图给自己升温。   江暮云表示,亲测有效,比烧书管用,堪称极地保命神器。   可惜没等江暮云找到后半本,她自己人就先没了。   不过好在她再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年前,还带着那个神奇的空间。   江暮云兴奋得连夜收拾好行李奔回老家。   她终于能知道那一百零八宝有没有统治蓝星啦!   阅读指南:   0—所有剧情发生在蓝星!全部角色都是外星人!和地球没有任何关系!地球和平.JPG   1—更新时间每天00:00   2—天灾型末世,有空间无异能,前期囤货为主,文荒自割腿肉,满足一下作者本人的购物欲和囤积欲   3—作者不擅长写家长里短扯头花所以本文主旨为:与天斗其乐无穷,女主面对不友善的人际关系时的处理手段大概率也只有打一顿扔出去或者宰掉扔出去两种   4—有男主,双重生。没有孩子这个作者古代文都不想让女儿生孩子末世文更不可能有孩子。   5—有零元购环节!不能接受的朋友快跑!女主遵纪守法是因为怕被抓,不是因为她道德品质高尚!她在末世过了十年,想让她做五讲四美好青年不可能的!   6—求生日常不是躺赢日常,卷王女主永不躺平【双手合十】   7—别问为什么要买xxx了,因为有用。前面全部标完这文后面就不用写了【叹气】   内容标签: 强强 种田文 末世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暮云 ┃ 配角:楚不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后第一件事:找小说。   立意:顽强拼搏,自强不息   vip强推奖章:江暮云在末世后一路摸爬滚打,好不容易靠双腿走回家乡,还没来得及去自家废墟打个招呼就意外身亡。再一睁眼,她发现自己带着那个神奇的空间回到了十年前。还有一个月蓝星就将迎来末世,江暮云清点好卡上的余额,开始为长命百岁而努力囤货,和同伴们携手应对接踵而至的灾难。本文文笔流畅自然,文风诙谐幽默,人物形象立体丰满,剧情惊险中不乏温馨,有关各类灾难的脑洞新奇,画面感极佳。天灾无情求生艰难,主角凭借经验和物资积极应对,主角团心态乐观向上,各类抵御天灾的小妙招层出不穷,有趣的生活日常令人阅之莞尔。 第1章   ◎开心的第一天:重生了。◎   我刀呢?   江暮云的手在身下摸索着。   她记得,她刚刚被人扭断了手臂,手上握着的餐刀也扎进了自己背后。   餐刀不算锋利,几乎是被人硬按进身体里的。   很疼。   但江暮云不在乎。   她身上哪哪都疼,不差这一块。   末世第一年,江暮云会因为被削了一块肉而哭上俩小时。   末世第二年,江暮云发现胳膊被划伤时,外翻血肉已经和衣服死死黏在了一起。   到了末世第五年,江暮云已经会掏出她珍藏的针线,边为自己缝合伤口,边给自己唱首歌当安慰——为自己消耗了一根宝贵的细棉线。   现在是末世第十年,江暮云才不在乎手断没断。   只要她还没死,只要手还能动,她就要把刀从自己身上拔下来,捅死所有想要她命的生物!   所以,我刀呢?   江暮云摸索了半天,啥也没摸到。   不仅没摸到刀,她还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不,是很不对劲!   江暮云下意识地翻身起跳,想要摆出适合攻击的姿态。   砰——   江暮云身手矫健地翻过了床边护栏,一脑门砸上了宿舍的瓷砖地。   江暮云摸摸脑门看看手,一时有些怔愣。   这双手白皙修长,指甲被修得圆润干净,泛着代表健康的粉,右手中指的指节上,还有一块硬邦邦的写字茧。   熟悉又陌生。   和周围的环境一样。   江暮云又抬头看看四周。   四人寝,上床下桌的布局,其他三人的桌上都堆着厚厚一摞书,零散的生活物品放在角落,大多都还未拆封。   西大宿舍,前世她只住了不到两个月的地方。   盘腿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江暮云对着手机发了会呆。   我回来了。   她想着这四个字,就险些控制不住笑出声。   现在是蓝星元历2023年8月20日,华国西大开学军训前一天。   因为养父过世,江暮云推迟了到校时间,还没等她走出阴影和室友熟悉起来,蓝星就迎来了末世。   江暮云顺着这一角,缓缓撕开了回忆。   现在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室友们都去吃午餐了,她们会伴着笑声推开门,然后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那时的江暮云有些孤僻,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然后……然后就是一个月后,一阵从北冰洋上空吹来的风,给全球带来了一场异常降温,拉开了蓝星末世的序幕。   一个个灾难接踵而至,她的几个室友在灾难到来的第一时间,被她们的家人接了回去。   临行前,她们在一包面包能卖上百元的时候,将自己的零食箱藏到了江暮云的衣柜里。   那些小零食,成了她熬过末世初期的救命粮。   江暮云在前期被迫成为独行者,后期主动保持独行者身份的情况下,努力珍惜着自己的生命,在末世里挣扎生存了十年,终于走回了家乡,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然后就死于一个纨绔子弟的见色起意。   末世第十年!居然还有人劫一个独行者的色!   江暮云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这种死因!   算了,好歹她死前洗了十年来第一个干净澡,还成功捅死了提供洗澡水的罪魁祸首。   江暮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她觉得自己确实已经尽力了,而且家也回了,不算死不瞑目。   要说有什么遗憾,可能就是她包裹里那半本奇幻小说。   她抱着前半本看了七八年,还没找到小说后半部分,自己人就先没了。   也不知道最后一百零八宝统治地球了没有。   江暮云拍拍屁股爬起来,翻出辅导员的电话拨了过去,表示自己目前的心理状态堪忧,希望可以办理休学。   这一次,如果末世依旧如期而至,至少她有机会提前做好准备,迎接这场噩梦。   电话那头的辅导员知道江暮云的状况,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咽下了劝慰的话,只轻轻叹了口气道:“学校这边事我来帮你处理,你一会来签个字就好。”   江暮云应下了。   电话挂断后,她将铺了一半的被褥卷起来,用不知谁扔下的塑料绳结结实实地绑好,固定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还好她今天刚到,没来得及收拾其他行李,不然又得重新装回去。   休学不是什么多离奇的事,手续办得非常顺利。江暮云拖着行李去签字时,还在宿舍楼下碰到了她有缘无分的舍友们。   几人得知她要休学养病时都挺惊讶,不过大家还不熟悉,她们也就很有分寸地没有细问。   其中一个圆脸女生掏出了一串车钥匙,关切道:“那你现在是要回家吗?我的车就停在学校,你这么多行李,一个人多不方便,我送你吧。你是西市本地的吗?还是去车站?机场?”   余下二人也附和道:“是啊,大家都是舍友,我们一起送送你吧。”   看样子,她们都觉得自己是拖着病体来学校,然后发现实在不行又无奈休学的了。   言语间带着些小心翼翼,甚至还贴心地绕开了“生病”的事,只说她行李多,一个人不方便拿。   江暮云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家里人会来接我。谢谢你们了。”   江暮云想了想后又掏出手机道:“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这病不严重,说不定过几天我又回来了呢。”   三个女生听她这么说还挺高兴的,不仅交换了联系方式,还把江暮云拉进了宿舍群,说希望她早日康复返校。   江暮云笑着应下,和几个不算熟悉的女生挥手告别。   经历了十年末世,江暮云觉得自己的道德底线也就保持在“是个人”的程度了。   让她现在到处说自己重生了、末世要来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是在末世端倪初现的时候,跟几个朋友装一装舅舅党、传两句闲话、撺掇大家多买点物资这种事,她还是愿意做的。   办完了休学手续,江暮云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立刻回家。   她忍住急迫,转了几趟地铁,来到了西市城郊,和人讲了一番价,租下了一个偏僻的小仓库。   西市所在的X省是农业大省,江暮云想要直接在这里,将她最需要的主要粮食买了再回南市。   对于西市这样一个常住人口千万级别的大都市来说,就算江暮云一次买上数十吨大米,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哪怕有人注意到了,她也早就在千里之外了。   前世因为食物引起的疯狂实在太多,就当江暮云胆子小吧,她在“财不外露”这方面不敢不慎重。   万一在饥荒到来时碰到个“熟人”,认出她曾经囤积米面,那对方只需要喊一句“她买过好几吨粮食”,甚至都不需要什么证据,陷入饥饿的人群就会直接暴动。   而西市距离江暮云的家乡南市,足有一千五百多公里。   在末世来临之后,这一千五百多公里的距离就会成为一道天堑。   更何况,这件事还关系到她最大的秘密——空间。 第2章   ◎开心的第二天:都给我来几箱。◎   江暮云是在末世第六年发现自己的空间的。   在她意外碰上了一伙食人魔,被对方一刀削下来一块头皮之后。   这个空间很能装,江暮云能感觉到它有边界,但却摸索不到边界在哪里。   前世她无聊的时候就往里填沙子,到她死的那天也没能把空间装满。   里头的时间仿佛是凝固了的,杀死的猎物丢进去三天再拿出来,血一样是温热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活着的动物塞不进去,但是根部沾着土的植物倒是能塞。   就是靠着这个空间,她才有了储存物资的余地,不至于一找到食物和水,就必须马上装进胃里,防止它们腐坏或被人抢走。   可惜,那个时候的气候已经恶劣到了极点,除了她冬天穿的那些层层叠叠的破袄子,也没多少东西给她存。   最多就是在洪涝过后存点水,极寒的时候冻成冰,夏天再找个山洞悄悄用。   但现在可不是满目疮痍的末世!   她有足够的时间,让空间里装满她前世想都不敢想的物资!   仓库的负责人收了租金,把仓库门上的铁将军取了下来,链子递给了江暮云:“仓库的锁你们自己弄一个就成,这我们不沾手,租期到了你们把锁拿走就行。”   说完看了看江暮云,又不放心地念叨了两句:“我这地方偏,监控刚坏了,得过两天才能修。你一小姑娘可不能自己守在这看货,不然出了什么事我们不负责的。”   江暮云心说你这监控就是个塑料壳,过两年也未必能修好,不过我看中这地儿,还就是冲着这点来的。   江暮云笑得真诚:“放心吧叔,我大学生,一会儿就回学校了。这仓库是我二伯要用的,我就是过来给他跑个腿,回头好宰他顿狠的。”   负责人松了口气,也没问别的,转身开着小面包车就走了。   江暮云打开仓库的门窗,先给里头通通风,自己则是拖着行李走了十多分钟,找到了一家小卖部。   江暮云买了桶泡面,在店家那儿要了点开水。   “小姑娘一个人啊?来这干嘛呢?”看店的大婶边给江暮云倒水边问道。   江暮云半点也不见外:“婶儿你可别提了,我家准备来南边做生意,想先倒腾点小买卖试试水。这不,家里大人一时走不开,支使我先过来租个仓库。”   大婶闻言也不惊讶。   他们这里靠村子,地皮便宜租金更便宜,建了不少仓库往外租,很受一些小商户的欢迎。   “那你这是?”大婶努努嘴,示意江暮云那连捆带箱的行李。   江暮云掀了泡面盖看了眼,嘴上也没闲着:“我还上学呢,就在咱西大。过两天就得回学校。”   面泡得差不多了,那股子浓郁的香气直往江暮云鼻子里钻。   大婶笑了:“我瞧着你也像学生,原来还是个高材生呢。”   江暮云吸溜了一大口,满足地叹出了声。   大婶看她吃面觉得怪可爱的,又觉得这小姑娘健谈,不见外,便想多跟她搭两句。   江暮云一向是个外向的,但她前世从不敢跟人深交,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和人拉过这种家常了,这一聊起来,就有点没完没了的架势。   一个小时后,江暮云从大婶口中了解了本地各类米面果蔬的价格,附近最实惠的馆子是哪家,最能耐的货运司机怎么联系,最出息的闺女在哪上学,最俊俏的小子啥时候有空……   临走时还被大婶塞了两根淀粉肠。   江暮云扒开肠衣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拎着行李,住进了不远处的一家招待所。   坐在脱漆的靠背椅上,江暮云从行李箱里翻出了纸笔。   现在她需要盘算一下自己手头的资金,然后根据自己的资金状况,整理出合适的物资清单。   江暮云的养父是一名退伍老兵,一辈子省吃俭用,做过最奢侈的事,就是在他五十多的时候,收养了因为已经记事了而无人领养的江暮云。   俩人说是父女,实际上是爷孙,江暮云也一直管养父叫的爷爷。   前世老爷子病逝之后,江暮云的情绪濒临崩溃,像是吊着口气般给他好好料理完了后事,而后便一直过得有些浑浑噩噩,完全没有注意过资产问题。   直到末世降临动乱渐起,江暮云才彻底振作起来。   可惜那个时候已经没有“钱”的用武之地了。   所以,对于现在的自己身上有多少钱,江暮云还真的一无所知。   江暮云点开了网上银行查询页面。   前世和爷爷有关的东西,都被她留在了南市家里,直到末世来临,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还是江暮云第一次正面直视“爷爷已经走了”这个事实。   或许是时间久了,又或者是庆幸老爷子不用在末世遭罪,江暮云的心情还算平静。   但等看完了自己卡上的余额,江暮云就有点不那么平静了。   老爷子啊,您生前不是说自己当了一辈子大头兵,到退伍了才勉强升了个尉官吗?卡上这两百八十多万是怎么攒下来的啊?   难道不生孩子真的可以致富?   江暮云打开购物软件,反复确认了这两百多万的购买力,她开始怀疑她爷爷是不是有点什么传承在身上。   比如祖上曾经出过“江半仙”之类的。   原来您老临走前跟我说“囡囡以后要过好日子”,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江暮云叼着根淀粉肠,先把这笔钱分批次转进了XX宝和XX宝涨利息。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一天能有个一两百呢。   这样的话,她的计划就可以更大胆一点了。   第二天,江暮云跟招待所老板娘续了一天房费,将行李留在了招待所,自己则是去了昨天大婶提过的批发市场。   买柴米油盐这种东西,跟着本地的主妇主夫们走,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江暮云来得挺早,调料店里正吆喝着装货。   油盐酱醋都是成箱搬,中间还夹着各种酱料和香料。听着像是要送去几家小超市的,送货量还不小。   这种小超市都是本地居民开的,卖的就是回头客,能做这种生意,至少这家店的质量不会在平均线以下。   店家的口碑人品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生意好,店里就基本不会有积年老存货。   江暮云是生面孔,买的东西又多,不可能挨个拆开看质量,所以挑个好店铺还是很重要的。   江暮云在边上看了会,等装货的车都走了好几辆,才走上前去和老板搭话:“老板生意兴隆啊。”   做生意的都爱听这话,是恭维也是祝福,那老板闻言脸上就先带了三分笑:“哪里哪里,都是老熟人照顾。”   江暮云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老板你这儿东西都什么价?买多少帮忙送货啊?”   老板伸手一捞,从一堆货物里捞出来一张价目表:“批发跟零售价都在上边了,零售不送,满五万给你送西市和周边。”   江暮云接过价目表,越过食用油不看。   食用油和米面一样,她都可以直接去村里收。   这会儿是八月底,X省早稻刚收不久,与其在粮油店买转手产品,不如直接去村里,稍微提点价,截粮油店的胡。   反正她又不是天天干这事,需要的数量对于粮油店来说也不算多。   她能买到便宜的优质新粮,村民们也乐意多赚点小钱,双赢。   江暮云打眼一扫,跟昨天小卖部大婶说的价格,以及她自己从网上查来的批发价做了对比,确实便宜。   江暮云开口道:“那给我送到X村32号吧。我家要做点小生意,我看老板你这价格实惠,我就干脆都在你这买齐全了,老板你再给点优惠呗。”   老板听她是准备在这儿做生意的,犹豫了片刻后道:“也成吧。你要是要得多,我给你搭点咖喱块。”   他们这地方买咖喱的人不多,要买也是直接买的姜黄粉。他先前进货的时候被人忽悠着进了不少,现在正愁着呢。与其放着等积灰,不如拿来做人情。   江暮云看了眼那咖喱块,都是超市里的常见品牌,零售价格不便宜,日期也算新鲜,老板这搭头给得挺实诚。   江暮云点点头,拿着价目表,开始了报菜名式扫货。 第3章   ◎开心的第三天:按吨买◎   “细盐要五吨,其他的香料各五百斤。”   香料是末世后的奢侈品,盐是必需品,多囤一点也没关系。   而且江暮云准备做一点腌菜。   虽然她的空间可以保存新鲜蔬菜,但想也知道,这种东西在末世里是不可能拿到别人眼前的。   各类方便保存的腌制品、干货、罐头食品等,才是末世中最常见的食物。   想了想,江暮云又道:“各种辣椒粉都要一百斤,干辣椒也要。”   虽然她自己不爱吃辣,但是在极寒到来之后,辣椒就成了最受欢迎的调味品。   备上一点,到时候可以拿来和人换东西。   老板一听江暮云要买的数量,立马就换了纸笔来记,还招呼着店里的小工去叫拉货的车。   江暮云继续报菜单点货。   “老抽要十箱,生抽要一百箱,其他什么海鲜酱油之类的,都先来两箱吧。料酒要一百箱,醋要两百箱,都要那种大桶装的。”江暮云指指货架上各种1.5—3L的家庭装调味品。   江暮云本人嗜酸如命,属于吃完饺子之后可以把醋一口干了的人。天知道前世那十年没有醋的日子她是怎么过的。   至于料酒,也必须要多准备一些。   在经历过酸雨之后,大片土地失去了种植农作物的可能性,动物也悄悄开始变异。末世里90%的幸存者,都是依靠虫子和蘑菇过活的。   至于剩下的那部分里,除去少数权贵之外,就是像江暮云这种身手好又胆子大的,可以四处搜寻变异动物,依靠打猎度日。   变异后的动物体积确实比之前大,但变异肉难吃也是真难吃,尤其是那股子腥臊味,简直就是屎味巧克力的现实演绎。   江暮云觉得,自己不能抱着存货只出不进。   末世之后无论是为了掩盖空间,还是为了适应生态,她都要拥有失去空间也能活下来的本领。   所以葱姜料酒一定要够!   “姜蒜各要五百斤。”   江暮云之后还准备去挖点土备着,看能不能发展点种植业,所以姜蒜这种东西可以不用准备太多。她买个五百斤,也包括了之后回家腌菜用的部分。   “各种酱料都要两百斤,店里所有酱料种类都要,辣的和不辣的分开装车行吗?”   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连声应好:“成,我马上安排人给你装。还有那几箱子咖喱块全送你了。X村32号是吧?下午就能送过去。”   江暮云接过货物清单,扫了眼看没什么问题,就掏出手机付了定金。   这老板的店瞧着不起眼,但就像他说的那样,做的都是熟客生意,更大的出货量也不是没有。   江暮云买的每一项单拎出来都没什么,但抵不住她买的种类多啊。   而且瞧江暮云透的口风,后面也都准备在他家进了,老板自然开心。   林林总总加起来,江暮云拢共花了十多万。   这还是因为她要的调味品多是本地品牌,价格便宜的缘故。   至于另一样重要的调味品糖,江暮云就只能取点现金出来,沿路到处散着买了。   白糖在华国属于战略物资,白糖和硝酸钾按照一定比例混合之后会得到一种名叫KN—SU的产物,也就是硝酸钾—蔗糖。   硝酸钾—蔗糖在经过加热后产生化学反应,会释放出大量二氧化碳和氮气,通常会被作为催化剂和助燃剂使用。   普通家用买个几斤甚至几十斤都没关系,但如果在没有合理原因的情况下大量囤积,是一定会被华国官方找上门来敲门的□□的。   跟老板约定好收货的时间后,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江暮云走在路上,都能闻到四面八方飘来的饭香。   江暮云摸摸肚子,从昨天到现在,她拢共只吃了一碗泡面。   她在末世过了十年,对于饥饿的感觉早就麻木了,胃也早就饿坏了。有时候她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饿,还是单纯的胃痛。   这辈子可不能这样了,我运气这么好,得过得好好的啊。江暮云心想。   江暮云看前不远就是昨天大婶推荐的小饭馆,决定奢侈地大吃一顿,庆祝她必有后福!   什么农家粉蒸肉,腊味三拼,红烧肉。   听大婶说这里的清蒸稻花鱼是一绝,那必然不能少,再加一盘铁板虾。   还有华国神菜番茄炒蛋和土豆丝,最后来一盘新鲜青嫩的炒时蔬!   她现在的肠胃还很健康,经得起偶尔的造作!   等江暮云在餐馆老板的目瞪口呆中连吃三碗大米饭,最后摸着肚子靠在椅背上喝水时,已经撑得几乎走不动路了。   好久没有过这种饱腹感了。   大婶果然神通广大,这家店的东西好吃到她恨不得连盘子一起吞。   江暮云吃饱喝足后把剩下的菜统统打包,她看着服务员熟练的打包动作,突发奇想道:“姐,你们这儿往外送饭吗?我要的量大。”   服务员都不用问老板就直接应了:“送啊,这附近都送。是给工人吃的吧?是分开装成盒饭,还是一起装?分开装满五百便宜五十,一起装再便宜二十。米饭不收钱。”   江暮云连个犹豫都没有的:“一起装,就桌上这几道菜,都要五十人份的。其他菜也来个十人份的吧。”   两百八十万看着不少,但真花起来也快得很,当然是能省则省。   那服务员这会儿倒是有点惊讶了:“这么多啊?”   他们这边的仓库很多,但是都不大,来租的人多是小商户,拿它当个临时的中转点,不会存多少货。可看江暮云买的这份量,卸货的工人少说也得七八十个吧?   江暮云笑笑:“不止这边仓库呢,主要是给隔壁县大仓库的。都说你家菜好吃,我今天特意过来跑腿的。”   小饭馆不大,江暮云也没特意收声,收银台后面的老板娘听了她的话,笑得合不拢嘴,高声喊了句:“那是,我家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吃得好再来啊!”   当晚,江暮云收到的饭菜分量那叫一个扎实,小饭馆原本的面包车装不下,还特意借了隔壁店的车一起运。   江暮云吃饱喝足,又绕了点路,走到了昨天那个小卖部。   看店的还是昨天的大婶,大婶一见江暮云就热情招呼上了。   江暮云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店里,开口就要了两条店里最贵的软中华,大婶笑得见牙不见眼。   江暮云付了钱,装作不经意般问道:“婶儿,我要是想买点儿咱本地的米面啥的,你知道要去哪买吗?”   大婶下意识道:“去东边那个批发市场就成,那啥都有,我们常去。”   江暮云装作感兴趣的模样:“那婶儿你知道哪家店的米面好吗?我面生,又不太会看,怕买错了。”   大婶笑了:“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们这都是村里人,米面都是自家种的,没几个人去外头买。你要买多少?”   江暮云心里估算了一下,按照一个成年人每天平均吃半斤米来算,一年需要消耗近两百斤大米。如果按她一个人吃五十年的分量来囤,她至少需要五吨大米。   江暮云道:“至少要个十多吨米面吧。还得再买不少油。”   这个数对于单个农户来说并不算少。   大婶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家今年的收成,留出自己吃的和卖给粮站的固定量,还要留出一部分卖给粮店。毕竟村里的老规矩,偶尔卖给外来户赚点钱没事,但不能因此伤了乡亲的情分。   大婶顿了顿,确定自家的粮足够,就压着嗓子道:“你要是想买米面,倒是用不着去店里买。”   江暮云也笑了,配合着压了嗓子:“这话怎么说?”   大婶道:“店里那些米面,都是从咱四周围村里收的,加个标装个袋,价钱就蹭蹭上去了。”   江暮云非常上道地往大婶手里塞了张钞票,又从冰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大婶道:“婶儿,那你跟我说说这米面到底要咋买呗?”   这点零钱不算什么,主要是江暮云这态度,捧得大婶身心舒畅,立马拍着胸脯道:“你要是信得过婶儿,就去南边的惠民加工厂。咱这边村子收了粮,都是直接送到那儿加工的,米面油啥都有,全是今年的新粮。你就说是冯翠婶子叫你去的就成。”   俩人嘀咕了一番商量好了价钱,都觉得自己赚了,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第4章   ◎开心的第四天:无中生伯◎   江暮云按着大婶说的,一路找到了那个惠民加工厂。   地方倒是不难找,主要是工厂外来来回回都是村民们开车运粮,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顺着车走就能找到。   江暮云看着,这个惠民加工厂规模还挺大,业务也挺广,各种农副产品的粗加工都有。   江暮云随便找了个看着清闲的工人搭话,一说是冯翠婶叫来的,那工人立马就露出个“懂了”的表情,带她进了一个办公室。   “爸,有人买粮,冯翠婶家的。”   办公室里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正抱着个册子记着什么,埋头应了句:“晓得了。”   然后抬起头问道:“小姑娘要买什么?”   江暮云伸头往外看了看:“大米要十五吨,还要十吨白面,两吨花生油,要是有芝麻油和菜籽油的话,也都来一吨。叔,您这儿还有别的卖吗?淀粉、面条啥的?”   那中年人听了江暮云报的数量,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道:“冯翠婶家是吧,我先看看啊。”   他在册子上翻了几页,又掏出计算器摁了一番之后才说:“米面这些都有,还有玉米面和生粉。但是油你要买的话,就只能按我们加工厂这儿的价买,冯翠婶家的可不够量。”   江暮云问了价,只觉得没有中间商果然便宜,干脆利落地就付了订金。   留了手机号和仓库地址之后,江暮云又问道:“叔,附近有养殖场吗?我再进点儿鸡鸭鱼什么的。”   中年人给她指了个方向:“就顺着路往那走,不远就是,都在那一块,一家老板。你要是想买点什么腊肉之类的,也都在那附近。”   江暮云先去了水产养殖的地方,见这里价格便宜,还有速冻库,就直接买了虾再让人速冻了送去仓库。   虽然负责人觉得,这姑娘买了活的再冻死的行为怪憨的,但是他也没多问什么,就当是城里孩子不懂事吧,手一挥就应下了。   在江暮云去了鱼类加工厂,定了一大批刚杀完还没精加工的鱼之后,负责人这一想法就更坚定了。   买好了河鲜,江暮云又找到了家禽养殖场,买了两百只老母鸡,两百只老鸭,和一百只老鹅。   家禽都是她想买来炖汤喝的,所以才买了新鲜的   至于鸡腿鸡翅这种,江暮云打算全部都买冷冻产品。   普通的常见肉类不像鱼虾,以江暮云的厨艺来说,一顿烹饪之后新不新鲜差距不大,至少江暮云的舌头尝不出来,不如冻品省点儿钱。   所以江暮云在牲畜屠宰场犹豫了一番,订了四只成年猪、一头牛和一只羊。   现买现杀,处理完就可以立刻送货,还贴心地附送了一个用来挂肉的货架。   等江暮云去隔壁加工厂订完一批腊腌制品,赶着回仓库收调味品的时候,刚好碰到养殖场送货的车。   两边送货的车一碰头,司机聊了两句之后发现目的地是一样的,就一路并排开过去了。   江暮云跟着送腊腌制品车一起回去,路上跟司机师傅一路胡扯,侃到两位师傅帮忙卸完了货还舍不得走,非要听听江暮云她二伯的创业故事。   江暮云付完司机师傅的工费和尾款,看其他东西都没运来,索性就跟两位师傅接着聊。   就在江暮云讲到她二伯运货路上被打劫时,她早上订的调味料到了。   跟着货车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帮忙卸货的搬运工。   养殖场的两位司机师傅横竖也没别的活了,干脆就帮着一起卸,边卸还边听江暮云讲她二伯智斗奸商。   这边的货物刚卸完,加工厂的运粮车又到了。   足够江暮云吃几辈子的粮食,人家调配起来眼都不眨一下。要不是装卸需要时间,江暮云当场订了当场拉走都行。   就连江暮云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把主要几样食物买了个七七八八。   按这个速度的话,只要江暮云想,她甚至可以坐今天晚上的高铁回南市。   从西市到南市,她前世跌跌撞撞地走了十年。   而现在,她只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简直不能更美好了。   卸完了货,江暮云把白天买的烟都散了出去,给每位师傅的工费都诚意十足,还和养殖场的两位司机师傅约好,要是下回再见到,就介绍他们认识她那位传奇二伯。   江暮云蹲在仓库里,把她的宝贝们又清点了一番。   等到收完小饭馆的外卖之后,江暮云就关上了仓库的门。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仓库里彻底不见了光亮。   江暮云拉上仓库的破窗帘,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这里后,将手按在了货物上。   仓库内堆积如山的货物,随着江暮云的移动一点点地凭空消失了。   只有江暮云知道,它们都被挪到了另一片虚浮的空间内。   米面等主食放一堆,生鲜放另一堆,常用调味料和香料分开放,液体和固体也要分开。   还有一块被江暮云单独圈出来的地方,放着一堆巨大的塑料饭盒,正是她在小饭馆定的饭菜。   这次在小饭馆订饭菜给了江暮云灵感。   末世之后,燃料同样是稀缺物。而且就算她能提前囤积到大量燃料,在人群聚集处做饭时产生的气味,也很容易成为她的催命符。   如果是买食材自己做的话,那供她用来制作熟食的时间,也只有末世到来前的一个月,和末世初期,人们的存粮还算充足的两三个月。   这中间还得除去她购买物资的时间。   实在是没这个空闲。   与其在之后冒着丧命的风险做饭,或是守着一堆物资只能看不能吃,还不如现在多费些钱,储备一定量的熟食,熬过初期人群聚集的时候。   等到秩序彻底崩塌,她大可以避开人群,像前世一样做个独行侠。   就是没人聊天实在憋得慌。   所以精神食粮必须备足!江暮云想,她前世看的那本小说可还没找到结局呢,回头得看看搜主角名字能不能搜出来。   江暮云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她一整天的成果全部收入空间之后,转身出了仓库,轻手轻脚地锁上了仓库的大门。   江暮云回了招待所,硬生生强迫自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她看前台没人,就把房间的钥匙放在了桌上,给老板留了张字条,拖着行李,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西市所购买的这些,看着数量庞杂,但在江暮云的购物清单上,也不过是最基础,也最方便购买的部分而已。   她的囤货计划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大堆事情等着她。据末世初期国家播报的消息来看,席卷了全球的那股寒风,是在九月下旬被监测到的。   它只酝酿了短短几天,就向四周喷散开来,将整个蓝星拖入了末日的漩涡中。   江暮云想要大批量购买物资,最安全的时间就是在九月下旬之前,那股异常的气团还没被注意到的时候。   要做的事情不少,不过好在她要回家了。 第5章   ◎开心的第五天:再生个叔◎   车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江暮云有些移不开眼。   外面是高楼大厦,耳畔是人声喧嚣,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江暮云就这么看了一路,甚至奢侈地浪费了三个小时,从车站走回家。   听听街边的叫卖声,听听汽车鸣笛,听听行人笑闹。   江暮云回来时正是饭点,小区里人不多。   她掏出门禁卡刷开单元门,电梯刚好停在一楼。   江暮云进电梯,按下十五楼,中间没有停顿,直接把江暮云送到了家门口。   站在熟悉的楼道里,看着有些脱漆的1501门牌,江暮云掏出钥匙。从找钥匙孔到拔完钥匙带上门,全部都是肌肉记忆,动作熟练无比。   当江暮云坐在有些脱皮的旧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和空调,在炎炎夏日里吹到冷风的那一刻,她真切地感知到,自己活过来了。   她舒服地枕着沙发扶手躺了一会,看看时间,晚上七点了。   江暮云是早上六点出发的,从西市到南市的动车开了七个多小时,然后江暮云再从车站走回家,没想到一天的时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江暮云在沙发上瘫了一会,挣扎着起身洗了个澡,再将空间里打包的饭菜盛了一份出来。   吃完饭之后,她翻出了老爷子的珍藏品们。   有他的军功章,军装,以及一些旧物。   江暮云在老爷子珍爱的那套军装上摸了摸,找出了一个大号储物箱,将老爷子的旧物全部放了进去,又把储物箱收进了空间,放了在一个远离杂物的角落里。   江暮云起身伸个懒腰,先把家里的台式电脑和笔记本全部打开,随便找了个视频网站,两台电脑一起,开始批量下载影视剧和各类综艺。   还好她离家的时候宽带套餐还没到期。   然后就是整理自己的购物清单。   清单需要随身携带,买一项划一项,所以原本那份有删改痕迹的,看着就过于杂乱了。   江暮云不想为难自己的眼睛,她选择重新誊抄一份。   原本,江暮云只想囤积足够数量的食品、药品、日用品三大类,以保障生存需求为主,一切都以“能活着”为标准。   但现在,江暮云看了看自己的余额,觉得自己在“活着”的基础上,还是可以提高一下生活质量的。   她在西市的大采购花掉了近六十万,现在手上还剩二百二十八万多。   从现在开始,到现有货币彻底失去价值,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   她决定留这那八万多的零头,作为这段时间的花销。   在之后人人都疯狂挥舞着钞票换物资的时候,她要是一点钱都不用花,还能一直好好活着,是很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的。   剩下的二百万,江暮云准备把它们花在两个地方。   一是购买物资,二是改造房屋。   在末世初期,人们虽然因为饥荒而慌乱,但在官方拥有绝对武力优势的情况下,基础的社会秩序还是有的。   直到那一场酸雨到来,大片饱经磨难的建筑彻底支撑不住成为废墟,官方自顾不暇分身乏术,现有的食物和水资源数量急剧缩减,加上雨停之后蚊虫泛滥成灾,四处瘟疫横行,长期处于恐慌中的群众才彻底失控。   江暮云家所在的这片小区,原本是机关家属院,住了不少退休老干部。后来城改的时候拆了重建,搬过来不少新住户,但原本的住户也大多选择了回迁。   别的不说,这里的建筑质量绝对过硬。   当年,江暮云可是看着江爷爷和他的一群老朋友们,时不时就过来转两圈监工的。   江爷爷那一辈的老人,一辈子经历的风雨不比江暮云在末世经历的少,想糊弄他们可没门。   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家可以在末世里庇护她相当长一段时间,当然要把家安置好。   只要房子不倒,江暮云愿意在这里住到天荒地老。   江暮云写着写着就开始眼皮打架。   等她再睁眼,就发现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   现在是蓝星元历2023年8月23日,距离全球大降温,还有四十二天。   趴到电脑前面,检查了一下她的精神食粮下载进度之后,江暮云并没有急着安置自己带回来的行李。   她先叫了家政公司,请家政公司把家里的角角落落全部清扫干净。   末世之后的虫灾有多恐怖,江暮云是亲身经历过的。   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都可能是孕育各类生物的温床。   前世听说有人家里的木地板里生了虫,是虫子挤满了地板下面的空隙,硬生生把地板撑出了裂缝,才被人发现的。   好在江爷爷从前住老房子时,受够了木地板老旧后嘎吱嘎吱的声音,所以回迁后家里铺的都是瓷砖。不然江暮云还得把地板铲了重铺。   家政公司在家中收拾,江暮云也没闲着。   她把家里门窗尺寸都量好后,她给自己换了身行头。   镜子里的江暮云穿着雪纺长裙,脚踩小高跟,带着墨镜和大帽檐的遮阳帽,涂着烈焰红唇。   这装扮,江暮云看一眼自己都嫌热。   她把自己的凉拖用塑料袋一裹,塞进随身包里。   而后又在街边随手买了把带蕾丝花边的遮阳伞,这才施施然坐上地铁去了城郊,找了一家中等规模的门窗厂,从厂里定制了几扇窗。   都是特制的双层钢化玻璃,保温隔热隔音隔味,密封性一流。   窗户都是根据窗口尺寸制作的定制单,先下单再制作,厂里现货都是有主的,所以江暮云得等上十天左右,安装窗户的师傅才会上门。   江暮云买的这种双层窗户在南方并不多见,何况她要的还是钢化玻璃。   这样的双层窗一般都是北方地区,为了抵御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的严寒,人们才会在家里安装这种加厚的窗户。   江暮云要的窗户能十天就出货,还是因为南市的地理位置独特。   南市正好处在华国的南北分界线上,冬天很冷,但没那么冷。所以生活在南市的人民群众,只有最低温能达到零下七八度的冬天,没有集中供暖。   有人选择自食其财力,用空调电暖气取暖。也有人受不了开空调时的干燥,选择自食其体力,靠一身正气硬抗。   还有人即受不了干燥,又没有一身正气,就只能在别的地方想想办法,比如给家里装上这种特制窗户。   所以这种窗户在南市还挺畅销的,厂里的备货也充足,工人都是熟手,只差个制作的功夫。   再然后就是门。   末世里来敲门的不一定是人是鬼,单独一道防盗门实在不保险。   于是江暮云挑了一个丑绝了的大铁门,风格大概是监狱特供款,刚好能合上江暮云家的尺寸。   接待江暮云的人说,这是一个客户订制了之后跑单的。因为这门用料很好成本不低,所以厂里就一直放那卖了。要是江暮云想要,他们可以给她最低价。   反正这扇门的成本,已经由它原本的主人支付过了。   江暮云订的窗户价值不菲,给这点优惠不算什么。   江暮云想都没想就点头了,还问能不能尽快上门安装。   能把这么个滞销货处理掉,那人也挺开心的,直接就承诺说,明天就让人上门装。   江暮云又转了两圈,去门窗厂隔壁买了几块厚实的挡光帘,到时候窗帘会和窗户一起送过去。   买完门窗,江暮云在附近花了点时间,又租到了一个小仓库。   江暮云和叼着烟的仓库负责人聊了半小时她的老烟民三叔,江暮云又见到了仓库负责人的三叔,并在他三叔那里花了五千块,买了辆不知道多少手的面包车。   只看外观,活像是从中东战场上拉回来的,但偏偏开起来顺溜得不行,各类证件也非常齐全,看得江暮云啧啧称奇。   果然是传说中的国产神车,动力不详,遇强则强。   这车别的优点不好说,耐造是肯定的。   她也没别的要求,好车她买不起,也没必要买,耐造就足够了。   江暮云付钱付得痛快,三叔这边也是带齐了资料的,俩人都是本地户口,直接就去了车管所办过户。   这位三叔不愧是专业买卖二手车,进了车管所就像回了自己家,二手车过户流程比工作人员都熟。   江暮云出车管所大门的时候,这辆战损版面包车,她就可以直接开着走了。   既然现在人都在市区了,江暮云也就没再急着往城郊去。   她看旁边有家山地车专卖店,就先进去逛了一圈,订了五辆变速山地车。   全部都是越野用山地胎,还额外买了几十个车胎,以及不少零部件,方便她之后替换维修。   末世之后能源告急,普通人是不可能弄得到燃油的,烧油的车几乎都成了废铁。   更别提在洪水、酸雨、地震的轮番侵蚀下,根本没有多少空间可以供普通家用车行驶,动力不足的新能源车自然也没有发挥余地。   这种通过性强还不用能源的山地车,就是最好的代步工具。   江暮云和老板约定好时间,这些车和配件,会在今晚六点送去她租的小仓库。   江暮云开着她的小破车,不紧不慢地往小仓库的方向去。   中途路过一处建筑工地,江暮云花了点小钱,装了几袋水泥和沙子。   末世初期的干旱,让家里的厕所完全失去了作用。   后来洪涝时的污水倒灌,闹虫灾时从各个水管口、通风口爬进家里的虫子,都是无数家庭的噩梦。   现在买点水泥,到时候直接给它们都堵上,一劳永逸。   江暮云还顺带着打听了工人们平时吃饭的地方,然后一家一家地吃过去,把它们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   在填饱自己肚子的同时,江暮云又订到了数百人分量的菜。   这次她挑的都是做起来油烟大、气味重的菜。   她没有要老板送货,而是和这些店老板约好了时间,自己开车过来取。   想要淘到好吃又实惠的馆子,还是得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啊。江暮云坐在车里感叹道。   至于米饭么,南市的米饭收费,江暮云觉得,她还是自己回去多蒸点吧。   破破烂烂的面包车开过一段坑坑洼洼的水泥路,车里载着的几个蛇皮袋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辆面包车再一次从这段路过去时,那几辆山地车也进了江暮云的空间。   等江暮云取完她白天订的菜后,她又从一家饭馆老板娘口中得知,城南工业区新开了一家塑料加工厂,食品盒的批发价特便宜,他们这片小饭馆准备一起拼单多批点。   江暮云觉得,自己的运气是真不错。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瘦猴的视频,当时把我看震惊了。就当女主这车是瘦猴同款吧。 第6章   ◎开心的第六天:逛超市◎   江暮云吃完晚饭后并没有直接回家。   她脱下高跟鞋换了平底凉鞋,再把口红擦擦干净,一身清爽地去了超市。   家里缺的东西不少,况且她想要在家长期生活,就必须摆出正常生活的样子,免得哪天被人看出点什么。   江暮云家小区附近就有一家大型超市,号称一站式购物应有尽有,附近的居民都喜欢来这逛,东西实惠还齐全。   江暮云推着小推车,把油盐酱醋都买了一遍。   米面等也就罢了,西市所在的X省产出的大米全国有名,她家吃X省大米也不出奇。   但因为她采购时图便宜的缘故,她空间里存的酱油、香醋等常用调味品,基本都是买的西市本地品牌,名声还没到响彻全国的地步,至少在这家超市里买不到。   末世初期,国家为了安抚人心,安排了不少社区上门走访活动。   江暮云前世一个人在西市,要么住学校宿舍,要么去集中避难点,这些事她都是听说,没亲眼见过。谁也不敢保证,她家里就一定没有外人能进来。   到时候万一人家进门一看,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南市人,家里一堆本地没得卖的外地品牌,还都是酱油这种下个楼都能买到的小东西,这也太不正常了。   难道要她说自己对西市情有独钟特意网购来的?   小心谨慎成习惯的江暮云边往小推车里塞东西,还边在心里丰富自己的食品类购物清单。   鲜牛奶和酸奶回头都可以备一点,还有更方便保存也能在人前拿出来的奶粉,也可以买一些。   鸡蛋也要记得买。   之前在西市的时候,江暮云刚刚重生,满脑子都是能填肚子的主食,以及正常口味的肉食,完全忘记了蔬果和蛋奶。   不过这些东西在哪儿买的价格都差不多,回南市再买也来得及。   还有超市自制的纯肉肠,这是江暮云小时候的最爱。   不如自己买一套灌肉肠的工具吧?江暮云还挺喜欢吃各类肠的。   小零食也得买一点,人生怎么可以缺少膨化食品呢?   就是这一项得往后捎捎,等她把该买的必需品都给买齐全了,再根据剩下资金数量看着买。   “云云?”   江暮云的目光从冷藏柜上移开,面前不远处,是一对推着小推车的,面容相仿的年轻男女。   江暮云立刻就笑开了,甜甜地叫了声:“武哥,文姐。”   这两位都是江暮云家的老邻居了,姓秦,就住对门的1502。   秦家称得上一句满门忠烈,秦爷爷秦奶奶都是江爷爷的老战友,可惜年轻时受过大伤,身体一直没养好,早早就去了。   前几年秦家夫妻二人因为救人牺牲了,只留下一对双胞胎兄妹相依为命,也就是江暮云面前的这对年轻男女。   哥哥叫秦时武,架着眼镜斯文俊秀,学临床的,现在是市医院的规培生。   妹妹叫秦时文,是个跳高运动员,去年因伤退役,现在在省队当教练。   俩人比江暮云大八岁,江暮云打小就跟着这兄妹俩玩,连江暮云初潮时抽抽噎噎写下的遗书,也有这兄妹俩的一份。   当然了,这事最后以秦时文给她上了一节生理教育课收场。   在之后的几年里,江暮云没少为遗书的事遭到秦时文的无情嘲笑。   兄妹俩今天难得都放假在家,就一起来超市逛逛,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江暮云。   秦时文走上前,揉了揉江暮云的脑袋:“不是去学校了吗?怎么回来了?”   江暮云难得没拨开秦时文的手。   她一把抱住了秦时文,熟练地埋头在秦时文的颈窝里找了个位置,闷闷道:“我办休学了。有点害怕,暂时不想离开家。”   秦时武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回来了就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休息好了再回学校也不迟。”   江暮云之前一直都是个活泼爱笑的性格,胆子大又聪明,学习好还特会玩,周围的邻居上到爷爷奶奶,下到弟弟妹妹,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秦时文第一次见她这样直白地说害怕,再想想她先前那些经历,秦时文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拍拍江暮云道:“回来也好,回头来姐姐家吃饭,姐姐给你炸小鱼吃。”   江暮云抱着秦时文不想松手,闻言抬起头,把下巴搁在秦时文肩膀上,又恢复了笑脸:“那我要撒孜然的,要多多的孜然。”   秦时武笑出声:“没问题,这回都做孜然的,我给你守着锅呢,一出锅就撒上孜然料。”   江暮云笑嘻嘻地应了声好。   秦时文闻言肩头一抬,直接把江暮云从身上撕下来:“你离我远点,小王八蛋。”   秦时文不知道为啥,一直不喜欢孜然的味道,她更喜欢麻辣的。在她看来,油炸食品不放辣的都是异端!   但无奈隔壁屋的哥哥和隔壁家的妹妹都不爱吃辣,她每次都只能孤独地享用美食。   谁想到江暮云现在居然还得寸进尺了!   江暮云笑嘻嘻:“刚刚还管人家叫宝贝,现在就成小王八蛋了。文姐,我在你心里就值一碗小黄鱼啊?”   秦时武试图拱火:“瞎说什么呢,你在你文姐心里怎么可能值一碗小黄鱼。你摆明了只值一撮辣椒面啊。”   然后秦时武就挨了妹妹一顿捶。   等俩人鸣金收兵之后,江暮云就干脆和两兄妹一起逛了。   洗护用品都得重新买一套,各类生鲜也得买一点,大瓶装的快乐水很实惠,装上!还有夏天必备的大西瓜,江暮云也直接搬了两个。   脆瓤西瓜就是最好吃的西瓜!   连带着蚊香花露水,江暮云也没有忘记。   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了一车,最后纸巾塞不下了,秦家兄妹的小推车也被江暮云临时征用了。   回家时,一行三人走在小区里,秦家两兄妹和江暮云手上都拎着几大袋东西,瞧着还挺壮观。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是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们溜达消食的时间,一路走过来能碰到不少熟人。   到底过了十多年,一些交情不深的邻居江暮云还真记不清了。   为了防止露馅,甭管认识不认识,只要对方招呼了,江暮云就是一声“爷爷好”、“奶奶好”奉上。   有认识江爷爷的,见了江暮云就难免问上两句,江暮云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学校军训,干脆回来住一段时间。   江暮云一行人进电梯时,还碰到了十四楼的邻居王婶。   王婶见他们拎着一堆东西,就好奇地直打听。   江暮云还是那套说辞,说先前以为一时回不来了,就把家里不少东西都扔了,结果现在还得重新买。   王婶感叹了两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这不是糟践钱吗?你这可买了不少啊,后头回学校可别再扔了。”   边说还边伸头看袋子里的东西。   秦时文刚要开口,江暮云就直接递了一袋到王婶面前:“瞧着多而已,都是些卫生纸什么的。”   王婶要的就是个打探的感觉,江暮云这么一敞袋子,她瞄了两眼也就觉得没趣了,转而跟别的邻居唠起了其他家常。   秦时文悄悄给江暮云比了个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要说王婶人有多坏,那也不至于。她就是嘴碎了点,外加啥事都喜欢打听打听。   像秦时文他们这些年轻一辈的,都更加注重隐私和边界感,当然不乐意跟王婶絮叨这些。   江暮云给秦时文回了个得意的眼神。   其实,要不是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囤了大量物资,她也是不介意跟王婶多聊聊的。   在末世里的那十年,江暮云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窝着,憋得她重生以后跟谁都能聊两句,再无聊的话题她都能乐呵呵地接下去,社交技能堪称突飞猛进。   等电梯到了十五楼,几人把袋子分了分,约好明天晚上去秦时文家吃小黄鱼,江暮云才带着大包小裹进了家门。   江暮云到家时,家里已经被收拾得锃光瓦亮了,清洗干净的床单被套被整齐地叠放在床边。   不愧是隔壁两兄妹的倾情推荐,业务水平就是过硬。   隔壁两兄妹一个比一个忙,白天基本不着家,专门请个家政不划算,每次都请小时工又麻烦,就干脆在家政公司买了个套餐,定期进行大扫除。   就连1503刚搬进来的时候,也都是由这家公司收拾的屋子。   江暮云满意地给了家政公司一个好评,然后把灰头土脸的自己收拾得和家里一样光鲜,又在两台电脑的下载列表里填了一长条,最后才舒舒服服地窝进了被窝里。   在16度的空调房里盖被子,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明天要在家里等着门窗厂来安装铁门,晚上还要去秦家吃饭,肯定是出不去了。   但是时间也不能浪费不是?   江暮云打开购物软件,开始购买次日达商品。 第7章   ◎开心的第七天:次日达和徒步旅行◎   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容量移动硬盘。   江暮云要下载的东西很多,如果可以,她都恨不得把古今中外所有影视、文学作品统统下载下来,其中还包含了相当一部分她觉得日后能用得上的工具书。   多买几个质量过关的移动硬盘还是很有必要的。   还有就是充电宝。   普通的充电宝不行,末世之后电能也很宝贵,江暮云准备买太阳能的。   太阳能充电宝,太阳能充电灯,这些小东西都可以直接网购。   江暮云查过,南市周边没有太阳能发电板厂家,所以太阳能板也需要网购。   只不过这种大件运送需要时间,而且收货地址也要换成小仓库才行。   还有极地防寒服、三防冲锋衣等非日常着装。   户外帐篷、睡袋、防水登山包等户外用品。   防护服,甚至是防毒面具这样的防疫用品也必不可少。   这些东西的质量很重要,都不是该省钱的地方。   江暮云选择了一家口碑极好的户外品牌,先零散着下单,把各类用品买了一套。   然后又把五十套三防冲锋衣加入购物车,帐篷等露营用品也选了五套。   至于极地防寒服,考虑到这家品牌店的库存问题,江暮云特意找到了它的工厂店,发现他们的库存还有五千多,就又往购物车里加了五十件极地防寒服。   口罩和一次性防护服江暮云准备去工厂批发,但重型防护服和防毒面具是需要在网上购买的。   末世之后,世界各地都有核泄漏事件。南市虽然没有核电厂,但江暮云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需要迁徙的那一天。   还有防身用品。   以国内对热武器的管制力度,除非去干点违法勾当,不然是不可能弄得到的。江暮云想要,只有等末世后。   杀伤力较大的管制刀具也是一样。   现在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比较靠谱的防身武器不多,防狼喷雾算是一种。   杀伤力不大,不可能致死,但使用门槛低,被近身偷袭的时候可以迅速和敌人拉开距离。她一个独居女性在家里多放几瓶,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   还有就是消防斧、电锯这一类可以被挪作他用的产品。   综合实用性比较强的还有工兵铲、登山镐、物理学圣剑等,能砍树撬门,也能挖坑埋人。   这些东西江暮云分了两次购买。   一份是单独购买的,例如太阳能充电宝、还有那几个移动硬盘这种不惹眼的,明天就能送到家里。其中还包括了线锯、伞绳、保温毯等。   还有一份是需要大批量购买的,江暮云基本都找了工厂店下单。   像成箱装的伞绳、防狼喷雾。   滤水神器生命吸管,江暮云直接批发两大箱。   和生命吸管一起采购的,还有五大箱净水片,以及两套强力净水装置。   末世之后,干净的水源已经成了无价之宝。江暮云不管现在能囤多少水,她都会觉得不够用。所以净水产品一定要备足。   蒙古包式的蚊帐江暮云也买了五十个,蚊虫泛滥的时候要是不想蒙着头睡,它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还有太阳能板,小型发电机,蓄电池,重型化工防护服这类不常见的东西。   为了防备之后的雨季大洪水,江暮云还买了两艘发动机驱动的冲锋舟、五个比较常见的手动式充气皮划艇,连气胀式的抛投救生筏都准备了十个。   只这些东西,就花了江暮云不少钱。   之所以不准备更多水上用品,是因为南市就靠在江边,钓鱼爱好者和各种水上娱乐项目不少。   江暮云提前准备一些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让她选的话,这种使用率不高,且在南市不算稀缺的物资,她更愿意冒一点风险,在秩序彻底崩塌之后,下水开启零元购。   想用不到三百万的资金,就把自己后半生要用的物品大致准备好,江暮云就必须要有所取舍。   江暮云只能先买必需品,以及末世之后就再难见到的稀缺品,其他的都可以零元购,尤其是一些违禁品。   江暮云把它们全部放在购物车里,延迟一天购买下单,地址全部填到城郊仓库,收货人姓名填的是户外二店陈经理。   南市处在华国南北分界线上,虽然冬天又冷又没暖气,但快递速度那是没的说。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还没睡醒呢,快递员的电话就打来了。   是她的移动硬盘到了。   江暮云打着哈欠签收了快递,撕快递单的时候才发现,好家伙,发货地也在南市。   这速度,她怀疑是店家直接找了个店员给她送的。   江暮云一头栽回床上继续睡,谁知道没睡多久,装门的师傅也到了。   江暮云很费解。   你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这么早就开工了吗?   谁知道她按开手机一看时间,好家伙,居然已经十点多了。   江暮云小小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决定中午煮点饺子吃,庆祝她一觉睡到中午,开启安逸一天。   等江暮云吃完自己的早午饭,她买的那些快递也陆陆续续到货了。   江暮云买的东西都不便宜,走的是平台自己的物流,所以快递小哥是带着个推车送货上门的。   为了方便师傅装铁门,江暮云家的门一直开着。   江暮云不想把家里弄乱,索性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直接就在门外拆快递。   她准备给自己配置一个BOB求生背包。   BOB,bug out bag,指的那种在灾难来临时,背上就能出门的背包。里面通常会准备至少足够单人使用三天的食水,部分常用药品,以及工兵铲、点火装置、保温毯等户外求生用品。   这种背包在国外很常见,国内也有不少生存爱好者会准备一个,在部分地震或洪涝灾害高发地区,这种逃生背包更是家中常备,不算是多稀奇的东西。   有了这个背包做掩饰,她可以在末世前期,城市居民集中避难的那段时间过得很好。   现有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江暮云闲了一阵子,翻出她买的磨刀石来。   装门的动静不算小,就算江暮云想跟师傅聊两句也没这条件,索性就给工兵铲开个刃吧。   市面上能买到的工兵铲,基本都是没开刃的,质量越好硬度越高越不可能给你开刃。   江暮云没办法,只能买块磨刀石,自己手动给工兵铲开刃。   幸好江暮云一直有锻炼的习惯,力气不输成年男性,不然这玩意一时半会还真磨不动。   就在她吭哧吭哧手动开刃的时候,电梯上下来了两个年轻人。   各个人高马大,剃着寸头,一身腱子肉,个子更高的那位脸上还有道疤。   矮一些的男人一见江暮云手上的工兵铲就“嚯”了一声,惊叹道:“姑娘,你这玩意可不能瞎玩啊,别回头伤着自己。”   江暮云抬头,发现这俩人瞧着眼生,一个都不认识。   高个带疤的男人有些无奈,拉了矮个男人一把,对江暮云道:“不好意思,他这人有点自来熟,您别介意,他就随便说说的。”   赵家昊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咒你来着,我看你这东西挺专业的……”   江暮云身边的纸箱子被撕开了垫在地上,上面放的基本都是她为逃生背包准备的东西。   她花了大价钱,买的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乍一看确实挺唬人的。   江暮云擦擦脑门上的汗道:“没事,你也是好心。我喜欢徒步旅行,这些也是买来随便玩玩的。”   赵家昊见江暮云没生气,立马就笑开了:“那咱俩兴趣还挺一致。我是住1503的,叫赵家昊。这人是我战友,叫李安轩,我俩都在市消防队,现在一起合租呢。”   说完就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暮云,等着她的回应。   江暮云家这个小区是两梯四户的布局,在江暮云去学校的时候,十五楼还只有她家1501和秦家的1502有人住。   1504的房主没见过,1503的房主江暮云倒是认识。那人以前是江爷爷手下的兵,退伍后在消防局工作。城改的时候搬去儿女的小区住了,后面就没再回来。   昨天听秦时文说,1503被租给了他队里新来的实习生,现在看来就是他们了。   难怪一向工作很忙的秦时文能这么快就认识新邻居,李安轩用词精准,这赵家昊确实自来熟。   对于这些无论末世前后,都在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人的人,江暮云一向很有好感。   她正好磨累了,索性放下手头的东西,起身跟俩人握了个手:“江暮云,住1501,还是学生。”   李安轩也顺势道:“李安轩,我们刚搬来,您多关照。”   江暮云瞧着脸嫩,但身上的气质却不像是未经世事的,李安轩并没有把她当孩子看。   赵家昊看着江暮云那一堆装备羡慕道:“真好啊。我刚上大学的那会,一直想弄一套装备去徒步。结果后来从应征入伍,到退伍进消防局,徒步拉练倒是有,徒步旅行那是做梦,有点空闲的时间还都睡觉去了。”   江暮云心有戚戚般点头:“确实,普通人确实没这个时间精力。”   赵家昊仿佛找到了知音:“是吧!不仅耗费精力,危险性也不小,前期还需要大量准备。我就是那一直在准备,从来没出发。后来身体素质和求生常识都有了,时间却没了。”   江暮云跟着发出感慨:“你说得太对了,我之前的徒步就是仓促开始的,结果差点儿把自己饿死在路上,所以这回才要更新装备,详细做点准备!”   赵家昊竖起大拇指:“你很勇啊!我当初要是有你这劲头,就不会遗憾到现在了。”   李安轩眼看着俩人就要聊起来了,立马扯住赵家昊截了话头:“人认真准备是好事,你别在这怂恿人家冒险。”   他俩昨天值了个大夜班不说,早上还临时出勤了,这会儿李安轩觉得自己站着都能睡着,也不知道赵家昊哪儿来的精力。   赵家昊听着委屈,他哪就怂恿江暮云了?   江暮云看两人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就知道他们应该刚忙完,刚好她又一车快递到了,江暮云就顺势道:“我这儿先收拾东西,回头再聊啊。”   赵家昊猛点头:“好啊好啊,回头你跟我说说你徒步的事,听着就刺激。”   江暮云目送俩人回家,手上哗啦一声划开包裹。   不是她吹,她的徒步经历,那可太刺激了,刺激到说出来都怕没人信。 第8章   ◎开心的第八天:囤货圣地——轻工业园区◎   装门的师傅动作很快,等秦时文下班回来,就发现对门已经变了样。   江暮云刚好收拾了一堆不能用的塑料包装袋,准备下楼丢垃圾去,迎面就碰上了秦时文。   秦时文看着那丑不拉几的大铁门,就差摸摸江暮云脑袋了:“崽呐,你家这门是怎么了?”   江暮云立刻进入状态:“我最近有点没安全感,昨天在街上看见这门,鬼使神差就买了。”   晚上秦时文的小黄鱼,那是一点儿带辣的都没给自己留下。   连同那一桌子一看就很昂贵的菜一起,全都堆在江暮云跟前。   把外卖菜品转移到盘子里的时候还不忘摆造型,江暮云看出秦时文对她的爱了。   江暮云在秦时文怜爱的目光中吃得喷香,最后是捧着肚子回家的。   晚上江暮云把需要大批网购的物资下单付款,又跑下楼溜达了好几圈,在健身器材旁边看了会儿大爷们下象棋,才总算是消化得差不多了。   江暮云决定了,回去就下点单机游戏存着,再买点三国杀之类的桌游,珍惜一切人类还有精力找消遣的时间。   第二天,江暮云特意定了闹钟,起了个大早。   她今天穿了身最普通的白T,扎着高马尾,戴上平光镜和口罩,开着自己的战损版面包车,去了城南郊区。   这一片是南市的轻工业园区,从服装厂到家电厂,一应生活用品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她现在的存货已经足够自己饿不死了,接下来就要关注一下身体健康了。等这些必需品买完之后,多出来的资金,才是她用来囤炸鸡、饮料、小龙虾的份额。   江暮云最先去的,就是昨天饭馆老板娘提过的,一家新开的塑料加工厂。   江暮云需要大量的、各个规模的、能够达到食品包装标准的塑料盒。   小到她日后分装熟食的食品盒,大到她准备用来储水的蓄水箱。   还有各种厚度的塑料膜布,各种大小的塑料袋,以及一次性手套等各种一次性产品。   林林总总加起来,加起来得按吨计算。   她需求的数量其实很尴尬。   在大厂眼中是小单,想要就老实走程序排队,该等多久等多久。   但是小厂的产品种类又未必有这么齐全。   江暮云要么就分开成几批购买,要么就一家家工厂问过去,看有没有可以快速出货的。   但是这家新开的工厂不同。   它的规模不小,由于是新开业,所以订单量不算大。   江暮云说明来意之后,工厂负责人很干脆地接下了这笔订单,并表示一周内就可以出货。   解决了最麻烦的部分,江暮云就开始挨个跑工厂了。   先是服装厂。   按江暮云的买法和需求,服装厂都是只算重量不计件的,江暮云也只能估算着买。   近一万套贴身内衣裤,再加上她之后要买的一次性内裤,足够她穿一辈子。   布料松软透气的长袖单衣和宽松长裤,江暮云也各要了一万套左右。   不是她不想买短袖,而是末世之后,几乎就没几天气候正常的。   高温的意味不止是酷热,还有猛烈的日光和数不尽的蚊虫。   江暮云曾经在第一次出现高温时,被人推倒在日光下的水泥路面上。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右臂外侧就被烫掉了一层皮。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有雨水的酷暑季,结果铺天盖地的蚊虫又逼得人们几乎崩溃。   她还是老实点,直接买长袖长裤吧。   江暮云的要求也很少,上衣要一半浅色系,一半深色系。长裤全部都要深色系。   接待江暮云的销售员点点头,同样表示可以快速出单。   可能是见江暮云对于衣服的颜色花样没有要求,销售员试探着问道:“我们厂之前有一批订制长裤做错颜色了,我可以保证不是瑕疵品。您有兴趣看看吗?可以按照成本价给您的。”   江暮云大喜。   她当然有兴趣了!   销售员当即眉开眼笑地带着江暮云去了仓库。   看到样品之后,江暮云就明白为什么厂家要低价处理了。   这批长裤大概有八千多条,都是深卡其色。   长裤都是松紧带,裤脚处也有松紧,款式不分男女,从XS到XXL都有。   裤腿上方印着一个同样是卡其色的logo,和裤子本身几乎融为一体,难怪人家不愿意要。   这种长裤的质量比江暮云原本打算订购的更好,而且裤腿做得比正常尺码更长。   江暮云个子在女性里算高的,有一米七四,这款长裤的大部分尺码她都能穿。   就算XS和S码实在太短,她也能把裤脚剪了,居家的时候当短裤穿。   江暮云问过价格后,当即拍板决定自己全要了。   销售员喜出望外。   没等她开心过三秒,江暮云就表示,把她订单里的长裤划掉吧,有这批就够了。   销售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但随着江暮云打包了工厂的冬衣库存之后,销售员的笑容就又灵动了起来。   末世之后几乎不见春秋,江暮云也没打算准备春秋天的衣服。   江暮云记忆中末世的气候,就是旱几年涝几年,冷几年热几年,就没见有正常的时候。   夏季的单衣要大批量购买,因为旱的时候没水,涝的时候晾不干,只能等着雨季用空间囤水,然后旱季拿出来清洗晾晒。   至于平均气温零下六七十度的冬季,棉衣、毛衣这些都是搭头,对于买不起貂的江暮云来说,她的防寒大头还是在极地防寒服上。   江暮云在选购的时候,看到了旁边放着的一些家居服。   虽然知道这些衣服很不实用,但是摸着那柔软的触感,她还是可耻地心动了。   就买几套!我末世初期在家穿穿还不行吗!   好在江暮云的订货量不算小,江暮云提出要单买几套家居服的时候,销售员直接让她在样品堆里挑,挑中的就打包送给她了。   江暮云觉得自己又赚了。   开开心心出了门,江暮云去了下一家。   服装厂的隔壁是一家纺织厂。   江暮云买了不少棉线毛巾、床单被套,以及一些未经处理的遮光布料。   她要的数量不多,工厂没答应送货。   好在江暮云是开车来的,她的面包车破归破,但是很能装。   因为江暮云只要纯色的,对花样没啥要求,所以纺织厂当场就给她点清了货物,让江暮云装车拉走。   给江暮云清点货物的是位中年女工,据她所说,她已经在这家工厂干了快二十年了。   江暮云的谈兴立刻就上来了。   等到江暮云要的床单被套都装上车了,她也成功从这位中年女工手里,拿到了一些小型被褥厂、帽子厂、鞋厂的员工的手机号。   中年女工表示,只要报她的名字,她的这些朋友们,就会让江暮云用内部价拿到货。   江暮云当然不可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她先去别的厂房大致了解了一下价格,然后才拨通了中年女工给她的号码。   两头打听之后,江暮云才弄明白了这个“内部价”是怎么回事。   其实所谓的“内部价”,说白了就是一些私人小工厂的特色产品,是为了鼓励员工们自发给工厂拉客弄出来的。   比给大客户开出的价格稍贵,但江暮云要得少,所以这个价格比江暮云自己跑去订要便宜一些。   给工厂介绍客户的员工可以多拿一些奖金,工厂方面既能收拢人心,也能积少成多,获得一些收益。   江暮云开开心心地订了五十条十斤重的厚棉被和厚褥子,一百顶遮阳帽。   被褥厂方面同意送货,遮阳帽就需要她自己去取了。   至于鞋子,她对质量要求比较高,小厂未必能有她想要的,所以江暮云准备自己去鞋厂碰碰运气。 第9章   ◎开心的第九天:还好买得早◎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   江暮云把车开到园区外,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算是错峰吃午饭了。   吃饭的同时,江暮云查了一下,这个轻工业园区里,一共有三家规模较大的鞋厂。   一家主要生产童鞋,她可以不用考虑。   剩下两家都有防水登山靴的生产线。   江暮云先去了一家主营产品中有专业级跑鞋的。   她的运气不错,这家工厂是国外某知名品牌在国内的代工厂。   江暮云试了一下,他们的防水登山靴确实质量过硬,穿着也舒服,甚至还有极地科考用鞋。   就是价格也挺过硬的。   江暮云被迫去另一家工厂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这里。   她掏出手机计算器,用鞋类预算加上买衣服被褥时省下的预算,最后拍板订了五双极地科考用鞋,一百双加绒加厚的防水登山靴,两百双透气性强的运动鞋。   江暮云下完单,去隔壁袜厂冷静了一下。   对比鞋子的价格,均价几毛钱的袜子们看着就可爱多了。   江暮云直接买了约两万双普通袜子,又清空了袜厂的冬季厚棉袜库存。   袜厂和服装厂一样,这种批量出货的订单,都是称重不计件的。   最后江暮云摸着下巴想了想,订了不少长筒丝袜。   丝袜这种东西,有时候未必是用来穿的。   在蚊虫肆虐的时候套着它出门,效果谁用谁知道。   袜厂接了这笔订单,表示明天就可以送货上门。   脚保护好了,手也不能落下。   普通的手套用处不大,末世里最实用的,还得是各种劳保手套。   江暮云在劳保厂订了五十双乳胶手套,五十双电焊手套,两百双帆布手套,和两百双棉线手套。   还有一次性防护服,江暮云直接订了一千套。   虽然江暮云已经买了防毒面具,但是那玩意带出去太惹眼了,如非必要,江暮云还是想收敛着点。   所以防护性最高的N99口罩,一千只一箱,江暮云买了五箱,足够她渡过瘟疫横行的那段时间。   防护眼镜和耳罩看着不起眼,但等漫天的黄沙飞起来的时候,就知道它们是多宝贵的东西了。江暮云各买了五十个。   耐酸碱防护鞋买了五十双。   还有分体式的雨衣雨裤,江暮云也买了五十套。   末世后的雨只有两种,一种是腐蚀性极强的酸雨,一种是连下几个月不停的暴雨。   两种雨大部分时候都是先后出现,无缝衔接。   所以虽然江暮云已经有了三防冲锋衣,但是雨衣雨裤也是不能少的。   劳保厂不同于别的厂家,东西都是制式的。   这家劳保厂的规模大、库存量多,江暮云要的东西当天就可以出货。   江暮云想了想,没有图方便让劳保厂和袜厂一样明天送货,而是和厂家把送货时间约在了今天下午。   她在南市租的这家小仓库和西市不同。   西市那里周边都是小仓库,来来往往全是车,东西运进运出谁也分不清谁。   但是南市周边建了不少工业园区,对外出租的小仓库不多,多是工厂用的大仓库。   江暮云找的这家,算是短租仓库里最不起眼的了。就算这样,仓库不远处也还是有居民区存在。   她买在南市买的东西多且杂,仓库不可能一直只进不出。   江暮云不想冒任何一丝丝风险。   所以她选择没事就多跑几趟小仓库,开着她的面包车,制造一种来回运货的假象。   接下来的囤货大头,就是家化厂了。   南市这一整个轻工业园区只有这一家家化厂,几乎承包了整个南市的家化用品生产,这家工厂的规模可想而知。   对于这种超大规模的工厂而言,江暮云所需要的货物数量就过于不起眼了一些。所以她该排队等出货还是得排队。   毕竟是家化用品,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江暮云还是想用正规大厂生产的。   不过好处就是这家工厂的规模够大,库存充足,出货量稳定,很少有加急大单。   所以对于江暮云这样的新顾客而言,工厂出货速度只和装货速度有关,等也等不了多久。   江暮云先下单了五万条一次性内裤。   前世没那个条件,江暮云从生理期喝冰水跑步,到每月都痛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只用了两年时间。   这辈子在生理卫生上必须注意!   然后就是按箱计算的、各个尺寸的卫生棉条和卫生巾。   江暮云秉持着买多不买少的原则,卡着预算上限报数。   就算她三辈子都用不完,后期也能拿出来和人做交换。   像卫生棉这样的产物,在末世里已经成了稀有奢侈品。   哪怕是最穷奢极欲的资本家,也不会把有限的资源放到生产卫生棉上。   哪个基地能产出足够的卫生纸用就不错了。   还有就是凡士林和宝宝霜。   宝宝霜是江暮云从小用到大的品牌,便宜好用还香香。   100ml一瓶的规格,一箱二十四瓶,江暮云一次买了五十箱。   末世那种一旱旱几年的情况下,就算江暮云能存到足够的饮用水,身上的皮肤也会因为干燥的空气而开裂,这是喝再多水都无法避免的。   当然了,冻疮膏也得备上。   还有牙膏牙刷、香皂肥皂、洗发膏沐浴露、洗衣粉消毒液这类清洁用品,江暮云都逮着最大包装买,全部都以足够她用三辈子为标准。   毕竟比起加上了品牌包装之后的价格,工厂的报价简直便宜到不可思议。   再然后就是纸巾了。   这种廉价又不起眼的生活必需品。   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当你失去纸巾一整天之后,你就会知道它的重要性。   买!按捆买!   江暮云再也不想体会那种难以启齿又不可言说的痛了!   纸巾买了,湿巾也必不可少。   在干旱缺水的环境里,洗手这个词在普通人看来,已经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偏偏在末世里各类疫病频发,更需要人们保持干净卫生。   以江暮云对自己的了解,就算能把一水库的水都搬进空间里,她也舍不得像末世前一样用水,更不可能在人前用水洗漱。所以除了一次性手套之外,湿巾也得备上。   就买最廉价的,成分越简单越好。   还有风油精和花露水。   它们在末世初期,蚊虫还没有变异的时候,还是可以起到很大作用的。   至于驱虫效果更强力的雄黄之类的,就要等江暮云采购药品时一起购买了。   江暮云还买了几箱夏日神器痱子粉。   以江暮云的年纪,她记事的时候,空调已经在国内普及开了,所以痱子粉这东西,只能算是她模糊的童年回忆。   当空调失去作用时,人们在酷暑中长出了成片成片的痱子,再想在家中翻出这种神器,就只能看运气了。   出家化厂的时候,刚好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人正往这边走,瞧着像是笔大生意。   江暮云在心里吹了声流氓哨,幸亏她来得早,不然等这笔生意谈成了,她的货说不定要多等好几天。   等人走近了,江暮云在不经意间与其中的领头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像是有些怔愣,复又对着江暮云微微一笑。   江暮云脚步不停,轻轻一颔首,算是回礼。   江暮云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却又记不清在哪儿见过。   她努力了一会儿没想起来,干脆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反正她戴着口罩呢,打扮得也是丢进人堆里就找不着,她认不认识对方不要紧,对方认不出她就够了。   江暮云把车里的纺织品收了一部分进空间,又去帽厂取了她的两百顶遮阳帽,然后才开着车往她的小仓库去,路上再把帽子和剩下的纺织品也塞进空间里。   到了地方,江暮云也没急着下车。她坐在车里吹着空调,边逛购物软件边等劳保厂的电话。   她要买的家电不多,南市这边的家电厂又普遍规模较大,所以江暮云出了家化厂之后,并没有直接往家电厂家跑,而是先拨通电话问了一下。   在对方明确表示不接小单之后,她只好在网上下单购买。   她先买了五台空调,外加五十个小型加湿器。   空调是冬夏都能用的,只是在天气变得极端之后,空调的折损率也变得奇高。   她家现在有的三台空调,书房一台,她和老爷子的卧室各一台。都是刚买没几年的。   在南市经受过四十度高温连开两个月不停,以及零下七度充当电力供暖器的考验,还算耐造。   江暮云有空间在,收放家具都很方便,随时可以换房间。   到时候三台空调轮流受折磨,熬过末世第一年应该不是问题。   而这五台空调,是江暮云为自己以后准备的。   梦想还是要有的嘛,万一她就找到一片足够结实的山坳坳,过上了自给自足的小日子呢。   冬季到来时用得上的电热毯和电暖气各十台,雨季救命神器烘干机和除湿机也备了五台。   不是为了烘衣服这么奢侈,是为了烘自己。   末世里的雨季,简直是梅雨季叠加回南天,往复循环几个月,潮得让人喘不上气。   在每天都是极端天气的情况下,这些东西在末世之后依然是奢侈品,而且是权贵特供奢侈品。   虽然末世后普通人用不起电,但总有能用得起的人。   而这些只有末世前能够生产、后期也没有毁在连翻的灾难里的电器,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高压电饭煲她也买了十个。   这主要是为了方便她在居家的时候批量做饭的。   比起普通电饭煲,高压电饭煲还能炖点菜,速度也更快。   至于其他零碎电器可以先不急,家里现有的暂时足够她用了。想要买更多的放着备用的话,等到彻底断电之后,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下完单之后,江暮云掐指一算,按照购买路径来看的话,她主要还剩两大部分需要准备,跑完这两趟,她的前期囤货工作,就算是完成大半了。 第10章   ◎开心的第十天:冷冻食品◎   江暮云刚按完付款密码,劳保厂的电话就打来了。   她把车停好,点完货物之后,又把小面包车开进了仓库里。   这个仓库外围虽然人多眼杂,但好在仓库没窗户,大门一关就是黑黢黢一片啥也看不见。   江暮云把劳保用品挨个收进空间码放好,又特意在里面多等了一会儿,这才开车离开。   想想自己未来几天的行程,江暮云在回家的路上又买了几罐汽车自喷漆。   给车加满油,江暮云找了个没人的桥洞,利用空间收了点河水,把车清洗了一遍。   一小时后,战损版小破车变成了银白色,和它原本的颜色还挺像。   明天,江暮云还要批量购买一批饮用水、食品和外用药。   这会是江暮云的最后一次去工厂采购。   等到这批货物到货之后,江暮云还会再改一次车身颜色,从南市一路向东,开到最近的港口城市东市,搞一点不能见人的活动。   要不是怕提前吃上公家饭,江暮云甚至想弄几个□□回来。   江暮云改完车身颜色,没把这辆小破车开到小区里,而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直接把车收进了空间里,然后再摘下口罩和眼镜步行回家。   她这车在街边随处可见,但住宅区却很少出现,江暮云要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性。   江暮云在这方面非常谨慎,有时候市区人多眼杂,实在不好找收车的地方,她就随便找个免费停车场,甚至直接在郊区就把车收了坐地铁回家。   总之这辆来回运货的面包车,一定要离自家小区远一点!   一路走回家,江暮云看见小区门口的药房正在促销。   她进去逛了一圈,买了一个配好药品的家用医疗箱,还有几瓶风油精。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告诉江暮云,她的会员卡上还有不少积分,过几天就过期了,问她要不要换点东西。   江暮云想了想,全换了多维生素片。   她原本想换藿香正气水来着,因为这东西味道太冲,她后面如果拿出来喝,根本瞒不住人。   但一来末世是从极寒开始的,二来她看了一下,这玩意在她买的医疗箱里有配,算是过了明路,不用额外再买。   买几瓶多维生素片,在之后缺少蔬菜水果的时候,就能光明正大拿出来给秦时文他们了。   江暮云拎着东西进电梯的时候,刚好赵家昊和李安轩也回来了。   赵家昊一看电梯要关了,一个急速冲刺按下电梯按钮,差点把自己拍墙上,速度快到江暮云都没来得及按开门键。   “谢谢谢谢啊!快快快!”   赵家昊及时打断了电梯关门的进程,进电梯后一边跟江暮云道谢,一边催李安轩。   江暮云收回悬在开门键前面的手,给赵家昊点了个赞:“好身手啊少侠。”   赵家昊成功赶上电梯成就感爆棚:“那是,我专业开电梯门!”   “确实,论开电梯门这块,应该没人比你们专业了。”秦时武也笑着走进电梯。   江暮云看到来人是秦时武,震惊之下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居然这个点就回来了!”。   秦时武哽了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反驳的话:“我是在医院参加规培,又不是地主家打黑工的,早点下班怎么了?”   赵家昊和江暮云的笑声大到秦时武觉得电梯都在抖。   就连一贯看着沉稳的李安轩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秦时武觉得更受伤了。   你还不如直接抬头笑呢。   秦时武:“别笑了,一会儿把电梯震停了,我还得打119。到时候你俩是算旷工还是算私自接警呢。”   莫名被波及的李安轩:?   李安轩无辜道:“我俩也不是打黑工啊,我俩现在可是按点下班的普通市民。”   江暮云即兴锐评秦时武:“人成灰了嘴还在。”   秦时武抬手就要敲她。   江暮云能在末世活十年,那危机意识可不是盖的。她掐准了时间才开口,这会电梯刚好到了,她像条鱼似的就溜了出去,掏钥匙开门一气呵成,速度半点不比赵家昊开电梯门慢。   “明儿见啊哥!明儿我也这个点回来!”江暮云站在大铁门后头,底气十足地撩了句闲。   秦时武一个“滚”字震天响。   江暮云说她明天还能这个点回来,这话可没瞎扯。   她明天只有四个行程,按江暮云的规划,上午一半下午一半刚刚好。   一是去冷冻食品加工厂,储存足够的肉类和半成品,二是去药厂,批量购买常用非处方药和外用伤药、消毒用品,然后去水站订购饮用水,最后再去仓库收一下快递。   明天这批快递收完之后,其他货物基本都在三四天后才能到。   这三四天的空闲时间,刚好够江暮云跑一趟东市,沿路再收点农副产品、瓜果蔬菜之类的。   晚上,江暮云检查了一下各类影视作品的下载进度,又不死心地在各大小说软件搜了一遍《一百零八宝》的主角名,实在没找着她看的那本,最后才抱着遗憾入睡。   早上起来后,江暮云特意翻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化妆品,精心描画了半小时。   在她的正常发挥下,成功把自己画老了十岁不止。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江暮云撑着伞到了地下车库,在车上穿上了全套防晒装备,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后开车出发。   夏天也有夏天的好,就像她戴的这个从下眼睑包到脖子的诡异口罩,就是某宝月销量过十万的热销品。   路上看见骑车的、开车的、各种原因不方便撑伞的,基本都是这身打扮。   江暮云带着这身捂得妈都不认识的装扮,在食品厂仔细看过冻肉质量后,订了一千斤冻牛肉,两吨冻猪肉。   市场上零售的冻牛肉,价格只有新鲜牛肉一半不到。冷冻食品厂这里的价格更低,约莫只有新鲜牛肉的三分之一,江暮云干脆就多买了点,回去自制卤牛肉和肥牛卷。   她是个纯纯的华国胃,对牛排兴趣不大。吃牛肉基本只有涮肥牛片、红焖或卤牛肉、牛肉串这几种吃法,最多偶尔炒个牛肉片。   同样的,羊肉也多是在火锅烧烤的时候才会吃。   所以她对牛羊肉的需求,是以冻肉和半成品为主的。   江暮云还买了五十箱鸡翅中。   原本她准备搬个一百箱的,后来看到了隔壁鸡翅根的价格,就果断匀了五十箱给鸡翅根。   食品厂还有米兰虾饼、香芋地瓜丸、鳕鱼排这类的油炸半成品,江暮云也都各订了五十箱。   这些东西除了江暮云自己吃之外,同样也有作为奢侈品储备的意思在。   江暮云前世曾听说过,有一位天选之子在觅食途中,意外发现一个还没完全解冻的冷冻库,不仅得了几台发电装备,还挖出了不少速冻食品。   他也是命好得没边儿了,附近刚好有官方组织在。   他把冷冻库地址火速上报官方,连那几台发电机也一点儿没留恋地全交代了。   之后在官方的保护下,对方将冷库里的食品全部拍卖,拍卖所得和官方五五分账,从赤贫阶级一跃成为中产阶级。   后面幸存者们都养成了去哪儿都要挖一挖的习惯,挖塌了不少废墟也死了不少人。   冻肉的价格便宜得出乎意料,江暮云就把省下的那部分用来买这些“垃圾食品”了。   烤串半成品中,除了各类豆制品外,肉类的烤串江暮云只买了腌制好的牛羊肉串,以及里脊肉串。   还有各类火锅丸子,零零散散加在一起,也得有个五百多斤。   有了服装厂的先例在,江暮云灵机一动,顺口就问了句有没有瑕疵品出售,什么种类都行。   江暮云摆出的态度就是:我需要的东西已经买完了,如果你有瑕疵品,那我就捎带手买了,如果没有那就算了。   结果负责人犹豫了一下,说是还真有一批。   他们这生产的都是冻货,时间放得越久越不值钱。   要是江暮云要把常规货品退掉换成瑕疵品,那负责人绝对不会告诉她有这批货的。   但现在是额外出售,那就相当于是多赚了一笔,负责人还是很乐意的。   江暮云看过,基本都是边角处被压过的各类肉卷、油炸小吃。   有的肉卷被压碎了,不影响食用,就是卖相不好看。品牌不会接受,放超市里也肯定没人愿意要,商超进货也不可能进这种只能大甩卖的货。   里面也有一些品相完好的,但厂家懒得调动人力慢慢分拣,干脆一整批都当瑕疵品处理。   江暮云直接把这批瑕疵品包圆了。   里头不仅有大批量牛羊肉卷,还有不少乌鸡卷、鱼肉卷。   冷冻肉确实比鲜肉便宜太多了,肉卷也算意外之喜,江暮云为了奖励自己,决定回头多买两头新鲜猪。   两吨猪肉看着多,但算下来也不过是四只成年长白猪而已。再加上之前在西市买的四只现杀的新鲜猪,江暮云的猪肉储备量大概在六吨左右。   相比起其他肉类,江暮云最常食用的还得是猪肉。   什么红烧肉、粉蒸肉、脆皮烤肉,大肉包、灌汤包、锅贴饺,每一种都是江暮云的爱。   作为她今后几十年的主要肉食种类,江暮云在钱包允许的情况下,自然是想多储备一些的。   吃的用的这些保命用的物资,江暮云都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需要买一点能救命的了。   江暮云开上面包车直奔她看中的一家小药厂。   药厂离食品厂有些距离,江暮云在去药厂的路上路过了一条小吃街,然后就被车窗都挡不住的香气勾引了。   自觉刚刚赚了一大笔的江暮云,奢侈地点了一份三十块钱的鱿鱼炒年糕当午餐,还配了一杯赤豆酒酿。   江暮云嚼着酱香浓郁的年糕片,只觉得太平盛世可真好啊。   如果末世的那十年,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该多好。   她把一整盘鱿鱼炒年糕吃得干干净净,连一块芹菜梗都没剩下。   再端着喝了一半的赤豆酒酿去找店家加满水,一口气干掉一整杯。   江暮云拍拍肚子,开着她的小破车前往药厂。   都是重生的人了,她以后总不能还拿棉线缝伤口吧?   她江暮云,一定要过上受伤了就用医用敷料贴,还能一天换三片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冻肉是有专门的厂家出售的,但是专门挑出来写感觉有点水(托腮 第11章   ◎开心的第十一天:饮用水◎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句流传了千百年的老古话,可以说是用无数人命验证过的事实。   末世后究竟有多少场瘟疫,又有多少种不同的病毒肆虐?   江暮云作为末世的亲历者,她给不出答案。   前世她长时间一个人流浪,除了想回家之外,同样也有疫病从未停歇过的原因在。   江暮云这次订购药品,买得最多的就是医用酒精。   1L装的医用酒精,江暮云按照末世初期每天全家消毒三遍,走廊消毒三遍,以及每出门一次就全身消毒一遍的使用量计算,大概可以用一周,中间还要算上给走廊消毒时,会和酒精一起使用的消毒水。   之所以家里消毒不用消毒水,主要是市面上常见的消毒水味道都挺刺激,江暮云怕瘟疫没把自己送走,天天闻消毒水的味儿反而把自己送走了。   批发酒精的价格出乎意料的便宜,药店里一小瓶酒精喷雾的价格,在这里可以买一桶。   江暮云秉持着买多不买少的原则,还是把她留给酒精这一块的预算全部花掉了。   5L装95%浓度的消毒酒精,江暮云订了一箱12桶。   2.5L装75%浓度的医用酒精一箱24桶,江暮云订了五箱。   高锰酸钾片、红霉素软膏、烫伤膏、冻伤膏、正骨水、藿香正气水这类药品,江暮云用不了太多,但厂家不可能拆卖,所以她也都各要了一箱。   抗辐射药物买上两箱,有备无患。   双氧水和碘酒同样按最大包装买,各要两箱。   云南白药粉以及可以快速止血的喷雾各五箱。   预计用量最大的医用敷料和纱布绷带江暮云只订了十箱。   这些都是医疗必需品,在末世后期也会有基地生产,江暮云只要保证末世前中期一定够用就好,后期能用其他物资交换到。   江暮云要把钱留给其他末世中有价无市的药品。   比如消炎药。   不是说没有基地能恢复消炎药的生产线,而是消炎药的需求量太大了。   生活在末世里的普通人,几乎每一天都在受伤。   寻找食物时,做苦工时,甚至睡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也可能会被毒虫咬了,需要割开伤口挤毒血。   在干净水源千金难求的时候,随便一个小伤口都有感染的风险。   就算是江暮云见过的最顶层的权贵们,也躲不过在旱季时皮肤干裂出血。   像江暮云之前遇到的那个,为了劫色能舍出一桶水给她洗澡的败家子,十年来她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所以各类消炎药江暮云都是卡着预算上限买的。   常用的胃药和止泻药也各买一箱。   江暮云想了想,强效退烧药和感冒药也买了一箱。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觉得末世之后,自己的身体素质直线上升,抵抗力也相当靠谱,普通的感冒发烧很少见,基本都是伤口感染引起的。   江暮云见过的其他人,也基本都是人发烧了,就可以拉去集体焚化炉旁边,等着烧了,常规药物几乎不见效果。   没办法,环境实在太恶劣,感冒基本靠自己。靠药物才能痊愈的话,没等你把病养好,下一波病就来了。   买退烧药属于心理安慰,感冒药就当预防感冒药吃。   比起这两样,止疼片才是江暮云需要的。   江暮云直接买了两大箱,按数量算,就算她一天一颗磕着玩,也能磕到下辈子。   还有就是打虫丸了。   难得有见成人打虫丸,江暮云一次买了五箱。   这玩意在城市建设完善,卫生条件上来之后,就很少有人会买了。   江暮云上一次吃打虫药的时候,她人还在孤儿院。   但很显然,末世里肯定没有现在的卫生条件。   不仅没有,还更加恶劣。   虫族群体每天都在诞生新品种,偶尔家里的小辈出息了,还能造成一次大规模虫疫,批量收割两脚兽性命。   见药厂还有蛇药,江暮云也订了一箱。   其他毒虫毕竟个头小,物理防护到位了就很难被伤到,伤到也不致命,一般来说迅速挤出毒血就可以了。   但蛇就不一样了。   江暮云上辈子抱着跟木头在洪水里玩漂流,莫名其妙就发现前面的水花居然成了花色的。   然后她就被迫和一群蛇来了一场生死时速。   但凡那群蛇蛇里有一只性子烈的,她估计就得提前几年重生了。   还有雄黄粉,江暮云也订了两百斤。   这玩意在驱虫驱蛇方面效果一流,有了它们,虫灾的时候江暮云起码能少划一百个放毒血的刀口。   这家药厂似乎是有中药生产线的,江暮云还在货品清单上看见了各种膏药。   江暮云前世也从废墟里扒拉出来过一些,只觉得每一种膏药效果都挺好。   虽然她身上每天都有几处关节、肌肉闹事,少量膏药根本不顶事,但她这辈子又不用长途跋涉了!况且末世的雨季那么久,风湿也得预防一下不是?   江暮云选了个最便宜的,买了十大箱。   她相信老祖宗的智慧,药效绝不会因价格而打折扣。   至于其他不常用的药物,甚至是处方药,江暮云都准备后期看情况参与零元购。   最后的医药类预算,江暮云全部贡献给了各种营养补剂。   江暮云购买的数量在厂家看来,自然是很小的一笔订单。   好在江暮云心里有数,特意找了一家小药厂,就算她买的东西单量不多,但看在种类不少的份上,对方也答应给她送货。   要是换个规模大一点的药厂,估计根本就不会接这种零碎的订单。   要是那家药厂还是专为某家医药公司服务的,那江暮云估计得被打出去。   但是没关系,谁叫她人穷脸皮厚,就是能舍下面子卡着药厂的底线买。   只有看过药厂的供货价,才知道药品行业的利润有多大。   像对乙酰氨基酚片这种常用药,一瓶100片,感冒发烧头疼脑热都能管,还带止痛效果。   不指定品牌去网购的话,能找到零售价五块钱一瓶的。但你要是去药店找,肯定多数都是20块钱8片的精包装产品。   而药厂给江暮云开的批发价,算下来只要三块钱一瓶,便宜到不可思议。   不管是医药公司还是由官方支持的实验室,在前期的药物研发阶段,经费都是以亿为单位燃烧的,利润不大,怎么可能有资本家愿意下注。   只要能够花最少的钱买最多的物资,江暮云并不在意工作人员热不热情。   顶着药厂负责人无奈的目光,江暮云神清气爽地出了门,奔向她的下一个目的地。   由于水站的桶装水价格基本全省统一,江暮云也没费那个劲去到处问价了。   掏出手机直接在地图上查了一下,去了本市最大的一家水站。   水站各个品牌的桶装水都有,报价上到三十下至八块,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大品牌,如果不讲究品牌的话,还有六块一桶的正在促销推广的新品。   按照成年人平均每天1.5L标准饮水量来算,三万升饮用水,也就是三十吨水,差不多就够她喝一辈子的了。   出于保险起见,江暮云预备订购五十吨饮用水。   她粗略计算了一下价格,又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六块钱一桶的品牌。   在确定了那是大集团旗下推出的新品牌后,江暮云果断选了最便宜的。   如果是分批次送水的话,不管哪个品牌,水站都是满二十桶送三桶。   江暮云一次性拿货,量还不小,水站给出的优惠是每二十桶送五桶。   相当于是直接给她打了个八折。   当然了,这个折扣只是水的折扣,装水的桶可不包括在内。   江暮云订购桶装水时花的钱,有一大半都用来买桶了。   江暮云付完款,摸着心口告诉自己,等她的蓄水箱到货了,她就把桶装水全部倒进水箱里,再把桶给水站送回去,又能回口血。   在钱还能买到东西的时候,能有费力气省钱的机会,江暮云是不会错过的。   五十吨饮用水,水站现在就能调出来。刚好现在装卸的机器也空着,可以立刻出货。   江暮云就直接开着车,和运水的车一起去了仓库。   运水的货车是带自动装卸的,只是仓库门不够大,重型货车进不去,只能在仓库门口试着把水放下来,还有相当一部分没法直接进仓库。   好在江暮云力气大,和水站的两位师傅一起动手,运水的速度也很快。   她一手一桶拎着水就走的轻松模样,看得两位师傅啧啧称奇。   江暮云顺势就和师傅聊起了她爸对她的教育方针,听得那两位师傅直感叹她爸好福气。   水站的两位师傅瞧着都是三四十的年纪,家里孩子和江暮云差不多大,其中一位还颇为感慨道,他女儿正在叛逆期,什么都要和大人对着干。   三人就父女之间的沟通问题聊得兴起,又刚好赶上饭点,江暮云索性请师傅们去隔壁小饭馆搓了一顿。   因为都要开车,所以几人就只能干雪碧,几杯雪碧下肚,江暮云拿到了两位师傅的手机号码。   临别前,那两位师傅拍着江暮云的肩膀直叫她大侄女儿,说是回去就按她说的,和家里儿女好好沟通沟通。还让江暮云去水站还桶时,一定要记得叫他们来帮忙运,不然就是嫌弃他们这俩老叔叔。   江暮云嗯嗯嗯地直点头,还抓紧时间叮嘱女儿叛逆的那位,回去以后记得千万别跟孩子急。   还好她跟这两位师傅攀上交情了,要不然这几百个大空桶,搬起来不费劲可它占地方啊,江暮云专程叫车来运的话,那花费可小不了。   等师傅们一走,她就去烟酒店里买了两瓶酒。   求人帮忙总得拿出求人帮忙的态度嘛。   塞个一两百的红包,两个月之后连颗白菜都买不起,不如换成烟酒更实在。   这两位师傅的主职都是司机,开的还是重卡,平时近乎滴酒不沾。这酒送出去,八成能留到末世之后保命用。   吃完饭,江暮云的袜子们也运到了。   装完袜子之后,江暮云还要去搬她的快递。   江暮云网购的东西里有不少搬运不便的大件,快递员说一时抽不开空送货上门,于是在问过她之后,这些包裹有的被分派去了驿站,有的放在这个大区的中转站点。   她开着面包车挨个去取,每装满一车,就回一趟仓库,再把东西收进空间。   来来回回十好几趟,等她的快递运得差不多了,路口便利店的大娘也眼熟她这辆车了。   等江暮云把东西全部放回空间,下车买瓶冰水的功夫,大娘就忍不住问她这是干什么呢。   江暮云拧开水瓶灌了一口,眼都不眨一下:“我是那边学校的学生,学校最近军训呢,我负责给新生买水。”   顺带还抱怨了几句同学天天打游戏,把事都留给她一个人。   大娘听着同仇敌忾地骂了两句游戏害人。   江暮云笑眯眯地跟大娘挥挥手,转身上车就把镜子翻了出来。   还好,她买的化妆品质量差,涂在脸上一天了,早就晕得不成型了。   江暮云抽了张湿巾把脸一擦,朋克学姐瞬间成了清纯学妹。   江暮云决定以后直接在车里放瓶水,可不敢再下车了。   她只想让人知道这家仓库有车在来回运货,不是想让人记住来回运货的人长什么样。   作者有话说:   三十一桶的是X夫山泉,八块一桶的是X露,为啥这俩品牌桶装水价格能差三倍多我也是很费解来着。 第12章   ◎开心的第十二天:大自然的搬运工◎   江暮云返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把车停到老地方,又如法炮制地喷成了黑色,然后照旧找地方收进空间,还顺便在路边打包了一份宵夜。   因为来回取快递花了太多时间,路上给车换装又耽误了一阵,上楼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刚好碰上秦时武下白班!   昨天下午江暮云还说,要跟秦时武今天见。   没想到她没做到五六点到家,却做到了和秦时武一起上楼。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熟悉的“叮”的一声响起,江暮云才暴露本性:“哥,下班挺早啊。”   这回秦时武早有准备,江暮云没能及时出逃,挨了一个脑瓜崩,疼得她扬言要在秦时武下班路上敲他闷棍。   秦时武冷笑:“那你最好小心点儿别让我逮着你。”   江暮云人都半只脚进家门了,这才放心挑衅:“是小心不要半夜回家,还是不要清早出门?除了这俩时间点以外,能碰到你的时候也不多啊。”   江暮云不给秦时武反驳的机会,放完话就心满意足地关上了门。   明天她就要出发去东市了,这几天肯定是不会碰到秦时武的。   不愧是她,这把控时机的能力,一流。   江暮云两只脚跟相互一踩,鞋就成功脱了下来。   穿上拖鞋,打开空调,江暮云舒舒服服冲了个澡,只觉得如果预算充足的话,她还想给空间里加个大浴缸。   泳池规格的那种。   江暮云洗完澡,肩膀上搭着条毛巾,头发就这么晾着,任它自然风干。   从冰箱里拿出前几天在超市买的冰激凌,一口下肚舒适加倍。   如果跑完这趟资金还有富余的话,她必要再批发一批冰激凌!   江暮云一边畅享一边拖动鼠标点点点,给下载列表增加了不少负担。   她这趟出去,顺利的话两天,慢一点三天,中间的时间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第二天,江暮云把自己的眼镜、帽子、口罩等小饰品统统装进包里,衣服裙子也都带了几件,赶着早高峰的点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在楼道口碰到秦时文,秦时文挂着俩硕大的黑眼圈,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江暮云纳罕:“你这是怎么了?”   秦时文打了个哈欠:“别提了,昨天队里一小孩受伤,我忙活了一晚上。还好结果出来人没事,不然我得失眠三个月。”   秦时文自己就是因伤退役的,所以对伤病方面特别敏感。   江暮云拍拍她的肩:“快回去睡吧。对了,你伤药还有吗?”   秦时文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伤什么药,只要不瞎蹦跶就没啥事。要是蹦跶起来,有药也不管用。”   江暮云松了口气。   秦时文的伤在跟腱,说是平时多泡泡脚,注意保养就行。   但江暮云也不知道他们做运动员的,有没有什么专用药物帮助恢复。   如果这伤需要长时间用一些冷门药物,那末世之后还真不好办。   东市距离南市约莫五百多公里,正常走高速的话,三四个小时就能到。   江暮云之所以要留出三天左右的时间,就是因为她不准备走高速。   不仅不走高速,她连国道都不会走。   江暮云把车加满油,随便找了个老小区的巷子钻进去,在巷子里的第一家理发店把头发给剪了。   她个子高,穿的也是最普通的宽松款白T恤和休闲裤,头发一剪、口罩一戴,再配合她身上的那股利落劲儿,乍一看像个小伙子。   江暮云对师傅的手艺表示很满意,帅气男大学生开着面包车出了城,方向盘一转就到了乡间小路上。   这是她此行特意规划的路线,一路都从村里过,看见卖瓜果蔬菜的,就搬上一整车,等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再收进空间里,开到下一个村镇继续买。   中间买得最多的还要数西瓜。   夏天没有冰西瓜,就等同于冬天不吃烤红薯。   江暮云不仅买瓜果蔬菜,其他一些零碎的也没少买。   什么小型的磨粉机、脱壳机,江暮云都买了一台备用。   还有芝麻、花生这些农作物,江暮云也买了不少。   江暮云还碰到了几个卖纯粮酒的村民。   她不仅把对方运去镇上卖的各类纯粮酒,以及几大罐酒酿都包圆了,还收获了不少附赠的酒曲。   江暮云一路走走停停,偶尔在路边看见挑着扁担满载而归的村民,还会特意跟人家打听一下哪里有集市。   不过她出发的时间不算早,早集基本都收市了,能赶上的也是在镇上。   有些离得远的江暮云就没去,离得近的就顺带跑一跑,淘到了不少好东西。   她还在一个没收市的集市上,买到了一整车的种子。   这些都是蔬菜种子,各种类型都有。老板见江暮云买的多,还送了她不少已经成型的秧苗。   幸好空间只是塞不进活着的动物,不然让江暮云放弃这些秧苗,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谁叫她没种过地呢。   就算手上拿着书照本宣科,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种出食物。   有了这些秧苗在,也算是有了可持续发展的基础。   快到中午时,江暮云碰到了一个卖麦芽糖的老大爷,直接把那一锅麦芽糖都要了。   结果江暮云钱都付了,才发现自己没容器装。   俩人大眼瞪小眼,老大爷手上也没这么大的容器。   江暮云对着老大爷熬糖的炉子看了会儿,干脆连炉子带锅一起端了。   这种炉子在冬天特别实用,不管是生火取暖还是烧水做饭都可以。   只不过,城市里取暖做饭都不可能自己生火,江暮云也没敢太特立独行,除了能拿出来的露营用铁皮炉之外,她只有几个在杂货店买的小煤炉。   她的小煤炉都是锃光瓦亮的,人前用肯定没法解释。   现在有一个一看就饱经沧桑的炉子在,她到时候在人前掏出来用,就说是江爷爷以前买的,非常合理嘛。   老大爷估计也是头一回见这么离谱的客人,但看在江暮云钱给足了的份上,他还是乐呵呵地卖了。   江暮云给的钱,都足够他再买三套新设备了。   大爷不仅卖了炉子,贴心地替她把炉子里的火灭了,并演示了一番如何给炉子掏灰。   江暮云喜滋滋地把东西端走,车还没开出二里地,这些东西就全进了她的空间里。   没办法,乡间小路确实颠簸了点,再不收进空间里,她怕是只能拿麦芽糖喂车了。   在中午日头最高的时候,江暮云终于到了她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山谷水库。   传说中的某知名矿泉水品牌取水地,水质高水量大占地面积还广,最适合找个角落零元购。   江暮云避开了几个热门景点,哪里偏僻往哪钻。   等到了车子没法继续开的地方,她就停了车徒步往里走。   直到找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江暮云才停下脚步,蹲在水边,将手浸入水中,开始自己的第一次零元购。   如果这里有第二个人,那么他就会发现,江暮云蹲在那拨棱水拨棱了半小时。   半小时之后,江暮云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她也不清楚自己装了多少水,但是看着空间里被她划出去储水的那片地方,隐隐觉得自己碰到了空间的边界。   一眼望过去,江暮云觉得这个储水量,不亚于小型湖泊了。   江暮云看了一眼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水库的水位线分毫未动。   这么大一片水库,居然会在短短一年内干涸见底,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暮云收足了未来的生活用水,又见缝插针式地淘了不少土,最后靠在车里吃了块面包做午饭,把椅背放倒躺了一会。   直到感觉自己恢复过来了,她才继续开车上路,前往她此行的最终目的地,东市港口。 第13章   ◎开心的第十三天:狗狗祟祟零元购◎   东市是华国最大的港口城市,也是华国最大的对外贸易口岸,每天都有无数货物从这里送往世界各地,又有无数货物从这里登陆华国。   而江暮云此行的目的,就是末世后最稀缺的物资之一,能源。   石油、煤炭、天然气,在灾难初现端倪的时候,国家就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资源全部收拢在手中。   天然气暂且不提,煤炭可以取暖做饭,柴油要给发电机供能,江暮云如果想在末世里过好一点,这些资源必不可少。   江暮云手上有几套太阳能发电系统。只要她趁着旱季多用太阳能发电,再用蓄电池存储电能,就可以很好地渡过末世前期。对于怎么弄到足够多的蓄电池,她心里也早就有了计划。   柴油发电机和太阳能发电比起来,它的噪音不小,还需要柴油供能,怎么看性价比都不高。   但它用起来不挑时间啊。   只这一个优势,就足以让江暮云冒险来弄柴油。   虽然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不适用,可末世之后没人的地方才是大多数。   别管什么低温干旱还是暴雨,只要不是泡水里,只要有合适燃油,它就可以用。在做了多年独行者的江暮云看来,这可比太阳能更能给她安全感。   可哪怕是在太平盛世里,江暮云想要通过正常渠道大量购买燃油都很困难。   正常道路走不通,非正常道路江暮云不知道去哪走,最后就只能干点狗狗祟祟的事了。   江暮云白天带着遮阳口罩,在港口晃了一圈,有人来问,她就跟人打听一个叫“王强”的工人,顺便和人一通闲聊,把附近港口货物的布局摸了个七七八八。   在得知运油船一般都在固定位置停靠,连油罐都放在同一处之后,江暮云心里就有数了。   打听完这些,江暮云光明正大地开着车去了临市渔港。   江暮云的空间没法收容活物,她只能从渔民手里买了活鱼、活蟹等海鲜,然后一车拉去加工店,等人家做熟了再装车、收进空间。   江暮云也不嫌麻烦,来回跑了不少趟,主要的时间都花在等海鲜做熟上了。   不过这些海鲜在末世之后,就要彻底销声匿迹了。   吃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江暮云平时未必有多喜欢海鲜,但只要一想到以后都吃不到了,她就愿意在储备海鲜上花费时间了。   晚上,江暮云同样找了个旅馆过了一夜,第二天才启程回南市。   柴油有了眉目,煤炭她是真没辙了。   她前天在东市港口走了一圈,也没看出来哪里运的是煤炭。   而且柴油她一时半会用不上,耽误几天也没关系,煤炭降温后的救命物资,需要尽早储备。   江暮云琢磨了半天,还是老老实实查起了无烟煤厂家。   城市里虽然基本见不着取暖用的无烟煤了,但是村镇之类的地方还是有不少人在用。   不管是冬季取暖用,还是推着炉子出来卖小吃,这种能廉价易燃的燃料都很受欢迎。   江暮云只要找到小型县镇,在附近一打听,基本都能问到卖无烟煤的地方。   江暮云开着她的面包车,又买了几罐车用自喷漆,一路上眼镜、帽子、口罩之类的小饰品轮着换,把从东市到南市这条线路上的小厂家跑了个遍。   她每到一个地方就换一身装扮,车身也是银灰色、黑色、香槟色来回换,每次都装满满一车厢,然后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收进空间。   就这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慢慢积少成多,江暮云也买到了不少无烟煤。   等回去再用烧烤用的无烟碳填补一部分,至少渡过末世前期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一个冬天到来时,电力供应虽然断断续续,但也能勉强撑住,家里实在熬不住,她还能去集中救助点过。   她手头仅过了明路、能直接拿到人前用的资源,就足够她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个冬天。   而等到第一个冬天过去,下一个冬天到来之前,江暮云拥有大把时间和机会,可以去弄现在不方便弄的物资。   煤炭不像燃油,官方管制得没有那么严格,末世后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全部收拢起来。她总能找到机会捡漏。   而烧烤用的无烟碳,是江暮云准备过个明路,在人前拿出来用的。   还能找个聚众烧烤的借口,让隔壁也多囤点食物和燃料。   这种盛夏时节,她多买点烧烤用碳还算说得过去。   但她一个生面孔,也不是附近村镇做生意的,突然跑去大量购买无烟煤?这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这也是为什么江暮云在买无烟煤的时候,专门找一些私人小厂,还要费那么大劲来回倒腾,帽子口罩来回换的原因。   这些私人小厂管理松散,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联系负责人,看门的大爷就能直接做主给卖了,连交易记录都不会留,堪称最佳囤货点。   在回到南市前的最后一段路上,江暮云在一片田埂上停下了车。   两边的田地里都是刚成熟的黄豆,金灿灿一片连绵起伏,偶尔还能听到“噼啪”一声响,那是几节歪倒在地上的茎秆,在经过太阳暴晒之后,豆荚炸开的声音。   这片金海分明是叶子泛黄的景象,可江暮云硬是看出了一片生机勃勃。   她跳下田埂,坐在田边,听着热气腾腾的“噼啪”声,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然后借着这一大片农作物的掩饰,拼命往空间里刮土。   没办法,末世之后糟糕的土地情况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然凭兔子的种地本领,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拿虫子当主食的地步。   她想多存点土,又不能直接把人家好好的农田挖出个坑,就只能少量多次地、一层层地、不着痕迹地慢慢刮了。   就在江暮云刮得差不多准备收手时,她发现面前的黄豆丛里有些动静。   江暮云收回按在地上的手,拍拍土站起身,警惕地往旁边退了几步,盯着那片正在微微抖动的地方。   然后江暮云就看见,那一丛金灿灿里,突然冒出了个黑色的小脑袋。   黑色的小脑袋左右摆动,努力挣了几下,随即噗通一声掉了出来,还在地上翻了个滚,沾了一身草屑。   是一只浑身漆黑的小土狗。   瞧着就比巴掌大点儿,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   也不知道是摔晕了还是年纪太小,那小黑狗抬头和江暮云对视了一会儿,歪了歪脑袋,嗲声嗲气地哼了两声,然后就直接倒了下去。   小黑狗狗身躺在地上,一副再也起不来了的模样,身后细细的小尾巴却疯狂甩动,扫起周围一片尘土草屑。   或许是没等到江暮云的反应,它眨巴了两下眼睛,又细细地哼了一声,随后就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江暮云。   江暮云:?   碰瓷呢这是?   作者有话说:   原本内容是女主弄到了油,不让写差点被锁,好在第二批油到手前没写到用油的内容,这里就改成只踩点没动手了(轻轻跪下) 第14章   ◎开心的第十四天:小白:逃过一劫◎   江暮云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她的心比在超市杀了十年鱼的杀鱼刀还冷。   所以江暮云冷眼看了那小黑狗一会儿,就转身准备离开了。   就在江暮云要上田埂的时候,她的裤脚又传来了拉扯感。   江暮云忍不住低头看。   小黑狗昂着头,叼着江暮云一小片裤脚,细细弱弱地呜咽了两声。   见江暮云回头看他了,小黑狗又乖巧地松开裤脚,后退了两步,然后啪叽一下又倒在了地上。   江暮云蹲下身,拨弄了两下小黑狗,它顺着江暮云的力道,就欢快地扭了起来。   江暮云问它:“你妈呢?”   小黑狗不说话,它一脸无辜地看着江暮云。   江暮云抬起头看看四周,目之所及都看不到人家。   再低头看看小黑狗,身上脏兮兮,脸上沾着土,小爪子上的绒毛和泥巴混在一起结成了块,脏得看不出肉垫颜色。   它好像不是家养的。   江暮云沉吟两秒:“你是想跟我走吗?”   小黑狗爬起来用脑袋去蹭江暮云的手,整个身子都跟着尾巴左右扭。   江暮云把它脑袋顶上的草屑摘了下来:“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江暮云单手把它捞起来,脚下一用力就翻上了田埂。   从空间里掏出一个空纸箱放在副驾驶上,江暮云把小黑狗放进了纸箱里,拍拍它的小脑袋:“你先在这待会儿,姐姐带你去医院,不晕车吧?”   小黑狗坐在纸箱里摇尾巴,江暮云点点头:“看来是不晕车了。”   然后她砰一声关上车门,转身上了驾驶座。   晕车也没用,她手上又没有宠物晕车药。   江暮云一脚油门踩下去,小黑狗在箱子里到处抓挠。   江暮云被那刺挠声闹得没办法,只能抽空伸手去摸摸它。   小黑狗嗅到了熟悉的气味,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结果江暮云的手收回来没多久,挠箱子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这次还伴着咔嚓声。   江暮云转头去看它,就发现箱子被小黑狗咬出了一个缺口。   那圆溜溜的小脑袋就搭在缺口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抓挠声也停了下来。   江暮云满意地转头看路,口头表扬了两句:“乖,就这么待着,别闹腾了啊,不然我俩都得玩完。”   小黑狗哼唧了两声,江暮云就当它答应了。   有了这么个小意外,江暮云直接拐上了国道,找了一家宠物医院,把小黑狗拎进去洗澡体检打疫苗。   在医院前台登记的时候,护士问:“宝宝看着是捡来的吧?有名字吗?我登记一下。”   江暮云和小黑狗对视了一眼。   她不是很擅长起名字,但是小黑狗好像也没什么主见的样子。   江暮云想了想,叫小黑有点敷衍,好歹这小东西要叫她一声姐姐呢。   那就……   江暮云:“叫小白。”   护士闻言抬起头,看看狗再看看人,江暮云理直气壮:“白色的那个白。”   护士:彳亍口巴。   小白是个女孩子,有点营养不良,但洗干净之后还挺可爱的。   就是医生说它脚上有不少细碎的伤,绒毛也和泥巴完全纠缠在了一起,所以只能先把它四个爪子全剃秃了。   江暮云也没养过宠物,不知道要准备点什么,就只能听医生的建议,在宠物医院买了不少营养补剂,还带着小白跟护士姐姐撒了个娇,从护士姐姐那儿拿到了一份宠物用品清单。   临走前,江暮云看着在宠物箱里撒欢的小白,问了医生一句:“它需要切掉吗?”   医生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母犬想做绝育也可以,但是它现在年纪太小了,我们一般建议一岁以后再做。”   江暮云遗憾。   等它满一岁了,世界上也没有宠物医院了。   江暮云伸手揉搓两下小白的黑脑袋:“那你可得争点儿气啊。”   千万别被外头的野男人给骗了。   末世那种环境下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要是再有了野男人的种,江暮云都不知道它有没有那么大的命生。   江暮云抱着小白,去隔壁宠物店买齐了清单上的东西,把车连带着大部分宠物用品都收进了空间,只有一些轻便的被她提在手上,一路拎着回了家。   小白一路缩在江暮云怀里,两只前爪趴在她胳膊上,瞪着眼睛好奇地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别说,这乖巧的小模样还挺唬人的,小区里不少孩子见了它都挪不开眼。   这个点等电梯的人不少,江暮云问了两句,见没人怕狗,这才带着小白上了电梯。   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小女孩和小白说了半天话,也没见小白搭理她,只好仰头看着江暮云,奶声奶气地问道:“姐姐,小白吃不吃糖呀?我给它吃糖,它会和我做朋友吗?”   江暮云装可爱哄孩子:“不行呀,它今天吃过一颗糖啦,再吃牙齿会坏掉哒。”   小女孩失望极了:“那小白好可怜哦,糖糖每天能吃两颗糖呢。”   糖糖小姑娘双手各捏着一颗糖果,举起来展示给江暮云看。   那糖果的形状很有特色,是某知名品牌的招牌水果糖。   只是不知道被谁从中间切开了,亮晶晶的彩塑纸中间,包着的糖果只有半块。   糖糖的妈妈冲江暮云眨眨眼,开心道:“那从今天起,糖糖也每天只吃一颗糖吧,这样小白就不可怜了。”   糖糖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只能糖糖少吃吗?给小白多吃一颗糖不可以吗?”   江暮云自觉地站到了大人的阵营里:“也可以呀,那糖糖每天分一颗糖给小白吃,好不好呀?”   糖糖小姑娘被残酷的现实惊呆了,可恶的大人们笑成了一片。   江暮云带着小白进了家门,考虑到最近的高温,把它的窝安置在了自己的卧室门边。   江暮云家的客厅没有装空调,所以白天在房间里开空调时,她都习惯性地把门开着,等晚上温度降下来了再把门关上。   小白就好像知道自己到家了一样,从江暮云给它安置床铺和餐桌的时候,它就开始在家里四处撒欢。   江暮云上一次见到这么活泼的生物,还是一群想拿她当储备粮的狼。   江暮云蹲在小白的窝边给它倒狗粮,都不用她喊,小白就自觉地溜达了过来。   江暮云被它毛茸茸的脑袋一拱,手抖了一下,狗粮一下就倒出来满满一大碗。   她都不用称,就知道这已经超出医生所说的幼犬标准食量了。   江暮云看了看包装袋上剪开的口子,到底还是没把多出来的部分再倒回去。   狗又不是鱼,应该能分清自己饱没饱吧?   然后江暮云就眼睁睁看着它把那一碗粮全吃光了。   小白边吃饭边喝水,吃完就往江暮云怀里蹭。   江暮云把它捞起来,摸摸它的肚子,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鼓。   看着只有这么小一团,吃进去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小白吃饱喝足后幸福地在江暮云身上打滚,江暮云抱着它窝在沙发上,想了想,还是把购物车里的狗粮删了。   末世之后就是拼谁的命更硬的时候,万一把它养娇气了,江暮云怕它在末世里活不过第二年。   江暮云手上动作温柔地捋着小白的毛,却在心里残酷地对它说:崽啊,你的金贵日子也就这么几天了,后面就跟着姐姐将就过吧。   狗用的东西暂时够了,江暮云在沙发上翻了两圈,决定再买点猫用的。 第15章   ◎开心的第十五天:养狗买猫砂◎   这事说起来怪尴尬的。   末世初期那段时间,江暮云一直都待在救助点。   因为干旱缺水,所以救助点都是挖的旱厕。   后来在混乱中救助点没了,人口数量骤减,蓝星上的土地也大半成了沙地,多数人都是找个没人的地儿,再用沙子一埋就完事。   要是生活在官方基地里,还会特意把这些“有机肥”收集好,交给官方换积分。   但是她现在不在救助点啊!   江暮云只想着要把厕所堵上了,却忘了厕所堵上之后她要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想了半天,除了用塑料袋之外,就只有猫砂比较靠谱了。   第二天,江暮云是牵着小白出门的,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两袋猫砂。   事实上,这两袋猫砂只是江暮云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她空间里放着的,是数百袋膨润土——制造猫砂的原材料之一,比猫砂便宜多了。   当时和膨润土一起送去仓库的,还有不少椰砖土和营养土。   江暮云空间里存的土不少,会额外买这些椰砖土和营养土,主要是因为她怕自己随便刮来的土营养不够,白白浪费种子。   营养土厂房就在膨润土厂的隔壁,两边负责人瞧着还挺熟络,一看她像是对营养土感兴趣,那边就说如果她想买的话,可以和膨润土一起送货,量少也给批发价。   江暮云看货车上还有点位置,本着节省运输费用的原则就买了点。   把各种土收进空间之后,江暮云还得继续跑取快递、等厂家送货的行程。   今天有不少快递都到了,她在塑料厂订的货也到了。   江暮云看着她特意订制的超大号储水箱,还有自己空间里的堆成山的桶装水,只觉得自己有得忙活了。   江暮云算算时间,最后两手一摊,索性牵着小白回家了。   再说吧,明天再说吧,来得及的。   她这一手牵狗一手拎猫砂的造型还挺别致,配合猫砂包装袋上印的猫猫头,瞧着效果格外喜感。还有同样牵着狗的邻居忍不住劝她,狗狗真的学不会用猫砂。   江暮云到家时,秦时文刚好拎着垃圾袋准备下楼丢垃圾。   看到小白,秦时文蹲那儿盯着它看了半天,看到小白都不好意思地把头埋了起来,才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江暮云把猫砂放下掏钥匙开门:“看什么?嫉妒它比你可爱啊?”   秦时文嗤笑:“我那是看它吗?我那是看你。望闻问切懂不懂?”   江暮云:“那您诊出啥来了大夫?”   秦时文:“我诊出你眼部有疾,养狗买猫砂。你为了图省事真是丧心病狂。”   秦时文只觉得江暮云是不想直面排泄物,所以才买了猫砂回来给狗用。   江暮云不乐意了:“猫狗双全懂不懂?我狗都有了,预备养只猫怎么了?”   秦时文点点头:“是没什么,但咱小区没有流浪猫,你懂我意思吧?”   江暮云小小的脑袋上顶着大大的问号。   江暮云:“我就不能买只品种猫?”   秦时文立刻道:“买,必须买,明儿就买,不买看不起你。”   都是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   街边捡只猫猫狗狗还好说,真花个大几千去买一只,在她们看来那可太奢侈了,这属于只会在看宠物视频的时候喊两句的事。   江暮云恼羞成怒:“小白,走,我们不和坏姐姐玩!”   小白一听江暮云叫它,立刻就扑了过去,非常给面子。   江暮云在秦时文的笑声中关了门,俩人都觉得自己赢了。   江暮云进门就把小白的链子卸了,然后开始试图教小白学会使用猫砂。   她去买猫砂的时候听老板说,之所以猫能用狗不用,是因为猫有把排泄物埋起来的习惯,从出生起大猫就会教小猫这个,而狗却不会。   如果一定要给狗狗用猫砂的话,狗狗很可能会把猫砂扒拉得到处都是。   江暮云当时看了一眼自己牵着的小不点,觉得她捡回来的这个可塑性还挺强的,从现在开始学还不晚。   小白虽然一直在外面流浪,但是却很有礼貌。   每当它想要排泄的时候,就会先围着江暮云绕几圈,然后等江暮云给它指个方向,再冲过去解决。   现在它照旧表现出了要清空肚子的意愿,主人却给它指了一个奇怪的角落。   小白踩进猫砂盆的时候,还稍微有点不适应这个脚感,来回歪斜了好几下,差点一头栽倒在猫砂盆里。   等它解决完了生理问题,江暮云再把它拎过来,当着它的面用小铲子埋了几下。   江暮云问小白:“看懂了吗?”   小白学着江暮云的样子,伸出前爪,小心翼翼地扒拉了几下。   江暮云很满意自己的教学成果:“很好,是个聪明宝宝。明天就送你去幼儿园。”   第二天小白没能去上幼儿园。   小白屁股上挨了好几下。   因为江暮云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猫砂被小白从盆里扒拉了出来,撒了一地。   苦命的姐姐收拾完倒霉妹妹的烂摊子之后,还要出门去干苦力。   而闯了祸的妹妹则被江暮云关在了家里。   江暮云出门前厉声勒令它好好反省,小白垂头丧气呜呜咽咽。   江暮云今天不仅要等在仓库收货,还要趁着没人在的时候,关起仓库大门努力倒水。   她是要把桶退回去的,所以只能从常规瓶口打开,然后用手拎着它,耐心等着水“吨吨吨”地从那个小口里慢慢倒出来,时不时还得抖两下,出水才能更顺利。   那可是近千桶啊!   她倒了十来桶就没耐心了,可她又不能直接把桶给剪了。   江暮云想了半天,从空间里翻出来一卷塑料绳,围着水桶桶身两端凸出来的位置绕了一圈,打了个绳结,做成了一见简易的绳套。   这样她就能拎着绳套把桶倒过来了。   江暮云从空间里翻出了当初养殖场随猪赠送的架子,清洗几遍之后就把桶装水挨个挂在了架子上,然后把储物箱放在下面接水。   这样她只需要负责换桶就可以了,不用一直拎着它。   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成功把桶装水全部转移到蓄水桶里,正好看着是吃午餐的点了,就换了身和之前相似的打扮,给上次的那两位师傅打了电话。   两位师傅都很热情,见了江暮云就一口一个大侄女,还说她上次教的法子很管用,他们跟孩子的关系改善了不少。   江暮云跟两位师傅一起吃了顿饭,等水桶被送回水站,江暮云又拿回了五万多块钱。   临行前,江暮云把她上回买的两瓶酒塞给了两位师傅,不等二人推拒,江暮云就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走前还不忘喊一句:“上班的时候可别喝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暮云差不多一直都是这个行程。   跑仓库——收货——塞空间——跑仓库,往复循环。   江暮云来回跑了好几天,总算是把自己先前订的货物都收得差不多了,无烟碳也成功买了半仓库,现在就差订制的窗户还没消息了。 第16章   ◎开心的第十六天:露营准备中◎   江暮云算算时间,今天已经是九月三号了,她是八月二十三号订的门窗,到今天已经十来天了。   当时门窗厂的说法是要等个十天左右,现在看时间差不多了,江暮云就打了电话过去问问情况。   那边的负责人接得很快,江暮云一提窗户的事,对方就道:“正准备联系您呢。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让人上门给您装。”   江暮云想了想,把安装窗户的时间定在了上午十点。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人少,不用在一群人的围观下换窗户,还能减少高空落物意外伤人的可能。   这种熟人多的小区也就这点不好了,江暮云要是挑个大爷大娘们都在小区里逛的时候换,保管要把她换窗户的原因来回解释十遍不止。   等到窗户装好,江暮云把安装工人送下楼,回来之后倒在沙发上,才真正有了安心的感觉。   她从刚重生到现在,一直都死死绷着一根弦。   为了这一次能在末世里好好生存下去,她拼命储存物资,还要为了不被发现异常而想方设法伪装自己,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思考,我还需要什么,我有没有漏掉什么。   明明前世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她也顽强地从西市爬回南市了。   就算回来的姿势难看了点,但她好歹也在末世里熬过了整整十年,战胜了90%以上的人类,称得上一句人生赢家了。   结果重活一世,她好像变得更加胆怯了。   江暮云躺在沙发上反思了一会儿。   难道是重生之后吃饱喝足的日子太美好了?   失而复得的太平盛世,确实会更加舍不得。   小白没有感受到主人的深沉情绪,它纵身一跃跳上沙发,用脑袋拱拱江暮云的胳膊,熟练地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趴下。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小白已经成功变成了油光水滑的小黑狗一只,连带着个头都长了不少,甚至都学会自己上沙发了。   江暮云的思路被打乱,搂着小白捋捋毛,打开手机查看了一下天气预报。   天气预报显示九月下旬的温度确实会降低不少,可惜都是正常降温幅度,和江暮云记忆里的情况并没有出入。   前世也是一切都风平浪静,直到十月初,灾难才突然爆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江暮云按灭手机,检查了一下影视剧的下载进度,又照例搜寻了一番她的一百零八宝。   搜寻无果后,她打开小说软件,随便翻了几本末日题材的小说,发现小说主角的空间要么是能种田养殖的,要么是有灵泉的。   最最不济的那种,也得是个广袤无垠无边无际,能够直接上交国家进行资源调度的。   江暮云万万没想到自己看个小说也能被扎一刀。   愤愤地关了小说软件,江暮云决定找点乐子来给自己疗疗伤。   她先是分别找了秦时文秦时武,以及赵家昊和李安轩几人,在征得他们的同意后,江暮云直接给几人拉了个绿信群。   江暮云噼里啪啦一通操作后。   一个名叫【十五楼好冷我好怕(5人)】的绿信群聊出现了。   【小白今天不挨打:胖友们,我新进了一批露营设备。假期烧烤局,约吗?】   【ZJH还没睡醒:约!走起!我和李安轩这周末就有轮休!】   【安: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我还是第一次露营。】   【大斌:巧了,我也是。什么时候去?】   【小斌:秦时武你问什么,你有假期?】   【大斌:?】   【小斌:?】   话题止于隔壁两兄妹互刷问号。   因为十秒钟后,整栋楼都听见了秦时文呼喝着亮招式的动静。   其实秦时武忙成这样,和他本人对专业的热爱有一定关系,他也确实不是地主家打黑工的,所以他到底还是凑上了本周末的烧烤局。   十五楼一共住了五个人,一个誓要把余生奉献给手术台的规培生,一个在队里当十几个孩子的妈、经常住在训练基地的教练。   算来算去,能抽出空闲去做前期准备的,也就只有休学病患江暮云,和两个没碰上警情的时候可以准点下班的实习消防员了。   赵家昊和李安轩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哪天可以按点下班,所以三人约定好了,只要他们下班时间早,就来江暮云家敲门,然后三人一起出去购买烧烤用的材料。   江暮云这段时间太累了,她自觉自己需要休息。   于是这几天除了逛商品批发网站,买一点零碎的小东西之外,就一直在家窝着煮饭、腌泡菜,连原本去批发点奶制品、零食饮料的计划都被暂时搁置了。   虽然现在温度挺高,有些腌菜暂时做不了,但泡菜是不影响的。   白醋和糖按比例混合均匀,再码上切成条的白萝卜,以及四分五裂的卷心菜,只要泡上一个晚上,就是一顿酸甜开胃的小菜。   江暮云甚至可以在码完之后直接把它们收进空间,吃的时候再提前掏出来等一晚上。   赵家昊和李安轩敲江暮云家门的时候,江暮云正好把最后一批泡菜码完盖盖。   江暮云一开门,就带出了一阵醋味。   赵家昊茫然:“你在家用白醋消毒?消毒液用完了吗?我家还有几瓶你要不要?”   江暮云佩服他的脑回路:“我跟着教程弄酸萝卜呢,回头腌好了送你俩一盒。”   最近可能是秋老虎提前,江暮云开着门,只觉得门口的热浪一阵一阵的:“你俩要不先进来等会儿?我冲个澡换身衣服再走。”   赵家昊闻着这一屋子的醋味,他连江暮云家门口都不想待了:“别别别,我吃不了酸的,你可千万别算我的份儿。正好我俩也回家冲个凉,你收拾好了群里叫一声就行。”   江暮云应了声行,回去把家里空调关了,窗户全部打开通风,然后简单洗了个澡,头发稍微擦擦就能出门。   自从剪了短发,江暮云每次洗完头都要感叹一下真方便。   三人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地出了门,李安轩非常自然地带上了好几个大号购物袋。   作为明明家里有购物袋,但是从来不记得带,每次都只能去超市现买塑料袋,甚至还专门订购了大量塑料袋的环境破坏者——江暮云在此刻感受到了一丝羞愧。   三人没有去离家最近的超市,而是去了一家主打仓储式购物的综合超市。   他们五个胃口都不小,一个退役运动员和两个现役消防员就不说了,除了重生后什么都想吃的江暮云之外,就连看着最斯文的秦时武,饭量也比普通男性大。   毕竟医生动手术也是个体力活,身体素质不过关的话,一场大手术下来,怕不是要和病人一起躺着出手术室。   几个大胃王都不用讨论,直接就定下了购物地点。   这里动辄十人份包装的分量看着才有饱腹感。   腌制好的烤肉、烤串在小推车里堆了一堆,各类蔬菜水果他们也没少买。   赵家昊和李安轩不会做饭,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做熟之后是多少分量,能吃几分饱。   而江暮云是希望买得越多越好,反正另外几个家里都不开火,这次吃不掉剩下的,八成都会在他们的冰箱里一直冻着,也算另类存粮了。   三个人都拿不准具体分量,只能远程求助另外两位。   秦时武只会煮面条,秦时文唯一一道拿手菜就是油炸小黄鱼,她还只负责对着秤调面糊,下锅油炸都是秦时武的活。   所以面对采购三人组的远程求助,他俩也挺茫然的。   被迫自力更生的三人组在生鲜区的对话大概就是:“这个你们吃吗?”   “吃啊吃啊,多拿点。”   “这些够吗?”   “咱五个人吃呢,再拿一盒?”   “好。”   往复循环。   这可能就是新手的通病,每种食物都按照“我觉得这个分量够我一个人吃过瘾,那五个人吃就把单人分量乘以五”的标准买,完全没考虑过他们的食物种类有多少。   等到几人走出生鲜区,再看看满满当当的一大车,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多了点。   江暮云又拿了一个小推车:“应该是包装盒卡在一起,所以看着满吧?那培根那么大一盒,里头能有几片肉啊。”   赵家昊在小推车里翻了翻,每种都是他爱吃的:“我觉得你说得对。而且我听说菜做熟了之后都会缩水,现在看着多,说不定熟了就没多少了。”   三人达成共识,采购继续。   零食就不用说了,都是最大包装。   为了防止没怎么做过饭的几人把自己饿死,江暮云还买了不少弄热了就能吃的熟食。   连各种口味的泡面、饼干也选了最大包装的。   两个家里没怎么开过火,天天靠单位食堂和外卖活命的人,对江暮云的高瞻远瞩表示高度赞扬。   江暮云说她那儿有帐篷天幕和桌椅板凳,所以几人除了食物之外,还得再去买个烧烤架以及烧烤碳。   这也是江暮云组这个局的主要原因,借此让几个邻居家里存一点取暖、做饭用的东西。   赵家昊看中了一个大号烧烤架,被江暮云阻止了。   理由是他们几个没一个娇小可人的,店里在卖的最大号烧烤架,他们也最多只能俩人一人站一边,不然动起来肯定局促,还浪费碳。   不如买两个小号的,大家活动起来还舒服点儿。   李安轩想了一下,五人中最瘦小的江暮云,也比超市里多数女孩子高半个头,他觉得江暮云说得很有道理。赵家昊就这么被两人说服了。   江暮云还提议再买几个卡式炉和小锅。   面对二人不解的目光,江暮云指了指购物车里的泡面。   赵家昊:“行……行吧,是该买一点。”   李安轩也沉默了一会:“那我们多买几桶水?”   毕竟还可能要用水煮面。   说不定是很可能。   江暮云沉吟片刻:“让武哥跟文姐带回来吧,他俩开车,方便。”   面都煮了,再买点火锅底料和火锅丸子吧。   赵家昊欢快地选了最大包的撒尿牛丸。   炊具和食材都买好了,剩下的就是燃料了。 第17章   ◎开心的第十七天:这得买十来箱才够吧◎   几个城里长大的孩子没在家里烧过碳,属于只有理论知识的行动矮子。   赵家昊和江暮云头对头蹲在一箱无烟炭旁边,研究箱子上印的使用说明。   赵家昊小声问她:“你觉得我们买多少?”   江暮云比划了一下一块木炭的长宽高:“要把烧烤架里头铺满的话,一个烧烤架就得用半箱吧?”   赵家昊想了想,点头赞同:“确实。而且说是能烧一个多小时,但那应该是在自然状态下。我们用来烧烤,肯定得扇扇风助燃的吧?我觉得实际燃烧时间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江暮云对他的专业素养表示肯定:“那我们两个烧烤架,就按半小时用完一箱碳来算呗?”   赵家昊觉得靠谱:“那我们买个四……五箱吧?”   江暮云觉得不妥:“我们上午出发,下午回来,说不定能吃个两三顿呢。再说咱买的除了肉,还有不少不好熟的菜,俩小时烤不完吧?”   赵家昊看看那几大袋烤肉,反思了一下自己行事不周,又提出了新的疑虑:“这么算起来,我们得买十来箱啊,这要怎么弄回去?”   江暮云掏出手机,在群里艾特了另外两位。   “我们先买三箱拎回去,剩下的让武哥跟文姐去买。正好和水一起放车里,周末一车运走,省得我们再搬上楼。”   没能出力参与大采购的两人应得很快。   秦时武还表示,木炭可以全部交给他来买。他的SUV空间大,装不少东西,秦时文只需要负责买水就行。   一直表现得沉稳可靠的李安轩拍板:“这样挺好的,不然十多箱碳我们得来回搬好几趟。”   这种无烟碳倒是不重,但体积放在这,来回运确实麻烦。   碳的问题解决了,几人还买了一箱卡式炉用的气罐。   因为三人手上都拎了不少东西,只能把这一箱气罐给拆开了往购物袋里塞,这才能把东西全部弄回家。   这回买的东西,比之前江暮云和秦家两兄妹在超市买的都多。   他们回去的时间,刚好是大爷大妈们在外遛弯的时间。   三人在楼道门口碰见坐那儿和人聊天的王婶。   被王婶得知他们准备出去露营之后,三人又被拉着好一番数落。   什么你们就是好日子过多了,现在咋还想往山里跑了;超市里切好的肉得有多贵啊,去菜市场卖肉回来自己切切不就得了;以前用碳都是自家烧的,你们现在咋还花钱买呢……   赵家昊和李安轩刚搬来,也就和十五楼的几个邻居还算熟,跟小区里的大娘们话都没说过两句,完全应付不来,又不好意思直接走,只能站在那点头认骂。   江暮云倒是笑眯眯地和老几位瞎侃,时不时还应和两声。   “就是就是,这肉看着多,其实一大半都是洋葱,不顶饱的。”   “一盒饼干里头就三片,包装完了看着跟三十片似的。”   “串肉的木棍子都比肉重。”   “您掂掂这碳,瞧着一大箱,拎着轻飘飘,全是空心的,根本不经烧,就是琢磨着让我们多买点儿呢。”   王婶上手掂掂那箱子,直呼他们买的怕不是假碳,完全没注意到江暮云托在箱子底下的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前世江暮云所在的集中救助点里,二十四小时都有士兵值守维持秩序。   但就算是这样,救助点里也因为争抢各种物资,甚至是睡觉的位置,而爆发了无数次流血冲突。   人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留有多少理智,为人的底线也会随着生存环境愈发恶劣而一降再降。   他们买碳都是一路拎着箱子回来的,回头用不完的木炭也得搬上楼,根本不可能瞒住人。   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当极寒降临断电断气,大批人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家里存着好几箱木炭的人,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道德绑架都是轻的,狭义上的绑架才是最常见的事。   而且绑匪通常都只会选择自行取用赎金,并且直接撕票。   取赎金和撕票的先后顺序,根据不同绑匪的心情和武力值随机交换。   江暮云搞这么一出,是希望大家多活几天,不是想让他们原地升天,所以前期铺垫当然要做好。   小区消息源王婶就很适合帮这个忙。   江暮云估计要不了两天,他们小区的爷爷奶奶们就都能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玩花活,好日子不过了,专门跑到山里做饭吃,还花了不少钱买了假碳。   电梯很快到了。   顶着隔壁两位邻居钦佩的目光,江暮云和门口大娘们挥手告别,心里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忽悠老邻居们也存点儿东西。   是因为人情,也是为了之后少出点事故。   时间早了肯定不行,老邻居们可没有烧烤的爱好。   江暮云也没那么好心,她不可能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提醒别人。   那就只能等到降温之后再看着办了。   电梯一路上行,三人拎着大包小裹到了十五楼。   江暮云家的冰箱是满的,好在1503的两位家里冰箱空荡荡。   把东西都放到1503之后,江暮云回家关窗开空调洗澡,一套流程走完之后抱着一杯冰可乐,照例开始检查影视剧下载进度。   挑了几部国外的热门剧集加进下载列表后,江暮云的手机嗡嗡震了几下。   点开一看,是她那几位舍友在宿舍群里艾特她,和她分享了一下军训成果——几截黑白配色的胳膊,还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上课,要不要先帮她把教科书领了。   江暮云在宿舍群里聊了一会儿,又翻了翻她之前加的老乡群和新生群,突然福至心灵,对于怎么不着痕迹地提醒邻居们囤货的事,心里有了个大概计划。   江暮云退出聊天软件,登陆微博,找到了几个搞笑博主。   点完关注又顺带着看了几条笑话之后,心情颇好的江暮云抱着手机,点开【十五楼好冷我好怕】。   她和赵家昊一起,绘声绘色地跟秦家兄妹讲起了他们今天的采购历险记,结果换来秦时文一张:宝宝长大了,知道自己觅食了,妈妈很欣慰.JPG.   江暮云怒刷三排问号。   在周末到来之前,江暮云的生活一直保持着舒缓状态。   早晨睡到自然醒,看心情牵着小白出门,去离小区稍远一些的批发市场逛一逛,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之前又没囤的蔬菜水果。   碰到好吃的早点就打包几份,借着背包的遮掩,偷偷收进空间里,争取让它保持最佳食用状态。   回家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快递,有的话就一起带回去,没有就在隔壁巷子的小店里买几份芝士焗肉。   这家店还是赵家昊安利给她的。   从那次烧烤局购物之后,十五楼五人组的关系突飞猛进。   有时候江暮云犯懒不想下楼,就会去群里问隔壁,有没有下班回来要去快递点的。   而赵家昊和秦时文他们偶尔懒得动弹,也会在江暮云取快递的时候让她帮着带点东西。   这家芝士焗肉就是赵家昊每次都点名要吃的。   后来对芝士焗肉的热爱蔓延到了整个十五楼。   那是真的好吃啊!   好吃到江暮云都准备忍痛砸破存钱罐,在批发乳制品的时候,也捎带着囤点芝士了。   希望国产品牌的芝士价格可以亲民一点。   等江暮云到家了就先去洗个澡,检查一下精神食粮下载进度。   嗦一只小布丁,或者倒一杯加冰的快乐水,再上网搜搜看,有没有什么关于异常气候的新闻。   虽然江暮云经常搜着搜着,注意力就转移到各种奇葩新闻上去了。   到了饭点,江暮云懒得动弹,又不想消耗空间里的食物,基本上都是在各大平台轮着点外卖。   反正她每次出门都背着个背包,也没人知道包里装了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她明明经常买菜,却又经常叫外卖。   江暮云叫的外卖分量都不小。   反正有空间在,为了凑到最优惠的满减,江暮云一向是买多不买少的。   这些味道吃一口少一口,有条件囤就多囤一些。   再然后,就是在家里分装新鲜肉食了。   她是在屠宰场买的新鲜猪牛羊,到手都是开膛破肚的一整只。   为了方便之后取用,江暮云就趁着现在有空,在地上铺上塑料布,把它们的各个部分拆分开,再用食品盒打包好。   由于画面过于血腥,江暮云这几天都是把家里三台空调全部打开供冷,然后再开着客厅窗户干活的。   不然那味儿估计要漫到外头去,让隔壁几个以为她在家出什么事了。   江暮云就这么在家瘫了好几天,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随心所欲没有任何目标和计划。   咸鱼够了之后,周末烧烤局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满减人点外卖的过程:选了二十块钱的东西—店铺满30减5—再凑十块吧,这额外的东西等于打五折—优惠券满35减8—再多买五块钱的小食,不仅能白得一份小食,还能多省三块,赚麻了! 第18章   ◎开心的第十八天:乳制品◎   这个周末天气不错,温度下了三十度,终于有了点秋天该有的样子了。   对于其他几人来说,这个周末是社畜放假和朋友外出休闲放松。   而对于连续咸鱼好几天的江暮云来说,这就是死宅学生放假宅家,家长却要把她从家里拽出去旅游。   短短几天时间而已,江暮云已经把那个每天活力满满跑工厂的自己给忘了。   这么一对比,江暮云觉得,自己窝在家里当咸鱼的那几天更幸福了。   秦时武的车被临时征用成运货车,剩下三人一狗都跟着秦时文的车走。   两辆车满满当当地开向南市郊外的湿地公园,一路上能看到不少拖家带口出来玩的人。   等车开到了可以露营的地方,几人就发现草坪上已经搭起了不少帐篷。   他们来得还算早,成功找到了一片平坦草地,赵家昊还像模像样地考察了一下草地的湿度。   江暮云把小白拴在车边,秦时武把赵家昊拎起来:“别看了,来搬东西。”   李安轩从车里把帐篷拖出来,“嘭”地一声放在地上,高声喊道:“先别急,我们先把帐篷和天幕支起来,然后再把东西往外搬。”   一群初次露营的新手觉得有道理,又赶紧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去支帐篷。   结果五个人十双手凑在一起,抓着教学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江暮云买的超轻量级帐篷拼了起来。   好不容易把该支棱的东西都支棱了,该搬的箱子也搬完了,场面瞧着还有点壮观,周围不少人看他们这副搬家运货的架势都挺震惊。   而倒腾完的几人,只觉得自己像打了场仗一样饿得头昏眼花,盯着保温箱的眼睛都恨不得冒绿光。   “生火生火!”江暮云大手一挥,划开了一箱木炭。   然后几人就和传说中非常易燃的烧烤碳争斗了快一个小时,构皮纸卷和木屑都快烧完了,火也没能成功升起来。   几个曾放话说“不就是点个火吗是个人都会这还用找教程”的年轻人失去了他们的倔强。   赵家昊想想自己看过的那些火灾案例,引发火灾的原因千奇百怪。   现在到了他们自己拿着易燃物去点火,却反而点不着了。   实习消防员赵家昊喃喃道:“不应该啊,所有条件都满足,为什么着不了呢?”   灰头土脸又饥肠辘辘的四个人,现在各个都是一脸绝望地抱着手机搜教程,小白急得围着几人来回窜。   吃什么泡面饼干,不存在的。   今儿这火它必须得升起来!这是尊严问题!   江暮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   开玩笑,把烧烤炉里铺满木炭之后塞火种硬烧,能点得着就有鬼了!   他们手里拿的是构皮纸,又不是喷□□!   但是她不能说。   因为她当初就是靠着“烧烤需要把木炭铺满烧烤炉”的萌新面孔,忽悠着一群萌新买了十几箱无烟碳的。   隔壁带孩子出来玩的中年大叔终于看不下去了。   在大叔的指点下,他们把木炭一块一块地架出一个空心框,然后点燃大叔友情赠送的酒精块,等了两分钟,木炭着了。   李安轩都险些喜极而泣。   他还是头一回见火着了这么高兴。   那大叔怜爱地看了眼几个傻孩子,临走前叮嘱道:“就这样烤就行了,看烧得剩一小半了再加碳,一块块慢慢加,千万别全堆进去啊。”   五个人高马大的年轻人乖巧点头,就差列队给大叔敬个礼了。   鸡飞狗跳的露营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他们一箱碳也没用完。   泡面之类的东西,更是动都没动。   得来不易的东西更容易被珍惜,几个人这一整天都在跟烧烤较劲了,吃个鱼丸都非要用竹签串起来烤着吃。   用这堆炭火烤出来的东西,比任何一家店做得的都香。   等几人吃饱喝足玩尽兴了,一路欢声笑语地开车回家,进了车库停好车,他们才开始对着那一堆纸箱子发愁。   江暮云态度诚恳:“这些东西我没花钱,都归你们了,大家尽管拿,别客气。”   之前大采购的时候,另外四个人表示江暮云提供了帐篷、天幕、桌椅板凳等物,那食水就由他们几个负责。   烧烤炉和卡式炉倒是好办,两家分一分带回去就行。   剩下的烤肉和火锅丸子小零食,以及动都没动过的泡面饼干等也好解决,大家各挑几样分一分。   就算家里不开火,放冰箱里存着也不会长腿跑掉,万一哪天心血来潮想下厨了呢。   唯一麻烦的,就是那几大箱无人认领的无烟碳。   这玩意怪贵的,扔又舍不得扔,搬回家去吧,又总觉得它们时刻都在提醒自己,你是个大冤种。   江暮云把帐篷包拎下车,一脸无辜地发问:“不上楼吗?”   李安轩沉默了一会,提出建议:“一人搬两箱吧,多出来的给江暮云,就当帐篷租金了。”   赵家昊力挺好兄弟:“没问题,就这么决定了。”   要丢人大家一起丢人,当初买碳的时候可是大家一致同意的,没有任何人觉得他们的采购数量有问题。   秦时武抬手看了一下表,沉吟道:“这会儿八点了……”   秦时文不愧是和秦时武一母同胞,立刻会意:“955的都到家了,996的还没下班。晚上聚餐的还没散场,在家吃饭的早吃完了。王婶她们应该正在外头遛弯消食。”   江暮云也展现出了和两人青梅竹马的默契:“我们从B1层直接上电梯,肯定不会跟王婶她们撞上的。”   那种被一群街坊邻里围着盘问的场面,简直就是当代年轻人的一大噩梦。   其恐怖程度,不亚于过年的时候遭遇长辈们的灵魂质问:“期末考试第几名啊?”、“工资多少啊?”、“有对象了没?”、“啥时候要孩子啊?”。   在场所有人中,除了江暮云,应该没有不害怕被王婶拦住的。   赵家昊和李安轩也是一脸心有戚戚。   他俩刚搬来,唯一一次被大娘们拉着唠家常,还有江暮云在前面挡着。   但是他们还在上学那会儿,也没少经历被邻居拉着问成绩的噩梦。   同一个世界同一群邻居,凡是熟人多的小区,总是躲不开这一遭。   要是再被大娘们拉着问怎么又弄了一堆碳回来,他俩是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把自己干的蠢事再翻出来说一遍吧?最好的办法也不过是嗯嗯啊啊装傻了。   就算自来熟如赵家昊,面对这种尬聊场面都要脚趾扣地。   说好的大城市邻里关系冷漠呢?   一群向往着冷情大都市的年轻人提心吊胆地上了电梯,连小白都被气氛感染,一路迈着猫步狗狗祟祟。   这个点回家的人果然不多,电梯在一楼停了一阵,上来了几个面生的邻居,然后一路顺遂地到了十五楼。   直到出了电梯门站在十五楼的楼道里,几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抱着东西各自回家。   目的达成的江暮云此刻心情倍儿棒,再加上出门活动了一趟,那股哪儿都不想去的懒散劲也散了。   明天该去干点正事了!   江暮云给今天玩得一身土的小白搓着澡,莫名振奋了起来。   第二天,心情振奋要干正事的江暮云,把小白孤零零地关在了家里。   就在江暮云出门之前,小白还不死心地拖着她的裤脚,试图通过撒娇扮可怜让坏姐姐心软。   坏姐姐冷酷无情,拎着小白的后脖颈就把它拖走了。   然后在小白扑过来之前,成功关上了大门。   江暮云今天准备去批发一点蛋白质,人家大概率不会欢迎宠物入内,所以只能把小白留在家里看大门,提前预习家养犬必修课了。   南市周边的乳制品加工厂还挺多,各大知名品牌都有。   江暮云挑了自己最常喝的品牌,鲜牛奶、酸奶、奶粉都各买了不少,连她心心念念的芝士也没忘。   国产品牌的芝士价格和进口品牌相比,那真是打了骨折了。江暮云看到报价的时候,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芝士的各种吃法了。   由于加工厂都是各大品牌自己的,所以江暮云没能如她所想的那样,用最便宜的价格在源头工厂买到无包装产品——人家都是自动化生产线,从加工到包装一条龙服务,出厂就是包装好的。   但是能用现在的价格买到,江暮云也很知足了。   鲜牛奶和酸奶江暮云都是常温保存、冷藏保存的各要一半。   所有产品要的都是该品牌最畅销的几款,只有奶粉和芝士,江暮云都选了有大包装的。   原因无他,便宜。   买完乳制品,江暮云留给自己囤货的预算,也算是快到头了。   江暮云先前还没买全购物清单的时候,所有部分都比着预算买,每省一笔都是惊喜。   那会儿她看啥都挺便宜,预定好的金额能买到的货物也总比预想中的多。   现在大头买完了,进入了自由购物环节,江暮云就觉得啥啥都挺好,啥啥都挺贵,啥都买不起了。   订完乳制品,江暮云忍痛忽视了街上所有写着冷饮批发的招牌,一路直奔城郊养殖场。   鸡蛋还没买呢,她得先收敛着点儿。   作者有话说:   点火方法是我看别人露营点炭火的视频瞎编的,我一次都没成功过,每次都只能薅一堆枯树枝和干草,然后把碳往火堆里丢。多久能把碳烧着基本靠玄学。落泪.JPG 第19章   ◎开心的第十九天:可持续发展和鸡蛋◎   养殖场给出的鸡蛋价格是三块钱一斤,一斤大概十个左右。   这个价格比南市农贸市场的散装蛋便宜不了太多,但胜在新鲜,江暮云订了一吨。   两千斤,六千块,这个价格还在江暮云的承受范围之内。   订完了鸡蛋,江暮云突发奇想,寻思着要不要买几个受精蛋试试。   她的空间不能收活物,但却可以收还没完全枯死的植物,那受精蛋呢?这应该也不算是活物吧?   她说想买几个能孵出来的受精蛋,养殖场负责人都没要她钱,直接送了她几个,还问她小型孵蛋器要不要。   江暮云又不会孵蛋,她当然说要,那负责人就让人拿了个孵蛋器过来。   确实挺小型,底座花花绿绿,中间几个蛋槽,上面一个透明的塑料罩子,还伸出了两只鸡翅膀。   这孵蛋器长得有点潦草,看着像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和江暮云想象中的精密电子仪器完全不一样。   负责人说,这东西插上电按个开关就行,啥都不用管,就可以等着鸡崽破壳了。   江暮云拿着那个东西翻来覆去地看,总是觉得有点眼熟。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玩意看着和煮蛋器一模一样啊!   负责人看她一脸新奇地看来看去,笑着道:“拿回去玩吧,简单得很,要是孵出来的小鸡不方便养,你就送回厂里来,我们也收。现在好多学校都让孩子养这个,隔三差五就有家长找来问,厂里进了不少。”   江暮云笑着道了声谢,回头一上车就试着把鸡蛋往空间里收。   真的成功了!   江暮云看着空间里飘着的几个小鸡蛋,那安全感比买一吨鸡蛋都足。   养殖场一共送了她六只受精蛋,江暮云准备留四个在空间里,拿出两个放在外面孵,看看受精蛋进了一趟空间之后,还能不能顺利孵出小鸡来。   订完鸡蛋,江暮云也没忘了再去隔壁屠宰场买两只猪。   这可是她之前在食品厂节约资金之后,给自己定下的奖励项目。   回市区的路上,江暮云还路过了一片主打亲子游乐项目的水果大棚。   想起她空间里的不少菜苗、种子,再想想那几个圆滚滚的受精蛋,江暮云动了心思。   凡事都要可持续发展嘛。   她虽然买了不少水果,但多数都是当季的。   一些反季水果批发市场倒是有得卖,就是那个价格,让江暮云觉得自己承受不来。   比如这片水果大棚宣传画上的草莓,市场里那可真是恨不得按个算钱啊。   江暮云买不起成品,就想买秧苗,但她没钱也没必要大量批发,就想试着找水果大棚的老板商量商量,能不能卖她一两株,让她拿回去当盆栽种着玩儿。   老板答应得很爽快。   也就是江暮云要得少,看着也不像是会种地的,老板这才答应下来。以前也不是没有客人图他这的水果长得好看,自己要了秧苗回家当盆景种的。   他这里的水果不是为了卖去市场的,而是为了吸引顾客过来自行采摘的游乐项目。   客人自己过来摘水果,出完力气还要花钱买下来才能带走,要是水果质量不好可没人买账。   所以,他的苗都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好品种,又经过自家几代优中选优养出来的。   要是江暮云大批量购买,他才不可能卖呢。万一对方是同行怎么办?   只是老板没想到,江暮云张口就是他这里的所有品种都要两株。   老板好笑道:“我这儿可不止这边的草莓园和葡萄棚,外头那片矮林子也是我家的,瞧着都是一片绿,但里头种类不少,柚子梨子全都有。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不少种水果呢,你都要了往哪儿种啊?”   江暮云似乎是没想到这么多,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不好意思道:“那……那没事,都装上点儿吧。我开车来的,装得下……多的回头送亲戚也行。”   老板瞧着她脸都红了,也就歇了劝她别买的心思。   反正也没几个钱,小姑娘好面子就好面子呗,他非得说那吃力不讨好的话图什么呢。   老板贴心地把同一品种的苗都装在一个塑料袋里,还往里放了纸片,说明这是什么苗。   除了这些软趴趴的,还有不少小树苗,装了满满一车厢。   老板还特意提醒了她不少种植注意事项。   江暮云摆出一副懵懂的样子,老板说啥她都点头。   老板最后一脸无奈道:“算了,我说了你也记不住,你回去问问你爷爷奶奶,他们应该会种地。再不行你们年轻人不是啥都上网吗?你上网查查吧。”   江暮云赶忙道谢:“哦哦好的,谢谢叔啊,叔你人真好,我回头肯定带家里人来照顾你生意。”   老板摆摆手,心里嘀咕说你个倒霉孩子拉一车树苗回家,你别挨揍就不错了。   江暮云有了可持续发展的基础,终于敢去批发冰激凌、零食、快乐水了。   反正手上就剩这么点钱了,江暮云也早早就给自己预留了生活费,多出来的都可以全花光,她反而觉得自己又富了起来。   江暮云的消费大头都给冰激凌了,零食饮料买得不多。   因为这些东西的包装都比较严密,可以抗得过那一场暴雨。   而且零食饮料不抵饱又不解渴,在末世之后不会成为大家零元购的首要目标,江暮云想要大批量储存不是难事。   买完零食,最后剩下点零头,江暮云批发了几大袋沙拉酱、照烧酱之类的酱料。   她在西市那会儿买了不少酱料,但多是肉酱、黄豆酱这类易存放的咸口酱料,现在想想自己也不缺什么了,这种不常吃的甜口酱料也可以备一点。   潇潇洒洒消费完之后,江暮云去了银行,从生活费里取出了一万块的现金。   前世救助点里有暖气有充电口,手机一直都可以正常使用,有什么交易都是手机转账。   但现在,她只准备在最冷的那段时间去救助点,其他时候都待在家里,那么就需要考虑到低温下手机可能无法开机的问题。   身上留一些现金,可以方便应急使用。   江暮云出门一趟再回家,自己就成了一穷二白的穷光蛋。   看着小白不知人间疾苦地埋头吃晚饭,江暮云把它从脑袋捋到尾巴尖:“崽啊,记住这个味道,以后你能不能再吃到,就要靠你的鼻子了。”   她是没钱再给小白囤狗粮了,小白后半辈子要是再想吃到狗粮、狗罐头,就要靠自己争气了。   只要小白能在废墟中扒拉到它的专属口粮,那江暮云也不介意帮它保管起来。   小白从食物中抬起头,歪着脑袋看了眼奇怪的主人,出于习惯又蹭了两下江暮云的手心,才转过头接着用餐。   江暮云只勤快了一天,就又恢复了养老般的生活。   她每天除了遛小白的时候会出门,其他时候都在家窝着上网,甚至还有空把精神食粮做个分类。   口碑好的、她比较感兴趣的,全部都专门存放在一个硬盘里。   其他单纯看着热门就下载了的,放在其他硬盘里。   看都没看纯粹是瞎点凑数的,再另外保存。   等她订购的奶制品和鸡蛋都到货了,江暮云才从窝里爬起来出门干活。   江暮云照例清点了货物,然后关上仓库大门把东西收进空间。   她发现,虽然奶粉、芝士等她订的都是最大包装,但最后到手的也有不少小包装的产品。   都是品牌方给的赠品,种类从中老年高钙奶粉到婴幼儿奶粉都有,和江暮云采购的货物价格相仿的产品最多,高端线产品也有不少。   这就是大品牌吗?江暮云在心里感慨。   比起这点儿赠品,人家更在乎潜在客户,送出去的一百份里,能有一份为某款产品打开新销路,那其他都是值得的。   先前在家化厂订货时,对方也同样送了不少其他产品的样品,加起来同样是几大箱,江暮云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碰上厂家清库存呢。   小市民长了见识,也挺开心,但她的钱包余额并没有跟着一起增长。   现在江暮云每天的收入,就只有X宝产出的十来块钱的利息了。   今天的利息钱,被江暮云换成了回家的路上的章鱼小丸子。   这东西她空间里半成品和原材料都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街边买的更香。   吃章鱼小丸子的美味关键,就是一口包进一整个。   清爽的卷心菜,香脆的面衣外壳,还有每个丸子都只有一小块的珍贵鱿鱼,再配上咸鲜的酱料和会跳舞的木鱼花,就算江暮云一口咬下去被烫得直抽气,也要继续戳起下一个。   享受着花钱买来的快乐,江暮云在心里算算时间。   今天是九月二十一号,距离降温开始,只剩不到十天了。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那团冷空气出现了没有。   在进入地铁站之前,江暮云吃完了所有的小丸子,盒子里散落的木鱼花都刮得干干净净,才把包装盒丢进可回收垃圾桶里。   趁着降温还没开始,江暮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那之前,她还得先给自己做一做心理建设。 第20章   ◎开心的第二十天:酱香饼和小书摊◎   翌日一早,江暮云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了她以前的校服,带上口罩和鸭舌帽,来到了她母校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今天是周五,现在是正常上课时间,巷子里很安静。   江暮云在巷口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   早开始早结束,不然等到中午学生放学、人多起来了,她怕自己在学弟学妹们中间直接社死。   江暮云可没忘了,自己现在才刚毕业,她的大名和生活照这会儿还在学校布告栏上贴着呢。   这学校初高中部在一起的,江暮云中学六年就没从布告栏上下来过,只有照片时时更新。   她江暮云大名底下还有一句她胡扯的座右铭:当你真心热爱知识的时候,知识一定会拥抱你。——这句话曾引起她母校学子一阵内卷狂潮。   热爱知识的江暮云,现在自认年纪大了要面子了,很是后悔自己当初乱装知识分子的行为。   她顺着熟悉的巷子左拐右拐,走到巷子深处的一处铁门前,见门开着,她就径直走了进去。   这里从外面看,像是一户普通人家的院子。只有进了屋子才会发现,屋子里都是一排排的货架,货架上码放着各种封面花花绿绿的书。   还在收拾东西的老板娘一抬头,看见来的是个背着包的学生,也没问她为什么不上课,只熟稔地招呼道:“这两排五块一本,那边新的九块八,后面那排二十五,收书十块钱三本。”   江暮云闷闷地“嗯”了一声,看都没看二十五一本的那排,直接就冲着五元货架去了。   她扯出来的那半本书印刷粗糙不说,还有不少错别字,一看就是小作坊印的劣质出版物,稿费都未必能给作者结清。   这些一多半都标着“X妮子”、“X朵拉”著的地摊小说倒是有点儿可能。   虽然书上标注的作者本人都不知道她们写过这么多书。   江暮云一排排浏览过去,心里还有点感慨。   这些可都是她的青春啊。   她的小说启蒙就是这一本本廉价的地摊读物,而且因为它们大多包着塑封,付款之前根本不可能看见里面的内容,所以每次打开都像是拆盲盒,谁也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   后来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以及因为阅读量增加而愈发刁钻的口味,这些真实作者不详的地摊小说就渐渐退出了她的生活。   这次她跑到这条熟悉的巷子里,也是存着点碰运气的心思。   没想到这家店居然真的还在。   这就是不同时代的同一个青春期吗?   江暮云老气横秋地感慨一句。   五块钱一本的,都是店家用十块钱三本的价格回收来的旧书,没有塑封壳。只要不过分,买之前翻一翻也是允许的。   江暮云首先排除了那些一看就是写校园题材的。   高中生谈恋爱生一百零八个,这不是青春校园文,这是灵异惊悚文。   再排除一些古代背景的,她看的那本男主是个霸道总裁。   还有最后几章的标题是“告白”、“婚礼”等关键字也排除,一看就是主打婚前恋爱而不是婚后生活的。   那些封面上就出现了角色姓名的,也可以根据角色名排除,不用浪费时间。   这么一筛选,再从剩下的部分里慢慢摸排,速度就快很多了。   江暮云对那本小说的内容太熟悉了,熟悉到她连那几十张纸里有几个错别字、分别出现在什么位置都一清二楚。   只要把书从中间位置一掀,她瞄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   江暮云在店里掀了一早上,还好这会儿店里没人,她动作也很小心,老板娘才没赶人。   可惜就算她翻完了这两大排书架,也还是没能看见她熟悉的内容。   也不能这么说,有一部分还是挺熟悉的,比如什么玩火负责之类的,台词简直高度统一。   江暮云叹气,只能再去开一开盲盒碰运气了。   经过江暮云一番筛选之后,几本疑似带有奇幻色彩的现代背景小说被她挑了出来。   分别是《99次出逃:邪魅总裁放过我》、《101次离婚:高冷总裁霸上我》、《999次告白:纯情总裁狂宠我》。   嗯,从次数上来看,一百零八宝的实操可能性很大啊。   江暮云成功赶在学生部队抵达前结账走人,一出店门就借着背包的掩饰把书收进了空间里。   现在正好是饭点,江暮云闻着味儿就到了学校后门。   这所中学是省重点,提供学生宿舍,校内半走读的学生居多。   中午的时候学生为了节约时间,大多都是在食堂或学校周边随意吃一点,然后回教室趴一会儿,就开始继续学习。   由于学校食堂的惊艳发挥,学校后门外的空地,基本成了各种卖盒饭包子鸡蛋灌饼的小摊点的聚集地,还有不少大摊点会支起桌椅露天开店。   江暮云上学那会,最爱的就是烤鸭饭配酱香饼。   酱香饼的摊点就在烤鸭饭隔壁,有时候她动作快,赶在人少的时候来,还能多花一块钱,请酱香饼老板另加一勺酱料在烤鸭饭上。   酱香饼的酱料拌上粒粒分明的白米饭,让她每次都处在“我饱了但我还能吃”的状态,人生理想一度是在学校门口开店卖酱香饼。   江暮云买了一份烤鸭饭,又幸运地买到了刚出锅的酱香饼,还在米饭上加了满满一勺酱料,就算是蜷缩着双腿坐在塑料凳上,也没能影响她的食欲。   江暮云吃完饭的时候,来买午餐的学生已经很多了,周围也坐满了人,连她这桌上也坐了陌生三个女学生,三人正聊着开学考试的成绩。   江暮云没多耽搁,收拾好垃圾后就离开了学校后门,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骑去了不远处的一个书城。   书城里大多都是教辅类书籍,江暮云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这是几大册地图书,以及传说中的穿越必备三大神书。   江暮云买的地图书从范围上来说,大到全华国及周边国家的,小到南省、南市的;从旅游地图到专业地形图一应俱全。   可以说凡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地图种类,江暮云都直接买全了,全部都是最新版本。   其中有几本刚出的以南市为主的路书,网络商城都还在预售期,到预售结束还要等快递,江暮云怕出现意外,所以选择直接到线下书城购买。   这些路书所记录南市及南市周边的冷僻道路,在某种程度上比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所有地图都要详尽。   虽然她在网上下载了各大导航软件的离线地图包,但总有不方便掏电子产品的时候,这个时候有实物在手就很重要了。   江暮云结完账看看时间,十二点半,差不多是学生们吃完午餐的时候了。   她又骑着车回到了学校后门,刚好碰上酱香饼老板准备收摊,江暮云赶忙冲了过去,问老板酱料卖不卖。   “是你啊,不是说毕业了吗?咋又回来了?”   老板对江暮云印象还挺深的。   小姑娘和她女儿差不多大,一直是她家的常客,经常端着碗来找她加酱料,说话好听成绩还好,照片隔三差五地挂在校门口,不是恭喜得奖就是联考第一,高考完还跑来跟她道别来着。   刚刚江暮云来吃饭,老板也是认出了她,才特意给她加了满满一大勺酱料。只是先前还有别的学生在,老板就没空和她多聊。   江暮云叹了口气:“大学放假,我就回来看看。这段时间我天天想着您这饼,在学校饭都吃不香,所以今天才想着来问问的。”   这学校的学生好几万,每年都有新面孔,能让老板记住的人可不多,可见江暮云从前是有多喜欢这家酱香饼。   酱料是老板自己熬的,也算独门秘方,要是别人说想单独买酱料,老板肯定不会卖出去。但是江暮云来问,老板就莫名觉得挺正常。   拿她家的酱料拌饭吃,就是这小姑娘发明出来的吃法。   老板想了想,问她想买多少。   江暮云掐指一算:“怎么也得买够一年份的吧,西市离南市可远了,车票也不便宜,后边估计就很少回来了。”   江暮云说得可怜兮兮,老板心一软,就从小推车底下找出一桶还没用过的酱,跟隔壁烤鸭饭的老板要了个大号饭盒:“这酱也放不了太久,我给你盛一盒吧,就不收你钱了。”   隔壁烤鸭饭分量实惠,饭盒也大,这一盒酱料的分量不算少了,她做一天的饼都用不完一盒。   江暮云贼心不死:“别呀老板,我宿舍有冰箱的,我到时候直接放冷冻,三年都坏不了。我在学校天天想着这味,您就多卖我点儿呗。而且您要不收钱我都不好意思要,这不为难我吗。”   老板被江暮云缠得没办法,最后除了她这两天做饼要用的量之外,其他的都鬼使神差地给江暮云打包好了。   边打包还边念叨,说是用什么酱做底,可以熬出味道差得不大的,以后要真想吃就自己熬一点。   江暮云喜得连连道谢,反手往身后的背包里一探,掏出一团卷在一起的布,抖落开了之后就是个印着XX超市的大布兜。   老板看她往布兜里装饭盒的样子觉得好笑:“感情你这是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我收摊儿了过来呢?”   江暮云笑得甜甜蜜蜜:“谁叫老板您家饼好吃呢?再过十年我都忘不了这个味儿。”   老板被她哄得开心,到江暮云准备走了还道:“以后也要好好学习啊。”   江暮云点头应下,挥挥手,拎着布兜跑得飞快。   老板笑着摇摇头,喊了一声:“走慢点儿,别摔着了。”   然后就听见手机提示音,账户收款三百元。   老板一愣:“这丫头,花钱没轻没重的。”   但到底是一笔意外之财,老板还挺开心。晚上收摊回家的时候路过零食店,用这笔钱给高三的女儿买了一箱她一直很喜欢,但是价格不便宜,家里也很少买的牛肉干。   老板想着,也算是让女儿沾沾人家的光,保佑女儿今年高考有个好成绩。   老板觉得自己得了意外之喜,江暮云也觉得这是意外之喜。   虽然生活费一下花了三百,但这口酱香饼她是真的爱,也是真的十年之后都会想起来。   江暮云今天满载而归,每一笔钱都花得值得。   安抚好上了一天必修课的小白,再观察了一会孵蛋器里的鸡蛋,江暮云态度虔诚地掏出那三本标着“X溪年度巨著,X水晶工作室倾情出版”的奇幻小说。   成败就在这一刻了。   作者有话说:   酱香饼上的酱拌饭真的很好吃!!!   以及穿越/普通人类末日生存必备三大神书:《赤脚医生手册》《民兵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第21章   ◎开心的第二十一天:掘地三尺找衣服◎   江暮云拆开第一个盲盒,随便翻开一页,逃了九十九次的女主正在徒手挖腰子。   根据书中记载,女主在把自己的腰子掏出来之后,还满心绝望地在雨中走了一夜,最后晕倒在男配车边。   江暮云放下这本医学奇迹,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好歹也是本奇幻小说,证明我挑选的大方向没有出错。   随后江暮云拆开了第二个盲盒,高冷总裁一声令下调动百万大军满世界搜寻女主的踪迹。   完了,这本连题材都选错了,这分明是勇敢揭露社会阴暗面的讽刺小说巨作啊。   江暮云叹气,拆开第三本小说塑封纸的手微微颤抖。   在她精挑细选的三本里,只有这本中奖概率最低。   毕竟看书名就知道——《999次告白:纯情总裁狂宠我》。   小说主体都在告白上,一看就是甜甜蜜蜜恋爱文。要不是这个次数太震撼,江暮云估计也不会赌这一把。   江暮云深吸一口气,直接挑到中间位置翻开。   率先入眼的,是这短短两页内容里,出现频率高得离谱的两个字:墨冷。   没错了!   江暮云狂喜!   是那位霸总男主的姓氏!   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姓是谁发明的,但特立独行到这种程度,应该是不会有重名了。   再仔细一看,通篇都是墨冷A说xxx,墨冷B说xxx,墨冷C很不乐意,转头就和墨冷DE告了状。   哦对了,这个墨冷DE是男主,也就是一百零八宝们的亲爹。   他的气质比较独特,所以名字比他儿子们多一个字。   江暮云兴奋得“芜湖”一声,直接翻到了她从前看到的那一页。   翻着翻着江暮云就觉得这个厚度不对劲了。   怎么感觉到她看的那里,故事的进度还不到一半。但是这书却是眼看着就要翻到底了。   江暮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直接哗哗翻到最后一页,果不其然,页末标着几个大字:敬请等待下部。   江暮云:?   我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江暮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她已经翻遍了那几个书架,绝对没有看到第二本《999次告白》。   除非这个水晶工作室玩花活,把下半部的书名直接改了。   江暮云不死心。   她又掏出手机,在丁丁书城、西都书城等购物软件上挨个搜索。   很明显,对方也不敢顶着山寨作者名在网上卖书,只敢偷摸走走在线下渠道尽量减少曝光,江暮云一无所获。   江暮云怒而摔书,吓得小白一激灵,围着她直打转。   江暮云一把抱起小白搓揉,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着:“小白,姐姐好可怜啊。”   等了十年的结局结果就是个这!   江暮云一下就颓了。   她抱着小白在屋里转了三圈,背完了整本《道德经》,然后斗志噌一下就起来了。   我就不信了!现在书名我都知道了,我还能找不到第二部 ?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暮云在各大中学周边的街头巷尾频繁出没,搜寻着学校周边的小书摊。   书没找到,但空间里的各类小吃多了不少。   学校周边的美食是真的种类繁多又经济实惠啊。   江暮云跑遍南市所有中小学都没找到第二本,生活费倒是又花出去不少,最后心灰意冷地躺在家里重回死宅状态。   小白因江暮云的祸得自己的福,又回到了每天都能和坏姐姐腻在一起的日子。   坏姐姐被小白治愈了,和小白好一阵亲热。亲热完了就无情地把小白赶回她的窝,自己一个人关上房门美美入睡。   睡到半夜,江暮云突然惊醒了。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打开灯,被被窝外的冷空气激得一哆嗦。   不对劲,怎么会这么冷?   江暮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日期,现在是九月三十号,凌晨两点。   如果江暮云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的话,第一波寒潮,分明是十月一号的晚上到来的。   难道因为南市在地理位置上比西市更靠北,所以降温也比西市来得早?   家里的温度计挂在客厅,江暮云拿出衣服披上,打开房门后就看见小白也刚从窝里钻出来。   江暮云从空间里把之前买的冬季窝掏了出来,摸摸小白的脑袋做安抚,便急着去看温度计。   这温度计是江暮云重生之后特意买的,最低可以测到零下八十度。   江暮云对了一下刻度线,果然,温度已经掉到五度了,看这趋势,似乎还在继续下降。   九月末的南市原本不冷不热,温度一直保持在20—30度之间,十月初还总能赶着假期闹一阵秋老虎,让趁假期来南市旅行的游客们感受一下火炉城市的热情。   南市九成以上的居民,今天白天都还穿着短袖出行。没想到几个小时的功夫,南市直接由夏入冬了。   江暮云顾不得现在是凌晨,一个电话就拨给了秦时文。   秦时文那边接得有些慢,都快自动挂断了,手机那头才传来她沙哑又含糊不清的声音。   “哪位?”   江暮云语速极快:“文姐你醒醒,别睡了,降温了。”   江暮云声音不小,再加上冷空气的刺激,秦时文一下清醒了不少。   秦时文那边一阵嘈杂之后传来她的声音:“怎么这么冷?天气预报没说要降温啊。”   天气预报当然反应不过来。   前世也是这样,一夜之间温度骤降四十多度,身体稍差一些的,直接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梦中。   就江暮云给秦时文打电话的这点功夫,她眼睁睁看着温度计又往下掉了两格,直逼标志着零度的红色刻度线。   江暮云急切道:“这温度降得不对劲,不能再睡了。文姐你在家吗?武哥醒了吗?”   秦时文把手机扩音器打开放在一边,自己把能找出来的长袖都穿上了,边穿边道:“我今天在省队没回去睡,秦时武晚上值班呢……等等,他电话进来了。”   秦时武今夜正好在医院轮值,刚趴在桌上想眯一会儿,医院就频频接到急救电话。   他跟着忙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停下一阵子,就被冻得一个激灵。   再联想到今晚送来的病人的情况,秦时武哪能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当即就是一个电话给妹妹拨了过去。   秦时文那头挂了电话就去了省队广播室,等到省队宿舍楼传来了动静之后,她又是挨个宿舍敲门,看有没有队员还在睡着。   他们运动员不比其他人,在药物摄入方面把控得很严格,普通感冒药几乎都不能吃,一旦感冒了就基本只能靠抵抗力硬抗。   而江暮云挂了给秦家兄妹的电话之后,又是一个电话给赵家昊拨了过去,结果连拨两次都是占线。   这个时候小区里也有人反应过来了,现在正在楼下叫人。江暮云隔着自家的双层厚玻璃,也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大了起来。   第三次拨号占线后,江暮云无奈地退出拨号页面,准备直接去敲1503的门,然后就看见十五楼的绿信群聊消息不停往外弹。   【ZJH还没睡醒:@全体成员快醒醒!别睡了!出事了!】   【ZJH还没睡醒:@全体成员真出大事了!】   【ZJH还没睡醒:@小白明天考西大干嘛呢你!连打你三次电话都占线?别睡了快起来!再睡你人没了!】   【小白明天考西大:@ZJH还没睡醒 ZJH你是真没睡醒吧,连打我三次电话都占线你说我起没起。】   【安:醒了就好。】   【安:这个降温速度有点危险,我俩今晚在队里轮值一直都没睡,刚开始觉得冷,还以为是正常入夜降温,刚刚才反应过来。秦时武和秦时文怎么样了?】   他俩今晚在队里值夜班,因为一直醒着,本身又不怎么怕冷,所以对温差没那么敏感。   直到他俩扛不住了主动跑去加衣服,李安轩才觉察出不对。   等他俩和家里通过电话才发现,不是他俩突然怕冷了,是这温度确实太不正常了。两小时前他们出警时还热得冒汗呢。   再然后就是急着叫醒十五楼的邻居们了。   没想到大家想的都差不多,电话拨出去疯狂占线,着急之下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好在群里信息轰炸。   【小白明天考西大:都醒了。武哥今晚值夜班呢,文姐刚刚也起了。我怕你俩晚上在家睡过去了,给赵家昊连打三个电话没打通,刚刚要不是看了群消息我就过去敲门了。】   【ZJH还没睡醒:笑死,连打我三次电话都占线,你还说我没睡醒?】   【小白明天考西大:赵家昊我劝你好好说话,现在十五楼就我一个人在,你队里应该没冬衣吧:)】   实际上,队里冬衣也不能说没有。   他们的制服里面,是有可拆卸的羽绒内胆的,他俩没把内胆带回家,现在就在他们身上。   但无奈温度降得实在太快,制服又太宽松,短袖配着羽绒服,穿在身上只觉得四面漏风。   【“ZJH还没睡醒”撤回了一条消息】   【ZJH还没睡醒:姐,冷冷,衣衣,救救。】   【小白明天考西大:乖,你家有备用钥匙没?】   十五楼现在一共住了三户,只有秦家兄妹装的是电子锁,其他两家都是普通机械锁。   要是赵家昊跟李安轩没有留备用钥匙的习惯,那他俩今天八成只能穿女装了。或者把秦时武炸出来找他借衣服。   【安:别听他的,我俩这有羽绒服。】   李安轩捶了赵家昊一下:“你当人是你宿舍兄弟呢?大晚上让一女孩子出门给我俩送衣服,你脑子被驴踢了?”   赵家昊慌慌张张地拎着手机回消息:“我就那么顺嘴一接,我的错我的错。”   【ZJH还没睡醒:我俩都有!两件!骄傲.JPG】   【小斌:没事,我回去接她。正好我也要给我哥送衣服,我俩一起开车过来。】   【小斌:云云你把我跟我哥的衣服也带上,家门密码就是我生日,年和月倒过来,我一会到楼下接你。】   秦时文安排好了她队里的那些小孩之后,自己也被冻得够呛。   她在省队的宿舍就是个临时落脚地,根本没放几件衣服在那,这温度实在降得太快,她已经有点扛不住了,这才急忙开车往回赶。   李安轩知道她俩结伴开车才放下心。   【安:那成,你俩注意安全。我们屋备用钥匙在走廊窗台上面,我俩的冬衣都放在阳台储物柜的白箱子里,感谢救命之恩!】   【小白明天考西大:好说好说,等着接我同城空投吧。】   秦时武突然发了条语音消息在群里。   【大斌:你们过来的时候多带几件衣服,把我那几件棉衣都带上吧。】   今晚和秦时武一起值班的规培生有不少都是外地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给他们送衣服,秦时武索性就让江暮云她们多带几件过来给他们。   秦时武那里可能是太忙了,发完这条之后就没了消息,江暮云也没多耽搁,收起手机就准备出门。   虽然降温提前开始了,但江暮云并不觉得这次的降温幅度会比前世小。   江暮云帽子围巾一应俱全,又往小白的窝里塞了几个厚垫子,灌了一保温杯的热水,还往里头倒了几袋速溶的红糖姜茶,这才背着包往隔壁去。   作者有话说:   我母校冬季校服内胆的防寒效果那真不是我吹,四面漏风喜迎八方来客。 第22章   ◎开心的第二十二天:关于中部地区人民的冬季储水问题◎   凌晨两点,对于部分当代年轻人来说,还不到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   比如江暮云正在校友群里聊得火热的几个舍友,再比如对面楼下反应神速地穿戴整齐,正拿着小话筒,试图把大家叫醒的几个年轻女孩。   江暮云对秦时文家的布局比较熟,就先去1502把秦时文和秦时武的衣服找了出来,然后才去的1503。   1503那俩大高个,把备用钥匙放在楼道内窗的窗台上,距离地面保守估计两米五,江暮云都得先回家搬个凳子才能拿到。   她给几人拿的棉衣毛衣都选的衣柜里最厚实的,连压在箱底的丑了吧唧的厚棉裤都没忘记,结结实实地塞了满满两大包。   江暮云拿完衣服,对面楼下的几个年轻女孩还在叫人,不过小区里已经有不少人家的灯亮了起来,江暮云听到陆陆续续的有人在喊“谢谢”。   突然穿上厚衣服让江暮云的动作有些迟缓,她找衣服费了不少功夫,等拎着两个大包裹关上1503的门时,秦时文已经快到了。   降温速度太快,短时间内温差过大,江暮云不敢坐电梯,索性拎着包直接从楼梯往下跑。   江暮云下楼的时候,那几个年轻女孩约莫是看多数人家都亮了灯,正转身往楼道里去,瞧着是准备回家了。   江暮云赶忙把人叫住:“温差太大电梯可能会出故障,你们上楼记得别乘电梯!”   那几个女孩里跑得快的已经按了电梯,闻言立时收回了手,感激地冲对面的江暮云喊道:“知道啦,谢谢你。”   江暮云跟人挥挥手,转头就见秦时文的车刚好在路灯底下刹住。   江暮云特意把秦时文的衣服放上面了,这会直接就能拿出来给她。   秦时文从开着空调的车里下来,哆哆嗦嗦地接过毛衣就往头上套,动作僵硬到需要江暮云帮她抻领口,直到裹上了羽绒服她才觉得好了点。   江暮云打开后车门,把装衣服的包裹放进去,随后自己坐上副驾驶,嘴里吐出一口白色雾气。   车里空调开得很足,江暮云揉揉冰凉的脸,从背包里翻出保温杯,又掏出几个装在塑料袋里的纸杯。   琥珀色的液体潺潺流出,辛辣的气味在车内蔓延开。   江暮云给秦时文递了杯姜茶,秦时文接过之后一口干了,微烫的茶水激得她“嘶”了一声。   “先去市医院吧,靠得近,过了市医院正好是赵家昊他们那。”   比起常年学校到家两点一线的江暮云,秦时文对南市的道路显然熟悉得多。   江暮云点点头,指着后面那俩大包裹说:“黑包里装的是武哥的衣服,我看他一直没回消息,我们是到了医院再给他打电话吗?”   秦时文把车开出小区,想了想道:“现在就打个电话试试吧。这会儿路上车不多,二十分钟就到了。要是等到医院再打电话,我们还得蹲那儿等他。”   如果说先前江暮云把她叫醒的时候,只是降温速度快得不正常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实打实的温度低得不正常了。   这么低的温度不是开玩笑的,她怕她们要是去晚了,真给1503那俩邻居冻出个好歹来,能不耽误时间还是不耽误的好。   秦时武的电话很快接通了。   “武哥,我跟文姐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我们在哪儿见?”   手机那头的噪音很大。   哗啦啦的滚轮声,沙哑的呼喊声,哭声,还有医护人员一刻不停的“让一下”。   从电话里就可以听出来,医院已经忙成了一团。   秦时武的嗓子也有点哑:“就在急诊门口吧……”   秦时武话还没说完,那头就传来尖利的女声:“这边安排除颤,来个人推一下。”   “我先去忙,一会去找你们。”秦时武急匆匆挂了电话,秦时文和江暮云面面相觑。   车开出了居民区,路上来往的车不算少,各种频率的警笛声交杂在一起,时不时就能看见救护车亮着灯呼啸而过。   江暮云和秦时文匆匆到了医院。   医院外面的停车场已经满满当当,两人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提着一包衣服跑去急诊大楼。   两人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整栋楼人声鼎沸,楼外来来往往,都是推着病床一路狂奔的医护人员和家属。   江暮云两人到急诊大楼楼下时,秦时武正带着几个人从里面往外跑。   那几人都穿着身白大褂,衣服有些凌乱,额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与外面的冷空气一接触,直接散出缕缕白雾。   秦时文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分给他们。   秦时武和跟着他一起跑出来的几人一边道谢,一边把白大褂脱下来交给秦时文,哆哆嗦嗦地往身上套衣服。   市医院没有集中供暖系统,制冷制热都靠空调。今天降温来得太突然,想要靠空调把整栋楼的温度回上来,没几个小时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之前一直在忙,脚下就没个停的时候,还算能撑得住。现在稍微在原地站了会儿,就觉得整个人都要凝住了。   江暮云翻出纸杯,给他们一人倒了杯姜茶。   秦时武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们刚刚听来的数据,说是两个小时内温度骤降四十度,你们车没熄火吧?”   秦时文道:“没有,不敢熄。怕熄了就打不着了。”   秦时武松了口气:“那就好。”   等几人穿上厚衣服,再把白大褂套回去,一杯姜茶灌下肚,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从零下三十度的地方到零下十度,和从接近三十度的环境里一下子来到零下。   这两种条件下,身体对寒冷的感知是完全不同的。   不夸张地说,他们刚刚是真的不能停也不敢停下,总有种身体一旦停下运动,就会被直接冻在原地的错觉。   医院现在正缺人手,江暮云两人也要赶去消防队,两边都没有耽搁的意思。   在秦时武那几个同学的千恩万谢中,江暮云两人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消防队离市医院不远,江暮云一个电话打过去,等电话挂断的时候,就已经快到消防队门口了。   消防队外面同样是车来车往,不止有消防车,也有不少私家车和电动车,看着都是临时归队的队员。   有几位年纪不小的中年男女,下车时连衣服都没穿好,拎着外套匆匆往里面跑。   赵家昊两人倒是不像秦时武那样匆忙,他俩甚至有空把身上叠穿的短袖脱下来一件,然后再套羊毛衫。   江暮云有些好奇:“我看外头都快忙翻天了,你俩怎么还有空在这穷讲究呢?”   赵家昊边套羊毛衫边道:“现在出警的基本都是去酒吧街那儿,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晚上喝多了,一出门就扶着栏杆吐,结果没想到温度太低,手给直接黏栏杆上了,出一趟警能拉八个醉鬼。”   赵家昊把衣服穿好了,就开始给江暮云和秦时文比划:“我听说还有直接抱着栏杆睡的,脸都黏住了半边,自己还无知无觉地往外撕扯,拉都拉不住。”   江暮云和秦时文同时把围巾往脸上捂了捂。   李安轩没跟着八卦,他端了杯姜茶抿了一口,同两人解释道:“现在看着归队的队员多,是因为上头部门正赶着开联合会议,准备全城拉警报,先把市民都叫醒。”   赵家昊顺着话题应和:“我听说是拉防空警报需要的程序太多,官方那边下通知到各个社区让社区叫人也要时间。上头怕等不及,要做两手准备,先让各大支队有空闲的警车、消防车之类的去居民区鸣笛,这才把人都叫回来。”   鸣笛的任务是下发到各大支队的,几个部门的联合动作,不用他们全部承担。而且队里消防车也有限,他俩就是想帮忙也没地儿帮。   所以外面看着人来车往,但这两人却没有像秦时武那样忙得脚不沾地。   江暮云了然。   这是个很实际的问题。   防空警报又不是玩具说拉就能拉,申报审批自然需要时间。   而在凌晨两点这个时间段,官方的指令要下达到各个社区,让社区工作人员回到岗位上开始工作,也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又不是每个社区的工作人员都住在附近小区,而且还二十四小时待命。   况且一个社区要负责好几个小区,有的小区面积还大,就算把该社区工作人员都拉来了也未必够用。   更别说还有老城区那一块,社区办公室的蟑螂都比工作人员多。   等这些地方调动起来,明天全南市所有医院的太平间床位都要告急。   但军警这块儿就不一样了,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轮值,系统内习惯了偶尔有紧急任务的日子,晚上睡觉也很少有人把手机关机或静音,调动速度自然比社区快得多。   江暮云想想,前世的西市好像也是这么处理的。   她那会儿还在宿舍里,半夜的时候各个同学群突然就炸了锅,然后学校广播就响了。   没等一会儿,大学城里就鸣起了尖锐的警笛声。   那时候因为学校的反应快,她都没反应过来那阵警笛声是为了叫醒的,还以为是因为急速降温出了什么事故。   几人简单说了几句,赵家昊两人就回去了。   虽然现在队里没他俩什么事,但他俩还是要随时待命的,万一有地方能用上自己呢。   同城速递送达了,江暮云和秦时文也就没啥事了。   秦时文把江暮云送回家,自己又开着车回了省队,临走还找江暮云要了几包姜茶。   江暮云带姜茶的行为给她提了个醒,她得回去给队里的小孩也灌一杯,不然实在不放心。   江暮云来回折腾半宿,一开门就看到小白缩在角落里,可怜兮兮地伸着个小脑袋盯着门口。   江暮云一回来它就扑了过来,围在她脚边哼哼唧唧。   江暮云回房把空调暖风打开,挠挠小白的下巴:“别家狗都汪汪叫得可凶了,你怎么一天天就只会哼唧?”   小白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江暮云看了眼温度计,零下十六度。   已经跌破了南市有史以来最低温了。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博,不出所料的,热搜榜上全是各地降温相关话题。   看来降温提前,不是地理位置的原因。   再进天气预报翻翻全国各地的温度,好像也都没差多少。   除了时间上早了一天之外,其他和前世的状况一模一样。   末世还是来了。   江暮云往沙发上一倒,由于衣服裹得太厚,她整个人都弹了两下。   手机提示音还在不停震,江暮云打开一看,是小区群里正在提醒大家及时储水。   江暮云揉揉脑袋,上一个有自来水用的冬天已经过去太久了,她一时还真忘了南市的冬季特色。   在某个寒冷的早晨醒来后,发现家里水龙头被冻上了出不来水,这就是中部地区人民在冬季低温时的卑微。   江暮云每次拿开水往水龙头上浇等它解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就好像那个乞讨的,眼巴巴盼着人家暖和了,能给她送点水出来。   有时候不巧碰到她还没放寒假,早上急着去上学,就差没对着家里的水龙头喊一句:“行行好咯,打发点咯。”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倒霉的。   最惨的是把开水浇完了,才发现自家的水龙头不是上冻了,而是这片停水了。 第23章   ◎开心的第二十三天:全新购物清单◎   如果是碰到水龙头上冻的情况,那只需要浇上几分钟开水,水龙头就能正常出水。   但偶尔也有中大奖的时候。   那就是某一片区域的水管被冻裂了,直接导致该区域停水。   这个时候就会有倒霉蛋发现,自己已经把水瓶里的开水都浇光了,水龙头里还是出不来水,然后被迫出门买水,喜提零下七度冷水洗漱成就。   根据老一辈的经验,就现在的温度来看,明天必有幸运儿中奖。   毕竟在南市城建的时候,也没人能料到它会经历零下几十度的冬天啊。   江暮云把小区群截了张图发在十五楼群里。   【小白明天考西大:@全体成员你们家里有水桶吗?我接几桶水备着,你们下班了来我家拿。】   【ZJH还没睡醒:感恩的心.JPG】   【安:感恩的心.JPG】   【小斌:感恩的心.JPG】   江暮云不知道南市会不会停水,但前世西市的大停水,可是停了之后就再没恢复的。   南市的城市基建在防寒防冻上可能会比西市好一点,但绝对没到北方城市的级别。   况且降温已经开始了,大旱也会如期而至,这个时候能多存哪怕一瓶水,之后都是能救命的。   江暮云把几人家里的水桶都找了出来,从洗漱台和厨房分别接了两根水管往里灌水。   现在的水龙头出水量已经变小了,江暮云用热毛巾敷了会才算恢复正常。   两家的水桶都不大,十来分钟就能接满一桶。等空调把家里温度带上来了一些之后,几个水桶就已经全部满了。   江暮云把装满的水桶挨个提去门边放着,自己则是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   江暮云家原本是只有淋浴的,是后来江爷爷身体不好,江暮云才偷摸用某次竞赛的奖金买了这个恒温浴缸。   现在看来,她很有必要把这个浴缸装进空间里,以后走哪带哪。   大冬天泡一个热水澡,暖意能直接从脚底窜到天灵盖儿,舒服得让人忘乎所以。   江暮云看看时间,这么一通忙活之后,外面的天都快亮了。   折腾了半宿,再泡进热水里之后,江暮云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那股寒意也从她的身体里彻底驱逐了出去。   她舒服地把自己抻直,伸手把手机摸了过来。   江暮云趴在浴缸里刷天气预报,发现天气预报给出的数据,是之后一个月都会保持最低零下二十到三十度的低温。   就连西市也一样。   江暮云把西市天气截了张图,打开企鹅,找出西大公共墙,给对面发了条消息。   【截图.JPG 我想问问有地院大佬在吗?这次降温到底是什么情况啊QAQ西市连续一个月零下二十多度,这是真实存在的蓝星吗QAQ我毕业论文刚开题啊,蓝星气候不会要直接开启新纪元吧QAQ】   【国际惯匿,谢谢墙墙QwQ】   发完消息,江暮云又在浴缸里磨蹭了会儿,泡到手上的皮肤都有些微微发皱,才心满意足地擦干净身上的水珠,飞速窜进被窝里。   冬天洗完热水澡之后怎么能不进被窝呢?   江暮云钻进被窝之后掏出手机,点了进西大公共墙的企鹅空间,看着她今天的投稿下面的评论数飞速增长。   看来在经历了昨夜的离奇降温之后,大家对于上网冲浪全都热情高涨。   舅舅党们在哪儿都有,哪怕是西大也不例外。   只不过西大学子们通常说的不是“我舅舅”,而是“我们教授”、“我们导师”,看上去可信度直线飙升。   江暮云点开评论区,开头都是苦命学子在哀嚎毕业论文,还有几位学霸在试图分析降温原因。   也有不少关注点点歪了的,拍着桌子怒吼为什么这么冷还不下雪。   再往后翻,就是舅舅党们的天下了。   什么“我们教授说这可能是小冰河时代复苏。”,“我导师今天在群里发消息,说可能这还不是最低温。”,“我院X副院长的朋友圈没人看到吗?他的意思怕不是说极寒之后还有极热啊?”等各类消息。   把江暮云这个重生者看得一愣一愣的。   导师、教授、副院长们的预言一个比一个准,学子们的理解能力也不是盖的。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吗?   她还没来得及把话题往这方面引,人家就把未来几个月的情况估摸个大概了。   还是说,因为西大作为全球数得上号的顶尖高校,校内的学者们能接触到的信息也比她这种普通人多得多?   也是,经历了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离奇降温,现在华国官方,应该正在召集顶尖学者们探究异常的原因吧。   江暮云在心里给这些顶尖学者们鼓了个掌,单手在手机屏幕上点点划划。   先是一个长截图,把西大学子们关于此次降温的讨论截下来,再点开微博,找出她之前挑出来的几个流量合适的搞笑博主。   根据那几个博主的风格不同,江暮云发出了几个不同标题的投稿。   《应用气象学的朋友们,你们的论文还好吗?》   《我们导师说温度好低他好冷,然后自己给自己批假了。》   《雪呢?南方的雪呢?》   投到高校bot的时候,江暮云发现不用自己投稿,人家已经发了。   只能说不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校,名字摆出来自带流量,平时就有人关注着。   这年头要说什么话题传播最快最广,除了社会性事件之外,就数各种搞笑段子和搞笑梗了。   毕竟追求快乐也算人类的天性嘛。   顺应时事的几条微博一发出去,评论转发数就蹭蹭上涨。   大片应用气象学学子跟着哀嚎惨叫,中间掺杂着懂哥懂姐们的各种分析,还有社畜和学生党们分享的学校、公司放假的消息。   当然了,热度最高的,还得数南方人要雪。   往年虽然不下雪,但往年也没有这么冷啊!   现在零下二十度都快把人冻成冰棍了,结果你却不给雪?   耍流氓呢这不是?   江暮云眼看着博主的评论飞速增长,#你把雪给我交咯#这个话题一路冲上了热搜。   造梗贵在神速,她很满意这个话题的传播速度。   不过现在热度有了,传播面还不够广,想进行到下一步,还得再让话题再发酵一会。   江暮云的第一次尝试还算成功。   确定带起了一波节奏以后,她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从空间里掏出她的购物清单。   不用钻出被窝随拿随用,这个时候江暮云就很感激自己把东西放空间的习惯了。   这份清单还是她在西市的时候整理的,上面已经囤够了的部分都被划掉了,看着有些乱糟糟。   剩下没划掉的那些,要么是太贵买不起的,比如蓄电池、液化气等。   一个100AH、12V的电动车电池,可以储存一度多的电量,多几块并联起来之后配上保险丝和逆变器,瞬间实现用电自由,动静小不占地,属实是末世居家必备良品,除了贵没别的缺点。   想要买够她需要的数量,少说也得往里砸个十来万。   江暮云是疯了才会这么花钱。   液化气也是同理。   除了这些价格太贵的,还有合法途径弄不到,非法途径也很难走,只能等秩序崩塌后再想办法的,比如热武器。   江暮云翻过身,重新掏出一本硬壳笔记本,把缺的东西重新誊抄一份,再把目前能想到的,弄到这些物资的粗浅计划也一并写了下来。   等几天之后外面一乱,就可以出门浑水摸鱼的物资都放前面。   需要等到秩序彻底崩塌之后才方便弄的物资,就往后面放一放。   江暮云整理完一份全新清单之后神清气爽,把纸笔统统收进空间里。   这种被发现之后解释不清的东西,她是绝对不可能留在外面的。   作者有话说:   昨天看药店被抢的新闻,有种末世竟在我身边的感觉,希望疫情早点过去,祝大家永远不咩。 第24章   ◎开心的第二十四天:折叠浴桶和食水储备◎   江暮云在被窝里打了个滚, 正好1503的信息发过来了,江暮云踢着拖鞋去给他们开门。   把水交给隔壁两人后,江暮云才知道, 现在已经停水有一会了。   赵家昊双手合十郑重地对她拜了拜:“姐, 你就是我唯一的姐 。”   江暮云一阵恶寒, 觉得自己有被恩将仇报到。   1503的两人回来之后没多久,秦时文也回来了。   秦时文接过水桶道了声谢,又问道:“你那有电暖没?我家好几个呢,全是之前单位发的,我给你拿俩过来?”   空调在低于零下十五度的环境里运行, 是有很大概率会出故障的。   现在外面这个温度,家里还是多备几个电暖比较保险。   江暮云打了个哈欠:“有俩小太阳,够用了。”   秦时文点点头:“那就好。你先休息, 有事就过来叫我,我们队里训练暂停了,这几天我在家的时间多。”   江暮云听到这话就笑了, 这感情好。   江暮云:“没问题。”   送走了秦时文, 江暮云的困意就上来了。   冬天, 再没有比钻进暖暖的被窝里睡一觉更舒服的了。   如果有,那就是在睡觉之前还泡了一个热水澡。   一觉睡到自然醒,江暮云满足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下意识地摸出手机看时间。   手机一打开,就看见秦时武给她发的消息跳了出来。   【大斌:吃饭了没?】   【大斌:给你带了医院二食堂的叉烧饭和甜酒酿。】   【大斌:醒了给我回个消息, 提前给你热上。】   【大斌:算了你还是给秦时文发吧, 我估计能睡到明天。】   芜湖, 一睁眼就有食物!   江暮云噌一下坐直了, 握着手机啪啪打字。   【小白明天考西大:文!姐!你的宝贝醒啦!】   【小白明天考西大:二食堂叉烧饭和甜酒还等着我吗?】   秦时文那边回得很快。   【小斌:你醒的是真及时。】   【小斌:你直接过来吧, 赵家昊跟李安轩也在这,他俩也刚醒,正好一起吃。】   【小白明天考西大:好嘞!等我!】   江暮云回完消息之后飞快地下床洗漱,一手拿着牙刷一手点开微博。   江暮云一看就乐了。   #你把雪给我交咯#这个话题还挂在热搜上,并且话题下延伸出了无数沙雕视频和段子。   要说这年头谁对热点的把控最精准迅速,那必然是自媒体博主们了。   只一天的功夫,在各大平台上,与降温相关的视频就已经到处都是了。   有南方的博主们吐槽在低温下出现的小意外,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小事故引来了许多哈哈哈,末了还不忘抱怨几句,都冷成这样了怎么还不下雪。   但是今年没下雪的可不止南方,北方也同样没有。   像华国极北地区,从前气候正常的时候,十月都已经开始飘雪了,而今年冷得出奇得早,却依旧不见半片雪花。   渐渐的,各类求雪的内容里,也多出了不少北方网友的身影。   许多人晒出自己往年经历的零下三十度,滑雪的、打雪仗的,还有一只哈士奇拉着三个小孩到处跑的。   今年却是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   想玩狗拉雪橇,就只能去冰面上玩,结果狗和人一起滑倒摔成一团。   江暮云为沙雕网友们产出段子的速度而叹服,顺势就带起了另一个话题。   #零下三十度生存指南#   全华国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没有经历过现在的温度的,这个话题原本也有不少人在讨论,只是一直没成规模。   江暮云稍微整合了一下,往几个大博主那儿投个段子带一带,甚至只需要在热门微博底下的评论区提两句,话题热度就自然而然起来了。   渐渐的,南方网友发各种事故视频,北方网友在底下给出各种或有用、或离谱的生活小妙招,也玩出了不少“神回复”,导致这个话题越传越广。   中间还夹杂着中部地区的博主,辛酸又无奈地加以补充,如果家里没暖气又没炕的话,面对冰点以下的低温可能还需要注意些什么。   看着话题讨论热度节节攀升,江暮云愉悦地退出微博。   保持这个趋势,再发酵两天。等到第二次降温到来的时候,就是这些话题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江暮云穿上厚厚的家居服,给小白倒上狗粮换上温水,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隔壁1502,边跺脚边敲门。   秦时文这边门刚一打开,江暮云就动作熟练地飞速窜了进去。   “冻死我了冻死我了!”   两家门对门,就几步的距离,而且家里都开着空调,江暮云实在懒得再换衣服了。   冬季特供珊瑚绒布料家居厚棉服,穿着舒服又方便,保暖效果一流,冬季快乐宅家保命神器。   江暮云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她前世的冬天在家里都是这么过的。   看着江暮云鼓鼓囊囊地冲进来,秦时文半点意外都没有,笑骂一句:“懒死你得了。”   赵家昊和李安轩已经吃完了,这会儿正抱着热乎乎的甜酒酿喝,见江暮云过来了,俩人打了个招呼,又谢了一遍她送衣服和帮着储水的事。   江暮云之前睡着了不知道,南市不少供水管道都出了问题,他们小区所在的片区也同样受到了停水波及,到现在都还没来水。   要不是江暮云给提前接的那两桶,他俩今早回来连洗漱用的水都没有。   江暮云一大口甜酒酿下肚,摆摆手道:“小事,捎带手而已。”   说完她想了想,问道:“武哥呢?还没醒?”   秦时文给她递了双筷子:“睡着呢。今天中午才回来,我看他累得都恨不得飘着走。”   “醒了。”秦时文话还没说完,秦时武的房门就开了:“还有吃的没?我饿得要吐了。”   秦时武说话的调子都发飘,江暮云默默地把自己还没动过的叉烧饭推到他跟前。   秦时武扒了一口之后突然停下,又梦游似的起身去洗漱了。   秦时武拧开水龙头,站在洗漱台前盯着不出水的水龙头看了一会,才在秦时文的提醒下端着脸盆去倒开水。   江暮云看出来秦时武有多累了,这会儿还迷迷瞪瞪的呢。   等秦时武洗漱完了,他看着就稍微清醒点了,理智也回来了。   秦时武先扒了几口饭填肚子,等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下去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气,脱力般端着碗靠在椅背上:“活过来了。”   秦时文又热了一份叉烧饭给江暮云,还给秦时武也端了碗甜酒,问道:“你中午不是去了食堂才回来的吗?怎么饿成这样?”   这会儿也就刚好是晚饭的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不至于饿昏了头吧?   秦时武一脸虚脱:“我上顿饭还是昨天晚上吃的。中午那会儿饿过劲了,暂时没胃口,我就准备打包回来吃,正好给你们也带点吃的。”   他缓过那口气之后,吃饭的速度也正常起来了。   江暮云回想起她看到的那几条消息:“然后你回来就睡了?”   秦时武点点头,一想起之前的经历,悲伤压都压不住:“中午我买完饭才想起来,我车给冻住了开不了。然后我就想着坐地铁回来,结果到了地铁站才看见通知,全市公交地铁暂停运营临时检修。”   对于这事,赵家昊和李安轩显然也深有体会:“这倒是,我俩今天早上就是从队里走回来的。”   现在外面这个温度,想掏手机扫辆小黄车都开不了机。   但是比起俩身强体健,昨晚也没怎么干体力活的实习消防员,东奔西跑一晚上的秦时武显然没那个轻松走回家的体力。   秦时武端起甜酒酿,愣是喝出了二锅头的气势:“我那会儿累得腿都抬不动,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桌上几人端起甜酒酿敬了他一杯,赵家昊深情款款:“哥,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没把饭扔了减负,你今后就是我唯一的哥。”   江暮云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但是她没空计较,因为话题聊到这里就刚刚好。   江暮云一口饭送进嘴里,顺着话头就问道:“那你们明天还上班吗?”   秦时武摇摇头:“我报了明天轮休,大概要等公交地铁恢复了再正常上班。”   院里是能调车接送医护人员的,但现在运力奇缺,除非是刚好顺路,否则接送的名额还轮不上他们这些规培生。   医院方面也不是魔鬼,昨晚忙成那样是因为降温速度太快,现在缓下来了也就没那么缺人手了,不至于要求他们几个规培生天天步行几小时上下班。   赵家昊两人的情况也差不多:“明天公共交通能恢复的话,我俩就正常上班。”   李安轩点头:“今天队里特意统计了我们的住址和通勤方式,我俩刚被通知明天居家待命。”   三个同病相怜的“编外人员”对视一眼,深刻认识到了自己可有可无的地位。   江暮云发出邀请:“既然后面都要在家待着……那我们明天去趟超市?”   几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去超市干嘛?”   江暮云笑道:“现在外面冷成这样,总不能还指望有人送外卖吧。不去超市买点吃的我们后面吃什么?”   现在不趁早去超市买点吃的喝的,我怕你们过几天抢不过小区里的爷爷奶奶们啊。   硬要说起来,几人家里也不是没吃的。   上次露营买的东西还有大半都没动呢。   但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逛逛超市就当消遣也行啊。   于是几人全票通过,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出门吃饭,吃完饭再去超市。   第二天一早,当大家醒来后发现家里还是没有水的时候,这个逛超市的时间,就被提到了早上。   “早。”   “早。”   上午九点多,十五楼五人组在楼道里碰头。   “你手上拎的这是什么?”赵家昊好奇道。   江暮云把手上折叠起来的露营车展开一半给他看:“我们早上不是要去买水吗?带个露营车拖回来方便点。”   赵家昊双眼一亮,转头去看李安轩:“好主意啊!要不把我俩搬家用的那辆小推车也带上?”   李安轩整张脸都埋在围巾里看不出表情:“你是准备买多少水?一个露营车都不够装的?”   江暮云附和:“就是就是,你要是喜欢推车,回头这车就归你拉回来了。”   这时候在明面上买物资,最好的法子就是少量多次。   一次买太多过于显眼,哪怕只买那一次,后面都不出门,也会给人以你家物资充足,所以后续才不用继续抢购的印象。   在山雨欲来时给人留下这种印象,无异于是把肥羊两个字写在脑门上。等外头乱起来之后,你不倒霉谁倒霉。   只有频繁出门采购,但每次买到的数量都不显眼,才会给人一种你家里物资不够,时常短缺的错觉。   这都是江暮云从她前世见到的、听过的流血事件中总结出来的教训。   五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在小区外头逛了一圈,一家开门的早餐店都没有。   赵家昊有点郁闷:“不至于吧,北方年年冬天都这个温度,应该不至于早餐都卖不成了啊。”   江暮云也是服了他的粗神经:“我们家里停水,人家店家也停水啊。”   赵家昊叹气:“也是。希望超市里还有卖包子的吧,我现在真的好饿。”   超市就在小区附近,几人步行十多分钟就到。   本以为这个点还是工作日,超市应该没什么人,却没想到超市里的人比平时都要多几分,看着还都是来买水的。   江暮云前世这时候还在宿舍待着呢,对于居民区的情况认知,也不比其他几个人多多少。   她眨眨眼,看着超市里人手两桶水起步的架势,忍不住道:“我们这时候来……还有水卖吗?要不直接左转便利店?”   江暮云已经发现了,有不少人的推车里都是成箱的小瓶矿泉水。   比起5L装的水来说,这种小瓶装的当然要贵很多。   尤其这些水买回去之后,可能有大半都是要作为生活用水的。   他们这里又不是什么高档住宅区,居民也都是普通工薪阶层为主,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应该没什么人会买这种性价比奇低的瓶装水,除非大桶装的已经卖完了。   几人对视一眼,秦时武道:“我觉得直接去便利店看看吧,要是有大桶装的水就先买了送回家,回头再来超市买吃的。”   这提议靠谱。   要是便利店里也没有大桶水卖了,他们再买小瓶装也来得及。   出于人的惯性思维,去超市里买水的人不少,但便利店却是门庭冷落。   几人成功找到了角落里的5L装饮用水,因为店里只有这一个牌子,也没有挑选的余地,干脆就定了这个。   如果说原本几人都想的是买一桶备着,那在去过超市,见识过别人买水的数量之后,他们的想法就发生了改变。   大家都买那么多,那我也买个两桶回家存着吧?   毕竟官方发布的停水通知只说正在抢修,并没有明确说明通水的时间。   谁知道这水要停到什么时候呢?   江暮云盘算了一下露营车的容量,觉得一人两桶也差不多,于是道:“先看店里有多少吧,不够的话我们去超市的时候再带几瓶。”   便利店里放在外面的只有两桶,他们想要更多的,就得等店员去仓库里找找。   最后店员找出了两箱,一共十二桶,加上外面放着的两桶水,就是十四桶。   江暮云把露营车拉开,几人排列组合了一会,发现能一车装下之后,就决定把这十四桶都给买了。   于是几人出门还不到半小时,就又拖着露营车回来了。   幸好早上物业贴了通知,说电梯经过检查可以正常使用,不然他们还得拎着这些水爬十五楼。   这水分配起来也挺简单的,江暮云说她昨天存的水还有,于是只要了两桶。其他人每人三桶拎回家,放下水就再次出门了。   要么说人都有从众心理呢,原本隔壁几位对于逛超市的态度都是随便买买,但早上看那么多人都在抢水、买食物之后,这几人居然也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种急迫感。   五个人推了三辆小推车,江暮云用自己丰富的采购经验,带着他们从主食开始买。   先是真空包装的米面,5KG一袋的小包装,每家都买了四五袋。   秦时文本来想直接买20KG装的,被江暮云给拦住了。   “你们又不是天天在家做饭,买个这么大包装的开封了放家里,回头别给放坏了。买小包装的吧,不拆封放几年也没事。”   比起大包装,这种真空小包装既不起眼,又能保存更长时间,哪怕是洪水来了在水里泡过一遭都没事。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多买一些存着,性价比奇高。   那种大包装的米面也要买,但不能是这个时候买。   等过几天大家都在抢着囤粮,不大量购买的人才是异类的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江暮云给出的理由非常有说服力,而且整个十五楼所有人之中,看着也只有她是偶尔做饭的,索性大家就跟着江暮云的建议走。   蔬菜别买那些花里胡哨的,买回去也不会做。   要买就多买点大白菜和卷心菜这类的,耐放还好吃。实在不会做就买点火锅料,一锅炖了味道也不错。   北方都说白菜炖粉条,超市里各种粗细的红薯粉也可以买一点。红薯粉隔壁还有龙口粉丝,这个味道也不错,江暮云大力推荐。   还有耐放又顶饱的根茎类食物也可以多买一点。   觉得只吃大白菜枯燥?那多买点洋葱土豆南瓜胡萝卜,再不行冷冻杂菜和半成品也可以。   会做的就研究着炒一炒,不会做的用微波炉、烤箱热一热也能吃。   圆筒装的挂面也可以买几包,早上起来懒得做饭,把面煮熟之后加点香油酱油醋,就是一碗经典阳春面。   味道可能比不上泡面,但好在不容易吃腻,还比泡面健康些。   都想到下面吃了,不配个蛋怎么行?买几盒鸡蛋回去,鸡蛋旁边的松花蛋和咸鸭蛋也可以带一点。   多买一点处理好的肉沫和肉丝,回去和大米一起下锅煮一煮,就是一顿皮蛋瘦肉粥。   要是实在懒得做,还可以直接买包装好的卤蛋,同样耐放又方便。   赵家昊把卤蛋放进购物车里,秦时文偏爱喝粥,还买了不少配粥的小菜。   几人买完这些,都不用江暮云提醒,就自动想到了另一位面条好伴侣——火腿肠。   不止是火腿肠,腊肠、纯肉肠、烤肠也都是个顶个的香。   能配面条能做菜,再不济买俩大馒头,搭着吃也是不错的选择。   赵家昊如愿以偿地在超市买到了包子,不止是他买到了,其他人也跟着买了几个。   包子旁边就是十块钱一大袋的大白馒头,在听完江暮云给出的各种懒人用餐法之后,几人直接人手一袋拎走大半。   横竖都逛到熟食区了,或烤或卤好的牛羊鸡鸭刚出锅,闻着香气就诱人,多买一点带回去,懒得做菜就热一热。   这个温度,他们家里的冰箱都变暖箱了,东西买得再多也不怕坏,实在不行就放阳台,比冰箱冷冻层都管用。   当代青年在准备宅家之前来了超市,零食肯定是必买选项。好不容易有宅家当咸鱼的机会,不配点零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原本几人都只是想着随便买点,却没想到最后装满了三辆小推车。   江暮云看似一直都在往购物车里丢东西,其实把数量拿捏得死死的。   最招人眼的米面,他们全都买的真空小包装,立起来都是方方正正的一块,全部都能放进露营车里码好。   露营车又不是透明的,到时候把那几袋零食往上面一搭,别人看了最多说他们爱吃垃圾食品呗。   等东西买得差不多了,几人又不死心地去卖水的区域看了一眼。   矿泉水货架那块挤满了人,超市售货员刚开着推车过来补货,东西还没摆上货架呢,就已经被人拿空了。   几人都买过水了,也懒得再凑这个热闹,拎了几瓶饮料就走了。   只有江暮云在结账的时候,看着别人的小推车里成箱成箱的水,有点忧愁似的说:“也不知道停水要停几天,要是明天还不来,我们今天买的水估计也不够用,还是得过来排队抢水。”   秦时武皱眉:“这确实是个问题。今天早上我问过同事,说医院那边也没来水,现在用水都是水站供应的水。”   官方出的停水通告上是全城停水,需要抢修的管道自然不少。   只是人手一共就那么多,抢修自然也要分先后。在这种特殊时期,当然要以医院这样的地方为先。   医院都还没水,他们这里自然要更靠后一点。   赵家昊倒是挺乐观的:“大不了明天多跑几趟呗。南市就在长江边上,总不至于缺水用。”   江暮云耸耸肩:“明天再看吧。要是明天还没来水,我们就直接去水站订水吧。我上次在网上看到过桶装水的价格,对比这种5L装的价格,我觉得我今天就像个大冤种。”   结完账,几人拎着东西往回走。   多亏了李安轩的环保意识,几人回去的时候拎的都是帆布购物袋,从外面完全看不出购物袋里装的是什么。   能看见的那几袋,就是江暮云特意放在露营车上面的。   打眼一看全是包装花花绿绿的膨化食品,一副完全不会居家过日子的模样。   拎着东西往回走的时候,江暮云突然道:“要是有辆自行车就好了。这天气,外头也就自行车能动了。”   这话可半点都不假,他们刚才去超市的那一路,路上除了少数电瓶车外,就剩自行车了。还能跑的私家车就没见几辆。   这也不奇怪。   现在的温度已经奔着零下三十度去了。而在九月底十月初这个时间的南市,连一桶10号的柴油都难找。想开柴油车上路,那纯属做梦。   而对于汽油车或新能源车来说,油箱的问题往往不大,水箱却免不了遭灾。   能在刚开始降温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清空车子水箱,或是手边有防冻液的人是极少数,多数人现在都在打汽修厂的电话呢。   至于纯电力驱动的车,别想了,这个温度电池都充不进去电。   算来算去还是人力驱动车最好用。   秦时文笑道:“地铁只是在检修,又不是被拆了。你现在买辆自行车,后面是要带着它去学校吗?”   倒是秦时武听了之后眼睛都亮了。   秦时武道:“是个好主意啊。我车这段时间是开不成了,骑车上班总好过挤地铁。”   每天挤地铁的赵家昊和李安轩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挤地铁怎么啦,限量版沙丁鱼招你惹你了?   秦时武也是了解过天气预报的人,知道这个温度会持续上好一段时间,他想了想说道:“回头等地铁通了我就去买一辆,以后上下班都方便,还不怕地铁再停了。”   只怕热不畏寒的人此刻已经有了羽绒服,顶着零下二三十度天天骑车上班也不带怕的,说起话来都格外嚣张。   江暮云表示赞同:“确实。我们学校教授说之后温度可能还会降,南市这边的基础建设不知道能不能挺住。”   李安轩倒是对这方面有点了解,听了江暮云的话之后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现在的地铁都是电网供电,如果温度过低的话,确实可能会对接触网甚至道岔产生影响。”   赵家昊皱眉:“那就是说,如果后面再降温的话,地铁可能还是会停?”   几人走进楼道,江暮云按下电梯:“可能吧。毕竟南市很多设施在防寒防冻方面都比不上北方城市,温度太低就容易出问题,就像这次停水一样。”   李安轩找出了一则新闻通报给大家看:“不止是地铁,飞机也停了,说是磁场紊乱。”   李安轩的手往下划屏幕:“还有不少列车也停运了。”   李安轩退出新闻页面,翻了翻别的消息,转头对赵家昊道:“要不我们回头也去买一辆自行车?要是未来继续降温,地铁说不定还会停。我俩总不能地铁一停就不上班了吧。”   赵家昊茫然地问了一句:“我俩就买一辆吗?”   李安轩哽了半天都没接上话。   秦时武笑得喘不上气:“那回头地铁通了咱仨一起去吧。”   江暮云申请加入:“带我一个,我也买一辆。就网上看的那种山地车,我想买很久了,看着贼帅。”   秦时文眨眨眼,得意道:“等什么回头啊,想去的话找我啊,姐姐这儿可是有能动的车的。”   秦时文的车是汽油车,前天晚上温度还没降到零度的时候,秦时文就被江暮云叫醒了,然后从开车回来接她,到送衣服,再到回省队,她的车就没怎么熄过火。   秦时文宁愿白烧油也不停,直到等到白天商店开门,买到了防冻液,才把车熄火停去了车库。   她要不说,这几人一时还真没想起来这事。   江暮云反应神速,立刻就扒到秦时文身上一口一个姐叫开了。   剩下三人干不出撒娇的事,只能一脸期待地看着秦时文。   秦时文笑眯眯:“说吧,什么时候出发?”   江暮云立刻接话:“一会儿回去放完东西,再热俩包子垫垫就走?”   江暮云早上是吃过早餐再出来的,但眼前这几位估计还饿着呢。   赵家昊已经眼馋包子很久了:“热了包子路上吃吧,微波炉转两分钟就行,快得很。”   大冬天的,大家回家都要开空调电暖,身上的围巾帽子也得卸下来,不然裹得难受。   要是在家吃完了再出发,那还得重新穿脱一次装备。   比起这来回折腾的,不如趁现在直接放了东西就走,还方便点。   秦时文也没意见:“成,那一会儿电梯口见。”   几人把购物袋和露营车里的东西分一分,其他四人回去热包子,江暮云在家抱着小白好一阵安抚。   小白就是普通的本地小土狗,不像雪橇犬那样抗冻,江暮云怕等温度彻底降下来之后,它一下扛不住直接被冻死,索性试着让它慢慢适应现在的温度。   所以今天早上江暮云出门的时候,就把家里的空调关了,只在小白窝里留了几个厚垫子,要是小白实在冷得受不了,还有个窝可以回。   现在家里还有一点空调的余温,比外面暖一点,但温度也到了零下。   小白在这个温度里过了一上午,但看着倒是没有被冻到。   刚刚江暮云进门的时候,还扑在她身上蹭了一会,完全没有之前缩在窝里不想动的样子。   江暮云稍微放心了一点。   如果今天白天她都不开空调,而小白也完全扛得住的话,那等今天晚上,她就把小白的窝挪到客厅去。   江暮云摸着小白的脑袋说道:“小白你努努力,加速一下基因变异过程,姐姐还想多养你几年呢。”   小白也不知道听懂了没,贴着江暮云好一阵腻歪。   小土狗也挺好,至少在适应能力这块的得分,少说得是西大级别的。   江暮云抱着小白揉搓了一会儿,听到外面就动静了,就放下小白出门了。   要买自行车的几人商量了一下,都决定买山地车之后,秦时文就直接把他们拉去了一家知名品牌的专卖店。   好巧不巧的,江暮云空间里放的那几辆山地车,也是这个品牌的。   只不过不是在这家门店买的。   江暮云直接买了当初那几辆的同款。   以后万一车坏了,她把空间里的掏出来做旧一点,还能糊弄过去。   江暮云配的越野轮胎,理由是看着帅。   而剩下三个口是心非的男人,嘴上说着:“在城市路买什么越野胎。”但手上还是很诚实地按着越野胎的价格付款了。   原因无他,这看着是真的很帅啊。   江暮云还试图怂恿秦时文:“文姐,你要不也买一辆?不然咱们五个画风都不一致了。”   秦时文摆摆手:“得了吧,我不凑这个热闹,我年纪大了造不起。”   江暮云转头去看同样年纪的秦时武。   秦时武正在跟店员讨论越野胎的适用路况,完全没注意他们这边在说什么。   难怪他没反应呢。   秦时文把人送过来了,很显然是没法再把人拉回去的。   光这四辆车就不可能塞得进她车的后备箱里。   而且看江暮云他们四个的样子,估计也是不想坐车回去了。   江暮云搓搓手,这可是她前世的梦中情车啊。   现在光明正大地把它握在手里了,当然要先享受一下了。   四个得了新玩具的人一拍即合,挥手就和秦时文道了别。   秦时文的车刚发动,就看见那四个人并成一排,唰一下窜到了前面去,她坐在车里都能听到他们的欢呼声。   四人都挺兴奋,到家居然也没比秦时文慢多少。   江暮云家这个小区,无论是机动车还是非机动车,都有专门的地下车库停放。   机动车库有电梯,可以直接从地下回家,但非机动车库是没通电梯的,停完车后只能绕出车库从楼道坐电梯上楼,非常麻烦。   电瓶车不能进电梯,所以必须放进车库,但是自行车没有这个限制。   几人都懒得费事去办停车手续,后面还得绕路拿取,干脆就直接把车搬回家去。   这个小区入住率不低,但有一多半都是回迁的退休职工,就算是早晚高峰,也很少有挤电梯的情况出现,所以不用担心推车进电梯占位置,像他们一样把自行车带回家的人不少。   和保安打过招呼之后,电梯里“禁止电瓶车入内”的智能警报也只响了两声,就被保安手动关停了。   江暮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小白的状态。   小白已经习惯了冷趴趴的环境,瞧着比之前更精神了一点,围着江暮云兴奋地直蹿腾。   江暮云欣喜地抱起小白猛亲一口,奖励了他一顿牛肉罐头。   检查完小白之后,江暮云把江爷爷的房间收拾干净,在房间里放了几个大号储水箱,然后开始往里放水。   冬季储存足够多的冰,到了夏天日子才能好过一点。   放完水,江暮云又开始打包米饭。   刚开始降温后的这段时间,江暮云几乎每天都要出门,她就没有忙着做菜,而是一个劲儿地焖米饭。   头一天晚上把米淘洗好,第二天出门前放进电饭煲里,回家后把电饭煲里的米饭打包好放进空间,再蒸下一批。方便又快捷,工作量也不大。   江暮云把今天第二批米饭打包好之后,群聊里的消息也开始跳个不停,是上班三人组在问明天的出门时间。   秦时武和1503的两位邻居,在有了自行车后的第一件事,都是去和单位报备恢复正常工作。   两边的单位不一样,但得到的回复都挺一致的。   全都是说让他们先不着急,单位目前不算缺人手,可以在家待几天,等公共交通恢复再正常上班。   单位的回复通情达理又温柔,放在私企可以说是神仙公司了。但实际上给三人的打击力度一点也不小。   赵家昊两人刚开始实习一个月,离独立出警还有一大截路要走。秦时武就更不用说了,规培生,连正式的行医资格都没有。   在目前还能忙得过来的时候,他们这些半编外人士是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影响真不大。   但人要是在通勤路上出了什么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这么一比较,还不如让人在家安稳待着呢。   两边单位的回复速度都挺快,三人收到消息之后没一会,他们明天出门的时间就被敲定了下来。   可有可无三人组这个夜晚过得有点丧气,江暮云和秦时文倒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就发现小白已经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和降温前在家里的状态差不多,好像这次急速降温对它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了一样。   江暮云兴奋地给小白又开了一个罐头,姐妹俩甜甜蜜蜜地在一起蹭了好一会。直到和邻居约定好一起出门的时间,江暮云才放下小白开始穿戴外出装备。   今天是降温的第三天,几人家里都囤了足够他们吃一个多月的食物,且每个人都有了出行的代步工具。   只是南市依旧没有恢复供水,交通也只有零星几条公交线路恢复运营。   官方没有发布降温预警,也没有恢复供水的通知,只是发了几条鼓励居民自行储水的通告。   这几乎就是在暗示,这水一时半会是来不了了。   经过这两天停水的日子,人们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平时的用水量有多大了。   洗菜做饭、早晚洗漱、卫生清洁,甚至是冲厕所,全部都离不开水。   5L装的饮用水买回去,也就够一家人晨起洗漱的。而用过之后的水,除了冲厕所,也找不到别的用处。   有家里人多的,这两天光是买水就花了近百元。   在意识到水可能还要再停几天之后,多数人就不再把目光放在超市售卖的饮用水上了。   家附近有江河湖的,直接砸碎冰层取水做生活用水,净水片和净水器的销售量直线上升。   居住的居民区连个人工湖都没有的,也纷纷带着手推车等运输工具,前往水站购买桶装水。   江暮云一行五人到了水站的时候,水站里排队买水的人,已经从门口往外排了得有一百米再拐弯了。   “嚯,这么恐怖?”秦时武惊讶道。   秦时文:“不然呢?咱家就我们俩,昨天买的水也用了一多半。要是家里四五口人的,那小桶两三桶水够干嘛的。”   江暮云下了车,打开后备箱看了一眼:“文姐,你这车大概能装多少桶啊?”   秦时文比划了一下道:“后备箱的话,我估计能装七八桶就不错了。要是把前面也算上,挤挤也能十多桶吧?”   说着,秦时文就看向了另外三位男士。   他们五个坐秦时文的车,一直都是江暮云坐副驾驶,三位男士挤后座的。   李安轩在心里估量了一下:“真要挤挤的话,脚边放一桶,手上抱一桶,后座放六桶没问题。”   江暮云也点点头:“副驾底下能放两桶,我手上也能抱一桶。这么算起来,一人买三桶完全运得回去。”   秦时武皱眉:“要买这么多吗?这种大桶装的饮用水一桶得有三四十升吧?南市停水也不至于停那么久吧?”   赵家昊倒是觉得多买点挺好的:“主要是这天气太冷了,我俩喝水多,这次跑一趟多买点,省的回头用完了又要来抢水。”   最关键的是,他和李安轩俩人没车,如果这次没买够回头又要买,还是只能蹭邻居的车。   虽说他们关系挺好,但也不能总麻烦人家不是。   几人站在长队后面老实排好,江暮云道:“反正桶装水没开封的可以退,水用完了桶也能退,一次多买点省得麻烦。”   江暮云指了指他们身后的车,又示意秦时武去看推着一推车的水往外走的人:“况且,又不是所有人手上都有能开的车。那徒步几公里来买水的人,不得一次买齐全了?”   秦时武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要不是秦时文的车还能开,他们这会儿估计也得是带着推车过来,恨不得一次买个百八十桶的,省得后面再来回跑。   尤其是像江暮云说的那样,桶装水确实便宜。   只是在这个便宜的范围内,价格也还是有波动的。   等排到江暮云他们的时候,价格较低的品牌早就卖完了。现在最便宜的也要十五一桶。   最夸张的是,他们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到水站门口的时候回头一看,这条买水的队伍不仅没有变短,反而比他们来的时候更长了。   出于一种莫名的紧迫感,几人直接要了二十桶,水站还贴心地赠送了几个按压式取水器。   水站的工作人员帮他们把水桶用塑料绳两两捆在一起,赵家昊和李安轩想说要不要帮江暮云和秦时文提两桶,话还没出口,她俩就拎起水带头走了。   五个人,一人四桶水提在手上就走,一路上赚足了眼球。   倒不是因为他们买的水多,毕竟直接带着推车过来一人买个十多桶的也不少。   主要是江暮云和秦时文穿的衣服都是女款,蒙着脸也能看出是女孩。   那三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也就算了,俩姑娘也能徒手提起百来斤,这事真让人觉得挺稀罕。   江暮云都听到有人在讨论他们这一群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了。   江暮云把水放在车边,甩了甩手。   她现在的身体到底不是十年后的那个身体,一次提四桶水确实能提得动,就是胳膊被坠得生疼。   秦时武把水放下后长舒了一口气:“就这么百来米的距离,我感觉我被压矮了起码三公分。”   有些人,表面上单手提水百来斤帅气自如,实际上埋在围巾里的脸都被憋得通红。   其他几人放下水之后也开始不露声色地甩手,对秦时武的话一脸认同。   哗啦啦二十桶水放在车边上,瞧着还挺壮观。就是怎么把它们运回去,成了一个大难题。   秦时文打开后备箱,横排竖排硬塞了八桶水进去。   接着三个大男生在后座排排坐,秦时文在车里翻了一会,翻出一把瑞士军刀,把绑在一起的水桶分开成了四个,后座三个大男生一人脚下放一桶。   两桶两桶地捆在一起的水,每人怀里抱一捆。   由于空间不够大,三人只能错开坐。   坐在中间,整个人佝偻着前倾的赵家昊喃喃道:“我以后肯定买他百八十个大水桶,每天都存满水,我再也不要来买水了。”   剩下的三桶水,有两桶在江暮云脚下,另一桶归江暮云抱着。   秦时文把人和水都安排妥当,一身清爽地坐上驾驶座,一脚油门踩下去:“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咱要不今天就去把水桶买了?”   副驾驶的位置挺宽敞的,江暮云坐得挺舒服,还有空闲地给她换个姿势。   她挪挪腰靠在车门上,慢悠悠道:“水桶我买几个大的备用就行,我家小水桶挺多,存不了多少水还占地方。等买完桶我再去买件羽绒服,以前冬天都是穿校服的,羽绒服没几件,得买件新的了。”   李安轩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准备买几件冬衣。”   说完又艰难地去戳戳赵家昊:“你要一起去吗?”   他和赵家昊搬来的时候是夏天,冬衣带的不多。   而且一个正值壮年火气旺盛的南方大小伙,指望他的衣柜里能有多少厚衣服,那是不现实的。   连仅有的几件秋衣秋裤,都是被妈妈按着脑袋才勉强塞进衣柜的。   要是以前冬天最冷不过零下六七度的时候,他们这么穿自然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可是零下二三十度,这就不是能靠硬抗扛过去的了,这是可是物理意义上能冻死人的温度。   李安轩和赵家昊这几天出门,别说秋衣秋裤了,身上毛衣都要穿三件,裹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急缺一件厚羽绒服解放自己。   赵家昊疯狂点头:“去去去。我一直琢磨这事呢,原来想着上网买那种北方穿的,结果现在好多地方的快递都不发货。”   秦时文送佛送到西:“那成,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一家店,我之前跟我哥去极市旅游的时候就是在那买的衣服,绝对够厚实。”   去买衣服之前,他们还得先把水弄回家。   车开进车库停下之后,几人把散开的几桶水重新捆了起来,五个人二十桶水,挤挤挨挨地叠放在电梯一角,尽量不占用过多空间。   李安轩为了防止水桶倒下伤人,干脆整个人拦在水桶前边挡着。   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是最夸张的。   他们这栋的六楼有一户人家,家里三代同堂,老两口跟儿子儿媳一起住,带着俩孙子,一共六口人,家里女儿女婿就住对门。   这家人直接弄了四辆运货的小推车去买水。   江暮云他们的电梯在一层被按停的时候,这家爷爷正好带着他女婿上隔壁电梯。   他们这里五个人加二十桶水,还能再上三个人,到第四个人时电梯才发出超重警报。   而隔壁则是两个人加两辆小推车就直接满员,卸了两桶水之后超重警报才停下。   这么一看,他们几个买的水,实在算不上多。   电梯到了十五楼,几人把水拎到走廊里。   他们车里开着空调,所以这些水下车时还是常温状态。   就从电梯上到十五楼这么一会的功夫,水桶内壁上就已经凝出了一层冰。   江暮云捏捏水桶,把里面的薄冰捏碎:“总觉得今天温度更低了。”   秦时武把水放下:“你别吓人,再冷下去那还得了。”   江暮云掏出钥匙开门:“又不是我说的,我们学校教授说的,说后面可能还会降温。”   江暮云顿了顿:“这事不是都在热搜上挂好几天了?你们天翼3G还没连上呢?”   秦时武皱眉:“这件事官方目前也没有给出确切解释,可能就是学生自己理解错了吧?”   江暮云不置可否:“也不止是我们西大的老师,其他高校也有类似讨论。这话题都在热搜上挂了两三天了……”   说着,她顿了顿,笑道:“你们见官方出来辟谣了吗?”   在这种可能引起民众恐慌的话题面前,华国官方可不会因为顾及什么自由人权就放纵不管。   相反,在之前出现过的所有类似事件中,官方都是第一时间站出来清网辟谣的。   只是这次却不见官方行动。   不仅没有任何明确的公开声明,还默认了部分地方政府鼓励民众积极储水、储粮的行为。   这个时候的沉默,其实就是最好的答案。   由江暮云一手主导的,西大学子们对于这次异常气候的讨论,在经由微博传播发酵之后,已经蔓延到了各大高校。   与之前的每一次舆论风波都不同的是,这次各大高校的舅舅党们,透露出的消息都出奇的一致。   温度可能还会继续降低,未来的极端天气会增多,甚至可能成为常态,极寒之后很可能会迎来极热。   偶有两个唱反调的,被其他同学三两句话一追问教授是谁哪个学院,也就没了声音。   官方的沉默、各方舆论的一致,让原本只将这次降温当做偶发事件的人,也变得将信将疑起来。   江暮云说完之后,也没等几人回复,就先把水拎回家了。   而听了她这句话的四人,都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李安轩掏出手机,给家里发了条消息,并决定一会儿的冬衣要多买几件、越厚越好。   江暮云的余光看到几人的表情,在关上门之后,她露出了一个计划得逞的笑容。   这几天网上的热门话题是她起头的,她也一直都有关注。   有了西大这个金字招牌带头,人们对于低温的警惕性也提起来了不少。   “学校的教授”这五个字,可比“网上的专家”这个名头可信多了。   前世这个话题,是由网上各种来路不明的舅舅党,以及一些大v公知们带起来的。   在这个前提下,哪怕前世官方也一样放纵了这些话题的蔓延,但相信它们的人依旧不多。   毕竟零下二十多度而已,地球上冬天零下二十多度的地方多了去了,人家不也照样过吗?   而这一次,随着消息源的不同,人们对于这次灾难的态度,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变。   最明显的就是,江暮云的几个舍友们,现在都已经在各自家里了。   前世她们可是在第三次异常降温初现端倪的时候,才被家里人想办法接回去的。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许多人在面对前两次异常降温时,都抱着或新奇或警惕的态度。   至少在官方明确表态之前,对这样的异常气候感到恐惧的人并不占多数。   一直到无数人在第三次大降温中骤然失去生命,官方紧急组建救助点,国外多地□□的消息传入国内,大家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气候异常或是低温灾害,这是一场全球性的大灾难。   江暮云提醒几位邻居的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在买储水容器时,几人思虑再三,没有选择容易损坏的普通塑料水桶,而是和江暮云一样,选择了韧性较强的软桶,就是那种网上很常见的折叠浴桶。   这个是江暮云一早就打算好了的。   虽然说不知道今后南市能不能等到恢复供水的那一天,但多备一点储水容器总是不会错的。最好还是方便携带的那种,万一以后要迁徙,也能带着家当走。   在旱几年涝几年的环境下,储水容器的珍贵可想而知。又不是人人都有条件挖坑储水的。   而且这里是南市,建筑物的墙体很薄,保暖防寒的效果远不如北方城市的建筑。   如果温度真的还会继续降低的话,哪怕屋里空调还能用,也没法保证家里各个角落的温度都在零度以上。   他们总不能一直都把水桶放在卧室里,房间里也没那么多地方给他们放。   这种浴桶的材质足够柔韧,就算里面的水结冰了,也不会直接把桶冻裂。   也多亏他们不走寻常路,才没和抢购塑料水桶的人撞上。   几人顺顺利利买了桶,又跟着秦时文去了服装城。   这家服装城全名是服装批发商城,里头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门口的衣架上挂得都是鼓鼓囊囊的棉服,原本就不宽敞的过道,直接成了一条狭窄的单人走廊。   人在中间几乎是贴着衣架上的衣服走,时刻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把两边的衣架带倒。   秦时文一下车就和秦时武一起在前面带路。   温度骤降,找到这家服装城买衣服或进货的人很多,里头本就不宽敞的地界,现在更是有种寸步难行的感觉。   几人在秦家兄妹的带领下,一路像钻地鼠似的在里头蹿腾,好不容易才等到那兄妹两人在一家店门口停住。   那家店的店门半开,在挤挤挨挨的衣服的遮挡下,站在店外都看不清店里究竟有没有人。   秦时文给几人介绍:“这家店是我爸一战友家亲戚开的,南市旅行社带团往北要统一订棉服的,基本都是从这家订,老板专门做旅游团生意。我跟我哥去极市就是在这买的衣服,零下四五十度完全扛得住。”   要不是有这段经历在,想在南市找到能抗零下几十度的冬衣,难度其实挺大的,他们估计得在各大商场转悠好一段时间,甚至只能去登山用品店里碰运气。   秦时武拨开挡在门口的衣服,冲里面叫了声:“婶,我小武,你这会儿有空吗?”   店里传来一个女声:“我点个货,你们先看。”   秦时武低下头,艰难地挤进店铺里,余下几人也跟着他努力往店里挤。   没办法,地方实在不大,就他们站在门口叫人的这一会儿功夫,后头就有不少人在催他们让道了。   店铺里的面积也不大,五人进来之后,店里就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   几人都没自己选过厚棉服,在店里摸摸这件再看看那件,只觉得每一件都差不多。   好在老板动作很快,没一会就从一堆衣服后面出来了。   “你俩带朋友来照顾我生意,我今天可必须得给你们打个折了。跟婶说说准备买什么样的?”中年女老板脸上带着爽利的笑,出来后跟秦家兄妹打了个招呼。   江暮云目标明确:“就买最保暖的那种,最好比较方便行动,衣服裤子都要。”   赵家昊和李安轩也连连点头。   保暖,且方便行动,这就是冬天最实用的了。款式好不好看那都无所谓,他们人都快冻成狗了,哪有心思计较这些。   老板伸手就从衣服堆里拎出来两件:“那就得是这款了,之前小文小武买的也是这款。正好男款女款都有,衣服裤子一整套的,你们看看怎么样?”   江暮云上手捏了一下,厚但不重,里头的羽绒也被压得服帖,没有蓬成一个大圆球。   再上身一试,行动起来也挺方便,保暖效果更是一流。   在开着空调的服装城内,江暮云脱了身上原本的羽绒服和薄棉袄,只穿这一件,都觉得比之前热一点。   再对比着空间里那几套极地防寒服,江暮云觉得,这保暖程度,也就比极地防寒服差一筹了。   江暮云这次只准备买一套,和她囤的极地防寒服换着穿。   倒是李安轩一次买了三套,还特意买了套大一码的,说是方便以后在里面加衣服。   赵家昊买了两套,秦时文和秦时武也多买了一套做换洗。   老板很爽快地给打了八折,江暮云估计老板是看着秦家兄妹的面子,直接给了他们进货价。   江暮云买完衣服之后,手头上该过明路的物资就过得差不多了。她现在心情颇好,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都哼着歌。   门一打开,江暮云就被小白扑了个猝不及防。   小白今天热情得不正常,一直在挠江暮云的衣角,嘴里哼哼个没完。   江暮云不明所以:“干嘛呢今天?窝被你挠坏了?”   小白试图去咬江暮云的裤脚,可江暮云穿着登山靴和厚棉裤,裤脚直接塞进了靴筒里,小白咬半天都没咬动,最后急得拿脑袋把江暮云往前顶。   江暮云无奈,只能把手上提着的东西先放下,顺着小白的力道走。   小白一直把江暮云推到了博物架边上。   只见博物架略靠上方的台子上,放着一个和整个客厅画风格格不入的塑料球,球上还伸出了两个小鸡翅膀模样的东西。   正是江暮云之前在养殖场带回来的孵蛋器。   而此刻,孵蛋器里的那两个鸡蛋已经不见了,两只嫩黄色的毛绒团子正窝在剩下的半块蛋壳里,好奇又胆怯地打量着四周。 第25章   ◎开心的第二十五天:爆破鬼才储备熟食◎   是之前养殖场送的受精蛋孵出来了!   江暮云一声欢呼。   按养殖场负责人说的, 鸡蛋放进孵蛋器之后,只要没断电,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江暮云按着负责人的话打开了孵蛋器, 后面就再没管过它们, 这十多天一过, 还真把这两个小家伙给忘了。   这两只小家伙也不知道出生几个小时了,现在是两个毛茸茸的小团子。   江暮云凑过去之后,两只小家伙歪了歪脑袋,突然抖落开了小翅膀,踉踉跄跄地试图往蛋壳外头爬去。   江暮云四下看看, 没见着合适的盒子,干脆就在空间里掏了个大饭盒出来,正要掀开孵蛋器的盖子, 想想又觉得不妥。   她放下手中的塑料盒,先是去房间里把空调电暖全部打开,又翻出了一个旧褥子, 好一番折腾之后, 才给两只小家伙弄出了一个暖融融的小窝。   这可是她今后的储备粮, 养好了还能可持续发展的那种,可不能让它们莫名其妙被冻死了。   两只小鸡仔还不会走路,从温暖的孵蛋器里出来之后, 窝在新家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开始走一步摔三次地巡视领地。   江暮云看得新奇, 掏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照片发在群里, 成功炸出来一片人。   【ZJH不想睡了:嚯, 晚餐食材?】   【大斌:多禽兽啊, 人家还这么小。再养养吧, 刚出生没肉啊。】   【安:你怎么想起来养鸡了?】   江暮云没理前两个发癫的。   【小白明天上西大:买鸡蛋的时候看老板家还有小鸡,怪可爱的,一个没忍住就买了。】   【小斌:这天气居然还能活?】   【小白明天上西大:……我买的受精蛋和孵蛋器回来孵的,这天气我就是能买到现成的鸡崽,它们也没命跟我回家啊。】   【小白明天上西大:买回来有一阵了,我都快忘了它俩了。要不是今天回来小白拖着我去看,我都没想起来还有这事。】   【ZJH不想睡了:这么说起来,让这俩崽子叫小白一声干妈不亏吧。】   【大斌:小白是干妈,那江暮云是啥?】   【小斌:后爹吧,还得是个大孩子亲妈两轮的好色老混混,拿这俩崽子威胁小美人委身下嫁的那种。瞧她对俩孩子那不上心的样。】   【小斌:@小白明天上西大要我说,你家小白是真成精了。你到底什么时候送她去高考啊?你当后爹的可别耽误孩子前程。】   江暮云:?   先不提小白还不满一岁就要高考,说她好色也就算了,为什么她要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老混混?   江暮云正啪啪打字试图为自己正名,打到一半就不得已愤怒地放下了手机。   因为秦时文已经在邦邦敲门了。   江暮云平时都把家里收拾得非常妥帖,不该出现的东西从来不乱放,不能见人的储水箱在老爷子的房间里,那些电饭煲也都在厨房。   秦时文不是那种去别人家里乱逛的人,江暮云伸手带了一下老爷子的卧室门和厨房门,确定是真关上了,不会莫名其妙弹开之后就给秦时文开了门。   她门一开路一让,秦时文搓着手就进来了:“崽儿呢?那俩小嫩崽儿呢?公的母的啊?”   江暮云白她一眼:“我哪知道,刚出生还没看呢。”   孩子他大姨半点都不见外,直接把孩子的隐私看了个遍,随即惊喜道:“嚯,一公一母,好家伙,你发家致富指日可待啊。”   江暮云心里又是一声欢呼,这下可好了,要是能把这俩小的养好了,以后蛋白质的来源就不愁了。   江暮云和秦时文俩人蹲那儿戳了半天毛绒绒的小崽子,掏出手机查了一堆鸡崽饲养指南。   查着查着秦时文突然叹了口气,一脸怜爱地摸摸两只崽的小脑壳:“崽啊,你们要是光吃不长就好了。但凡没了这身小绒毛,我看见你们就只剩食欲了。”   江暮云冷静道:“做梦吧你,我怎么可能把它们养到能勾起你食欲的时候。你负责给它们铲屎啊?回头天一暖我就给送回老板那儿换鸡蛋。”   秦时文一脸不满:“这么可爱俩小崽在你跟前呢,你怎么就惦记着你那俩鸡蛋?这种自家喂的小土鸡炖了吃多香啊。”   江暮云看向秦时文的目光一言难尽:“你可真心疼这俩孩子。”   秦时文看够了两个小的,还不忘和老大小白也叙叙感情。   秦时文边呼噜小白边慈爱道:“咱们做家长的,就是要一碗水端平。就算再喜欢那种圆滚滚毛绒绒的小东西,也不能忽略了老大的感受。”   江暮云把小白从虚伪的大人手下拯救出来抱在怀里:“你把那个‘们’字去了,我只喜欢咱家小白一个,你少凭空污人清白。”   小白被江暮云抱在怀里,幸福地用脑袋蹭蹭她,娇娇地应和了两声。   最后是秦时武在家做好了饭,结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回来,终于忍无可忍地过来敲了江暮云家的门,才把秦时文给拖了回去。   江暮云之前和秦时文说要把两只小鸡崽送走,这话当然是她胡扯的。   她还指着两只小家伙长大之后,能给她带来一条明面上的财路呢。   就是现在温度太低,这俩小家伙现在小小一团,放在卧室里问题不大,但要是再过上一个月,那可就不好说了。   江暮云查了半天资料,最后只能先在十几度的空调房里养着,适度减少光照,好让两只崽儿长慢一点。   而且考虑到之后可能要去救助点的问题,她最好再弄个笼子出来。   还有户外淋浴帐篷也需要一个,或者是儿童款小帐篷也可以。   万一到时候真要把它俩也带去救助点,那就把它俩的家安在那种小帐篷里。   倒不是江暮云怕动物身上有异味影响其他人——如果这辈子的灾难进程变化不大的话,那等到了她不得不去救助点的时候,人身上的味道绝对比动物大得多。   江暮云主要是怕这两只活的、能吃的东西天天在人眼皮子底下晃,别回头一不留神就被人抓去下锅了。   江暮云惦记着两只小的,中午就从空间里拿了一份红烧仔鸡下饭。   吃饱喝足后她看时间还早,索性趁着这会出门把东西给买了。   现在温度算是一天里最高的了,要是有店铺开门,基本也就在这段时间了。   江暮云跑了几家户外用品店都关着门,最后没办法了,去了南市的一家大型购物中心,才找到了一家开门营业的户外用品店。   可惜开在这种地方的店怎么都不会便宜,江暮云问过价格之后,果断选择去隔壁儿童用品区买了个儿童帐篷。   说是帐篷还不如说是帐篷形状的玩具,不挡风不挡雨,只能在室内用,颜色还正好是土黄色。等两只小毛团子长大了,应该跟这帐篷挺搭的。   至于笼子,江暮云就按着帐篷的尺寸买了个鸟笼子。   笼子底部镂空,有抽拉式的托盘,往托盘里随便铺张纸就能解决清洁问题。   回来的路上,江暮云特意绕了个圈,去四通街转了一圈。   四通街地如其名,四通八达,周边小巷子无数。主路两边都是卖电动车的,从品牌车专卖店到私人车行都有。   这条街现在可以说得上一句荒凉,只有零星几家大品牌的车行还开着,车也都挪到了店里去,外面只摆着几辆空壳样品。   店铺大门像往常一样敞开着,空调吹出的暖气一团团地向外散,江暮云都能看见店内的店员围着小太阳不停搓手。   这个温度还得照常上班,甚至连店门都不准关,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工作好歹保住了,还是要痛斥黑心老板剥削员工。   江暮云骑着车一呲溜儿地就过去了,谁也没注意到外面还来过这么一个人,更没注意到她转进后巷又绕了一圈才走。   到了小区,江暮云照常推着车进电梯,正好碰上了裹成球的糖糖小姑娘和她爸爸妈妈。   他们提着购物袋,糖糖爸爸脚边还放着两桶纯净水,一看就知道是刚从超市回来。   糖糖妈妈一见江暮云车上绑着的鸟笼子就笑了:“这笼子是在花鸟市场最边上那家买的吧?”   江暮云惊讶:“您这都能看出来?”   糖糖爸爸伸手推了一下眼镜:“因为这笼子我家也有一个,买来给我女儿养小鸡崽的。”   糖糖妈妈说:“是糖糖学校里让观察的那个小鸡破壳,后来糖糖怎么都舍不得把小鸡崽送走,我跟她爸没办法,只能买个笼子养着。整条街也就他家有合适的笼子了。”   糖糖小姑娘还记得江暮云,这会儿听说江暮云也买了养小鸡崽的笼子,小姑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姐姐家里也有啾啾吗?姐姐喜欢啾啾,小白也喜欢啾啾吗?”   江暮云一脸认真:“啾啾那么可爱,小白怎么可能不喜欢啾啾呢?”   糖糖开心坏了:“那等天气暖和了,我就带啾啾出来认识小白好不好?”   江暮云蹲下身伸出小指:“那糖糖一定要照顾好啾啾啊,等到暖和了就带它来和小白玩。姐姐替小白和糖糖拉钩。”   糖糖闻言也绷紧了小脸,做出严肃的模样来:“好哦,那糖糖也替啾啾拉钩。糖糖一定会照顾好啾啾的。”   两人拉钩盖章,糖糖小姑娘瞬间破功,兴奋得像是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拉着爸爸妈妈的手不停地念叨着啾啾喂养法则。   江暮云笑看糖糖和爸爸妈妈撒娇,希望糖糖小姑娘真的可以把她的啾啾养活。   到家后,江暮云检查了一下两只小崽子的情况,顺便给他们换了个窝。   看两只小鸡崽对新窝适应良好后,江暮云又按照教程上说的,用水泡了一点玉米糊糊放在食盒里,用来给两只小鸡崽开食。   收拾好了小鸡崽,江暮云又去检查了储水箱。   现在的温度还没到最低点,她的储水箱太大了,就算过上一天一夜,中心部分也还是没能冻结实。   这么算起来的话,在第二次降温到来之前,每冻一次冰块,都需要花上24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江暮云想了想,把现在的这批冰块先收了起来,又换了一批饮用水出来。   夏季纳凉用的冰块,当然是冻得越实越好,现在的温度冻起来还是太慢。   但是饮用水就不需要冻结实了。   相反的,如果饮用水冻得太结实,夏天取用起来还未必方便。   按照她冻生活用水的经验来看,现在这个温度冻上一整天,就是夏季取冰饮的最佳状态。   江暮云把大号储水箱放满房间之后,又从空间里找出了一个架子,在架子上放满小号塑料碗、调料盒和塑料瓶。   她准备用这些东西再冻一些小冰块出来,以后用起来更方便。   这种小冰块一般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冻牢固,江暮云只要按着一日三餐、睡前醒后的时间过来收换容器就可以。   处理好这些东西,江暮云看了一眼被她从客厅挂到房间的温度计。   零下二十六度。   这个温度对于这几天的低温来说不算什么。   让江暮云觉得意外的是时间。   现在才下午三点多,虽然外面没有太阳,但也不该是零下二十六度。   这是前两天夜里才有的温度。   难道是第二次降温要来了?   前世的第二次大降温,是在第一次降温后十天左右,距离现在应该还有几天才对。   但有了第一次降温的提前,江暮云不敢再盲目相信前世的经历。   江暮云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天气预报提供的实时温度,是零下二十二度。   她微微蹙眉,把温度计摘了下来,放到了阳台,然后关上阳台门,再打开窗户。   房间里测出来的温度低,也有可能是湿度较大的原因,还是放在阳台再测一下比较保险。   半小时后,阳台门被打开一条小缝,江暮云伸出一只胳膊,动作精准地摘下温度计,再嗖一下收回手,迅速关上了门。   好么,零下二十八度,温度更低了。   江暮云把温度计挂回房间里,两只手揣进口袋里暖着。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天气确实越来越冷了,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这种能测零下好几十度的温度计并不常见,前世的江暮云手上没有,现在的普通南市市民手上估计也很少有。   在没有仪器帮助的情况下,这种十度以内的温度变化,确实是很难被察觉的。   至于天气预报上的实时温度么,可能是有延迟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吧,谁知道呢。   可能是蓝星这几年脾气不太好,天气预报也很难摸准她的脉。连报三天大雪最后却只飘了两片雪花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末世之后的气候,那就更不好说了。   江暮云想了想,还是决定以后书房和她卧室里的空调就一直开着,门也不用关了。没有其他人来家里的话,洗手间和厨房的门也可以不关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可以在床边多放几个加湿器,然后把电热毯打开一整晚。   江暮云属于干性肤质,降温后的这几天,身体乳是每天早晚都要涂的,唇膏更是从不离身,不然一不小心嘴唇上就会裂开一道口子。   现在她准备空调24小时都不关,晚上睡觉还要开电热毯保命,要是房间湿度不够,第二天醒来估计要直面自己的蜕皮现场。   有条件过得好一点的时候,还是别把自己弄这么惨烈了。   除了湿度问题,江暮云还要考虑一下家里的电压问题。   原本江暮云只开一台空调,很少开电暖,冰箱之类的电器也都被她停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一次用十来个电饭煲当然没问题。   但现在她为了预防大降温偷袭,家里要常开两台空调。为了家里养的几只小家伙,客厅里大概率还要常开一个电暖器。   这么一算,如果再天天十多个高压电饭煲一起工作的话,家里的电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扛不住了。   这种时候断电,她的装备齐全能熬过去,家里三个小的可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那两只小鸡崽。   哪怕只断俩小时电,都有可能让它们直接变食材。   到时候她想再弄出一对小鸡崽来都不好解释。   保险起见,还是减少电器使用吧。   江暮云清点了一下自己空间里的米饭。   不说别的,她在西市那两天订的工人餐,老板就是按照百人份标准给准备的米饭。   之后的几次订餐包括外卖,也都有或赠送、或是她为了凑单多买的米饭在不停补充库存。   算上她之前几次批量订餐,再加上这段时间的积累,她空间里现有的熟米饭,足够她吃一整年的。   既然暂时够吃了,那就先把蒸米饭的事停一停吧。   江暮云大致算了一下家里的电压,如果她这几天只用一个高压电锅的话,应该还是支撑得住的。   一个高压锅,再加上家里的天然气供应也正常,这段时间也算比较空闲,那就开始储备成品菜好了。   江暮云的厨艺其实不怎么样。   之前在家的时候,家里都是老爷子掌勺。   后来老爷子走了,也就世界末日了。   江暮云现在的做菜水平,大概就停留在能把食物弄熟的阶段。   但是没关系,现在网又没断,在各大平台上一搜,什么懒人食谱手残食谱还不多得是。   正好她这还有一台高压锅能用来炖各种肉,只要按照菜谱该焯水焯水,该放调料放调料,剩下的事情就可以交给机器处理了。   而她自认自己既然能喂饱自己十年,那至少不算厨房杀手级别的,做个简单的炒土豆丝之类的菜应该没问题吧?   土豆这东西她空间里多得是,种起来也简单,江暮云还特意存了土,所以用土豆练手是最不心疼的。   当然了,这个不心疼也是有限度的。   至少在江暮云连续炒毁了七八盘之后,她觉得她对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先是醋味怎么都收不干净,饶是她这种能吃酸的人都觉得呛。   再是按酸辣菜谱炒出来的带苦味,按糖醋菜谱炒出来的不仅腻还总粘锅。   在和厨房秤纠缠了几次之后,江暮云索性先简化步骤,只加盐试试。   然后就炒出了一盘面唧唧软趴趴的土豆面条,论味道和口感,还不如直接水煮或炭烤之后加盐。   江暮云对此很是费解。   她明明每个步骤都按照菜谱上说的了啊!   因为前几次“适量”“半勺”类菜谱没能成功,她还特意找了有标注具体克数的菜谱,并严格按照食材分量对调味品进行等比例缩减,但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对劲!   有了炒土豆的失败经历,江暮云在品尝炖肉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   还好,炖肉的味道还是正常的。   虽然不算多美味,但至少能说一句普普通通,是家常菜的水平。   江暮云松了口气。   要是这锅肉被糟蹋了,那她今晚就真的要心疼到失眠了。   得了教训,江暮云也不再为难自己。   高压锅用来炖肉,那燃气灶就用来煲汤好了。   同样是焯水过后把食材往锅里一丢就行,煲汤还比炖肉少放不少食材。   步骤少,就意味着留给她出错的机会也少。   没理由她能正常炖肉,却没法煮出正常口味的汤。   江暮云出于对灶台的敬畏,第一次尝试煲汤时,她从空间里挑出了一根最小的筒骨。   如果煲汤也不能成功,那她就只能选择多烧点开水,往空间里存热水了。   江暮云做好了最坏打算,按照视频教程焯水,加葱姜,少量多次谨慎加盐。   好在她只是在做菜上没天赋,还没到炸厨房的程度,汤还是能煮出正常味道的。   排骨汤这关过了,她又从空间里找了条瘦巴巴的鲫鱼,准备挑战一下高难度。   还是同一系列的教程,往鱼肚子里塞葱姜,然后往锅里倒油,开大火。   江暮云一手举锅盖,一手拎着鱼尾,在心里默默倒数三、二、一。   丢鱼进锅、盖盖、关火,动作一气呵成。   听着锅里噼里啪啦的暴动声响,手上死死按着锅盖的江暮云只觉得安全感爆棚。   把鱼丢进热油里就迅速盖盖关火,让热油的余温对鱼进行加热,等到锅里的动静都停了,再给鱼翻面,然后再盖盖开火,在锅里传来大动静的时候继续关火等余温加热。   最后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再往锅里倒热水,开火加盐煮半小时,一锅鱼汤就完成了。   不愧是传说中爆破鬼才也能学会的做法。   看来这个博主确实不是标题党,关注了!   江暮云决定,她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博主出的教程,并把该博主的每一个视频都下载保存,让自己的空间里多一点熟食储备。   她空间里的燃料储备还没到能让她今后敞开用的程度。   趁着现在还有天然气供应,每多做一道菜,就是在给未来多节省一份燃料。   还有家里的燃气灶是双炉头的,一个炉头用来煲汤,另一个也不能浪费,开水也一起煮上吧。 第26章   ◎开心的第二十六天:大自然的馈赠◎   江暮云掏出净水器, 把大自然的馈赠过滤了一遍,然后再用水壶烧开。   山谷水库的水质还是非常不错的,江暮云的取水点也足够冷僻, 鲜少有人类活动。   她过滤完之后用水质测试笔测了一下, 过滤完之后的水完全就是山泉水的水质, 如果不介意的话,直接饮用也是可以的。   这点倒是有些出乎江暮云的预料。   原本她还以为,这些从水库里取的水,只能当做生活用水。就算日后饮用水告急,这些水库的水也得经过不少净化步骤, 才能达到饮用水标准——特指末世之前的那种标准。   如果是按照末世之后的饮用水标准的话,那现在去路边小水沟里舀一碗都能达标。   这也是江暮云储存大量净水片和生命吸管等净水装置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样倒是省了不少事。   不仅省事还省物资。   省到就是赚到,江暮云往水壶里放水的时候都哼着歌。   一水壶的水要烧开, 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基本可以和鱼汤同步出锅。   如果算上之前煎鱼的步骤,那么江暮云煮一锅鱼汤的时间, 可以获得两壶开水。   这两壶开水中, 一壶会变成汤, 另一壶则会被江暮云装进容器收进空间。   鱼汤和开水一起咕嘟的时候,江暮云还可以处理炖肉,时间一点都不带耽搁的。   晚上江暮云的晚饭就是炖肉和鱼汤。   她把这两道菜看做她的厨艺里程碑之作, 喝汤的时候觉得汤都带着甜味。   心满意足。   江暮云吃完饭,像一条咸鱼一样往沙发上一倒, 小白轻巧一跃, 熟练地把脑袋塞到江暮云手下。   吃饱喝足还有撒娇狗狗主动上门, 简直人生圆满。   如果江暮云第二天看见的温度不是零下三十度, 而是零下二十度的话, 就更完美了。   江暮云叹了口气,将温度计挂回原位,把该收的冰块收进空间,换上另一批水继续冻。再检查一下家里三只崽的健康状况,顺便给它们倒上食水。   两只小鸡崽一夜过去之后看着强壮了不少,至少走路不再摇摇晃晃,还能发出一点细声细气的唧唧声了。   毛绒绒的两个小圆团子,是挺可爱的。   江暮云没忍住,打开笼子伸手进去揉了两把。   两个小家伙也不害怕,争着往江暮云手心里钻。   软绵绵暖烘烘的,手感比小白都好。   江暮云一个没忍住,就多揉了一小会儿,结果被小白抓了个正着。   小白嗷呜一声扑了过来,叼着江暮云的衣袖就往外扯,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碰那两只小崽子。   江暮云听着小白呜呜咽咽的哼唧声,莫名的就带了点心虚。   她抱起小白边给小白揉肚皮边赌咒发誓:“小白乖,姐姐最喜欢你了,姐姐一点都不喜欢那两只小毛球。”   两只小毛球在笼子里的叫声完全被小白盖住了。   小白趴在江暮云的怀里埋着头哼个不停,一副委屈极了但又不说的模样,勾得江暮云一边哄它一边寻思是不是真要给小白报名去高考。   小白被坏姐姐的甜言蜜语迷了心,没两分钟就恢复了平时的乖巧状态,窝在坏姐姐身上看她玩手机。   今天还是没来水。   也不仅是南市停水,许多防寒设施不到位的南方城市都陷入了断水危机中。   大片地区集体断水,还断了整整四天也没能恢复,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察出不对了。   一夜之间各大平台都被储水消息刷屏了。   之前在抢水消息下冷嘲热讽的声音也不见了。   平时晒美食晒风景的博主全都销声匿迹,到处都是在晒购水排队照,以及自家储水量的。   好巧不巧的,南市官方在早间新闻结束之后,在网上发布了一则通告,再次强调希望各位居民积极储水。   兴许不是每一个人都了解城市供水系统,但官方通知总能看得懂的。   原来之前官方的停水通知上的鼓励居民储水,并不是像往常那样意思意思提醒一句而已。   那是官方给出的抗灾预警啊!   昨天的网络舆论主流还是理智储水,不要慌乱,相信官方,今天就成了不储水的都是不听官方话的盲目乐观者。   小区群就不说了,已经有没买到桶装水的人在群里问拼车消息,约着去某条河边取水了。   秦时文起得挺早,正在十五楼群聊里问要不要出去多存点水。   现在才八点,其他三个被单位嫌弃的人刚学会乐观面对生活,现在正在享受难得的假期,睡得不省人事。   也就秦时文这个习惯了晨练的前运动员现教练起得来。   这个阶段,当然是物资储备越多越好。   江暮云想都不想就应下了。   【小白明天考西大:[小区群拼车消息截图.JPG]】   【小白明天考西大:等他们几个睡醒,我估计水站都得被买断货了。我们饮用水暂时不缺,用不着去碰那个运气,就直接去个江河湖之类的地方取水?】   接受大自然的馈赠嘛,不丢人。   【小斌:可以,反正目前最缺的还是生活用水。我们把之前买的水留着喝,生活用水就用今天另打的。】   江暮云啪啪打字。   【小白明天考西大:那先把桶装水倒出来用别的容器装,到时候出去取水就带那个桶,用漏斗灌也挺方便,运回来还不容易撒。】   秦时文回了个[ok]的手势,过了一会又发消息说自己找到了几个红酒塞,已经试过了,可以塞住水桶口,没有大颠簸的话不会漏。   群里的消息一直震,可能另外三人也没有把手机静音。江暮云和秦时文聊着聊着,其他几人就陆续冒头了。   既然人都醒了,对取水这事也没什么意见,那大家收拾收拾,带上水桶水瓢和漏斗,就可以麻溜出门了。   这都停了三四天的水了,连上厕所都要搞计划经济的日子,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况且,像赵家昊和李安轩那种寸板头还好说,秦时文这种头发容易油的,三四天不洗头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昨天晚上睡觉都能闻到自己头上的味儿。   要是能有个稳定的取水点在,至少可以在停水的日子里,获得洗头自由和上厕所自由。   早晨出门的人不少,江暮云他们都不用怎么打听,顺着人群前进的方向开就好。   他们到湖边的时候,湖边已经聚了不少人了。   可能是习惯使然,即使现在零下二三十度,湖面看起来冻得还挺结实,也没人敢直接站在冰面上取水的。   河边有一块地势较低的地方,被先来的人凿开了一个大洞,大家都是顺着一条小路下河堤,在那一片打水。   河边的泥地结了冰,打过水的人都说滑,往回走的时候不住地提醒后面的人要多注意。   下河堤的小路也不是正经修的路,而是被人踩出来的泥巴路,路窄坡陡,上下都要费点功夫。   这地方看着挺危险,听人说昨晚还出了事故,一个年轻人被挤了一下没站稳,摔进了冰窟窿里,差点没救上来。   有了这个教训在,现在等着取水的人再多、再着急也不敢拥挤,生怕再出什么事。   打水的队伍排了好几条,几人干脆散开排队,省得他们五个人挤在同一个位置打水,那也太耽误时间了。他们今天还想着多跑几趟,把之前买的水桶都灌满呢。   这种天气,出门前穿衣服都得穿二十分钟,穿上衣服后当然要尽量多做点事,才对得起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装备。   江暮云找了个靠边的队伍排着,排队的时候听到后面的人在打电话,说是把水送回家之后还得赶回店里上班,要是被逮着迟到就麻烦了。   江暮云看他身上印着XX电动车的外套,身子一侧:“叔,您要是急着上班的话,我跟您换个位置吧。”   那中年男人听了这话有点惊喜,又习惯性地推脱了两句:“这怎么好意思,别耽误你的事了。”   江暮云露在外面的眼睛弯了起来:“这有什么的,我今天轮休,晚多久都耽误不了。我老板外号南市周扒皮,迟到一次扣二百呢,我要是有事可不敢让您。”   中年男人闻言忍不住啐了一口:“我们那也是这德行,迟到一次扣二百,奖金也得遭殃。要不是现在形势不好,我早不在这家干了。”   江暮云跟中年男人换了个位置,唏嘘道:“这两年日子是不太好过,哪哪都在裁员。您这种在公司有资历的,多少有点儿底气。我就不行了,新员工,降温以后就天天担惊受怕的,生怕被裁。”   中年男人苦笑:“我那哪是什么公司,我倒是想坐办公室呢。喏——”   男人指着衣服给江暮云看:“我就是一修车的,还兼着给人看店。”   江暮云微微前倾,认真看了之后一拍手:“大品牌啊!您是在四通街那儿上班吧?四通街离这片可不近,您这赶得及吗?”   中年男人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冷成这德行,店长早上都懒得来查班,我要是赶着十点钟之前到店里就没事。”   江暮云应和道:“真没事啊?我看四通街那边不是一般八点多就开门了?”   中年男人摆摆手:“往常都是八点开门,但现在这天气,领导都不管了,我们还瞎卖什么命,一个月才拿几个钱啊,混混得了。”   江暮云看队伍已经排到他们了,就示意男人过去打水。   中年男人止了话头,动作迅速地打满了两桶水,临走前不住地跟江暮云道谢。   江暮云笑眯眯地跟人告别:“您路上小心啊。”   一行五人打完水后开车回家,再把水桶里的水倒进昨天买的容器里,倒完之后再拎着水桶出门继续。   几人来回跑了好几趟,把家里所有的储水容器都装得满满当当,最后一次又带着水桶出门,准备把这些桶也装满水,半点空间都不浪费。   大家都自觉存够了水,心情轻松了不止一星半点。   秦时文边开车边跟秦时武讨价还价,最后成功用三包猪肉脯做报酬,让秦时武在她洗头的时候,给她充当人肉花洒。   江暮云上微博逛了会,发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话题比储水更热门了。   常驻热搜的几位包年用户不见了,热搜榜上清一色的“水”,连之前的低温话题都被压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江暮云总觉得这阵话题来得挺突然,热度也高得离谱。   她回想了一下,因为自己前世一直待在学校,跟着学校的安排走,所以对这些消息好像并不怎么敏感,只记得依稀是有过这回事,其他的就没大关注过了。   江暮云想了想,把之前由西大起头带出降温猜想,以及#零下三十度生存指南#这个话题下的部分讨论转发到她的几个群里。   【小白明天考西大:现在官方一直没说什么时候能恢复供水,那之前西大教授们说温度还会降低的事,算不算是证据确凿了?我们要不要学北市那边买点白菜放家里啊?】   之前网上流行过一个说法,说是北方人只要一入冬,就会准备足够吃一个冬天的食物堆在家里,还有不少人配上了一阳台的大白菜之类的照片。   这说法可能有些夸张,至少多数城市居民的家里,都没有能囤放几个月的食物的地方。但冬季囤粮这事,大家确实都有在做。   包括南市降温的这几天,也有不少人开始购买易保存的蔬菜。   这些人未必是预见到了可能到来的灾难,也可能只是单纯觉得天气太冷不想经常出门,亦或者是怕之后蔬菜涨价。   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很多人开始储存食物了。   江暮云在这个时候说起囤粮的事情半点都不突兀,她的语气和说话的时机,让她看上去更像是在寻求众人的意见,而不是在提醒大家什么。   以中老年人为主的小区群里是最先讨论开的。   常年买菜做饭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从低温对农作物的影响、供需关系对商品价值的影响、南市本土及周边地区农作物种类等方方面面入手,经过详细论证和激烈思辨之后,得出了必须尽早囤粮的结论。   大家这几天都忙着买衣服买水了,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买吃的。   如果温度真的一时半会回不上来的话,那别的不说,蔬菜确实得多买一些。   降温来得这么突然,地里的菜能活下来的恐怕不多,交通运输也不是很方便的样子,那蔬菜不得涨价涨飞了。   不趁现在多买些耐放的蔬菜,难道要等青菜二十块钱一斤的时候出门买吗?   现在的人群还远没有到缺衣少食的时候,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大家都不介意互相帮把手。   有早先就想过要买菜的人,在群里分享了现在各个市场的情况。   离小区最近的几个菜市场都收市了。   天气冷得太突然,农作物冻死了一大片,现在市场上蔬菜水果的价格都在涨。   之前江暮云常去的那家批发市场倒是还有菜卖,就是卖相不怎么好,价格也是过一会变一个价。   超市就更不用看了,连冷冻杂菜都已经卖光了,什么时候补货、能不能买到,完全就是看运气。   江暮云看着群里聊天记录飞快刷屏,把主要内容咔咔截图之后发去了宿舍群里,并艾特全体成员。   她的几个舍友现在都是无聊宅家的状态,各个手机不离手,消息回得飞快。   几人都是西大学子,在最初的几位舅舅党都被证实是西大相关专业的师哥师姐之后,大家都对从自家学校传出来的消息深信不疑。   她们对于未来的气候环境并不持乐观态度,也一直对灾难抱有足够的警惕心。   之前没想起来储备其他物资,是因为大家都被缺水和低温占据了注意力。   现在反应过来了,根本不用江暮云多说什么,她们自己就能从储备食物想到储备其他物资上。   见几位舍友开始讨论需要储备哪些物资之后,江暮云转过身,对着后座的几人晃了晃手机:“你们看小区群了吗?”   赵家昊把脑袋凑上来:“群里怎么了?”   江暮云把聊天页面往上翻了翻,指给他们看:“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但是看好多人说菜市场和超市的蔬菜都卖空了,突然就觉得有点慌。”   李安轩没有凑过来看手机,他自己翻了一会聊天记录,皱着眉想了想:“我们家好像除了两颗大白菜以外,就没别的蔬菜了。”   他和赵家昊都是肉食动物,之前逛超市确实没怎么买蔬菜,那两颗大白菜还是跟风买的,买回来往厨房一放也没人想去动它。   但人嘛,总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从前逛超市的时候,连看一眼绿叶菜都嫌多余。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们说,你们未来要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吃不着蔬菜,他们就觉得不行,怎么能这么久都没有蔬菜吃呢。   江暮云收回手机,看群里有人说隔壁区的一个农贸市场里还有白菜卖,就顺口问道:“我看到有人说农贸市场还有菜,我们要不要去买点?”   秦时文无所谓道:“去呗,反正白菜又放不坏,我看北方过冬都是一车一车地往家里拉白菜。我还看了腌辣白菜的教程呢,多买点儿回来正好让我试试手。”   看来之前那个#零下三十度生存指南#的影响确实不小,对着厨房秤调面糊的秦时文居然都想自己腌辣白菜了。   他们车上现在都装着水呢,就算要去囤菜,也得先把水放回去。   好在现在能反应过来囤菜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江暮云他们到了农贸市场的时候,大白菜还剩最后十几颗,被几人直接包圆了。   秦时文兴致勃勃地要开始她的腌菜大业,买完白菜就掏出手机翻找教程,然后按着教程上说的买了一堆辣椒粉和调味料,还花重金买了一个腌菜缸。   回家的半道上李安轩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啊,我们是不是还得去买点过滤器什么的?”   一车的人,连同江暮云在内,全部都怔愣了片刻。   对哦,他们今天打的水都是从河里捞的,那条河平时看着也没多清澈。   这水冲冲厕所倒是没问题,但直接用来洗漱,甚至是洗菜……还是有点不太靠谱的样子。   赵家昊艰难地抬起胳膊拍拍李安轩:“好兄弟,幸好有你。”   不然等他们回家开了空调换了衣服才想起来这茬,又是好一番折腾。   秦时文没说话,默默地转了方向盘,原本已经开进了居民区的车,又开向了购物中心。   江暮云清清嗓子:“我觉得买点净水片,再买几根生命吸管备用就差不多了。”   净水片的主要成分是氯或碘,净化过的水并不适合人类饮用。   保险起见,生命吸管最好也准备一根。   一根生命吸管的净水量在1500升上下,大概是成年人一年的饮水量,几十块钱就能买到,非常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   这几天买净水片的人很多,几人跑了好几家药店才买到,价格也比平时贵了不少。   生命吸管不算大众产品,抢购大军的主要火力没有对准它,江暮云几人问的第一家店就有得卖。   手写标价648一个,进口大品牌,谢绝还价,多问两句店主就要赶人。   江暮云是捂着心口出的店门。   她空间里那些批发来的国产生命吸管,均价不到五十一根,质量半点不差,卖家态度还特好。   这家店是从火星进口来的吗敢卖这么贵?   好在现在动乱还没开始,胆子大成这样的店主属于少数,江暮云他们还是找到了价格可以接受的店铺的。   这家店算起来涨价确实不过分,但是店主搞捆绑销售。   要买单独的生命吸管没有,只有户外包,六百一个。   一个急救包里包含了四个生命吸管、两条镁棒、一个太阳能手提灯,还有一些钢哨和小刀片之类的小玩意,以及常见的外伤用药。   除了那些常见外伤药和求生哨,其他东西对于普通的户外爱好者来说,完全就是鸡肋。   尤其是太阳能手提灯,又重又不实用。除非是打算在野外待上俩月,不然带它不如多带几块电池。   镁棒倒是实用,就是新手多半不会用。而且一根镁棒能点火几千次,买一根能用半辈子。再加上求生手环里也会配备镁条,它的销量自然上不去。   这个户外包摆明了是店主为了清仓乱凑的。   但是想想上家店的648,这家店的捆绑销售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江暮云他们进店之后遇到的客人,都是爽快付款的居多。   赵家昊还是有些费解:“南市也不是没有别的店了,他们都不去其他地方问问吗?”   刚在店里逛了一圈听消息的江暮云小声道:“不少店都说只有进口品牌,三百一根起步。这家好像是最便宜的了。”   而且在江暮云看来,可以净化六千升水的生命吸管;不用电不用油,晒一晒就能提供光源的太阳能电筒;耐用又不怕水的点火工具镁棒;以及末世后千金难求的药品。就这个户外包的配置,几个月后卖六万都有大把的人抢着买。   这位店主几个月后再想起现在来,怕不是要悔得拿头撞墙。   这几天净水装置都涨价涨成什么样了,几人也是见识过的。这个户外包的性价比确实还可以了。   付完钱走出店门,秦时武拎着户外包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水。才停几天水就这么多麻烦事了。”   江暮云笑:“是我们这边平时没缺过水,所以才觉得麻烦。要是按沙漠小镇的用水习惯,我们之前买的几桶水少说够用一礼拜了。”   赵家昊掏出生命吸管左看右看:“停水就停水吧,给我个用生命吸管的机会也挺好的,不然我总觉得今天的钱花冤了。”   第二天晚上,江暮云正在家研究手残菜谱,就发现手机忽然震个不停。   点开群聊里的语音消息后,赵家昊的嚎叫声吓得小白从客厅冲进厨房。   南市官方通知,从明天起,每天12:00—14:00期间恢复供水。   刚花了六百块买了个冤种包啊!   赵家昊眼泪水都在肚子里打转。   然而江暮云在看见通告之后,只觉得幸好他们今天下手快。   为恢复供水欢呼之前,先想想今天早上官方那则鼓励储水的通知吧。   要是他们今天没买,往后在想买净水装置,可就不是几百块能解决的了。 第27章   ◎开心的第二十七天:《极寒生存手册》◎   早上鼓励居民储水, 晚上就通知供水限时恢复。   如果把这次限时恢复供水,看做是供水系统正在逐步恢复,那这两条通知就显得非常自相矛盾。   但换个角度想想, 如果是短时间内供水系统无法彻底修复, 最多最多只能维持供应两个小时呢?   再结合一下官方持默认态度的降温猜想, 简单推测一下就知道,这样的断水在低温期间,可能并不止这一次。   甚至这两个小时的限时供水能维持几天,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样一来,官方事先给出的储水通告, 甚至包括一夜之间风靡全网的储水潮,就很好解释了。   先利用舆论掀起储水热潮,然后在居民陷入恐慌造成动乱之前, 发布限时供水的通知。   这样既能让人积极储水,应对即将到来的断水危机,又不至于引发社会动荡。   江暮云能想到这一层, 自然也有其他人能想到。   有人想通了之后, 选择趁各种滤水设备和储水设备价格回落的时候囤积货物, 试图在之后大赚一笔。   也有人直接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提醒大家不要过于乐观。   像小区群里,就有不少人正在分析这次的供水情况, 目前看来是乐观派和谨慎派各占半壁江山。   好在不管是乐观派还是谨慎派,大家都没舍得把今天存的水直接倒掉。   最多就是想着在有水的时候, 腾空几个水桶, 把河水换成自来水。   可见这次断水, 确实是把人折腾得不轻。   短时间内, 应该没有人敢让家里的水桶空着了。   江暮云在十五楼群聊里回了消息, 表示自己看到通知之后更担心了,水是绝对不敢倒的。   赵家昊压根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单纯心疼他的劳动成果,正嚷嚷着要再买个折叠浴桶回来存放自来水,他今天打的水谁都别想倒掉。   赵家昊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骑着车去买了一个,把他家阳台占得连个落脚的地都没。   临近中午12:00,这个时间原本应该是饭点,但今天的南市却没几户人家在这个时候吃饭。   几乎所有人家都准备好了水管和空水桶,拧开了水龙头,等着供水恢复的那一刻。   江暮云也不例外。   她没有准备水桶,而是直接把浴缸空了出来,再把热水器直接调到最高温,准备直接把热水放进浴缸里,然后再收进空间储存。   这段时间她天天在家烧开水做熟食,为的就是末世之后可以省下一部分燃料。   做着做着她就觉得,饮用的热水都存了,洗澡用的热水也可以多存一点,反正空间又不是放不下。   江暮云在这方面的抠门程度已经没救了。   别管她以后有多少种方法能弄到多少燃料,只要她现在手上已经拥有的燃料数量不算充足,那她就要按照之后都弄不到燃料的标准来做准备。   从前没想到这一茬就算了,现在想起来了还不存,她会有种自己亏了的感觉。   中午十二点一到,水龙头里就传来了动静。   几秒钟后,热水器的嗡嗡声响起,浴室里雾气蒸腾。   虽然供水恢复了,但水流并不大。江暮云定了闹钟后就去吃午饭了,隔个十五分钟再去看一眼。   如果是停水之前,想要放满这个浴缸,大概只需要十多分钟。   但是现在水流太小了,江暮云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浴缸里的热水才满了八成。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进热水里,迅速地把这一浴缸热水收进空间,然后急忙取了一杯常温水出来给手指降温。   没想到这热水器年纪不小火气挺大,江暮云的手指都被烫红了。   不过既然是储存热水,那水的温度当然是越高越好,反正她的空间里又不缺凉水。   之后的几天里,江暮云一直按时按点放热水,能存多少算多少,每多存一点都是赚到,她不嫌弃。   除了储水,江暮云还整理出了一份PDF文件。   就是之前她弄出来的#零下三十度生存指南#这个话题下,大家遇到的各种问题和解决方法的大合集。   不管是实用的还是离谱的,只要有一定可操作性,都会被江暮云放进这个大合集里。   这份PDF文件里甚至包含了盘炕教程和自制煤球教程,江暮云自己也没少夹带私活。   比如《震惊!只靠一把水果刀,就能在零下七十度的野外独自生存》这种看上去极其UC的东西。   文件末尾还倾情推荐了一部纪录片,纪录片的内容是一群生活在蓝星最冷地区的居民的日常。   江暮云把它命名为《极寒生存手册》,并不要脸地和《丧尸生存手册》强行捆绑,让《极寒生存手册》以末日生存指南2023版的名义在网上流传。   江暮云的小手册并没有受到多少重视,下载的人多,聊起这本小手册时只有“哈哈哈”评价的人更多。   哈哈哈就哈哈哈,江暮云也不气馁,她暗搓搓推广小手册的活动一直都在持续着。   除此之外最大的问题,就是江暮云房间里的空调罢工了,她现在只能睡书房。   这也正常,现在均温都零下三十度了,空调开制热能撑这么久,江暮云觉得它挺棒的了。   江暮云有空间在,搬房间特别方便,东西一收一放就行。   书房面积比卧室小了点,但取暖更方便,反正江暮云现在也用不着衣柜了,房间里能放得下两张床就行。   一张她的床,一张小鸡崽们的床。   至于小白,它现在耐冻得很,睡在客厅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身上的毛越长越厚。   江暮云的生活随着供水的恢复又规律了起来。   直到某天中午,江暮云刚收完今天的第一波热水,就看着水龙头里的水流越来越细,没过几秒钟,就只剩零星水滴在往下滴落了。   又断水了?   江暮云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看日期。   十月九号。   江暮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个预感在几分钟后成了现实。   家里突然停电了。   江暮云把小白和两只小鸡崽的窝挪进房间里,掏出和麦芽糖一起买回来的铁皮炉,迅速升起炉火保住房间内的温度。   她自己则是趁着室内的温度还没彻底降下来,麻溜地换下家居服穿好棉衣棉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江暮云打开老爷子卧室门的那一刻,就知道第二次降温已经开始了。   和第一次降温时一样,温度下降的速度极快,温度计一格一格往下掉,整个房间都仿佛被放进了速冻柜。   江暮云呼出一口白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实时微博,嚎叫降温的、停电的微博各个ip属地都有。   没等她往下划拉,手机就直接黑屏关机了。   看来是第二次大降温没跑了。   好在这一次的降温是白天到来的,降温幅度也比之前小,因急速降温而突发疾病的人不多,倒是有不少人在换衣服的时候着凉感冒。   有了第一次大降温打底,人们对于第二次降温的反应异常平静。   比起温度为什么会从零下二三十降到零下四五十,人们更关心停电情况。   温度再低,只要空调电暖还能用,日子就不算太难过。   可电一旦停了,对于没有供暖的地区而言,这温度可就太要命了。   江暮云回到房间里接上充电器,把手机重新打开。   没等她编辑消息,就看见几个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清了下去。   外面是零下四十多度,就南市的墙和单层玻璃窗,可保不住屋里这点可怜兮兮的暖气。   要不是江暮云这会儿就凑在炉子边上,她的手机也得被冻关机。   突如其来的停电和降温,多数人的手机都没法用了。   江暮云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她犹豫了一会,从空间里找出了一根撬棍,起身出门。   江暮云一开门,就看见赵家昊和李安轩拿着工具箱,正从楼梯间往电梯口走。   李安轩看见她出来有些意外:“你这是?”   江暮云举起手中的撬棍示意:“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这次断电来得毫无预兆,外加降温导致手机关机,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被困在电梯里了,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江暮云在断电后的第一件事,是安排自家的三个小家伙,稍微耽误了一会才出的门。   赵家昊他们现在已经检查完楼上的电梯了,现在正准备挨个往下去问。   江暮云带上门:“我跟你们一起下去吧,正好也活动活动。”   没等几人出发,1502的门也打开了,秦时文手上也拿着根撬棍。   秦时文一见几人就笑了:“你们这是都在家里待不住,想出来逛街呢?”   江暮云扬了扬手上的撬棍:“一起?”   想出来逛街的显然不止江暮云几人。   江暮云一行人刚敲完十二楼的电梯门,正往楼下走呢,就在楼梯间里碰到了另一群人。   对方也是五六个人一起,领头的姓王,叫王杰,是住在这栋楼三层的。   听他说,他停电之后本想着出门找邻居问问情况,结果刚到楼下,就听人说有人被困在电梯里了。   现在线上联系全断了,报警也没法报,他们只能先回家取了工具,试试看能不能把电梯门撬开救人。   李安轩拧眉:“你们知道电梯被困在哪一层吗?我们刚刚把楼上都问过了,不在楼上。”   王杰也愣了一下:“我们也是从楼下一路问上来的,楼下也没人。”   赵家昊“嘶”了一声:“坏了,人不会晕电梯里了吧?”   江暮云他们已经把楼上的门都敲过了,王杰他们也说自己是从楼下一路找来的,大家也没听到电梯厢坠落的动静。   要是一路都没人应答的话,里头的人状况估计不大好。   惊吓过度加上骤然降温,对于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的人来说,确实是有昏迷可能的。   这个温度在电梯里昏厥,那是真要出人命的。   几人面面相觑,江暮云问:“电梯里只有一个人吗?”   总不可能电梯里所有人都被吓晕了吧。   王杰点点头:“听人说是王婶。小钱中午下班回来,看着王婶在他前面进的电梯。”   王杰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点点头,表情看着挺急,说话都有些颠倒:“当时我穿得多懒得跑,就没赶王婶那架电梯。另一架电梯又是从十一楼下来的,还没落地就停电了。那点时间,王婶的电梯肯定没上十四楼。”   王杰补充道:“小钱当时有点事,没注意电梯到几楼了。”   李安轩想了想:“我们先去十四楼看看。”   一行人也不耽误时间,边往楼上走边听李安轩给他们解释原因:“一般来说高层电梯都是有备用电源的。这种备用供电系统分两种,一种是断电之后继续给所有正在运行的电梯供电,一种是只给有人的电梯厢供电。”   “我们不知道小区安的是哪一种,如果是后者的话,那钱先生面前的电梯断电的时候,王婶乘坐的那架可能还在运行。”   小钱闻言松了口气:“也就是说王婶可能到家了?”   他是亲眼看着王婶上电梯的,要是王婶真出事了,哪怕跟他没关系,他心里也不好过。   李安轩摇头:“不知道。这次停电是低温引起的,不是普通的线路故障。”   所以备用的供电系统能不能低温环境下启动,不好说。   李安轩没说出口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是怀抱着希望敲了王婶家的门。   王婶家里只有她老伴在家,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王婶回来了,开门的时候还在念叨,让王婶以后别再出门抢菜了。   结果老伴没回来,站在门口的是几个眼熟的年轻人。   王叔摸摸脑袋:“你们这是?”   几个年轻人的表情都不大好。   刚刚王叔念叨的几句他们都听到了,都不用问,就知道王婶还没回来。   李安轩他们和王叔不熟,索性直接避了过去:“我们先去开电梯门。”   在电梯里的王婶已经没法做出回应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随机选一层楼的电梯门撬开,然后从电梯井里看电梯停在哪一层了。   王杰显然是比较圆滑的,他接过了话头,把事情原委委婉地告知了王叔。   江暮云见有人说话就没再多事,拎着撬棍和赵家昊他们一起去撬门了。   她说瞎话的时候确实能侃,但不代表她擅长安慰人。   有两位专业人士在场,十四楼的电梯门很快被打开一道缝。   缝隙不宽,刚好够赵家昊伸出半个身子往里探。   江暮云和李安轩扯着赵家昊身上的安全绳,赵家昊很快做出了判断:“电梯卡在八楼和九楼中间了。开八楼的门比较好。”   另一边的王叔听完原委,已经捂着心口往嘴里灌药了。听他们说找到电梯位置了,说什么都要跟着他们一起去。   赵家昊跟李安轩他们不太了解情况,被王叔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看向秦时武。   秦时武自己是学医的,对周围的老邻居们也比较熟悉,知道王叔和王婶感情好,无奈道:“叔你跟我一起吧,顺便把王婶的药和衣服也都带上,再带点热水。”   说完又对秦时文道:“你先下去开车,一会儿我们送王婶去医院。”   江暮云也探头往电梯井里看了一眼,和王叔打了声招呼,拎走了王叔家的一个矮凳。   小钱和秦时武一左一右搀着王叔往下走,王杰特意走在王叔前面,生怕他颤颤巍巍地出什么事。   撬电梯门是个力气活,但难不倒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   赵家昊和李安轩专业开电梯门,撬棍往里一拨,没几下功夫就开了一条缝。   王杰队里几个小伙子自觉上前,跟两人一起把电梯门往两边扒。   王婶的身材不苗条,大冬天的大家穿得又多,他们必须要把门尽量开大一些,之后才方便动作。   他们的动静不敢太大,生怕震动了电梯厢,几个年轻人脸都憋红了,也没敢叫出声。   眼看着电梯门打开的空间足够了,电梯厢里的情况也能被外面看清楚了。   王婶倒在电梯一角不省人事,面色有些灰白,怀里还抱着两颗沾着泥土的大白菜。   电梯厢有一半在八楼,高度大概在李安轩的胸口。   “我来我来,你们在外面接着。”李安轩轻声道。   这么低的温度,在场没有一个人经历过,更没法判断电梯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敢再给电梯厢增加任何负担,生怕一不小心就让电梯厢直接坠落。   在场所有人中,确实只有李安轩的身高更方便动作。   李安轩把穿在外面的棉服脱了,江暮云直接把矮凳给他垫着。   一个年轻人自觉地蹲下身扶着矮凳,李安轩单手拉着电梯门顶端借力,半边身子探入了电梯厢里。   为了小心起见,他先把那两颗大白菜捞了出来。   这种大白菜分量不轻,万一滚落在电梯厢里出点什么事故,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江暮云接过那两颗大白菜放在一边,发现上面不止有泥土,还隐约能看出半个脚印。   王叔就等在边上,又不敢凑近了怕碍着事,又不敢出声询问,怕惊到正在动作的几人。   王婶体重不轻,李安轩这样站着不好发力,只好让人拦着他的腰给他借力。   幸好江暮云他们下楼的时候和王杰一行人碰上了,不然这会儿还真难办。   王杰队伍里的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拦着李安轩的腰,赵家昊和王杰、江暮云几人就在一边接应。   那头李安轩刚把王婶托起来,半个身子还没出电梯,就听外面一声重物坠地的轰鸣声。   几人骤然受惊,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王叔更是差点没厥过去。   秦时武连忙给人掐人中,连声道:“不是我们这,不是我们这。王婶好好的呢。”   李安轩也被那声巨响惊到了,手上差点没托住,幸好江暮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没有人说话,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电梯厢坠落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哪栋楼出了事。   这么大的声响,电梯厢不可能是从低矮楼层坠落的,如果电梯里有人的话,情况乐观不了。   李安轩咬了咬牙,腰腹发力,将王婶从电梯厢里抱了出来。   一旁守着的赵家昊和王杰连忙上前接住,用衣服将王婶裹得严严实实。   李安轩刚从矮凳上下来,电梯厢就发出了咯噔一声。   没等几人反应,电梯厢就从他们眼前迅速划过,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电梯井。   随后,就是一声熟悉的轰鸣声。   这个声音他们几十秒前才刚听过一次。   只是这一次的声音更近。   连钢索从电梯井内滑落,最终掉落在电梯厢上的过程,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王叔拿药瓶的手都在发抖。   秦时武直接接过王叔手上的药看了眼,又简单检查了一下王婶的情况,从药瓶里倒出两颗,动作熟练地给王婶强行喂了进去,还灌了不少热水。   看王婶的情况稳定一点了,秦时武指挥赵家昊把人背上:“下楼下楼,赶紧送医院。”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下了楼,却不想楼下已经有不少人聚在了一起。   这会儿见他们背着人下来,纷纷凑上前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暮云示意赵家昊和秦时武先带着王叔王婶上车,自己和王杰一起三言两语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同时江暮云也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了隔壁的情况。   隔壁坠落的电梯厢里有一对祖孙,停电时他们的电梯刚好卡在楼层中间,电梯厢只有底部一尺多宽的距离露在外面。   里面的人刚把孩子送出去,电梯厢就直接坠了下去。   电梯厢轰然坠地,孩子脑袋上的帽子也被扯着一起落下去了,当时但凡慢上那么半秒钟,兴许和电梯厢一起落下去的就不是孩子的帽子,而是孩子的脑袋。   两声巨响惊动了整个小区的人,不少人都聚到楼下来打听消息。   大家七嘴八舌一交流,家中有人该在这个点回来却还没回来的,就全都慌了神,各栋楼都有人在挨个楼层地去敲电梯门。   就在整个小区乱成一团的时候,社区的人匆匆赶到,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几名消防员。   有了统筹组织的人,大家很快冷静了下来,各栋楼的情况也被统计了出来。   有人被困在电梯里的就安排救援,不确定的就先打开一楼的电梯门看电梯厢位置。   赵家昊跟着王叔王婶一起去了医院,李安轩则是向过来救援的消防员说明了情况,申请一起帮忙。   江暮云和王杰等人也有意搭把手,但被对方拒绝了。   对方的面色很严肃,看上去有些凶:“现在由于低温的原因,电梯的部分结构变得极其脆弱,非专业人员参与救援很可能会引发二次事故。”   那人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顿了顿之后又补充道:“非常感谢你们愿意提供帮助。”   江暮云摆摆手,表示不介意:“是我们考虑得不够周全,辛苦你们了。”   那人点点头,离开的脚步带了点匆忙。   江暮云揉揉眉心,和王杰等人告别,转身上楼回家。   江暮云出来的时候虽然没关书房门,但家里的窗户却都是封闭的。   家里烧着小煤炉,还有三只小家伙在,她有些不放心。   江暮云打开家门的时候,小白照旧直接扑了过来。   客厅里的温度和外面没什么差别,但小白依旧活蹦乱跳,不像那两只小鸡崽,瑟瑟发抖地靠在离小煤炉最近的地方。   江暮云先是给小煤炉里添了几块煤,再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通风,自己则是抱着小白靠在了炉边,等温度升上来之后把手机开机。   现在网上能见到的南方IP已经很少了,零星几条都是正准备前往北方过冬的。   这种说法看上去挺滑稽,但在全球差不多统一低温的情况下,北方城市的基础建设确实更适合过冬。   至少现在北方的供暖没断。   只这一点,就足够有条件的人拖家带口迁徙过去了。   从第一次降温开始,飞机就因为磁场紊乱的缘故全部停运,铁路交通能正常运营的车次也不多,线上购票系统几次都被挤崩溃,抢票的人在车站排起了长队。   第一批有意迁徙的人还没搬完,第二次降温就来了,想要逃往北方的人数成倍增长。   这个时候再想买到近期北上的车票,已经不可能了,迁徙基本只能靠自驾。   比起向北方迁徙的,更多的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果断离开现居地的人。   这些人即使有车,即使车还能正常使用,也没办法前往北方避寒。   于此同时,江暮云的《极寒生存手册》也被许多人重新翻了出来。   先前没断电的时候,大家看这个话题更多是看着玩的,就和看人类倒霉日常、废话文学这类搞笑话题找乐子差不多。   零下二十多度而已,玩泼水成冰都只能浇自己一身。   有科技产品兜底,城市居民的生活虽然变得不方便了,但好像也算不上是什么大灾难。   甚至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种体验新奇又有趣,那次降温对他们来说,是欣喜大过抱怨的。   但现在不同了。   停电之后人们才意识到,没有了电暖,自己连晚上怎么睡觉都成了问题。   于是这份曾经被大家当成笑话书来看的《极寒生存手册》,在一部分人的心里,变成了真的生存手册。   尤其是在几个小时后,多数地区的供电恢复正常,但九成以上的居民都发现,自己家里的空调彻底罢工了,现在取暖只能靠电暖器的时候,不少人都开始思考在家里盖冰屋的可行性了。   随着供电恢复,上网的人越来越多,《极寒生存手册》的下载量迎来了井喷式爆发。   面对零下四五十度的低温,又有断水的先例在那摆着,再乐观的人也免不了对未来存了几分担忧。   在第二天一早到来的抢购潮,就是人们对这份担忧做出的回应。 第28章   ◎开心的第二十八天:蓄电池◎   秦时文给江暮云回消息, 问她在哪里的时候,江暮云人已经在外面了。   江暮云今天起得很早,明知道那个点不可能有人醒, 也还是在十五楼群聊里问了一句要不要出门。   发完消息之后, 江暮云就混进了第一波出门采购的大爷大娘们中间, 那时候天都还没亮。   现在温度太低,所有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充其量只剩个眼睛露在外面,脸是一点都看不清楚。   江暮云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羽绒服,身上的围巾帽子也都是大街上最常见的款式。   她的身高在掩饰身份方面天然带有优势, 一米七这个身高范围内是男是女都很常见,再加上江暮云有意遮掩,只要她自己不出声, 秦时文也未必能认得出来她。   早晨的温度比昨天下午更冷了。   但这样的低温没能把南市封存起来,今天早晨的南市格外热闹。   江暮云下楼的时间已经很早了,但她还没出小区, 就已经到处都能看见包裹严实、手上拎着米面粮油回来的老人了。   昨天的降温和断电, 就像是把人叫醒了一样。   许多人骤然反应过来, 对于南市这样一个最低温往往只到零下七八度的地区而言,低温会来带的麻烦,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多。   在面对这种情况, 许多老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储存食物。   手里有粮, 心里不慌。   对食物的渴望, 是刻在这些经历过饥荒和战乱的老人骨子的东西。   他们不顾家中晚辈的劝说, 赶着最早的时候出门, 所有农贸市场、批发市场, 现在都已经挤满了爷爷奶奶们的身影。   超市还没开门没关系,先去开门早的批发市场买大米白菜。   粮油店米面不多了也没关系,买完能买的之后,再早早去超市门口排上队。   这场面,往常也只有买年货的时候才能见到了。   有的地方人山人海,自然也有地方门庭冷落。   比如各大写字楼,再比如江暮云现在所处的四通街。   江暮云仗着手上有空间,一路换了几次打扮,最后出现在大街上的人,已经成了一个用围巾裹着脸的矮胖男人。   现在的四通街,称得上一句荒无人烟,只有XX电动车国庆大促的横幅还挂在路边。   从第一次降温以后,四通街这条电动车专卖街,就成了一片萧索无人问津的地方。   电动车在这个温度下,连充电都是问题,完完全全的一块废铁,车行自然门庭冷落。   按照打水那天碰到的那位修车师傅的说法,打从降温之后,这里的生意一落千丈,连公司管理人员都懒得计较员工的疏懒,早上十点多才开门也是常事。   这个点没有客人,也没有员工,现在的四通街上,估计就只剩江暮云一个会喘气的活物了。   清晨的天还没亮,一身深色羽绒服的江暮云拐进后巷,整个人都隐在墙里了一样,像个悄无声息的幽灵。   她几次三番打听踩点,把四通街的情况摸得透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电动车用的蓄电池。   柴油发电机的噪音不小,只适合之后避开人群的时候用。   想要在前期人群聚集的时候自由用电,还是太阳能发电更加安全。   可太阳能供电效率的不稳定性,就是它最致命的缺点。   末世里不是每一天都有太阳的。   几乎只有旱季和高温季同时降临的时候,人们才能过上每天都有太阳的日子。   虽然在那个时候见到太阳也未必是好事。   这也是为什么,在末世后最常见的食物里,除了虫子还有蘑菇。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暮云不仅需要能发电的东西,她更需要能储电的东西。   这种电动车用的蓄电池就很合适。   一个100AH、12V的蓄电池,体积不过几盒牛奶大小,可以储存一度多的电量。   没有噪音,不占位置,哪怕是在人群里,也能很好地掩藏起来,堪称末世必备佳品。   连续两次骤然降温,现在室外还能正常运转的摄像头寥寥无几。   就算还有幸存的,镜头上也糊着一层冰壳,能拍出个人形来就不错了。   今天外面都是急着抢购物资的人,江暮云跟着人群出门再正常不过。   错过这两天,人们就会迎来大面积停工放假,街道上近乎空无一人的日子。   那时候她再走出家门往四通街走的动作,将会无比显眼。   江暮云按照之前就摸索好的路线,从后巷一排上着锁的大铁门里挨个数过去,分辨出了她想找的地方——车行仓库。   得益于前世丰富的零元购经验,再借助空间的方便,江暮云顺利地把几家目标仓库的门开了个遍。   在几家仓库里转了一圈之后,她的空间里多出了数百块蓄电池。   江暮云只挑大车行的仓库进。   这些大车行都是品牌连锁店,里面的东西不归属私人所有。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没有公司会花力气把它们回收。   她每家只搜罗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的缺口仅凭肉眼很难被发现。   就江暮云打听到的店员的工作情况来看,近期应该也不会有管理层跑来核对库存。   也就是说,在严冬结束之前,是不会有人发现江暮云做了什么的。   而严冬结束之后,就是社会秩序彻底崩塌的时候。   那个时候还管什么库存丢没丢,打开仓库的是店主还是贼都不一定呢。   等江暮云结束零元购,天边也有了点光亮。   江暮云干完坏事之后脸不红心不跳,换了身衣服从巷子的另一个出口逛了出去,来到街尽头的一家房车改装厂。   江暮云倒不是想现在就弄辆房车进空间,她只是过来提前踩个点。   丢几箱电池人家不一定能发现,但要是丢了辆车还发现不了,那就是傻子了。   趁现在把地形摸熟,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趁洪水到来前弄辆房车进空间。   房车里的电力系统都是现成的,用电动静也不大,非常适合末世之后适合短期居住。   江暮云趁着摄像头集体罢工的间隙,把这附近的厂家摸了个七七八八,为之后收集物资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又换了身衣服才往家走。   她到了小区附近,先是去ATM取了五万块现金出来,完了又跟风排队拎了袋大米,然后才背着包拎着米回家。   江暮云费心费力爬回十五楼,就看见秦时文正在她家门口敲门。   “来了来了。”   秦时文听见动静停下手,随后又反应过来这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对。   她顺着声音一回头,就看见江暮云正拎着袋米气喘吁吁地往家拖。   江暮云把米袋往地上一垛,掏出钥匙开铁门:“找我干嘛呢?”   秦时文拨弄两下地上的大米:“来问你要不要一起出去买点东西,没想到你速度够快的啊。”   江暮云为了合群,买的是粮油店里那种五十斤装的大米。   饶是她体力不错,这会也有点气喘吁吁:“现在才来问……你知道外面的队都排成什么样了吗?”   秦时文皱眉,看江暮云累得不轻,就顺手帮她把米提了进去。   江暮云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关书房门,几个电暖器也都开着,这会儿家里还算暖和。   她抱住扑过来的小白揉了揉,把自己窝进沙发里,端着桌上的凉水灌了一口,才给秦时文说了说外面的情况。   “外头都已经排了几轮队了,农贸市场跟批发市场都快被他们给抢空了。超市还没开门呢,门口就等着一群人。”   江暮云暖了暖,把手机开机,看见秦时文早上给她发的消息,晃晃手机道:“就你给我发消息的那会儿,我应该正好被卡在几条队伍中间,想半路放弃都挤出不来。”   秦时文知道今天出门买东西的人会很多,但没想到夸张到这个程度。   秦时文皱着眉给大家发消息,边发边嘟哝:“不至于吧?怎么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了一样?”   江暮云也戳了几下手机,约大家来1501聊聊出门大采购的事。   她跟秦时文在这聊天,回头还得把内容往群里转述,不如大家直接当面聊,反正也就几步路。   李安轩是一个人来的,他边带鞋套边道:“现在队里缺人,召我们归队。我昨天忙得比较晚,今天先休息一天。赵家昊已经上班去了。”   秦时文顺口接了句:“我明天开始也得回队里轮值。温度太低了,怕队里小孩出事。”   这个时候还住在训练基地的运动员,基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还都是外地的,拿省队训练基地当寄宿学校一样住。   现在情况不大好,所有留着基地的队员不分项目,都由队里统一安排食宿。省队所有教练轮流值班,秦时文也不例外,大概每周都要轮一班。   江暮云给他们倒了杯热水,直接进入主题:“菜市场之类的地方我觉得就不用去了,你们是没看到那排队的人,乌央乌央的。我回来的时候农贸市场都被买空了。”   降温以来这么多天,除了饮用水供不应求断过货之外,其他时候最多就是蔬菜水果难买了一点。   哪怕有不少人在之前就有意识地开始囤粮了,但离“搬空”市场也还远得很。   秦时武对于局势一向是比较乐观的,他听了江暮云的话之后有些不可置信:“有这么夸张?”   江暮云点点头:“不止是买食物的,我还看见有骑着小三轮来卖蜂窝煤的。不过那个抢的人就更多了。人家车刚停下来,就有人花钱给全包了。动作慢点的连车长啥样都没见着。”   在座几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这件事实在有些超出他们的认知。   在他们看来,可能因为大家出门比较不方便,那一次多买一点东西,省得天天上下楼,这是很正常的。   但从江暮云所说的情况来看,大家显然不只是“多买一些”这么简单。   这简直就是玩命地往家里囤粮了啊。   江暮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她可是一句假话都没说的。   就是利用信息差给人造成了一点错觉而已。   比如那么早开门的店其实并不算多,开门的几家被买空了也是很正常的。   再比如今天早上出门抢购的人,还是以中老年人为主。   因为他们大多都曾经历过战乱和饥荒,江暮云这一代年轻人只在历史书上看过的混乱时代,都是他们记忆里消不掉的疤。   他们对于灾难的警惕和恐惧要多得多。   现在眼看着苗头不对,再想想那些来源于“教授们”的传言,他们自然是第一批行动起来的人。   江暮云看看时间,快到九点了。   “怎么说,我们要去超市吗?现在去农贸市场肯定什么都买不到的。”   超市物价相对来说会高一点,开门也晚,不会是爷爷奶奶们的主战场。   反倒是他们这种第二批出门囤货的年轻人会多一些。   秦时文有些烦恼地抓抓头发:“该买还是得买。今天多买点,也省得之后没完没了地上下楼。”   现在哪怕供电恢复,电梯也没人敢坐了,他们这种住在高楼层的,每一次上下楼都是对体力的巨大挑战。   赵家昊和李安轩因为单位缺人手而正常上班,秦时武那里也接到通知,让他去医院轮班。只有秦时文那边还算轻松。   按道理来说,隔壁两家都是囤不囤东西都得出门的,需要的时候再买也不算费事。   但只要一想到“买空了”这个词,大家就总觉得有点不安心。   秦时文叹气:“那要买什么我们先列个清单,然后就出发吧,超市应该快开门了,我们尽量早点去。”   他们这次去超市,不仅把江暮云的露营车带上了,还把李安轩家的小推车也带上了。   他们四个人分了两批走,李安轩和江暮云带着两辆推车去超市,秦时文则是和秦时武一起开车去了水站。   昨天那场降温之后,每天限时恢复的水又没了。   幸亏之前的大停水给了众人一个深刻教训,哪怕后期每天都有两个小时供水时间,也没人敢像以前一样用水,家里多少有存着一点。   但也正是因为之前的低温停水,让大家对这次的供水系统修复情况并不乐观。   食物可以少买一点,上班的几个人单位都有食堂,水却是必须要买够的。   生活用水可以过滤河水,饮用水还是买专业人士处理过的好。   而江暮云他们这边采购的也不止是食物,生活用品也连带着买了不少。   好在之前几位邻居工作忙,日用品大多都是网购。一些常用消耗品例如纸巾一类的,通常都是按箱买,存货充足得很,需要补充的不多。   江暮云和李安轩只需要按照他们之前列好的清单,补充一些洗衣粉之类的东西就好。   五十斤装的大米按照人头一人一袋,秦时文家食用油没了,也得买上两桶。   还有一上架就被众人哄抢的蔬菜,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挑食了,先看有什么就拿什么吧。   也是得亏江暮云先前在小区群里提的那一嘴,现在本小区不少住户家里都提前存了粮,大白菜更是囤得尤其多,对蔬菜的需求没那么大。   不然要是按着其他地区的超市那样,等到江暮云他们过来的时候,连抢菜的机会都不会有,蔬菜区早就连片菜叶子都不剩了。   但就算是这样,买菜也依旧艰难。   他们不仅得顾着拿,还得顾着看。   李安轩正仗着身高去捞卷心菜呢,结果一转头就发现自己购物车里的菜全没了。   江暮云比他好一点,至少是末世里混出来的,对护食这方面有点心得体会。   除了制止别人拿她的油麦菜的时候不方便掏刀子,以至于被人趁乱摸走两颗青椒之外,其他倒是没什么损失。   江暮云叹气,要不是因为她空间里囤了足够的物资,她这会儿估计是没法心平气和了。   除了蔬菜和饮用水遭到哄抢,各种保暖防寒的用品也处在供不应求的状态。   超市里鲜少有人问津的贵价羽绒被,现在直接被清了库存。珊瑚绒制的床单被套也被抢购一空。   暖宝宝这些就更别说了,江暮云和李安轩到超市之后,连它的影子都没见过。   昨天的停电把众人吓得不轻。   停几天水还好说,要是电也连着停几天,那真是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生怕第二天人就直接冻硬了。   出于这样的考虑,不止是棉服棉被,煤炭之类可以在断电时用来取暖的燃料,更是一露面就被人直接包圆。   这个时候李安轩反而庆幸自己曾经干过的傻事了。   他们几个家里都放着好几箱木炭呢,要是真断电了,生火取暖也勉强算是条路。   还有天然气也是,现在温度这么低,说不定哪天天然气也得断了。   但是很显然,在城市居民大多使用天然气的情况下,整个南市都找不出多少液化气罐。   江暮云他们这个小区周边,听都没听说过有卖液化气的地方。   就现在大家抢购一切物资的架势,其他地方就算有液化气出售,也等不到他们去买。   两人在人堆里挤进挤出,还要顾及车里的东西,一路挣扎着勉强买齐了东西。   但磨难显然没有到此为止。   他们还得把这些东西运上十五楼。   那可是十五楼啊!   他俩买的东西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不得有个数百斤?   整整五袋五十斤装的大米,两桶食用油,蔬菜水果不计数,家庭装的沐浴露洗发水也有好几瓶。   江暮云看着小推车上满满当当的物资,有那么一瞬间的怀疑人生。   出门买东西的不止他俩,买得最多的也不是他俩。   这栋楼的楼梯间里,现在全是背着物资吭哧吭哧爬楼梯的人。   江暮云和李安轩相视一叹,学着别人的样子,先把露营车往上抬半层,放下之后再回来把小推车也抬上去。   江暮云在前面拎,李安轩在后面抗,抬担架一样把小车往上挪。   就这么半层半层地抬,累了就原地歇一歇。有没有休息的地方还得看运气。   低矮楼层的人太多,许多人搬累了都是带着东西在楼梯转角处,或是边缘处喘口气。   可是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一不小心就能把楼道给堵个严严实实。   为了不妨碍其他人,大家也就是喘口气,然后起身搬着东西继续爬。   像江暮云他们这种每次都要搬两趟,留着东西占别人休息的位置的,也没少被抱怨。   好在他俩看着年轻,搬东西的时候也能看出来力气不小,哪怕东西多了占地方,也没人说什么难听话。   现在只是温度低,大家心里的火气都挺大,一言不合吵一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江暮云和李安轩也不准备占人家休息的地儿,低矮楼层人多的时候,他俩就一鼓作气把东西往上抬,中途几乎没有休息。   等到高层人少一点了,才偶尔停下来喘口气。   就这么一路爬一路歇,他俩用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家。   江暮云的脚踩上十五楼的地面时,恨不得直接瘫在地上。   李安轩也没好到那里去,大冷天的愣是出了一脑门的汗,现在挂着一串小冰珠子。   “把……把东西先分分……帮忙开下门。”李安轩喘着粗气,扛起一袋大米。   江暮云点点头,她现在累得大脑缺氧,已经不想说话了。   等把他们各自的东西都弄回家,江暮云蹲在鸡窝边上连灌几大口水才缓过来。   现在家里的电暖器都放在鸡崽崽们的帐篷旁边。   江暮云是有意识地让自己现在的身体适应低温,小白则是已经适应过了完全没问题。   不仅没问题,小白看着还长大了不少。   不像这两只小鸡崽,在低温状态下一直蔫蔫巴巴,出生好几天了,也还是两个毛团子。   江暮云看着小白现在一尺有余的身材,挠着小白下巴道:“你该不会是个大型犬吧?这长大以后得吃多少东西才够啊?要不回头我带你出去,你闻闻哪里有狗粮厂?”   小白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江暮云,盯到江暮云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   好在秦时文邦邦邦的敲门声拯救了江暮云。   秦时文现在整个人趴在江暮云家的大铁门上,一副快要断气了的样子。   见江暮云开门了,她踢踢脚边的水桶,断断续续道:“下面、下面还有。我来、叫你们,下去搬水。”   那边的秦时武比秦时文还惨一点。   秦时文还有力气邦邦邦敲门,秦时武连敲门都费劲,喊了半天李安轩才听见。   江暮云给秦时文倒了杯水,劝她歇会再下去。   秦时文边灌水边摆手:“别了。我现在要是坐下了,天王老子也别想再把我拽起来。”   江暮云和李安轩去超市,挤归挤好歹还算暖和。   秦时文和秦时武那是实打实地在寒风里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就这还差点没买着。   别说脚站麻了,他们买到水的时候,浑身都快失去知觉了。   秦时文在原地做了好几组高抬腿才敢继续开车。   现在这个温度,车载空调早就罢工了。   秦时文手脚僵硬,一路小心翼翼地开回来,然后就是拎着四桶水爬了十五楼,再好的体力这会儿也撑不住了。   秦时文跟秦时武玩命一样,一次搬了十桶水上来,除了手上提的,他们还用绳子捆了一捆背着走。   几人下楼过程中,据秦时文表述,她能一次弄上来这么多,是因为她希望这次可以把剩下的水全部搬上楼。   如果还要她再跑第三趟的话,她是真的会原地去世的。   江暮云对此表示理解,并学着秦时文的样子,手上拎着外加背上背着。   一行四人用一种类似逃难一样的架势运水,宁愿走一步歇三下,也不愿意再多跑一趟。   几人狼狈归狼狈,好歹东西是买到了。   有去晚了的倒霉鬼,空排几小时队什么都没买到不说,想再去河边打水时又发现,原本的冰洞底下的水面也给冻住了。   有人脑子比较活,想直接把冰面砸开,取冰回去化水,结果砸了半天也没反应。   现在的冰面冻得比之前要结实多了,只在冰面上看,很难看见冰面下的水流。   想要打开这种厚度的冰面,没有专业的工具几乎不可能。   市区人工湖、喷泉池等地方的水早就被取干了,人们只能重新聚集到江河湖边,尝试把冰层凿开。   只是一天天下来,水位线的下降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这个速度,谁都知道不可能是人为取水造成的。   几天后,当网上再一次出现求雪的话题时,就再也不是玩笑性质的了。 第29章   ◎开心的第二十九天:无烟煤◎   水位线的飞速下降成了肉眼可见的事情, 缺水也又一次成为了热门话题。   一桶容量为50L的水,可以用多久?   如果是在没有自来水的百年以前,除掉洗澡、洗衣, 这桶水或许可以供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用上三四天。   但是在现在, 可能一天都不够。   在现实面前, 多数人都改掉了每天淘米洗菜的习惯。   面条、饺子这一类不用洗,小半锅水就能解决一顿饭,还能解渴的食物,替代了米饭和炒菜,成为了这段时间居民餐桌上的主流食物。   与此同时, 人们也愈发迫切地想要知道,供水系统究竟什么时候可以修复。   尤其是在网上陆续传来各地水站关门的消息之后。   先前大家虽然急迫,但对于断水这件事, 还是理解的声音居多。   一是因为水站虽然每天都卖断货,但是补货速度也很快。只要第二天去得足够早,总能买得到水。   二是城市周边总有些江河湖在, 取水麻烦归麻烦, 但不至于没水用。   可是现在, 已经有水站关门了,去得再早也买不到水了。   江河湖的水位线也正在以超乎人们认知的、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   水,再也不是人们想象中那样, 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了。   同时,有部分纬度偏低的北方城市, 也同样陷入了断水危机中。   仅剩的几个还能维持供水的城市, 也开始了每天限量供水。   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 全国各地, 也可能是世界各地, 都已经有至少一个月,没有过任何降水了。   雪呢?   零下四十度时不应该是冰天雪地吗?   今年的雪呢?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站关门、超市断货,一股难言的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原本因为官方弹压的缘故,哪怕饮用水经常断货,但价格还算合理,只有一些小商家在悄悄抬价。   现在却是完全压不住了。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官方管得住大型商超,却很难防住遍地开花的小商贩。   原本两块钱一瓶的普通饮用水,价格标一换就成了十块。   从前有人多囤了不少桶装水,现在一口价一百一桶,水桶不退。   现在不买也没关系,只要供水一天不恢复,他们手上的东西就一天不愁卖。再往后压一压,说不定还能赚得更多。   同时,塑料袋等一次性塑料制品的销量也开始飞涨。   这个天气,上厕所都得用热水冲,不然三分钟就能把下水道冻得结结实实。   但随着水价飙升、水位下降,家里存的水越来越少,就再没有人会干用水冲厕所这么奢侈的事了。   就算是用过的水,那也得沉淀过滤之后存着继续用。   官方对于恢复供水这件事一直都没有明确表态,人们在取水越来越难的情况下,也只能尽可能节省。   江暮云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门。   她正趁着还没断电断气的时候,尽可能多地增加自己空间里的开水、熟食储备,外加给自己弄回来的蓄电池充电。   她知道的关于外界的这些消息,大多数是她从赵家昊那儿听来的。   第二次降温之后,地铁恢复运营的日子遥遥无期,自行车成了最大赢家。   现在南市的大街上称得上一句荒凉。   在外头能见到的人,基本除了步行的就是骑自行车的。   至于私家车,现在已经见不着了,官方直接禁止了普通私家车上路。   在零下四十度,多数私家车的车内空调都没法用了,人坐在车里就和坐在冰窖里一样,脚都给冻麻了,一不小心就是一场交通事故,数条人命。   部分特殊单位例如医院等,会有官方调派的车辆接送医生上下班。   赵家昊和李安轩现在骑车上下班,下班后还要去市场买点东西带回家存着,每次回来都能带着一肚子八卦见闻。   从小区到他们消防队,没有什么消息能瞒得过他。   只要江暮云的手机消息提示开始嗡嗡震个不停,她就知道是赵家昊回来了。   但是赵家昊今天回来没发消息,而是直接敲响了几位邻居家的门。   江暮云把厨房门关紧,又往客厅里喷了两下空气清新剂,确定闻不出什么味道之后才给他开门。   “出什么事了?”江暮云有些好奇。   他们几家之前囤了不少物资,现在外面应该还不至于爆发动乱,什么事能让赵家昊这么着急地来敲门?   赵家昊眉飞色舞:“东市场那边有卖液化气的,好几车呢,你家要不要买一罐备着?”   “液化气?”江暮云目前还真没想到这个。   主要是液化气罐不像煤炭那样不能碰水。   液化气罐短时间内泡在水里并不会出事,她大可以等到之后大洪水爆发时期再下水去捞,她捞多少都不会有人发现不对。完全用不着现在花钱去买,或者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提前开始零元购。   赵家昊把江暮云敲出来了,又继续去叫秦时文和李安轩,边叫门边跟江暮云解释:“现在天然气是还能供应,但是就像水电一样,说不定哪天就停了。家里买一罐备用总是好的。”   江暮云想了想,决定和赵家昊一起去。   就像他说的那样,买一罐备着总是好的。   她手上还留着几万块的储备金,不就是为了这段时间维持正常生活用的吗?   大家都在抢的东西,她自然也要跟着买一点。   秦时武上班去了,1502只有秦时文一个人在家。   她听说有卖液化气的消息之后,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秦时文在第二次降温之后,就火速跑去买了辆跟江暮云他们同款的山地车,还让老板给安上了后座。   李安轩他们现在每次出门上班,回来的时候多少都要带点物资,也早早就给山地车装上了后座。   唯一一个没后座的人就是江暮云。   一行四人骑车上路,江暮云潇洒得格格不入。   他们一路上看见不少人都在往东市场的方向去,还看见有拎着液化气罐往回走的,脚下的动作就更快了。   瞧这架势,哪怕是有几大车也不够卖的啊。   好在赵家昊机灵,他一早就打听好了价格,几人出门就准备好了钱。   到了地方之后,赵家昊直接把车丢给江暮云他们,一个人左窜右躲,愣是挤到了人群最前面,举着钞票一声:“要三罐,不用找了!”喊出了气吞山河的架势,江暮云他们站在人群最外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卖家也是没见过这种架势,收了钱把东西搬到赵家昊跟前之后才想起来,他们这里一口价五百块钱一罐,哪有什么找不找零的?   东西一到手,赵家昊就冲外面招手叫人。   李安轩心领神会,把车交给了江暮云和秦时文,一路道歉外加赵家昊帮着解释他只是搬东西不是买东西,这才叫李安轩挤了进去,成功带着液化气罐出来跟两人会和。   江暮云的车没后座,这三罐液化气只能绑在其他三人的车后座上。   没能紧跟时代步伐的江暮云痛定思痛,回去的路上就拐去了店里要加后座。   可惜现在万物皆涨价,连自行车加后座都要一百块。   哪怕江暮云知道,几个月后这些钱就没用了,也挡不住她现在付款的时候心疼。   她空间里可放着不少这种配件呢。   不过再一想,在能用钱换物资的时候,干嘛还要消耗她空间里的库存呢?   这么一安慰自己,江暮云就觉得好受多了。   江暮云他们几个带着液化气回去,一路上没少引人注意。   之前骑着车,人家没好意思拦车问,但进了小区之后推车走,就免不了被人围起来问是在哪儿买的了。   江暮云很痛快地就说了地方和价格。   这种时候藏着掖着一点意义都没有,还平白招人嫌。   就像她之前在小区群里提醒大家储存食物一样。   在不损害自己的利益的情况下,大家手里都有点东西,就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罐液化气有三十公斤上下,罐子本身体积也不小,绑在自行车上往上提的话,绳子很容易松动。   他们试了几次,最后只能把液化气罐从自行车后座上卸下来,一手拎车一手拎气罐往上走。   赵家昊本来想直接给江暮云提上去的,江暮云一手接过液化气罐一手把自行车往他手里一靠:“气罐我就自己提了,你要是不好意思空着手,就帮我把车弄上去呗?”   赵家昊也没坚持,笑嘻嘻道:“没问题。文姐你的车要跟江暮云的绑一起不?”   秦时文提着东西就走:“拉倒吧,我怕你提三辆回头给我车摔了,我是舍不得再买第二辆了。”   江暮云他们买车的时候,老板看他们买得多还给打了折,算下来一辆才八百多。   到了秦时文去的时候就卖两千了。   看今天江暮云加后座时的架势,现在再买,没个五千块估计是下不来的。   花五千块买个日常通勤用的自行车,这不得亏成个傻子。   秦时文一句话就戳得赵家昊心口痛。   现在不少工厂都停工了,交通运输也极不方便,外面物价飞涨,只有工资半点不变。   赵家昊和李安轩身上的存款,就是他们之前当兵的时候领的补贴,加起来一共几万块。   看着不少,但看看现在的物价,根本经不起耗。   他们家境不算富裕,这种大家都不好过的时候,就更不好意思跟家里开口要钱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每次下班都要带点东西回来。   眼瞅着天气预报上一眼看不见头的零下几十度,以后的物价还不知道要飙到哪儿去呢。   现在碰到价格差不多的东西,别管是日用品还是食品,能多买点就多买点吧。   要不是单位有食堂,能解决他俩的吃喝问题,外加之前物价还正常的时候囤了不少东西,他俩是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了。   江暮云叹了口气:“趁现在官方在大面上还压得住,我们有空就在线上商城蹲蹲看吧。”   像她这种不上班的想买东西还好说,大不了天天在超市里守着呗。   秦时武他们这种平时上班就累的人,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超市蹲点抢购,只能靠线上商城。   现在由于交通运输问题,快递是送不了了,外卖也没人开店了,但是大型商超的线上商城却火起来了。   从前零下二十多度的时候,人们盼着放假休息。   现在到了零下四五十度,人们反而开始着急要上班了。   不上班没办法,眼看着物价起飞,谁能不着急上火。   可惜在这个温度下,就算是员工想上班,公司也未必有条件复工。   大量居民被迫待业,大型商超想要招募配送员就很简单了。   大家一起线下购物的时候,人一多就容易出事故,超市里的货架都被挤倒了好几回。加上有官方盯着,超市涨价也不敢涨得太过分。   现在换成线上购物了,商品不涨价,只涨配送费,国家也不好说什么。   人零下四十度在外面跑,爬楼梯给你送货上门,收个几百几千配送费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吗?   至于这些配送费里,有多少是平台抽成,那是平台和员工的事。   只要不低于最低工资,官方管天管地也管不着他们给员工开多少工资。   比起外面的私人商贩漫天要价,许多人还是愿意付这几百块钱的配送费的。   而且线上商城只拼手速,没有这头把东西塞进购物车,一转脸就被别人摸走了的担忧。   一时间,经济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都更愿意在线上购物。   一次性多买一点,付配送费的时候也就没那么心疼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   南市又一次停电了。   比起之前,这一次停电的时间要短得多,两个小时就来电了。   但它给人们带来的恐慌,却比之前大得多。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如果温度一直不回升的话,断电断气也是早晚的事。   断水了他们还能去江河湖里取水取冰,可断电断气要怎么办?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甚至连取回来的冰都化不开。   一时间,到处都是求购煤炭的消息。   江暮云本以为在南市市区这种地方,想要买到大量煤炭,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但没想到这次断电的第二天,各大商超市场里,就出现了无烟煤和小煤炉,以及一氧化碳报警器售卖。   每人每次都是限量购买的,线下不限制购买次数,线上每个实名账号最多允许每天购买三次。   好在这批无烟煤总量够多,一直都没有传出断货的消息,只要愿意来排队,总能买到不少。   这股由断电带来的恐慌情绪,很快就被抢购无烟煤的热情压下去了。   有人沉浸在安全感里,也有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更加害怕。   这边刚一断电,那边之前有价无市的无烟煤就开始大量出售。   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真是傻子都不信。   有那个能力调动大量煤炭资源,又能让各大商超市场在统一时间,按统一标准出售的,除了华国官方还能有谁?   站在售卖窗口边执勤的武警,就是最好的证明。   正在排队的江暮云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官方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是在表明,大家猜测的断电断气的生活,很可能在不久之后成为现实。   售卖无烟煤和小煤炉的窗口有十个,开在超市入口旁边,超市门前的广场上被铁栅栏分开,划出了排队通道。   广场上有大喇叭循环播放室内烧煤取暖的注意事项,伴着人声显得愈发嘈杂。   队伍向前缓慢挪动,到了江暮云的时候,她掏出现金,买了一袋无烟煤,从旁边的出口处离开。   然后像绝大多数人一样,再重新回到队伍的末尾继续排。   售卖无烟煤的窗口目前24小时开放,大家都想要尽可能多地囤积物资,只买一袋就走的人是极少数,江暮云不想当这个例外。   等她排完三轮,才拎着东西回了家。   在无烟煤开售的这几天里,江暮云做足了样子。   接下来这段时间,她暂时就不准备再买物资了。 第30章   ◎开心的第三十天:断电◎   江暮云空间里的燃料在末世初期还是够用的, 她这几天出门排队,是为了买够去救助点用的煤炭。   江暮云做戏一向做全套,救助点里人多眼杂, 要拿到人前用的东西, 每一个都要有合情合理的出处。   但也就买够去救助点用的就可以了。   真这么天天排队买下去, 她的存款很快就要露馅。   秦时文和秦时武家里的条件和江家差不多,他们对于江暮云手上可能有多少钱,心里是会有个大概预估的。   要是江暮云现在实打实地买,后面却一万块都拿不出来,那才是没办法解释的事。   东西不买了, 该出门还是得出去,至少她得让自己现在的身体适应当前环境,多爬爬楼梯也能锻炼一下身体素质。   反正江暮云从回来开始, 就有出门必背双肩包的习惯,谁也看不见她包里都装了些什么。   只要不是天天在小区附近闲逛,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她出门到底有没有买东西。   就是苦了小白, 经常孤零零一个在家里带崽子。   江暮云觉得带着小白出门溜达太显眼, 所以只有在她去河边打水的时候, 才会把小白带上。   打水又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让人记住反而有利于江暮云的伪装。   因为带着小白的缘故,江暮云骑车的速度会很慢。有时候小白跑累了就扯扯绳子, 让江暮云把它抱起来。   几天下来,小白眼看着又长大了一点。   也不知道究竟是毛太厚了, 还是小白真的练出腱子肉了。   无烟煤开始售卖的第七天, 江暮云照旧带着小白去河边打水。   现在来打水的人很多, 大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秩序井然。   河堤边上都是人, 原本没路的地方, 也给硬生生的全踩成了路。   想排队是没得排了,河边的空档大家各凭本事吧。   唯一的默契就是不能推不能挤,要打架就到外面大路上去打。   这边的地势太陡,一个推搡说不准就有一串人要被推下河,两天前刚因为这事死了几十号人。   有一些是掉进河里之后直接沉底淹死的,还有运气好的被救上来了。   可因为现在外面手机用不了,没法报警没法叫救护车,又没有私家车能把人及时送医院,即使被人捞上来了,也多半会被活活冻死。   打从出了这事以后,谁敢在河边上推挤,谁就是所有人的公敌。   当然了,能维持住现在这种秩序,除了之前那场事故之外,还是因为大家家里都有储水。   现在只是缺,但没有到马上就要渴死的程度,多数人也不觉得会有那一天。   就像这条河,它的水位下降很明显,在场所有人都说未来会越来越缺水。但要说它会彻底干涸,大家都觉得不可能。   大家现在慌归慌,但多数人都是抱着“多存一点又不会出错”的想法来储水的,而不是失去这桶水我就要活不下去了。   这种心态下,即使每天来取水的人都不见少,但到底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动乱。   江暮云带着小白顺着人群排到中间,她边上的老大爷看小白这么精神,没忍住和江暮云聊起了小白的品种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低温的影响,小白现在的毛看着比普通小土狗厚实不少,爪子上的肉垫更是厚墩墩的,现在这个温度它都敢往冰面上踩。   大冬天的,抱着小白就像抱着一个小火炉。   老大爷听江暮云说起小白刚被她捡到时的样子,有些啧啧称奇道:“这狗好啊,好养活,还听话。我看它现在这个头,往后有得威风呢。”   小白很懂事,也不往人群里乱窜,只在江暮云脚边欢快地蹦来蹦去,时不时蹭江暮云两下,完全看不出有跟“威风”两个字沾边的潜力。   江暮云笑道:“这就是个小傻子,能指望它以后多威风。我就想它一直陪着我就挺好了。”   老大爷闻言也笑了:“你别不信。我年轻的时候是在部队里养军犬的,你家这狗虽然是串子,可它身子骨好,又机灵,往后能护主的。”   小白拉拉江暮云的裤脚,江暮云伸手把它抱起来,对老大爷说:“我说怎么看您这精气神不一般呢,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小白配合地“呜”了一声。   老大爷很自豪自己退伍军人的身份,恰好江爷爷也是位老兵,江暮云和老大爷的话头一开就停不下来。   老大爷打完了水也没直接走,而是拎着桶在边上等着江暮云打完水,两人才边聊边往河堤上走。   临分别时,老大爷拉着江暮云,压低了嗓子道:“姑娘,要是信我,这几天就多去买点煤吧。这日子太平不了多久了。”   江暮云怔愣片刻,也没有多追问,只是点点头应下,又笑道:“大爷您也多保重。回头小白长大了,我让它来跟您这上两天课。”   老大爷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缝,摆摆手道:“成,没问题,保管给你按着军犬训。”   老大爷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两天后,官方发布了鼓励居民储备煤炭的通告。   已经从断水事件中培养出敏感度的人群登时警惕了起来,一股脑冲向市场准备开始又一轮抢购。   但他们的抢购热情,都在看到各大商超市场外荷枪实弹的执勤士兵时,或自愿或被迫地冷静了下来。   网络上的末日论刚冒了个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之前由西大传出去的“预言”又一次被炒了起来。   江暮云弄出来的《极寒生存手册》的下载量,每天都以极恐怖的速度增长着。   大家心照不宣地将舆论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可在官方发布的限购令出台之后,这点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   这份限购令的范围,包括了日常生活用品、常见主食及调味品、保暖防寒用品等共计一百七十多种商品在内,和煤炭一样每人每次限量购买。   线上商城的送货服务被暂停,现在的线上商城只提供预约取货服务,和线下购物的窗口完全分开。   限购令的出现,暂时止住了明面上的物价上涨的趋势。   与之相对的,私人商贩那里开出的价格,都恨不得每天往上翻一番。   江暮云在限购令出来之后,特意留意了一下线上商城的商品。   虽然官方说是食物限购,但事实上就算不限购,现在也买不着了。   南市所在的省份又不是农业大省,本地居民平时吃的都是外地米面。   现在在低温状况下交通运输受限,加上之前几次抢购狂潮,市场上的米面早就卖得差不多了。   倒是有一些私人商贩手上还有不少库存,估计是之前看情况不对囤积的,就等着这时候高价卖出去赚一笔。   只是大家都是私下里交易,没什么人敢闹到明面上来喊价,不然就是在给国家的战略储备粮做贡献。   江暮云关了商城页面,转头去看小区群里的交易信息。   趁着还没断电,大部分人又被迫待业在家,小区群里的各种消息一天天刷个不停。   今天有人找到门路买米,在群里问有没有拼车的一起去。   明天有人说某地有卖蓄电池的,两万块钱起卖,有没有人要拼单。   江暮云又不是钱多得烧手,小区群里拼单消息她都只是看看,了解一下现在有哪些东西有得卖而已。   只看不买的人也不止是她,隔壁几个邻居也没买什么。   赵家昊跟李安轩俩人这两天突然被转正了,现在每天不见人影,天天都在单位吃食堂,对食物的需求不高。   至于蓄电池这类东西,他们舍不得花那个钱,再说他们队里也不会停电,有需要去队里充电就行。   秦时武的情况跟他俩差不多。   外面哪儿停电医院都不能停,他手机需要就在医院充电,平时能吃食堂就吃食堂,要不是现在医院食堂不让打包了,他还能把秦时文的伙食问题也一起解决了。   秦时文倒是在小区群里跟人拼单买了个户外电源,几个太阳能充电宝,。   她现在每周去一次省队,其他时间都在家里待着。要是没有蓄电设备,断电之后她日子就没法过了。   不过秦时文也就只买了这一次。   他家之前都是按两人份囤的东西,秦时武不常在家,家里的东西只她一个人消耗,还是很宽裕的。   江暮云没在私人商贩那买东西,倒是时不时带着小白下楼去超市排队,挑一些最便宜的生活用品买。   她家小区附近的那个大型超市,现在看着已经算是官方性质的了。   超市广场每天都有士兵执勤维持秩序,原本的自由选购模式变成了窗口购物,开放时间也从二十四小时变成了朝七晚五。   排队的地方贴着物品清单,大家在排队的时候想好自己要买什么,到了窗口直接报东西付钱就行。   价格还算合理,但有用的东西实在不多。   不仅种类不多,能买到的数量也有限。   不限数量且种类繁多的,都是些熏香、装饰品之类的东西。   官方特意开辟了一个不限购窗口,可惜根本无人问津。   江暮云在买完一次性鞋套之后,又去不限购窗口买了几个驱虫香包。   还没等她走到小区楼下,就听到有人喊了声什么。   随后,周围的人群躁动了起来。   江暮云听见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苦笑一声:“这下好了,水电气全断了。”   女孩身边的同伴安慰她:“你想点儿好的,咱可以在家搭冰屋了,想想还怪刺激的。”   女孩立刻支棱了起来,也不愁什么水电气了,摩拳擦掌拉着同伴往家走,说是要给对方展示一下自己看视频学来的手艺。   江暮云觉得这俩姑娘的心态看着就是干大事的人。   她埋在围巾里无声地笑了起来,心情轻松了不少,背着包三步并做两步往家里去。   她家里现在还有三个小的呢,这么突然地断了电,小白是不怕什么,那俩小鸡崽却未必能挺过来。   幸好江暮云现在住书房,书房的面积小,窗户又是她特意加厚的双层玻璃,只断电那么一小会,房间里的温度还保得住。   江暮云把房间里的电暖收进空间,房门和窗户各开一条小缝,在窗口和门边都放了小煤炉,再把小鸡崽们的窝挪到小煤炉旁边。   这种小煤炉的取暖效果还是可以的,江暮云同时点了两个,房间里的温度也勉强维持得住。   有了之前那么多天的煤炭积攒,大家一时间不用为取暖问题发愁。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现在断了电又没太阳,即使买了太阳能和蓄电池的人家,手机电量也得省着用。   大家都指着在网上能看到点消息呢,电量自然不能随意挥霍。谁知道这次到底什么时候来电呢?   但是没有电子产品,成天在家里待着实在过于无聊了。多数人宁愿去排队买东西,都不愿意在家发呆。   江暮云就不一样了。   虽然她舍不得现在就动用蓄电池里的电,但她太阳能板买了不少啊。   太阳能是把光能转化成电能,有太阳的时候光照好一点,发电效率就高。   像现在这样灰蒙蒙不见太阳的天气里,太阳能的发电效率奇低,但也不是不能发电,她完全可以用数量来弥补。   要不是南市周边没有生产太阳能板的厂家,江暮云现在手上还能有更多。   江暮云又不准备用太阳能供电暖,她只用手机平板看看下饭综艺,那几块太阳能板完全支撑得起。   她现在睡在书房,就把几块太阳能板都放在了两间卧室,平时就把卧室门关着。   太阳能板在—40℃到80℃都是可以正常工作的,江暮云在卧室里仿照冰屋的原理平衡一下室内温度,就可以保证太阳能板不受损伤。   除了太阳能板之外,她还拿出了两个太阳能充电宝放在手边。   这样如果有人到家里来也不怕露馅。   现在的网络倒是没有断,只是上网的人少了很多,各大平台都显得异常冷清,甚至有部分平台因服务器的缘故直接关站。   江暮云有时候站在窗口往下看,都能发现小区里明显冷清了许多。   即使路上有人,也都是埋着头抱着东西匆匆走过。   像之前那样遇上熟人聊两句,问问对方手上的东西在哪买的情况,现在几乎看不见了。   江暮云偶尔会和秦时文一起下楼,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为了了解一下周边的情况。   据江暮云所知,他们这周边的治安算很不错的了。   有些地方比较偏远的,或者是附近没有水源的,居民之间已经爆发过数次武力冲突了。   现在大家出门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街上也没有能用的摄像头,交通工具除了自行车就是两条腿,手机在外头还不能用,拦路打劫再简单不过。   还有那种骗人一起拼单拼车,人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运气好的舍财保命,运气不好的就一去不回了。   这个时候人失踪了,找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也就是江暮云他们小区到超市的距离太近,一条大路走到底,周围还都是老街坊,家家户户都没少存粮存水,不然也得闹起来。   但即使这样,气氛也还是一天比一天紧绷。   这几天小区群里没什么人说话了,有消息也都是高价求购XXX。   之前的拼单拼车消息全都消失不见。   再没有人敢和陌生人一起购买物资,就算是熟人之间合作,也得时刻小心对方起什么坏心思。   好像整个世界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直到某天清晨,多数人都赶着去超市排队的时候,某栋楼里突然传出了一连串的尖叫。   江暮云当时还半梦半醒的,她只知道外头有了什么动静,声音根本听不真切。   没过多久,江暮云被敲门声吵醒,这才知道早上有人出事了。 第31章   ◎开心的第三十一天:极寒◎   来敲门的是社区的工作人员, 是上门来做人口登记的。   江暮云在确认过对方的身份之后,按照对方的要求,把房产证和户口本取出来供对方登记信息。   社区的李主任把围巾掖到下巴底下压着, 边往本子上填信息边笑道:“你这门装得好, 挺有安全意识的。”   她嗓子有点哑, 边说话还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抿了一口水。   李主任在这片社区干了几十年了,照片就在小区服务栏上贴着,周围小区的居民都挺眼熟她,不然江暮云也不会把家里证件交给她登记。   江暮云无奈笑道:“没办法, 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不小心点不行。”   就算是认出了李主任,江暮云也没有把人请进家门, 而是隔着外面那道大铁门和人交流。   李主任并不介意江暮云跟她隔着门说话:“这是好事。现在世道不太平,平时是要多注意安全问题。”   李主任把房产证从铁门的空隙间递给江暮云,江暮云接过房产证, 顺口问了句:“这么冷的天, 怎么还突然开始登记小区住户了?”   李主任笑笑:“是出了点事。”   说完便示意身边的工作人员给江暮云解释。   据那位工作人员所说, 今天早上弄出大动静的人,原本住在南市另一头,来这个小区是来看望家里老人的。   结果他早上敲门没人应, 自己开门一看,就看见老人家里被翻得一团乱, 食水煤炭都被搬空, 两位老人也已经去世多时。   两位老人死状可怖, 那人猝不及防受了惊吓, 手机又开不了机没法报警, 就只能慌不择路地冲出家门一路叫嚷。   “死状可怖?性质这么恶劣吗?”江暮云抬眼看向说话的工作人员,表情带着几分忧心忡忡。   工作人员摇头:“两位老人死于一氧化碳中毒。”   江暮云微微偏头,一氧化碳中毒致死,还称不上死状可怖吧?还是说她在末世待久了,对于“可怖”这个词的阈值提高了?   工作人员解释道:“那两位老人并不是在睡梦中中毒死亡的。从现场的情况来判断,他们是有尝试过自救的,可惜失败了。”   在挣扎中不甘死去,想也知道是什么场景了。   社区的工作人员们今天上门除了调查各家人口情况、确认居民安全外,也有借这件事给大家一个警醒的意思在。   工作人员挠挠头,接着讲下去:“而且经过这次上门走访,我们发现不少居民都表示,家里的窗户曾经莫名其妙地关上过,他们大多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的。”   “之前很多人都只当成是自己粗心,很少有人察觉到不对。直到这次事故发生,大家才意识到,可能他们也差点成为受害者。”   其实在官方开始对外售卖煤炭之后,一氧化碳报警器的销量也随之走俏。   但可能是对于因一氧化碳中毒引发的事故缺乏了解的缘故,不少人对此都抱着“先辈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开个窗就能解决问题,能出什么事”的心态。   哪怕官方反复强调,也依然有部分居民并不把一氧化碳报警器放在心上。   看见正在售卖的报警器,价格也能接受的话,他们可能会顺手买上一个。   但如果不巧这附近恰好售空了,那他们大概率是不会有兴趣去别的地方找一找的。   就好比江暮云家这个小区,这里的隔音其实并不算好。   大家有时候走在小区里,别家夫妻吵架的声音都能听见。   如果半夜有哪家的报警器响了,周边邻居是肯定能听到动静的。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社区的工作人员听不少居民说起过自家窗户被关的事,却没听哪家说起过半夜听见报警器的动静的。   江暮云在听工作人员说完之后,迅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天气冷成这样,晚上外面根本不可能有人。   而且现在又停了电,天上也雾蒙蒙的,一到夜里,外面就是漆黑一片。   这种环境对于普通人来说很不友好,但对于部分见不得人的人或事来说,那简直就是天堂。   就像这次的犯罪者,他或他们,半夜把别人家窗户关上,看对方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   如果对方命好没事,那犯罪者就当无事发生。如果对方不幸中招,那犯罪者就可以很轻松地搬空对方家底。   他们甚至可以一晚上关上无数扇窗户,然后通过观察这户人家的窗户是否有被再次打开,来判断这户人家是否中招。   如果有某户人家连续几天都再没有开过窗,那么对方基本可以肯定是已经丧命了,犯罪者只需要抽个时间上门搬东西就好。   江暮云没猜错的话,受害者绝对不可能只有那两位老人。   果不其然,那位工作人员说完了,李主任就开口道:“今天早上的事并不是个例。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只在我们负责的这片社区,就已经发现有三户人家遇害了。”   李主任的声音很和缓:“所以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我们希望居民可以提高警惕,并注意室内燃煤取暖的安全问题,最好在家里安装一个一氧化碳报警器。”   现在温度这么低,尸体在家里放一个月都不会有异味。   加上断电、公司停工学校放假等因素,即使有某户人家失联了,短时间内也是很难被察觉的。   犯罪者的行动时间因此变得更加灵活无规律,没有摄像头的情况下他们也很难被抓住,犯罪成本低得吓人。   江暮云点点头:“我会的。辛苦您了。”   这边说着话,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做完了信息登记。   江暮云接过对方递还的证件,对社区的几位工作人员道了谢。   李主任点点头,接着去敲隔壁1502的门。   这里是十五楼,就算有人关窗户,也关不到十五楼来。   社区工作人员特意上门登记住户信息,还告诉他们这些高楼层住户这件事,肯定不是为了让他们警惕入室盗窃的。   这更多的是在通过这件事,委婉地对居民给出暗示,希望居民自发主动地戒备起来。   也不是李主任他们自己想当谜语人,而是实在没办法。   他们是社区工作者,是基层,但也同样代表着官方。   不这样拐弯抹角地暗示,他们总不能上门跟人说:“外面乱了,案子不好查,很可能你被杀了我们也抓不到凶手,大家自求多福吧。”   真把话挑明了说,没事也要生出事来。   不过华国官方也不是吃干饭的。   官方说是不好查,不代表这种行为就会被放纵。   当天下午,江暮云就发现楼下多了一队巡逻的士兵。   李安轩怕江暮云手机没电看不见消息,晚上下班之后还特意来她家找她。   “我们这边每户都存了不少东西,离水源也近,还算太平。有些地方那真是乱了套了。”李安轩说话时眉头就没松开过:“我刚刚回来碰到文姐,她说省队工作直接停了,队里的运动员都由官方统一安排住宿。”   省队教练基本都是退役运动员,像秦时文这种退役时间不长的,平时的基础训练也没放下。他们要是在路上碰到寻常流氓混混,还不知道出事的人是谁呢。   可现在连省队那边都干脆利落地停了工作,可见外头确实是乱起来了。   李安轩捏捏眉心:“官方这会儿也调不出多少人手,说是有人巡逻,但肯定有顾不上的地方。我跟赵家昊后面上班都得结伴,武哥也有车来接。你跟文姐之后要是出门的话,最好带点防身的东西。”   李安轩和赵家昊怎么说也算体制内了,知道的消息比江暮云具体得多。   江暮云笑道:“放心吧,我知道的。你们要是有事就在手机上找我,我现在电还算够用。”   李安轩应了声,又道:“你要是充电宝没电了就跟我们说,我们单位能充电。”   江暮云也没推拒,跟他道了声谢。   动乱已经开始了,江暮云又不缺物资,当然不会现在出门给自己找麻烦。   秦时文对这件事的态度也差不多。   她家之前存东西都是按两人份存的,现在秦时武不常在家,东西就她一个人用,足够了。   江暮云打定主意之后就安心窝在家里,每天除了小说综艺电视剧,就是摆弄砂锅练厨艺。   小煤炉怎么烧都是烧,与其让它摆在那浪费,不如用炉火炖点东西。   对于江暮云来说,炒菜她不行,粥粥水水的炖一炖她还是有信心的。   江暮云今天准备煮个腊肉粥,按着教程上说的,先把油煎出来之后再放米和水,等米煮熟了,腊肉的香味也就浸入到米粥里了。   看上去没什么难度,只需要称好肉、米、水的重量,连盐都不用放。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在煮粥的过程中不要总是掀开锅盖。   江暮云对于不能多次掀锅盖这点很没有安全感。   她观察了一会小煤炉里的火势,想了想,又多往锅里倒了杯水。   江暮云盖上锅盖后忐忑地按下计时器,然后随便选了个下饭综艺接着看。   等计时器滴滴滴响起时,江暮云带着几分忐忑揭开锅盖,腊肉独有的咸香味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小白兴奋地围着炉子直打转。   江暮云盛了一碗尝了尝味道。   可能是水加多了,粥不太浓稠,有些淡。但是腊肉的咸鲜味弥散在粥里,足以弥补这一点点小瑕疵。   看小白着急的样子,江暮云想想自己空间里的狗粮也不多了,是时候给小白培养一下吃杂食的习惯了。   她给小白的粥里兑了大量白米粥,把咸味稀释掉才把小白的食盆放下去。   江暮云之前特意查了一下,狗是需要适量摄入盐分的。   但是江暮云把不准这个适量究竟是多少量,就只能按着网上说的“有盐但盐得不明显”的标准给小白调味道。   专属食盆一落地,小白就迫不及待地把头埋了进去,连江暮云摸它耳朵都没反应。   鉴于小白的良好反应,江暮云第二天又喂了它两个馒头。   之前那位老大爷说得没错,小白确实好养活,吃啥都挺香的,吃完之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喂完了小白,江暮云抱着手机开始逛各大社交网站和本地论坛。   现在全国断水,大部分城市都停电了,没停电的地方也开始了限时供电,连上网水贴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没了大量水贴,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就很容易被筛选出来。   更晚停水的北方地区,现在缺水的情况反而要更严重一点。但因为供暖一直没有停,所以想要去往北方避寒的人还是非常多。   现在不管是农业大省,还是别的省份,正常渠道几乎都买不到粮食了。   不止是米面这类常见的主食,连各种饼干方便面都成了稀有品。偶尔有私人商贩拿出来售卖,价格都高得离谱,交易时还要防备对方直接打劫。   可能是私下交易出事的人太多,渐渐的,连这种私人商贩都销声匿迹了。   除了粮食之外,其他的日用品也都有随时断货的风险在,江暮云时不时就能看到某地纸巾、清洁用品等断货多少天的消息。   只有煤炭一直都在正常供应,目前还没看到哪里传出过煤炭断货。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看着就格外让人安心。   只是这份安心也没能持续多久。   江暮云是在夜里被尖锐的风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试图睁开眼睛,刚把头抬起来一点,就被脖颈处的凉意激得缩了回去。   眼看着见江暮云又缩回了被子里,小白呜呜叫了两声,两只前爪不停地在被子上扒拉。   小白没把江暮云扒拉起来,窗外突然传来的尖锐警报声倒是把江暮云直接吓清醒了。   “作孽了真是……出什么事了?”江暮云揉揉脑袋,勉强伸半个手掌出被窝,先把小白安抚下来。另一只手则是在被窝里摸来摸去,把她特意塞进被窝里保暖的秋衣秋裤摸出来。   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江暮云只靠手感就成功整理好了衣服的形状,然后一头扎进被窝里,在被窝里完成了整个穿衣服的过程。   有了秋衣秋裤保命,江暮云才敢翻身下床穿家居服。   刚一离开厚重但温暖的被窝,江暮云就察觉到了明显的温度变化。   这是一种恨不得把血液都凝固住的冷,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江暮云检查了一下小煤炉。   她房间里那两个小煤炉的炉火,看上去已经在低温的侵蚀下奄奄一息了。   江暮云穿家居服的手停下了。   她直接,伸手关上了窗户,从空间里把极地防寒服掏了出来。   房间里两个小煤炉的火眼看着就要灭了,两只小鸡崽也蔫巴巴地蜷缩在一起打颤。只有小白还算精神,不停地围着江暮云打转,看上去有些急躁。   江暮云把自己穿戴齐整之后重新升起炉火,用空间里的热水浸出了一张热毛巾擦擦手,驱散了刚刚染上的寒意。   江暮云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然后去查看了被重新挂回客厅的温度计。   现在是蓝星2023年11月21日凌晨05:24,室内实时温度零下六十七度。   虽然在时间上,它又一次和前世有了出入,但末世的脚步没有停下。   它还是来了。   警报声被窗户盖得有些模糊,江暮云捏着温度计的指尖被冻得泛白,却一直没有松开——黏住了。   惆怅不过三秒钟的江暮云吸着冷气从空间里掏出瓶子兑温水。   她手上还带着刚刚擦手时未干的水汽,现在直接给黏在温度计的金属探针上了。   就这个温度,再慢一会儿恐怕她手指上的那块肉就要被冻到坏死了。   江暮云觉得自己真是好日子过久了,居然能把这种常识都给忘了。   就像江暮云的手突然被黏住一样,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蓝星迈入了真正的极寒。 第32章   ◎开心的第三十二天:不想回家◎   江暮云一边抽气一边往手上浇水, 温热水还没到地面就已经凝成了冰。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指和温度计分开,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揣进袖口里不停摩挲取暖。   江暮云缩着手安慰自己,她只是太久没经历过极寒了, 问题不大。   在尖锐的风声和警报声中, 小区久违地热闹了起来。   江暮云没有在这个时候贸然出门, 她只是把手机连上充电器,放在炉火边等它慢慢回温。   这种小煤炉取暖效果还挺好的,手机很快就有了反应。   停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有条件上网的人不多,但官方还是在网上发布了通告。   第三次大降温到来, 各国联合发表声明,向公众宣告蓝星正式迈入冰河时期。   江暮云看完通告没一会,还想着刷刷评论区, 结果网直接断了,她只能作罢。   早上七点,天还蒙蒙亮。   江暮云和秦时文走在路上, 穿着厚重到行动困难的衣服, 用密实的围巾和帽子把头脸严严实实地裹住, 为了躲避尖利的寒风而下意识地埋着头,艰难地向前挪动。   她们俩准备去一趟省队的训练基地。   之前的可有可无三人组,在人手紧缺的情况下成功上位, 今天天还没亮就被叫回了工作岗位。   现在网断了,运营商信号也没了, 除了部分特殊线路之外, 什么电话都打不通。   秦时文早上一直联系不上省队那边的负责人, 她有点担心队里的情况, 就准备白天去基地看看。   不管是天气因素还是治安问题, 现在都不是适合单独出门的时候。   江暮云也没劝她,只说跟她一起出门看看。   她原本是打算在家里躲过这段守序又失序的动荡期的,但现在外面的情况变了,江暮云的计划也得跟着变。   如果不能及时获取外界信息、主动适应外界环境,那么即使她往空间里存再多东西,她也不过是一条养在鱼缸里的金贵金鱼。   看上去生活安逸远离危险,实际上随时都可能翻白肚皮。   秦时文一只手捂着帽子,一只手抓着撬棍的同时,还要兼顾捂围巾,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风中传到江暮云耳朵里:“说实话,我有点后悔今天出门。风刮得我眼睛疼。”   江暮云也是差不多的姿势:“你少来,今天不出门我估计你就要脑子疼了。”   今天的风很大,大到把自己裹得厚墩墩一个,连行动都有些困难的江暮云,都有种一不小心就要被吹跑的感觉,时不时还要借助手上的撬棍稳住身形。   现在的温度很低,江暮云出门前特意看过,零下六十五度,只比凌晨那会儿高两度。在这个温度下,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下一秒就要被冻伤的危险。   极寒、狂风,这种恶劣的天气情况下,室外本来应该一片萧瑟才对。   但现在外面的人很多。   比全民大采购那次更多。   大家用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沉默地挤向购物窗口。   在密密麻麻的人潮中,几乎只能听见寒风呼啸而过,带着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沉甸甸地压在人们的头顶。   超市广场上的购物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一路排到了外面的马路上,人群保持着一种喧闹的沉默。   好像每个人都在说话,又好像没有人说话,飘荡在风里的更像是昆虫群发出的嗡鸣声,让人分辨不清。   每个人都被遮得看不出身形和容貌,可是每个人身上又都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茫然。   食物和水早就断货了,其他有用的东西也都是限量购买。   看今天这个排队的架势,哪怕他们在这里排上一整天,应该也买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但是很奇特的,就算是这样,人们还是会下意识地选择聚集在一起。   好像大家都有同一件事可以做的时候,心里的恐慌就会消下去一点。   江暮云和秦时文艰难地从人群里穿过,她用胳膊肘戳了一下秦时文,示意她往超市后面看。   那里停着成排的军卡,成队列的士兵把用棉布包裹的东西往超市里运。   秦时文用手挡了一下眼睛:“那是在运物资?”   江暮云觉得不像:“都限时开放限量购买了,运再多物资也没用吧。除非官方准备放开限购。”   但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大家还愿意排队,不就是因为官方限购吗?   你再有钱,来得再早,也最多就比我多排一轮队,多买到十斤煤。这个差距大家都可以接受。   一旦放开限购令,抢购物资的人群和投机者们立马就能乱套,士兵举着枪都未必能拦住。   秦时文又把围巾往上拉了点:“万一是准备增加煤炭售卖量呢,比如一次可以买个二三十斤什么的。现在这个温度,一个房间里起码要点三个炉子,说不定还得往床底下放一个。”   江暮云没忍住,埋在围巾里笑了两声。   确实,如果家里房间比较大的话,晚上睡觉最好是得往床底下放个矮脚小煤炉,不然被子都捂不热。   但是这个画面真的……有点像铁板烧?   江暮云一个放松,立刻就被风裹挟着踉跄了两步。   秦时文一把拉住她:“当心点。要不你还是回家吧。就我穿的这样,要真有打劫的,他那刀没个二十公分,连我一层油皮都刮不着。”   江暮云站稳之后摆摆手:“不全是为了陪你,主要现在网断了,我也得出门看看外头什么情况,总不能一直在家关着。”   秦时文是认可这一点的,但江暮云到底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妹妹。   就算秦时文心里清楚,江暮云已经是一个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了,她也还是会偶尔冒出一点长辈心态。   只是秦时文在这方面很有分寸,当江暮云明确表示自己可以的时候,她通常会选择相信江暮云并尊重她的做法,就像今天江暮云坚持要和她一起去基地一样。   省队的训练基地离江暮云家所在的小区有一段距离,平时如果开车的话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   但今天这个情况,江暮云跟秦时文足足走了俩小时。   街上的人太多了。   几乎每一个售卖窗口前都排起了长队。   她俩有时候碰到路被排队的人堵住了,喊八百遍“我们不买东西只是路过”都没用,要么折回去绕路走,要么硬挤。   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   江暮云之前听李安轩他们说的拦路抢劫这些事,她跟秦时文一路上都没碰到过,安安稳稳到了省队的训练基地。   基地的电动门已经冻坏了,她们只能从边上的小门进去。   秦时文今天戴了两层手套,手指的动作格外笨拙,光是掏出钥匙开锁就废了不少功夫。   省队的训练基地江暮云也不是没来过。   秦时文还没退役的时候,江暮云偶尔会来基地找她。   和江暮云记忆中的训练基地相比,现在这里几乎能称得上一句死气沉沉。   绕过行政楼拐角,有了建筑物的遮挡,两人终于从那股子妖风中挣脱出来了。   江暮云脚尖在地上一划,地面上被她划出来一道弧度。   “这看上去跟荒废了十年八年似的。”江暮云的鞋跟在地上磕了两下,像是要把鞋尖上沾着的灰尘磕掉。   秦时文带着江暮云往宿舍楼里面走:“这楼有后门,离基地后门也近,降温以后他们一般就不从这走了。但是我昨天把后门钥匙交了,咱俩只能从前门进来。”   “昨天队里才说,没回家的运动员由官方提供住宿——本来早就要分批次安排未成年运动员归家了,但队里有几个小孩说什么都不乐意。还说是基地要是不能住了,他们就自己在外头租房子”   秦时文说着说着就被气乐了:“这群倒霉孩子打定主意了,蹿起来我们根本逮不住的。队里怕他们真自己溜出去找地方住,也没敢硬逼他们,只能慢慢给他们做工作。”   “结果那几个犟钉子的工作还没做通,今天早上就碰到降温了。要是他们人已经被官方接走了那就没事,要是人还没走的话,现在应该是住在101和102。现在应该是队里的周主任暂时带着。”   现在还留在省队训练基地里的,基本都是些还没成年的半大孩子。   年纪大一些的运动员可能在南市有产业,或者在训练无限期暂停后自己想办法回家。他们不会在这种时候还留在训练基地里住。   而未成年的运动员中的绝大多数,也早在训练刚暂停的时候,就被各自家里人接回家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家的。   就好比秦时文一直惦记着的,她手下带着的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今年才十五,从小在体校长大,进入省队之后就没怎么回过家,每个月还要打钱回去补贴家用。   但在降温之后,她的家人却以省队吃喝不愁,而家里现在条件不好,又找不到门路来南市为由,怎么都不愿意让她回家。   傻子都知道是借口。   前世江暮云的几个舍友,她们中也有人只是普通家庭,且家里跟西市相隔千里。但她们的家人还是能想方设法、千里迢迢地找到西市去,把自己的孩子带回家。   能进省队的都是本省运动员,他们的家人到省队基地来接人能有多困难?无非是舍不得钱罢了。   和那个小姑娘差不多境况的,省队里不止她一个。   一群年龄普遍在十五六岁的青少年,面对家人就差摆在明面上的抛弃,自己不愿意回去也是很正常的。   江暮云跟在秦时文身后,想想自己前世的处境,安抚性地拍拍秦时文:“你得对我国政府有点信心,别愁眉苦脸的嘛。”   到了这种时候,是个人都知道未来的境况不会好了,居然还能放着未成年的孩子一个人在外头过,他们家里人是个什么德行可想而知。   对于这些孩子而言,回家可能还不如跟着官方过。   秦时文把她手拎开:“你俩眼是X光吧?这都能看出来我愁眉苦脸?”   江暮云哼笑一声:“我看你还用得着拿眼看?”   秦时文点头认同:“啊对,你天桥底下摆摊的算命瞎子出身来着。江大师你要不现在算算前头往哪儿拐?”   江暮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对着墙上挂着的金属牌抬抬下巴:“101—105,左拐弯箭头,这么大个牌子算命瞎子都能看见吧。”   秦时文跟江暮云闹了一通之后心情好多了,敲门的频率都带着几分轻快。   “没人应?被接去官方安排的宿舍了?”江暮云见秦时文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开门,凑过来说道。   秦时文扭了两下门没扭开,门被锁住了:“希望吧。”   现在没信号,秦时文既联系不上周主任,也不知道官方安排的住宿点在哪,只能说“希望”了。   放不下那些孩子的也不止秦时文一个。   江暮云和秦时文离开宿舍楼的时候,就刚好碰到了短跑队的教练。对方也是放心不下队里的孩子,大早上特意跑过来的。   秦时文和对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三人刚出训练基地大门,就又碰到了往基地里走的人。据介绍对方是游泳队的教练。   几人躲在门口避风处交谈的一会功夫,训练基地外就又来了几位教练。   江暮云在回去的路上调侃秦时文:“你们省队教练各个都是爹妈类型的啊,拿手下的运动员当孩子养也就这样了。”   秦时文的舌尖顶了顶上颚:“你以为呢。我每天跟我队里那些小孩在一块的时间,比我跟我哥在一块的时间都多。”   说着,秦时文就想到了这些孩子的亲生父母。   秦时文叹了口气,直接避过了这个话题:“回去换条路吧,不跟那儿人挤人了。”   江暮云抬手挡了一下风:“人多也挺好的,至少人群里头的风小啊。”   秦时文绝望:“拉倒吧,那味道,我不信你刚才没闻到过。”   江暮云沉默了。   确实。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穿得厚捂得紧,所以离得远点儿其实闻不大出来味儿。   但耐不住她俩在人群里挤过去,中途遇到什么人就像抽奖一样。   偶尔碰到一位体味重的,或是直接跟人家的头发亲密接触了,那味道能熏得人脑瓜子疼。   现在天气冷又没电,哪怕家里有水都没人敢洗澡,更别说洗头了。   现在又没吹风机用,想等脑袋上的冰溜子自己完成升华过程,这人不在床上高烧三天都说不过去。   像江暮云跟秦时文这种头发短的还好说,用毛巾擦一擦也能勉强保持清洁。对于长头发来说那就是灾难了。   但就算这样,许多喜欢长发的人,也不愿意直接把养了多年的头发给剪了。   说到底,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目前的日子难过,而不是想着完蛋了已经世界末日了。   至少在今天早晨的降温到来之前,即使有人嘴上抱怨两句末日来了,心里也还是抱着“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希望。   哪怕天气已经冷成那样了。   也该说还好现在的天气冷成那样了。   这要是夏天,大家两三个月不洗澡,还经常背着几十斤的东西爬楼梯,那人群聚在一起的味道,估计能腌成生化武器。   江暮云想了想:“现在基本每个超市和大型市场都开了购物窗口,想完全躲过去我觉得够呛啊。还不如走原路,试试看能不能从超市后面绕过去,就停车场之类的地方。”   秦时文没意见,反正只要不从人家的队伍里硬穿就好。   她俩从超市、商场等建筑物的背面绕路,确实有几次避开了人群,但也没少被劝返。   秦时文揉揉被冻得有些发疼的眼角:“怎么都在往购物点里运货?还都神神秘秘的。”   她们好几次想从建筑物后面过,都能半路碰到一列列的士兵正在运东西。   俩人往往是刚探头看上一眼,就会被人直接劝返。   江暮云倒是对这情况有点猜测。   她问秦时文:“文姐你家煤还够吗?我这几天想下来多买点煤备用。”   秦时文拧眉算了一下:“我家暂时是够的。你那用完了吗?”   江暮云摇头:“还有不少。但是现在温度越来越低,我想多买点,保险。”   秦时文应道:“我跟你一起。”   她顿了顿,又道:“你今天早上没看群吧?李安轩应该是听说了什么,说这两天一定要多存点煤,温度好像还会继续降。”   虽然天气预报上没啥变化,但经历过几次异常降温之后,大家对于天气预报的信任度显然已经到谷底了。   江暮云笑着接了句:“这有什么好听说的,就这股子妖风继续吹下去,不降温都不可能。”   秦时文叹气:“天气越来越奇怪了,反正多买点东西放着总不是坏事。”   天气确实越来越奇怪了。   从前只是冷,但基本没见刮风。包括前两次突然降温的时候,外面也都一片风平浪静。   这一次降温的幅度比前两次都要小,可是这阵妖风却刮得人皮肤生疼,恨不得把零下六十度吹出了零下八十度的风采。   而当江暮云和秦时文加入排队大军的时候,华国北方无数居民正在面对真正的零下八十度。   在南市的温度还停留在零下六十度的范围内时,蓝星上所有高纬度地区,几乎都进入了零下八十多度的极寒地狱中。   这股自蓝星两极地区吹过来的寒风,瞬间摧毁了蓝星上最后一批依靠科技手段取暖的城市。   零下八十多度,一个身体健壮的成年人,完全可以做到徒手碎钢管了。   目前的蓝星上,还没有哪座城市的基础建设能够抵御这样的寒冷。   之前两次降温都是全球同时开始离奇降温,而这一次的降温却诡异地合乎了常理。   这件事没能让任何知情者感到放松,反而让人觉得事态更加棘手。   就像凌晨的联合声明上所说的那样,这份“合理”更像是在证明,蓝星的降温不是偶发事件,过去就好,而是真正地进入了冰河世纪。   如果现在把蓝星的卫星图公布出来的话,任何一个完成了义务教育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   在不知不觉中,大海已经开始结冰了。   冷厉的惨白色从海岸线开始向远处蔓延,连知名的万年不冻港也没能例外。   陆地上的空气已经干燥到连玻璃上都很难结出冰壳了。   而现在,大海似乎也要把自己封闭起来。   江暮云不知道太平洋这会儿加没加盖,但她觉得她自己快要被这股子妖风封印了。   她今天跟秦时文一起去了一趟省队基地,回来之后也没回家,而是直接在广场上又排了一天的队,买了几袋子无烟煤。   晚上到家刚暖和一点,她就觉得眼角的皮肤又疼又痒。   掏出镜子一看,果然红肿一片。   这种痕迹江暮云可太熟了,百分百是被冻伤了。   江暮云艰难地眨眨眼睛,从空间里翻出来一管冻伤膏。   冻伤膏和烫伤膏她都有准备,但比起烫伤膏来说,江暮云准备的冻伤膏真的不多,十几管而已,牌子也很杂,都是看见打折降价才随便买点。   原因无他,救急不救穷。   冻伤这玩意和烫伤不大一样,它是可以锻炼耐受的。   有的人在零下十度的环境里待两个小时就会被冻伤,而有的人可以常年生活在年平均气温零下十六度的地方。   如果江暮云自己的身体没法适应温度、建立耐受的话,那她就是把自己用冻伤膏埋起来也没用。   她买冻伤膏,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度过这段适应期的时候可以好受一点。   江暮云对着镜子给自己上药,那种仿佛脸上有八百只蚂蚁在爬的感觉,让她一口一口地往肺里吸冷气。   给自己涂完了药,江暮云想起白天秦时文也说过眼角疼,就跑去敲了1502的门,问她要不要冻伤膏。   几分钟后,秦时文打开门,果然也是眼角红肿的样子。   秦时文不肯要她冻伤膏,又图方便不想再跑一趟,就直接拉江暮云一起进屋。   江暮云看镜子里秦时文上药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眼角的一片红肿,总觉得这场景有点儿眼熟。   镜子里的秦时文一边小心翼翼地沾了药膏往眼角抹,一边斯哈斯哈吸冷气,碰一下嘶一声。   江暮云突然就想起来她为啥看这个场景眼熟了。   江暮云郑重道:“姐,咱俩这样真的很像是出门挨了顿打。”   秦时文一下就get到了,她控制不住地开始笑:“我说我怎么看着眼熟呢,就那电视剧里,男主角挨完打以后女主给他上药,戳一下疼一下,然后女主就要眼泪汪汪地问‘你没事吧’。”   江暮云想起自己前几天看完的那本女主出逃九十九次,还能徒手挖腰子的医学奇迹,完美接上剧情:“然后男主一把握住女主的手,俩哑巴终于学会说人话了。这么一算,又一个医学奇迹出现了。”   “这都是些什么品种的大聪明想出来的剧情啊。”   秦时文笑得手抖,一不小心手重了,戳上眼角那块红肿的皮肤,瞬间疼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秦时文艰难地上完药,江暮云揣着冻伤膏回家,门一开就看见小白还是那副精力旺盛的样子,时不时就想跳到江暮云身上搞点大动作。   现在小白是越长越壮实了,身上的毛看着也不像是小土狗,完全一副自己完成基因变异,成功从本地小土狗变成雪橇犬的样子。   江暮云看着小白在家里到处乱窜,又升起了带它出门的念头。   小白现在的反应已经证明了,它完全可以适应低温环境。   江暮云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小白会不会变成别人餐桌上的狗肉火锅。   江暮云逗着小白玩了会,还是决定把小白带出去。   反正现在不出门,后面去救助点的时候小白也藏不住。   它可不是那俩鹌鹑似的小鸡崽,不可能天天乖乖缩在帐篷里。   不如现在把小白带出门,要是真碰到不怀好心的,就训练一下小白的自保能力。   看小白现在的体型和力气,成年以后应该是大型犬,多少也该有点杀伤力。   要是江暮云真的只拿它当普通宠物狗养,那小白早晚得变火锅。   等第二天风小了一点,江暮云牵着小白下楼的时候,她就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叹气了。   许久没有出门的小白一出楼道就开始撒欢,江暮云都差点没能拉住它。   见识过小白在外头撒欢的场面,再看它在江暮云和秦时文排队的时候,老老实实围着她俩打转的可怜样,江暮云都罕见地有了点愧疚。   秦时文搓搓小白的毛脑袋:“要不以后多带小白出门逛逛吧,看这孩子乖的。”   江暮云和小白对视了两秒:“我是有这打算来着。”   如果只是带着小白从小区到超市的话,这段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小区和超市离得近,就意味着在超市执勤的士兵、在小区巡逻的士兵们,跟外面这条大路之间的距离也很近。   碰到打不过的,至少能跑得掉。   想要训练小白自保的话,带它来广场确实挺合适。   可惜江暮云打算得挺好,耐不住乖孩子小白是个两面派。   江暮云下午买完东西离开广场,正把煤往背包里放,手上的牵引绳一时没抓紧,一直老实跟着她的小白忽然就冲了出去。 第33章   ◎开心的第三十三天:火锅预备役小白◎   江暮云不过是换个手的功夫, 牵引绳没抓紧,小白一下就窜了出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就见小白第一次露出了凶相, 追在一个背着包的高大男人身后狂吠。   那男人原本正埋头赶路, 听见声音一抬头, 就看小白直直地朝他冲了过去,登时目露凶光,抬脚就要把小白踹开。   小白嗷呜一声,发挥出平时扑江暮云时的优秀弹跳力,直接咬上了男人的手腕。   也亏得那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戴手套, 小白居然还真咬到男人的皮肉上了。   男人一时吃痛挥手,怀里抱着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东西江暮云再熟悉不过了,是装无烟煤的袋子, 她包里现在还装着几袋呢。   只是男人怀里露出来的袋子上,沾着不少凝成了碎冰状的血块。   现在是临近售货窗口关闭的时间,许多知道自己排不到下一次的人都会选择直接回家, 所以这会儿路上的行人其实不少。   小白冲男人狂吠的时候, 很多人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   现在一看男人怀里露出来的染血的袋子, 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往旁边避让,同时紧紧抱住了自己手上的物资, 生怕那个男人发狂行凶。   小白机灵得很,躲过了男人踹它的那一下, 可能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 也没再咬着男人不放, 一松口就往江暮云这边逃窜。   江暮云刚才追都追不上小白, 那男人作势要踢它的时候, 江暮云吓得呼吸都停了一瞬间。   要是小白真被伤到,她这会儿都不知道上哪去给它找医生。   见小白好歹知道打不过就跑,江暮云才算缓过一口气来。   有了小白拖延的那几秒钟,江暮云和秦时文也都赶了过来。   那男人被小白咬了之后,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小白,江暮云迎面就是一撬棍抡了上去。   她特意没冲那男人的脑袋,而是对准了他的肘关节。   江暮云自己什么力道自己心里清楚,要是冲着人脑袋去,那人现在就已经脑花溅一地了。   这个时候当众杀人?她又没疯。   男人的右臂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向上曲起一瞬,紧接小臂就软趴趴地垂了下去。   男人惨叫一声,双腿一软,直接捂着手臂跪倒在地。   有眼尖的人发现,男人的掌心里还沾着不少血,深色羽绒服上也能看出呈溅射状的被泅湿的痕迹。   没等秦时文说什么,江暮云上前一脚将男人踹翻在地,然后用脚尖拨开了男人腰间鼓鼓囊囊的衣服。   那男人腰间别着沾有血迹的西瓜刀,还有一双浸满鲜血的、冻得硬邦邦的手套。   江暮云干脆利落地敲断了他两条腿。   男人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嚎,江暮云手下不停,又面不改色在他原本的伤口上补了两下,然后才沉着脸冲着小白伸出手:“小白,过来。”   小白摇着尾巴讨好地蹭蹭江暮云的裤脚,特别乖巧地自己叼起牵引绳,送到了江暮云的手边。   半点都看不出来刚才那股凶劲儿。   江暮云压根不吃小白这一套,接过牵引绳后在手上绕了两圈,捏着小白的后脖颈道:“可把你给能耐坏了,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刚刚要不是小白冲了过去,江暮云看都不会多看那男人一眼。   末世里杀人放火的多了去了,江暮云吃饱了撑得才跑去挨个伸张正义。   要是以后小白养成了这种闻见血腥味儿就上的习惯,她们主宠俩早晚得一起变火锅。   秦时文看着江暮云下手的干脆劲儿目瞪口呆,她在原地足足愣了两三秒,才回过神来道:“我、我去叫巡逻队的人?”   或许是被江暮云的淡定态度感染了,秦时文这会儿心情出奇地平静,甚至还有空思考是去小区叫人比较近,还是直接回超市广场比较近。   好在不用秦时文纠结太久,士兵已经过来了。   现在路上的人不少,从那男人怀里的东西掉出来时,就已经有人去叫士兵了。   就像江暮云之前所判断的那样,现在的华国正处在一个守序又失序的状态。   守序是因为现在大多数人还没有被逼到绝境。   低温降临时秋收刚过,同时因为极寒和干旱的原因,食物的保存也变得容易了很多。   所以现在的华国看似已经陷入了粮食危机,但实际上,大多数居民现阶段是不缺食物的,至少不缺主食。   不然官方也不会在市场上粮食普遍断货一个多月的时候,依旧稳如泰山没有半点动用战略储备粮的意思。   水的储存也是一样。   低温状态下,居民家里储存的水都是以冰的形态存在的,对容器的要求比液态时要小得多。冰由固态升华成气态的速度,也远远低于高温状况下液态水被蒸发的速度。   南市就在江边,还有几条长江支流从市区穿过,居民只要愿意跑,就不可能没水喝。   基本的食水有了保障,取暖用的煤炭每天都在售卖,价格也很合理,多数人都没有面临真正的生存危机,社会秩序自然不会乱套。   尤其江暮云所在的这片小区,在江暮云几次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大家的存粮都还算充足。在日子过得还行的情况下,人们身上社会性的一面也会占据上风。   就如同刚刚男人的凶行暴露后,虽然大家第一反应都是保住手上的物资、远离危险,但还是有人去找执勤士兵寻求帮助。   当然了,这些是大多数,而不是全部。   哪怕是在太平盛世,抢劫盗窃、谋财害命的人也从没少过,更别说环境更加恶劣的现在。   没有摄像头、没有手机,所有人都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许多人还没有交通工具。   犯罪难度就和闯空门差不多。   干一票就跑,没被抓就接着为非作歹,被抓住关起来还包吃包住,最惨最惨也不过被人逮住揍一顿,反正穿这么厚挨揍也没多疼。   这么一算,横竖亏不着,堪称一本万利。   许多心思不正的人,原本可能会因为高昂的犯罪成本而被迫守序。但现在犯罪成本低得可怕,这些人心里的恶念就会被无限放大。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现在躺在地上的这个男人。   以江暮云的经验来看,这男人从前撑死了就是个底层混混,刚刚说不定是他手上第一次沾血。   刚刚但凡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都不可能被江暮云一击得手。   更不可能在受伤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胳膊开始喊疼。   就这么一个小瘪三,现在都敢为了几袋煤杀人,可见混乱确实已经开始了。   路上有人抓住了一个杀人犯的消息传得很快,士兵们来得也很快。   领头的士兵姓吴,负责带队巡逻包括江暮云家小区在内的这一片居民区。   江暮云简单和吴队长说明了一下情况,吴队长手下的士兵开始检查那个男人的状况。   士兵先是简单查看了一下男人身上的伤。两条腿和右胳膊全断了,从表面上看,应该是经过了多次敲打,下手的人不是专业人士。   另一位士兵从男人满满当当的背包里翻出了几袋无烟煤,上头多少都沾了血迹。   从血液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和西瓜刀上的血同时沾上去的。   士兵把情况和吴队长说了声,吴队长听完后微微松了口气,对江暮云的话也更信了两分。   目前看来,这事确实是像面前这俩姑娘说的一样,纯粹是因为家里宠物闻见血腥气引发的巧合而已。   只是这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有没有杀人,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吴队长的面色和缓了不少,温声问道:“二位方便留一下地址吗?我们之后可能还有需要二位配合的……”   吴队长话还没说完,地上的人就自己认罪了。   给男人检查伤势的士兵,原本只是想问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也好给人做个基础急救。   结果那男人现在看上去像是疼得神志不清了,士兵抬起他胳膊动了动,问他胳膊感觉怎么样,他答说尸体被扔在小前巷,一个劲儿地哭着认错喊救命。   那个士兵一脸无语地抬头望向自己的队长。   吴队长也挺无语的。   好么,这还调查个什么劲儿,人自己全招完了。   说他胆子大吧,他们一句话都没问,人就在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胆子小吧,可他穿得也不像是活不下去的样子,结果为了几袋子煤就敢杀人。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世道。   吴队长烦躁挥挥手:“抬走抬走,小陈带人给弄警局去,小王去联系小前巷那边的巡查队,让他们搜搜被害者尸体。”   吴队长叹了口气,对江暮云和秦时文敬了个军礼:“不好意思,非常感谢二位的帮助。出现这样的事,是我们失职了。”   江暮云摇摇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各位站在这里,就是对我们的保护了。是我们该对你们说声辛苦了才对。”   之前李安轩就说过,官方现在也缺人手,缺到他们这些实习生都每天忙得不着家。   官方能在这时候硬挤出人手来维持治安,说一句拼尽了全力是半点都不夸张的。   但显而易见的,在这种情况下硬挤出来的人手也多不到哪去。   这一片居民区,加在一起有好几个小区,全部走完一遍也得一个多小时,全靠吴队长手下几十号人组成的几只巡逻小队来回跑,可见他们有多难了。   这时候,巡逻小队能不能抓到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巡逻的士兵在这里。   只要有巡逻队的存在,对于犯罪者和意图犯罪者就是一份震慑。   吴队长的眉头稍微松了些。   他身上的任务很重,这几天压力确实很大。   在确认了大概情况之后,吴队长简单登记了一下江暮云二人的基本信息,并表示如果官方之后有表彰奖励的话会随时联系她们,然后就带队离开了。   秦时文拍拍江暮云的肩:“崽,你今天很勇啊。”   江暮云直接把小白捞进怀里,不动声色地转移目标:“比不上它。咱家白真是出息了,勇斗杀人犯啊。”   说着说着,江暮云的火气就真上来了。   小白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最大的出息就是跟家里的两只鸡崽争风吃醋,这回居然还学会逮罪犯了。   要不怎么说江暮云看秦时文都不需要用眼睛呢,秦时文的注意力还真就被江暮云一句话给转移了。   秦时文伸手挠挠小白的脑袋,纳闷道:“你家小白不是说是在路边捡的吗?难道它爸妈是警犬出身?”   江暮云:“你清醒一点,警犬配种我记得是要等退役以后送去警犬基地的。咱家小白它爸妈最凶也就是乡下的看门犬了。”   江暮云低头和小白对视了三秒,小白一脸无辜地歪歪脑袋。   江暮云不管怎么看,小白都是个普通小土狗的样子。   要说有哪里特殊,那可能就是耳朵支棱了点,说不定是串了点狼狗的血脉?   再想想她捡到小白的地方,说不定小白它爸妈还真是哪家养的看门犬。   秦时文很不满意江暮云对小白的态度:“看门犬怎么了,乡下的看门犬多凶啊,看不起咱家小白的血统是吧?”   秦时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馒头,迅速塞进小白嘴里,权当是它今天见义勇为的奖励:“咱家小白今天可是英雄犬。是吧,小白。”   小白吧唧吧唧地把馒头咽下去,欢快地冲秦时文摇起了尾巴。   得亏江暮云的围巾捂了半张脸,不然小白细长的小尾巴差点甩进江暮云嘴里。   得了秦时文夸奖的英雄犬小白,回家就被江暮云给训了。   江暮云为了给小白一个深刻的教训,还特意当着它的面捋了那两只小鸡崽。   现在这两只小鸡崽已经长大了不少,原本一身细密的绒毛也有了羽毛的样子,跟柔软这个词半点关系都搭不上边。   江暮云顺毛捋了两下小鸡崽,在砂锅咕噜咕噜的背景音中一脸严肃地警告小白:“看到没有,你再敢这么往外跑迟早变火锅,到时候我就只能和它俩过了。”   小白委委屈屈地呜了两声,趴在江暮云膝盖上死活不肯挪窝。   江暮云铁石心肠:“起开,撒娇也没用。”   为表决心,江暮云第二天出门的时候特意没带小白。   江暮云打着储备燃料的旗号,在超市广场前排队一排就是一整天。   只要购物窗口开门了,江暮云必然就已经在广场上等着了。中午就啃两口冷馒头、干面饼,购物窗口不关、执勤的士兵不走,她是绝对不会回家的。   江暮云就这么打卡上班似地过了两天,这份执着劲看得秦时文纳罕:“我记得你之前买的煤也不少吧?不够用了吗?我先匀点儿给你?”   这两天的妖风就没停下过,温度也是一天比一天低,烧煤取暖的消耗确实比以前大了太多。   甚至很多人都得留意着半夜起床,重新检查一下炉火的燃烧状态。   现在的温度实在太低了,如果真一觉睡到天亮,说不定炉火就直接灭了。   炉火一灭,离人灭了也就不远了。   秦时文之前只要不去训练基地,那就实打实地每天线上、线下能买多少买多少的。而且她手里还有她哥的账号,等于线上这部分能按双人份来买。   所以她现在虽然是跟江暮云一起出门、一起排队买煤,但她的心情是没那么急迫的。晚上也基本都是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想走,不会像江暮云一样硬等到窗口关闭。   江暮云就等着秦时文问出来呢。   毕竟她每天非要等窗口关闭、执勤的士兵全部离开再回家的行为,也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暮云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我俩从省队基地回来的时候,看见有士兵在往超市里搬东西吗?”   秦时文疑惑:“跟那有什么关系?难道窗口要增加商品种类?还是提高无烟煤购买额度?”   江暮云凑到秦时文耳边,小声地把她对于救助点的猜想说了出来。   她倒是没把话说死,只说自己不小心看到了士兵们运的东西,看上去很像是集中供暖设备,所以才有了关于官方会改建出一批集中供暖点的猜测。   天气冷成这样,小煤炉已经顶不住了。秦时文觉得江暮云这个猜测不无道理。   秦时文和江暮云对视了一眼,不确定般问道:“所以你是觉得,如果官方真的有建造……的打算的话。”   秦时文的手比划了一下,没有把“集中供暖点”几个字说出来:“那么入住顺序和位置?”   江暮云点点头:“只可能是先到先得,不然肯定要出大乱子。”   这么短的时间里,华国政府要在华国土地上改建出那么多个救助点,需要的资源绝对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   北方城市的建筑物墙体较厚,可能一整栋建筑物都可以作为救助点的居民安置区。   可是南市的建筑不行。   南市建筑物的外墙墙体厚度通常只在二十公分上下,想要抵御零下六七十度的极寒,完全就是在做梦。   如果官方不想把有限的珍贵资源,浪费在和外面的寒风来回拉锯这种破事上,救助点就只能往地底下或山体里安置。   地下车库,地铁站,防空洞,这些地方才能让官方费尽心力弄出来的暖气留存时间长一点。   按照之前华国官方公布过的信息,南市拥有十一个大型防空洞,三十多个中型防空洞,以及上千个小型防空洞,加在一起大约可以容纳两百万人。   南市各大地铁站也曾号称可以容纳百万人避难。   可南市有一千多万人口。   防空洞、地铁站能够容纳的人数,对于南市的常住人口数量来说,简直杯水车薪。   更别说这些数据,是按照每十平方米容纳12人的标准来计算的。   真按这个标准收容居民进入救助点,那大家就只能站在原地不眠不休地等着极寒过去了。   可想而知,只南市一座城市需要的救助点数量,就得以千计数。   每个救助点里都要安装空气循环系统、供暖系统、供电系统、清洁系统甚至是排水系统等等,需要的资源更是普通群众无法想象的。   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官方在救助点里给每个人搭好床、隔好房间,那就有点过于离谱了。   可想而知,救助点里除了靠墙的位置能稍微好一点,住在其他位置那必然四面都是人。   如果不是各凭本事先到先得,而是按照现住房或是别的什么划分的话,没能轮到好位置的人势必会闹起来。   现在是机会给你了,你自己没抢到,那就怨不得官方了。   江暮云前世是跟着学校安排进的救助点,当时那个救助点里已经有不少人搬进去了,墙边以及靠近墙边的地方早就住满了,她只能住在人堆里。   江暮云觉得,那个痛苦程度,大概就是自己的脑瓜子被人按在冰窟窿里捶,捶完再撒上辣椒放进热风箱里吹熟差不多。   反正江暮云是宁愿现在天天挨冻受累花冤枉钱,也要尽量抢在在救助点的消息公布的第一时间登记入住。   她再也不愿意再过一次住在人堆里的日子了。   江暮云把救助点的细节情况模糊之后,向秦时文简单描述了一下可能出现的几个生活场景。   秦时文登时觉得脑瓜子嗡嗡响。   秦时文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为什么救助点的居住环境不会太好,自然也明白为什么救助点的位置只能先到先选。   正是因为她明白,所以她才知道,江暮云说的那些场景,很可能真的会出现——如果她们关于“官方正在紧急改建可以集中供暖的地方”这件事的猜测是正确的话。   江暮云偏头示意秦时文去看广场上执勤的士兵,问道:“这几天要跟我一起等吗?”   秦时文搓搓脸,她前两天冻伤的地方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出门都得尽量避免迎面吹风。   想想住在人堆中间的日子,秦时文咬咬牙:“等吧。万一你猜的是对的,多等这几天绝对超值。”   江暮云两手一摊摆了个小熊摊手的姿势:“反正你现在都跟我一起走,想不想等也被我耽误过那么长时间了,别这么紧张嘛。”   秦时文想起自己这两天被迫早起就来气,伸手捶了江暮云一下:“你也好意思说。”   两人今天老老实实地等到广场上的人全部散去,执勤的士兵也收队离开,然后才顶着风埋着头往家走。   爬楼梯的时候秦时文突然想起来了:“那我们以后出门是不是要把证件之类的东西带齐全?”   万一登记需要什么证件,而她们刚好没带,那不是白瞎了?   据江暮云所知,本地居民入住登记是只需要身份证的。或者你没带身份证,直接报自己身份证号码也没问题,但这事她没法跟秦时文说啊。   江暮云只能道:“房本户口本身份证啥的都带上吧,最好你再把武哥的身份证也捎上,登记得再详细也不过就这样了。”   说到这个,秦时文停下喘了口气:“要是我们猜的都是真的,那赵家昊他们不就惨了?”   赵家昊跟李安轩俩人已经好几天没人影了,要不是赵家昊下班之后偶尔会在群里说说话,她们都快以为这两人7x24小时无休工作了。   但很显然,就算他俩是有下班时间的,也不可能有空去广场上蹲着等消息。   江暮云也没忘了这俩小伙伴:“他俩现在可是在为人民服务,不可能被官方落下的好吧。我估摸着真到那一天,他们队里应该会提供宿舍的。”   江暮云一步跨过三阶台阶:“我今晚先问问他俩吧。要是他俩不介意,就把身份证号报给我们。万一能替别人登记,我们就给他俩也一起登记了。” 第34章   ◎开心的第三十四天:救助点登记◎   江暮云找到1503, 和两位邻居说了一下她的猜测,并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时,赵家昊两人对于这事都惊讶极了。   赵家昊一句:“这你都能猜到?”脱口而出。   说完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见江暮云一脸了然, 赵家昊和李安轩对视一眼, 不自觉地伸手抓抓头发, 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保密条例嘛,不好意思啊。”   李安轩也有些尴尬,可他也没法把话说明白,只能含混道:“这事确实管得挺严的。我俩能有资格参与工作, 也是因为事发突然,官方实在调不出人手,我俩又正好刚退伍, 还不是本地人。”   江暮云当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救助点在前期改建的时候,必然是要尽可能对外保密的。   不然一个人告诉自己的亲友,亲友再告诉别的亲友, 一个传一个, 那大家都别排队买煤了, 全都堵在门口等着抢位置吧。   以后超市广场就是大逃杀现场,谁能站到最后,谁最先登记入住。   李安轩当时强调说这几天要多去广场排队, 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江暮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这事反正也是我自己猜出来的,你们就当不知道呗。那你们之后是住宿舍还是?”   李安轩想了想:“我们应该会提前入住, 跟居民不住同一片区域。反正这几天你们多存点东西, 等你们入住了我俩来找你们。”   江暮云看出李安轩还有话没说完。   考虑到他刚刚提过的保密条例, 江暮云也没多问, 只点头道:“行, 那到时候再说。”   在官方的全力调度下,救助点的改建速度还是很快的。   江暮云跟秦时文达成共识之后,每天六点多就揣着证件去排队了。   好在她们只在广场多吹了三天冷风,就等到了救助点开放的消息。   这天早上她俩刚到广场,当时购物窗口还没开,俩人抄了彼此的身份证号,分别在人群的最左和最右两条队伍里排着,为的就是不管登记窗口往而开,她俩都能第一时间冲去登记。   她们还没等到购物窗口开售,就先等到了士兵过来拉警戒线。   一条明黄色的警戒线,把所有人都隔到了距离窗口两米开外的地方。   原本贴在窗口边、广场外墙上的物品清单,被士兵们用《救助点登记入住办法》覆盖。   寒风中,原本沉默的人群出现了微微的骚动,有排得位置靠后的人直接离开了队列,想要看看士兵们贴出来的通知上都写了什么。   紧接着,原本一直在播报室内烧煤注意事项的广播停了。   广播里的内容换成了救助点的基础信息介绍。   广场上的人哄一下就炸开了锅。   在第一次降温到来时,大家还在庆祝假期。到第二次降温时,大家开始为未来发愁。   等到寒风带来第三次降温,众人已经有些茫然了。   茫然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茫然自己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从前。   而救助点的消息,无疑是在大家最茫然的时候,给了众人一个方向。   不要慌,局势还没有失控,自己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没关系,先跟着官方走就好。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官方既然给出了救助点这个选项,那当然是先登记入住再说。   不管怎么样,有供暖总比自己在家烧煤好。   这下广场上的队伍直接散了,大家跑到各处去查看刚刚贴出来的《救助点登记入住办法》。   根据《救助点登记入住办法》所述,户籍就在救助点所属这片社区的居民,只需要持身份证或报身份证号登记入住就可以,同一户籍可以由家人代登记。   同时,为了防止一家人分开登记入住以求更大的居住面积,官方会将同一救助点内户籍相同的居民自动分为同一户,酌情分配居住面积。   非本地户籍居民入住救助点,则需要额外提供暂住证和租房合同等证明材料,居住地址相同的居民同样会被自动分为一户。   救助点将在两天之后的中午十二点正式开放入住。   在开放入住之后,官方也不会关闭登记入住的窗口,只要救助点没有满员,就一直允许居民入住。   至于非本社区户籍,又没有租房证明的人想要入住本社区的救助点该怎么办?   那只能等本社区所有常住居民都入住完毕,再看有没有剩下空位,碰碰运气了。   登记时间在早上七点,距离现在还有半小时左右,登记地点就在原本买无烟煤的几个购物窗口。   记得自己身份证号或带了身份证,户籍又恰巧就在本地的幸运儿们,自然是直接开始往窗口挤。   但更多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抓紧回家拿证件。   江暮云和秦时文的行动比所有人都快。   她俩根本就没去看通告。   在人群刚一松散开的时候,两人就直接挤到了队伍最前方,然后艰难地往中间位置汇合。   反正她们把所有证件都带齐全了,不管怎么登记都不怕,现在当然是趁机往前站更重要。   江暮云和秦时文侧身贴着警戒线站立,只要两人所处的大概位置不变,其他人想往哪儿去,她们最多把人往旁边挡一挡,绝不会和对方对着推拒拼力气。   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把警戒线范围卡得很死,在七点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跨过线。   江暮云和秦时文的位置已经是最靠前的地方了,凡是试图往她俩前面挤的人,都是带着要冲破警戒线的架势去的。   在广场上执勤的士兵可不是出来摆个样子的,他们必然会制止这种试图冲破警戒线的行为,也会尽可能维持住人群的秩序。   这也就是她俩直接跑到人群最前面的好处了。   所有试图往她俩前面冲的人都会被拦下来,等时间到了以后,她俩也会直接被人群裹挟着往前去,完全不用担心被挤出人群。   半小时这个时间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刚刚好卡在一个绝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范围。   大家在寒风中沉默着排长队的景象不见了,现在的广场上人声鼎沸。   推搡拥挤的,大声询问救助点相关信息的,还有呼喊着让人去通知亲朋好友的。   人群中间的江暮云觉得自己都快耳鸣了,广场上的温度都得在这份热闹中往上升八度。   七点一到,警戒线就被拉到了人群正中间,原本挤作一团的人群被迫从中间拦腰斩断,隔成了前后两块。   没有被隔在警戒线后的人群如潮水般向前方涌去,江暮云和秦时文直接被裹挟着向前,直接被身后的力道摁到了窗口跟前。   好在人群被分隔开之后,前面的人不再有那样极端的紧迫感,在士兵的安排下逐渐恢复了秩序,重新排起长队。   人多少都会有些从众心理的,在前面的队伍已经排起来了的情况下,后面的人多半也会跟着排队。   哪怕有个别想要破坏秩序的,也根本不用执勤的士兵提醒,同队的人就不会允许他做这种事。   而半小时内没能赶到广场的人,一看大家队伍都排起来了,就算觉得不公平想闹事也晚了。   广场上的队伍排好了,购物窗口就刷一下打开了。   窗口后面的不再是大家熟悉的物品清单,而是一块电子屏。   江暮云对于电子屏上会出现的内容心里有数,就是这片救助点的分区平面图。   江暮云家附近的这家超市属于普通规模,按照华国对大型综合超市的基本建筑要求,超市需要有四百到六百及以上的汽车位,以及数量不低于一千的自行车位。   超市的地上停车场没有汽车位,汽车一向是停在地下停车场的。   这么算起来,超市地下车至少有一万平方米的空间,可以用来容纳附近的居民。   这个面积其实不算大,也就和超市的单层面积差不多。   地下车库有两层,以江暮云前世住救助点的经验来看,这里两层加一起挤一挤,在以家庭为单位的入住者占绝大多数的情况下,大概能容纳一万五千人。   如果不是附近小区的地下车库清理起来成本太大,又不好封锁消息,官方应该不会选择这个超市的车库改建救助点。   这一万多平米的空间被划分成了上百个区间,这上百个区间被挤在一块四十多寸的屏幕上,视力稍差一些的人都看不清区间号码。   现在整张图上所有区域都是绿色的,等到一个区间被人住满之后,它的颜色就会变红,表示该区间已不可选择。   居住区间由居民自选这件事,既没有被写在《登记入住办法》上,也没有被广播播报出来。   只有在窗口打开的时候,江暮云才听见窗口里面的一道机械音播报:“请在听到‘嘀’声之后选择居住区间。十秒之后没有选择,将由系统随机安排区间位置。”   “嘀——”   江暮云前世在入住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么一套流程,她早在看见电子屏的时候,就找好了合适的位置。   超市的地下车库从大体上看来,是呈现一个凹字型的。   凹下去的那一块就是车库入口的位置。   根据示意图的标注,现在车库入口已经变成了救助点的大门入口。   而江暮云看中的地方,就是凹字形靠近大门那一边最右侧的墙角。   这个位置的人相对较少,距离入口的位置也近,既有空气流通又不会太冷。   运气好被分到最角落的话就是两面靠墙,私密性数一数二。   就算运气不好,这个位置也在人群最里面,相对不那么引人注意。   打定了注意,在嘀声还没响的时候,江暮云就迅速报上号码:“我选七号区,谢谢。”   旁边的秦时文在对着电子屏思索居住区的时候,也一直有注意江暮云这边。一听江暮云说选七号区,她想也不想地就跟上了:“七号区,谢谢。”   窗口内的工作人员动作很快,江暮云这边话音一落,里面的人就握着鼠标点了两下,正在倒计时的机械音也停了下来。   “南安社区居民江暮云/秦时文,入住南安救助点七号区,登记成功。”   等这边登记成功的消息提示音出来了,秦时文才有空在示意图上找七号区的位置。   而她俩报选区的时候,其他第一批登记入住的幸运儿们,都还刚听到“嘀”地一声,正伴随着机械音的倒数声,开始进行头脑风暴分析各位置优劣,或是在显示屏上找区间号码呢。   眼看着十秒钟就要过去了,还有没想好要住哪儿的人,干脆就跟着江暮云两人选七号。   别管这跟风盲选出来的位置到底怎么样,就是不乐意随机分配。不然这么靠前的位置不就白抢了?   眼看着大家都依次选好了分区,江暮云旁边的窗口却乱了起来。   江暮云旁边那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他所在的窗口在“嘀”声之后,并没有响起本该开始倒计时的机械音,反而是发出了一连串的警报声。   警报声很小,在喧闹的人群中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如果不是江暮云挨得近,又早早选好了分区有精力关注别的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旁边的异样。   但就是这么小的声音,在它响起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引来了执勤的士兵。   “先生,您有亲人已经在其他登记点登记入住了,请您来这边配合我们说明情况。”   周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男人就直接被士兵带走了。   士兵的声音不大,周围又吵,说的话也就附近几人听到了。   江暮云接过身份证的手都顿了顿,周围看着那个男人被带走的人也都议论纷纷。   江暮云听见周围有人在讨论那个男人的身份。   可大家现在都裹得一副妈不认的架势,那个男人也没个同伴什么的,众人七嘴八舌地瞎猜也没猜出个结果来。   男人被带走之后,入住登记继续进行,江暮云他们这些已经登记完的人,也被工作人员提醒尽快离场。   在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情况下,那个被带走的男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群遗忘了。   登记入住成功,选区也顺利进行,江暮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按照江暮云前世的经验来看,所谓的具体位置随机分配也不是真随机,就是按登记顺序排号罢了。   比如在江暮云之前没有人选择登记七区的话,那江暮云被随机分到的具体位置,应该就是七区01号。   如果她之前已经有三个人选择登记七区了,那她就会被随机到七区04号。   刚才江暮云特意留意过,她和秦时文下手很快,是最先选择七区的人,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俩的位置会是七区01号和七区02号。   救助点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能和熟悉的人挨着住,而且还能住墙边,简直就是五星待遇。   江暮云和秦时文刚刚一听到救助点的消息,就直接冲到最前面去抢位置了,其他消息根本没空去看。   等她俩登记完了走出人群,两人才来得及凑到《登记入住办法》前仔细查看相关条例。   看完了全部条例之后,秦时文才皱着眉道:“这还真就只有怎么登记入住啊,具体内容是一点没有。”   江暮云问她:“人家名字就叫《登记入住办法》,你想在上面看什么具体内容啊?”   秦时文和江暮云往广场外走,边走边道:“就好比入住的时候需要带什么东西,居住面积有多大……这一类的。”   “哦还有,救助点里日常吃喝什么的该怎么办。像这种具体信息,我们是一点都不知道啊。就连具体被分配到哪个位置了都不知道。”   虽然自己抢先登记了,但秦时文对于入住完全陌生的救助点这件事,还是抱有一定程度的不安。   虽说广播里也在播报救助点相关信息,但都是些“救助点内温度在多少度,保证空气循环”之类的官话。   江暮云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广场外围用来分隔队伍的易拉宝对秦时文道:“喏,那不就是具体内容了。”   秦时文凑近了一看,《关于救助点的简要信息及入住注意事项》。   什么救助点内的食水怎么安排,温度保持在什么范围内,官方提供的物品有哪些,建议居民自备的物品有哪些,居住面积的分配原则等等,介绍得详细又贴心。   而且这具体信息的放置位置也是挺绝的。   官方特意把救助点的具体信息放到广场外围,这些排在队伍末尾的居民刚到广场,还来不及抱怨为什么只提前半小时通知他们,就被易拉宝上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这些都是和居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息息相关的内容。   有了这些内容放在面前,大家当然没空去思考“为什么不提前几天通知我们,让我们提前排队做好准备”这种已经盖棺定论的事。   而等到前面的人登记完,“居住区域自选”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大家都排了半天队了,原本心里头的那点火气都散完了。   与其想着怎么闹事,还不如借着自己已经知道的信息,多想想住在什么位置比较舒服。   只要第一时间没闹起来,后面也就没人敢当那个出头鸟了。   最重要的是,在队伍外围的救助点具体信息介绍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救助点内的居民安置区是有两层的。   前面登记窗口的电子屏上可没显示有两层可以选择。   也就是说,来得晚没关系,运气好的话等到第一层排满了再登记,就可以享受和第一批登记者相同的待遇。   除了来得最早的,和来得最晚的,其他人选位置九成都要看运气,官方为了平衡也是尽力了。   秦时文和江暮云两人刚从里面出来,那不急不缓的样子一看就是已经登记完的。   现在她俩凑在那里看救助点信息,后面排队的人自然忍不住要跟她俩打听前面的消息。   结果还没等人问出口,江暮云和秦时文两人就被执勤的士兵请走了。   士兵完全不给人开口问登记情况的机会,直接站在江暮云两人和队伍中间:“想了解救助点相关信息请去广场两侧布告栏,请勿在广场逗留影响秩序。”   江暮云和秦时文对视一眼,麻溜地离开了主广场。   等她俩在布告栏跟前把《救助点信息》看完了,她俩身后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江暮云探头一看,主广场那边直接被警戒线围起来了。   这次干脆直接从窗口那边拉线,把离开通道开到布告栏这边。   所有登记完的居民都会直接从广场两侧离开,然后被聚集在布告栏前的人群吸引,围过来看这份《救助点信息》。   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暮云和秦时文了解完了大概情况,就没在这边继续挨冻了。   江暮云从人群里挤出来,拉下围巾呼出一口白雾,差点被呛一嗓子风,又抓紧把围巾捂到了脸上。   零下七十度,连呼吸自由都快没了。   秦时文看完《救助点信息》之后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回去的路上还有心情和江暮云聊聊闲事。   “刚才登记的时候你旁边那人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他突然就被带走了?”   江暮云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情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身份有问题吧。我听把他带走的士兵说,他家有人在别的救助点登记过了,要他去说明情况。”   刚才事发突然,江暮云没能反应过来。   现在秦时文提起来,江暮云就想起了前世关于救助点的一条规定——近三个月内有过犯罪记录者只能进入特殊救助点,禁止入住社区救助点。   这就像进入救助点前的政审一样。   凡是在降温开始之后被发现有犯罪行为的人,要么现在正在服刑,要么之后一个人在外头待着熬过极寒,要么被官方挪进特殊救助点。   虽然来拉人的士兵们说是带对方去了解情况,但看他们带人走时强硬且不容拒绝的态度,江暮云觉得那八成是个借口。   至于现在为什么要找借口把人带走,而不是直接这条规定直接写出来?   那当然是为了趁这个时候,把这些潜在的危险分子一起管控起来。   现在被挪进特殊救助点的人,目前都不算罪大恶极。真正罪大恶极的都还没放出来呢。   他们多数都是在降温后,有过一些小偷小摸的行为,被抓住后也判不了多久,关一段时间也就放出来了。   可眼下这情况,大家集体入住救助点之后,外面可就到处都是空门了啊。   要是官方直接宣布降温后有犯罪记录的人禁止入住,那这些人大可以直接躲在家里不出来,等大家都进救助点了,外头还不是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现在可不是谈人权的时候。   不把人管控起来,难道要祈祷这些已经趁乱作过恶的人,在面对救助点里没装门的邻居、外面没人居住的房子的时候,能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吗?   秦时文抓关键词的能力非常精准:“在别的救助点登记过?就是说官方电脑能联网?局域网吗?要是广域网就好了,我是真怀念能上网的日子啊。”   江暮云叹服:“我看出来你有多怀念了,但是姐姐你清醒点。你要是实在无聊,我那还下了不少电影。救助点里不是供电吗?回头我把硬盘跟笔记本带去,咱俩天天看。”   把看过的电影下载下来保存,这是很多电影爱好者都会做的事。   谁让华国审查制度太严格,不少经典电影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只能在爱好者们的硬盘间保存、流传。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看过留痕”模式。   江暮云这时候说她下载了不少电影,秦时文一点都没觉得不对。   秦时文听到以后的日子里不用在家数地砖了,期待值一秒拉满:“走走走先回家收拾东西。刚才人多还没感觉,大马路上风一吹我头都疼。”   可不得头疼吗?   江暮云早上出门前还看了温度计,今天清晨的温度已经到零下七十二度了。   就算白天的温度通常有一定回升,在没有太阳的情况下也回不了几度。   比起前两次干脆利落的突然袭击,这次降温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   这种每天降一点,让人眼看着温度一天比一天低,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的日子,对于江暮云这种有温度计的人而言,恐怖程度完全不亚于前两次的骤降几十度。   但对于其他没有温度计的人而言,反正都是出门三分钟就被吹得透心凉,今天比昨天低两度这种事完全没人注意。   两人嘿咻嘿咻地爬回十五楼,秦时文立刻拉着江暮云开始规划以后的生活。   江暮云家因为还有三只小崽的缘故,她出门前并没有把房间里的小煤炉灭掉,现在刚好作为她和秦时文的临时会议室。   江暮云削了两支铅笔,翻出两本笔记本铺开:“先把救助点里的条件,还有官方建议携带的物品列下来,然后再看我们还需要带什么东西。还有小推车之类的,也得趁这两天改一改。”   他们要搬家,肯定少不了借助露营车这样的运输工具。   可零下七八十度,普通钢材都快脆成玻璃了。   像江暮云手中的撬棍,如果不是铝青铜合金制,而是普通60号钢材制作的,那之前她就是把撬棍敲断了,人家身上都未必能有一块青。   这种脆度的钢材用在轮子之类的地方,肯定没法承受行李的重量。   趁现在不限量购物窗口还开着,赶紧看看有没有铝制的,或是别的耐低温材质的零件替换上吧。   不然事到临头车坏了,行李在半路上撒一地,那才叫崩溃。 第35章   ◎开心的第三十五天:搬家◎   关于去救助点里生活需要什么, 最先考虑的因素必然是救助点里的条件。   虽然官方文件上的说法很委婉,但江暮云是知道具体情况的。   以江暮云前世待的那个救助点为例。   所谓的具体安置点,就是在地上用喷漆划出一个个格子、标上序号。   这些被划出来的格子, 就是每个人或家庭单位的安置地。   安置地之间没有墙, 只有几根金属杆, 中间隔着软塑料。   可能是救助点建得太匆忙,安置地有没有塑料隔板,塑料隔板是不透明的还是磨砂的,几乎全部看运气。   大家有条件的自己带几块布,挂上去挡一挡, 隔出一片小空间。   没条件的就那么将就住,每天看着人从自己前前后后过。   充电要去固定充电点,刷身份证, 每人每天限时长,想要多用一会儿就花积分。   救助店内设有购物窗口,食水、日用品都有得卖。   只是每个人能买到的物品数量是永久限量的, 而且购物要刷身份证, 必须本人购买。   想要买到更多, 那就只能用救助点的积分。   官方有开放大众食堂,但都要花钱,价格还不便宜。   想自己开火做饭也可以。   救助点内安有一氧化碳报警器, 如果有人因为做饭引发警报的话,响一次罚款五千。   不是罚某个固定的人或家庭, 而是该范围内当时所有点火做饭的人一起罚。   但是就江暮云的经验来看, 救助点内的通风还是做得很好的, 至少江暮云还没见过正常做饭引发警报的。   除非是想私下搞点小生意, 不然平时自家在安置点做个饭、烧个水都没问题。   救助点设有污水处理处, 所有污水都必须倒进污水处理处,但现在大家都更倾向于自己把污水沉淀过滤留着继续用。   垃圾同样设有垃圾处理点,在救助点内随意倾倒一次罚五千。   所有罚款只有下限没有上限,干得越多罚得越多。   除了这些,在救助点内被发现有违法行为的,也会被直接迁出社区救助点,送进特殊救助点统一管控。   当然了,在送走之前,该赔的钱该交的罚款一样也不能少。   拿不出来那官方有得是法子让人用劳力补齐。   而负责处理这部分事务的,就是救助点里设立的治安处。   除了治安处,救助点内还设有医疗处。   像秦时武入住南安社区救助点之后,就大概率会被分派去医疗处工作——特殊时期,哪哪都缺人。像医生这种稀缺人才想自由择业是不太可能了。哪怕秦时武其实还在规培。   值得一提的是,救助点内还设有付费洗浴间,除了贵没缺点。   虽然一直都有传言说,洗浴间的水用的都是污水处理处的那些水,但洗浴间依然是救助点内最受欢迎的存在。   这些在《救助点信息》里只有笼统介绍,江暮云也没有把详细情况说出来,只是把这些基础设施一一列在纸上。   江暮云点点本子上的字,对秦时文道:“官方文件上说得比较简要,我们保险起见就按最差情况来。”   秦时文手上的笔转了一圈,在本子上标下衣、食、住、行、杂五个字。   “先从最基本的‘住’开始。”秦时文在纸上记了一笔:“首先必须要带的东西,就是用来遮挡的帘子。还有链条锁。”   江暮云补充道:“最好弄个铃铛之类的,就挂门边上。”   《信息》中并没有提到安置地之间有无档板,但是有建议居民自行携带遮挡物和锁。   为了保险起见,江暮云和秦时文商量了一下,索性就按救助点内没有任何隔板的标准来。   江暮云在本子上记下,还特意标注了一个“厚”字:“锁就带自行车锁,帘子最好带个不透光的,不然晚上开灯会很麻烦。”   救助点里是按朝六晚十统一开关灯的,十点以后想照明就自己带灯。   如果帘子容易透光的话,那晚上里头一开灯,外面的人就能欣赏皮影戏了。   秦时文想了想:“需要带顶账吗?如果每天早上都是被灯照醒的,那也是有点恼火。”   江暮云摇头:“比起把自己头顶遮住,我觉得还是在安置点里再搭个小帐篷比较安全。晚上睡在帐篷里,一些重要物资也能放在里面。没有帐篷的话,那种全包式的蚊帐也能用,用布蒙上再开个门就行。”   帐篷虽然上不了锁,但帐篷有拉链。   不管是半夜有人拉拉链开帐篷,还是直接把帐篷划个口子,那动静都比单开一道帘子大多了。   如果不想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的家当悄无声息地失踪了的话,这层基础防护还是很有必要的。   救助点里确实有明文规定,对所有违法行为无论轻重都是零容忍,也设有不少监控。   可救助点里的监控,主要还是为了维持大体上的秩序而存在的。   比如哪里发生了流血冲突,哪里有人不遵守秩序胡乱倾倒垃圾等。   为了保护居民隐私,这些监控画面的范围,大多会被控制在公共区域,而且不会设置在高点,盲区是非常多的。   如果有失窃数额较大的,上报到治安处,人家还会挤出时间来帮你查监控找人。   但如果只是丢了点小东西,那大概就只能自己认栽了。   一个救助点内万多号人,每天从失主前后路过的可能有上百人次。   要是丢杯水丢包纸都要来查监控找贼的话,那治安处每天就不用干别的了,配八十台电脑都看不过来。   和平时期小额个人财产失窃还不予立案呢,特殊时期特殊办法,既是无奈也是必须。   秦时文记下一笔:“蚊帐我家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安置点里能不能放得下。”   在救助点里,每个人被分配到的基础居住面积是三平米,每户人家每多一个人就多一平米。这一点每个救助点都一样。   但这几平米的面积究竟是个什么形状,长宽分别是多少,江暮云也说不准。   江暮云很实际:“那你就先带两个,放不下再说。又不是进了救助点就不让出来了,带多了再送回来呗。多跑一趟的事。”   秦时文拇指和食指一圈,比了个OK。   江暮云的思路是顺着野营用品走的:“还有铺盖和桌椅板凳,你家有那种小型桌椅吗?防潮垫或者折叠床之类的有吗?”   秦时文点头:“有小马扎和折叠桌,防潮垫倒是没买过。”   江暮云把“地垫”两个字圈起来:“那我一会给你带几个回去,我这有不少,都是些野餐垫啥的。”   江暮云之前借着“露营爱好者”的身份囤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完全可以拿出来用。   “洗漱用品、清洁用品、耳塞眼罩、充电宝剪刀,这种杂七杂八的也都得带上。”   秦时文说着,在纸上把她能想到的都挨个列了下来。   “还得再带个能充电的灯或者是手电筒。”江暮云补充道:“官方简介上说是有充点电,没说每家每户都有插头取电。”   秦时文是经常出远门参加比赛的,对于出门在外需要准备什么已经烂熟于心了。   她把其中最不可或缺的部分列出来之后,俩人再一起查缺补漏就好。   列完这一类,江暮云接着往下顺:“衣服鞋袜就不用说了,薄厚各带一套。家居服和睡衣也得带上。”   救助点里的平均温度大概在十度上下,这是《救助点信息》里明确写着的,所以需要准备一些不那么厚的衣服,方便在救助点里穿。   准备家居服则是因为救助点不限制居民出入,但外面的温度会。   当温度到了零下八十度甚至更低的时候,除非是像江暮云这样特意买的极地防寒服、极地科考鞋,不然任凭你穿再多,出去也是三分钟就透心凉。   江暮云前世因为没有足够厚的衣服,硬生生被困在救助点里几个月没出去过。   在这种被迫当死宅的时候,能有一套家居服穿着,幸福感和舒适度绝对可以翻倍。   至于睡衣,那还真不是江暮云矫情。   救助点里上万人口,平均到两层,一层也有好几千。   好几千人挤在同一层住啊,还没有墙壁隔音,睡眠稍浅一点的人都能被逼疯。   这时候外部环境已经没法改善了,要是自己这边还不能睡舒服点,那日子才是没法过了。   别管是专门的睡衣,还是平时穿的秋衣秋裤,总之睡觉时能贴身穿的衣服,是一定要准备的。   江暮云在本子上写到一半,忽然道:“姐,你睡觉的时候穿衣服的吧?”   秦时文的手顿住了:“你说呢?”   江暮云讪笑。   那不是有过先例在嘛。   睡觉时穿得太厚会不舒服,可如果有果睡的爱好的话,风险也是挺大的。   江暮云就见过某天半夜有人偷东西被抓,最后发展成了打群架。救助点里临时搭起来的隔挡被推散了一地,不少人都是被挡板砸醒的。   大部分人咽不下这口气,袖子一捋就申请参战。   还有一堆被殃及的无辜池鱼不想掺和进去,就只能躲得远远的。   其中有不少都死死拽着身上的被子,捂出汗了都不肯撒手。   江暮云埋头转移话题:“在行这方面,就是一些自卫用的武器,还有常用药品之类的。”   在出行所需这方面,江暮云都是按着BOB逃生背包的标准来的。   包括她这次去救助点,也准备把自己之前配置的逃生背包带上。   世事总有万一,这辈子几次降温的时间点都和前世对不上,万一救助点里也发生了一些不可控的意外呢?   江暮云的家当都在空间里,不管发生什么意外都能带着家走。   可只要她没有立刻离开人群,一个人扎进深山老林里隐居的打算,她就得把表面功夫做到位。   整理完这部分之后,日常生活所需就列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是食水两大块了。   江暮云先把煤炉、卡式炉、燃料三项写上。   他们之前去露营的时候,除了那几大箱木炭之外,还买了不少卡式炉和气罐。   卡式炉用起来可比小煤炉方便多了,在可选的情况下当然要优先选用卡式炉。   秦时文手上的笔转了几个圈:“我是倾向于平时自己做饭的。毕竟家里这么多东西,不吃放着说不定回来就坏了。”   江暮云觉得秦时文说得有道理,除了他们的厨艺都不太达标之外,自己做饭没有任何缺点。   江暮云在本子上勾画了几笔:“那这样的话,主食倒是没什么,冰鲜食品的保存就成了问题。”   之前大家放肆囤粮,是因为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哪哪都是冰箱。   但搬进救助点之后就不同了。   救助点里的温度可不支持长期保存冰鲜食品。   秦时文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江暮云:“冰鲜?你家还有呢?”   江暮云一下卡壳了。   这就是平时对外界信息了解不够出的岔子。   距离市场上的食水完全断货都有俩月了,新鲜蔬菜更是从第一次降温开始就成了稀缺品。   在没有蔬菜,或是只有大白菜的情况下,要是不想天天干吃主食,那就只能配荤菜。   就算是原先特意囤积过肉类的家庭,也经不住这么消耗。   这会儿大家家里的食物,基本除了主食就是白菜。普通人家里就算还有肉,那也剩不了多少,赶在这两天吃了就行。   能考虑到救助点内冰鲜食品怎么保存,这属实是奢侈的烦恼了。   江暮云脑瓜子转得飞快:“还有几只虾,我一直留着没舍得吃。其他就是些白菜腊肠啥的。”   秦时文羡慕极了:“你这个忍术,六道仙人都得管你叫声师父。”   江暮云叹气:“后面想忍也没得忍了。来都来了,吃了再走吧。就当和过去道个别。”   秦时文以为她说的是和鱼虾自由的过去道别,笑着安慰道:“别这么悲观啊,这才十二月呢,冬天总有过去的时候。”   两人把需要准备的东西列完之后掐指一算,这堆东西要是想搬到救助点去,少说也得来回跑两趟。   跑两趟倒不是问题,问题是第一趟东西运过去之后,总不能把东西就那么堆在救助点里吧,肯定是要留个人看着的。   秦时文把物品清单撕下来揣兜里:“我晚上问问我哥去。我给他登记的时候是登记成功了的,他应该跟我们同期入住。”   秦时文的询问结果是秦时武那天放假。   他虽然会在入住救助点之后被安排进医疗处工作,但入住的时候还是要和秦时文一起入住的。   这对于他们仨来说都是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分批看行李和搬行李了。   为了尽可能高效率一点,江暮云还提前把赵家昊他们的小推车也给借来了。   她们统计完改造小推车需要的零件之后,江暮云就主动申请去买零件,让秦时文在广场外面对着《救助点信息》,把她们列的物品清单再核对一遍。   耐低温的小零件江暮云空间里有不少,哪怕购物窗口买不齐,她也能往里头丢一点替代品。   一切准备就绪,救助点开放当天,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   明明居民入住时间是在中午,但整个小区从早上起就是一片沸腾,热闹得像赶集。   赵家昊和李安轩入住救助点的时间在今天上午,比居民入住时间早半天。   他俩据说是有可能重新入伍,现在吃穿用度全部跟着部队走,只需要带一些私人物品就可以了。   俩人背着包走得那叫一个轻松潇洒,把辛苦拾掇家当的另外三位邻居看得热泪盈眶。   赵家昊很够义气:“别慌,我俩今天轮休,到时候来帮你们搬行李。”   救助点改建完成,官方喘了一大口气,赵家昊他们也终于能有轮休了。   江暮云拍拍赵家昊:“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管你俩叫声哥。”   赵哥和李哥走得意气风发,剩下三个人继续和行李作斗争。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江暮云几乎是把家里清空了。   能装的东西统统装进空间,然后再把各个房间的门都给锁上,只有客厅里的家具还保持原样,只是蒙上了一层防尘布。   中午江暮云简单吃了顿午饭,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着规划好的行李出门去找隔壁。   她背着逃生背包走出家门的时候,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小白,颇有点出门旅行的架势在。   “干嘛呢这是?”   江暮云一出门,就看那两兄妹把小推车最上面的两个箱子搬下来,然后又重新绑了一个袋子上去。   秦时武喘了口粗气:“出了点小意外。”   秦时文看上去比她哥好点:“我们昨天绑完就在楼梯上试了一下倾斜角度,试完没松就以为没问题了。结果今天早上扛着它下了几阶台阶,好么,根本撑不住三分钟。只能拆了重来了。”   秦时武缓过劲儿了,和秦时文一起抬着小推车,继续尝试下楼:“再等我们两分钟。这次应该可以了。”   江暮云拎着行李箱关上门:“没事,你们慢慢来。”   反正都已经登记过了,现在分配的安置点也下来了,早一点晚一点都无所谓。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两只鸡崽会不会被冻死。   不过她偷摸在笼子里固定了蓄电池和孵蛋器,短时间内可以拿孵蛋器当电暖凑合用,两只出生在降温之后的半大崽子看着也还算适应。   等秦时文和秦时武确认没问题了,几人才嘿咻嘿咻地拎着东西往下走。   江暮云把自己的东西分成了三批。   首先是一些能被装在行李箱里的东西。   例如充电宝、电子产品、以及部分日用品、蛋卷桌桌面这类。   还有背在身上的求生背包,以及小白。   这些东西江暮云一个人就能搬得动,它们也是需要在第一批被弄下楼的。   按照他们之前的规划,第一次去救助点确认入住的时候,他们会先跑两趟楼梯,这是第一趟。   江暮云先把这些一个人能搞定的东西带下楼,然后秦时文和秦时武两个人搬一辆小推车下楼。   第一批行李下楼之后,秦时文留在楼下看行李,秦时武再和江暮云上去一趟,把江暮云的露营车也搬下来。   这一次露营车里装的,就是江暮云的第二批行李。   里头包含了帐篷、衣服、铺盖等大件物品。   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不比食水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不会直白地引起别人的贪欲,更适合被先送去救助点。   这些东西被规整在一起,衣服棉被用真空袋压缩装好节省空间,整整齐齐地堆在露营车里。   江暮云为了保险起见,用的是手动抽气泵,效果肯定比不上电动,装衣服的袋子多少有点软趴趴,抽气孔看着也不大严实。   为了防止它们半路散一地,江暮云用膜布把它们从头到脚全部围住,外头再用结实的伞绳五花大绑。   看着江暮云这堆行李的体积比不上秦时文家的小推车,但这堆东西可都是实心的,半点不比秦时文家那一堆东西轻。   来回跑了两趟十五楼,还每回都带着一堆行李,体力再好的人这会都脚软。   江暮云他们也不是个例,现在每栋楼的楼下,都是一堆堆的行李和喘着粗气的人。   楼道里搬行李的架势,不亚于电梯刚停那会儿大家抢购物资。   江暮云捋了一把脑门,捋下来好几颗小冰珠:“走吧,我看好多人都去了。再歇下去恐怕要感冒。”   他们刚刚搬行李出了点汗,在这种低温状况下是很危险的,这会外头冷风一吹汗就全成了冰,再不动起来身体就受不了了。   秦时武推着小推车,秦时文给江暮云拉着行李箱,江暮云自己则是一手露营车一手小白,一行三人先带着这些东西去救助点确认入住信息。   救助点的入住流程其实还挺简单的,只需要居民刷一下身份证,就能看到自己的安置点信息,然后按着平面图找到属于自己的安置点就可以了。   流程简单,排队的速度也很快。   几人刚排到救助点入口处,就明显感觉到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江暮云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把围巾扒了下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暖融融的新鲜空气。   再一看周围,几乎所有人都在做这个动作。   车库入口是个大下坡,秦时武用背部抵着小推车,拉下围巾长长舒出一口气:“我的天,我感觉我有八百年没这么自由呼吸过了。之前喘气厉害点儿都冻得鼻子疼。”   所以说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往年南市十来度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已经入冬了。   现在救助点门口可能还不到十度,大家却觉得恍若春暖花开一般。   有了这个对比,许多原本对救助点里的简陋环境颇有微词的人,现在心里也开始动摇了——虽然地方简陋了点,可是真的太暖和了,根本不是自己在家里烧炉子取暖能比的。   江暮云掏出身份证在机器上一刷,机器嘀地一声,旁边的显示屏上就出现了“姓名:江暮云。安置点:南安救助点七区01号。”的字样。   江暮云和秦时文当时是挨着登记的,所以他们的位置分别是七区01号和七区02号。   一号位正好在最角落,两面靠的不是水泥墙面,而是一层铝合金材质的墙面,墙面后面应该是暖气管道之类的。剩下的两面被半透明的塑料板隔开。   江暮云只能肯定自己住的是七区01号,但01到底是在墙角还是在哪儿她就不知道了。   现在一看这片位置,有墙有门,简直堪称天选之地,是江暮云前世做梦都想住的。   江暮云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回运气真挺不错。   江暮云是一个人入住,她的安置点只有三平米,是个规整的方形。   江暮云目测了一下,大概就是1.5*2的规格,和一张双人床差不多。   隔壁两兄妹的面积大一点,按文件上的说法应该有四平米,应该是1.5*2.6x的规格。   和江暮云想象中两面靠墙、一面靠秦时文、一面靠路不同,江暮云两边都有安置点。   1.5m长的那边靠着的是七区02号,也就是秦家两兄妹的安置点。   2m长的那边靠着七区09号。   七区09号应该也是单人住户,安置点大小同样是1.5*2的规格,1.5m长的那一边就和江暮云这里2m的边挨着。   空出来的那0.5m连着行走通道,就是江暮云家“门”的位置了。   没住过有门的安置点的江暮云试了一下,这门是向内开的。   只能说这个救助点内对于居住面积的规划,已经节省到一定程度了。   好在江暮云住过的埋汰地儿多了去了,只是门口位置窄一点而已,往好处想想,这安全性也是数一数二。   隔壁还是一个人住,防一个人总好过防一群人。   况且这么小一个通道口,贼来了都不想摸。   江暮云三人刚把两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赵家昊和李安轩就找过来了。   “你们那还剩多少东西?我们一起去搬了?” 第36章   ◎开心的第三十六天:老朋友◎   江暮云把膜布重新盖到行李上:“我那还有点吃的喝的, 还有一些小零碎,一车就能弄完。”   秦时文和秦时武要带的东西就多了,毕竟是双人份。   不过他俩的东西都是装箱的, 就算没法被绑在车上一次性搬下楼, 多爬两趟楼梯也能搬完, 不需要再带着车跑一趟。   现在救助点里来来往往都是人,他们回去搬东西,肯定是要留人在这里看着行李的。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秦时文在这看着东西,其他四人回去跑一趟。   秦时文很感动, 还没来得及表示表示,秦时武就感慨道:“谁让你管我叫哥呢?长兄如父啊。子女再不孝,到了这个时候我也还是心疼你。”   早上刚叫了两声哥的江暮云茫然。   秦时文温声道:“想什么呢长兄?放你一个人在这看行李, 来贼了你打得过人家吗?”   秦时文:“万一我们回来以后,这里就只剩一个奄奄一息的你了,那不就亏惨了。”   论起武力值来, 在场五个人里秦时武是绝对的最底层。   欢声笑语中赵家昊一脸正直:“这话我就不认同了, 咱救助点治安环境还是很好的, 不可能被打到奄奄一息还没人来制止。”   秦时武温柔一笑:“你们最好别有落我手里的时候,不然让你们先体验一下奄奄一息。”   最容易受伤的赵家昊和李安轩一秒收声。   四人这次回去花费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主要是他们带着空车回去,还得先上楼把东西装车。   江暮云的第三批东西, 主要是她放在明面上的食物和水,还有家里的鸡崽。   一桶冻得结结实实的桶装水, 一些米面粮油、腊腌制品、炊具餐具、燃料, 还有不少纸巾等等都被装在露营车里。   之前他们抢到的那一罐液化气江暮云没带。她还有空间里的东西能加餐, 自己做饭用之前买的煤和卡式炉就够了。   江暮云特意把露营车最上面堆成了一个平面, 把鸡崽的笼子和帐篷固定在露营车上。   江暮云别说是让人掀小鸡的帐篷了, 她碰不敢让人碰。   现在笼子放着蓄电池和孵蛋器,重量明显不对劲,拎手里一掂就能发觉。   赵家昊看见江暮云露营车上的小帐篷都惊讶了。   “这俩崽子还活着呢?”   江暮云应道:“一直放炉子边上养着呢。要是你今晚不想吃鸡肉,咱今天动作就得快点儿。”   赵家昊深以为然:“这必须快点儿啊。你这俩崽子现在价值千金。这要是能养到它俩下蛋,那你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江暮云的东西可以一车运完,秦时文跟秦时武那边还多出来俩大箱子,车上是怎么都没法绑了。   只能他们四个人先抬着两辆车下楼,然后再上去一趟把那俩剩下的大箱子搬下来。   等他们带着行李回来的时候,救助点都快住满了。   原本大家都在搬行李的时候,救助点里只是看着拥挤。现在不少人都把帘子挂上了,中间留下的通道就显得很逼仄。   江暮云一行人带着拖车从划出来的通道中过,时不时就会撞到别人家的挡板和行李。   救助点里现在人声鼎沸,有大声喊着亲朋好友的,有自家东西被撞倒了和人争执的,还有喋喋不休抱怨环境差,一直嚷嚷着不如回家住的。   吵归吵,可真离开救助点的却一个都没有。   只救助点里的温度,就足够让大家忍受一切不便了。   体验过不用穿两三层棉袄、可以自由活动的日子,没人愿意再回到呼吸都冻得鼻腔疼的环境里。   江暮云顺着小路回到自己的安置点时,发现隔壁七区09已经挂上帘子了。   不止隔壁挂了帘子,01和02的帘子也挂好了。   江暮云把02的门推开,就看见秦时文百无聊赖地坐在小马扎上玩手机,小白就站在帘子跟前一脸期待地摇尾巴。   感觉到门口有动静,秦时文下意识地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提着撬棍就站了起来。   江暮云看她反应这么大,惊讶道:“怎么?刚刚有人来闹事的?”   秦时文看是江暮云他们回来了,这才放下了撬棍:“好几拨人跑来说要换位置,都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后面我把外面的帘子拉起来才好一点。”   他们两家带的都是窗帘布,同色系,之前特意穿了孔绑了绳结的。在外面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这是同一户。   按照救助点分配居住面积的原则,一户人家住这么大片地方,那这家得有四五口人,来找茬的自然就少了。   秦时文说得轻描淡写,但看她刚刚的反应就知道,那些人肯定没那么好打发。   赵家昊他们把东西全部放下,皱着眉道:“救助点里不是不让自己私下换位置吗,那些人都怎么想的。”   “总有人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呗。”秦时文把推车上绑箱子的绳子拆开,耸耸肩道:“今天幸好有你们帮忙,不然我们仨得搬八百年。”   赵家昊摆摆手:“这有啥的。”   李安轩看了眼时间:“四点多了,我跟赵家昊五点要归队,就不在这多待了。”   说完又补充道:“现在不是省钱的时候,你们这些天该花就花吧。”   现在大家对于救助点的了解,就仅限于《救助点信息》上写的那些。   知道救助点内有哪些设施,也知道哪些东西是要付费使用的,但具体价格还不了解。   秦时文和秦时武还有些不明所以,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上面去了。   江暮云却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轻声道:“积分制?”   李安轩点点头。   降温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无数小型企业宣布破产,各个工厂被迫停工,大批居民失业在家。   哪怕官方已经免除了这段时间的水电气费用,囤粮、买衣服、买煤,租房一族的房租,甚至还有人身上背着房贷车贷,这些花销都是不可避免的。   近三个月只进不出的日子,加上这段时间疯涨的物价,就算有失业保险也挺不住,只能消耗存款。   秦时文他们这种家底厚的,还有赵家昊他们这种吃官家饭的可能感触不深。   但对于多数普通工薪阶层的家庭而言,他们的存款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眼看着温度回升遥遥无期,官方要保证大家都能过得下去,还要尽量杜绝倒买倒卖、私下哄抬物价的行为,只能釜底抽薪。   花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基本都限量,食水、日用品这种更是永久限量。   想要更多的就只能花积分。   除了官方划定的受补助人群外,想要积分,就只能通过工作、上交指定物资兑换,或是对救助点做出贡献,例如抓到违法者,这几种渠道获取。   上交物资的性价比不高,做贡献这个更是虚无缥缈得很。比较靠谱的就是去工作换积分。   可救助点里提供给非专业人才的工作,全部都是临时岗位,工资日结,每天都要抢。   对于条件不好的家庭而言,积分是救命稻草。   对于有一定积蓄的家庭而言,在前期就未必乐意辛苦赚积分了。   可随着大家的存款越来越少,在救助点里,积分的地位早晚会慢慢取代货币。   这个时候官方再把物价一提,货币价值就会进一步下跌。   原本身上还有存款的人,考虑到花钱购物的性价比太低,自然就会更偏向于积分购物。   在短时间内,救助点内的贫富差距会因此而缩小,人们身上也能够留有一部分存款。极寒过后,华国的经济就不至于直接垮到一蹶不振,多少留点小苗苗。   至于完全不差钱的富豪阶级,那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人家现在说不定正在冷战导弹井改造的豪华避难公寓里住着呢。   江暮云前世有存款,又拿过一次官方补贴,在救助点内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甚至有空在那伤春悲秋,根本没想过官方为什么要推出积分制。   现在江暮云从情绪里走出来了,又有先知优势摆在这,李安轩一提,这些东西很容易就能猜到。   趁着积分制刚刚推出,官方物价还正常,该花钱就花钱,手里有积分也攒着后面用。   等官方开始提价了,再想花钱就晚了。   见除了江暮云之外,包括赵家昊在内的几人都一头雾水的模样,李安轩简单解释了一下其中的关窍。   他能想到这一点,是因为他看到过物价表,而且部队里已经开始用积分发补贴了。   至于江暮云为什么也能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李安轩倒是没想太多,就是单纯觉得她脑子好使。   毕竟要不是降温了,江暮云这会儿可是在西大念书呢。   赵家昊听完以后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李安轩都不想搭理他:“你歇歇吧,小白都比你机灵。”   小白骄傲地凑过来,还没出声呢,就听外面“妙”一声,接话的时机刚刚好。   一群人转脸一看,塑料门被推开,帘子底下钻出来一只小煤球似的脑袋。   他们刚刚说正事的时候声音有意压着,在救助点这么嘈杂的环境里完全不可能听清。   现在正事说完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大了点,没想到又引来了一只小煤球。   江暮云看看猫再看看小白,两只小煤球眨巴着玻璃珠似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彼此。   江暮云掀开帘子,小煤球直接钻了进来。   江暮云惊叹:“龙凤胎啊这是!”   外面进来的那只小煤球歪歪脑袋,又冲着小白“喵呜”一声,引得小白一脸好奇地往它跟前凑,还试图用爪子去戳它。   小白的爪子刚抬起来,那只小煤球一样的脑袋就一下缩回去了,接着就头也不回地溜没了影。   江暮云把小白拽回来:“别看了,你俩又不是一个爹妈。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带你去跟人家认个干亲。”   有了小煤球打岔,赵家昊立刻借机把刚刚的话岔开:“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还有不少人养着宠物呢。”   秦时武给好兄弟续上一口:“现在还没到饿死人的地步,喂还是能喂得起的。就是这温度,就算喂得起粮食,能活下来的宠物也不多。”   说到这个,秦时武好奇道:“云云你家那俩小鸡崽还活着呢?不会半夜爬起来打鸣吧?”   “应该还活着?”江暮云转过身去拉小鸡崽们住的帐篷门,借着身体的遮挡,迅速把蓄电池和孵蛋器收进空间里。   把不该出现的东西收拾了,江暮云才直起身:“活得挺好的,就是没啥精神。我之前查过,公鸡一般要长三四个月才会打鸣。现在温度低,它俩本来长得就慢。等它俩长大会嚎了,估计冬天都过去了。”   可能真的是低温加光照不足的缘故,这俩崽出生都两个月了,还是一副半大鸡崽的模样。   要不是江暮云反复确认过网上未成熟鸡崽的照片,都要以为自家这俩鸡崽提前变异了。   变异鸡虽然也能下的蛋,但是那味道简直堪称灾难,腥气程度直接超级加倍。   前世她煮变异鸡蛋吃,十米开外都能闻到股鸡屎味儿。   要是家里这两只真的变异了,那江暮云绝对立刻把它俩放生。   事都说完了,李安轩拎着赵家昊跟几人道别:“我俩赶着归队,就先走了,你们多保重。”   几人道别过后,就要忙着收拾自己的小窝了,今晚还想在救助点里睡个暖和觉呢。   江暮云先把帐篷支了起来。   这个帐篷是她特意买的加高款单人帐,内帐2*1*1.8的规格,铺开后直接占了安置点内的大半空间。   江暮云把蛋槽垫、锡箔地垫、气垫、保温毯、垫被、盖被按顺序铺好,然后再把露营车里的食水搬进去。   其实考虑到之后的情况,只看保暖防寒效果的话,买睡袋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但是睡袋对于江暮云来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不方便活动。   晚上睡在睡袋里,一旦遇到危险,她手都没法立刻伸出来。   在末世里睡睡袋,这在江暮云眼里,跟自杀没什么区别。   她宁愿一层一层铺垫子。   行李箱里的电子产品都放进帐篷里,睡衣和家居服也放到床上   空出来的行李箱里可以装衣服和纸巾之类的日用品。   行李箱上面固定两只小鸡崽的帐篷,边上放垫子,小白可以住在那。   露营车用来储存一些常用的日用品,然后在上面铺上蛋卷桌的桌面,就可以当成桌子用了,相当节省空间。   把这小窝收拾得差不多了,江暮云打量一下四周,就只剩帐篷门口那点空地了。   一会儿要是不用卡式炉而是煤炉的话,门口那点空地也会被占用掉。   比起救助点,这里说是避难点更准确。   和人们自己家比起来,这里的环境确实简陋得离谱,但总好过半夜家里的炉火灭了直接被冻死。   这也是外面那么多人都在抱怨,却没几个人愿意离开这里的原因。   江暮云这边收拾好了,隔壁也弄得差不多了,秦时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在救助点里逛一逛。   救助点的门有和没有差别不大,他们肯定是要留人在这看着东西的。   趁今天秦时武还没上班,三人可以轮流搭伴把救助点逛一遍。   回头秦时武开始去医疗处轮值了,江暮云和秦时文就必须要错开时间出门了。   江暮云想了想:“你和武哥先去吧,我吃个饭。等外面人少一点了,我再出去看看。”   她对于救助点的情况还算了解,一会儿出去踩踩地图、看看物价之类的细节上和西市救助点有没有出入就好。   至于小白,现在肯定不方便带着它招摇过市,只能先委屈它在这里窝着了。   好在江暮云这个坏姐姐平时就不怎么溜小白,小白也习惯了在家里待着的日子,目前看着并没有太抵触这个小空间。   现在正好是饭点,救助点内的通风做得挺好,但耐不住开火做饭的人太多,江暮云在自己的安置点里,都能闻到隐隐的饭香。   对于这段时间吃喝不愁的江暮云来说,这味道是饭香。   而对于救助点内的大部分人来说,这种主食,就是普普通通填肚子的东西而已。   有条件的人家切两块腊肉腊肠,多少算是道菜。   再腻味也好过干吃主食。   也有人家运气好,家里存了不少腌菜、酱料没吃完的,这会儿实在忍不住馋了,就拿出来跟人换点东西,稍微换个口味。   初来乍到第一天,江暮云不想啃咸菜,也不准备开火做饭弄出大动静。   她给三只小崽添完食水之后,从空间里拿出一个之前买的蒸饭团,打算先对付着过一餐。   这饭团是加了脆油条和咸鸭蛋的,刚做好就被江暮云装进了空间里,这会儿拿出来还热气腾腾,脆油条的脆度也保持得刚刚好。   软糯却粒粒分明的糯米饭包裹着香脆的油条,中间夹着鸭蛋黄的咸香,方便快捷又美味。   然而江暮云吃着吃着就觉得嘴里的饭团不香了。   隔壁09号的邻居在炒菜。   姜蒜下锅炝锅,倒入食材,生抽从锅边淋入。   虽然厨艺不怎么样,但是看了很多美食教程的江暮云,此刻听着隔壁的声音,都能想象到对方在进行哪个步骤。   江暮云闻着隔壁隐隐飘来的菜香,她觉得自己人都麻了。   如果是腊肉,那还没什么奇怪的。   因为它更容易保存,所以大家在吃存粮的时候,都会选择先把保质期更短的新鲜肉吃掉。   所以大家手里能留到现在,还带进救助点里的肉,基本都是腊肉。   可隔壁明显不是腊肉的味道啊。   不仅肉是新鲜花样,隔壁好像还有蔬菜。   今天是救助点开放的第一天,很多人都会选择把家里的冰鲜食品吃掉。   比起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糖醋鱼的香味,隔壁那人还不算出格。   但耐不住江暮云全程听着隔壁做饭啊!   江暮云咬了一口蒸饭团,明明很美味,是自己蒸糯米饭蒸不出的美味口感,怎么莫名有种……她吃得很简陋的感觉。   “叮——”   江暮云挂在门口的铃铛轻轻响了一声。   江暮云和小白同时看向门口,又和帘子下的小煤球对上了眼。   “喵嗷。”小煤球很有礼貌地和江暮云打了个招呼,然后矮身钻过帘子。   小白兴奋地围着小煤球打转,时不时还在它身上嗅两下,连自己的食盆都贡献了出去。   小煤球伸出爪子推推小白,两只小家伙没一会就头对头地开始用餐了。   江暮云对这自来熟的两只崽也是没辙了。   “还说带你去认个干亲呢。”江暮云看两只崽胃口都挺好,干脆又给它俩加了半块撕碎的白吉馍。   江暮云看小煤球的耳朵一抖一抖的,实在没忍住上手捋了一把:“也不知道你是哪家养的,就这么跑出来你家里人不得急死?”   小煤球抬头看了江暮云一眼,再看看边上的小白,到底也没拒绝卖身换粮。   江暮云还在寻思怎么找小煤球的主人,就听外面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大白?大白?回来吃饭了。”   小白和小煤球同时扭过头,小煤球还冲着外面“喵”了几声。   外面的声音顿了几秒,随后便听那人带着几分迟疑道:“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在声音传来的一瞬间,江暮云手上吃了一半的饭团不见了,替代它的成了半块白吉馍。   江暮云把那半块白吉馍放在桌子上,提着撬棍起身,站在距离门口一臂远的地方应道:“有事吗?”   外面的年轻男人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是隔壁七区09号的住户,我想问一下,您有看到过一只小黑猫吗?”   江暮云看看两只巴掌大的小煤球,再想想刚刚那个男人的话,大白?   江暮云以为自己家小白就够敷衍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江暮云把撬棍靠在边上,伸手捞起小煤球,拉开自己这边的门。   “您说的是它吗?”   小煤球乖乖窝在江暮云怀里舔爪子。   外面的男人看上去白白净净眉眼弯弯,一副过得很不错的肥羊模样。   见江暮云掀开帘子,那男人生生愣了好半晌,忽然笑出了两颗小虎牙:“太抱歉了,我家大白性格比较活泼,没给您添麻烦吧?”   大白闻言白了男人一眼,轻巧地从江暮云怀里跳了下去,带着小白继续用餐。   男人见状有些尴尬,连叫了好几声大白也没理他。   男人看看江暮云,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迟疑了片刻后,转身伸手拿了什么。   再回来时,男人将手中的一次性饭盒向江暮云递来:“实在太抱歉了。我家大白是有点任性。这个是我刚刚做的,没有碰过的,就当给您道歉。”   男人递过来的一次性饭盒里,装着一小份简易版宫保鸡丁。   配菜除了鸡肉丁之外,就只有豌豆、胡萝卜和玉米这种常见的冷冻杂菜。   江暮云没有接,而是定定地看了男人一会才应道:“您太客气了。”   男人像是没反应过来,又怔愣了片刻,讷讷回道:“我家里正好剩最后一点冷冻菜,我没办法,就只能今晚把它们都做了。”   江暮云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面摆足了傻白甜的架势,这时候还不死心。   江暮云心里的念头百转千回,面上却笑道:“大白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它,您这样太见外了。”   男人有些踌躇,试探道:“那就当做是新邻居的见面礼吧。我今天做了很多,一个人吃不完的。放到明天就不能吃了。您就当是帮我个忙好了。”   见他坚持,江暮云表现得有些无奈,只能笑着接过他手上的一次性饭盒,转身从露营车里拿出了一袋苏打饼干递给他。   “那就当是交个朋友吧。您怎么称呼?”   男人带着几分不可置信接过饼干:“我叫……楚不闻。”   江暮云伸出右手,两人的手掌边缘贴合到一起,江暮云面色如常道:“江暮云。好久不见。”   楚不闻触电般缩回手。   他没想到江暮云这么干脆就把摊子给掀了   虽然江暮云住在隔壁是意外,但见面之后装作不认识她这件事,是楚不闻早就决定好的。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楚不闻不可能认不出江暮云,反之亦然,江暮云也不可能认不出他。   如果江暮云不想暴露自己,或是她真的没有回来,刚刚大可以直接叫破这件事。   然后楚不闻就会在解释“见面不相识”这件事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暴露自己重生者的身份。   这是楚不闻想象中他们见面时最可能发生的场景。   在楚不闻无数次幻想的重逢画面中,没有任何一种是现在这样。   面前的门关上之后,楚不闻有些无措地在原地站了会,连大白都不记得叫,带着几分恍惚回了屋。 第37章   ◎开心的第三十七天:追债的和变异的(男主线慎入!)◎   楚不闻。   这个名字对于江暮云来说, 一度算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警车上。   当时江暮云被亲生父母卖了,几经转手之后被警方解救。   和她一起被救出来的几个孩子中,就包括楚不闻。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楚不闻, 南市孤儿院里的孩子都统一姓南。   江暮云会记得楚不闻这个人, 是因为当时所有人都是按照南国某的格式取名的, 而他俩是唯二要求自己取名字的。   楚不闻说自己是在某条街上的十二号店铺前丢的,所以非要叫自己南十二。   院长以为他是想找回自己的家人,就同意他叫这个奇怪的名字了。   就和他奇怪的名字一样,江暮云记忆里的楚不闻,一直是个有点奇怪的阴郁小孩, 她这种孩子王带着他玩都费劲,俩人之间也没啥交情。   后面楚不闻和她先后被收养,一个读的是学费数十万的私立, 一个在普通公立。   中学时期,江暮云热衷于参加各种竞赛捞奖金,楚不闻也是老面孔, 两人隔三差五就在各种集训营、冬/夏令营碰面。   虽然他们间说话不多, 但绝不可能认不出彼此。   因为现在, 他们都刚刚从高中毕业。   除非,楚不闻也多出了数年的记忆。   江暮云其实有点怀疑人生。   如果不是她自己重生了,她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一点上去的。   今天的事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楚不闻不是重生, 这事纯属巧合,他就是单纯脑子不好。   要么楚不闻重生了, 并且找到她自报家门。   江暮云相信前者的话, 那就不是楚不闻脑子不好, 而是她自己脑子不好了。   刚刚楚不闻似乎并不确定她有没有重生, 也没有诈她身份的意思。   如果江暮云自己不想说破, 她完全可以顺势遮掩过去。   但江暮云还是摊牌了。   江暮云一路摸爬滚打的那十年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接触。   偶尔跟人搭伙走一段,或是危急关头同处一个屋檐下临时避难,都是有过的。   楚不闻算是她碰到过的最佳队友,也是唯一多次搭伙的人。   江暮云左手大白右手小白,把自己对于楚不闻这个人的所有记忆都翻了出来。   末世前的事情过去太久,江暮云记不大清,只记得他当时不爱说话。   后来江暮云上了西大,而楚不闻则是被东大录取,两所学校天南海北,末世之后两人却在西市碰见了。   第一次碰面就是她在洪水里漂流,结果漂到蛇窝里的时候。   江暮云跟一群带花色的蛇在水里搞生死时速,路上碰到了楚不闻,两倒霉蛋被迫搭伙逃命,彼此都救过对方不少次。   第二次碰见是在中市。   那是因为一次沙尘暴突袭,江暮云在中市的废墟里到处找掩体,楚不闻拉了她一把。   基于之前有过合作基础,两人就又结伴过了一段时间。   楚不闻和江暮云似乎目的地都是南市,除了这两次相处时间比较久之外,两人还零星碰到过几次。   虽然最后都因为种种意外走散了,但那在末世里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走散后江暮云也没想过去找他。   唯一不是因为意外走散的,就是他俩最后一次碰面。   当时是在南市城郊,旱季将至,江暮云身上也有了空间。她找到了一处小水坑,准备给空间里补点能喝的水,然后就碰到了同样来找水的楚不闻。   要是换个人来,两人必是要见点血才能了结这事的。   但既然是老相识,还互欠对方好几条命,他俩就默契地平分了那点水。   当时楚不闻似乎还是想和她结伴。   可江暮云已经回了南市,也不打算之后继续流浪,大有心愿已了往后余生找个地方得过且过的心态。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楚不闻,一个人潇洒愉悦地走了。   然后……然后就往生去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在末世前确实没什么交情,但在末世后却意外地挺有缘。   而且她和末世后的楚不闻之间,确实是有默契和信任在的。   那种信任是数次经历生死才磨炼出来的,但那是对末世后的楚不闻,而不是之前的楚不闻。   她和楚不闻之间的合作再默契,两人也没什么私交——那会儿天天都忙着逃命呢,没那时间心情联络感情。   楚不闻对于江暮云而言,更像是合作默契的工作伙伴。   他们对彼此的人品和业务能力都很放心,在工作上可以将全副身家交托给对方,却不会想到在假期里相约去喝一杯与工作无关的酒。   江暮云看看手上还冒着香气的一次性饭盒,拿出了一个食品盒,把宫保鸡丁全部倒进食品盒里收进空间,只留一个空空的一次性饭盒。   如果楚不闻是为了找个固定队友才来试探的,那么江暮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队友。   两个重生者,手上必然都准备了大量物资,要是能结伴的话,生存概率确实大大提升。   唯一让江暮云想不通的,就是楚不闻刚开始似乎并不确定她有没有重生,就直接把他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出来。   这风险也未免太大了点。   没等江暮云想出个所以然来,隔壁的秦时文和秦时武就回来了。   秦时文在门口意思意思敲了两下金属杆:“你要出去逛逛吗?这边我俩给你看着。”   江暮云伸了个懒腰:“成,我跟新朋友出去溜达溜达。”   秦时武探了个脑袋过来:“新朋友?”   江暮云笑道:“隔壁邻居,刚认识的。”   说着,江暮云就起身出门,敲了敲隔壁的金属杆:“新朋友,有兴趣一起逛逛救助点吗?”   隔壁的帘子被掀开,楚不闻已经收拾好心情了,他笑出两颗小虎牙:“当然了。我很开心。”   不得不说,楚不闻的模样还是很唬人的。   至少秦时文和秦时武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挺好:“认识一下,我是叫秦时文,这是我哥秦时武。以后就是邻居了,多关照。”   楚不闻礼貌地和二人寒暄了几句,时刻绷着单纯学生的皮。   秦时武推推眼镜:“你俩去逛吧,这边有我们看着,不会出事的。”   楚不闻没有半点怀疑,只回去披了件外套,连锁都没挂上,把门一带就和江暮云往外走。   路上的人很多,还有不少人刚搬过来,正在收拾行李,颇有一点兵荒马乱的意思。   江暮云双手揣在兜里,仿若闲聊一般:“好久不见。”   楚不闻也接得顺畅:“几个月吧,其实也没多久。”   江暮云笑着问道:“你不是考上东大了,怎么跑南安救助点来了?”   迎面有人带着行李箱过来,楚不闻往旁边避让了一下,解释道:“我之前刚到南市没多久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是八月底,正好我养父过世,我就跟学校请假了。”   江暮云面上的笑收住了:“是吗?这么巧?”   按楚不闻的说法,他俩像是前后脚没的,回来的时间还那么相近,连请假的借口的别无两样?   楚不闻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一时顿住了脚步。   江暮云:“你们感情很深?”   楚不闻这才想起江爷爷的事,明白自己的话引起了大误会:“这事是真的。我养父在我初中的时候就入狱了,半年多以前死于和狱友斗殴。”   江暮云挑眉:“我记得你一直都是在南海国际私立吧?”   这学校可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读得起的。   楚不闻腼腆一笑,话语中带着几分骄傲:“像我们这种成绩,不会有学校舍得把我们往外推的吧?我在南私的学杂费全免,只要自己赚点生活费就行。”   江暮云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只玩笑般说道:“那你过得还挺不容易的,就这么放心地跟我出来了,不怕回去之后家被人搬空?”   楚不闻摆摆手轻声道:“那算什么。我养父生前坏事干多了,给自己造了个秘密避难基地。”   楚不闻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现在钥匙跟密码都在我手上,搬空了我就去那儿住,一起?”   江暮云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楚不闻果然是想找个队友来的。   但他对自己未免也过于信任了吧?这么快就把底牌掀了?   江暮云没应他的话,只意味不明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当然。不然十多年前我怎么能通风报信呢。”楚不闻看着她笑:“华国警方近十年来破获的最大一起涉黑案,新闻联播都上了,你应该听说过的?”   江暮云提醒道:“今年2023年,新朋友。”   楚不闻双手比了个叉:“口误、口误,那就是几年前。”   江暮云跟楚不闻确实没私交。   至少楚不闻说的这些事,她是一件都没听说过——案件她倒是有点印象,主要是地点在南市,老爷子念叨了很长时间。只是她不知道这起案子居然跟楚不闻有关。   这么看来,楚不闻在末世之前,好像也过得挺惨的。   江暮云避过地上堆着的行李,随口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到这租房子了?”   楚不闻一时没说话。   他的沉默有些突然,江暮云都忍不住去看他,楚不闻才吞吞吐吐道:“你知道的,我原来……”   江暮云能看出来,楚不闻现在的难以启齿不是装的,但她只是静静等着楚不闻开口。   她想知道,楚不闻究竟对她的现在了解多少。   楚不闻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我原来,应该是一直都挺不讨人喜欢的,也就跟你关系还行。后来出事了,我就到处找你……毕竟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   楚不闻这话说着没什么底气,看都不敢往江暮云那看一眼,最后一句还多少带着点委屈。   江暮云想想她记忆里那个浑身中二气质的小孩,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但咱俩关系什么时候还可以了?   不过江暮云听到后半句,就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以为他说的是两人走散之后,楚不闻还特意找过她。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在没等江暮云说话,楚不闻就主动岔开话头:“我知道你住在这附近,但不知道是哪个小区。”   “我回来以后是想提前去西市找你的,可那天不是刚好碰到了吗。知道你在南市,我就想着来附近碰碰运气。”   楚不闻说他俩刚好碰到的那天,是指江暮云在家化厂订货的那次。   那会儿楚不闻打扮得少说得有二十七八,看着比现在高,而且体格过于健壮。   江暮云上一次见到干干净净的楚不闻,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对方还是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所以在遇到那个衣冠楚楚的成年版楚不闻时,江暮云遥遥一瞥只觉得眼熟,却没能认出他来。   但现在楚不闻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两边一联系,哪怕穿着打扮和身材气质上都有变化,也不难猜出他们是一个人。   江暮云估计,也正是因为他俩碰见了,楚不闻才觉得她可能也回来了。   唯一比较离谱的就是她当时都包裹成那样了,秦时文在路上碰到她估计都不敢叫人,楚不闻居然还能认出来。   楚不闻说起这事来根本收不住笑:“登记入住的时候我看到你了,还跟着你选了七区。就是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直接跟你成邻居了。”   原来那会儿跟着她登记七区的人里还有楚不闻。   当时不少人的倒计时都快结束了,没选出来的人几乎都报了七区,江暮云压根没注意到他。   江暮云没再把话题绕回去,而是顺着楚不闻的话头道:“家化厂那次是你?”   楚不闻点点头:“我本来是当天晚上的机票去西市的,省了一趟机票钱。”   两人好像真的只是老朋友叙旧一般寒暄,江暮云笑道:“你那派头还挺大,犯不着心疼一张机票钱吧。”   她当时看到那一行人,还以为是哪家大公司谈合作呢。   楚不闻两手一摊:“我当时说我先订一批货物当样品,这样出货快。我也就做个样子又不是真签大合同,弄个花架子足够了。”   “我当过一段时间物资贩子的,糊弄人特在行。”楚不闻半点都不心虚。   同样用过“样品”这个借口的江暮云,满脑子都是“草台班子”四个字。   说完,楚不闻又补充道:“老头子的避难基地是真的,没糊弄你。他拿我当备用器官库,还在里头弄了个手术室,我进去过。只是他没想到手术还没做他就栽了。”   “我刚回来那会就想去找你,怕你不信,就想先把东西准备好,等降温以后证明我说的是真的,再跟你一起回来。”   江暮云也没说信不信:“那你还挺讲情义。”   楚不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说:“那肯定,也不是头一回了。”   江暮云这次是真无奈:“知道你找过我了,说八遍了,我也找过你。但那不是一直没找着,我又赶着回南市,后来才算了么。”   其实江暮云最多就是在路上留意了一下,还真没特意去找过。   这会儿跟楚不闻聊起这个,还是有点心虚的。   两人在救助点里溜达了一圈,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购物窗口。   江暮云掏出手机问他:“我准备把自己的额度都给买了,一起?”   楚不闻的手机和身份证已经在手上了:“行啊。”   江暮云想问的都问完了,楚不闻答得也真诚,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江暮云和楚不闻就开始不着四六地闲扯。   两人算起来都认识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像正常朋友那样闲聊。   “对了,这个给你。”楚不闻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金牌塞给江暮云。   江暮云挑眉看他。   楚不闻挪开视线:“我俩以前当队友,金奖。我当时找你你没搭理我。后来我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江暮云对这些事情记不太清了,她把东西塞进口袋里,回想了一下自己高中时期的性格:“是吗?那你还挺记仇,要不你现在报复回来?”   所以说他俩之前真挺不熟的,江暮云跟楚不闻的交情全是末世之后处的。   楚不闻被她一句话说自闭了,后半程路一声不吭。   临到安置点时,楚不闻突兀地问了一句:“你真不记得我那天跟你说什么了?”   江暮云都被他问得茫然了一瞬:“什么说什么?”   楚不闻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什么。不记得就算了。”   大白和小白一起并排蹲坐在江暮云家门口,楚不闻闷不吭声地一把捞起大白,路过江暮云时大白还伸出探出脑袋去看她,结果被楚不闻摁了回去。   江暮云简直一头雾水,这点破事你记十年,还真要报复回来?   秦时文正坐在门口玩手机,看完了他俩闹脾气的全过程,颇有点摸不着头脑:“干嘛呢这是?吵架了?”   江暮云抱起小白呼噜两把:“没,这人怪怪的。”   秦时文想起他俩那奇怪的对话:“是挺怪的,怪可爱的。”   江暮云被她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故意恶心我呢是吧?”   秦时文乐不可支。   不管怎么样,楚不闻自爆这事,还是让江暮云对他放心不少。   而且两人有着共同的秘密,江暮云和楚不闻说话的时候也不用处处小心遮掩,确实还蛮轻松。   多个靠谱队友也挺好,以后有事还能互相打掩护。   唯一让江暮云比较在意的,就是楚不闻给她的那块小奖牌。   江暮云晚上洗漱完之后躺回被窝里,拎着那块小奖牌看来看去。   她刚开始还以为这小奖牌上有什么玄机,结果看了半天它就是块普通牌子。   江暮云看着奖牌上“中国计算机学会”的字样,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那届NOI她和楚不闻都进了省队,运气不错队友靠谱拿了团体第一,他俩还是双金牌,南市几所学校就给他们弄了个联合颁奖。   江暮云想半天也只能想起来,当时领导在前面讲话,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人站在台上面带微笑,当了半个小时背景墙。   结束以后……结束以后,她就拿着学校给的奖学金去买了个按摩浴缸,就是她家现在用的那个。   楚不闻那时候有找过她吗?   好像是有过?   但楚不闻那会儿说话支支吾吾的,江暮云又刚好惦记着买浴缸,随便应付两句就走了。   嘶——   这么一想还怪麻烦的。   江暮云觉得自己有点头痛。   别是自己那会儿答应了人家什么事,然后拖这么多年都没办吧?   就因为想着这事,江暮云晚上做了半宿噩梦。   梦里她欠钱不还被人追债,跑着跑着就跑到了水里,追债的人全成了大花蛇。   好不容易看见个陆地,刚爬上去就看见旁边坐着楚不闻。   楚不闻盯着她幽幽道:“还钱——”   江暮云被吓醒了。   她听着帐篷外的喧闹声暗道了一声晦气。   江暮云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八点了。   她揉揉头发,决定今天抽空去浴室洗个澡。   江暮云很清楚,她账户上的货币很快就要失去作用了。   既然这样,那干脆就让自己过得舒坦点吧。   江暮云把自己收拾整齐,敲敲隔壁七区02的门,秦时文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出来了。   “早。”秦时文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江暮云半点都不意外:“昨晚没睡好啊?”   江暮云不知道车库第二层的情况,但第一层基本一天就住满了。   大家都是第一天搬进来,别管是晚上睡不着跟人说话的,还是睡着了打呼噜磨牙的,声音估计就没停过。   江暮云回来过了几天好日子,不代表她就把过去都给忘了。   外面这点声音带上耳塞之后,跟催眠白噪音也没什么区别嘛。   但换个没经历过那些的,任谁刚搬进来都受不了。   秦时文下意识地想往杆子上靠,被江暮云一把扶住:“别啊姐,这杆子看着可不结实。”   秦时文的脑袋抵在江暮云的肩头:“我说真的,我今天必要出去吹吹风。不把脑子吹清醒点,我搬回家住的念头是消不下去的。”   江暮云努力忍住笑:“那你多穿几件,吹差不多了就赶紧回来,内外温差过大你当心感冒。”   秦时文用脑门捶了她一下:“我是真羡慕你,居然能睡到这时候才醒。我昨晚硬是熬到四点多才睡,早上六点不到就睁眼了。困得要死也睡不着。”   江暮云搂着秦时文满嘴“心肝宝贝”地乱哄,把昨天听的土味情话加倍还了回去,直到秦时文扬言要动手了才停下。   江暮云见势不妙果断转移话题:“武哥呢?还没醒?”   秦时文懒懒道:“他就压根没睡,早上直接上班去了。”   说完她看了江暮云一眼:“你赶紧洗漱去吧。早上去食堂看看吗?”   江暮云刚做好把钱花完的准备:“看看呗。我好久没吃过能开店的手艺了,要给你带点不?”   秦时文又打了个哈欠:“不想吃。我在屋里活动会儿,活动累了想办法睡个回笼觉。”   秦时文回去搞室内训练了,江暮云给小白弄好早餐后端了个盆,洗漱完的污水就简单过滤一下,单独放另一个桶里存着。   虽然那水她现在不用,但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江暮云没理由搞特殊。   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江暮云揣着手机身份证和食品袋,还捎上了昨天楚不闻用来装宫保鸡丁的一次性饭盒,给那扇聊胜于无的门上了锁。   江暮云一路往食堂的方向走,路上把饭盒丢去垃圾处理点。   食堂这边她昨天跟楚不闻逛到过,地方不大,能容纳堂食的位置更是少得可怜,多数人都是自己带着饭盒过来打包。   江暮云逛了一圈,发现这里也是面条水饺等水煮系食物居多。   虽然食堂也没什么配菜,但调味品丰富,面条就有十来种口味,还提供干拌面选项,面汤另装。   这些东西江暮云自己就能做,她囤的调味品种类也不少,与其花钱买这些不如去多冲几次热水澡。   想想空间里那些食材,江暮云也是有点忧愁。   她真得找个时间好好练练手艺,不然守着一堆物资却只能吃白水煮肉,糟心程度超级加倍。   江暮云从窗口前走过,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心仪的目标——杂粮煎饼。   只有馃箅儿加酱的版本。   售价二十块一个。   江暮云只觉得官方是真不想大家花钱。   来都来了。   江暮云嗅着久违的香气,忍痛买了一个。   她果然还是不适合搞这种奢侈品消费。   昨天在购物窗口买贵价粮的时候,江暮云可没有半点舍不得。   不得不说,外面卖的东西就是香。   江暮云在食堂转了几圈,把手里煎饼果子吃完了才离开。   到安置点的时候,就看隔壁楚不闻蹲在他家门口   楚不闻身前是那只名为大白的小黑猫,大白现在正在她家门口打转,时不时还喵两声。   门内似乎有个通敌的,也配合着大白的频率在呜呜。   江暮云莫名想起了昨晚那个被追债的梦。   她听了半拉,楚不闻正在鼓励他家大白多跟小白交流感情。   江暮云还没开口,就看楚不闻一伸手把大白捞了回来。   楚不闻转身看见江暮云笑容镇定:“我家大白总想往你这跑,我都逮不住它。我怀疑它是不是已经开始变异了。”   大白抬手就给了楚不闻一爪子。 第38章   ◎开心的第三十八天:混乱◎   楚不闻说他末世之后做过物资贩子, 江暮云看出来他在这方面很有天分了。   短短几天时间而已,他就和秦家两兄妹搭上了话,几人间的关系突飞猛进。   现在基地的积分制已经正式推行, 各种临时岗位供不应求, 想要就得早早去工作登记处排队。   江暮云家附近没什么高档小区, 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消费水平不高。对于他们而言,兜里存款再多,也舍不得去买二十一个的煎饼果子。   所以在南安社区救助点,积分制异常受欢迎。   可能正是这个原因, 救助点内原本的物价只维持了一周不到,就开始缓步上涨。   江暮云几人早在第一天就把能花钱买的东西买完了。   来救助点后买的,再加上他们之前囤积的东西, 目前几人物资上暂时不缺,对于临时岗位的需求就没有那么迫切。   江暮云和秦时文通常轮流去工作登记处,能抢到就抢, 抢不到就算。   但楚不闻却好像对那些挺感兴趣。   哪怕他很少能抢到工作, 也要每天按时过去登记处打卡。   在他出门的时候, 就会请秦家兄妹帮忙注意一下自己家。   这种主动交付的信任的态度,还是很容易获得好感的。   尤其楚不闻请人帮忙从不白请,三五不时就邀请几位邻居一起搭伙吃饭。   楚不闻在这方面的分寸把握得很好, 大家食材都是自己的,燃料和调味品也是每家出一点, 他只负责做饭。   甚至连做饭的场地都是01、02、09来回换, 轮流收拾油烟。   这样一来, 连和楚不闻不算熟的秦时文他们也不会太抗拒。   而且楚不闻的手艺确实很好。   腌腊制品和主食是救助点内最常见的食物, 每天一到饭点救助点内就飘着一片腊肉、腊肠味, 闻都闻够了。   可到了楚不闻手里,最普通的白米饭,加上大家闻着味儿都觉得腻的腊味,就能变成香气四溢的煲仔饭。   各种腌菜萝卜干配饭,楚不闻在锅里三两下一拨弄,就成了一锅咸香炒饭。   煮个面条、粉丝都有各种口味任选,楚不闻偶尔还会弄点锅巴出来泡着吃。   几家一起提供的那些家常调味品,在楚不闻手里简直要玩出花来了。   一时间,包括有工作餐可以吃的秦时武在内,都觉得自己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江暮云捧着碗吃炒饭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楚不闻重生了,那她必要早早把人拉入伙。   都说吃得好睡得好,在逐渐适应了救助点里的生活,伙食上也有了极大改善之后,秦时文也不再像第一天晚上那样辗转难眠。   虽然还是不大能进入深度睡眠,但至少不会睁着眼睛到天亮。   也多亏了秦时文的不适应,才能在外面有动静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晚上的救助点并不安静,可杂七杂八的声音少了许多。   因此,布料被划开的声音,听在秦时文耳中就格外明显。   江暮云是被大白的咪呜声惊醒的。   她习惯睡觉的时候把武器放手边,因此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她下意识就握住了床铺边的撬棍,拉开帐篷后才发现有动静的似乎是隔壁。   小白也醒了,看上去有些急躁。   兴许是这几天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太多,它没法分辨外面的陌生人是好是坏,就只能正围着帐篷门口打转,口中发出呜呜低鸣。   江暮云没有贸然出声。   她不知道隔壁的具体情况,但这个时候在救助点里,应该不会有人出手就要人命。   如果她在这边贸然开口叫醒秦时文,反而可能激起对方的凶性。   好在秦时文貌似自己醒了,江暮云开门锁时,听见了隔壁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既然这样,江暮云也不用顾及声音大小了。她迅速开门,刚好见一个男人从她门前跑过,江暮云下意识就是一脚。   男人重重地摔倒在地,被惯性带着滑出了一米多远,大白发出尖锐的叫声,小白窜出去拦在了男人前方。   秦时文纵身一跃将试图起身的男人按倒,转头对江暮云道:“先去拿根绳。”   江暮云眼尖地看见了男人的腕间有一处反光:“文姐退开。”   秦时文一愣,手上的力道有瞬间放松。   男人趁势而起,指尖寒光一闪,秦时文后仰躲避的同时,也彻底放开了对男人的禁锢。   眼看着这边的动静太大,已经有不少人偷偷掀开了帘子观望,那男人也怕引来治安队,根本没有半点缠斗的意思,拔腿就要跑。   那男人估计是踩点很久了,正好卡着隔壁只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来偷鸡摸狗,对逃窜的路线也很熟悉。   但耐不住两只小的总在他身前挡路,还蹦来跳去灵活得很,男人想把它们踢走却又总踢不到。   两三下一耽搁,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秦时文追得很紧,她手上拎着撬棍,那个距离秦时文一棍子挥下去,必然是能抡到那男人身上的。   追逐间不好蓄力,秦时文给了那男人肩膀一下,对方只是痛呼了一声,动作半点没停,甚至跑得更快了。   这人经验丰富,和之前被小白逮住的小瘪三不一样,真让他跑出这条小路,再想逮到他就难了。   但秦时文一直不敢随意下手。   这小路两边都是挡板,棍子没法横敲,只能竖着抡。   那贼的个头还没秦时文高,秦时文生怕自己一棍子抡下去没打对地方,对方人就直接没了,那她不成杀人犯了?   这条狭窄逼仄的的小路限制了秦时文的动作,同时也限制了那个男人的躲避空间。   “江暮云——”楚不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暮云一抬手,接住了一捆打好活结、绑着重物的伞绳。   “文姐低头!”江暮云一声低喝。   秦时文一矮身,江暮云就抛出了手中的伞绳,正正套在那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一下刹不住脚,被伞绳圈住脖颈后又向前跑了两步,同时江暮云将伞绳向后一拉,活扣滑动,绳圈紧紧扣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男人失去了思考能力,手上的短刀哐当落地,男人两手挣扎着去扒脖颈间的绳索。   这次绳子就在手边,秦时文没再给那男人机会,直接把人按住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才让开位置,看江暮云把他脖子上的绳圈松开一截。   新鲜空气入肺,男人像一条脱水的鱼一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偶尔挣扎一下显得格外无力。   江暮云捡起男人掉在地上的短刀,是一柄高仿的战术侧跳折刀,质量还不错。   江暮云收起刀刃,问秦时文:“这人来偷东西的?”   他们这一群人每天吃的虽然不出格,但耐不住饭太香,招人惦记也不奇怪。   秦时文点点头:“应该是。他带着个袋子,还直接把我门锁那块都给割下来了。”   秦时文说着还有点郁闷:“这门还真就只是做个样子。”   江暮云笑道:“从第三次降温到救助点开放,一共就这么点时间,官方能弄来这些塑料板就不错了。”   她前世住的地方连塑料板都没能凑齐全,不少人都是挂着布帘子将就挡挡的。   见他们这边结束了,周边被吵醒的人也敢开门出来了,议论声逐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偷东西的?”   “被人逮住了吧。看着打得不轻。”   “打得好,这种人丧良心的,这时候还惦记人家的救命粮。”   “我家昨天丢了瓶水呢,不会就是他干的吧?”   楚不闻给江暮云递了件衣服:“这么大动静,治安队应该快到了。”   救助点里有几支治安队24小时巡逻,模式和之前在小区里差不多。   “谢了。”   可能是耐寒性练出来了,江暮云觉得救助点里的温度还挺高,她晚上睡觉就穿了件短袖,乍一从被窝里钻出来怪冷的。   江暮云接过外套披在身上,感觉好了点:“我听人说现在抓一个贼五十积分呢,这种身上带刀的也不知道给不给加价。”   人群外围传来骚动,楚不闻踮起脚往人群外看了一眼:“是吗?就是听你那另外两位邻居说的?”   治安队的人来了,动作熟练地把那男人拷上。   江暮云接过对方递来的绳子还给楚不闻:“忘了你们还没见过。边上那两位就是。高个儿脸上带疤的是李安轩,另一个是赵家昊。”   赵家昊和李安轩站在队伍里,冲几人点了点头,就当是打招呼了。   这次带队过来的还是熟人,正是之前处理杀人夺财事件的吴队长。   吴队长手上拎着灯,让人把那贼带走之后例行问道:“请问是哪几位参与了治安维护工作?我们登记一下好发放奖励。”   楚不闻后退了一步,示意这事和他没什么关系。   江暮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领积分,但要问也不能现在问,就先把自己和秦时文报了上去。   秦时文有些诧异,却见江暮云对她微微摇头。   秦时文看看江暮云再看看楚不闻,挑挑眉没说什么。   吴队长那边把她俩报上去的信息一核对,惊讶道:“是你们啊。之前抓到那个杀人犯的也是你们吧?”   周围挤着看热闹的人群一听这话,看向江暮云二人的目光霎时间就不同了。   杀人犯?   这俩姑娘还抓到过杀人犯?   这可不是这些小蟊贼能比的啊!   江暮云笑道:“那回可不算是我们抓的。”   吴队长想起小白:“也对,你们家还有只英雄犬呢。”   小白蹲在江暮云脚边“汪呜”一声应和。   说到这个,吴队长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你们抓住的那个犯人现在正在特殊监狱服刑。但是你们的奖励还在审批中,可能得等个两天。”   江暮云和秦时文都没想到那事还能有后续,自然也没有多在意:“没关系,我们理解的。”   吴队长把人带走后,周围看热闹的也就散了。   这几天能睡好的人不多,大家普遍处在困倦中,热闹看完了,困意就涌上来了。   只有秦时文对着自家破破烂烂的门发愁。   秦时文叹气:“蚊帐被划拉坏了无所谓,我这还有个备用的,但是门要怎么办?”   江暮云给她出主意:“反正这门也是塑料的,用火燎一下粘一粘将就用呗。”   虽然挡不住贼,但是能让贼破门的时候多一道手续、多弄出点声音也是好的啊。   今晚要不是那小蟊贼的动静被秦时文听见,等江暮云出来,说不准人就跑了。   秦时文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得益于他们买生命吸管时老板的捆绑销售,现在他们手上都有镁棒,不缺点火工具,所以三人可以拿着打火机烧塑料。   勉强把那门歪歪扭扭地补上,秦时文苦中作乐:“单看这道门的风格,正经末日避难所了。”   楚不闻双手插袋凹造型:“这话可不兴说,各种末日传说里都少不了发洪水,我们现在住地下车库,万一发大水不就全没了。”   前世极寒之后确实是有一场大洪水的。   但那会儿温度已经上来了,人们也都从救助点里搬出去了。   江暮云:“你可闭嘴吧,信谣传谣回头把你弄去治安处换积分。”   江暮云想想这辈子的降温时间和前世根本对不上的事,再一听楚不闻这话,总觉得怪霉的。   楚不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们要相信科学好吧?就外面这温度冰棍都嫌冷,等到冰化了能闹洪灾的时候,温度早就上去了,我们也用不着在这住了。”   江暮云抬起手肘推了他一下,笑道:“这会儿你跟我谈科学?”   打从降温开始,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就没一件科学的了。   秦时文打了个哈欠:“现在外头的温度是挺唯心,但人体机能还是要讲科学的。我困了,你俩不回去睡?”   打哈欠这种事是会传染的。   有时候仅仅只是看见“打哈欠”三个字,都会不自觉地想打一个。   更别说这大半夜的,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打哈欠了。   江暮云跟楚不闻也没能逃脱,挨个打了个大哈欠:“睡了睡了。今晚闹这么一出,我们这以后应该能消停点。”   除非那贼还有同伙,铁了心不怕被抓也要报复他们。   但看他今晚那样,有同伙估计也是狐朋狗友。   几人各回各家,结果大白一转身就跟着小白回窝了,一副再也不想着家了的模样。   楚不闻指着那两团黑毛团道:“我就说它俩肯定变异了。回头就让它俩看门,来贼正好抓了换积分。”   说到积分这事,江暮云忽然想起刚刚楚不闻的动作:“那你刚刚怎么不要积分?别跟我说你高风亮节啊。”   楚不闻有些尴尬地压低了嗓子,在江暮云耳边道:“我不是说我之前糊弄过人吗?”   江暮云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你还糊弄过官方的人?”   楚不闻:“那倒没有。”   楚不闻老实交代:“我之前怕订货量招人眼,就都是在大厂拿的货。但是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种私人订单的数量,大厂子接了也得慢慢排。然后我就给自己搭了个不高不低的台子。”   楚不闻双手一摊:“这会儿通讯还没断完呢,我信息报出去越多次,被发现的风险就越大。”   江暮云衷心赞叹:“你可真是个人才。”   这台子得不低成什么样啊。   关键是真让他给糊弄住了。   楚不闻:“我那会儿赶时间,迫不得已,都是迫不得已。”   他那会儿就惦记着赶紧把东西买齐了藏进避难所,然后去西市找江暮云,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   几人上半夜闹了一场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下半夜倒都是一夜好眠,连秦时文都睡了个久违的好觉,这适应能力看得江暮云目瞪口呆。   救助点的办事效率还挺高,也可能是吴队长回去之后帮她们摧过。   第二天江暮云去充电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身份信息后面多出了一百二十积分。   在救助点里抓的那个贼只有五十积分,多出来的应该就是之前抓那杀人犯的奖励了。   一百二十积分在救助点里算是一笔巨款,平常去做临时工也才十积分一次。   江暮云拿了积分之后就全花出去了。   她现在不缺米面,不管是明面上的还是空间里的都不缺,所以这些积分她就换成了烟酒。   末世之后的烟酒一样是奢侈品。   这东西不愁没市场,而且之后哪怕国家恢复生产,也不会优先帮扶烟酒行业,烟酒的要价只会越来越高。   再加上体积小,方便携带,还不招人眼。现在买一点,之后再换出去,怎么都不会亏。   现在救助点里就已经有这个苗头了,多得是老烟鬼捧着粮食换烟。   秦时文家一样不缺主食,她的积分换了点冷冻菜,其他的也都换了烟酒。   两人的积分花得很低调,救助点里却因为这事热闹了起来。   他们抓住的那个贼,就像是拧开了水龙头。   这几天,不管是去充电还是去食堂,江暮云经常能听到某区某户抓住了一个小偷,换了多少多少积分的事。   也不知道是因为大家被困在地下一段时间后,救助点内小偷小摸行为剧增,还是之前有人抓住了,只是没有传出消息。   但江暮云这边是实打实地消停了好一阵子的。   哪怕大家都知道她们手上有官方奖励的积分,可能会换到不少物资。   哪怕秦时武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他们这角落常年只有三个人在,也没人再跑来铤而走险。   秦时武已经好几天没回来睡了。   这段时间医疗处都快忙疯了,连秦时武都被拽上了手术台。   住在地下的日子是很难熬的。   刚开始的一周,救助点里还每天热热闹闹,没个安静的时候。   等过了半个月,热闹就成了一惊一乍,烦躁的人群开始时常爆发冲突。   你家不小心推了我家的隔板,他家丢了一卷纸怀疑是对门偷去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却往往能闹得人仰马翻,甚至有人动起了刀子,医疗处天天弥漫着血腥气。   救助点刚开放时,还有不少人会选择在白天出去透透风。   但随着温度越来越低,白天出去透风的风险也越来越大。   他们这边七区05住的是一家三口,那户人家的爸爸就喜欢时不时出去透透气。   可能是某次出门的时候灌了两口风,半夜突然发起高烧。等家里人发现,把人送去医疗处的时候,尸体都凉透了。   有了这个先例在,大家再出门就只敢在大门口待一小会儿。   蹭着救助点里的暖气,门口的温度还过得去。   在日复一日不见天光的日子里,每天去救助点门口散心的人越来越多,救助点里爆发的冲突也越来越多。   直到2023年的最后一天,江暮云三人正凑在一起准备吃一顿跨年饭时,头顶上的灯光闪了两下,忽然熄灭。   骤然陷入黑暗中的人群沉默了一瞬,随即就爆发出了巨大的声浪。   随后便是各种重物落地声,以及混杂在一起的哭喊惨叫。   原本救助点内零星亮着的灯光,也在几秒钟后淹没在了人群中。   江暮云在停电的瞬间就将卡式炉的火关掉了:“去墙角,快。”   秦时文在看到江暮云的动作后瞬间反应过来,抬手就把自家的小灯灭了。   楚不闻在断电的第一时间捞起大白和小白,摸到了门边站好了位置。   在这片区域彻底陷入黑暗后,楚不闻低声道:“门在这边。”   因为场地的缘故,三人今天是在秦时文这吃的饭。   但眼看着救助点在黑暗中陷入混乱,这个时候自然是墙角处最安全。   几人顺着挡板摸到了江暮云那里,江暮云关上门后,几人又合力将帐篷挪了位置,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这边的门刚堵上,隔壁就不知道进了什么人,东西叮叮当当倒了一地,连中间的隔板都剧烈晃动了几下。   靠着七区02那边的挡板已经开始向下凹陷,似乎是有人压在了隔板上。   江暮云对着凹陷处,直接一脚踹了回去,晃动隔板的人骂了句脏话:“操,那边的你给我等着。”   楚不闻压着嗓子开口:“你尽管来试试。”   隔壁那人立刻加大了力度,却被他的同伴拉住:“你不多弄点东西走,跟有人的屋里耽误时间干嘛?”   那人骂骂咧咧地又踢了一脚隔板。   还不等他离开,救助点内供电恢复,霎时间灯火通明。   大白直接蹬着楚不闻跳上了帐篷顶,借着帐篷顶的高度又是一跃,轻巧地越过挡板,到了隔壁02号。   随后隔壁就传出了男人的惨叫声。   小白在屋内急得乱吼,江暮云伸手把帐篷的支撑杆拆了,几人拎着身边最趁手的物什就出了门。   小白窜出去的速度极快,直直奔着一个怀中抱着米袋的男人去,一口就咬上了男人的小腿肚。   停电的时候正在饭点,救助点内又暖和,大家穿得不算厚。   小白一口下去,男人下意识地惨叫一声,抬起了被咬的那条腿,原地蹦跶了几下后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大白立在几根金属杆的支点处,长长地“喵”了一声。   等江暮云几人把这男人按住后才发现,男人的脸上有着三条血淋淋的抓痕。   楚不闻回去拿了绳子,几人把男人捆好后拎了回去。   除了男人怀里的那袋米,他们还从男人身上搜出了不少秦时文家的东西。   治安队的人来得很快,领头的还是吴队长,赵家昊也在队伍里。   赵家昊见了江暮云他们之后迅速跑来问了句:“没事吧?”   江暮云把一旁捆着的男人指给他看:“没事,人赃并获,这人你们带回去处理吗?”   赵家昊点点头:“交给我们就行。”   说着就要把那人拽走。   楚不闻忽然出声道:“稍等。”   赵家昊满脸不解地看向他。   楚不闻指指那个男人:“绳子。”   赵家昊一拍脑门:“哦哦哦,这人绑着太老实,我给忘了。我新手上岗,不好意思啊。”   说着,赵家昊就从腰后摸出了一副手铐:“多亏你提醒一句,不然我回去又得挨骂。”   等把那男人拷住之后,赵家昊把解下来的绳子递还给楚不闻:“哥们儿,你这是什么绳?感觉质量不错啊。”   楚不闻笑道:“11芯的750伞绳,现在不太好买,我就多问了一句。”   赵家昊惊叹:“你这得是玩攀岩用的吧?”   楚不闻接过绳子熟练地绕成一捆:“看它结实,随便买的。”   治安队里有人在叫赵家昊的名字,赵家昊应了声,匆匆道:“我还执勤呢,先走了,你们多注意安全啊。”   赵家昊拖着那男人去找了吴队长,而后又被分派去别的安置点处理事故。   现在的救助点内一片狼藉,挡板被推得七零八落,四处都有倒地□□的伤者。   刚才有不少人家都在做饭,混乱中打翻的锅碗火炉无数。   烫伤的、被踩踏的、起了争执被打伤的,甚至还有不少受了刀伤的人。   救助点内有不少地方起了火,好在多数地方的火势都不大,供电恢复之后居民自己就能把火扑灭。   少数几处已经烧起来的了,也被治安处即使扑灭,没有影响到太多人。   治安队的人绑好了几个简易担架,准备分出一部分人手,先将重伤者送去医疗处。   江暮云几人帮了把手,将人抬上担架就回去收拾自己家了。   没过多久,救助点内的广播响起。   官方在广播中宣布,外界温度再次降低,为保护居民人身安全,明天开始救助点暂停自由出入。   刚刚突如其来的断电,应该就是再次降温引发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了一眼,楚不闻微微摇头。   两人前世都没听说过第四次降温的事。   江暮云轻声道:“情况没那么坏。”   现在认清蓝星的变化,总好过在他们凭经验断定灾难已经过去的时候,再被打个措手不及。 第39章   ◎开心的第三十九天:封锁◎   一场意外断电, 秦时武再次违规上岗,江暮云他们连着一个多礼拜都见不着秦时武的人影。   等秦时武再回来睡觉时,江暮云差点没敢认他。   现在的秦时武已经没了当初文质彬彬的模样了。   他身上倒是挺干净, 就是胡茬七零八落的。   面色蜡黄眼眶乌黑, 两颊轻微凹陷, 走起路来脚下发飘,看上去少说老八岁。   江暮云当时刚从充电点充完电,就看秦时武游魂似的荡回来,两眼无神地推开那扇小破门,然后哐当一声把自己砸床上。   那床是铺在地上的, 垫了再多层也比不了席梦思。   秦时文就坐在门口,刚跟她哥打了个招呼,就看见他哥直愣愣地钻进蚊帐里倒下去, 她拦都来不及。   江暮云站在她家门口感同身受:“真疼啊。”   秦时武嘶哑的声音从蚊帐里头传出来:“不用管我,我睡会。”   秦时文轻手轻脚地给他搭上被子,退出了房间, 跟江暮云一起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 翻看江暮云买的那几本地摊小说。   原本她俩还能在安置点里拉上帘子、戴上耳机看看电影, 现在却不敢这么干了。   按道理来说,救助点内是一直保持恒温状态的。   可之前闹的那一场,让所有人都能感觉到, 救助点里切切实实冷了下来。   江暮云他们这边算是损失很小的了,只是安置点内被弄得一团乱, 水被打翻了不少而已。   有了几次抓贼的积分填补损失, 这些问题都不大。   但其他人, 尤其是安置点的位置就在人群中间的人, 他们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那些在混乱到来时受伤的就不说了, 家里的东西也大多在混乱中被糟践得七七八八。   被人趁乱摸走的,踩坏摔坏的,还有不知道被踢到哪儿去了找不回来的。   江暮云他们前面的那片区域,在灯光刚刚亮起的时候,到处都是散落的米粒和面粉,还有不少在踩踏中毁掉的食物。   现在掉在地上的米都被人收拢了起来,面却是彻底不能用了,更别说还有那些在混乱中被打翻的水。   虽然官方清扫的时候,已经将找出来的脏物归还原主,甚至还做了少许积分补贴,勉强算是填补了一部分损失,但那比起人们真正的损失,这都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那种随手摸一把米、往兜里揣一瓶水的人多了去了,监控很难拍到不说,这种顺手牵羊的行为也不大好定罪。   要是连这种行为都挨个论罪的话,那救助点得被清空一大半。   一场意外断电,短短几分钟而已,造成的损失却异常惨重。不少家庭都因为这一场事故,陷入了缺水缺粮的危机中。   到了生死关头,总有人想要铤而走险的。   尤其是在自己家被人毁了,而别人家却还好好的时候。   只是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官方吓了回去。   之前所有在停电时,意图趁乱作恶的人,都被官方第一时间揪了出来,连夜清出救助点,送往特殊监狱服刑。   可被当场抓住的到底是少数。   所以在之后的两天里,官方展开了彻底的清查行动。   当天救助点确实断电了不错,但救助点内安装的监控,是有自带蓄电池的。   可能由于监控角度原因,官方没办法找出所有作过恶的人,但仅仅只是揪出来的这一批,就足够震慑其他心怀不轨的人了。   省去了中间的流程,所有被查出来的人,都会和记录下他们犯罪证据的影像文件一起,被送往特殊监狱服刑,   两天后救助点内就传起了一则流言,说是外面温度太低,之前被送出去的那批人里,有人在路上被冻出事了,根本没能到达特殊监狱。   原本躁动的氛围立刻平静了下来。   一是之前被盗走的物资回来了一部分,东西没找回来的,也给了一些积分,勉强算是安抚。二是被官方的果决手段震慑住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念叨什么“被抓了也挺好,还包吃包住”之类的话口嗨两句,那么在这则消息传出来之后,这些人就彻底安静了。   包吃包住看着倒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命吃住。   这个时候,积分兑换点热闹了起来。   原本大家普遍不缺主食,不想花钱又想改善生活,也有去打临时工这个选项。手头的物资即使暂时用不上,也可以留待以后做保险。   经历过降温的这几个月,在所有人的心里,物资都是比什么金钱、积分要珍贵的。   可现在一场动乱,让不少损失了物资、又没有存款的家庭陷入窘境,临时工岗位需要用抢的,并不能保证每天都有工作。   在这样的境况下,许多人都想起了积分兑换这件事。用手头上暂时用不上的物资,去兑换一部分积分,以解燃眉之急。   大家都不知道温度什么时候会回升,燃料和纸巾这一类的日用品是不敢动的。   而得益于救助点内的温度,保暖衣物和棉被,成了大家拿出来兑换积分的首选。   如果再不够的话,还能舍出一部分清洁用品。   什么沐浴露洗发水,都拿出去换积分。   澡都洗不起,要它们能有什么用,留一块肥皂就差不多了,能洗衣服能洗澡。   可这样终究只能解一时之急。   人们长久地被困在地下不见天日,属于自己的安置点也只有那一小片逼仄的地方。   手上的食水物资越来越少,生存压力越来越大。   明明家里还有多余的东西可以换成积分,却因为救助点限制居民自由出入而没法拿过来。   一来二去,负面情绪越积越多,救助点内的矛盾爆发得更加频繁。   别说秦时武累得喘不过气,江暮云偶尔在路上碰到赵家昊和李安轩,他俩也憔悴了不少。   现在治安队的巡逻已经成摆设了。   他们一天天不是在处理事故,就是在处理事故的路上。   往往是出发巡逻的时候十人一队,出去俩小时,队里就只剩一半人了——其他人抬着担架送伤者去医疗处了。或者是自己被送去医疗处了。   现在动手的人越来越暴躁,精神状况看着就不正常,治安队在把人拉开的时候经常会被误伤。   刚搬进来的时候秦时武放狠话,说让几人别受伤落他手里。   结果现在李安轩和赵家昊没少往医疗处跑,但是却从没落到过秦时武手里。   秦时武已经不再处理那些小伤了,医疗处人手奇缺,秦时武被迫常驻手术台主刀,可见情况有多糟糕。   江暮云和秦时文三人如果要出门,都是一个人出门两个人看家,还必须得有人坐在外面。   之前大家都顾忌着,小偷小摸也不会在白天动手。   现在有过犯罪行为的清出去了一批,冲动犯罪的人却变多了。   管你是什么时候,走在路上脾气突然爆发,一脚把人家挡板踹倒的事都出过好几起。   有人自认倒霉,也有人刚好脾气也不好,这时候两方不躺下一个,事情就不可能了结。   在门口待着,有人发疯还能及时阻止。在安置点里窝着,飞来横祸都反应不及。   江暮云还特意弄了几个脏兮兮的口罩戴上,在外面的穿的衣服也一直没换过,都是同一件黑色外套。秦时文也跟她差不多打扮。   就连一开始热衷于装嫩的楚不闻,这几天也放弃了形象管理。只要走出安置点,就必然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大白和小白的动物直觉也挺不一般。   两只小家伙这几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在两家窝里来回倒腾着住。   都不用江暮云和楚不闻教,它俩就自觉地缩在窝里不出来。   就这么小心着,小白还是被人盯上了。   小白和大白两次抓贼,虽然存在感不强,但耐不住周围人多眼杂。   从前倒也没什么。   毕竟现在家养宠物都吃专门的宠物粮,以这两只的个头,家里买一次粮吃几个月也正常。   当时大家看见这两只,想的都是它俩命真大,这时候都没冻死,而不是江暮云和楚不闻家粮食多,还能养得起宠物。   可现在许多人都开始缺水少食了,不缺食物的人,也很久没有吃过新鲜的蔬菜肉类了。   原本家里还有生鲜没吃完的,虽然东西不能带到救助点来,但想吃了也可以回家取一点。   现在救助点限制出入,即便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没法搬来救助点。   大白还好,国人少有吃猫的习惯。   但小白就不同了。   落在馋肉馋红了眼的人眼中,那就是一盘行走的菜啊。   江暮云现在的身体回到了从前,但脑子还是那个经历过末世的脑子。   在她刻意保持浅眠的时候,夜里那些不同寻常的动静,就会瞬间触动她的神经。   江暮云拎着撬棍出帐篷的时候,外面的刀才刚把门划开一个口子。   尽管江暮云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她开锁的动作也还是被外面的人察觉到了。   那人也很果断,一看自己被发现了,立刻就放弃了动作,收起刀转身就跑。   然后被楚不闻一手刀敲晕,砰一声砸在地上,惊醒了周围不少人。   那人全身心都盯着江暮云的这扇门和门后的动静,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也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也算这贼今天运气不好。   今晚小白恰好跟着大白回了窝,这人刚来时它俩就发现了。两只小家伙的动静惊醒了楚不闻,这才有楚不闻出来的这一幕。   江暮云利索地把人捆了个结实,发现那人手上还抓着半块粗馒头。   江暮云掰下来一块嗅了嗅,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可能是想来药狗的。”   她半弯下腰,扣住捆在那人胸口的绳结,拖着人就往外走:“你帮我看着点,我去找治安队。”   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江暮云经历过许多次,但那并不代表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生活,一丁点负面情绪都不会有。   看楚不闻就知道了,他刚刚下手的力道之重,说是没带点儿情绪,江暮云是不信的。   倒在地上的人不算瘦,可不巧,这会儿正好是江暮云格外暴躁的时候。   一路把人拖到治安队那边,江暮云出了把力气,心情好了不少,回来的时候还往嘴里塞了块糖。   连江暮云都已经到了必须发泄一下的时候,其他人的情绪只会更加糟糕。   秦时武就不说了,从断电以后,秦时武经常隔好几天才回来一次,而且回来了也不说话,通常是倒头就睡。   只有在秦时武被叫他去上班的电话吵醒时,江暮云才能听见隔壁两兄妹交谈的声音。   赵家昊和李安轩确定重新入伍了,现在就在罗队长手下。   江暮云有一次去充电,在路上碰到两个人动起了刀子,还伤了周围不少人。   过来处理的这事的赵家昊和李安轩一起,面无表情地把两人全部掀翻在地,掏手铐扣人的动作无比熟练。   几人中情绪状况最稳定的那个,反而是秦时文。   秦时文现在也耐心欠费,但只是停留在没法安安静静地坐上几个小时,看完一部小说、电影而已。   她现在没事干就自己搞搞室内训练。   这段时间下来,所有人看着都多少憔悴了点,只有秦时文神采奕奕,身上肌肉匀称,结实又漂亮,偶尔还能给她哥来点心理辅导。   据秦时文说,她没退役那会儿练肌肉都得控制着练,哪里需要增肌以增加力量,什么阶段需要减重,全部都是由教练组精心安排的。   不像现在,她想怎么练就怎么练,爱练哪儿就练哪儿,当然心情愉悦。   尚算衣食无忧的几人都这样,其他人就更压抑了。   距离众人入住救助点,已经有两个月了。   而救助点封闭也快一个月了。   所有人都过了整整一个月不见天日的日子。   他们无处可去,只能蜷缩在转身都要小心翼翼的狭小空间里。   没有网络,电要省着用,食水燃料一点一点减少,连用一张纸都必须精打细算。   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有人闯进家门,将他们仅剩的物资抢走,又或者是对方根本不想要物资,只想着用陌生人的血肉发泄情绪。   适应了救助点内的喧闹后,依然没有人敢放心入睡。   害怕一睁眼就看见陌生人,害怕一睁眼家里救命的物资就消失不见了,更害怕没来得及睁眼,就再也没机会睁开眼。   有人开始频繁地在救助点内漫无目的地乱逛,原本门庭冷落的食堂都时刻挤满了人。   有人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看准了士兵们运送物资的时候冲了出去。   那人出门不到半分钟就被送了回来。   准确的说,是尸体被送了回来。   那人出去的瞬间就因室内外温差过大诱发心肌梗死。只短短几十秒而已,等尸体被士兵搬运回来时,尸体已经被冻得僵直,宛如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官方把这件事立了典型,之后再没有出现过擅自走出救助点的人,但救助点内的气氛也降至了冰点。   某天一个住在八区的中年男人工作回来,却发现家里唯一一瓶纯净水不见了。   他的情绪直接崩溃,抓起菜刀冲出家门见人就砍。   在大家情绪稳定的时候,看见这种疯子都会躲着走。   可现在的救助点就像是一个火药库,随便一点就能炸一片。   被他砍伤的人起了凶性,一群人一拥而上,直接将那男人活活打死。   治安队到来时,躺在地上的男人脑袋都扁了半边。   就在治安队清理男人的安置点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瘦小的孩子借着人群的遮掩,钻进了属于那男人的一堆东西里。   孩子根据自己刚刚看到的画面,凭着记忆从两层褥子中间扒出了一瓶水。   可能就是那个男人没找到的水吧。   这件事并不是个例,突然行凶的疯子不止他一个,仅江暮云听过的,就有三回。   而且不管那个男人被偷水的事是不是误会,都改变不了敢在白天犯罪的人越来越多的事实。   渐渐的,不到迫不得已,人们连自己的安置点都不敢轻易离开了。   哪怕大家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少,工作登记处的人却也总不见多。   工作回来发现家被偷了的事,已经出现了很多次。   未必是家里被搬空了,可能只是少了几块煤、几件衣服,但在各类物资都极度匮乏的现在,也足够让人崩溃。   有时候官方就算把人抓到,东西也早就进人家的肚子里,或是被消耗掉了。   能干这种事的人都是一穷二白破罐子破摔,让赔也赔不出什么。   官方为了安抚失主情绪,只能先发放积分补偿损失,然后再把犯人送去服刑,用劳力补回欠官方的这笔债。   还有运气更差的大多数失主,他们连贼都找不到,亦或者找到了也没法定罪。   人家就是看准了监控盲区,失主找到治安处,治安处给查了监控也抓不住人。   现在审判的程序是简化了,但对证据的要求却更高了,想只看穿着身形,或是仅凭失主指认就给人定罪,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现场把人给逮住了,不然想要回东西或是给对方定罪,就只能看证据。   要么监控录到了那人的正脸,而且在物品失窃的时间段内,有且仅有该嫌疑人进入过失主的安置点。   要么就是在锁定几位嫌疑人之后,在某位嫌疑人那里发现了失窃的东西。   失主还得证明那东西原本确实是自己所有。   这些条款在断电之后没多久,就变成了正式文件,贴在了救助点各个角落,直接导致江暮云他们只能往脸上抹灰,再也不敢戴着口罩出门。   因为现在出门的时候把脸蒙上的人,一律都会被默认为是意图不轨怕被监控拍到。   其引人注意的程度,比白白净净一脸肥羊模样都高。   好在江暮云之前囤了不少带包装的廉价湿巾。   这会儿拿出来一人分一包,白天把脸抹脏了,睡觉之前擦一擦,省水又舒服。   这些条款会出现,还是因为救助点内多出了一批“职业抓贼人”。   没有证据就制造证据,多抓几个就是暴富之路。   在这些条款出现之前,就已经有一批“职业抓贼人”被证实为污蔑他人。   作为处罚,他们直接被救助点驱逐,转送特殊监狱了。   这样的条款遏制住了“职业抓贼人”的风气,但也给治安处添了不少麻烦。   比如监控没有拍到嫌疑人的正脸,失物也早就被毁尸灭迹,没有确切的证据,失主只能自吞苦果。   这谁能情愿?   不情愿,那当然会有人闹。   如果是平时有人闹起来了,可能还会有个主任、负责人出来安抚一下,和群众温声细语的讲道理。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要不是考虑到断电后救助点内的情况,按从前的规定,丢个几块煤一只碗的,治安处连监控都不会给你查。   一天天的正事都忙不完,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用,哪还有功夫跟闹事的人温声细语、好言相劝?   监控查了人也找了,没有证据,难道要看谁可怜就听谁的话吗?   再闹就按妨碍公务处置,该罚款罚款该驱逐驱逐。   这样强硬的态度吓退了一批人,但也有人看不清现实,觉得自己只是嘴上说说求个公道,又没动手,官方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样的。   于是一张张罚单被送到了这些人手里。   交不出罚款,就用劳力抵债。   但是这种劳力抵债的工作地点,可就不在救助点内了。   毕竟救助点内的普通岗位有限,官方还得留着给群众呢。   可现在救助点外面是什么情况,看之前的传言就知道了。   断电之后最先被送去监狱的那批人,听说直接就被冻死在路上了,到现在都没声没息的。   谁知道他们这些用劳力抵债的人能有什么待遇。   万一也被悄无声息地冻死在外面呢?   其实官方把人送去救助点外参与劳动,运输成本都比那些人的劳动价值高。   可官方不在乎。   他们设立这个制度的目的又不是缺那点钱。   他们要的是威慑力,是让犯罪者、闹事者害怕,竭尽所能提高他们的犯罪成本。   于是在第一批执意不交罚款的闹事者被送出去之后,剩下的人都安分了起来。   收到罚单的人就老老实实交罚款,实在没钱的官方也给指一条路。   去工作登记处登记一下,以后每次工作的报酬都扣一半作为罚款,按积分和华国币1:10的比例,直到还清为止。   三天没去工作就拉出去劳动改造。   现在工作登记处的人不多,只要去得早一点,不可能连着三天都抢不到工作。   这样一来,剩下的人也都被安抚了下来。   出了这些事之后,大家自然轻易再不敢出门。   谁都怕自己哪天回来之后家就被端了,贼还抓不到。也怕自己走在路上碰到疯子,遭了无妄之灾。   家里还有点东西,不到不工作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为了工作的那点积分,就把所有家当,甚至是性命都赔进去,未免太不值当。   能天天都去抢工作的,只有家里没啥东西值得惦记、再不赚积分就要饿死的。   巧的是,会在这时候冒险行凶的,也是这样的人。   人在道德上的上限之高和下限之低,都是寻常时候难以想象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都见过,所以江暮云和秦时文他们已经开始商量,要不要在他们两家的隔板上再开一个门,直接通到她这边了。   一旦救助点内发生暴乱,几人至少可以第一时间聚集到墙角。   现在秦时武去上班,秦时文都会送他去,但秦时武下班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回来了。   秦时武下班时间不固定,当天是睡在医疗处还是回家都是未知数,救助点内手机又只有特殊线路能拨通,秦时文都想接送都没办法。   江暮云他们几次出门的时候,都在路上碰到过斗殴事件,被无故波及的路人不在少数。   秦时武体力还过得去,但真动起手来,秦时文分分钟就能把她哥撂倒。   安全起见,他这种根本没打过架的人走在外面,最好随身带点防身的。   江暮云给他弄了一瓶防狼喷雾,上次从小偷那儿弄来的侧跳刀也拴上绳子,给秦时武随身带着。   平时上班的时候就把东西揣兜里,下班了把刀柄上的绳子栓在手腕上,刀身藏袖子里。   这样碰到事有防狼喷雾应个急,再不行就把刀掏出来。   有绳子拴着,刀不容易脱手或是被对方抢走。只要利器在手,就还有反抗的余地。   但即使这样尽力准备周全了,秦时武还是在一次医闹中意外受伤。   好在他伤得不重,只是划了道口子,回来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现在江暮云是真的很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无论救助点内发生了什么,墙角的位置总是要安全一些。   就在形势越来越紧张,江暮云等人已经在计划轮流守夜时,官方宣布外界温度回升,救助点恢复自由出入。 第40章   ◎开心的第四十天:脚趾抠地◎   这个消息宛若一滴沸水落入了滚油中, 所有人的情绪都找到了出口。   广播的播报还没有结束,就已经有大批人开始往自己身上裹衣服,向着救助点出入口涌去。   江暮云甚至看到有人正把家里的物资往身上藏。   他们害怕回来之后就变得家徒四壁, 就把物资带在身上。   再麻烦也没关系, 总之一定要出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一秒钟都没法多等。   秦时文也挺开心:“我们也出去看看?”   她虽然能保持自己的情绪稳定,但不代表她喜欢这种生活。   现在有了可以出去的机会,大家急迫的心情都一样。   江暮云连着深呼吸几次,硬是把心中的急切压了下去:“再等等,现在太不安全, 等过一会儿,我们最后再出去。”   救助点内有万多号人,算上不对普通居民开放的出入口, 也不过四个出入口而已。   这万多号人全部挤向那四个出入口,还全部都穿着臃肿行动不便,甚至还有人随身带着物资。   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乱象。   这个时候裹挟在人群中间, 一旦发生踩踏事故, 那就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江暮云倒是不怀疑温度回升的真实性。   官方都咬着牙撑了这么久, 万一救助点开放后反而造成大量居民死亡,那前面所做的一切不都白瞎了。   如果不是外界温度真的开始回升,官方完全没必要弄这一出。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能出去的时候。   在见识过人群一股脑地向外冲去, 救助点内留下的满地狼藉之后,三人胸中翻涌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去。   江暮云呼出一口气:“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吧, 我们也得带着包走。”   他们手上还有不少食水燃料, 这些都是好东西。   要是他们敢空着手出去透风, 那回来之后, 保证一粒米都不会有人给他们剩下。   江暮云之前从家里搬来的食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就剩最后五六斤大米,还有两根腊肠。   他们带的水早就用完了,现在用的都是积分换来的水,随用随换,家里的储量不大,几个塑料瓶就能装走。   卡式炉的气罐也烧完了,江暮云这段时间跟楚不闻他们搭伙吃饭,给出去的都是无烟煤。   江暮云把自己剩下的物资整合了一下,食水燃料这种比较重要的,全部装进背包里带走。   至于她原本背来的那个逃生背包,则是被江暮云偷偷藏进了空间里。   这个逃生包配的可都是好东西,要是被人趁机摸走,江暮云得心疼死。   三人把东西收拾好,又在救助点内等了半小时左右。   等到救助点内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的喧嚣都被剥离出去,才把厚重的棉服裹上身,背起装满物资的背包,带着两只小家伙,向出口走去。   至于江暮云养在帐篷笼子里的那两只小鸡崽?   他们现在虽然有了成年鸡的模样,但还是没学会打鸣,平时也不出声。   可能是它们从出生起,就一直被养在笼子里,所以即使现在那个笼子养两只鸡已经有些局促了,它们并没有表现出不适应的模样。   现在那两只天天就像老母鸡抱窝一样,除了江暮云给它们添食水的时候有点动静,其他时候最多在笼子里踱几步。   那安分的模样,江暮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这样在救助点里确实是不引人注意了,但江暮云怎么看都觉得,这俩鸡崽也和大白小白一样,有变异的倾向啊。   一想到那些变异动物的味道,江暮云就觉得自己的那些粮食算是白喂了。   楚不闻在知道她还养了两只鸡崽之后倒是很看得开。   据楚不闻说,前世到了末世后期,其实是有基地培育出了良性变异的动物的。   就是那种变异之后味道没有改变,或者是没有变得那么差的品种。   但因为数量太少,所以一直都是权贵专属,连消息都没怎么传出去。   江暮云那会儿已经有了空间,又一直都在赶路,就很少进基地,不知道这事很正常。   江暮云听完楚不闻的话,就差弄个香案放到小帐篷前面供着了。   她不指望这两小崽能有多良性的变异,只求他们的味道千万别变得太潦草就行。   大白和小白都很兴奋,一路上叫声不断,来回乱窜根本舍不得停下。   江暮云和楚不闻牵着这两只,时不时就要注意脚下,别被牵引绳绊倒。   几人衣服穿得厚,救助点内的温度又高,他们不敢走得太快,生怕身上捂出汗水,一会出去冷风一吹要出事。   秦时文的双颊被热得泛红,说话有些微喘:“也不知道我哥那怎么样了。”   江暮云将身后的背包往上托了托:“还在手术台上吧。病人又不可能一听到救助点开放,就原地起立冲出来。”   秦时文被她的说法逗乐了:“那他这波可是牺牲大了,回来奖励他吃点好的补一补。”   江暮云拍拍楚不闻:“听见了吗这位朋友。武哥的身子骨就全指望你了。要是靠文姐给进补,武哥怕是要不成了。”   秦时文:“去你的。我不会做我还不会买吗?”   温度开始回升,冬天总会过去的。   冬天过去了,生活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秦时文此刻只觉得未来一片阳光明媚。   楚不闻和江暮云都听出了她话中的期待,面上的笑容有了瞬间的凝滞。   两人对视了一眼,楚不闻主动岔开话题:“现成的大厨在你跟前,花钱买不是浪费了。等下次武哥轮休回来我们就一起吃顿好的呗?”   江暮云笑道:“这我同意。我家里还有不少豆子,回头我们弄一点出来发豆芽。”   之前救助点刚开的时候,没人能想到救助点会有封闭的一天。   很多人或是受限于安置地的空间,又或者是单纯不放心,就没把家里的食水全部搬到救助点来。   大家都想着反正也不限制出入,把东西放家里还不容易坏,想吃的时候回去拿就是了。谁知道后来还会出事。   所以现在其实有不少人家里还存放着食物和水,燃料也有不少。   大家在听说救助点开放之后会那么兴奋,不全是只想出门透风,同样也是为了他们放在家里的那些物资。   包括江暮云和秦时文他们也一样。   之前家里存了那么多米面粮油和水,全搬来救助点的话,安置点里那点地方根本就不够放,所以他们家里都留了不少东西。   “绿豆我那有不少,我们多发点,好久没吃新鲜菜了。”秦时文又想了想:“我家好像还有袋糯米粉,回头我找找,拿回来搓小圆子吃。”   楚不闻耸耸肩:“我就不一样了,我现在无家可归,所有家当都在救助点,只能给你们提供一点劳力了。”   秦时文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   楚不闻道:“我是八月底刚搬过来的,房子就签了半年,结果没住俩月就失业了。我房租是一月一付的,从断网之后就再没交过。要不是救助点开放,我就要去睡大街了。”   降温之后确实很多人待业在家。   像楚不闻这样的年轻人,如果是为了工作来南市租房的话,付不起房租也并不奇怪。   秦时文没有打听别人家事的爱好,只关切道:“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楚不闻看向江暮云:“我在银行买了点稳定理财,现在已经到期了。回头等银行开门,我就去把这笔钱取出来,然后在附近再找个房子吧。”   江暮云明白他的意思。   温度回升并不是灾难的终点,既然都决定以后多个队友了,那住得近一点确实更方便。   江暮云顺势道:“我家那层还有一户空着,要是能联系到业主的话,你说不定可以租那间。”   江暮云觉得楚不闻既然敢在这个时候租房子,那他手头留的钱应该不会少,整租一户问题不大。   楚不闻努力压住笑:“那你回头把地址给我,我去跟物业打听打听。”   几人说着话的同时脚下也没停,越靠近出入口,外面的声音就越明显。   这边的地上有些杂乱,偶尔能看见水迹,以及被踩得黑灰一片的米面,还有些零碎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能耐住性子等到最后才出去的不止是他们,江暮云还在出口处碰到了糖糖一家和王叔王婶。   糖糖小姑娘原本白嫩嫩肉嘟嘟的脸蛋已经瘪下去了,如果不是她看见小白后跑来和江暮云打招呼,江暮云甚至没能认出她。   现在门口的人不多,都是他们这种刻意等人群散了才出来的。   先冲出救助点的人都在广场上、马路上,甚至还有直接往居民楼去的。   外面的声音很大。   不是那种熙熙攘攘的喧闹声,而是一片低沉的声浪中,偶尔传出一阵叫嚷。   江暮云刚走出门口就打了个寒颤。   现在的温度未必有零下七八十度,但耐不住他们在救助点里住了太久,已经习惯了十来度的日子。   再一次回到冰窖里,哪怕有一整片天空作为安慰,也挡不住生理上的不适应。   楚不闻不知道捣鼓了些什么,他凑到江暮云身侧低声到:“零下六十四度。”   昨天的温度是多少江暮云不清楚,但她可以肯定,必然不会高于零下八十度,不然官方早就宣布解禁了。   结果只是一夜之间,温度就升到了零下六十多度。   江暮云抬头看天,还是那个灰蒙蒙的样子,半点没有要出太阳的意思。   江暮云就着抬头的姿势活动活动脖子:“运气真好,很快就能搬回家了。”   楚不闻也学着她的样子抬头向上看:“那你猜我运气好不好?”   江暮云转头看他。   楚不闻给她打预防针:“先说好,我觉得我们需要相信科学。”   江暮云瞬间想到了那天晚上楚不闻说的话。   万一人都住在救助点里的时候洪水来了……   江暮云:“我觉得你说话之前最好谨慎一点,我俩能在这,就说明这个世界挺不科学的。”   江暮云探头去问秦时文:“要不以后我们每天早晚出来一次,看温度差不多了就搬回去?”   秦时文应道:“我投赞成票。这俩月都快把我憋死了。”   秦时文说着突然一回头,一个正捏着刀准备去划她背包的男人动作顿了顿,转身就想往人堆里跑,被秦时文直接摁在了地上。   楚不闻熟练地把人敲晕,江暮云反手在背包里摸了会,拿出一个半旧不旧的塑料袋:“临了了还有人来送物资。今天出来没带绳,将就捆捆吧。”   秦时文带着手套,捡起掉在地上的小刀,来回翻看两下:“外头也没个监控,这贼能换积分吗?”   江暮云示意楚不闻搭把手,两人把晕倒的男人架着走:“人都逮了,去试试呗。”   事实证明是能的。   因为他们抓住那人的时候,那人还没来得及销赃,身上兜了不少东西。   他们把人弄去治安处,正好跟另一位去报案的失主撞上。   那位失主的东西是在出救助点的时候丢的,刚好在监控范围内,监控把小偷偷盗的全过程都给拍了个正着。   那头正核实身份准备抓人呢,江暮云他们就把人和脏物都送来了。   楚不闻说自己就是帮忙送个人,还是不想要积分,这回的积分就又给了江暮云和秦时文。   回去的路上楚不闻也没刻意解释,只说自己长辈犯过大错,能让他不管什么政审都不可能过关的那种大错。   秦时文瞬间就理解他了。   江暮云听了都想给他鼓个掌,这可真是一个字不假一句话不真。   几人都默认离搬出救助点的时候不远了,就把这些积分全都换成了冷冻菜和脱水蔬菜,准备搬出去之后好好庆祝一下。   这些菜他们也没留在救助点里,而是收拾好了之后,和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一起送回家里去,省得放在救助点里招人眼。   送东西回去的人是江暮云和楚不闻,因为楚不闻现在无家可归,又准备租1504的房子,所以干脆先把东西放去江暮云那边。   两人抬着露营车上楼,刚开始还一切正常,等爬到十四楼的时候,江暮云一抬头,就和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江暮云一口气噎在喉咙口,猝不及防之下露营车差点脱手。   在肩膀上扛着车的楚不闻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只能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暮云吐了一口气,又网上走了两级台阶,看了那具面色青紫的尸体一眼,缓缓道:“没什么,楼道上趴了具尸体,估计是来做贼的,死在外面了。”   那尸体手里还握着撬棍,腰后别着扳手,身边放着一个蛇皮袋,里头的东西零零散散露出来不少。   两人走到十四楼楼道,把露营车放了下来。   江暮云探头往十四楼里面看了一眼,见十四楼确实有两户人家的门开着。   她把地上散落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全部装回那个蛇皮袋里头。然后去把那两户人家的门带上,顺便找了个楼梯间里看不见的角度把袋子放下。   这些东西她不缺,但对遭了贼的人家来说却可能是救命的物资,她没必要贪这些。   楚不闻把那具横在楼梯中间的尸体弄了下来,面朝下放在角落里,省得睁着眼吓到人。这时候人骤然受惊容易出事。   江暮云道:“回头去跟治安处说一声吧,看这尸体他们怎么处理。”   楚不闻赞同:“回去我就去找他们,不然温度上来了就麻烦了。”   生物腐败后所产生的气体、液体,全部都带有大量有毒物质和致病菌,这些物质又会跟随着腐尸所招来的蝇虫等生物,散播到四周各处。   再严重一点,尸体被直接放到液化,那么这些致病菌和有毒物质,就随着尸水渗透到水源、空气中,形成大规模瘟疫。   末世之后各种瘟疫层出不穷,大量无人处理的尸体绝对是主因。   他们还不想再一次踏上流浪的路,周围的环境必须要尽力维护好。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没在尸体上耽误太多时间,把路清理出来了,两人就抬着东西继续走。   到了十五楼,江暮云把1504的位置指给楚不闻看:“就是那家。你要是在物业那边问不到户主的消息,我就帮你问问这边老邻居,看有没有人认识户主。”   江暮云搜肠刮肚地把从前的记忆翻出来:“我记得从我搬过来开始,就没见过这家有人回来。”   楚不闻笑:“这家租不着,我就楼上楼下问问去。经过这一遭,想租房子应该还挺容易的。”   这倒是真的。   这事之后,来南市工作的人,估计得走一大半,整个南市的租房市场都得掉到冰点。   现在大家手里都缺钱,能把房子租出去,怎么都是一笔收入。   两人把东西放在客厅里就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像江暮云说的那样,他们每天早晚都会出去一次,用温度计测明外界的温度回升幅度,以期可以尽早搬出救助点。   但事实上,哪怕不用温度计,也有不少人能明确感觉到温度的回升。   前几天穿三件袄子都冻得发抖,今天出门就能摘下围巾喘口气。   别管是温度回升太快,还是他们自己逐步适应了,总之当外界的温度不再让人觉得生存困难时,救助点也是不是必须选项了。   赵家昊和李安轩在巡逻的时候特意给他们带了话,说是救助点过段时间就会关闭,让江暮云他们早点准备。   至于他们两自己,李安轩说他们现在手续还没办全,只是暂时跟着部队一起行动,后面怎么样还不确定。   江暮云他们有意等秦时武一起,所以并不是第一批离开的。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那些多口之家,尤其是家里有孩子的。   他们家里人口多,之前能买到的无烟煤也多,储备物资更是往最大限度储备的,和江暮云他们这种饿不死就行的态度完全不同。   哪怕现在救助点开放了,人们的情绪有了出口,物资也不再紧绷,他们也被之前的混乱吓到了。   家里还有小孩,自然不敢在这里再多停留。   等到外界的温度回升到他们自觉可以接受的程度时,他们便迫不及待拖家带口地走了。   救助点里的人少了,气氛又不再紧绷,医疗处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忙碌,秦时武终于有了正常轮休。   秦时武的精神头好了不少,脸上的胡茬也有时间刮了,见了几人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过两天医院就可以重开了。”   秦时文有些惊喜:“就是说,官方已经确定温度快要回到正常范围了?”   秦时武整个人都很放松:“大差不差吧,总算是熬过去了。”   江暮云笑:“那正好这几天我们准备准备,等你下次放假我们就搬家。”   比起来时的大包小包,这次要搬回家了东西少了很多。   食水燃料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一些留着这几天用。   一些暂时用不着的日用品、衣服被子,都可以先带回去一部分。   这样等到他们正式搬家的那天,基本是一人一个行李箱,就能把东西全部拖回去。   楚不闻趁着这段时间去打听了1504的情况,可惜物业那边留的号码已经停机了,其他信息也不会随便透露出去。   江暮云想了想,带着楚不闻跑去找了王婶。   王叔和王婶已经搬回家住了,江暮云敲门的时候,两人正在家里大扫除。   王婶不愧是小区消息源,从改建之前的老街坊,到回迁之后的新邻居,就没有她不认识的。   她听了江暮云他们的来意后,当即便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热情地把两人拉进家里,掏出了自己的号码簿开始翻。   随着温度的回升,通讯也在逐步恢复,大家终于脱离了通讯全靠喊的日子。   王婶边翻自己的宝贝号码簿边念叨说:“1504我记得是老卢家的,他老早就搬去海市跟姑娘享福去了,也不知道海市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江暮云已经完全不记得“老卢”是哪位了:“海市原本就发展得好,咱们这边都回过气了,海市也不会差的。”   王婶乐呵呵的:“那就最好了。我夏天那会儿还跟老卢通过电话呢,他那时候就说想把这边房子租出去,就是一直没回来办这事。”   “找到了!”王婶把号码簿往他们跟前一放,指着上面的“311老卢”那一行道:“就是这号码了。”   江暮云看到前面的311才依稀记起来,这位“老卢”是改建以前住她家对楼的一位奶奶,当时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过。   江暮云有次考试考砸了,当时把她郁闷得在外头背着包瞎溜达不想回家,还是那位卢阿姨安慰的她。   后来城改的时候卢阿姨刚好工作调动,直接带着卢奶奶去海市了,两边也就没再联系。   江暮云那会儿还小,不知道在想什么,非要管人卢阿姨叫姐姐。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耐不住有一回她在路上碰到卢奶奶跟卢阿姨一起散步,她见了人之后张嘴就是:“卢奶奶好,卢姐姐好。”   周围邻居全听见了,江暮云还没反应过来人家为啥都在笑。   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我。   江暮云的脚趾默默抠了会儿地。   楚不闻把卢奶奶的手机号码抄了下来,从背包里掏出一罐中老年奶粉塞给王婶。   王婶说什么都不肯要:“就是翻个号码的事,怎么能收你们东西?再说上回要不是云云你们几个,你婶儿现在还能在这说话?”   王叔也笑呵呵道:“就是,上回要不是你们,我们老两口说不准就都交代了。”   楚不闻的乖巧脸真的很有欺骗性:“婶儿,租房子的事真的对我很重要。这奶粉是专门给您买的,您要是不收,我也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啊。”   楚不闻又笑出了他那两颗小虎牙:“再说,我这么贸贸然找上人家说要租房子,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租给我呢。”   楚不闻羞赧道:“我其实,想您能帮我跟房主说几句好话来着,您这样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楚不闻都这么说了,江暮云也跟着劝,两人那张嘴甜起来就没有长辈顶得住。   王婶乐呵呵地跟他们保证:“没问题,老卢那房子本来也是想租出去的,小楚你瞧着就是个好孩子,她肯定乐意。”   “再说了。”王婶的看向江暮云。   江暮云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云小时候跟老卢家闺女也亲着呢,不是还……”   江暮云及时接话:“还一起吃过饭来着。”   江暮云拍拍楚不闻,顺着力道把他往外带:“回头我来跟卢奶奶联系,保证不让你流落街头。” 第41章   ◎开心的第四十一天:原汤化原食◎   现在通讯信号已经逐步恢复了, 但温度还在零下三十多度,手机在室外很难开机。江暮云他们打了好几次电话才打通。   卢奶奶那边确实有把房子租出去的打算。   只是她家的房子只有基础装修,其他什么都没弄, 家里也是空空荡荡一片, 家具都没有, 一时间也不太好租。   后来没等她回来处理这事,降温就来了,房子自然也就耽搁到现在。   现在人人手里都紧巴巴的,江暮云这边的电话拨过去,表示楚不闻想要租房, 还完全不介意装修,卢奶奶当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卢奶奶也没回南市了,直接找了个直租平台, 两边通过平台签了一年合同。   卢奶奶给他降了不少房租,楚不闻这边也直接付了一年租金。   等温度到了零下二十度上下的时候,大家就陆续搬出救助点了。   虽然离全面复工复产还有一段时间, 但只要肯花钱, 买东西雇工人还是很简单的。   在钞能力的作用下, 楚不闻很快就换好门锁,买齐家具家电,搬进新家了。   秦时武轮休那天, 江暮云和秦时文等人正式搬出救助点。   他们搬回家没几天,救助点就宣布关闭, 秦时武重新回到医院。   现在电力不算完全恢复, 各地都在限量供电, 每家每户都有指标, 每月指标一到就断电。天然气倒是完全恢复了, 唯独水依旧没来。   好在大家家里都有之前存的冰,而且家家户户都有过滤装置,在习惯了缺水的情况下,自来水一时半会不来也碍不了大事。   救助点关闭后,卖得最火的就是空调了。   之前连续降温,许多人家里的空调都是在超负荷工作,最后能幸存下来的寥寥无几。   包括江暮云家也是三台空调坏了两台。   只是她家的空调问题不严重,请师傅上门修一修还能用。   有些修不好的,就只能重新买。   一些商家看准时机,各种“零下四十度不烧无烟煤的秘诀”之类的软文席卷全网,那些号称可以耐低温的空调,没多久就被抢购一空。   江暮云陪秦时文出来挑空调的时候,见大家一窝蜂地去抢耐低温空调也是很费解。   空调的工作原理就决定了它再耐低温也有个限度,有这钱不如多买点电暖在家备着,买这种高价空调是图什么?   秦时文家空调也坏了,卧室里的都能修,客厅里的那台是彻底没法用了,只能买新的。   她买的就是之前那台空调的同款:“可能就是买个安心吧。你看现在超市里,还不是天天人山人海的。”   现在温度回上来了,交通运输渐渐恢复,各大商超市场也陆续恢复营业,连先前断货几个月的粮食都重新上架了。   有了之前的经历,现在没人能在看见粮食之后还保持冷静的。   就连秦时文他们都没忍住,跟着买了上百斤的真空大米,其他真空包装的熟食,以及各种罐头食品也抢了不少。   江暮云原本是准备在救助点里把自己的存款都花掉的,但没想到几次抓贼得了不少积分,现在存款还留了一部分。   刚好现在又一轮囤货潮开始了,江暮云索性也跟着买,有多少钱就花多少。   只是市场上的肉类和果蔬依旧稀缺。   别说果蔬了,现在街边连棵草都看不见。细一点的树枝都被风刮得没了影,道路两边全是光秃秃的树干在那儿杵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长出新芽。   先前那一场低温,对于农业的打击才是最大的。   江暮云和秦时文买完空调,又去附近的市场逛了一圈碰运气,看能不能蹲到点改善伙食的东西。   现在市场上还能买到的菜,就只有各种干货。   江暮云这两天买了不少腐竹一类的豆制品,秦时文喜欢木耳香菇梅干菜。   之前江暮云跟楚不闻过来的时候,还碰到过有卖海米的。   可惜人家就卖那一筐,一搬出来就售空了,他俩只听到有人在喊卖海米,连卖的海米长啥样都没见着。   今天天气挺暖,江暮云估计这会儿也就零下十多度,在外面还能用手机。   两人今天运气不错,碰到了一家卖海货的。   老板说是从海市隔壁过来的,看温度回上来了,就来这边跑跑生意。   老板是不是从海市那边过来的江暮云不清楚,但他拉的那一车鱼干、海带、干贝,确实是把整个市场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从前想买就能买到的时候,大家还会觉得这些海货堆在一起腥气。   现在连着几个月连条鱼影都见不着,这种腥气就成了鲜香味。   老板要价不便宜,所有东西都是包装好的,五十一包。   江暮云看了眼那海带,一包泡发之后都未必能有一斤。   跟从前那是没得比的,但比起降温那会儿的天价粮,这个价格堪称良心。   毕竟物依稀为贵。   多了大家买不起,但家里买一包尝尝味还是可以的。   眼看着周围已经抢起来了,江暮云和秦时文琢磨了一下,还是买了几包。   她们也没买多,每样来一包尝尝新鲜就行。   现在温度已经开始回升了,大家都坚信要不了多久社会就会恢复正常,到时候物价当然也会跟着回落。   米面不买实在不安心,价格高点也就忍了。   海产这种纯粹是为了解馋的,大家自然舍不得多花钱。   老板也是把准了大家这种心里,所以才开出五十一包的价格。不然上来就报价几百一斤,这一车东西估计就难卖了。   江暮云他们现在出门还是天天背着包,出门带武器的习惯也没变。   大家的生活在逐步迈入正轨,但不代表过去那几个月的影响就消失了。   不说别的,救助点关闭之后,各个小区里都少了不少居民。   有的是外来打工者已经回家了,有的是没熬过降温,或是在救助点的动乱中遭遇不幸,人已经走了。   但更多的,还是目前正在特殊监狱服刑的人。   有些罪行轻一些的,例如第一次犯罪就被抓的那种,刑期不过一两个月,现在已经有人出狱了。   还没回来的那些人,他们的家里人也隐隐受到了街坊排挤。   一个救助点里的人,基本都是同一个社区的,不是自家小区也是隔壁小区,拐个弯都是熟人。   对方在救助点里犯事,犯的也都是自家邻居。这种能对熟人下手的人,大家当然不可能不防着。   大家提防这些有前科的人的同时,部分心里有鬼的人,也同样对周围的人草木皆兵。   这些人未必敢犯罪,或是偷什么大东西,但是顺手牵羊这种小事可没少干。   道德底线一旦拉下去过一次,再想把持住就很难了。   在他们眼里,自己干的那些事,那叫人之常情,大家都在做,有什么大不了的。   同时他们以己度人,非常清楚地知道,在尝过不劳而获的滋味后,没有人会放过下一个可以顺手牵羊的机会。   哪怕大家已经离开了救助点也一样。   更有甚者,他们已经迈过了法律的红线,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目前依旧隐匿在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暴露本性。   在这种环境下,警惕一些总没坏处。   今天江暮云和秦时文回家,刚好碰上物业的人过来检修电梯,楼下围了一圈人在看。   秦时文惊喜道:“爬楼梯爬习惯了,我都快忘了还有电梯能用了。这什么时候能修好啊?”   秦时文旁边的阿婆背着手道:“听说前面那栋已经修好了,咱这估计也快了。”   她俩前面的大叔闻言咂咂嘴:“修好了我也不敢坐,先头的事多吓人喏。”   家住低矮楼层的自然都赞同地点点头,可像江暮云他们这样住十几层的,那就只能苦笑了。   江暮云他们一群小年轻,爬楼梯习惯了之后倒还好。   像王叔王婶那种上了年纪的,多爬几趟十四楼,身体压根扛不住,可不得天天盼着电梯恢复吗?   楼下围着的人很多,甚至还有不想爬楼梯的,专门拎着东西等在楼下,等电梯修好了坐电梯上楼。   江暮云和秦时文没凑这个热闹,老老实实爬楼梯去了。   两人楼梯爬到一半,手机提示音同时响了起来。   江暮云掏出手机一看,是楚不闻在群里问他们今晚要不要聚餐。   【大白多吃点:我这儿买到了一块腊排骨,要是你们有空我现在就把它下锅。】   江暮云还没回消息,赵家昊就跳了出来。   【ZJH绝对不睡:聚!我这儿有红烧牛肉罐头,味道一绝,等我!】   从楚不闻搬过来之后,江暮云就把他拉进十五楼群聊里了。   楚不闻充分发挥他做物资贩子时的社交能力,和赵家昊这个自来熟简直一拍即合。   两人面都没见过几次,却能在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就差拜个把兄弟了。   赵家昊跟李安轩重新入伍的事已经定下,只是手续还要等几天,所以他俩都趁空档回了趟老家,昨天刚回来。   【大斌:那我从食堂打包几份酒酿回去,最近食堂允许外带了。】   秦时武的规培时间还没到。   虽然他之前碍于现实原因直接上了手术台,而且表现还非常不错,但一来现在人手上已经缓过来了,二来到底是人命关天的职业,破例不是那么好破的,所以他现在还是个规培生,每天照常上下班,只是医院提前许了合同岗,入编也是时间问题。   【大斌:你俩上次不是说要发豆芽给我补补?刚好今天一起做了?】   江暮云心虚,假装没看见这条。   【小白不好吃:我跟文姐买到海带跟鱼干了,带过来加个餐。】   她从空间里拿的绿豆倒是泡出来豆芽来了,但秦时文的豆子全都烂了。   她们俩从前只听说北市那边冬天也能泡豆芽,豆子也都是在户外放着的,就以为这东西不受温度影响。   但没想过如果零下八十多度都不影响豆子发芽的话,为什么在救助点里一根豆芽都没见着。   秦时文那儿的豆子一直没发芽,她还以为是自己上班,没顾上及时洒水的原因,想着多等几天。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电暖旁边温度太高,被泡了好几天的豆子说霉就霉。   发霉之后的气味再被电暖一蒸,那味道据秦时武说,他开门的时候差点没撅过去。   也是秦时武回来闻见味儿了,才知道她俩在倒腾什么。   然后江暮云和秦时文就被迫上了一节生物课,从秦时武那儿听了一堆低温状态下细胞受损的理论知识。   这事给江暮云吓出一身白毛汗。   幸亏秦时文他们这几天都要上班,没空关注泡豆芽的进度。   不然江暮云一张嘴说自己这边豆子发出来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她家绿豆也和小白一样,学会自己适应温度了吧?   因为这事儿,江暮云原本准备在家里种点蒜苗之类的绿叶菜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绿豆都泡不出来,其他常见蔬菜的种子多半也不能发。   什么都种不出来还是好事,真种出点什么了那才要命。   有人家家在农村,世代靠种田为生的,还能说家里有地窖、降温后能砌暖炕,可以在低温下保住种子活性。   她这住楼房的,难道要说是自己随身带着一包种子给它保温?   不止低温,末世后的异常高温,也一样会对种子产生影响。   江暮云前世没有发展种植业的条件,自然也不会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明明她的硬盘里准备了不少种植方面的资料,却没想过极端温度下种子的保存问题。   直到绿豆的事情出现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从前的计划有很多想当然的地方。   江暮云想了想,种植业还是得继续发展,自己硬盘里那些关于种植方面的资料书籍也得看起来。   但是想要上手栽种,还得等温度合适之后,看市场上新鲜果蔬的情况,再找个借口弄点种子。   而不是她现在从家里翻出点什么就直接给种下去,万一出事哭都来不及。   江暮云岔了话头,楚不闻就很给面子地接过去。   【大白多吃点:那今晚来我家聚吧,就当温锅宴,顺便庆祝一下。】   就算只是短暂的太平日子,那也是值得庆祝的啊。   他们家里水都存了挺多,从前省着用,现在既然决定庆祝一把了,那自然是要拿出来潇洒一次的。   尤其是赵家昊那,他直接放出豪言,这次做饭用的水他和李安轩全包了。   他俩这几个月都在吃官家饭,家里存的东西基本没动过。   甚至他们露营那次没吃完的烤肉都还在。   就是看着卖相不太好,肉被冻得发白,失去了做烤肉的资格,只能被楚不闻下锅炖了。   江暮云和秦时文拎着东西去1504的时候,赵家昊和李安轩已经搬了两大块冰过去,现在正把冰放在盆里用电暖对着烘。   楚不闻这里开了空调,江暮云进门就把围巾外套都卸了。   看他们在那化冰,江暮云看了眼手机天气预报:“现在也就零下十来度,照这趋势再过几天就得零上了,你家冰要是多的话,得趁早找盆装起来。”   说到这个,江暮云突然想起来了:“你俩都重新入伍了,这房子还住吗?”   李安轩道:“我们房租已经交了一年,现在外面找车也不方便,暂时就不搬了。”   这几天各大汽修厂客流量爆满,之前因为突然降温而损坏的车辆都排着队等修,这时候想找车搬家必然要花大价钱。   赵家昊带着点自豪:“我俩现在可不是义务兵了,士官衔,有假期,回头再搬也来得及。”   楚不闻从盆子里把水舀出来,过滤了之后拿去泡海带:“明智。我搬家那会儿租辆车一口价五千一天,心都给我疼碎了。”   几人说着话,那边门就被敲响了。   楚不闻起身去开门,外面是拎着一堆打包盒的秦时武。   秦时武进门看见他们在那折腾菜,随口说了句:“也不知道水什么时候能来。”   李安轩沉默了片刻,摇头道:“难。”   李安轩在手机上划了一会:“我们这儿已经很久没下雨了。雨、雪、冰雹,都没有过。”   “也可能不止我们这儿。”   李安轩把手机页面放在几人眼前,上面显示的是北方缺水的消息。   他们这里没有感觉,是因为南市靠江。即使停水几个月,大家也只觉得取水麻烦,但不至于渴死。   就算有人抱怨为什么不下雪,也只会觉得是气候特殊,并没有干旱缺水的实感。   秦时文听了这话后若有所思:“说起来,你们这几天去过河边吗?”   江暮云和楚不闻很少出门,其他三人上班也是在市区,有河也是人工的,早在停水的时候就被人搬空了。   秦时文道:“我去省队的路上,不是有条小南河吗?”   小南河是长江支流,绕南市市区外围一圈,算是南市比较知名的河流,南市城郊还有个小南河公园在。   秦时文给他们看了一张照片:“我前两天拍的,小南河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图片上的小南河已经干了大半,就剩河床里冻着的一层冰。   就这水量,叫河已经不合适了,可以改名叫小南溪了。   几人面面相觑,江暮云扶住过滤器的漏斗:“来来来,洗完海带的水我们再滤一遍。”   把洗完海带的水滤一遍接着泡海带,之后说不定还要接着煮海带,江暮云嘟囔着:“原汤化原食。”   楚不闻说:“你这个说法用在现在,仔细想想是有点影响食欲的。”   秦时武:“善良了,这还用仔细想?”   几人玩笑归玩笑,实际上这种把用过的水滤几遍接着用的事大家都干过。   就算是赵家昊他们在部队里,也是自己把污水倒进处理处,然后过滤出来继续用的。   说起来大家之前用自来水其实也都差不多,只不过现在是把污水——过滤——继续用的过程摆出来了,所以很多人才会觉得不能接受。   今天大家只是说笑一番就过去了,该吃吃该喝喝,吃完丰盛的一顿之后,要面对的问题也很实际。   没有水。   各地江河湖的水位线,都下降到了一个足以引起恐慌的地步,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任何人。   再联系一下官方至今没有过任何关于恢复供水的消息。   二者相加意味着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严冬刚过,大旱近在眼前。   赵家昊和李安轩走的那天,温度刚好升上冰点。   他们把家里存的食水全部给几位邻居分了,赵家昊还保证道:“我俩驻地就在南市,回头抽空溜出来找你们玩啊。”   江暮云:“可以,您能抽出这空来,我就是人在火星都得回南市来陪你。”   送走赵家昊他们之后,江暮云第一时间就调了点水泥出来,把家里的厕所给堵上了。   停水这么久,大家家里的厕所早就成了摆设。   但曾经低温时,被冻在管道的那些东西又不会平白消失。   这会儿不堵,等温度上来了有得享受。   隔壁两家从停水开始,就一直在用沙子和塑料袋解决生理问题。江暮云提了一句之后他们就火速跟上,成功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温度恢复正常,轰轰烈烈的复工复产活动开始了,城市在这一刻真正活了过来。   同时,缺水的问题也随着温度的上升越来越严重。   刚开始大家只是没法洗衣服,平时用湿纸巾或湿毛巾擦擦身体,勉强也能维持干净整洁。   到后来温度在不知不觉间爬上二十度的时候,体味重的人只靠擦洗已经没法保持清爽了。   江暮云几人在救助点的时候体会过湿巾的好处,他们在发现干旱后的第一时间就囤了几大箱湿巾在家。   这会儿秦时文和秦时武这俩要上班的人,几乎就是靠着湿巾在续命。   秦时文这几天愁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2024年是大赛年,虽然现在已经有不少赛事宣布推迟了,但还有没推迟的呢。   这个时候让运动员停止训练,那比直接劝他们退役都难受。   可是没水啊!   喝的水也就罢了,洗澡的水从哪儿来啊。   一群运动员训练完之后没水洗澡随便擦擦就回宿舍,秦时文都怕他们半夜把自己熏晕过去。   连省队那儿都挤不出水来供人洗澡,其他地方的缺水程度更是可想而知。   现在这种情况,水站理所当然地又一次人满为患。   江暮云和楚不闻秉持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态度,每天睡醒就跑去水站蹲点,省得在家待着被有心人注意到当成肥羊盯上。   有时候排到了,他俩就买一桶回来,还是特意用准备好的零钱买的。看上去就像这俩贫穷小青年只能买得起一桶。   当然,多数时候,以他俩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一桶都买不到。   几天过后,江暮云和楚不闻连消极怠工的地方都没了。   南市所有水站全部关门歇业。   江河湖的水位线已经下降到普通人没法打水的程度,就连从没缺过水的南市,也再找不到可以取水的地方。   一些私人卖家趁势狮子大开口。   在这个时候还能卖水、还敢卖水的,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30升装的桶装水,市场上的私人卖家开口就是一千一桶,必须到他们指定的地点交易。   运气好的,去了之后有一群大汉盯着你掏钱卖水。   运气不好的,就是一群大汉盯着你掏几倍的钱买一桶水。   再倒霉一点,钱掏了,水没了。   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谁也不敢买这种水。   就算是买,也通常是亲朋好友十来号人结伴去买。   那么聚不起这么多人,或是掏不出这个钱的,就只能想想别的办法。   有人想到井里或许还能正常打水,只是现在城市里哪儿还能找到井?   于是一支支前往农村购水的队伍被居民自发组织了起来。   刚开始大家只是跑去村里买水。   村里人见人家给的价钱丰厚,也不介意卖点水补贴家用。   但没过几天村里众人就发现,井水的水位也降下去了。   这个时候村民们也开始慌了。   他们卖水是想赚些钱改善生活,又不是要钱不要命。   眼看着情况不对,村民们果断停了卖水的活计。   于是在某天清晨,某小区自发组织的购水队伍再次驱车出城,前往村里买水时,就发现小路上已经被设置了路障,挂上了停止售水的标牌。 第42章   ◎开心的第四十二天:往好处想◎   现在缺水缺成这样, 他们开车过来水箱也是要耗水的!一块停止售水的牌子怎么可能让人死心?   车队众人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直接挪开路障,想去村里经常卖水的那户人家问问情况。   得到对方拒绝卖水的回复后, 有人试图加价, 想要通过金钱攻势打动对方, 也有人起了歹心,试图强行购买,甚至直接抢水。   购水队里的人多,可人家村民也是几代都生活在这里的,四周邻里都是老亲, 哪能这么看着自己村里人被欺负?   一来二去,两边便起了冲突。   这支购水队里有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瘦小男人。   没人知道,他曾在降温后伪装成带孩子的母亲, 利用人们的同情心骗杀了不少人。   由于他的伪装过于成功,所有目击者都认为凶手是名女性,他也因此而躲过了警方的眼睛。   此刻他见两方起了争执, 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 便想着偷摸去这户村民家里摸点儿什么。   从前他来买水时手脚干净, 是因为不想断了这一处水源。   现在眼看着这户人家不愿意卖水了,那他自然也没得顾及了。   没想到他刚摸去人家后院,就被这家的小孙子发现了。   小孩见了陌生人自然慌张, 下意识地便要开口叫爸爸妈妈。   那男人想都没想,一手捂住小孩的嘴, 一手死死掐着小孩的脖子, 直到怀中的孩子彻底没了声息, 他才将人放下。   而后他顺手从后院的水缸里装了两瓶水, 藏在自己背包最底层, 若无其事地混入了人群中,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购水队的人当然顶不过人家全村,闹了一阵之后只能悻悻而归。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孩子的尸体就被发现了。   悲愤的村民们追上了购水队,冲突再一次爆发。   像那男人一样手脚不干净的人有很多,因为村民拒绝售水而意图强抢造成的冲突更多。   几次过后,有的村子在发现有陌生车队往自家这边来时,就选择提前报警。   起初几天还有车队会被震慑,可随着大家手里的水越来越少,在生存危机面前,什么道德、法律都要往后站。   地方派出所人手不足,哪怕警员出警已经开始配枪,但当抢水的人群陷入疯狂时,依旧出现了警员伤亡。   一来二去,所谓的“购水队”在一次次冲突中完成了成员筛选。   对于有的人来说,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犯罪了,债多不愁。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坐牢也好过渴死在家里。   他们不怕冲突,甚至有人享受暴力。   这样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他们的目的已经不单单是“买水”这么简单了。   官方不得已,只能调动军队在城郊维护治安,但仍旧耐不住这些所谓的“购水队”像群老鼠一样四处流窜。   只要官方不用军队把南市城郊整个圈起来,他们就能逮住空子犯案。   次数多了,城外各个村子就自发组织起了自卫队,甚至有人揣上了自制□□,只要看见外人靠近,就统统驱逐出去,不然打死打残不论。   想要买水是买不着了,但农村的井里还有水的事,也因为这些流血事件而人尽皆知。   一些刚开始没想到这条路的人,此刻也纷纷动起了心思。   一时间,家里有亲朋好友在农村的人,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城里眼看着过不下去了,不如回村里吧。   刚刚热闹起来的城市,再一次安静了下去。原本的复工复产活动也因为缺水,卡在哪儿上不去下不来。   大家都缺钱,大批人急着找工作,大街上每天人来人往,可招人的岗位却没几个。只有少量幸运儿能回到原本的工作岗位上。   秦时文和秦时武的工作还没停。   他们上班的时候多是在单位喝水,回来之后也能用湿巾擦澡,家里的用水压力不大。   冬天时存的水,加上赵家昊他们的友情支援,现在他们家的水暂时够用。   楚不闻家的水不多,这会儿用得差不多了,他就直接拉着江暮云去搞搬运。   楚不闻的物资都被他藏在那个秘密避难所,想用就只能从避难所搬到1504去。   楚不闻说他挺多东西都不能见人的,只能拉着江暮云帮忙。   江暮云看着楚不闻据说是租来的那辆车,觉得他是在胡扯,并且还找到了证据。   楚不闻也没否认,只笑着说:“那你就当是合作者的诚意吧,毕竟你都把你家地址告诉我了,礼尚往来嘛。”   江暮云想想,也没拒绝。   毕竟当初在救助点的时候,楚不闻就已经把避难所地址告诉她了,只是江暮云还没来过而已。   楚不闻他养父留下的秘密避难所在南市西郊。   南市处于平原丘陵地带,西郊有一群小山,南市不少知名景区都在这片。   先前由于旅游业的带动,西郊那片的经济发展很不错,风景又好,有不少人都选择在西郊定居,江暮云他们从市区往西郊去也不算奇怪。   江暮云本以为要在一片山坳坳里走上俩小时,谁知道楚不闻直接带着她进了某个未建成景区的停车场。   停车场边上有个标着员工休息处的地方,看着像是员工宿舍,最里面有道门,门上挂着杂物间的牌子。   楚不闻打开被锁上的杂物间,江暮云发现这杂物间还挺大,里面放着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些积满灰尘的装饰物,看着更像是景区仓库。   楚不闻把那一堆箱子搬开,在杂物间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配电箱。   江暮云拎着空行李箱跟他跑,看他打开配电箱之后还有点期待:“不会是要开始什么科幻环节了吧?”   楚不闻在那一堆花色电线里摸来摸去的手顿了顿,随后握上隐在电线后面的把手,用力一推,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通道。   “想太多。这地方就是藏得隐秘。真有什么高科技我也进不去。”楚不闻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往通道里照了照:“稍微等会,等它通通风。”   通道入口小了点,但里面还是足够一个成年人直立行走的。   江暮云探头看了眼:“确实挺隐秘的。”   这个设在地下车库的杂物间就够不起眼了,入口还藏在杂物间的配电箱里,正常人都发现不了。   但要说这个避难所没有高科技,那也不至于。   至少避难所里的通风做得还是很好的,大门看着也不便宜。据楚不闻说,这里没人来的时候可以全封闭,防水。   楚不闻边输密码边跟江暮云念叨:“密码就是老头子的姓加出生年月倒过来,然后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再输他全名,不然就放高压电。”   其实他还想过把密码给换了,结果这玩意根本没法重置。   楚不闻说着说着就笑了:“老头子在这方面还挺传统,生怕弄个生物锁被人隔空联网给破解了,也不知道看的哪部电影。”   他那养父不是个聪明人,压根没念过几本书。就是年轻时赶上华国飞速发展,各行各业都有些混乱,他赶上风口了,从知名流氓行业发家,这才能攒下不少家业。   后来华国缓过那口气了,在所有人都忙着紧皮洗白的时候,老头子依然看不清形势,保持他那一套□□作风,被官方清算个彻彻底底。   但凡他有点脑子,楚不闻都等不到末日求生的这一天。   江暮云的视线从楚不闻开始输密码的时候就挪开了,她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跟楚不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那你不得给电影编剧送个锦旗?要是这门是虹膜锁你现在不就傻了?”   “有道理,锦旗上就写妙手回春怎么样?”楚不闻推开避难所大门,在墙上摸索了一会,打开里面的电源开关,而后整个避难所都亮了起来:“进来吧。”   避难所里没什么特殊的,如果不是没有窗户,这里和小型豪华公寓没区别。   楚不闻熟门熟路地给江暮云介绍:“这边是卧室,隔壁是客房。客房旁边就是手术室,厨房厕所在那边。”   楚不闻最后停在一道与墙面一体的隐形门前,摸索两下按开钥匙孔:“这边是仓库。我买的东西还有之前老头子藏的东西,都在这了。”   仓库的面积很大,估计有整个避难所那么大,里面是一排排顶到天花板的货架。   有小半货架上堆放的,是一些包装严密的金属箱,金属箱上贴着各类物资名称。   剩下大半货架上放的东西就随意多了,有真空包装的米面,纸箱装的日用平,还有放在收纳箱里的衣服。   两边画风迥异,不用猜都知道,金属箱里估计就是楚不闻他养父准备的东西,剩下那些才是他回来之后自己囤积的物资。   有几个金属箱被放在门边的货架上,楚不闻把它们掀开,里面的东西都只是半满,看上去应该是楚不闻之前取用过。   江暮云在仓库里打眼一扫,食品类的东西她就只看到了各种米面干货,以及罐头食品。   看看这些标准的应急食品,再想想自己空间里那些新鲜鱼虾,江暮云只觉得自己命好得没边了。   不然即使是重生了,她大概率也只能和楚不闻一样,拼命囤积一些耐保存的食物。   或许还不如楚不闻。   至少人家还有个秘密避难所呢。   她要是往家里囤一屋子东西,那她去救助点的第二天,她家里的门就得被人卸了。   楚不闻倒腾出几桶桶装水,刚好能把露营车放满,然后又挑了一些罐头塞进空隙里,塞满之后往上面堆了几大袋卷纸,盖上膜布都能看出卷纸包装的形状。   像米面这类的东西,楚不闻就直接往行李箱里装。   楚不闻又找了会儿,翻出来一箱子雨衣,从里面挑出两套加大的丢进行李箱里,又找了几件中号的,问江暮云要不要带两套。   江暮云自己买过:“我家里都有。”   楚不闻遗憾地把雨衣放了回去,换成了一个充气皮艇。没过一会又翻出了一箱潜水服。   大水到来后是有一段平静期的,那会儿大家都在抢着下水捞东西,穿潜水服可比其他衣服方便多了。   江暮云看着他:“我从小长到现在都没潜过水,你觉得这玩意出现在我家里合适吗?”   楚不闻并没有放弃安利计划:“你先带回去收着,万一哪天用上了呢?这码数我又穿不上。”   江暮云:“穿不上你还买?”   楚不闻:“为啥得是我买的。商家搞活动送的不行吗?”   楚不闻哐当一声把塞满的行李箱合上,然后接着塞第二个行李箱。   他甚至还往里头放了一个家用真空机。   江暮云受他启发:“忘了这茬了。我也得买一个真空机去,不然雨季东西都不好保存。”   楚不闻往边上让了让,指着货架上那几个没拆的包装盒说:“你挑一个?”   江暮云看向楚不闻:“您方便透露一下,您说的‘挣点生活费’是怎么个挣法吗?”   一台家用真空机不贵,便宜点的几十块一台,但它又不是什么必需品。就算考虑到雨季的问题,备上两三台也就差不多了。   像楚不闻这种弄个十来台放着的,除了钱多之外江暮云想不出别的。   按楚不闻说的,他养父老早就去踩缝纫机了,这些年他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   江暮云起先还以为他是靠竞赛奖金和奖学金吃饭,现在一看,奖学金可给不了他这么多钱,就算是南私也给不了。   楚不闻含混道:“就写写东西,运气好挣了点钱。”   然后从货架上拿了台真空机,唰唰两下就把包装拆了,直接塞进行李箱里。   江暮云就是随口一句,见楚不闻不想说这个就没再问。   楚不闻把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完了,末了在那一堆铁箱子中间翻了翻,递给江暮云一个小布袋。   江暮云接过布袋的时候摸到熟悉的形状,抬头看了楚不闻一眼。   布袋里是一把□□警用手枪,以及一盒子弹。   这枪是华国最常见的警用手枪,江暮云前世也捡到过。可惜末世之后枪好捡,子弹却不好找,江暮云用得一向很省。   之前江暮云囤货的时候就想着秩序崩塌后弄点热武器,没想到楚不闻这里连这都有。   楚不闻两手一摊:“他这还藏了几杆AK,但是现在不方便带出去。老头子被抓不冤吧。”   在华国能搞到这些,再结合楚不闻说的他养父的发家史,没有死刑立即执行也是挺不可思议的。   两人离开避难所前,楚不闻把避难所整个封闭了起来,出来后外面的杂物也被重新堆好。   楚不闻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满粉尘的小盒子,腾起的灰尘把所有痕迹都盖了起来。   两人回小区后直接开进地下车库,楚不闻有车没车位,他俩在车库里转了二十分钟才停好车。   现在虽然温度上来了,但外面能开的车依旧不多,刚开始急着修车的人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么久都不来水,外面的河流还干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别说是给汽车加水了,不把汽车水箱里的水抽出来喝,就算是富裕人家了,大部分人的车现在都只能停在车库里积灰。   两人揣了满满两个行李箱,外加一辆露营车,下车的时候都戴着口罩。   现在外面缺水,大多数人嘴唇都是干裂的,他俩这种过得滋润的,当然需要遮一遮。   两人坐电梯上楼,免不了会碰到邻居。   那人看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心里痒痒,就试探着打听了两句。   楚不闻相当坦然地掀开露营车的膜布,让人看到了那一堆堆的卷纸:“西郊那边的景区现在都没人管,我家实在缺纸缺得不行,又总抢不到超市的,就只能去那边看看了。”   说完楚不闻还拍了拍那位邻居的肩膀,故意压着嗓子道:“要不是我从前在那儿干过,我也想不到这茬。兄弟,那边现在就跟荒地没区别。你要是家里缺点纸啊毛刷啊这种零碎的,也可以过去看看。”   楚不闻和那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就当是我借花献佛,跟你交个朋友了。”   那人一听都是日用品,兴趣一下就少了大半。   他当然知道他们搬回来的不可能全是纸,但既然已经得了好处,那楼上楼下的,就没必要再跟人结仇了。   而且去没人的景区找东西,这路子确实冷门,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那人想想自己所剩不多的存款,说不心动是假的。   西郊那边景区多,从市区过去的公交地铁不少,现在地铁恢复运营了,他去一趟也不费事。   那人本着拿人手短的态度,跟楚不闻亲亲热热地寒暄了一阵,好几次隐晦地做出保证,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把楚不闻拿景区东西的事说出去。   江暮云也从楚不闻那儿顺了个真空机,同样处于拿人手短的状态,所以他们把东西送到之后,江暮云还非常好心地帮楚不闻把这堆东西收拾了一下。   收拾完一抹脑门,好么,全是汗。刚刚躲掉的那一遭全还上了。   江暮云拎着衣领扇了扇风,顺便把脖子上粘上的猫毛弄下来:“多少度了今天?”   最近温度回升的速度奇快,小白跟大白的毛都是一把一把的掉,连那两只鸡都像是吃了催化剂,最近不仅长成了成年鸡的模样,还学会开口叫了。   不过那两只可能是憋久了,公鸡打鸣都是哑的。江暮云家窗户厚隔音好,也就隔壁几家能听到点动静。   楚不闻家也挂了温度计,他先把空调开了,然后看了一眼温度计:“二十六度。”   江暮云嘶了一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三月十号。   赶巧她手机响了,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官方明天将在各小区开设供水点,必须本人持身份证领水,每人每天限领五升。   五升的水不多,但维持生命足够了,想做一些简单的洗漱也可以。   对于已经因缺水陷入疯狂的人来说,这五升水可谓是生的希望。   第二天早上,温度到了二十八度。   耐低温空调还没运作两天,就被它们的主人调成了制冷模式。   江暮云和楚不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一起下楼排队领水。   他俩下楼的时候是上午八点,天空还是灰蒙蒙一片不见太阳,热得沉闷。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多数人才想起来,除了没有降水之外,他们也有很久都没见过太阳了。   如果说冬天阳光少还能理解,那为什么现在已经热成这样了,太阳还是没有出来呢?   领水的队伍排得很长,每个人之间都隔了一段距离。   队伍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偶尔有人说话,声音都发着飘。   排在江暮云前面的是四个年轻女孩,看着有些眼熟。   她们顶着剃得不大干净的光头,拎着水桶,身上灰扑扑的,看上去憔悴又狼狈。   其中一个女孩舔舔干裂的嘴唇,看着灰蒙蒙的天,对同伴说道:“你们说现在天气阴沉沉的,是不是代表马上就要下暴雨了?”   另一个女孩拍她脑门:“这天都阴了几个月了,雨滴都没见过一滴,瞎幻想什么呢。”   被拍了的女孩不服气:“什么叫瞎幻想,我这叫望梅止渴。”   她俩前面的女孩闻言回头一本正经道:“根据科学研究表明,望梅止渴的原理就是,当人类想喝水的时候,口腔就会自动分泌口水,吞咽之后即可为身体补充水分,完成自体水循环。”   江暮云听到“自体水循环”的时候没忍住,在后面笑出了声。   几个女孩一起回头看她。   那几个女孩露了正脸,江暮云就认出她们了。   第一次降温的时候,小区里有几个反应极其迅速的女孩子,在察觉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小喇叭,把小区里多数人家都叫醒了。   当时江暮云下楼去给秦时武他们送衣服,刚好碰到这几个女孩准备搭电梯上楼,就提醒了她们一句。   虽然这几个女孩比当时憔悴了许多,但江暮云对她们印象很深,模样还是能认出来的。   “我是住你们对楼的。降温那天晚上的事还没谢谢你们。”江暮云对这几个善良又乐观的女孩很有好感。   最先开口说话的那人听了江暮云的话想了想,随即惊喜道:“我记得你!降温那天晚上,是你提醒我们不要坐电梯的,对吧?”   江暮云惊了:“这你都能认出来?”   她那天晚上下楼的时候裹着围巾和帽子,根本就没露出全脸,今天出门也是戴着口罩的。   况且因为缺水,这时候也没人有空闲关注外表了,大街上不是光头就是板寸,连江暮云他们都顺势剃了个板寸,跟之前完全是两个形象。   这样还能被认出来,她的伪装真的很不成功吗?   江暮云又想到了楚不闻当初一眼认出她的事。   那女孩摆摆手:“我的工作要求对声音很敏感,我记得你的声音。”   江暮云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被人一眼认出来的特质,而她自己一直没发现呢。   女孩碰到江暮云很高兴:“谢我们干嘛,我们就是刚好没睡。要谢也是该我们谢谢你。”   刚开始她们还没有实感,直到经历过小区里的电梯事故,听过电梯厢坠落的声音之后,几人才知道自己当晚躲过的是什么。   “我叫王清清。”女孩介绍道:“我们四个大学的时候是室友,毕业以后都留在南市工作,干脆继续一起住。”   排在她前面的三个女孩也和江暮云两人打了声招呼。   “周、吴、郑。”王清清挨个划过来,最后指着自己道:“王。”   “我们年纪也刚好是按这个顺序排的,神奇吧?”王清清嘴唇上还带着干裂的伤口,但说起话来依旧眉眼含笑。   那几个女孩也依次和江暮云两人打了招呼。   站在最前面一直没说话的女孩叫周影。   让王清清别瞎幻想的是吴星月。   弄出了一套“自体水循环”理论的是郑湘。   江暮云和楚不闻也报了名字,几人算是认识了。   据王清清说,她们四人在住江暮云家对面那栋楼的顶层,降温刚开始就丢了工作,现在全靠打零工生活。   几人正说着话,队伍前头突然闹起来了,所有人都一股脑地往前面涌去。   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队伍前头都在挤,也就不自觉地跟着挤。   楚不闻在后面拦了一把撞向江暮云的人,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排在最前面的周影听到了点动静:“好像是说供水点的水流变小了。”   于是大家害怕后面的人领不到水,就一窝蜂地开始往前挤。   江暮云和楚不闻家里有水,他们怕出事,直接往边上退了几步,退出了最拥挤的人群中心位置,然后才跟着人群向前挪动。   那四个女孩却是缺水缺了很久,一听水可能要断,立刻努力往前面冲。   好在这波骚乱没有持续太久,水流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大小,慌乱的人群也在士兵的安排下重新排好队伍。   只是这一次,人们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当天夜里,许多人带着板凳摸黑下楼,带着水桶和身份证,守在供水点前面不肯走,只等供水点一开就打水。   现在白天的温度越来越高,晚上稍微好一点。   大家白天在家开空调睡觉,晚上就当出门乘凉了,还能省一些电,一举多得。   或许大家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晚上下楼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官方索性把供水时间直接改到夜间,还方便像秦时武这种白天要上班的人来领水。   现在路上路灯少,官方怕再闹出流血事件,干脆把大路上的灯全灭了,用空出来的资源,在各小区的供水点到小区内部拉出一条灯火通明的路。   供水点有士兵执勤,路上又一片大亮,再多魑魅魍魉都得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这边大家日子好过了,先前闹出事端的“购水队”也就沉寂了下去。   生活看上去越来越平静,温度却没有平静下来。   一天夜里,江暮云四人排队时碰到了王清清她们几个,两边正说着话,后面有位老大爷忽然晕了过去。   秦时武过去一看,居然是中暑。   王清清下意识道:“晚上居然也能热中暑吗?”   秦时武给人做了急救,等救护车来把人拉走之后,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轻叹了一声:“中暑只和温度有关。现在白天连太阳都没有,昼夜温差不大,晚上中暑不奇怪。”   江暮云给秦时武递了张湿巾:“没太阳都这样,要是有太阳,我们估计已经熟了。”   王清清露出一个笑,却不小心扯动了嘴唇上干裂的伤口,她轻嘶了一声之后抿抿嘴唇。   她这段时间习惯了,嘴唇裂了也没耽误继续说话:“往好处想想,说不定一直不出太阳,是憋了一场大暴雨呢。” 第43章   ◎开心的第四十三天:5D实景恐怖片◎   心中怀有这种期望的并不止王清清一个。   随着温度越来越高, 流汗的频率增加,空气异常干燥,人们必须依靠大量饮水补充水分, 其他方面则是能省就省。   但白天温度到达四十度的时候, 洗漱用的水已经不是靠不讲究就能省下的了。   现在这个温度, 除非每时每刻都待在空调房里不出去,不然身体一定会出汗。   有些人舍不得水,每天都只是将就擦擦,汗液和随着汗液一起排出的废物长期聚积在皮肤表面产生了大量细菌,走在路上的人超过一半都有明显的毛囊炎症状, 痱子更是一片一片地生。   省队的训练彻底叫停,连训练基地都直接关闭了。   这时候所有比赛都得暂停,刚恢复训练没几天的运动员们都被官方安排返家, 还给每人都发了药物和水。   秦时文家里不缺这些,就把那管药塞给她队里的小姑娘了,说是用不上就藏着当理财。   水则是被她送给了负责送那小姑娘的司机师傅, 托他路上照顾着点, 千万别让那姑娘自己半路溜了。   秦时文知道那姑娘不乐意回家, 但该苟还是得苟。她一个身上没啥钱的未成年,租房子都没人敢租给她,不回家一个人在外面根本没法过。   这事就像一个分水岭, 不少原本还能强撑的行业,都陆陆续续彻底关停。   现在江暮云他们排队领水的时候, 前后左右几乎都有皮肤上一片红疹、双手还不停在身上抓挠的人。   这时候天气干燥, 许多人身上都起了皮屑, 再这么一抓挠, 就是密密麻麻的红点中掺着一条条白毛毛的皮屑, 密恐患者看一眼都要晕的程度。   还有很多患有脂溢性皮炎等常见皮肤病的人,在原先不缺水的时候都经常发作,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有些人在抓挠的时候下手重了,难免会把皮肤抓破。   在现在这个卫生条件下,就不说保持皮肤卫生了,有几个人的指甲缝里是没点泥灰的?   高温加上糟糕的卫生条件,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伤口能保持不感染的人,幸运程度足以让他去玩两次无绳蹦极。   可药店里的碘酒这类外伤用药早就已经卖断货了,还有皮肤病用药也都销售一空。   连藿香正气水、十滴水、风油精都卖光了,更别说各种消炎药和退烧药,那是连影子都找不着,连医院都得按粒给病人开药。   即使还有私人卖家在卖药,那价格也不是普通家庭能承受得了的。   江暮云经常能在领水的路上碰到走着走着突然晕倒的人。   有中暑的,也有身上的某个小伤口感染发炎的。   因为消炎药的出现,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伤口发炎的可怕。   哪怕他们看见自己身上有伤口感染化脓,也并不会多重视,甚至家里有药也想省着。   小伤口感染得不到重视,最终发起高烧,还以为是高温下的正常生理反应,想着多喝几口水、歇一歇就能缓过来。   然后直接烧晕在路上。   外面救护车的鸣笛声几乎就没停过。   最近可能是温度太高,这种情况愈演愈烈,还有许多人是发炎高烧加中暑,可却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忍住不适继续奔波。   等扛不住晕倒了,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人早就没气了。   降温后第一个成功复兴,甚至更胜从前一筹的行业出现了——殡葬业。   人们甚至来不及恐惧,就要开始争抢各个火葬场的临时工岗位。   哪怕心里觉得搬尸运尸的工作再不吉利,也比自己和家人变成被搬运的尸体好。   江暮云几人囤了不少湿巾,家里的水也算富余,每天在清洁上都毫不含糊,现在身体情况还不错,最多就是皮肤干燥起皮。   甚至江暮云连干燥起皮都没有,因为她之前特意买了不少加湿器。   他们为了不引人注意,也是怕人群都没法保持卫生,在高温下滋生出什么传染病,每天出门都是长袖长裤加口罩。   有邻居聊起这个,他们就说是为了防止自己抓破皮肤。   刚开始还有人说他们小年轻不懂事,捂着更容易出汗得病。   但等因伤口感染去世的人越来越多,火葬场开始频繁招工、焚尸炉扩建了一个又一个之后,大家就都学会穿上长袖,来制止自己无休止的抓挠了。   但对于身上已经有了无数细细密密的小伤口的人来说,穿上长袖制止抓挠的行为,无异于饮鸩止渴。   就像江暮云等人之前被说的那样,天气这么热,穿上长袖出门,难免被捂出更多汗,伤口感染的可能性甚至会因此提高。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当人处在绝境中时,总是需要一个寄托的。   有人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满天神佛上,也有人更相信这种看上去有迹可循的未来,用可能落下的暴雨吊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外面的天色开始变化时,江暮云正在平板上看基础种植网课。   江暮云刚抬起头想伸手揉揉脖子,就看见外面有一瞬间的白光骤亮,而后一声闷雷巨响,家里的空调就突然停了。   小白所剩无几的毛都炸了起来,直接扑到了江暮云怀里。   被江暮云放在空卧室里养着的两只鸡,也开始频繁发出鸣叫。   “你先下去……”小白现在的个头可不小,站起来得有一米长,突然扑到江暮云身上把她吓了一跳。   江暮云把网课暂停,退出视频页面之后,就发现后台缓存已经停了。   网断了。   江暮云掏出手机一看,手机信号半点没有。   她伸手按了两下日光灯的开关,电也停了。   窗外隐隐有人声,江暮云走到窗前向外看,发现风静了多日的南市再次刮起了狂风。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惊雷炸响,远处还能看见隐隐火光。   现在是上午八点多,天空中死气沉沉的灰已经消散不见。   江暮云恍然间觉得天色有一瞬间的绿,还没等她再看,就转成了阴森的蜡黄。   整个世界的颜色都变了。   江暮云站在楼上向远处看,乌沉沉的天空上不断有道道白光裂出。   透过白光照亮云层的瞬间,分不清是狂风吹散了云层让日光乍现,还是云团里纠缠的无数道闪电聚成了新的太阳。   整个世界忽明忽暗,唯独抹不去那股浓厚沉重的、宛若油布般密不透风的蜡黄。   狂风卷沙,尘土砂砾混着石子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道道短而急促的闪电带着雷鸣声落下。   东方偶有一道惊雷划破长空,历经数秒才有闷声剧响传来,震得人心里发颤。   可现在没有一个人害怕。   江暮云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各家各户传出的嘶哑欢呼声。   这是要下雨了。   江暮云伸手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随即就被风里裹挟的沙土拍在了脸上,风里的小石子砸得她脸颊生疼。   江暮云为自己的鲁莽忏悔一秒,掏出湿巾抹了把脸之后又去了阳台,先把阳台门关上,再戴上口罩和防风眼镜,这才重新开窗。   空气中久违的湿润感扑面而来,任谁都能感觉到这是暴雨的前奏。   江暮云搓了搓胳膊,找了件外套披上。   狂风骤起温度骤降,刚刚打开窗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冬日再临的错觉。   渐渐的,雷光闪烁的频率慢了,江暮云眼前的世界像是褪了色,只留下一片乌压压的黑。   江暮云能看见,已经有很多人家找出了各种容器,此刻正守在窗前等着雨落下来。   随着又一道惊雷炸响,倾盆大雨骤然落下。   欢呼声在雨落下的一瞬间,甚至盖过了雷鸣,无数人冲出家门,根本不顾狂风中夹杂的泥沙杂物,直接就着雨水冲刷自己,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的郁气全部冲洗干净。   有人不顾一切冲出家门,自然也有头脑清醒的人,正顶着风雨拼命把家里人往回拽。   这段时间因为伤口感染都死了多少人了?   刚刚的风那么大,这会儿的雨水中不知道夹着多少脏东西,居然还敢顶着一身伤冲进雨水里,是真的不长记性,还是不想活了?   欢呼声和叫骂声一起被淹没在可怖的雨声中,江暮云关上窗,这才听见有人在敲门。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提着包的楚不闻。   楚不闻见她开门似乎松了口气:“刚刚敲门一直都没人应,我以为出事了呢。”   江暮云把人迎进来:“能出什么事。倒是你,怎么突然来找我?”   楚不闻站在客厅的窗前向外看了一眼:“雷暴天用电危险,何况刚刚还直接断电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江暮云拿起手机按了两下:“也不知道这次断电是官方怕出危险才断的,还是……”   其他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   秦时武昨天晚上是夜班,九点才下班,这时候肯定还在医院,用不着担心。   秦时文那边就难说了。   秦时文今天早上刚出门,说是省队那边有点事叫她去一趟。   消息是二十分钟前发的,如果秦时文半路没往家走,这会儿八成已经上地铁了。   要是官方断电的话,地铁应该不会出事。   按这个降水量来看,如果不是官方主动断电,那坐地铁的人恐怕要倒霉了。   楚不闻把手上的包放下:“应该是官方主动断电的,断电之前天色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官方不可能注意不到。”   江暮云当时在上网课,没关注外面的天色很正常,楚不闻是注意到了的。   只是按道理来说,这种时候官方应该是会给居民发出警报的。可现在他们的手机上却一点关于暴雨的消息都没有。   江暮云也想到了这点,她摩挲了两下手机:“那看来信号断得比较早。”   信号断了和断电不一样,现在人人家里白天都开空调,电一断立刻就能发现。   而信号,除非是正在上网或打电话的人,不然很难及时发觉。   江暮云上网课是直接把课程视频缓存了再看的,不然她也不会到断电之后才发现没信号。   江暮云伸手拨了报警电话,手机里传来的是忙音。   连这种特殊电话都拨不通,这样看来,受不可抗力因素影响的而断掉可能不是电,而是信号。   知道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江暮云把手机揣回兜里,在阳台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双雨靴。   “趁外面还没积水,我准备出去找找文姐,你自便?”江暮云边换鞋边问道。   楚不闻把他带来的包打开,里面是两套防水衣:“就知道你肯定放心不下,穿这个出去方便点。”   现在外面这狂风骤雨的,恨不得连房顶都给掀了,打伞出门纯属脑子不好,穿雨衣行动也不方便。   江暮云转身去了卧室,出来的时候身上穿了一套三防冲锋衣和防水裤,还背了个双肩包:“我跟你差不多时间回来的,你当我那俩月玩去了?”   楚不闻当然知道江暮云没准备这些东西的希望渺茫,但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他遗憾地把自己尺码的那套防水衣掏出来:“借个地方?”   江暮云给他指了厕所。   反正她已经把浴缸放回去了,不怕被发现哪里不对。   楚不闻换好衣服之后江暮云还给他拿了个防风镜。   现在外面的雨太大,如果不戴防风镜,恐怕眼睛都睁不开。   楚不闻跟江暮云道了声谢,借着拿手电的动作,不露声色地把自己带来的防风镜往衣服底下塞了又塞。   楚不闻的手电是个昂贵货,军用级战术手电,正经wolf—eyes原装进口,强光射程最远可以达到五百米,开散光也有一百多米,硬度高还防水,江暮云空间里也有一个。   两人刚出楼梯间,就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眼前闪过,接着哗啦一声响,一块碎玻璃滑到江暮云脚下,楼道外传来一阵惊呼。   江暮云探头看了一眼,楼道里全是玻璃渣。   刚刚从他们眼前飞过去的,是单元楼的玻璃门。   江暮云沉默了会儿,她在思考前世下雨的时候是个什么状况,怎么会有这么大变化。   楚不闻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声道:“很正常,西市跟南市的经纬度差了十万八千里,咱也不能因为之前的降温是全球统一的,就觉得其他灾难都是全球统一。”   江暮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这件事上她确实有点思维误区在。   江暮云道:“确实。我总惦记那几次降温时间不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末世之后蓝星的气候是挺不讲理,但就像零下几十度发不了洪水一样,某些基本规律还是存在的。   比如临海城市在末世之后估计还会碰到海啸,而内陆高原地区就不会有这个困扰——除非蓝星真的烦透了,一心想把所有陆地生物统一销毁。   但现在,至少到江暮云死前,蓝星还没烦到这个程度。   江暮云确定外头没什么能被风吹落的东西了,打开手电走出楼道。   现在外面的天很暗,雨又下的太大,能见度很低,风力也不是开玩笑的,他俩走得比较艰难。   这会儿的风不比第三次降温的时候小,江暮云身上的冲锋衣又宽松,兜着风就把她整个向后带,宛如翼装飞行陆地版,江暮云双脚差点离地,只觉得自己这百来斤肉白长了。   楚不闻伸手拉住江暮云,风中传来的笑声断断续续。   江暮云往楚不闻身后靠了靠:“帮帮忙,先顶一会儿。”   借着楚不闻给她挡风的空档,江暮云把冲锋衣下面的抽绳松开,把冲锋衣过于宽松的部分聚到身后用抽绳一捆,扎成了一个小揪揪。   没了衣服兜风,江暮云走起路来顺畅多了。   可能是外面的风太吓人,也可能是风中的各种杂物给了他们一个教训,刚刚还冲出家门狂欢的人,现在都陆续躲到了单元楼里。   只是他们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天然花洒,躲进单元楼里,还不忘享受从门口吹进来的雨水。   江暮云不小心透过水幕看了一眼,各个单元楼里宛如澡堂子。   江暮云挪开视线埋头赶路。   他俩最先去的是小区门口的地铁站。   刚看到地铁口,江暮云就知道坏事了。   现在的地铁口从外面看一片漆黑,电梯已经停了,只有底下的应急灯还亮着。雨水顺着台阶往下冲,形成了一片小瀑布。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一眼,扶着楼梯把手缓缓往下去。   刚刚他们过来的时候,马路上已经开始少量积水,现在这里水流的冲击力很强,一不小心就可能会滑倒。   好在脑袋上有了遮风挡雨的顶,可以暂时把防风镜摘下来,眼前的路能用眼睛看着走,安全感直接翻倍。   江暮云和楚不闻刚走下台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云云?真是你们?”秦时文惊讶道。   秦时文的模样很狼狈,浑身都湿透了,被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白。   江暮云看见她也很惊喜:“还好你已经出地铁了!”   江暮云最怕的就是秦时文被关在地铁里。   外面雨下得太大,水也涨得太快,万一地铁进水,很可能连砸门砸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活生生困死在里面。   秦时文把江暮云脸上的水擦了擦,对楚不闻道了声谢,解释道:“下雨的时候我刚上地铁,广播就通知乘客就近下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趟车刚停稳,地铁站就整个断电了。”   断电后不过几秒钟,地铁车厢连接口就成了瀑布,车厢内的乘客一片慌乱。   秦时文刚好在安全锤旁边,第一时间砸破了边上的窗户逃了出来。   地铁进水的速度太快,很多人反应过来找东西去砸门砸窗的时候,水已经淹到了腰部,直接让人没法借力,只能凭蛮力硬砸,难度翻倍。   在他们看到秦时文这个车厢里的窗户已经被砸破之后,许多人更是直接放弃了自己破窗,选择从秦时文砸出的缺口逃。   但一个窗口就那么大,车厢里的人又不算少,大家三推四挤,等水淹上来的时候,眼看着挤不出去的人再想砸别的窗,已经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外面的人和地铁站工作人员一起又砸出了几个出口,这里恐怕要死不少人。   秦时文说话时,江暮云把背包打开,让秦时文先把衣服穿上,又给她塞了几个掰掰热。   现在温度降了不少,秦时文又浑身湿透,冷得她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颤音。   秦时文穿上衣服后好了点,她微微吐出口气:“我手机进水了,刚刚看到这边好像有手电光,还以为是救援来了,就想着过来看看。”   江暮云摇摇头:“我们来的时候没看见救援的人。但是现在外面信号全断了,报警电话都拨不通,官方内部信号可能也出问题了,所以一时调不动人手。”   江暮云前世手机早坏了,根本不知道信号具体是什么时候断的,只听说因为暴雨的时候蓝星磁场紊乱,所有现代通讯手段统统失效,所以社会秩序才会骤然崩塌。   如果不是各地通讯直接断掉,以华国的战略物资储备量、政府对军/队的掌控力度,再大的灾难也能撑过两三年,形势不会这么快就失控。   几人只简单说了几句,看秦时文的情况好一点了,就准备动身回家。   现在路上的积水还不深,再耽搁一会儿就不好说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来的时候,路上的水还没积起来。   现在三人往回走,水已经快漫上鞋面了。   三人到家后,三家的灶台同时开火烧热水。   反正外面雨这么大,现在也不缺水了,烧点热水洗个澡防止感冒。   江暮云就方便多了,她空间里存了热水,可以直接用。   现在烧热水只是出于她的囤积癖,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不想看空间里的物资减少。   秦时文洗完澡之后来还衣服,江暮云看她表情不对:“在担心武哥?”   秦时文揉揉太阳穴:“一部分吧,我就是感觉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   这会儿外面风那么大,能见度又那么低,从医院走回家的危险程度,可不是他们从地铁口到小区能比的。   理智告诉秦时文,秦时武待在医院等到雨停,或者至少是等到风停了再回来,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她现在见不着人又联系不上秦时武,担心这种事,不是理智能控制得住的。   江暮云给她倒了杯凉白开,没提秦时武:“正常。现在空气太潮,是挺闷的。而且这个温度也是折磨人。”   在经历了刚起风时的那一小会儿降温之后,现在温度已经回上来一点了,正处在一个说热不热说冷不冷的尴尬期。   穿得少点待久了不动就冷,穿多了或是稍微有点什么活动,汗就一批一批地往外冒。   从干旱时的燥到现在潮湿的闷,两极转换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江暮云一指正围着桌子腿绕圈的小白:“喏,小白已经在哪儿转半天了。不是想咬自己尾巴就是咬桌子,一秒都歇不住。”   关键是它还只对尾巴和桌子腿感兴趣,江暮云给它其他东西咬,小白看都不看一眼。   小白听到江暮云叫它,扑过来蹭了一个摸摸,然后就又追着自己尾巴开始跑。   连江暮云关在房间里的两只鸡都在不停溜达。   秦时文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她想了想:“看电影吗?我之前下了不少电影,投影仪一直都是充满电的。”   她在上次断电的时候还买了个户外电源和几块充电宝,也一直都是满电的状态,就是为了防止万一出现再次断电的情况。   没想到这个万一来得这么快。   江暮云这会儿也安静不下来:“行,我去叫楚不闻一起?”   秦时文没意见,这会儿她希望人越多越好。   江暮云带了几包小零食,都是膨化食品,她在降温之前买的,生产日期毫无破绽。   楚不闻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只不过他的储物空间就那一个仓库。   仓库位置有限,他买零食也得考量着买,所以他选的都是坚果、肉脯果干这一类热量高体积小的。这次带来的就是几袋子核桃仁。   除了零食,他俩还把大白和小白也一起带上了。   这两只在家一刻都停不下来,小白一直在跟自己尾巴较劲,时不时啃两口桌腿。大白就没这么内秀,它是除人之外见什么都是一爪子,气得楚不闻扬言要把它指甲全部削秃。   江暮云跟楚不闻一商量,干脆把这两只放到一起,让它俩一起玩,省得折腾其他东西。   现在小白个头是长大了,大白却还是那副小煤球的样子,两只碰头之后倒是都安静了不少。   这会儿小白趴在秦时文家餐桌地下,大白就蹲在小白后脖颈的软肉上,看着投影仪投在墙上的画面。   秦时文抱着小投影仪在那翻电影,问他们想看什么类型的。   江暮云划拉一声撕开一包薯片,她看看窗外:“灾难片?”   秦时文的手顿了顿:“不了吧,这时候看灾难片,总觉得不大吉利。”   楚不闻给出了替代选项:“那看恐怖片?”   只想找点刺激的江暮云投了赞成票,秦时文也是个恐怖片爱好者,从她下载的电影类型就能看出来。   现在外面的天气,看恐怖片根本不用额外的氛围渲染,三个人排排坐在沙发上,看着画面里的主角在狂风骤雨中逃命,手上的小零食全都停了下来。   黑沉沉的气氛配合窗外偶尔传来的雷鸣声,离5D电影只差打开一扇窗的距离。   就在电影主角藏进公厕隔间,听着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江暮云和秦时文瞬间抱成一团惊声尖叫,楚不闻的手僵在半空,最后自己搓了搓胳膊。   秦时武一身狼狈地打开家门,没等到妹妹关切的问候,反而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差点心跳骤停。   秦时武捂着心口扶着门:“干嘛呢你们?” 第44章   ◎开心的第四十四天:凶一点◎   听见秦时武的声音, 江暮云和秦时文脱力道:“没事……没事。”   秦时文缓了口气,把电影暂停了,转身去看秦时武:“外面雨下那么大, 你怎么回来了?正好我早上烧了热水, 你赶紧洗洗别感冒了。”   几人走近了, 才看清秦时武现在的状态。   他脸上有一道道灰黑色的痕迹,像是泥水从脸上划过,眼镜歪歪斜斜地挂着,裤脚被直接卷到膝盖,身上穿着件一次性雨衣, 皱皱巴巴地黏在身上。   但从秦时武浑身湿透的状态来看,这件雨衣应该没什么作用。   三人见秦时武这样,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瞬。   秦时武把雨衣脱下来塞进垃圾桶里, 看他们都不说话,又是一阵茫然:“看什么呢你们?”   江暮云没忍住,感叹了一句:“真像啊……”   秦时武脑袋里的问号都快挤出来了:“像什么?”   秦时文指了指墙上的投影画面, 画面上是一个浑身泥水的男人, 正面带狞笑逼近角落里的那扇门。   秦时文暂停的时机刚刚好, 电影中正是一道雷光闪过,把boss照得清清楚楚的时候。   秦时武正面露微笑要骂人,恰逢窗外一道闪电划过, 两人的面容完美重合。   “哥,您辛苦了, 快去洗洗。”江暮云忙把秦时武往浴室推:“楚不闻, 倒水!”   楚不闻恭恭敬敬地把秦时武家两个热水瓶全拎来了, 秦时文正加班加点给她哥烧水。   秦时武洗完澡出来, 几人收拾好情绪, 这才有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按道理说外面这个情况,他怎么都不该这个时候回来才对。   秦时武被他们问得一脸无奈:“你们刚刚就顾着看电影了是吧?你们倒是往窗户外头看一眼啊。”   三人假装没听见前半句话,扒着窗台往下看。   现在外面的雨势半点没见小,还因为地上积水渐多而溅出一片水雾。   三人看了半天也没能看清楼下的具体情况,只能再转头去看秦时武。   秦时武叹了口气:“外面已经开始积水了,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救援队就先去了医院,防止情况恶化来不及转移。”   这么大的雨,要是放在平时,地势低的地方俩小时就足够淹到人膝盖了。   今天连下几个小时才淹到小腿,都是之前干涸的江河湖泊的功劳,它们替南市排水系统分担了不少压力。   秦时武和救援队那边接触过,知道的消息比江暮云他们详细一点。   现在别管什么长波短波通讯信号全都断了,各项指令下达纯靠人力,真等到灾难发生再开始救援行动,那黄花菜都凉了。   医院那边和救援队商量之后,给了大家两种选择。   愿意留守的医护人员可以报上家里人的信息,一旦情况恶化需要转移,负责医院这边的救援队会帮他们去接家人。   想回家的话,就趁现在外面积水不深抓紧走,救援队会送他们一段路。   当然,医院原则上是不支持当班的医护人员请假回家的。   老古话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但之前的旱实在是旱过了头,江河湖泊干了一片,现在突然爆发山洪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除非这次降雨是大范围的,还连下几天都不停。   救援队提前到医院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有想回家的人他们并不会阻拦。   至于医院里病人,病情不重也就随意,本身就要住院治疗的就别想折腾了。   对秦时武来说,要是救援队不来他还能安心在医院等雨停,但救援队都来了,秦时武就坐不住了,当即就领了雨衣往家赶。   他也看到了秦时文出门的消息,难免担心秦时文被困在半路上,这才连雨衣都没脱就上楼回家,想着如果秦时文还没回来的话,就直接出去找她。   结果到家以后迎接他的居然是这个。   秦时文心虚:“回都回了,一起看个电影?”   这种主打感官刺激的恐怖片就这点好,别管什么前情提要,画面够吓人就行。   投影仪电池容量感人,四人凑在一起把原本的那部看完之后还剩了点电,几人就又挑了一部看。   好处是几人看完恐怖片之后心情平静下来了,用更大的刺激抵消了烦闷,可以心平气和地回家该干嘛干嘛。   坏处就是江暮云做了一晚上被鬼追的梦。   江暮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黏腻一片全是汗。   外面的雨依旧大得吓人,但是风停了,空气潮湿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暮云以为自己出汗是做梦外加空气潮湿的缘故,把水箱架高给自己简单冲了个澡,感觉舒服了就继续看视频。   结果视频点开不到两分钟,洗完澡的凉意消下去,她又被热出汗了。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温度计,三十七度。   难怪这么难受。   又潮又闷又热,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只螃蟹,被人捆在锅里慢慢蒸熟,跑都跑不掉。   还好她之前冻了一堆冰块。   江暮云腾了块空地出来,往空地上放了一盒大冰块。   她现在还住在书房里,书房空间小,冰块放出来之后,书房里的温度很快就有了明显变化。   江暮云舒爽地靠在椅背上,感觉呼吸都轻快了点。   在凉爽的环境里稍微缓了会儿,江暮云看完一节课,正好起身溜达溜达,去阳台收拾装水的桶。   现在所有人家阳台外面都放着桶接水,江暮云也像模像样地弄了个桶固定在晾衣架上。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风停了的原因,她总觉得外面的雨比昨天更大,她几乎没法透过水幕看清任何事物。   江暮云放空桶回去的时候往楼下看了一眼,楼下水雾弥漫,几乎遮住了低矮楼层住户的窗户。   昨天狂风骤雨,外面的大路空无一人。   今天风停了,倒是偶尔能见到有人影扶着墙、划着水往家赶。   只是今天外面的动静有些不对,透过雨幕,江暮云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叫什么。   在哗啦啦的雨声的遮掩下,那声音听着格外不真切。   仔细听听,这种声音似乎还不止一处。   没一会儿,江暮云就隐约看到楼下有人出门了。   不是走着出去的,是有块木板一样的东西漂在水面上,一个人坐在板上,另一个人推着板子慢慢往前蹚。   江暮云根据水淹没单元楼的程度推算了一下,外面的水深少说得有一米四五。   水涨得这么快吗?   江暮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发现以现在的降水量来看,下了一天一夜才积一米多深的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她刚关上窗,就听门口也传来了一阵哭喊声,像是有人在敲隔壁的门。   江暮云掀开猫眼往外看。   外面是一个瘦小的中年女人,正在敲1502门,江暮云见过她几次,是住楼下的邻居。   秦时武很快开了门,还是那副长袖长裤加口罩的打扮。   那中年女人哭得厉害,见秦时武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开始扯着嗓子说着什么。   她哭得太厉害,说话时又太急,有些喘不上气。   秦时武想让她进门先喝杯水,那女人怎么都不干,哑着嗓子站在原地喊了半天。   江暮云看两人像是要拉扯起来了就开了门,门打开她才依稀听明白,那个女人的儿子现在发起了高烧,她来找秦时武去帮忙看病。   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哭道:“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一早上了,孩子人都迷糊了。我也是没办法,求求你去看看吧。”   孩子他爸不在家,她一个人搬不动儿子,又打不了急救电话,眼睁睁看着儿子的气息越来越弱,走投无路之下想起秦时武是学医的,这才找到1502碰碰运气。   秦时武听明白了,他问女人家里都有些什么药。   女人早就把家里能吃的药全部翻出来喂儿子吃过了,这会儿听秦时武问起,她想都不用想就把药名全都报了出来。   秦时武一听就觉得坏了,这女人家里常用药还挺齐全的,退烧药也有,还用白酒给孩子擦过,常规的退烧方法都用过了。   这样烧都没退下去,八成不是在家就能解决的问题。   秦时武犹豫了片刻,那女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浑身颤抖满眼祈求,抓着秦时武宛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还不停哀求道:“只要去看看就好,真的,求你去看看。”   秦时武咬咬牙,对秦时文道:“我出趟门。”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想办法把孩子送去医院。   说着,秦时武就伸手去拿玄关柜上的雨衣。   江暮云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碰到末世,秦时武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医生。   江暮云不觉得为他人牺牲是一件很蠢的事,也不觉得善良有一天会变成贬义词。   哪怕她再过三辈子也不可能有这种思想觉悟,但那不耽误她尊重这些人的付出和伟大。   当然,喜欢慷他人之慨的、无底线烂好心的圣母病和圣父病不在讨论范围内。   有病治病,别用善良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比起看秦时武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她更想秦时武能活久一点。   这种事江暮云没法替他做主,只能看秦时武自己怎么选。   外面闹了挺久,那头楚不闻也开了门,把这边的动静听得清楚。   楚不闻隔着楼道朝江暮云这边看过来,江暮云打开了铁门,对秦时武道:“武哥你先下去看看孩子吧,不行再上来拿雨衣,我们一块儿下去。”   秦时武愣了愣,皱眉不赞同道:“不用,我去就够了。。”   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路上的积水也深。哪怕风已经停了,从这去医院依然很危险。   应该说,比昨天更危险。   他自己出门还没觉得有什么,一听江暮云他们也想出去,当即就觉得不妥。   楚不闻拍拍那个中年女人:“姐,您儿子今年多大?”   那中年女人现在对儿子的事极其敏感,她听出面前的几个年轻人有帮忙送她儿子去医院的意思。   之前她不是没有厚着脸皮求相熟的邻居帮忙。   好一些的劝她两句,然后委婉推拒。   脾气直的可能就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她知道那很危险,也理解那些不愿意帮忙的邻居,换成是她,她也不愿意为别人跑这一趟。   但当有人主动提出愿意帮忙的时候,她想想儿子烧得浑身滚烫气息奄奄的模样,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女人的手还在发抖,她抹抹眼泪:“十、十八了。他个子高,身体好,不会有事的……可是我背不动他。”   女人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女人看着也就一米五多,整个人瘦得干巴巴,关节都是突出来的。就算她搬得动儿子,楼下那水也能直接把她淹了。   她一个人带着儿子出门,就和送死没区别。   楚不闻揽着秦时武,带着那中年女人往楼下去:“哥,你也听到了,这么一大小伙子,你一个人也弄不动他。还是先去看看情况,不行咱一块儿去。”   说完又问道:“姐,您家在几楼?我们一会下去找你。”   “我家在0301。”女人说完之后强忍着哽咽:“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你们是我一家子的恩人。”   秦时武见他们铁了心要一起去,自己抿了抿唇,心下也有些后悔。   如果是他一个人,那女人再问他十遍,他的答案都会是愿意帮忙,哪怕外面下着大雨。   如果外面没像现在这么糟糕,江暮云他们提出帮忙的话,秦时武也会觉得开心。   但现在两边的状况一叠加,秦时武就觉出不对了。   哪怕抛开路况问题不看,外面下着大雨,温度又那么高,从这里去医院,少说也要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都泡在水里,还得费力带着一个大小伙,失温和中暑都有可能,平安回来之后还有感冒的风险。   万一在水里不小心弄出点伤口,或是身上本身就有伤,那下一个高烧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们自己。   他自己也就罢了,妹妹和朋友因为他的心软而选择出门冒险,这让秦时武有种他们是受自己连累才被迫涉险的愧疚感。   秦时武下楼的时候拧着眉头。   他不想让江暮云他们跟着,也实在不忍心在答应了人家之后再反口,只想着一会儿干脆不上楼了,直接带着人去医院吧。   反正都得蹚水走,穿不穿雨衣也没太大区别。   江暮云几人回家换好衣服,带上防风镜或者能挡雨的面罩,几人这才往楼下去。   结果他们人还没到三楼,就在楼梯间里碰上了秦时武。   秦时武是一个人回来的,脸色不大好。   江暮云几人不用问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秦时武低声道:“不用去了。我们下去的时候太晚了,人已经走了。”   一时间,楼梯间里安静了下来。   秦时武缓缓吐出一口气,主动开口道:“那男孩儿原本就有皮肤病,还抓得一身伤,昨天下雨的时候还跑出去淋雨了。”   “昨天的风太大,雨水里夹杂着大量泥沙,那男孩用这种水洗澡,伤口越洗越脏,最后感染,发炎了。我估计他半夜就开始烧了。”   秦时武到底是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在病人还有救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心软,但事情尘埃落定后他心态调节得也很快:“他妈妈昨天被困在外面,早上到家才发现孩子发烧,那时候就已经救不回来了。”   话说到这,江暮云也就明白她早上开窗时听到的那些声响都是怎么回事了。   秦时武苦笑着摸摸江暮云的脑袋:“对不起。拖累你们了。”   江暮云笑笑没说话。   秦时武现在能想通就好。   利人可以,前提是绝不能损己。江暮云的思想高度也就到这。   她尊敬那些愿意为他人牺牲的英雄,但她不想自己在意的人成为那位英雄。   秦时武和几人道了歉,也算是给自己下了决心,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对了,我刚刚下去的时候,看见有人在跟楼上的邻居商量租房间暂住。听他们说一楼已经完全没法待人了,现在连二楼的住户都有点怕,想提前往上搬。”   秦时武想起自己在楼下听到的事,觉得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来都来了,下去看看?”楚不闻提议。   “我同意。”吃过对外界不够了解的亏的江暮云投赞成票。   秦时文的适应能力和积极性数一数二,带头往楼下走。   秦时武上楼的时候,人群还聚集在三楼、四楼比较多。   现在他们再往楼下去,已经有人正未雨绸缪地往更高的地方搬了。   几人到了二楼就没再往下走了。   二楼楼梯口已经淹了一半,水面上还漂浮着不少杂物。   “涨这么快?”   南市就没下过这么大的雨,秦时文以为的一楼被淹了,最多也就是水漫到膝盖上面了,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淹。   “想想前两年河市大雨。”江暮云道:“感觉河市那巅峰一小时下的雨都没这会儿大。”   河市那场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平均每小时降水量一百多毫米,几个小时就淹了半座城市。   他们现在是照着峰值下了整整一天一夜,而且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这会儿还没淹到二楼,只能说他们这个小区地势不低,外加之前那场大旱掏空了南市及周边水系。   秦时文喃喃道:“这雨都下了这么久还不见小,不会旱灾刚过去,又要闹洪水吧?”   江暮云:“有可能,不是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还好咱家在十五楼。”   秦时文:“你不觉得你现在太平静了一点吗?”   江暮云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台阶:“不平静也没办法,我也不能跟云层打个电话说:‘朋友,水够了,别下了。’或者我们现在去买艘船备着?我感觉这雨一时半会不像能停的样子。”   只在视频里见过这场面的秦时文想了会:“这雨要真再这么下下去,买船也不是不行啊。小南河那边不是挺多卖桨板皮划艇的吗?”   楚不闻插话:“桨板就不用了,我那有。”   秦时文惊:“你还把桨板带着?”   楚不闻是直接从救助点搬来1504的,那么紧凑的地界他都要把桨板带去,这是得多喜欢划水啊?   楚不闻不好意思地一笑:“搬来以后买的。我就喜欢往那山坳坳里头钻,搭个帐篷划划船什么的。”   秦时文看江暮云:“那你俩爱好还挺一致。”   她记得之前江暮云也说自己喜欢露营来着。   江暮云抬头:“是挺一致,回头要是雨一直不停,我俩就划出去买个小船回来?”   秦时武无奈:“你们正经点,别开玩笑了。现在的气候太奇怪了,你们想想之前的降温和升温。我感觉外面这雨不对劲,买船的事确实得考虑。”   江暮云拍拍秦时武:“放心吧,除了买船是开玩笑的,其他都是认真的。”   秦时武抬手就要敲她。   江暮云往边上一避:“哥我说真的,这时候上哪儿能买到船啊。找个公园码头捞一艘都比买一艘靠谱。”   事实上江暮云这话也是开玩笑的。   现在乘船出门,以后就是活靶子,属于活腻了的行为。   “你要是实在不安心想提前准备点什么,我那还有台真空机。你拿回去把家里吃的东西打包打包,省得回头真闹洪灾要转移的时候不方便带。”江暮云给出替代方案。   秦时武现在是需要找点事做,他欣然接受了这个方案。   下午的时候雨更大了,江暮云去阳台收桶时,胳膊被砸得生疼。   她刚把桶放回去,就听她家门被敲响了。   来敲门的是早上来求救的中年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应该是她丈夫。   两人的眼眶红肿,女人看上去有些恍惚。   见江暮云开门,男人从铁门的缝隙里递出一个华国结,哑着嗓子道:“这是我爱人自己织的,谢谢你们早上帮忙。”   江暮云微怔,接过了那个连流苏都没打,只简单垂了几根红绳下来的华国结,拇指在中间黄色的“福”字上摩挲了两下。   男人勉强拉扯出一个笑:“见笑了,我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不然也不会……”   也不会放孩子一个人在家,让他跑出去冲雨水。   更不会让他一个人发烧,直到拖到无药可救。   说到这里,男人哽咽了一下,再说不下去。   他昨天出去找零工,那地方在老城区,风一刮起来,空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根本没法往外探头。   他被困在外面回不来,直到今天风停了才敢往家走。   结果到家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因为没能即使送医,人已经没了。   江暮云摇摇头:“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江暮云把这个华国结上坠着的红绳简单编成了一股,和上面的绳圈一连,套在手腕上就成了个简单的手绳。   江暮云打开铁门和二人面对面道:“我很喜欢,谢谢。”   将人送走后,江暮云站在楼梯口,低头拨弄了两下手腕上的红绳。   “心里难受?”   江暮云回头,楚不闻手上也拿着一个华国结。   “我都没见过她儿子长什么样,难受什么?”江暮云把衣袖往下扯扯,盖住了那个手绳:“闲着没事想吵两句可以直说,不建议把骂人搞这么委婉。”   人不自救,神仙难救。   十八岁的孩子?江暮云只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和楚不闻第一次面对末世,也是在这个年纪。   昨天一群人冲出去淋雨的时候,不是没人去拉他们的。   有几位声音大得江暮云站窗口都听见喊了,他在楼下难道听不见?非要爹妈回来把他扛回家才行?   说句难听的,好言难劝要死的鬼。   为这种敢作敢死的事难受,她高低得是个圣母癌末期水平。   楚不闻冲一边蹲着的大白招招手,大白难得给面子地纵身一跃跳进他怀里。   楚不闻举着大白凑到江暮云跟前:“我的错,让大白卖身替我道歉?”   江暮云伸手挠挠大白,大白被江暮云揉得舒服,嗲声嗲气地喵了几句,就要挣开楚不闻往江暮云怀里扑。   自从小白长大之后,江暮云都不知道多久没享受过小宝贝撒娇了,当即把大白捞进怀里:“要不把你家崽儿放我家托管两天?”   楚不闻巴不得。   他暗地里给了大白一个赞许的眼神,佯装不舍道:“大白好像确实很喜欢你,也很喜欢小白,这两天在家都不得安生。实在不行就让它去你哪儿住两天吧,反正我过来看它也就几步路。”   江暮云沉默片刻,恋恋不舍地摸了几把大白,把大白还给了楚不闻:“那不合适啊。它俩虽然是朋友,但也是需要给彼此一点空间的。”   不然江暮云的空间可能就藏不住了。   她家里现在还放着一盒大冰块呢,而且她正准备把冰块的覆盖面往客厅和养着鸡的房间扩充。   要是楚不闻突然跑过来,就算她把冰块收进空间了,家里的温度也不好解释。   这么想想,就算楚不闻不来,其他人也可能有事来敲门,要不客厅还是算了?   事实证明江暮云的谨慎还是很有必要的。   暴雨第三天,江暮云家这个小区的水,已经快把二楼淹没了,天然气也断了。   按正常情况来说,秦时武今天是要去上班的。但很显然,这种时候医院应该早就转移了。只是他们这边一直没等到救援的消息。   所有人都慌了。   不仅是一楼、二楼的住户,连五六楼的住户看到这个涨水速度,心里也在打鼓。   照这个趋势下去,水淹到他们家,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啊!   对于降水的狂喜早就过去了,现在大家心里只有深深的恐惧。   暴雨第四天,三楼也被淹了一多半,江暮云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只蚊子。   江暮云一巴掌把蚊子拍死。   和她的巴掌声一起响起来的,还有小白的低鸣声。   小白冲着门口低低地叫了几声,江暮云掀开猫眼往外看,外面是个老大爷,老大爷身后还跟着大包小裹的一家子。   一看这架势,江暮云都不用开门,就知道他们是想干嘛。   南市的排水系统已经到了极限,水位上涨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楼下的水越淹越高,人自然都要往上搬。   江暮云在十五楼,房间里还一直有冰块降温,这样都能飞进来蚊子,外面是什么情况可想而知。   如果能住进别人家里,哪怕只是租个房间,都比在外面睡要好得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江暮云刚给小白套上牵引绳,栓到了角落里。   江暮云和小白打商量:“为了防止咱家以后天天被人敲门,一会儿我开门,你就开始凶,会凶吗?”   小白歪着脑袋看看江暮云,然后呲出一口小白牙。   江暮云鼓励它:“很好,再凶一点。”   小白又恶声恶气地吼了几下。   江暮云满意地点点头,给自己带上手套穿上外套,外套拉链直接拉到最顶端遮住半张脸,才打开防盗门半睁着眼道:“有事吗?” 第45章   ◎开心的第四十五天:求生船◎   外面的大爷见江暮云这样心里有些犯嘀咕。   他没下雨前出去领水的时候还见过江暮云, 那会儿她还是好好的。怎么几天不见,就这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了?   大爷一脸关切道:“小江啊,我是你赵爷爷啊。你这是怎么了?”   江暮云揉揉太阳穴:“没事, 就是这几天没睡好。”   赵大爷皱起眉头:“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叫你爷爷知道得多心疼。”   江暮云长长叹了口气:“哪是我不想睡, 是我不敢睡。”   赵大爷一下来了精神, 一脸心疼道:“唉,你这孩子现在孤零零一个人也是可怜,这几天下雨给吓着了吧?”   江暮云虚弱地笑笑:“哪儿是下雨吓着了,是我家狗。”   江暮云侧开身子,确保门外的赵大爷能透过铁门的缝隙看见客厅里龇牙咧嘴的小白。   “我家狗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 脾气特燥,好几次都想咬我。我没辙,只能把它拴起来。结果有天晚上它不知道怎么把绳子挣开了, 就趴在我门外头又抓又叫的,我房间门锁都被它撞坏了。”   江暮云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它重新拴上,晚上根本不敢睡。”   “您看我这穿的。”江暮云指指身上的外套:“现在热成这样我都不敢脱, 就是怕它咬我。”   赵大爷一偏头, 就看见了客厅里正冲他龇牙咧嘴的小白。   小白现在个头不小, 而且似乎真的带点狼狗血统,又见过血,摆出架势来相当很唬人。   不知道是不是和赵大爷的视线对上了, 小白忽然前肢下压,喉咙里溢出低沉的呜呜声, 看着就是一副马上要扑上来咬人的架势。   赵大爷是知道江暮云养了只狗的, 只是很久都没见她带出来过, 所以赵大爷对小白的印象, 还停留在一条普通小黑狗上。   现在看小白这幅凶悍模样, 赵大爷不自觉地后撤了一步,连自己准备好的话都忘了说。   赵大爷吞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道:“小、小江啊,这,要不你找人来,把这狗弄死吧?”   江暮云黯然神伤了一会儿,柔情款款道:“不行呀,它陪我捱过了最难捱的时候,已经是我的亲人了。我都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和它一起死,或者它趁我睡着把我吃了,我也认了。”   赵大爷干笑两声,还想再劝:“那要不你看这样,咱把这狗弄死,你赵爷爷家里人多,我们愿意在你家住一段时间陪陪你,不比狗陪你好?”   “这狗力气大,我和隔壁武哥他们四五个人一起,都差点没制住它,更别说……”江暮云的目光在赵大爷身后的一大家子身上扫过,一脸失落道:“现在这世道,要是被狗咬了,十有八九是要没命的。我不能害您啊。”   赵大爷还没说什么,小白就配合地向前一扑,发出凶戾的吼叫,连桌子都被它带得在地上滑动,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哪怕明知道小白被绳子拴着,中间还隔着道铁门,赵大爷一家子也忍不住往后一缩。   隔壁听到动静准备出来帮忙的秦时武忍着笑道:“赵爷爷,您没吓着吧?云云家那狗疯了好几天了,我们这两天都不敢靠近她家门。”   楚不闻也应声道:“吓人得很,我们五六个人都逮不住,天天半夜叫得跟狼嚎似的。”   说完两人还做出一副生怕被江暮云记恨的模样,砰地一声关了门。   赵大爷脸色难看。   江暮云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死看淡,缓缓关上了防盗门。   门外赵大爷的儿子忍不住啐了一口:“那小丫头片子别是神经病了吧?我怎么看她脑子不太正常?”   什么跟它一起死,半夜吃了她,听着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赵大爷照着儿子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现在倒是能耐了,刚才怎么不说话?”   中年男人小声嘀咕:“那不是抹不开面儿么,咱这一大家子,搁谁家乐意把房子租我们?”   家里人多的住不下他们。家里人少的,让他们住进去,那最后还不知道谁是主谁是客了呢。   反正要是他,他是肯定不会放人家进自家住的。   赵大爷哼了一声不说话。   他也知道没人乐意租,所以才找上江暮云这么个小姑娘,想着跟她拉拉人情,再仗着人多吓唬吓唬她,说不准人就松口了呢。   没想到江暮云家里还关了条疯狗。   听那俩大小伙子说,他们一群人年轻人都制不住那狗,那他这一家子怎么可能遭得住。   瞧那狗的样子,别是狂犬病吧?   赵大爷摇摇头,现在身上破条口子都可能要人命,何况是被狗咬一口。还是别冒这个险了。   江暮云摘下口罩,揉揉疯狂摇尾巴的小白:“崽儿你可真争气。咱们再辛苦几天,每天去门口吼两声练练嗓子。等你会说话了,姐姐就给你买个能语音控制的游戏机玩。”   江暮云这住十五楼的都有人找上门来,楼下就更不用说了。   江暮云等赵大爷那一家子走了之后,直接把楼道的安全门从里面用棍子别住。   关门的时候,江暮云还听到楼下王婶正中气十足地骂着谁谁谁不要脸。   楚不闻听了会儿楼道里的动静:“只要雨一天不停,这样的事就会越来越多。”   他们几个虽然都年轻力壮,但是架不住势单力薄。   十五楼一共四户,两户都是独居,还有一户现在干脆没人住,简直就像是一块喷香的大肥肉放在饿了三天的人群中间。   这几天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找上门的都是想租房子的。   等过几天情况持续恶化,来的人想要的,可能就不仅仅是房子了。   “先回屋再说。”秦时文招呼他们进门。   空气中潮湿发霉的气味并不好闻,楼道里还时不时就有蚊子飞过,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江暮云和楚不闻进门前,秦时武还拿着驱蚊水在门口喷了两下,然后才把门敞开。   “人是一定不能放进来的,连楼道都不可以进,最好能把安全门暂时堵死。”   原本以为最容易心软的秦时武,此刻是最先开口说话的,态度更是异常坚决。   “外面百分九十的人身上都有伤口,还一直处在这种闷热潮湿的环境里,感染发炎太正常了。”   “这种环境下一旦出了人命,尸体没法妥善处理,一定会爆发瘟疫。我们得提前准备着。”   现在才是暴雨第四天,蚊虫只是恼人。   但一旦瘟疫爆发,那飞进屋里来的小蚊子,可能就是来索命的了。   要是这时候家里还住了身上带伤的病人,或是家门口聚集了一群病人,那可真是躲都没处躲。   秦时文问道:“你们家里有酒精消毒液之类的吗?食物都还够吗?有燃料吗?”   她今天看见有人带着漂浮物冒雨出门,好像是去水里打捞物资了,到现在也没见着人回来。她生怕江暮云两人家里东西不够,也生出这种想法。   江暮云和楚不闻点点头:“在家待上俩月饿不死。”   “那就好。”秦时文松了口气:“一会儿我们出去把安全门拴上锁死。”   秦时武在心里算算时间,叮嘱道:“这几天你们在家注意安全,家里没纱窗的话就少开门窗,防止蚊虫进来。如果到后天雨还没停,就要在家早晚消杀了”   江暮云尽出损招:“我家还有点水泥跟沙子,要不直接把那门堵上?”   赵家昊和李安轩重新入伍,这种时候肯定忙得脚不沾地,不可能有空闲回来。   十五楼其他人都在这了,趁现在还没什么人暴力破门,把门直接砌上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江暮云有下水捞东西的计划,但那不是现在。   现在外面的情况太危险,她收集物资是为了让自己活着,不是为了出去找刺激玩,不能本末倒置。   她理想中下水捞物资的时间,是等洪水爆发过后的平静期。   不然万一她人泡在水下的时候洪水来了,那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她的身体和灵魂必须得有一个要起飞——身体要是飞不起来,她就得魂归天外。   楚不闻跟着完善计划:“我那也有不少水泥,加起来堵个门肯定够了。反正我们也没砖头,不会砌得太牢,外面凭蛮力撞不开就行。我那还有工地锤,能出门的时候我们再把水泥砸了。”   退路都想好了,那自然是说堵就堵,越早越好。   现在温度虽然高,但是太潮湿。万一动手晚了,水泥还没干外面就有人砸门,那不就白瞎了。   原先卡在门把手上的棍子被换成了钢管,用水泥把门框位置填到和墙面一样平之后,楚不闻还拉了个绳网,钉在门框外面,防止外面的门有动静,把还没干透的水泥震掉下来。   也亏得他们动作快。   外界的情况恶化得比秦时武推断得更快,也更糟糕。   暴雨刚开始的前几天,天气比之前稍微凉快了一点。   可好景不长,温度很快又再次升了上来。   这次因为空气湿度大的缘故,给人带来的不适感比之前更甚。   暴雨第五天,江暮云发现窗外起雾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被水雾笼罩的范围变大了。   江暮云戴上口罩手套护目镜、穿上防护服,又把阳台门严严实实地堵上,然后打开了阳台的窗户。   江暮云这边窗户一开,水雾就漫了进来,瞬间带湿一片地板   外面是浓密粘稠的雾气,原本的雨声成了哗哗的水声,江暮云的胳膊伸出去都不像是伸进雨里,更像是被直接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水。   她就像是住在了瀑布底下一样。   江暮云微微探出头,想看看水位升到哪儿了。可现在外面已经是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关上窗,江暮云用酒精把整个阳台都喷了一遍,自己更是浑身上下哪儿都没放过。   处理完之后江暮云又等了五分钟,才换下防护服打开阳台门,再把家里消杀一遍。   这个时候腾起水雾可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那一粒粒小水珠里都藏着什么东西。   江暮云把家里处理完了,又找出一个大号喷壶灌上酒精,出门去给楼道里也消一遍毒。   门一打开,江暮云就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儿,同样拎着喷壶的楚不闻跟江暮云打了个招呼。   秦时文和秦时武拿着小喷瓶,看到这俩人的装备时羡慕得不行。   他俩早上也开窗查看情况了,出于保险起见就把家里消杀了一遍。   只是他俩家里没有这种喷壶,只能捏着小喷瓶在家里到处呲。   秦时武活动活动酸疼的手指:“现在外面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水雾漫得这么高,发生瘟疫的话麻烦就大了。也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来。”   江暮云检查了一下堵门的水泥,倒是没把救援队的事放在心上:“我们这边地势不低,小区一半以上都是电梯房,楼层高,救援顺序往后排很正常。”   现在通讯断了,救援所需物资能不能顺利调度都是问题,各项指令的传达效率也在一片混乱中低得吓人。   这水涨得太快,粮仓、医院、各种研究所,这些地方都需要优先保全。沟通调度不及时,两三队人马在同一处撞上的事再正常不过。   这些地方都安排妥当了,救援的首选也会是地势低矮、步梯房和平房聚集的地区,例如城外的村镇。   外面雨这么大,参与救援的也是人,行动不可能不受影响。他们这种相对安全的地方确实用不着浪费人力。   江暮云在水泥层外面按了一圈。   他们调水泥砂浆的时候考虑到现在的空气湿度,有特意控制过水量。   一夜过去了,外层水泥砂浆已经开始硬化,完全干透还得再等等。   看绳网和水泥砂浆上的浅淡痕迹,昨天应该是有人来过,但没闹出什么动静,看推门推不开就放弃了。   江暮云按了两下确认水泥硬度,想想外面的雨势,她还是有些不安心。   “要不要我们现在先自己弄个船放着,防止以后有突发情况来不及走?”江暮云看了眼绳网提议道。   其实他们守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因为水不可能淹到十五楼来。   或者说,在水淹到十五楼之前,南市上游的大坝就该决堤了。   洪水来的时候是在高楼层的家里待着,还是主动出门玩漂流?   阎王爷家亲戚才有资格做选择。   可是这种事情有备无患,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逼不得已要出门了呢。   所以安全门要堵,船也要做。进退两手抓,稳一点总不会出错。   江暮云回家像模像样地翻了半天,拿出了一张她早就准备好的简易救生船的图纸。   这图纸简单来说,就是在两个桶状的漂浮物中间绑上绳网,然后在绳网上放一块塑料板,人就可以坐在塑料板上,借助前后两个桶的浮力漂在水面上。   桶可以不那么粗,但一定要长。桶越长这艘自制小船就越稳当。   这种小船的制作方法很简单,材料他们手上也都有。   漂浮物可以用桶装水的桶,一个不够长,就把三个桶连在一起。   用火把连接处的塑料烧化再互相嵌套粘合起来,就可以获得一个一米多长的塑料圆筒。   而且由于水桶原本的出水口都被烧化了融进粘合处,这种塑料圆筒的封闭性也比单个水桶更胜一筹。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几人还是用保鲜膜把桶的外围严严实实裹了一圈,也算是顺便给桶做个加固。   这样一米多的塑料圆筒他们一共做了四个,能做两艘小船,每艘船载两个人不是问题。   楚不闻拿了几捆伞绳,把中间的绳网编上。   塑料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他们就把收纳箱的盖子烧融了拼在一起,底部在粘上一些矿泉水瓶,铺到绳网上也算合适。   至于船桨,楚不闻那里直接掏了四个出来。   因为中间放的板是平的,不容易积水的缘故,这种小船理论上的载重量是很高的,他们两人一艘加上少量行李应该没问题。   当然船只载重这些都是图纸上的备注,具体怎么样现在也没法下水试。   船做好了,就相当于退路有了。   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们也不至于被困死在家里。   江暮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她回家后想了想,找出自己之前买的地图书,再结合她下载好的离线地图,确定了几个可能找到皮划艇的地方。   一旦真到了情况危急的时候,她就看水流情况把人往这些地方带。就算他们到了地方找不找船,她也能把空间里的船弄出来,假装是在那找到的。   江暮云在地图上标好点,又在脑子里模拟了几遍行动路线,总算舒了口气。   她想想又觉得好笑,这得多危急的情况才能让他们从十五楼跑出去啊。   总不能是海啸从海市一路冲到南市来吧?   想是这么想,可自从有了船,江暮云出门给楼道消毒的时候都觉得有安全感。   水位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想往楼上搬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几楼的居民没关安全门,仿佛一个晃神的功夫,楼道里就住了三四户。   起先大家相安无事,甚至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平时还能聊上两句。   江暮云家养了条疯狗,自己精神还不正常的事,就这么从赵大爷他儿子的嘴里秃噜了出去。   这里的老邻居都知道江暮云家的情况,有意往高楼层搬迁的住户,一多半都盯着她家。   那些惦记着江暮云家房子的人一听这事,念头也消下去不少。   倒不是真怕小白把他们吃了,而是现在随便一条小伤口就能要人命,何况是被狗咬。   这时候找去江暮云家再被狗咬上一口,那江暮云就算松口愿意租,他们也没命住啊。   也有人不亲眼看到不死心,还是没事干都往十五楼转。   江暮云时不时就带着小白出来练嗓子,次数多了总有人恰好听到小白的叫声。   这些人回去之后再往外一说,两边的话就对上了。   十五楼有条疯狗,再加上江暮云他们这边的门又打不开,这么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默认不去十五楼废那功夫。   人家把安全门锁上就已经是摆明态度了,能顺利住进江暮云家的希望不大,惹急了人家放狗跟你同归于尽可怎么办。   反正住不进人家里,都是住楼道,在哪儿不是住。   可当一户人家的老人去世之后,这种心态就变了。   去世的老人一家子都住在十楼的楼道里,老人晚上还好好地吃了晚饭,结果第二天早上大家起来闻到了异味,再一看,老人尸体都开始发臭了。   老人生前身子骨挺好的,就是高温断水那会儿身上长了不少红疹,下雨之后情况更严重了一点。   这事再正常不过了,现在身上白白净净没生病的才是少数。   而且老人一直都有控制自己不去抓挠,所以只是疹子多看着吓人,躲过了伤口感染这一遭。   那家人不信老人走得这么突然,就开始疑神疑鬼觉得老人是被人害了。   其他人被这种怀疑的目光一盯也不乐意了。   有人当场就嚷嚷开了:“谁知道你家老爷子身上那是怎么回事?我们长红疹也没他那么多的,别是什么传染病死了赖我们吧?”   那人也就是随口一说出口恶气,但架不住现在环境太糟糕,不少人都有这个担心。   现在心里的担心被人直接说破,也别管到底有没有根据,反正是有人信了。   于是那家人就被那几户人家联合赶了出去,连十楼原本的住户都插了一脚。   现在许多人都住在楼道里,平时没事也会上下楼来回溜达,那几户人家一嚷嚷,这家老人得了传染病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栋楼。   那户人家带着老人的尸体去哪儿都会被驱逐,想找个地方保存尸体都找不到。   他们没办法,眼看着老人的尸体有了腐烂的迹象,恶臭也越来越重,他们只能把老人用塑料袋裹起来,推到外面的水里去。   这件事仿佛是一个开关。   没过两天,许多人都发现,自己身上的红疹更严重了。   暴雨第七天,外面的雨势小了,水位上涨的速度也缓了下来。有救援队的人出现在小区里。   可惜救援队不是来救他们的,而是把附近被困在低矮楼房里的居民送到他们这边来避难的。   有人看着周围人身上越来越多的红疹害怕,抓着救援队的人问官方有没有安置点,他们什么时候能去安置点住。   被他抓着的人抹了把脸,无奈道:“现在通讯都断了,有没有安置点我们也不知道,只能先把人就近安置。”   说完那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实在是没力气和人多说些什么。   两天前雨最大的时候,队里突然搬离了原本的办公点。他们那时候正在外面,回去之后就发现那里没人了,留下的信息也被水泡得看不出原型。   他们的冲锋舟没油了,也不知道去哪儿补给,昨天勉强撑了一天,今天实在是累得不行,他们是想着直接散了的。   可回家路上正好碰到有人求救,他们一时心软就把人带了过来。   人是送来了,至于其他的事,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就在人们为这个答案而心里惴惴时,第二个满身红疹突然死亡的人出现了。   这栋楼里出现了瘟疫这件事被彻底坐实。   巨大的恐慌席卷众人,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想要和人群拉开距离,不少楼层即使锁上了安全门,也会被外面的人直接砸开。   反正安全门都弄开了,也不差多一道防盗门。   砸门的人多,却没发生过几起流血冲突。   之前因为伤口感染死的人太多了,几天前因为淋雨死亡的人的尸体,现在有不少就在外面飘着呢,谁敢在这个时候受伤?   有些被砸门的住户家里人少,怕门外的人破门而入直接行凶,索性直接跟人谈判。   他们直接开门让对方进来住,条件是如果再有人来砸门,他们两家就要一起把人赶走。   砸门的人也怕这些住户被逼急了豁出去拼命,对方愿意直接开门,他们当然没有不乐意的。   而且他们想住进人家家里,本身就是害怕和外面的人接触,自然不会允许更多人住进来。   两边条件谈成了,后来者再想砸门,就成了势单力薄的一方,只能悻悻放弃。   运气好的跟前头的人打个商量,他们在楼道里住下,顺便一起把守安全门,不再让更多人住进来。   这个时候几次被人撞门都没能撞开的十五楼,就成了大家心里的圣地。   那扇门被堵上了,就意味着门后是没有人住过的,是干净的!是安全的!   这些认定住进十五楼就能摆脱瘟疫的人各种手段都用上了,甚至有人找来了消防斧,盯着门锁和门把手劈。   外面叮叮当当,里面自然不可能听不见。   江暮云戴着口罩,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上还拎着那根立了不少功劳的撬棍。其他三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这门是用水泥堵上了,但硬度和厚度比真正的墙还差得远,根本谈不上万无一失。   外面的人劈了半天,好不容易砸开门锁弄出了一个小豁口,正宛如胜利在望般欢呼雀跃,却发现豁口后面的不是楼道,而是水泥。   劈锁的人不死心地顺着豁口撬开了一条缝隙,看见缝隙后面那堵得严严实实的水泥之后,那人忍不住怒骂了一声。   “撞!砸!都回去找家伙事!这才几天时间,我不信这墙就能给堵得严严实实了!”那人咬牙道。   来撞门的这群人已经急红了眼。   眼看着活命的希望就在眼前,却被一道墙给拦住了,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一道薄薄的水泥墙可没隔音可谈。   江暮云听到门外的动静了,也听到了那人的怒吼声。   江暮云拍拍小白,她们姐俩这些天的辛苦铺垫,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小白脑袋一昂,冲着安全门的位置就是一阵狂吠。   门外的人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现在搬到楼上来的人那么多,切实听到过小白吼叫的也就那么几个。   其他人虽然听说过十五楼有条疯狗,但到底只是听说,能有什么实感?   可眼前的瘟疫确实他们亲眼见着的。   两边一对比,再加上人群聚集一撺掇,大家自然热血冲脑,跑上来开始砸门。   现在被水泥墙挡了一遭,又听到里面的狗叫声了,发热的大脑也就冷静下来了。   刚才鼓动大家去拿家伙撞门的人开口道:“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宰不掉一条疯狗?”   外面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么多人,倒不至于怕了一条狗。   可总有人会受伤吧?   瘟疫确实可怕,但目前为止据他们所知也就死了两个。伤口感染死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瘟疫躲远一点未必会被感染。   可现在这个环境,要是在抓狗的时候受伤,那就真是半只脚进了阎王殿了。   到时候他们出力多的人死了,没出力的人倒可以好好享受成果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跑到这边来砸门的,都是自认身强体健还没感染瘟疫的。   要是原本能从瘟疫中活下来,反而因为一条狗丢了命,那得多冤啊。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人就越惜命。   江暮云听门外没了动静,给楚不闻使了个眼色。   楚不闻照着江暮云家大铁门哐哐就是一阵踹,同时小白的吼叫声也愈发凶戾。   原本还凑在安全门跟前犹豫的人也后退了几步。   “看、看这动静,那狗不会被赶出来,关在楼道里了吧?”有人咽了口唾沫小声道。   另一个人干笑了两声,看向鼓动大家来撞门的领头人:“表哥,要不还是算了吧。听这动静,那狗的个头可不小啊。”   领头人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你怎么知道这动静是狗闹的?我们砸了这么久的门,里面的人能听不见?万一这动静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呢?”   有人嘀咕道:“那疯狗就在楼道里,谁敢出门啊。”   那领头人闻言狠狠瞪向开口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被他阴鸷的目光一瞪,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之后顿时觉得丢面子,梗着脖子大声道:“本来就是。你要觉得这动静是装的,那你去撞门。等你把狗打死了我们再上来。”   领头人冷笑:“我把狗打死了你们还想上来?上来一个我弄死一个。”   那人被他的话吓到,硬撑着顶了句:“不来就不来,大不了老子住楼梯上。老子又不是没在人堆里住过,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不一定感染瘟疫和九成九会被狗弄伤,任谁都知道怎么选。   说完,那人就直接走了。   有了第一个带头放弃的,剩下的人也都干笑两声,打着哈哈离开了。   江暮云摸摸小白的脑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白乖巧停下。   门外的领头人眯了眯眼:“没动静了?你们……”   他想说你们刚要走,里面就消停了,那动静肯定是装出来的。   没等他把话说完,比刚刚更加凶戾的犬吠声和撞门声就传了出来。   原本还因为那片刻的安静而有些迟疑的人也不再犹豫,走得干脆利落。   开玩笑,看这狗的疯劲儿,谁进去谁倒霉。   他们这一群人有没有能全身而退的还两说呢。   更别说人家门口还堵着水泥。   有这功夫,不如趁早收拾家当占个好地儿——或者直接把其他人赶走,自己占片好位置。   怎么都比砸水泥墙和跟疯狗较劲简单。   人都散了,凭那领头人自己,也不可能拿着一把消防斧就把门给劈开,更别提劈开门后还有条疯狗要对付。   他虽然不甘心,可也只能放弃。   门外彻底安静了。   做戏做全,楚不闻和小白又闹了一阵才停下。   有抱着家当往楼梯间安家的人路过十五楼,听见里头的动静之后脚步都快了几分。   而那领头人在听说他们走后里面依然不消停的事情之后,也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不过他对十五楼的觊觎却没放下。   现在那狗已经被主人赶到楼道里了,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它又能活几天?   等过几天狗饿死了,他照样可以去撞门。   有了小白这么个活靶子立在前头,那人已经完全忘记了十五楼里不止有条狗,还有几个大活人这件事。   亦或许他杀过人,自觉活人比疯狗好对付得多,根本不把江暮云等人放在心上。   他打算得很好,可却没等来下手的机会。   暴雨第十天,雨势已经小了许多,水也彻底漫过了六楼。   救援队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虽然楼里时不时有人因病去世,但雨小了,大家总归看到了希望,都觉得只要再熬几天就过去了,所以这段时间还不算混乱。   江暮云刚带小白出去开完嗓子,现在正在家里研究那两只鸡为什么不下蛋的问题。   她按着课程上说的,光也照了,饲料也努力配了,可就是从没在家里发现过鸡蛋。   难道是这鸡的变异方向不对劲,直接绝育了?   江暮云痛苦地把网课进度条又回调了一截,准备再仔细参详参详。   她揉揉太阳穴,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在她手离杯子还有至少三寸远的时候,江暮云发现水杯里的水莫名晃动了一下。   江暮云站起身,仔细盯着桌上的那杯水。   刚刚绝对不是自己眼花。 第46章   ◎开心的第四十六天:冲鸭!◎   江暮云起身的同时, 趴在冰块边上续命的小白也噌一下站起身,两只耳朵直愣愣地支了起来,房间里的两只鸡也突然扯着嘶哑的嗓子开始叫嚷。   江暮云把放在桌上的水杯端了起来。   水杯底下没有水, 干的, 杯子重新放回去也不会滑动。   小白跟桌子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不可能是小白撞的桌子。   她相信自己的观察力,她的谨慎也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用“眼花”这种理由糊弄自己。   总不能是楼要塌了吧?   这楼又不是纸糊的,温差最大的时候也过去了,不至于在水里泡一泡就要塌啊。   难道是南市上游决堤了?洪水来了?   江暮云从窗口往外看,水面微微泛着波浪, 不大不小的雨点打在水面上,白噪音听着还挺舒服。   忽略卡在墙体拐弯处疑似尸体的东西,外面堪称安静祥和。   如果刚刚的晃动真的是洪水的缘故, 现在外面不该这么平静才对。   江暮云站起身在屋内转了两圈,顺便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收拾进空间。   小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跟在江暮云脚边打转不出声, 看上去有些急躁又有些茫然。   江暮云准备出门问问几位邻居有没有发现不对。   她这边刚一打开防盗门, 一团小煤球就直接扑了过来。   江暮云也不知道大白是怎么精准穿过铁门缝隙扑到它身上的, 但大白的状态明显比小白更不对劲。   大白现在浑身发抖,喉咙里一直呜呜叫个不停,爪子上的指甲全部申了出来, 死死挂在江暮云怀里不肯动弹。   江暮云看向楚不闻:“大白怎么了?”   楚不闻也不知道。   刚刚大白突然就开始暴躁,拼了命地挠他, 楚不闻怎么哄都哄不好。   可能是没等到想要的回应, 大白又松开他跑去拼了命的挠门。   楚不闻没办法, 只能把门打开让大白出来, 结果大白一出来就往江暮云这儿扑。   江暮云揉揉怀里的大白权当安抚:“情况不对劲, 刚刚小白也突然开始躁动。”   江暮云把她看见水在晃的事情说给楚不闻听:“我怀疑……楼要塌了?”   江暮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她前世也经历过极寒极热加暴雨,没见哪栋楼在洪水没来的时候,就被雨水泡塌了啊。   楚不闻不会怀疑江暮云的话,他拧眉道:“不管怎么样,先把东西收拾好,我们做好最坏打算。”   “行。我去叫他们。”江暮云拍拍大白,大白懂事地收起了爪子,被江暮云放到小白边上。   秦时文和秦时武家没养动物,也没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晃,但他们知道江暮云和楚不闻不是没事恶作剧的人,当即表示马上换衣服收拾东西做好跑路准备。   江暮云的东西弄得最快。   她只要背个逃生包,把一些常用物资放进行李箱,再把那两只鸡塞回鸟笼,绑在行李箱上就行。   江暮云收拾好东西,其他几人也都做好了准备。   现在这几人都是差不多的打扮。一身长袖长裤,戴着口罩背着包,手上还提着个行李箱。   他们收拾东西的这段时间,外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是大白和小白越来越暴躁,连笼子里的两只鸡都不安稳。   他们昨天做的两艘求生船被搬出来,先把行李箱固定在船上。   江暮云在几家窗户口都看了一圈,最后选定了1504的洗手间窗口,作为发生意外后他们弃楼逃生的地点。   这里位置最偏,处在两栋楼的夹缝中间。对面是墙,楼下都是各户人家的洗手间。   现在每个人家里的洗手间都封了,他们从这把东西放下去很难被人发现。   楚不闻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伞绳,几人把伞绳打好结做成几个简单绳梯,然后再用这些绳子吊着救生船,从窗口慢慢往下放。   船放下去之后,几人把那几根伞绳的另一端系在马桶底座上,又在自己身上绑好了绳扣,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   大白小煤球一个,楚不闻把它揣兜里都能带下去,小白就不行了。   江暮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小白自己趴在她身上,索性又找了个双肩包背在身前。   一旦他们要下楼,就让小白在包里蹲着。   从大白和小白不对劲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外面一直风平浪静。   可越是平静,江暮云就觉得越是吓人。   江暮云根本坐不住,她蹙着眉头轻声道:“动物异动,难道是地震?”   且不提南市根本不在地震带上,就那轻轻晃动的一小下,如果不是江暮云刚好要喝水,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事。   楚不闻他们不就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不像是地震,倒像是……   “是震感?”楚不闻忽然开口道。   南市不在地震带上,但离地震带不算特别远。如果地震的震级够高,他们这里完全有可能感受到。   江暮云的脑子里划过了一个画面。   她直接扑到窗口往楼下看:“不对劲,我知道哪儿不对劲了。你们看到了吗?楼下的水流,完全不对劲!”   现在雨势不大,水里杂物又多,他们站在楼上完全可以看清楼下的水流方向。   江暮云他们这里出了小区往东去就是超市,中间有个很小的下坡,之前的水也一直都是往东流的。   可是现在。   楼下的水面正泛着微微的波浪,东流的趋势明显止住了。   南市西高东低,就算是洪水要来了,水流也应该是往东流得更快才对。   现在的状况更像是东面有水流冲击,挡住了这些积水原本东流的趋势。   而南市的东面……   四人面面相觑,一个词脱口而出——“海啸!”   从前华国中部沿海城市,例如海市,几乎不会因地震受到海啸侵扰,主要是因为它们临海临的是内海。   可一旦几人的推测成立,超强地震使得地形发生变化,海市濒临的那片海域由内海变成外海,海市直面海啸冲击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南市距离最近的海岸线只有五百公里,海啸冲到南市来不是不可能。   从前大海啸的波及范围无法延伸到这么远,是因为海啸一旦登陆,就等于失去了水源补给,大地的摩擦力自然会把它们拽住。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南市都被淹成这样了,更别说地势更低的海市。   海啸上岸遍地补给,和待在海洋老家也没啥区别了,那还不是自由翱翔?   冲个五百公里从海市到南市,说不定一小时都用不上。   洪水不太可能冲上十五楼,大海啸可完全没问题。   江暮云想起自己做船那会儿立的flag,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都知道这会儿的世界有多玄乎了,你怎么还敢瞎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下好了,南市可能真的要闹海啸了。   “走!”江暮云起身道:“不管是不是我们猜的那样,我们先走。往西郊走。”   西郊都是山,怎么都能拦一阵。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错的那就最好不过。   如果他们不幸猜中了,那他们待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留在南市市区的人,甚至没几个能活下来。   江暮云咬咬牙,问秦时武:“武哥,你家里的那个喇叭还在不在?”   秦时武家有个塑料喇叭,就是那种摆摊的时候录个音,就可以一直放边上循环播放的小喇叭,是他们兄妹俩跑去体验生活摆夜市小摊的时候买的。   价格非常廉价,音质异常感人,但音量极其震撼,艳压夜市一众小摊主。   关于海啸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推测。   他们的全部依据,除了动物异常和水流之外,也就只有江暮云那句:“杯子里的水晃了一下。”   谁会因为这个相信他们?   换成他们自己都觉得荒谬。   要是通讯没断,官方说不定早就得到海市那边的消息了。   可通讯断了。   他们连政府现在的办事处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手上有切实证据证明马上会有一场大海啸,也没法联系官方。   只能听天由命。   秦时武从家里把喇叭找了出来,还给换上了两块新电池。   秦时武按开录音键,沉默了十几秒后又关上了。   他实在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说,才不会被当成恶作剧。   江暮云接过他手上的喇叭,按开录音键后放慢语速,平静地将他们的推测过程和结论说了一遍。   这次和之前的灾难不同。   之前的降温、升温、干旱、暴雨,根本没有任何预兆。   江暮云敢在这种事上当预言家,那结果只有一个——等到灾难应验后,被国家力量揪出来。   想用什么预知这种胡话糊弄过去,这是在拿华国官方当傻子耍。   为了华国以亿计数的百姓的生命,华国官方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确保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至少是她主观上的真话,然后再用自己的手段去验证这些话在客观上的真假。   军用科技比民用科技领先至少十年,像东莨菪碱吐真剂的存在连她这种普通学生都清楚,用膝盖想都知道,官方手里必然有比东莨菪碱吐真剂更好用的东西。   江暮云自问是个普通人,她不可能抗住专业的刑讯手段。   等她的真话说完了之后呢。   重生、永生,一字之差,一步之遥。   在人类的历史上,曾经爆发过无数场因粮食、黄金、土地、石油等资源引发的战争。   可所有这一切资源的诱惑力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永生两个字。   在灾难到来时,出现了一个或许能让人获得永生的机会。   这恐怕都用不着等蓝星毁灭人类,人类自己就能先把自己清除干净。   江暮云相信华国官方绝对有人能顶住永生的诱惑,尽最大努力保护她。   但江暮云不信每一个人都能顶住。   官方调度资源提前做灾难应急准备,这些事会经过无数人的手,被无数人知道。华国一次两次快人一步或许没什么,次数多了总有人能发觉不对。   秩序尚存的时候官方或许保得住她,全球断联、中央对地方的把控力度不再、社会秩序崩塌之后呢?   这时候只要有一个知情者经受不住永生的诱惑,蓝星就离世界大战不远了。   这场永生战争的结果会是什么江暮云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她的下场绝对会是最惨的那一个。   但这次的海啸不一样。   这次是他们通过各种小征兆推测出来的,是真是假他们自己也不敢肯定,所以江暮云敢往外说,信不信也全都由别人自己。   人各有命,他们能做的就这么多,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和自己较劲。   江暮云录完之后又听了一遍,确定里面的话可以听清后,楚不闻递给她一个塑料盒。   江暮云把喇叭放进盒子里:“我们走。”   这种绳梯很简陋,还很不稳当,几人只是下楼就废了大功夫,还差点因为动作太大,把底下拴着的船给掀了。   秦时文是第一个下去的,紧跟着她的是秦时武。   两人坐到船上之后,把绑在船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拿起船桨往外让了一截。   楼上的江暮云和楚不闻依次下楼,随着绳梯坠上重量,原本漂在一边的船也被他们拉到了脚下的位置。   江暮云的脚踩上塑料板,因为重心不稳稍微晃动了两下,靠抓着绳梯才站住。   楚不闻紧跟着她下来。   小白现在得有个几十斤重,她和楚不闻的船上等于是坐了两个成年男性,塑料板瞬间就下沉了一截,污浊的水漫了上来。   好在这种救生船的中间是平面,根本没办法积水,塑料板底下的空瓶子也提供了不小的助力,船还不至于撑不住。   最多就是两人坐着的时候,身下有一指节深的部位泡在水里。   小白上了船之后就被放出背包,腰上拴着一节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被江暮云系在后半截的水桶上,当做小白的救生绳。   大白原本瑟瑟发抖地缩在楚不闻的口袋里,在楚不闻坐下之后它直接蹿了出来,非要跟那两只鸡一起挤笼子。   眼看着这只液体猫马上就要尝试自己从缝隙里钻进鸟笼子了,江暮云没辙,只能把笼子门打开让它从大门进。   两边人都上了船,再在两艘船间绑上一根绳子,省得路上出什么意外把他们冲散。   两艘简陋的自制求生船很快划出夹缝。   楚不闻把包里装着喇叭的塑料盒拿出来,按开循环播放,音量调到最大,顺着水流推了出去。   “今日下午3点10分左右,我市受地震影响产生明显震感,水流开始向西流动,据推测……”   完全失真的声音炸响在所有人耳边,回荡在整个小区上空,连住在顶层的王清清等人都听见了。   王清清打开窗户,窗外的声音传了进来,屋内的几个女孩面面相觑。   “海啸?”周影喃喃道:“南市怎么会有海啸?这是恶作剧吗?”   郑湘眯着眼睛向下看:“是不是恶作剧我不知道,但水流的方向好像真的是向西的。这太不正常了。你还记得你刚刚站在凳子上拿被子的时候,突然晃了一下吗?”   华国地势普遍西高东低,南市更是这样。   她们几个前几天还出门捞过物资,当时就是顺着水流一路往东漂,这点她不可能记错。   而且按那个喇叭里说的,下午3点10分左右有震感,和周影晃动的时间完全对上了。   南市会发生海啸。   吴星月从没想过这么荒谬的事。   她有些无措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郑湘咬牙:“把床单撕开,系绳子。我们从窗口下去。就像那个广播说的那样,去西郊。”   她们家门口现在已经被其他人占满了,根本没法出去。   如果不是她们四个摆出豁命的架势,现在说不定连家都保不住。   但在生命危险面前,该舍弃的都得舍弃。   王清清抱出她们自己做的被子船,把她们所有家当都捆在了一起:“哪怕是恶作剧也不过白跑一趟而已,万一是真的,我们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很快,一条粗制滥造的布绳绑着被子船,从二十楼的窗口扔了出去。   江暮云几人长在水边,多少都划过几次船,在经历了最初的手忙脚乱之后,速度很快就提了上来。   几人推着装有喇叭的塑料盒划出小区的范围,外面的水流明显急了不少。   江暮云手上的船桨一推,塑料盒就晃晃悠悠地顺着水流漂远。   至于究竟有多少人能听到,又有多少人会相信,这就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事了。   江暮云深吸一口气,回忆她找好的那几个可以拿出船的地方,率先划动起来:“走吧。西郊都是山,最初撤离的那批人最有可能在西郊,官方的办公地点也最可能在那里。”   “我们从这往西郊去,路上会路过卖钓具的地方,那里可能会有船。要是能在那找到一艘机动的船赶去西郊,那一切都还来得及。”   海啸的波速在海面上最高可以达到每小时700—800千米。   以现在的积水深度,南市和海市怎么都不可能完全被淹成汪洋一片。   只要还有建筑物在,就能对海啸波速造成影响。   况且从海市到南市的地势是越来越高的,海啸波速没理由能一直保持在最高峰。   四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赵家昊和李安轩。   他们连两人之前的驻地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除了祈祷他们已经撤离到西郊的山上之外,再没有任何办法。   江暮云说的那条专卖钓具的巷子在南市本地钓友间颇有名气,积水刚升上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冒险来这里找船。   江暮云他们现在过来,自然是什么都别想找到。   这里原本的楼层不高,这会儿已经淹了个七七八八,只剩几个屋顶在水面上还能看见了。   如果他们不赶时间,江暮云从水里捞一个没充气的手动皮划艇也就罢了。   可是他们现在需要的是机动的,需要开上就能走的。   江暮云这会儿要是把船弄到水面上,那在其他人眼里这船必然是凭空出现的灵异现象。   秦时文看着眼前只有一些杂物漂浮的水面,深深叹了口气。   楚不闻拍拍江暮云:“走吧。我们的时间很赶,得划快一点。”   江暮云眼看着他们的小船已经快要划过这片区域了,一咬牙喊道:“等等,我好像在水下看到东西了。”   江暮云说完直接把船桨一放,跳进了水里,向最近一栋屋顶所在的方向游去。   楚不闻拦都来不及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暮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直接消失在浑浊的水里不见人影。   楚不闻压根没想那么多,船桨一放就跟着也跳了下去,只留小白一个在船上疯狂吼叫。   江暮云听见身后传来的落水声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再游快一点,顺便祈祷水下能见度够低,楚不闻没法看清她的动作。   江暮云很快找到了她的目标——一个完全被淹没在水里的、窗户破损的房间。   江暮云半边身子探进房间,直接和房顶上一张五官泡到模糊扭曲的脸对了个正着,吓得她差点倒吸一口人家的洗澡水。   江暮云稳稳心神,心念一动,一艘小型冲锋舟出现在房间里,直直的向着天花板浮去。   江暮云可不想让自己的座驾和天花板上的人脸亲密接触,她一手拽住冲锋舟,一手按着墙壁借力,努力把冲锋舟往外拉。   一只手出现在江暮云的手边。   江暮云侧过头,边上的人果不其然是楚不闻。   两人合力把冲锋舟拽出了窗户,随后冲锋舟的浮力直接带着他们俩浮上了水面。   秦时文和秦时武在看到他俩突然跳下去的时候,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好在没过多久,水面下就突然钻出来一艘冲锋舟,刚刚下水的两个人也拉着冲锋舟出来了。   秦时文整个人都有点脱力:“你刚刚突然跳下去就是看见这个了?”   江暮云扒着冲锋舟喘了几口粗气:“我看着像,就想下去看看。这个应该是被水冲进人家家里了,卡在窗户那儿,才没被人弄走。”   也不管这个理由到底能不能站得住脚,反正这会儿也没人有心思在那盘逻辑。   楚不闻一抬手:“我先把你托上去。”   江暮云点点头,她刚刚被吓了一遭又用了不少劲儿,这会有点缺氧,有楚不闻借力确实方便点。   江暮云借着水的浮力抬起腿,踩在楚不闻的胳膊上,同时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翻进冲锋舟里。   碍于窗口的大小,江暮云拿出的冲锋舟也是小型的,里面最多能载两个人。   把楚不闻拉上来之后,这艘冲锋舟就已经满满当当了。   “我们把救生船和冲锋舟绑在一起,尽可能绑近一点。”这回楚不闻身上没伞绳了,但江暮云从她的求生包里掏出了伞绳。   冲锋舟的速度很快,为了保证他们后面的求生船不会翻船,秦时文和秦时武必须尽量把重心后压,秦时武直接把小白抱在了怀里增加负重。   原本江暮云两人坐的那艘求生船被秦时文绑在了他们后面,船上的行李箱也被卸了下来,一起绑在秦时文他们的船上增加重量。   楚不闻简单试了一下,发动机没问题,看上去马力也很足,并不缺燃料。   见秦时文他们那边的绳子都绑好了,楚不闻问道:“准备好了吗?”   现在水流向西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他们甚至已经不需要借助水面的漂浮物就能看出流向了。   江暮云抓稳船沿:“开吧。”   楚不闻跟她确认:“你们不开?”   几人手一摊:“我们不会啊。”   楚不闻:“你们都没开过?”   几人点头。   “好吧。”楚不闻勉为其难道:“那我真开了啊。”   江暮云一脸莫名:“不然你还能假开,吓唬吓唬它?”   楚不闻表情肃穆地拉动发动机,电动船桨入水的一瞬间,江暮云被惯性带得直接往后砸进了楚不闻的怀里,楚不闻手下一抖,连带着整艘冲锋舟都差点没翻过去。   “慢点!你慢点!”后方传来秦时文含混不清的尖叫声,还混着几只小崽子的吱哇乱叫。   江暮云发誓,从那两只鸡崽破壳起,它俩就没叫得这么嘹亮过。   “不行啊!它没有控速的地方!”楚不闻抱着江暮云在风中扯着嗓子喊道,边喊还要边控制方向。   江暮云艰难地从楚不闻怀里爬出来趴上船头,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   几人被迫在水面上转了圈,楚不闻对着求生手环上的指南针看得都快吐了,好不容易才找准方向,稳住船往西郊去。   “你不是开过冲锋舟吗!”江暮云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口风。   她记得她在西市碰到楚不闻的时候,楚不闻就是在那儿修冲锋舟的发动机来着啊!   “开了十米就翻了!”楚不闻边说话边背过手,艰难地从包里摸出防风镜单手戴上,总算能睁着眼睛看路了。   他末世前忙着上学和赚钱,末世后冲锋舟可是珍稀物资,各个基地的冲锋舟哪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碰的。   他运气不好,捡着一个野生的还是坏的,开出去十米不到就翻了,倒腾半天也没能修好。   要不是现在楚不闻正掌舵,江暮云恨不得给他一榔头。   原来你刚刚问那一堆废话是这个意思!还问我准备好了没?   你要是早说准备是这么个准备法,我就直接把自己给绑船头了!   没办法,他们几个没一个开过冲锋舟的,眼看着楚不闻已经把方向给把稳,就更不敢自己瞎上手了。   不仅不敢自己换手,他们还得轮着鼓励楚不闻,让他努力把状态保持住,千万别翻船。   江暮云趴在船头,不知道是波浪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这船现在一颠一颠地来回上下蹿,颠得从不晕船的江暮云都犯恶心。   楚不闻心虚,试图换个角度让船更稳一点,结果又带着他们一群人转了个圈,把大白吓得毛都炸起来了。   江暮云终于没忍住,扒着船头干呕了两声:“你别玩花的了,抓紧的!赶时间!”   这家品牌的冲锋舟非常对得起它的价格,几人一路风驰电掣冲向西郊。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西郊,路上偶尔也能看到其他船只了。   等西郊群山的影子隐隐出现时,江暮云还听见了类似广播一样的声音。   没等江暮云分辨那广播里在说什么,就听身后的楚不闻大喊:“让让!快让让!暮云你别靠船头!”   江暮云闻言一抬头,就看见前面不远处也是一艘冲锋舟,正和他们面对面冲过来。   冲锋舟上还是熟人,赵家昊正扯着嗓子疯狂尖叫:“我靠李安轩那船上的人疯了你快躲躲啊啊啊——” 第47章   ◎开心的第四十七天:救援◎   楚不闻船技不靠谱, 他根本不敢突然转向,生怕自己手一抖,他们一群人都得水里见, 只能尽力往旁边稍微偏一点, 试图和对面错开。   对面的李安轩就要熟练多了, 缓速转向再绕个圈,李安轩两人的船就靠到了江暮云边上。   赵家昊见着熟人很是激动:“你们怎么到西郊了?南安社区那边地势挺高的啊,被淹了?”   江暮云一路胆战心惊,这会儿说话都有气无力:“先……先上岸,你知道官方的驻地办公点之类的地方在哪吗?出事了, 大事!”   如果说他们从小区里出发的时候,对于海啸这件事还是半信半疑,那么现在随着水流方向转变得越来越明显, 江暮云心里的把握就已经升到八成了。   “出什么事了?小区那儿房子真塌了?”李安轩抬手看看表:“算了你们先跟我走,官方现在办公点在南山,正好带你们去登记, 官方会给分配住所。”   南山是整个西郊最高的一座山, 而且位置就处在西郊群山的正中间, 去哪儿都不远。   西郊这里的水淹得不深,但也把山脚淹完了,他们开着冲锋舟从水上直线走, 十多分钟就能到南山。   经历过之前的极寒、干旱、高温,西郊群山早就秃得差不多了。有不少地方都在暴雨的冲刷下露出了斑斑点点的岩层, 四周随处可见泥石流和塌方的痕迹。   他们一路过来, 还能看到不断有救援人员开着船进进出出, 把各地的幸存者带回来。   南山景区的大型停车场上现在一辆车也没有, 全部换成了各种船。   停车场外的水大约淹到江暮云大腿。这里水浅路窄, 冲锋舟已经不适合在这跑了,所有人都得在半路下船拖着船走。   小白站在这个深度的水里过于勉强,只能发挥种族天分一路狗刨。大白倒是窝在鸡笼子里被楚不闻拎在手上,半点水都没沾到。   江暮云的双脚踩上陆地的时候,她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到底出什么事了?”李安轩问道。   刚刚在路上说话不方便,想听清就得扯嗓子吼,他就一直没有问。但看江暮云他们急成这样,李安轩觉得这事儿恐怕不简单。   江暮云四人下船之后多少带点生理性腿软,楚不闻勉强站住之后道:“我们怀疑有海啸。”   “海啸?”赵家昊茫然:“南市上哪儿来的海啸?”   李安轩却是直接变了脸色:“你们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只凭水流?还是发现别的什么了?”   江暮云并不意外李安轩发现了水流流向的异常。   如果说谁最有可能率先发现水流流向不对,那一定是这些在外救人的士兵。   江暮云缓了口气,对李安轩道:“下午3点10分左右,南市这边有微弱震感,我感觉到了,大白和小白它们也有反应。震感都能传到南市来,这次地震的震级相当可怕。再联系一下水流的流向问题,这事儿挺好猜的。”   “就现在这个水淹陈塘关的架势,海啸从海市登陆一路冲到南市完全是没问题的,说不准河市那边都要遭殃。”   这次不止是李安轩,赵家昊也的脸色也变了。   江暮云的判断没有出错,他们这边确实有人上报了水流异常的情况,所有近期有外出任务的士兵,也都被告知过在外救援时要尽量查探异常原因。   除此之外,江暮云说的感受到震感时间,也和这边对上了。   下午三点出头,西郊这边有不少山体同时发生了轻微的落石、滑坡等事故。   但因为近期的暴雨,这类意外事故实在太多,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所以即使有民众上报了,他们也只是依照惯例派人去搜救,完全没跟地震联系到一起去。   如果不是江暮云正好准备喝水,她现在说不定还在家研究怎么让鸡下蛋呢。那一阵震感很微小,江暮云他们住在十五楼的人都没感觉到,住山里就更难发现了。   而现在,江暮云的到来把最后一块拼图补齐了。   李安轩抿抿唇,他相信江暮云等人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说八道。   李安轩和赵家昊对视了一眼,转头对江暮云道:“登记先让赵家昊带你们去吧,我得去见我们队长,把这件事报上去。如果一会上面的喇叭叫人,就让赵家昊带你们过去。”   原本李安轩和赵家昊今天出去是有任务的。   救援六队有一支船被冲散了,到现在人还没回来。他和赵家昊被调过去顶位置,原定五点报到。   他俩出去得早,所以在路上碰到江暮云等人的时候才有空带他们回来。   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什么报到都得往后稍一稍,弄不好救援队的任务就得集体取消重新安排。   赵家昊只是对事不敏感外加脑子不转弯,又不是真的蠢,这时候自然能分清轻重缓急,当即严肃面色保证不会出差错。   李安轩一路跑着离开,赵家昊则是带着江暮云几人去政府临时设立的办事大厅登记。   等李安轩跑没影了,赵家昊不知道是在安慰他们还是在安慰自己:“现在救援事宜都是由军方直接管辖的,程序走得很快,如果真的是海啸,肯定能来得及安排群众撤离的。”   四人都没敢接这话。   和他们四个的孑然一身不同,赵家昊和李安轩都是有家人的,且家人还都不在南市本地。   他们救了许多人,却没法在灾难到来时保护自己的家人,这种无力感不是外人的安慰可以起到作用的。   江暮云移开了话头:“我听李安轩说这边还有喇叭叫人?南山的广播还能用吗?没被水泡坏?我之前听人说有线电话都没信号了,官方这么快就架好线了?南山这边还有网吗?”   目前大家普遍知道的是手机信号没了,普通群众还不知道磁场紊乱的事。   赵家昊有点失落:“哪是什么广播。我听我们队长说,下雨之后所有的信号都断了,别管长波短波有线无线都不能用,队里通讯兵也去查过,说是一时半会修不好。”   赵家昊双手比划了一个圈:“李安轩刚刚说的喇叭是我们转移之后在山顶上架起来的,纯纯的物理扩音大喇叭,用那个喊话周围几个山头都能听见,效果相当震撼。”   喇叭架在南山山顶,也就是西郊最高点,政府和军方的总部都设在哪儿,有什么事就直接用喇叭广播,非保密级别的一切指令和决策都能用最快时间传达到周围。   而周围群山的山顶位置上也有专门的人负责听消息,以及通过信号灯给出简单的信息反馈。   方法相当原始,但总好过靠人力跑来跑去传口信。   说话间几人刚好把船拖到浅水处,赵家昊和一个肩上绑着迷彩布的青年说了两句,就找了个空位,招呼他们把船停在这儿。   “行李也先放着,我们先去登记。这边停船的地方实行‘包产到户’制度,每个志愿者负责一块区域,丢东西要负责的,东西放这没问题。”赵家昊被江暮云转移了注意力,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一点。   几人把船和行李放着,江暮云把大白从鸡笼子里捞出来揣兜里,再用膜布把那两只一脸鹌鹑样的鸡盖住。   鸡丢了她可以接受,大不了偷摸再孵,反正这两只也不知道到底往哪个方向变异了。大白丢了可找不到第二只。   南市这么大的地方,很多老城区还没改造,住的都是步梯房,地势稍微矮一点的,根本挺不过暴雨第五天。   江暮云他们在小区里的时候很少见到救援队的身影,是因为他们那里前几年刚进行过城改,不代表暴雨到来时无人救援。   此刻几人背着包带着大白和小白,来到由景区售票大厅改成的临时办事大厅外,还没进门就被那人山人海的架势镇住了。   江暮云:“这是什么春运抢票现场吗……”   江暮云他们有船,所以行李可以和船一起放在外面。   但很多人都是被救援队带过来的,他们自己没有船,外面的停车场里又有积水,行李完全没法放外面,就只能随身带着。   这会儿一群人大包小包地在大厅里排队等登记,大厅外的台阶上还有席地而坐正在休息的人,这画面和春运时的火车站查重率99%。   一群人直接笑开了,笑完秦时文又叹了口气:“说起来,今年春节是几号啊?我感觉我们完全忘了这茬。”   当时他们应该还在救助点,那时候气氛太紧张,谁都没能想起这事。   秦时武耸肩:“不知道,反正现在肯定过了。”   江暮云振振有词:“没过春节多好啊,只要没过年,那就还是同一年。今年闹了一年的灾情,说起来怎么都比这两年都在闹天灾来得好听吧。”   楚不闻严肃道:“不愧是本届诺贝尔哲学奖得主,说得有道理。”   诺贝尔哲学奖创始人楚不闻和首届获奖者江暮云达成共识,但颁奖仪式却被大喇叭里传出的动静打断了。   他们人在办事大厅里,其实是听不清外面究竟在说什么的。   但之前几人就有过心理准备,所以喇叭声一响,他们就直接放弃排队出去听声了。   出乎预料的,这道声音并不是希望江暮云等人前去说明具体情况,而是直接下达转移命令,赵家昊当即表示他要归队了。   军方的人在这件事上异常果决。   之前李安轩去找吴队长上报地震的事,在吴队长带着李安轩找到指挥部的时候,恰好碰上后勤部的人来报告动物异常。   两边一碰头,再结合下午三点多那个时间段里异常密集的山体事故,地震这事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尤其在李安轩和吴队长上报之前,另一只救援队的队长也带来了和李安轩差不多的消息。   据那位队长所说,有一群住在景区酒店的居民紧急转移到了南山这边。   他们那儿楼房高,有五十层,下午的时候高层住户明显感觉到楼体在摇晃。他们害怕是楼要塌了,所以直接放弃了原本的高床软枕,跑到了山区来。   这位队长上报这事,本来只是想着如果楼房真的有坍塌风险,那么他们暂时放弃对高楼层小区住户实时救援转移的计划可能就需要改动了。   但没想到歪打正着,江暮云和那群居民的时间点完全对上了,恰好证实了江暮云这边说有震感不是错觉。   紧接着,又有人上报他们有队员在救援路上碰到四位自行向西郊转移的民众。   据这四位所说,她们在下午的时候同样感受到了微弱的震感,所以才会在一道不知名广播的提醒下选择自行转移到西郊,以躲避可能发生的海啸。   巧合的是,因为那道广播而选择转移的,并不止这一批人。而他们选择相信那道广播的原因,基本都是自己在差不多的时间点,感受到了那一丝微弱的震感。   有些是正在烧水时发现水面晃动,有些是家里的宠物还活着,突然在那个时间点发生躁动。   最离奇的是救援二队带来的消息,他们的队员救回来的是一家四口,父母加上双胞胎。   下午震感出现的时候,那双胞胎正在家一起搭积木玩。积木刚搭好,就在谁都没碰的情况下突然塌了一地。俩孩子哭得震天响,非要揪出是谁弄塌了积木。   这头家里正闹着呢,孩子的父母头昏脑涨的时候听到了窗外的动静,还以为是官方通知,于是忙不迭地就带着孩子往西郊这边跑,路上还差点把不知道海啸这件事的救援队员当骗子。   一件事可能是巧合,但这么多人同时发觉不对,这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军方这边也很果断,现在时间就是生命,总不可能这么多消息都是误报,抓紧时间救援比什么都要紧。   最差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们判断失误,大家白跑一趟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还真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   因为万一真的是海啸,南市这么大的地方,上千万的人口,他们能转移百分之一就不错了。   剩下的人只能听天由命。   一条条指令由南山山顶上的大喇叭播出去,四周有几座山的山顶绿光闪烁,示意消息已接收。   把群众转移到西郊来,这件事情官方一直都在做。   只是碍于物资和人手不足,只能先从地势较低的高风险地区开始。   目前驻扎在南山的这个师原本应该有一万余人,六个团的编制,除开非战斗单位,能够调用的武装士兵在九千人上下。   在经历过通讯断联、指挥部紧急撤离、紧急驰援南市周边地区等等一系列意外事件之后,目前聚集到南山的人数只有不到六千。   这六千人在搜救高危地区受难群众的同时,还要分出人手安置已经转移到西郊的群众,维护西郊的治安状况,以及搬运各项重要战略物资。   人手上只有捉襟见肘四个字可以形容。   以南市的人口规模和战略地位,本地的驻军确实不止他们这一个师。可耐不住南市太大,驻军地也不止一处,紧急搬迁的更不止他们。   信号一断,他哪怕知道其他几个驻军地原本在哪儿,这会儿也天南海北的根本联系不上。   之前倒是有士兵在救援过程中碰到友军,也有友军找到他们这来了,但现在据他们所知,临时驻扎点离西郊这边最近的一处友军在南市北郊,开快艇过去都得一小时。   万一真是海啸,等他们找到友军就不是求援而是报丧了。   现在只能祈祷散落在各地的友军也能及时发现异常,最好能主动往西郊这边转移,再不然如果周边有海拔较高的山也能避一避。   西郊这边几个景区里的物资早被搜了个遍,数百个塑料喇叭和扩音器被分配下去,组织出了几队专门四处散播消息的急行军。   他们负责把海啸的消息尽可能快地传播出去,让有能力自救的群众做好自救准备,有条件就近避难的人就近避难。   实在没条件就收拾好家当带好漂浮物,等着官方救援人员一到就跟着跑路。   这种时候,官方绝不会为个人多耽误时间,掉队了就生死有命。   不然海啸来两轮了,他们都未必能把南市一个区跑完,救援转移更是笑话。   “……各救援队,优先救援附近群众,由近及远转移……一小时……立即回撤……”   这时候也有人在外面听到了喇叭里的内容,有些亲朋还在市区的人当即就坐不住了。   有人拽住路过的士兵,表示自己想要作为志愿者参与救援行动,自然是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大规模转移群众需要用到应急动力舟桥等专业救灾物品,对于参与组织救援的人也有一定要求,未经训练的业余人士贸然凑过去很可能会帮倒忙。   况且他们谁也不知道海啸到底什么时候会抵达南市,现在出去救人都是豁出命去的,谁也不敢答应让普通群众来冒险。   那头士兵们拒绝得毫不犹豫,这边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拿着喇叭开始劝说。   有性格冲动的见实在没戏,干脆直接找到自己的船只就要往外跑。   这种行为放在平时官方肯定是要拦一拦,但现在人手和时间都吃紧,自己都不愿意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其他人就更没空管了。   只要别碍着军方行动,想往外跑也随你,反正劝不住。   与其把人力花费在拦着西郊这边的幸存者别往外跑这件事上,不如出去多救几个。   随着又一队工作人员的到来,办事大厅里里外外也忙碌了起来。   没多久就有人找上了江暮云他们,表明了官方希望暂时征用他们的冲锋舟的意思。   “您放心,我们属于有偿征用,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这边马上给您开辟绿色通道登记安排入住,临时征用的补偿也会在之后送到您手上。”   来人穿着雨衣也但还是浑身湿透,手上举着一个塑封证件,表明自己归属于军方后勤部的身份。   大厅里还有不少和他打扮类似的人正在和居民沟通,看情况都是有船的居民。   虽然很多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华国民众对于政府的信任度很高,在工作人员表明身份之后,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登记完入住信息后,他们就跟着工作人员去取放在船上的行李,顺便给各家船只打上标记。有些船只有钥匙的就在这时候把钥匙也交接一下。   江暮云等人拿着行李站在大厅门口有些茫然。   刚刚那个工作人员和他们交接完船只之后就走了,临走前只说让他们在这儿等一会,一会儿会有人来统一安排他们的去处。   江暮云忽然想到一件事:“官方把船只全部调走了,我们就算安排好了住处也没法去吧?”   刚刚登记的时候他们问了,南山是军队和政府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一些重要物资也都存放在南山,这里不会安排居民入住,居民都住在周边的山上。   西郊这片的小山们一个比一个性子独,很少有几座山头连在一起的。   这边山脚都被水淹没了,想要从一座山头到另一座山头,基本都得靠船。   正经船都被调用了,他们总不能全靠自制求生船走。   况且还有那么多没船的人呢。   全部留在这里也不现实。   办事大厅这边在山的东侧,一旦海啸真的来了,这里就是直面海啸冲击的地方。居民留在这里的话,那避难就避了个寂寞。   不管怎么说,总得先把他们转移到山体西侧才行吧。   江暮云是这么想的,官方也是这么想的。   等大厅里的避难者都登记完了,原本负责登记的几个工作人员就开始带着他们转移。   南山景区在南市很有代表性,江暮云他们多少都来过几次,对这里还算了解。   江暮云想了半天南山西侧有什么,最后生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不详的预感,随着工作人员着他们这百来号人往山上爬的时候愈演愈烈。   南山的著名景点挺多的,其中有两处洞穴。   一处是位于山顶的状元洞,江暮云盲猜那里已经被官方作为存储物资的地方了。   另一处恰好位于山体西侧,叫仙人洞。   那是一个洞口小洞内面积巨大的洞穴,里面的石头有些像大号桌子,就生出了曾经有仙人在这里居住的传说,最后再用各种小彩灯装饰一下,这里就成了著名景点。   通常来说,有山洞可以待着总比在外头站着好。   问题是南山景区的建设很好,具体就体现在它公厕够多,装修豪华,旅游旺季也没有为上厕所而排队半小时的烦恼。   这个巨大的仙人洞里,就有一内一外两个厕所。   在暴雨降临之前,景区已经荒了很久,自然没人来管这边的厕所。   在暴雨降临之后,由于这里听不清外面的喇叭声,所以也没有被安排为军队的驻扎地。   简而言之,这边的厕所没被堵上,下水道被倒灌的可能性很大。   江暮云甚至怀疑里面会不会已经沤成了沼气池。   看得出来官方也是临时想到这里的。   给他们带路的工作人员谨慎地让大家站在原地稍等片刻,他自己则是在洞口嗅了半天,又拿着个不知名的仪器进去待了几分钟,出来后才表示大家可以进去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伸手在身后的双肩包里摸索起来,最后掏出了几包单独包装的口罩,几人分别戴上。   江暮云甚至还拿着口罩对着小白比划了半天。   狗的嗅觉可比人灵敏多了,小白进去不会被直接熏晕吧?   事实证明江暮云多虑了,小白根本不愿意进去。   不止是小白,大白也不愿意。   这俩小家伙硬是喊出了一种肝肠寸断的架势,就连怕水的大白也一副宁愿留在外面淋雨也不肯进洞穴待着的模样。   倒是那两只鸡,由于嗅觉不如哺乳动物灵敏,从始至终都像两只小鹌鹑一样蹲在笼子里,用布一盖谁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在它俩没给自己添麻烦的时候,江暮云还是愿意一直养着它们的。毕竟这鸡还没下蛋呢,现在就吃了江暮云总觉得自己血亏。   看小白死活不肯进,江暮云也没辙,只能留在外面陪它。   工作人员劝了两句,见江暮云他们打定了注意,也就没再管了。   进来只是为了避雨和防落石,外加躲避外面越来越高的温度。   有人不怕淋雨不怕热,那愿意待哪儿就待哪儿呗。   反正海啸还没动静,等有动静了再进来也来得及。   空气实在太湿热,光站在外面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是人,实在没力气再劝什么了。   起先有人受不了洞内的气味,见江暮云他们在洞外待着也想出去。   可渐渐的,外界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高。   又热又潮,有人实在受不住了,就随便扯块布条捂着鼻子回到山洞里。   秦时文和秦时武被热得满脸通红,秦时文皱着眉道:“不行了,外面热得有点奇怪。”   江暮云也觉得这个温度不对:“要不你俩先进去,正好带着行李和这俩鸡,我跟楚不闻在外面陪大白和小白就行。”   秦时文和秦时武都有口罩,洞穴内的气味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相比之下,外面的湿热才是更让他们难受的。   两人也没在这时候矫情,只说让他们受不了就进来,把大白和小白的鼻子捂上试试。   秦时文的话提醒了江暮云,这会儿的温度确实热得不正常。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高温,大多数人已经被迫习惯了这种湿热的环境。   刚刚他们一路跟着工作人员走到山上,觉得热还以为是自己爬山爬累了,一时没缓过来。   但秦时文先是运动员后是教练,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了解。   即使她刚刚爬山会因为运动发热,也不应该到现在都缓不过来。   地震前倒是会升温,但没听说过地震都过去了才开始升温的啊。   难道还有别的事情是他们没注意到的?   江暮云揉捏着指节:“超强地震引发海啸,海啸到来之前异常升温,还有什么是被忽略的呢?难道是山火?”   江暮云自己否决了这个猜测:“这边山都秃光了,又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哪儿来的山火。”   加油站泄漏就更不可能了。现在燃油这种资源都被官方把控起来了,没有野生加油站可以泄漏的。况且他们这儿热成这样都不见火苗,加油站那点儿油可不够烧。   江暮云骤然顿住。   楚不闻转过头去看她,重复道:“超强地震引发海啸?”   江暮云轻嘶了一声:“准确地说,是海底地震引发海啸。”   楚不闻抬手看了眼时间,又探头去看山下的水流情况:“要去那边的观景台看看吗?”   来仙人洞的路上有个观景台,距离仙人洞的位置不近,但它在南山北侧,可以看到一部分东侧的城景。   现在离开西侧受山体庇护的地方去北侧,是需要冒一定风险的。   江暮云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南山的半山腰往上,视野范围挺广的。   如果在他们抵达观景台的时候海啸来了,他们可以提前看到动静,有一定回撤时间。   江暮云打定主意:“走,我们去看看。”   他俩经历过的生死一瞬间多了去了,比起一无所知被动等死,他们更愿意主动了解情况,以便及时自救。   等江暮云站到观景台上,看到水天相接处出现的那一线橘红时,她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没错了。   海底地震带来的不止是海啸。   还可能是海底天然气管道和石油管道泄漏事故。   华国官方有这个魄力和掌控力可以在灾难到来时把所有资源捏在手里,其他国家可未必有。   而现在,成百上千吨正在燃烧的原油,正随着海浪一起朝他们席卷而来。 第48章   ◎开心的第四十八天:老冰棍复仇计划◎   “走, 快走!”江暮云拉着楚不闻拔腿就跑。   大白直接缩在楚不闻兜里不出来,小白跑得比他俩都快,差点给江暮云拽一跟头。   半道上江暮云眼睛一晃, 头顶上就有一团橙红色掠了过去。   她一抬头, 发现一条索道自南山山顶处延伸到对面的那座小山上, 确实有个人穿得一团橙红,绑着安全扣、带着一大包东西从索道上滑了出去。   两人一狗冒着雨一路狂奔,江暮云整个人几乎是砸进山洞里的。   他俩冲进山洞的模样太狼狈,洞里的人都被他们惊到了。   有人哆嗦着问:“怎、怎么了?海啸来了?”   江暮云气还没喘匀:“更严重,原油泄漏, 外面烧起来了。”   山洞内的人霎时间都围拢了过来。   带他们过来的工作人员惊了:“什么意思?什么叫原油泄漏?是山上的油漏了?”   江暮云摇头将人拨开:“和海啸一起过来的,海底石油管道泄漏,你们最好早做准备, 往山洞最里面去。”   说完不等那人多问,两人就在秦时文的接应下挤到了角落里。   “把毛巾衣服之类的都拿出来垫上。你那有紧急救生毯吗?”江暮云看向楚不闻。   楚不闻打开他背包外侧的口袋,从里面掏出来四块压得严严实实的, 还有几包普通保温毯。   江暮云松了口气:“够了。”   紧急救生毯看着和普通保温毯的相似, 但热绝缘性和冷绝缘性比保温毯强上太多, 直白点说就是专业保温隔热。   用处多方便携带还轻便,是高温环境逃生背包常见配置。   江暮云的逃生背包里也备了几块,只是原本是为了防止他们在水中失温用的, 没想到现在要被用来隔热。   江暮云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她机敏地往边上一让, 顺手就抓住那人伸过来的胳膊一拧, 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对方的痛呼。   “别喊了, 没用力。”江暮云松开手, 继续忙自己的事。   她知道山洞里的人不至于这会儿突然出手伤人, 刚刚就是习惯性下手,还刻意收了力气。   那人是个眼生的,浑身上下都是泥水,看着极其狼狈。   他捂着胳膊一边抽冷气一边问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油?什么烧起来了?”   江暮云手上动作拆紧急救生毯的动作不停:“石锅鸡吃过吗?一会儿火烧过来了,外面的山说不定会变成石锅,而我们现在就是石锅里的鸡。”   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山体厚度足够,山洞最里面的山壁不会被烧烫。   楚不闻把衣服拿出来之后,在地上铺了一层救生毯,然后直接把他们四个的行李箱放倒,人蹲在行李箱上,把衣服全部堆到靠墙壁的位置。   一旦墙壁温度过高,这些东西就是保护他们不被烫伤的最后一层屏障。   江暮云铺了一层救生毯在那一堆衣服上,几次铺上去都滑下来,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有在微微发抖。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山洞内还在惶恐的众人:“我们看到的时候火已经到南市市区了,没几分钟就能烧过来。不想被烧熟的话就抓紧做隔温的东西。尽量往山洞最里面靠。”   是说给别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个时候害怕毫无用处,必须冷静下来找出生路。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毫无防备地被大火围在中间烧,想也知道是什么下场。   江暮云这话说出来,其他人哪还有心思刨根究底问什么管道泄漏,还不赶紧学着江暮云的样子做隔温装置,保命要紧!   不是所有人都有准备逃生背包的习惯的,大家手里没有紧急救生毯,只能用衣服一层一层往地上铺。   有手边带着行李箱的,也学着江暮云他们的样子,直接用行李箱垫在地面上。   甚至还有人盯上了江暮云他们的紧急救生毯,心里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就在大家忙着给自己铺隔温的时候,山洞门口又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上穿着橙红色的隔热衣,怀里还抱着一大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嚇嚇喘着粗气道:“快……烧过来了……快拿去垫着!”   说完,他把手中的口袋一翻,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倒了一地,登时就有人认出来了:“是救生毯!”   这话一出,登时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一窝蜂似的冲过去抢紧急救生毯。   送救生毯来的人直接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军方的人站得比他们更高,应该是最早发现那片火海的。   九成九的士兵都被分派出去组织群众转移了,官方能用的人手不多。   刚刚一直没有喇叭播报这件事,应该就是军方把目前所有能调用的人手,都用在调度、运送紧急救生毯上了。   就像江暮云他们回来山洞时,见过的那个从简陋索道上滑去对面山头的人一样。   江暮云他们的紧急救生毯够用,犯不着去和别人争,一直在埋头整理自己的隔温层。   江暮云掏出小刀,拆了几个生命吸管,把里面的复合滤料全部倒到口罩上。   楚不闻看见她的动作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去外面接雨水了。   楚不闻拧开一瓶矿泉水,把毛巾打湿后递给江暮云,瓶子里剩下的水被他直接倒在江暮云的后背上。   其他几人有样学样,拧开水瓶就往自己身上、周边的衣服上倒,现在不是该省水的时候。   江暮云用湿毛巾把口罩裹上递给几人:“一会用这个捂住口鼻。”   石油燃烧是会产生有害气体的,现在他们根本没地方去找防毒面具,除非江暮云敢当众暴露空间徒手变魔术,不然只能先用这个凑合一下。   生命吸管里的复合滤料同样含有大量活性炭,应该可以过滤掉一些有毒成分。   以江暮云和楚不闻刚刚看到的海啸范围来说,原油能铺那么大面积,还从海市一路烧到南市,不可能像静止状态下那样烧个几天几夜。   看这波海啸的架势,根本不是西郊这群小矮山挡得住的,必然还会继续向内陆推进,不到无积水或浅积水地区八成停不下来。   这是无数人的灾难,却也是他们的生路。   他们这边的山上没什么可燃物,这就意味着只要他们能捱过海啸过境的这一段时间,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或许是海啸逼近的缘故,江暮云觉得脚下有微微的震颤感。   江暮云用救生毯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来了,披好救生毯!”   几人降低重心、手脚蜷缩,整个人趴伏在行李箱上,脑袋埋在怀里,试图用身体保住一块常温空气供他们呼吸。   他们身上披了一层救生毯,外面还罩了一层普通保温毯作为双重保险。行李箱上下也都垫上了隔层,周身被裹得密不透风,每一个边边角角都用身体压住,半点空隙都不留。   那两只鸡被放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一张紧急救生毯罩在笼子上,笼子四周都是衣服,能不能活就看它们自己了。   大白藏在楚不闻的怀里,整只猫都团成了一个小黑球。小白则是被江暮云护在身下,一动都不敢动弹。   江暮云这几人仿佛是山洞里所有人的行动指南一般,刚刚还在到处找东西铺盖的众人,一看江暮云等人的动作,立刻跟着趴伏到自己的地垫上,还有人有样学样地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   不知道是不是城市被淹的缘故,江暮云没听到传说中海啸来临前的巨大声响,耳边倒是溢满了仿若大地震颤般的嗡鸣声。   海浪撞上山体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消失不见,江暮云觉得自己整个人短暂腾空,而后重重砸在了行李箱上。   她甚至能感受到行李箱内被抽成真空装的米砖的形状。   山洞内霎时间被映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江暮云把紧急救生毯的边角用身体压住,一手用装满滤料的湿毛巾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还要捂着小白,在震颤过后她甚至有些稳不住重心,必须要用肩膀微微抵着山壁。   一旦火海到来烧热山体,垫在山壁上的衣服未必能起到多少保护作用,但总好过因重心不稳摔到地上变成石锅烤肉。   不过到了山体整个被烧热的时候,他们垫再多东西都不管用了。   只有七零八碎的石锅烤肉,和烤箱里完整的一只烤乳猪的区别。   后者虽然看着完整,但她被活活烤死的时候表情肯定很难看,好像也算不上比较有尊严的死法。   四周的温度逐渐上升,不知道是蒸气在身上凝成水珠,还是因高温出汗,不断有液体从江暮云的额头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她眼前,汇成一滩小小的水坑。   江暮云看得眼晕,脑子里不着四六地乱想。   海水一路由东向西流动,路上不断地有淡水填充进遮天蔽日的水墙中,同时也在不断地为沸腾的海水降温,一来一去蒸腾出的水蒸气遮天蔽日,现在山洞内的能见度已经降到了最低。   忽然江暮云身下一颤,她趴着的行李箱有了小幅度的倾斜。   似乎是左下角最靠近山壁的地方被烫软了一小块,然后再被她一压,就直接扁下去一截。   江暮云小幅度地向前挪动了一下,却意外感受到左肩刺痛。   她微微偏头,可能是刚刚太用力了,左肩破了一块,有血迹从衣服底下渗出来。   好在只是肩膀破皮,救生毯还是完整的,不然她那块现在估计已经熟了。   江暮云勉强稳住重心,让已经破皮的左肩远离山壁。   虽然左肩一直抵着山壁能让她更好地保持平衡,痛觉也会被麻痹,但江暮云还不想破罐破摔。万一伤到骨头留下后遗症,以后就难办了。   这么一看,刚下雨那会儿的湿热算什么,现在她才是真正被放到锅里蒸的螃蟹,一动也不能动。   江暮云要护着身下的小白,也要压住裹着她的救生毯。   一旦失去紧急救生毯的保护,外界的温度很可能会瞬间把她烫伤。   江暮云不方便动,可行李箱的倾斜角度不会变。   她能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逐渐往左下方滑去。   江暮云没辙,只能把小白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摁,然后腾出手去抓行李箱前端调整位置。   楚不闻在江暮云的对面,忽然伸出手把她往前捞了一截。   江暮云一惊。   只伸手捞人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楚不闻的那只手臂已经开始泛红。   但好歹是让江暮云彻底稳住了身体重心。   山洞内行李箱被熔的不止她一个。   秦时武那里也是忽然颤动了一下,然后他就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前方 ,试图挪动位置稳住自己。   但不等秦时武做出动作,就被迎面扑来的灼热水汽烫得一激灵,赶忙重新把头埋了下去。   秦时文的身体微微偏移,在她哥身后托了一下,让秦时武重新找准重心。   更惨一点的没有行李箱,裹救生毯的时候也不仔细,没能把自己全身包裹进去,只能依靠先前铺垫的衣服稍作阻隔,然后死死贴着山洞内壁,借助相对冰凉的石壁勉强躲避高温。   有人痛得麻木了,完全没发觉自己已经受伤。偶然间瞥见自己抓着紧急救生毯的右手上的可怖伤口,一个没控制住便抬起了身。   灼热的水汽瞬间钻进空隙里将他包裹起来,原本就已经遭受重创的右手迎来了更加酷烈的疼痛。   那人忍不住惨叫出声。   亲眼目睹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先是泛红,再由红变白逐渐熟透,心理上的压迫比身体的疼痛更甚。   他双腿一软跪趴在地的瞬间,山洞内的所有人仿佛都听见了“滋啦”一声。   这一次,那人的叫声断在了半路。   他像是被人堵住了嗓子一样,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嚇嚇的嘶鸣。   他越热、越痛,就越想大口呼吸、大声呼救,他的喉咙里被灌入了太多滚烫的水蒸气,已经被水泡挤满了。   现在山壁、地面的温度都只是表面温度,山体内部还没有被烧热。   只要那个男人可以在受伤后第一时间躲去角落,再用救生毯把自己保护起来,他完全有活下去的机会。   不管事后会不会伤口感染,至少现在不会死。   道理谁都懂,但是做不到。   他是亲眼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蒸熟的,怎么可能还留有理智。   他附近的一个中年男人埋着头听完了男人死亡的全过程。   中年人控制不住地想去看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双手,可是他不敢保证自己在看完之后还能保持冷静,他害怕自己落得和那个男人一样的下场。   中年男人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哽咽,死死闭上双眼,裹紧救生毯贴着石壁蜷缩起来,强迫自己忽略外界所有声音。   厚厚的山体把他们困在山洞里,仿佛一窝被焖在锅里的肉。   可这样的山体也同样保护了他们,阻隔了外界可怖的温度。   滚烫的水蒸气从那个不大的洞口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可也正是这些水蒸气,在遇到洞内石壁之后迅速降温重新凝结成水,转而拦住了山体升温的脚步。   江暮云用手肘压在救生毯上支撑着上半身,陡然间就听见咯噔一声,她上半身又向下一沉。   这次换成行李箱前面被熔了。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移动,江暮云的后背和救生毯产生摩擦,一股钻心的炽痛和瘙痒自尾椎骨爬升上来,缓缓占据她整个大脑。   后背应该是烫伤了。   被烫伤的皮肤本来就脆弱,她刚刚再动那一下,估计是把背上哪一块蹭破皮了。   救生毯只是有热绝缘性,又没有什么水火不侵之类的玄学属性。在这种温度下,裹着救生毯被烫伤再正常不过。   只要没烫死那就都好说,江暮云苦中作乐般想道。   烫熟最好也不要,削掉后背那么大一块肉,她得把消炎药当饭磕才能挺过来吧。   当然了,刚刚她要是没挪动那一下就更好了,原本都烫习惯了,不出现新的疼痛品种加入战场刷存在感,她都不会特意去关注后背。   现在又疼又痒还不能挠,真的很难熬。   一阵温凉的触感落在她脸颊上,江暮云微微偏头,发现是小白的舌头。   她一惊,自己不是一直捂着小白的口鼻吗?   再想挪动左手,却发现她左臂已经麻了,稍微动一下就像是有蚂蚁在咬似的。   小白又舔了她两下,江暮云才发现自己另外半边脸也是湿漉漉的。   她眨眨眼,好像眼眶是有些酸。   应该是刚刚疼出生理性泪水了。   江暮云心都要被小白甜化了,姐姐真是没白疼你啊。   勉强挪动酸麻的胳膊,江暮云重新把小白的口鼻捂上。   崽啊,这会儿可不兴腻歪,你得多陪姐姐几年的。   滋啦——   有水漫进山洞里了。   洞口处被外界高温烤得滚烫的石壁和水一接触,登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不过从山洞内温度暂时没有继续上升的情况来看,这些水上应该没漂着油。   而且不是最表层被烧得滚烫的水。   江暮云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如果这些水是被波浪冲进来的,那真是天降救命甘霖。   但如果这些水是海啸造成水位急速上涨,直接从洞口倒灌进来的,那他们离水煮肉就不远了。   山洞内弥漫的水蒸气让她现在有些缺氧,她费力地转动略显迟钝的大脑,甚至不惜拉动身上的救生毯,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一、二、三……   江暮云默默在心里读秒。   被波浪冲进来的水一定是少量,而且是不连续的,山洞内的水位涨不了多快。   但如果是外界积水从洞口倒灌进来,那水一定涨得飞快。   那时候与其在山洞内等死,不如直接冲出去一头扎进水里,说不定还能搏一条生路。   一只手突然握住江暮云的手腕,不等江暮云抬头,那只被烫得泛红的手就在她手腕上划下三个字。   水、十、走。   这三个字没头没脑,江暮云却看懂了。   水如果在十秒内漫上来了,我们就走。   楚不闻的想法和江暮云不谋而合。   江暮云晃晃手腕,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们两没有去提醒秦时文和秦时武。   外面烧着的东西可是石油,现在的空气里不知道飘着多少氮氧化物和含铅化物,挪开毛巾说话属于找死行为。   而秦时文和秦时武在逃命这方面,也不可能跟得上她和楚不闻的思维。就这么点功夫,与其费劲把这种不着四六的提示写给他们猜,不如到时候直接拉着人往外跑。   江暮云开始小幅度地活动麻木的身体。   数秒后,江暮云感觉到有水漫上了行李箱,浸湿了她的膝盖。   就在她准备掀开救生毯带人跑路的前一秒,一声细细弱弱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   “咪呜。”   一团黑色小毛球从楚不闻怀里钻出来,灵巧地跳到江暮云面前,隔着救生毯轻轻拍了拍她。   江暮云的动作顿住了。   “咪呜。”   大白见她没反应,又叫了一声,然后像是在给几人示范一般,踩在行李箱上跳了个来回。   他们虽然都没有抬头看,但是水位已经浅浅地漫过了行李箱,大白在水里跳来跳去的动静他们完全可以听清楚。   大白蹦跶完了一圈,又嫌弃地钻回楚不闻身上,用他的衣服把自己毛毛上的水全都擦干净。   江暮云有些缺氧的大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大白这是在告诉他们,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江暮云抬起头,迎面扑来的灼热水汽,让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被烫坏了。   大白和小白的情况明显就是变异了,变异动物是有可能会生出耐高温的特性,但人类可做不到。   大白这么来回一跳,成功阻止了二人往外跑的动作。   因为江暮云发现,山洞内水位上涨的趋势止住了。   而且几分钟过去后,已经热得有些麻木的江暮云隐约感知到,似乎山洞内的温度,也因为这些水的缘故,有了一定的下降。   大概就是虽烫熟但不熟透的程度?   江暮云恍惚间很想吃寿喜锅,尤其是锅里还没有被完全烫熟的粉嫩牛肉,捞出锅的瞬间在蛋液里滚一遭再入口,看上去腥气,但只要食材够新鲜,就会意外好吃。   还好她有准备新鲜牛肉。   就是她没买无菌蛋,也不知道普通鸡蛋能不能凑合一下。   江暮云觉得怀里有异动,低头一看,小白扭扭蹭蹭把脑袋挪了出来,叼着江暮云的衣袖往边上拨。   江暮云有了之前被水蒸气洗脸的经验,再不敢贸贸然探头,只敢把隔热毯掀开一小条缝隙,放外面的空气进来,先感受一下温度。   好像确实没有那么不适了。   还是热,但不像之前那么烫。   “过去了?”   江暮云听见山洞里有人在说话。   这人开了个头,陆续有人大着胆子探出头。   “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   “我还活着!”   江暮云艰难地直起身,晃了两下才坐稳。她一直用手肘支撑身体,现在两条胳膊都有点失去知觉,在这么个晃晃悠悠的行李箱上保持平衡还挺难的。   楚不闻看上去想来扶她,但手伸出来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江暮云身上的伤看着有些吓人。   她之前挪动的那一下,外带她自己拽动救生毯的时候,让她原本就被烫伤的皮肤和衣物产生摩擦,现在江暮云的后背的衣服上,已经隐隐有血迹泅出来了。   江暮云想盘起腿,却意外蹭到小腿外侧的红肿,疼得她原地起跳。   “救救救了大命……”江暮云一脸痛苦地抱住小腿,动作间牵扯到身上其他伤口,痛得她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这种不经意间蹭到伤口的力度,比她故意扯的那一下都疼。   秦时武低低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道:“先往山上去,把口鼻捂住。石油燃烧会产生大量氮氧化物,我们先去山上通风的地方,再处理伤口。”   急性氮氧化物中毒的第一时间往往只有轻微症状,只要及时通风症状就会消失。   但如果因此而放松警惕,那么在经过四到六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的潜伏期后,就会出现肺水肿和高铁血红蛋白血症。   现在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真等到潜伏期过后症状爆发,那可以直接跨过治疗期,进入等死期了。   氮氧化物的密度比空气低,会往下沉,现在他们想要获得新鲜空气就只能往山上走。   “好。”   几人把沾了血的救生毯往破破烂烂的行李箱上一裹,江暮云一只手捂着自己,另一只手在楚不闻的配合下艰难地给小白绑上布条。   刚才情况紧急,只能由江暮云手动给小白捂着。现在他们还要带着行李上山,这是个体力活,自然只能把布条给小白绑在头上了。   山洞里陆陆续续有不少人都站了起来。   角落里的中年男人半边身子都被泡在了水里,他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人开始欢呼自己还活着,终于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哆哆嗦嗦地睁开眼,就直直对上先前死去的那个男人狰狞的面庞。   那男人现在半浮在水面上,侧边脸被烫掉了一层皮,露出模模糊糊地被泡得发白的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中年人隐约能看到,那男人被烫掉的那层皮肉,就粘在水下的地面上。   这个中年男人是山洞里最后一个站起身的人。   剩下的人或是没挺过高温湿热,晕倒后就再没能醒来。或是氮氧化物中毒初期反应较重,头晕心悸加喉头水肿,再加上山洞内氧气不足,直接缺氧没了。   还有更倒霉的人,本身所在位置就比较低矮,又由于对高温的防护不到位,导致自己四肢、腰背等位置的肌肉被烫伤到坏死,在水淹进来的时候没法起身,直接被淹死在积水里。   江暮云也不知道时间具体过去了多久,但现在外面的天色昏暗,看着离天黑不远了。   “我们先走。等天完全黑下来再上山不安全。”   见大家都把行李箱裹好了,江暮云哑着嗓子道。   楚不闻拎着包抖啊抖,抖出几个一次性雨衣:“穿上雨衣再出去,外面的雨还没停。”   氮氧化物溶于水,外面的雨在帮助他们减轻气体毒性的同时,也增加了伤口感染的可能。   几人艰难地把自己包裹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迁徙。   他们现在背部都有伤,背包是没法背了,只能架在行李箱上。   让江暮云意外的是,那两只小鸡崽居然还没变烤鸡。   不仅没变烤鸡,还比在场所有人都生龙活虎。   江暮云凑近了一看,这两只的喙部和羽毛还隐隐带着点金属般的光泽。   别是吸多了有毒气体,变成带毒的鸡了吧?   江暮云忧心忡忡。   这别说下蛋了,她怕是连这两只鸡本身都不敢吃了。   血亏!   几人跌跌撞撞地走出山洞,身后有幸存者听到他们的话,也咬着牙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往山上去。   秦时武看着健步如飞的小白苦笑一声:“动物的适应能力确实比人类强太多。”   他们现在多少都有点缺氧症状,只是从山洞里出来的这一小段路,就让他有些头晕眼花,小白却还活蹦乱跳,连那两只鸡都没事。   江暮云心说那肯定啊,末世之后的动植物适应环境一个比一个快,变异方向也挺多姿多彩,连不好吃这种变异通性都成功增加了它们的存活率。   秦时文用肩膀轻轻顶了他一下:“少说点话,刚刚还说别吸毒气。”   秦时武又咳了两声:“好好好别撞了这倒霉孩子,你是真不怕疼啊。”   他们行李箱轱辘外面的那层塑胶皮早就变形了,拖着走费劲得很。   江暮云现在拿行李箱当拐杖使,走一段歇一段,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这汗也不止是累的。   江暮云发现他们越往山上走温度就越高。   江暮云探头往山下看了一眼。   好么,难怪刚刚洞口有水灌进来。   透过水面反光,江暮云估计这水位线离洞口也就三米上下。   换句话说,刚刚火海冲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好处于温度最低的内焰位置。   难怪越往山上爬温度越高。   按这么算,山顶说不定是温度最高的地方。   好在现在山上早秃了,唯一的可燃物就是官方的储备物资和燃油。   江暮云没听到有爆炸的动静,现在天色擦黑,山上也不见火光,看来官方把那些物资保存得很好。   要是刚刚山上存着的燃油炸了,他们才是真的没活头了。   也幸好外面的雨也一直都没停,岩石表面的温度降得很快,几人没走多久,那股灼人心肺的热意就消下去了。   一阵风吹过来,甚至还有些凉爽。   江暮云的背部已经被混着血的水浸得透湿,塑料雨衣整个黏在她身上,每一滴雨水落下的时候,江暮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仿佛砸穿血肉落在骨头上的力度。   江暮云甚至能通过不同部位的疼痛级别,推测出她后背是哪一块的皮被蹭破了。   楚不闻拉开救生毯试图给她挡雨,江暮云闻着他身上的血腥气不比自己淡,虚虚喘了两口气道:“别废这劲,我们早点上山。”   她的伤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外伤。   如果不是她动的那几下,她后背应该和其他被救生毯包裹的地方一样,最多只是泛红起水泡,而不是现在这样血乎刺啦的看着吓人。   等到天彻底黑透的时候,几人终于爬上了山顶。   江暮云放下一直捂着口鼻的手,迎着山顶上吹来的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又是美好的一天。   江暮云嗓子哑得难受,笑都笑得断断续续:“我今晚……真的、真的,要吃八根老冰棍!嗦一根、扔一根、埋一根的那种!”   说着,她偷偷摸摸地把空间里所有老冰棍都挑出来放到另一边。她要把老冰棍从冰激凌大家庭里踢出去,让它单独去流浪!   雨水砸得她太疼了,现在她看着“冰棍”都能想到“水棍”,仿佛还有人在她背后拿着棍子砸她一样。   秦时文也是边笑边咳:“关我老冰棍什么事!老冰棍保护协会发来强烈谴责!”   楚不闻笑的时候被呛了一口风,狼狈地咳了一阵之后低下头开始在包里翻东西:“赶紧支一块挡雨的地吧,你背上的伤得上药。”   只是现在山顶这片大观景台上一马平川,除了远处几块被烤变了形的活动板房,以及一个超大号喇叭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们倒是不嫌弃那破房子长得奇形怪状,问题是谁知道被烤成那样的材料有没有毒。   他们费这么大劲儿跑到山顶上来,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的,不是为了举办呼吸道毒气争霸赛,拿自己身体养蛊玩的。   “上完药我必要用老冰棍冰敷,给它挫骨扬灰!”江暮云边找防水布,边给她的复仇计划添砖加瓦。   “用完之后的棍子都给它扔火堆里当柴烧?”楚不闻把帐篷杆哗啦啦倒出来。   “那我今晚要升八堆火,升一堆泼一堆,还有一堆不给它添柴让它前途尽毁!”秦时文埋头在行李箱里找地垫,找了半天没找着,结果秦时武那儿翻出来两个。翻了半天啥也没有的秦时文抬起头,恶狠狠地发表复仇者宣言。   说到升火,江暮云突然来了兴致:“今晚咱吃什么?”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果没有他们就手动创造后福,先吃顿好的再说。   楚不闻支起帐篷骨架:“受伤了饮食上得注意点。但你得相信我的手艺。火一升锅一架,什么食材我都能给你做成好吃的。”   秦时武忍无可忍:“吃烤肉吧你们!再不处理伤口今晚升火就是为了炭烤你们仨!”   山顶上顿时响起一片“呸呸呸”。 第49章   ◎开心的第四十九天:日光◎   江暮云几人最后选定的扎营地点, 就在观景台的安全护栏旁边。   主要是帐篷支得挺不顺利。   首先是灯。   他们倒是带了几盏充电式的应急灯,但没地方挂,行李箱现在坑坑巴巴的, 根本没法独自站立。   他们只能把灯栓到护栏上将就着照明。   而且观景台是大理石铺成的, 没法打地钉。   晚上山上的风大, 江暮云和楚不闻带的帐篷都是轻量级,骨架往地上一放就能给吹飞了。   把帐篷搭在护栏旁边,至少防风绳可以往护栏腿上栓。   等帐篷门对门支起来之后,先把行李扔进去压着,再在帐篷外面罩几层保温毯, 两个帐篷就连成了一个长帐篷。   江暮云还在保温毯边角处开了洞,用绳子把它绑在帐篷支架上固定。   为了保持通风,他们一会儿上完药, 就得把两个帐篷四个门全部都打开,而且还得开一夜,直到氮氧化物中毒的潜伏期过去, 确保他们没有中毒症状才可以。   山顶上的温度低, 如果不做好保温, 第二天铁定要着凉。   等帐篷支好,层层叠叠的地垫铺上,几人才算是能开始收拾自己。   外面罩了保温毯, 倒是不用担心在帐篷里面挂着灯演皮影戏。   秦时武先给他们挨个检查了伤口。   好消息是他们把自己捂得都挺严实的,最严重不过二度烫伤, 挑水泡加正常用药就可以。不用秦时武给挨个他们处理, 互相清创消毒加涂药完全没问题。   坏消息是他们四个身上被烫伤的地方, 都有因摩擦而被蹭破的皮肤。   秦时文为了托她哥那一下, 右腿小腿外侧的水泡直接破了, 那一块表皮都半挂在她腿上。好在破的是水泡,没出血,秦时文还乐观地表示刚好省了挑水泡这一步。   秦时武和江暮云差不多,都是行李箱出问题的时候蹭到背了,只是秦时武蹭到的腰那一块。另外就是抬头的时候被水蒸气扑了一下,下颌骨上起了两个泡。   楚不闻是右半边胳膊自胳膊肘往下拉出一条裂痕,还带着明显的指印,江暮云估计他也是水刚进山洞那会儿为了保持清醒自己掐的。   不过他两次把手伸出救生毯,只伤成这样已经是幸运了。   江暮云看着是最惨的。   她破皮的地方在两块肩胛骨,外加左边肩膀。   面积不算大,三个椭圆形,但是位置比较靠上,渗出来的血被水一冲,看上去就像她半个身子都泡在血里一样。   他们仨的伤势严格来说都不算重,但是疼是真的疼。   秦时文在给江暮云上药的时候,江暮云一直念叨说自己翅膀被人砍了,两人一人一句编出一段狗血剧,试图催眠自己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江暮云几人家里的药物储备充足,出门都是揣着医药包走,江暮云更是把烫烧膏也混了进去,这点伤很快就能处理好。   衣服换上备用的,几人把帐篷门支开,秦时武给他们一人一片消炎药吞下去,几人才发现外面多了不少人。   江暮云他们是第一批到达山顶的幸存者,但不是唯一一批。   除了仙人洞里活下来的幸存者之外,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人影。   大家都知道石油燃烧会产生有毒气体,虽然未必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往通风的地方去总没错。   整个南山现在最通风也最安全的,就是山顶这一片了。   有东西准备齐全的,也像江暮云他们一样支起了帐篷,或是搭起了防雨布。   身上没带那么多东西的,就只能和人一起搭伙,去山里找几块石头和行李一起垒起来,用救生毯勉强支出一个小空间。   几人包扎完伤口,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大白小白也都擦干净了放进帐篷里。   至于那两只看着就不能吃了的鸡,江暮云直接给他们往笼子上披了块保温毯,再把笼子门给牵根绳栓行李箱上,就放帐篷门口没管了。   为了防止蚊虫叮咬造成感染,也为了挡一挡被风扫进帐篷里的雨,楚不闻正琢磨着用棉线编个网出来。   江暮云转身在自己的行李箱里一阵翻腾,找出了两双全新的长筒丝袜。   秦时文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出门逃命……还带这个?平时也没见你穿过啊。”   江暮云掏刀子就把丝袜裁开了:“一看你就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这种东西进能当弹力绳,退能制作滤水工具,最危急的时候还能当纱布包扎伤口使,居家旅行必备好吧?”   秦时文为自己的狭隘诚恳道歉,但:“有野外生存经验这件事真的很普遍吗?”   为什么其他几个人都觉得很正常的样子?   楚不闻两手一摊:“都说了我跟江暮云兴趣爱好挺一致的。”   秦时武在那儿算他们的药物储备量够用多久,闻言抬头言简意赅道:“急救课上有。”   秦时文一时无言。   秦时武说的这个课不是他们医学生上的那个急救课,而是各种环境下的急救知识科普课。   她哥中二期的时候沉迷于看这种视频,因为他总幻想自己哪一天能成为救人于危急关头的无名英雄。   现在秦时武自诩是个成熟男人了,提起当年的中二史还是有点尴尬的。   把丝袜改成的纱布拉开固定在帐篷门口,再在底部牵一条棉布引水,就不用担心睡到半夜被雨水洗脸了。   江暮云掏出户外气罐和炉头:“饿一天了,咱吃点什么?”   楚不闻也掏出来一个气罐,顺便把现有食材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等着秦时武发话。   现在情况特殊,身上的伤需要尽快恢复,饮食方面还是遵从医嘱比较好。   秦时武想了想:“含锌的、含维A的,高脂肪高蛋白的都可以。”   江暮云眨眼:“要补维A啊?早说啊。”   说着江暮云就在她带来的医药包里翻出一个小塑封袋,里面是一个个小纸包。   秦时武刚刚整理药物的时候也看到了,但是这纸包花花绿绿也没写药名,他就没管这些。   江暮云在里面挑挑拣拣,拿出了几个小纸包:“喏,都是维A片。还要补其他吗?我还有维B维C和维E,多维生素片跟鱼油也有。”   其实里面放的都是她买保健品时的赠品,她空间里还有不少。一堆包装一模一样的小纸包放在一起,她翻腾的时候掺进去点原本没有的也没人能发现。   秦时武没想到她还有这些,惊喜道:“维C和鱼油也可以适当补充,一个增强抵抗力一个促进伤口愈合。”   江暮云依言翻找小纸包,末了还不忘自夸一句:“怎么说?我准备齐全吧?”   楚不闻笑道:“这波我们的伤口能恢复,给你记个一等功。”   说着楚不闻找出一小包干木耳和海带,还有一包脱水的葱花和胡萝卜干。   他们的食物都是自己在家抽成真空包装的,其他东西也全部装在防水袋里,行李箱虽然破了,也有一部分物品的包装袋软化了,但里头的东西保全了大部分,基本没有被水泡坏的。   虽然准备这些的时候挺麻烦,但是到了这会儿就体现出价值了。   至少现在不管是有帐篷的人还是没帐篷的人,都没几个能像他们一样,换上一身不滴水的衣服,干干爽爽地坐下讨论吃什么的问题。   楚不闻把包装拆开:“今晚用胡萝卜和葱花煮疙瘩汤给你当奖励,晚上把木耳和海带泡上,明天早上煮汤喝?”   众人一致同意。   虽说离“吃点好的”差距挺大,但现在外头都是人,做气味太大的东西容易拉仇恨。   都这时候了,总不能指望人家还五讲四美三热爱吧。   说到这个,他们才想起来身上没水了。   他们带的矿泉水都在山洞里给浇没了,刚刚吃药几人就是直接干咽,这会儿想起来要用水,还得接点雨水过滤。   好在救助点里的那段时间给不少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走出救助点之后,大家家里多少都备了点户外用品。滤水用品更是家家户户必需品,市场上有多少人们就能买多少的那种,出门跑路的时候也没人会忘记带滤水设备。   高温又没水的日子不太好过,可也正是那段极寒过后短暂的复工期,让他们补充了不少物资,这才得以熬过后面的大旱和暴雨。   现在他们四个人有三个气罐可以用,腾出一个先烧水也不耽误吃饭。如果不是有过极寒那几个月的经历,大多数人家里都不会准备这种东西,碰到现在这种情况就只能干瞪眼,想去山上捡木头都捡不找。   外面的雨不如前几天大,但铺张塑料雨衣在地上,接水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楚不闻手上有伤,江暮云就是嘴上喊两句过个瘾,真到做饭的时候没人敢让他动手,都是楚不闻提供技术指导,其他三个给他做手替。   最后出来的成品看着还不错。   说是吃得简陋,但当暖呼呼的汤下肚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幸福感爆棚。   秦时文捧着碗,恋恋不舍地吸溜完最后一口:“明明上顿饭还是在中午,我这会儿怎么感觉像是上辈子吃的一样。”   秦时武把吃完的锅碗都堆在一起用水冲冲:“俩小时前但凡出了一丁点意外,我们这顿晚饭就真的只能等下辈子再吃了。”   江暮云掀开纱布一角,把外面的塑料雨衣和收集来的水都弄进来,嘟囔道:“我可不想再有下辈子了。万一眼睛一睁末日还没结束,那不成反复折磨了。”   秦时文看她:“末日?”   江暮云冲外面一偏头:“这还不算世界末日?”   秦时文托着下巴没说话。   海啸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军方或是政府有人上来组织民众避难,确实有点末日。   “该睡了。我们今晚轮流守夜,看见谁有呼吸困难的症状就叫醒我。”秦时武暂时不想思考世界末日的事,他觉得目前该关心的是他们能不能过了今晚。   几人从断电后就养成了随身带表的习惯,之前为了防止烫伤摘下来了,过后一直没想起来。现在需要看时间了,就把表掏出来凑在一起给它们做体检。   他们四个人四块表四个时间,每人表上的时间都和其他人有至少几分钟的偏差,最后大家决定遵从老祖宗的优良传统,各退一步取中间数。   安排守夜时间的时候,江暮云和楚不闻被秦时武支去了一头一尾。   他俩身上的伤都见了血,需要早点结痂,安排在一头一尾能少动弹点。   这一夜对于山上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安静又难熬的。   安静是因为原本海啸过来的时候外面就下着雨,要防氮氧化物中毒不算特别困难。   除了几位作死小能手,在火海烧过来的时候没能及时捂住口鼻,后续看自己没什么症状就以为真没事,晚上为了保暖还非要把四周遮挡得严严实实,谁劝都不好使。   结果潜伏期一过,几位大聪明肺水肿喘不上气,连个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人就直接悄无声息地没了。   难熬则是因为大家身上都带伤,说不好什么时候一翻身就蹭着了。晚上山上还冷,秦时文差点给冻抽筋。所以早上天光一亮,人就醒了个七七八八。   江暮云钻出帐篷的时候还穿着雨衣,牙都刷完了才觉出哪里不对。   就好像是蓝星给人类的安慰奖一样,今天雨停了,天空也呈现出久违的湛蓝色。   江暮云掀开雨衣帽子,抬头看看天空,转头对从帐篷另一边钻出来的楚不闻道:“要不你暂时先别刷牙了?”   楚不闻茫然。   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连刷牙权都被剥夺了?   江暮云抬起手上临时充当刷牙杯的小碗,冲楚不闻遥遥敬了一碗:“我早上没发现雨停了,这会儿咱仅剩的一碗水已经被我糟蹋完了。你要是现在刷牙,八成只能干咽牙膏沫。”   “雨停了?”秦时文直接把头探了出来:“我说今天早上醒了总觉得少点什么——嗷!”   秦时文的头又缩了回去,看那动静八成是蹭到伤口了。   江暮云吐掉漱口水,用湿毛巾擦擦脸,手扶着护栏往山下看。   这里仿佛成了真正的汪洋大海。   偌大一个南市已经不见踪影,只剩零星高楼摇摇欲坠地在水中晃动。   水面是清清泠泠的模样,仿佛所有污浊都已经沉入水底。   太阳初升的那一刻,水面上腾起了丝丝绕绕的雾,无边的水域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不知不觉间,护栏边站满了人。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久违的日光自云层上一跃而下投入水面,被袅娜雾气缠绕。   苍茫而静谧的城市为幸存者们献礼,带着一派天真与不谙世事的残忍。   阔别数月的太阳向人们投来怜悯的目光,山顶观景台上响起的不是欢呼,而是压在喉咙里的哽咽低泣。   江暮云脱了雨衣捋起袖子,贪婪地享受着可以沐浴阳光的每一分每一秒。   秦时文抬起手,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喃喃感叹到:“恍若隔世。”   “有小鸟!”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往天上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爸爸笨笨,小鸟在那里!”   所有人都看向出声的小女孩,小女孩被爸爸抱在怀里,指着山下的方向。   许久没有吃糖的糖糖小姑娘瘦瘦巴巴又脏兮兮的,只有两双大眼睛像她最喜欢的玻璃糖纸一样亮晶晶。   见众人都看她,糖糖也不怯场,反而开心地冲大家挥手,招呼大家一起看她心爱的小鸟。   众人顺着糖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从下方掠过,消失在一座小矮山的山顶后面。   西郊群山多数都只剩了山顶那一截,山顶观景台上多少都有几个小鼓包。   可能简陋,但确实是幸存者们为自己支起的一片小天地。   江暮云伸了个懒腰:“走走走该干活了,下山打点水去。”   楚不闻还惦记着自己的刷牙权:“我跟你一起去,就当晨练了。”   秦时武把今日份的消炎药给他们:“你俩别折腾了,伤口刚结痂别再给崩开。”   江暮云梗着脖子生吞胶囊:“就我们这点儿锅碗瓢盆,能崩着哪儿啊,放心吧哥。一会儿我俩上来,你们再下去跑一趟,咱公平公正有福同享!”   说完也不等秦时武说话,江暮云揣上小水壶就走。   他们确实没啥容器,矿泉水瓶都没有,只有这种户外水壶,以及他们吃饭用的锅碗。   就算是把这些东西全捎上,也装不了多少水,提水费的力气还没有来回走一趟花的多。   江暮云晒着太阳哼着歌,路上还跟楚不闻说起下水捞物资的事。   “江暮云!”   身后传来清亮的女声。   江暮云回头,王清清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真是你啊!我就说我肯定没听错!”   王清清说着还回头对后面招招手,江暮云顺着她往后看,后面跟着一群人。   “你们认识啊?”赵家昊抻着脖子,手上还抱着几个空瓶子。   江暮云惊了:“你们也认识?你们怎么碰到一起去的?”   王清清和赵家昊这两波人能碰到一起,说起来也是巧得没边了。   昨天王清清四人听到了江暮云他们放出去的广播,决定自行往西郊转移。   她们运气好,半路上碰到了救援队,那会儿还没有组织群众撤离的指令,她们四个就直接被救援队的冲锋舟拉回来了。   她们到了西郊不久,上面下达撤离群众的指令,赵家昊和李安轩正准备归队跟着出任务。   但他俩情况特殊,归队时间比较晚,大部队没等人就直接出发了,他俩赶到的时候就被临时安排去接应已经抵达西郊的幸存者,其中就包括王清清她们四个。   她们四个在大学的时候做过抗洪救灾志愿者,见这边人忙不过来就想帮忙,刚开始对方自然的拒绝的。   但郑湘也是个人才,她把所有的证件证书一起装在防水袋里带出来了,见对方有顾虑,她就把当初政府颁发的荣誉证书掏出来了。   既然她们有过经验,接应幸存者也不是什么难事,又赶上人手告急,于是她们就被负责人拍板临时收编,跟着赵家昊和李安轩那边帮忙。   军方观测到火情的时候,赵家昊和王清清几人刚安置好一批幸存者。   听到喇叭里让所有救援人员回撤避难,并要求所有正在南山及南山脚下的政府、军方人员到山顶指挥部集合,他们就跟着去了。   因为是紧急集合,所以景区内所有能用的车都被调动了起来,赵家昊几人刚好赶上最后一辆出发去山顶的摆渡车。   到了之后才知道,官方把他们调集过来,是为了去派送紧急救生毯的。   这活儿跟敢死队也没差别了。   火海马上就要扑过来了,能及时送到还好说,要是海啸过来的时候人还在半路上,那就是用隔热衣把自己裹八层都活不下来。   王清清她们几个自然不可能被派去执行这种任务。   要不是当时实在太缺人手,王清清她们几个当时就会被送去江暮云等人所在的山洞里。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把人带来的赵家昊和李安轩就被安排和王清清她们一起,待在山顶上负责后勤物资的运输。   军方这边是有比紧急救生毯更加专业的隔热衣等物品的,只是因为数量太少、体积太大没法分派下去。除了出去送紧急救生毯的人之外,只够几位高层穿。   赵家昊和王清清几人是靠着仓库里的隔热棉逃过一劫。   只是隔热棉虽然隔热效果好,包裹性却比不上救生毯,他们当时又来不及用隔热棉做安全屋,只能往身上硬裹。这导致他们身上有不少长条状的烫伤,都是隔热棉没能保护到的地方。   好在存放后勤物资的山洞被官方装了门,他们躲在里面只是热,没有吸入多少毒气,早上找了药涂一涂,还能安慰自己都是皮外伤。   他们所在的仓库装的都是日用品,食水不多,他们出来就是为了打水,顺便找点食物的。   江暮云问道:“那你们知道官方能做主的人现在在哪儿吗?我看周围山上还有不少幸存者。”   赵家昊几人沉默了,王清清眼眶一下就红了。   郑湘抿抿唇:“都……都不在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讶异:“都不在了?不是有隔热衣吗?”   李安轩叹了口气:“昨天,师长他们把事情安排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去存放易燃易爆品的仓库了。”   “军火、燃油,这些都是单独改造仓库存放的。仓库的防护级别很高,开启全封闭防护需要师长他们亲自去。”   “我和赵家昊昨天晚上去查探情况,发现……人已经殉职了。”说到这,李安轩闭了闭眼。   仓库的位置不是秘密,赵家昊和李安轩两人还参与过物资搬运。   由于那个仓库里存放的东西太过危险,而现在外面情况混乱军方人手又不足,所以无论是打开仓库大门,还是把仓库完全锁死封闭,都需要至少三位高层领导人的生物密码才能下达指令。   那天选择去仓库关门的是他们师长、政委和后勤部长。   原本那几位只需要进入仓库,再将仓库封闭,就能借助仓库的保护活下来。   但温度上升得太快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快。   雨水被快速蒸发形成的大量水蒸气成了最致命的拦路石。   他们甚至已经到了仓库大门前,却没有力气输入密码,只能往门上捂几件隔热衣聊以慰藉。   赵家昊和李安轩找到他们的时候,甚至没办法让他们完整地下葬。   李安轩苦笑:“当时大部分人都在参与紧急转移工作,只有几位高层领导负责统筹调度,师长他们殉职了,副师长和政府的几位去处理机密文件,现在下落不明。”   其实现在这个情况,找到人了也没办法把人组织起来。   且不说目前军方还有多少人存活,只通讯问题就实在是太致命了。   哪怕是在海啸到来之前,也经常有出任务时失散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战友。何况被冲得七零八落,连船都找不出几艘的现在。   赵家昊晃晃手上的空水瓶:“这时候只能自己管自己了,我俩才刚重新入伍几个月,又得喜提退役。”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一眼,楚不闻问道:“那你们现在住哪儿?”   赵家昊:“住后勤仓库啊,你们要搬过来吗?”   江暮云诚恳建议:“我建议你们早点搬走。”   情况已经失控,南市目前处于无政府状态,幸存者们又全部都缺衣少食,等大家反应过来之后,南山上这几个仓库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而且现在走了也不代表以后不能回来。   不说别的,武器和燃油她是真的心动。   只不过那地方按照李安轩的说法,连打开大门都需要几道生物密码,现在谁都进不去。   好在他们现在进不去别人就更进不去了。她想要的话,还得趁没人的时候单独过来,借助空间想想办法。   李安轩听了江暮云的话后,连顿都没顿一下就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仓库里还剩一些充气式的救生筏没用完,我们趁现在收拾好我们需要的物资,然后找地方转移,你们觉得怎么样?”   郑湘几人从极寒刚开始那会儿就一穷二白,却能一直坚强地活到现在,脑子不可能不好使,当即表态道:“我们可以跟你们一起转移吗?我们保证不添乱。”   从之前果断来西郊,到现在跟着江暮云几人转移。寻找机会,抓住机会,都是这几个女孩的生存智慧。   江暮云几人没意见。   反正现在转移又不是去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基地。大家各人管各人,这几个女孩不是事事想着倚靠他人的人,人品也不错,她们要跟就跟。   “武哥和文姐还在山上,我们一会儿打完水上山去叫他们,你们先回去收拾着?”江暮云道。   王清清几人估计是一件衣服都没带,现在身上穿的是一看就过分宽大的军装短袖,在外面胳膊都不敢抬,一抬就要走光,走路也是一步一个湿鞋印。   好不好看合不合适都是其次,这么穿下去容易病倒是真的。   而赵家昊和李安轩这俩吃官粮的就更不用说了,所有家当都在家里,现在正在水里泡着呢。   楚不闻思量了片刻:“收拾东西尽量快一点,别贪,以不能浸水的物资为主,食水不用太多,够这段时间救急就好。其他东西外面多得是,我们大可以等过几天伤好了下水捞。”   郑湘她们在大雨的时候就出去捞过东西,这会儿对于楚不闻的零元购言论接受度很高。只有赵家昊和李安轩在听完后默默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秦时文和秦时武对于转移就更没意见了。   早上大家没盯着他们几个,是因为太阳出来了,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现在那阵子新鲜劲儿过了,他们这又是帐篷又是保温毯,甚至还有锅碗瓢盆能做饭的,可就太招人眼了。   江暮云下山打水的这会儿功夫,兄妹俩至少赶走了三批来问保温毯的人。   江暮云把碰到赵家昊他们,并且准备去拿一点物资就转移的事说了,二人当即拍板同意。几人麻溜地收拾完东西就走,还把几张破损的保温毯留下来,尽量转移大家的视线。   一行人找了几辆运货的小推车,跟在赵家昊和李安轩身后挨个跑仓库,专挑外面不常见的军用物资和不防水的拿。   几人身上现有的物资不一样,需要的东西也不同,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都是分开各找各的,最多碰到纸巾这种必需品的时候问一声其他人,然后往车上多搬几箱。   仓库里的东西多,各类物资堆放得遮天蔽日,他们几个人往里一钻,就处于只闻声不见人的状态了。   别的不说,江暮云浑水摸鱼地往空间里收东西是真的很方便。 第50章   ◎开心的第五十天:新家◎   这次救了所有人性命的救生毯, 江暮云看仓库里还有不少,除了往小推车上搬一些之外,还往空间里收了几箱备用。   救生筏这东西太贵, 江暮云买物资的时候只买了几个, 还不方便在人前拿出来。这会儿有了过明路的机会, 自然是要补充一点的。   还有营房物资一类的。   谁也不敢拍胸脯保证以后一定能在某个地方定居,如果又到了需要搬迁或是在无建筑地区临时居住的话,军用营房物资可比普通户外用品耐用多了。   一些军用标准的帐篷、照明灯具、取暖炉具等,江暮云自己收了几套,又往小推车上放了一套。还有带夜视功能的军用望远镜、夜视仪、战术手电这类物资也没放过。   江暮云还发现了一些浮动房。   江暮云发现的这些浮动房可以换个说法, 叫野战折叠营房。   顾名思义,就是平时看着是几块板,要用的时候只需要几个人一起动手, 十来分钟就能把它变成一个集装箱大小的房间,拆装性绝佳。比搭普通营帐更方便快捷还安全。   唯一的缺点就是造价贵,而且运输时不像营帐那样可以随意摔摔打打。   但它现在就放在江暮云眼前, 不用她花钱也不用她运, 只要塞几个进空间里就好。   这要是都当看不见, 那江暮云以后半夜睡醒都得坐起来捶自己两下。   人前确实没法用,但还是那句话,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她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有再次落单的时候,有备无患嘛。   江暮云还收了不少作用不明的器械和零件。她现在虽然弄不懂, 但她存了不少资料, 以后可以慢慢看, 万一有用呢。   江暮云还找到几箱各种规格的钉子。   她每种规格收一箱进空间, 然后再拿一小盒放推车上, 防止以后要用的时候到处抓瞎。   像工兵铲、战术背心之类的江暮云也收了不少。   今后的日子眼看着要乱,防身的东西只靠撬棍肯定不行。工兵铲这类能当武器也能有别的用处的东西得备一点。   江暮云自己也买了工兵铲,质量还不错,但和这种军用的一比还是有差距。正好趁这个机会多准备几个。   要是能摸去军火库就更好了,可惜这事还得再等等。   在放军备的地方填充完空间,他们还得去拿这几天用的食水。   一些便携食物,例如各类罐头食品、软包装饮用水、速食军粮等,江暮云之前都因为它们的价格而选择放弃储备。   现在面对这满仓库的物资,她很难不动心。   军方把这些物资都被装在同款箱子里,不仔细看上面的标识完全分不出来差异。而仓库里各类物资的消耗程度又不一样,看上去就是一堆箱子参差不齐地堆在一起,哪里少了几个完全看不出来。   江暮云基本都是看准了周围没人的时候一收一整排,这样看上去少了的这一排就像是之前用完了的。   这点小缺口藏在大堆物资中毫不起眼,连赵家昊他们过来拿食水的时候都没发现哪里不对,江暮云作为始作俑者完美隐身。   对于江暮云来说,她空间里有很多新鲜食材,这种应急食品都是她拿到人前吃的,储备量够用就行,没必要把东西都拿光。绝了其他人的生路不说,空间还容易暴露。   热武器除外。   其他地方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南市是她准备长期生活的地方,能太平点尽量还是太平点的好。   足以武装一个师的军火库和幸存者们自己捡把枪用可不是一个概念。   那一个军火库的武器要是被谁弄出去了,南市瞬间就能进入大逃杀模式。   对于江暮云来说,末世后的子弹就只分两种,一种是她的,一种是未来可能打到她身上的。她又不傻,当然知道怎么选。   赵家昊他们拿别的东西不多,压缩干粮倒是搬了一整箱,占了物资的大头。   李安轩说:“现在也顾不上好不好吃了,别饿死才是最要紧的。”   他们能带的东西有限,与其搬一箱罐头,不如搬一箱干粮。   收完食水,小白突然叫了几声。   江暮云循着小白的声音找过去,就发现小白在杂物堆里扒出来不少太阳能发电设备。   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军方储备的物资,它们的外包装上都带着品牌logo,可能是军方转移的时候顺道搜集来的。   江暮云翻了翻,发现这里的太阳能板都是可折叠的软板,发电机也不是专门的太阳能发电机,而是一些可以接太阳能充电的便携式户外电源。   这事赵家昊和李安轩倒是清楚:“前几天雨不是小了吗?硬板就被后勤铺出去了,说是等雨停了就能直接用上省点油。剩下这些发电效率实在太低,后勤那边嫌它占地方,就先放这儿等着出太阳。”   江暮云惊喜:“好事啊!现在不就出太阳了!”   而且即使给了他们硬板,他们也不方便搬,这种便携式软板就刚刚好。   唯一麻烦的就是软板的使用寿命实在太短,基本一两年就要坏,所以他们得多拿几块。   像太阳能板这样的非军用物资还有潜水面罩和潜水服。   同样是带着品牌logo的包装,而且还不止一个品牌,就是质量看着不怎么好。   把东西翻出来的李安轩很能看得开:“南市这边一不靠海二不驻扎海军,能有这些用就挺好了。我听说这还是专门去邻市厂区找来的,靠它们从水下救了不少物资。”   潜水服干式的和湿式的都有,几人考虑到身上的伤口,不约而同选了干式潜水服。   赵家昊一直在可惜他们没能找到氧气瓶,不然下水捞物资的时候就占了大便宜了。   江暮云让他少做梦,要是真背着氧气瓶下水,那碰到人之后绝对是被围殴的命。   除了这些,他们还顺了不少衣服军靴和帽子,连薄被都每人抱了一床。   几人出门的时候都挺匆忙,身上能带的东西不多,能像江暮云他们准备比较齐全的,也不过带了一套备用衣物而已,鞋子更是湿了也没处换。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水,找几件干爽的衣服和鞋不容易,碰到了就多拿点儿。   王清清几个更倒霉,这里根本找不到她们能穿的尺码。   衣服还能凑合,鞋子是真没辙,鞋子大了路都不好走,不如多拿几双袜子,回头找到落脚点把鞋脱了换上袜子,不出门的时候影响不大。   衣服她们只能拿最小码,然后再往车里多揣点腰带和绳子,最好是能找到针线,回头自己把衣服改改再穿。   想在这一堆包装相似的日用品里找针线难度还是挺高的,甚至不知道这里根本有没有。反正她们是废了半天劲也没找着,其他几人也没看到。   秦时武看这几个小姑娘穿得松松垮垮实在惨,就说去药品存放点的时候给她们找点缝合伤口用的针线,应该也能凑合一下。   考虑到之后可能爆发的瘟疫,几人还特意去找了消毒剂。大量储备的是方便携带的次氯酸钠泡腾片。   现在外面都是水,如果害怕之后还有大旱的话,找到落脚点之后大量存水就好,泡腾片的携带和储存都比成品消毒液方便得多。   另外就是过滤装置,滤水的和防毒面罩都需要。   就像极寒过后大家都会在家里准备寻常不会买的户外用品一样,如果不是这次原油泄漏事故,他们大概率也不会把防毒面罩列为必需品。   这种事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就像是在玩游戏,每过一道生死关,都会获得一点经验奖励,让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连江暮云这样的重生者,也分不出来重生在客观上于她而言,究竟是命运的折磨还是命运的馈赠。   嗯……但是江暮云主观上还是偏向后者的。   虽然她嘴上喊着不想再来一次了,但那都是毕业生骂论文——该骂骂,该写写。骂再凶也不敢真摔了电脑高喊Free然后被导师“be free now”。   时间过去太久,曾经那些让她以为自己挺不过去的痛苦都已经被模糊了,到最后记忆里剩下的,都是对自己还活着而感到的由衷的喜悦和幸福。   活着多好啊,而且她还有空间,这不多活八百年都对不起她的双重幸运光环。   最重要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小说还没找到下半部。   就这么死了她必然要变成千年厉鬼,执念深重谁劝都不肯投胎的那种。   这次通关的关卡给他们带来的经验,除了认识到防毒面罩这种非常规物品的重要性,就是药品储备必须充足。   如果没有足够的药物,说不定灾难没能把他们怎么样,反而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小伤口出事了,想想就冤得合不上眼。   所以拿完了食物和日用品,他们的关注重点还是放在药物上。   军方搬运到南山这里来的药物,比他们在药店里买的种类要齐全得多,不止是非处方药,一些处方药也能找得到,各类外伤用药更是齐全,他们还找到了不少解毒剂和驱蚊虫的药膏。   常用药物大家可以自己配自己的医药包,处方药这类就由秦时武带着他们挑,边挑边给解释这药是干嘛用的,适合什么情况。   王清清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叠□□单和笔,在□□单的背面把秦时武说的注意点都记下来,寄完一类药物就撕下来往药盒里塞。   其他几人跟她分了点,也都开始埋头唰唰记,像极了一群小萌新跟着主治医查房的样子。   几人绕过拐角的时候,江暮云慢了几步落在最后,手腕一拐就悄没声地把表塞到了箱子中间的缝隙里。   等几人把能用的药品拿完了,她就借口要找表,跑回去多顺了几箱药放空间里备用。   经过这一波的储备,江暮云空间里的必需品已经足够她衣食无忧地活个百来年了。   最重要的是,军方这边的物资储备实在是花样繁多。   应该是搬迁到西郊之后,又外出搜集了不少可用物资的缘故。   以后她有什么东西想拿出来的话,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借口说是在这里找到的。   还有楚不闻提到的去水里捞物资。   不仅是收集物资的好机会,也同样是她的好借口。诸如烟酒零食这种军方不会储备,但水里可能捞到的,以后都有机会拿出来。   说到借口,江暮云想着还是得抽空回家一趟。   她空间里准备的衣服可都是同款。   一个人有可能买一堆差不多的衣服每天轮着穿,但不可能在同款衣服只有两件的情况下换着穿几年还没坏,甚至常看常新。   江暮云不仅得回去一趟,还得趁着水没退的时候回去,然后假装她衣服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在外面晒一排同款,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天天穿了。   东西都搜集完了,几人核对了一下必需品查缺补漏,还顺便把药给换了,再趁机啃两口压缩干粮充饥,然后继续上路。   江暮云和楚不闻各推一辆手推车,其他八人两人一辆。他们一行十个人,推了六辆手推车,找了两个十人用的气胀式救生筏。   因为他们今天的要那救生筏当船用,得划着它去找新的落脚点,所以几人特意选了不带顶棚的那种。   几人没从盘山路走,而是把手推车上的东西用膜布包裹起来,严严实实地绑好,带着东西从另一条小路下去,小白还肩负起扛着那两只鸡的重任。   这条小路是赵家昊他们发现的,据说原本只修了一半,还没有对游客开放。存放武器和燃油的仓库就是这条路附近的一个山洞改造出来的。   几人顺着小路艰难地带着东西往下挪,路上看见远处有个鼓起的小土堆。   李安轩道:“是我们师长他们。昨天晚上我和赵家昊葬的。”   江暮云把小推车卡在台阶上,拍拍走在她前面的赵家昊道:“帮个忙。”   赵家昊和李安轩的小推车他俩扛着挺轻松,赵家昊时不时还能挪出空给江暮云搭把手。他看江暮云开口,赶忙往后挪了点,用后背抵住那辆小推车,防止它直接倒下来。   江暮云朝那堆小土堆走去,路上低着头,把手上看着有些灰扑扑的华国结解了下来。   这是之前三楼那对在暴雨中失去孩子的中年夫妻送给她的平安符。   江暮云原本想把平安符埋在土堆前的,但她想了想,又换了地方,把平安符直接放在了土堆上。   “走吧。”江暮云重新用抓住小推车的扶手和底板。   楚不闻轻声问:“是那天的平安符?”   江暮云点点头。   楚不闻笑道:“这么放着的话,很快就会被风吹走吧?”   江暮云抬着小推车扶手的最下端,看着像是把小推车整个公主抱起来,说起话还带点喘:“吹走了不是更好?万一平安符效果太好,那老几位投胎太快,多遭罪啊。”   江暮云说着还笑了起来:“这就叫大师的分寸,懂吧?祝福了但没完全祝,连投胎时机都手拿把掐,有点功力在身上的。”   楚不闻叹服:“不愧是江大师。”   两个搞封建迷信的人打破了刚刚凝滞的氛围,一行人很快岔开话题,讨论起落脚点的事。   救生筏抛入水中拉开,一个手提箱大小的白色方块,不到十分钟就变成了多边形的橙红色救生筏。   江暮云把从仓库里顺来的军绿色膜布盖在了救生筏上。   这种橙红色漂在水面上太显眼了,万一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就麻烦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东西比较多,又带着四只崽,考虑到承重问题,他俩带着东西和秦时文秦时武坐一艘,其他六人坐一艘。   两艘船用绳子绑在一起,免得半路失散。   每个救生筏都配了两个浆,现在的水面偏静水状态,所以划起来还算顺畅。   两边把船推离岸边后,赵家昊和李安轩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南山,江暮云笑道:“不信任江大师?”   “走前瞻仰一下这片洞天福地。”李安轩笑笑:“我们往哪边去?”   江暮云带了些试探地问道:“你们有想去其他城市找救援的吗?”   海啸又不是席卷全国的,总有一些没有被海啸袭击的城市目前秩序尚存。   秦时武摇摇头:“没必要。如果其他城市没遭灾,之后自然会组织救援。而且这次海啸的波及范围有多广我们都说不准。万一救援没找到,瘟疫先爆发了……”   秦时武两手一摊。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大家都懂,并且表示赞同。   最重要的是,几人对之后的生活恢复正常,都没什么信心了。也实在被这两年的事闹怕了。   与其灾难发生时被困在钢铁都市里等待救援,不如找个山坳坳待着,说不定还能种种菜自给自足。   江暮云放心了:“那就继续往西走吧,南市周边有不少卫星城,最好能往艺市那边去。外面在城市边缘中间找找看,有没有人少又没被淹的地方,可以先作为落脚点。等水退了我们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回南市。”   江暮云心中的最佳落脚点就是艺市周边。   艺市是靠在南市西侧的卫星城,本身旅游资源不错,又紧挨着南市,发展得很是繁华,该有的大型商场一个不拉,城市基建完全不输新二线。   只不过近两年灾情频繁,旅游业受到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艺市的常驻人口也是急剧减少,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人口少,就意味着在灾难中死去的人少。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次海啸带走了那么多人,一场大瘟疫根本逃不过。这时候再往曾经人口密集的繁华地区跑,那可真是有够恨自己的。   而且艺市人口少,不代表物资少。   艺市几个大型商超都是连锁品牌,南市的店开门营业了,艺市的也会统一开门,该有的都有。   救生筏划起来还是比普通船费劲一点,他们轮换着划了半天,看看周围地形,估计也就刚脱离南市辖区。   江暮云看了眼时间,对正划船的几人道:“歇会儿吧,中午温度又上来了,而且还出了太阳,别中暑了。”   尤其是他们这艘船,她和楚不闻手上都有伤,划一小段时间就得换秦时文和秦时武来,把他俩累得够呛。   现在的温度倒是正常了,就是南市普通夏天的感觉,比起之前简直称得上一句气候宜人。   但南市的夏天也是会中暑的,他们总不能仗着自己之前活过了四十多度的日子,就开始肆意作死。   王清清四人瞬间松了口气。   虽然她们四个按一次轮班算,但是耐不住她们体力确实跟不上。   刚刚怕耽误事,她们哪怕累了也一直咬牙撑着,连赵家昊两人提出要帮忙都拒绝了,生怕让人觉得她们麻烦。   王清清看看周围,除了个别露出头的山尖尖之外,都是一片海,水面还反着光:“我们就在这儿停下吗?简单吃点东西?”   江暮云看了一圈,指着离他们最近的小山说:“去哪儿吧,把船稳一稳。不然风一吹再把我们吹漂了,这段路就白划了。”   他们又不打算在船上长久生活,就没费劲弄锚,手上的动作一停,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状态。   原本几人只是像找个地方靠着,让船别乱漂就行,没想到划近了一看,那还有个被淹了一半的山洞。   既不用下船又有了可以遮阳的地方,几人瞬间大喜过望。   他们倒没往山洞深处去,只检查了一下周围,看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山洞内部有被火燎过的痕迹。   水都给山洞淹一半了,当时有原油烧进山洞里很正常。   他们几人就把船划到洞口靠着山壁停下,然后拆了几包军粮开始吃饭。   江暮云吃完饭拆开一包软装水正往嘴里灌,就听王清清说:“你们说这水里有鱼吗?”   江暮云探头往水里看了一眼:“肯定有吧。但是应该在水底,活在浅水区的鱼八成已经变鱼汤了。”   赵家昊沉思道:“你们说,这会儿的水是咸水还是淡水?”   按理来说,海啸过后留下的应该是海水才对,但从海啸登陆开始,一路上补充的都是淡水,说不定冲到南市来的,就是纯纯的淡水海啸呢?   赵家昊看着有些跃跃欲试,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现在的水只是看着还行,实际里面乌七八糟什么都有,空口喝生水就是在挑衅身体免疫系统。   王清清眼看着话题越来越歪,赶忙开口把话捞回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水里好像有鱼在游。”   她一说众人就来了兴致:“哪儿呢?淡水鱼海水鱼?能吃吗我们捞上来加个餐?”   “是你听到的还是看到的?”江暮云记得王清清说过她的听力特别敏感。   王清清:“我听到的啊。我们进来没一会儿,我就听到有什么在水里游,我还以为是鱼。结果这么久了,还是有东西一直在游。”   江暮云看了眼洞穴深处。   阴暗,潮湿,还嗖嗖往外冒凉风。   一道不明显的异常波浪翻滚了一下。   不是吧?   江暮云默默去摸船桨。   “哎,那是不是鱼?”赵家昊兴奋地直接探出了半边身子。   同样去看水里的鱼的李安轩却是瞬间面色大变,一把把赵家昊薅了回来:“鱼什么!那是蛇!快走!”   “何止是蛇!这就是个蛇窝啊!”   江暮云和楚不闻在看见水里那条“鱼”的影子的瞬间就抡起了船桨。   江暮云回想起自己的惨痛经历,胳膊都快抡出残影了。   赵家昊边划船边惨叫:“为什么啊!为什么能有蛇活下来啊!蛇不是怕热的吗!”   赵家昊生平最怕这种软体动物,一想到自己身后跟着一窝蛇,他眼泪好悬没掉下来。   江暮云也没想到。   这边火海刚过,居然还有蛇能幸存?   这窝蛇几个意思?非法成精了是吧?   秦时武就冷静多了:“咱家两只鸡一条狗一只猫都活得好好的,未必不能有别的动物活着。”   “这怎么可能一样!”江暮云和楚不闻也很痛苦。   他俩都是被蛇追过的,而且是在没有船的情况下被蛇追的,这不留点儿阴影都不现实。   他们家四只崽能活到现在,那都是经过家属精心呵护的,就算江暮云看着对两只鸡不上心,火海过来的时候还给它俩罩了救生毯呢。   这窝蛇老家都被端了,山洞里看着也被火烧过一遍,没理由它们没变蛇羹啊!   秦时武言简意赅:“华国水蛇是能在深水区生活的。”   赵家昊奋力划水,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烧不死也该被毒死了才对啊!”   那什么毒气不是可溶于水吗?   秦时武:“南市都淹成海了,你抛开剂量谈毒性?”   江暮云因为赵家昊的话瞬间想起自家那两只发色诡异的鸡:“水里最好没毒,不然这蛇还不知道变异成什么样了。核废水鱼见过吧?”   郑湘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你们先别急,可以缓缓,那窝蛇好像没追出来。”   “嗯?”江暮云回头去看。   秦时文也盯着水面看了好一会儿,笃定道:“确实没追出来,都在洞口那片堵着。”   几人已经划出去老长一段距离了,赵家昊远远地往洞口瞄了一眼,瞬间干呕了几下。   他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当年为了应征入伍去做近视手术。   洞口那一群水蛇缠缠绵绵绕了一堆,搅在一起完全分不出来。   江暮云心跳缓缓平静下来:“是外面有太阳,温度比较高,所以它们没往外追?”   楚不闻问王清清:“你现在还能听到什么动静吗?不是说这蛇能在深水区生活吗?不会从水下追过来了吧?”   “没……没听到。”王清清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她茫然道:“不不不,不是,是我这会儿心跳有点厉害,听不见。”   说着她就反应过来了:“不是,我也不是什么顺风耳啊!就是听力比普通人好一点而已,你这么问我我很害怕啊!”   “应该不会追来。”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周影:“蛇不会主动吃人,刚刚只是把我们赶出来而已。”   见众人都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周影解释道:“我从小在村里长大,小时候会去抓蛇吃。如果不是刚刚那个山洞被破坏得太厉害,我应该能看出里面有蛇窝的。”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江暮云手一松,脱力般往后一靠,然后因为蹭到身后的伤口而噌一下弹起来。   秦时文按着她:“哎你别动,伤口别是崩了吧?”   江暮云扭头去看:“应该不能吧,早上换药裹得不是挺紧的。”   江暮云的伤口没崩,楚不闻胳膊上开始往外渗血了。   秦时武接过他手上的船桨:“你先歇着吧。我看这片已经到了两市交界了,我们就近找个山头安置下来。”   说是就近,但他们还是七拐八绕,离了那个蛇窝八丈远。   有了那窝蛇的榜样在,几人再也不敢想当然地觉得火海过境万物死绝了。   所有有大洞穴的山头都被他们避过去,免得再招惹到什么生命力旺盛的物种。   几人挑挑拣拣了一路,才决定在一个没人且仅有几个小山洞的山头安顿下来   哪怕那几个山洞都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也没耽误他们把山洞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检查完山洞之后他们还把整个山头都给绕了一圈。   确定山上的活物目前除了可能存在的昆虫和微生物之外,就只有他们几个了,几人才敢安心住下。   十个人分五家,江暮云和楚不闻单独住,都选了比较小的山洞,位置也挺偏。   江暮云考虑到家里还有三个小的,还特意找了块洞口有平地的山洞,回头扎个篱笆把鸡扔进去。   秦时文和秦时武选了两个挨着的。王清清那边人多,选了个最大的。   有个位置比较居中的山洞被他们当成客厅用。   那两艘救生筏是气胀式的,一次性使用,没有反复充气放气的余地。他们不放心把救生筏放底下拴着,就只能抬上来存放在这儿,平时要是大家有事也能在这儿聚头。   几人把各自的行李都搬去山洞里,趁着天还亮,把地铺铺好,太阳能板架上,东西该收拾的都收拾规整一下。还有防蚊虫的药,也得在四周撒一点。   得益于江暮云顺的那几小盒钉子,他们的灯也有地方挂了,山洞口还能再挂块布当门帘用。   东西收拾好后,太阳已经开始往云层里沉了。   几人聚在客厅里,架起锅升起火,准备再次庆祝自己劫后余生。   这次他们周围没别人,做饭也不用太顾虑,实在不行就把门口的膜布放下来,里头煮什么都没关系。   几人下午都啃了几块压缩饼干,这会儿并不急着吃饭,就没动自热军粮。   昨晚泡发了却没来得及吃的木耳和海带率先下锅做汤,几盒罐头被放在炉火边上加热,打开就能当菜吃。   米饭也是现焖的。现焖米饭那股香气是速食米饭永远都没法比的。   红烧牛肉和咖喱鸡肉是罐头菜里永恒的经典,尤其对于几个月没能吃过新鲜肉食的秦时文等人来说,罐头起开的一瞬间那香味就足够勾人了。   所有红烧菜的灵魂都在酱汁拌饭,红亮亮泛着油光的酱汁浇上刚焖好的白米饭,几人连菜带汤吃了个干净,罐头盒子里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吃完饭,江暮云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几本被塑封了好几层的书。   书都挺薄的,A4纸大小,几本叠起来都没新华字典一半厚。   江暮云翻了两下,抽出其中一本,划开外面的塑封包装,打开后拉出一大张南市及周边地区地形图。   这是她之前买的地图书。   “趁外头还有点光亮,来研究一下我们现在在哪儿?”   不然以后下水捞物资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第51章   ◎开心的第五十一天:搭窝◎   他们来的时候水面上苍茫一片, 除了知道自己在南山西边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幸亏江暮云买了地形图,而且对于各个山峰的高度都有详细标注, 不然他们这会儿还真是抓瞎。   几人以南山为定位点, 根据南山的高度判断水面高度。   然后再以这个数据为基准, 给他们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山,以及他们路上路过的山头划定一个大概的高度范围。   一群人像高中生写作业一样围在一起做数学题。   江暮云拿着铅笔在地图上画线:“我记得当时我们是有向左偏的,具体偏了多少不清楚,但楚不闻记得,我们有路过一个被淹了大半的山丘群。”   江暮云在地图上的那片区域找了半天, 圈出来两块高度符合的地方。   秦时文看着五颜六色的地形图,太阳穴突突跳得疼。她揉揉太阳穴道:“偏移之后有座高山,看着不比南山矮多少, 我当时还说可能是艺市的迩山,你记得吗?”   江暮云擦掉另一块被圈出来的地方:“那我们就是往这边走的。另一边没有高山。”   “然后是一路直线——应该是直线,路上碰到一座完全被淹没的小土丘。”   一群人又开始瞪着眼睛在地图上找小土丘, 最后因为没能看见那座小土丘的形状, 足足圈了四块高度差不多的地儿, 只能再把后面碰到的地形数据拿出来核对。   就这么一路半猜半推,最后根据他们附近那几座山的海拔范围,几人大致确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江暮云又翻出一本旅游地图, 对照着地形图把他们的位置标出来。   要是他们没推错的话,这会儿他们出门再往北去几里地, 就是南市附近最大的一家度假园区, 主打亲子休闲。   重点标注, 没有动物园, 只有供小朋友钓鱼喂鱼的金鱼池。   不过又是极寒又是干旱的, 那金鱼池里的鱼估计早就成鱼干了。   楚不闻看着地图道:“这附近物资肯定不会太丰富,但是相对的人也很少,我们躲过瘟疫的可能性会增大。”   这个地方的位置刚好在南市和艺市中间,边上还有山区,以后不管是交通恢复回城市生活,还是灾难继续被迫进山里避难都方便。   江暮云在旅游地图上把艺市的几个连锁商超全部圈了出来。   “附近没物资不要紧,我们可以去市区找。趁着这两天瘟疫还没爆发,外面人也不会很多,我们分批去。”江暮云道。   原本他们是准备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再去捞物资的,但现在他们手上不仅有了干式潜水服,还有了防水敷料贴,只要动作幅度别太大,或者天天泡水里,下水捞东西对伤口的影响有限。   有瘟疫这么一根红线在那儿拴着,谁也不想在瘟疫爆发之后再冒险下水找东西。   而且谁也不知道这场灾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更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日子,能不能再回归正常生活,手上的东西自然越多越好。   李安轩把之前用来记药品信息时没用完的□□纸掏出来:“留在山上的人可以少一点,毕竟这边人少。去市区找东西可能会和人发生冲突,我们最好别分太远,每次划定一个区域就只在那片区域搜。”   秦时文赞同道:“每次出门谁留守、谁负责看船、谁下水,都得提前规划好,我们排个表出来。”   在场所有人中,如果要说交情,只有秦时文秦时武两兄妹是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彼此的。   再往下论就是从小和他们一起长大的江暮云。   江暮云和楚不闻倒是有过命的交情,但现在大家看来他俩只是比较合拍,并不觉得感情有多好。   至于其他人,大家都是半路结识。   他们一路到现在都没有过冲突和争执,主要就是分寸感把握得足够好。   包括在仓库里拿物资的时候,也是别人帮忙弄一堆放在旁边,要多少自己拿自己搬,而不是选择把东西弄回去大家一起用。   平均主义要不得,都混在一起用虽然看着够亲密了,但时间一长必定会有矛盾。   不如现在分清楚点,大家自己顾自己,有困难就开口能帮的一定帮,但那是帮忙的情分,而不是理所应当,这样关系反而更长久。   听了秦时文的话,最高兴的是王清清四人。   王清清她们四个一看武力值就不行,她们自己也知道。   所以她们生怕江暮云等人会安排她们以后就负责留在山上看家。   王清清觉得,哪怕她们四个去市区和人起了冲突,没能等到其他人的援手就死了,她们也不会有怨怼。   她们宁愿每天带着一身伤在泥巴地里打滚,也不愿意待在山上等着同伴带东西回来分给她们。   身手不好可以练,要是习惯了事事倚靠同伴,那她们就离死不远了。总不能一辈子扒着江暮云他们吧。   郑湘最先表态:“我们可以申请结两人一组一起行动吗?”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同意,还自觉划分好周影和吴星月一队,郑湘和王清清绑定。   她们对自己的武力值也很有自知之明,真要分散行动,碰到点什么事肯定要倒霉,说不准还要连累同伴。   始终绑定两人一队收集物资,效率虽然低了一点,但是安全啊。   李安轩把她们四个先记上,再问其他人有没有什么要求的。   几人摇摇头,都说随他排。   李安轩算算他们这的人数:“那就第一天赵家昊、吴星月、周影留守,然后楚不闻和江暮云留守,接我和王清清、郑湘,第四天秦时文和秦时武。这样可以吗?”   李安轩不说,但这样的安排是有在照顾王清清她们四个,没放她们落单。   既是担心她们出事,也是担心物资出事。   找东西重要,守住东西也很重要。   他们如果想多带点东西回来,出去肯定要划两艘船。留守的人和看船的人身上担负的,都是他们所有人的身家。   要是大家一窝蜂都下水了,回来一看家被抄了,那不成冤种了。   “没问题。保险起见,我们后天出发下水,明天再养一天伤。”江暮云放下笔直起身揉揉太阳穴,刚刚一直看地图看得她有点眼花。   江暮云起身活动两下:“正好白天在山上看看,再在周围山上弄点报警系统,每两个山洞之间最好也弄点简单的联络装置。”   这里说是一个小山头,但人在山里走和在山外看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几个找到的是山洞,又不是自建房,位置完全随机。   江暮云和楚不闻住的地方最近,但走山路也得快十分钟。   要是有人真从哪个角落摸上来了,仅凭留守的三个人未必能发现。   这里最擅长弄陷阱的,除了野外生存经验最丰富的江暮云和楚不闻,就是从小摸鱼抓虾的周影了。   赵家昊和李安轩也知道一点,但都是道听途说,义务兵可不教这些。   第二天早上,几人把他们觉得能用上的材料都找出来了,对这方面有所了解的五个人凑在一起群策群力。   最容易做的就是通讯装置,借用老祖宗的智慧就可以解决。   两个山洞间拴上绳子,绳子另一头再绑点铁片之类的金属,一拉就能听见叮叮当当的声音。   反正现在山上光秃秃,也不用担心中间有树枝阻隔,要联系谁的时候拉绳子就行。   再设定一些简单的信号,比如拉一下是去客厅集合,拉两下是来我这儿找我,拉三下是有陌生人,一通乱响就是刚刚拉错了之类的。   陷阱倒是有点麻烦,因为现在可用的材料不多,而且隐蔽性也不足。   江暮云试了一种比较简单的弹力陷阱,就是用皮筋连接钉子的底部,把钉子埋在土里,皮筋缠上石块绷紧。   这样只要碰到石块,钉子就会被弹射出去。   一群人在山上转了一上午,因为没有植物,所以能做的陷阱不多,除了坑洞之外,就只有这种弹力陷阱还算实用。   江暮云用皮筋和钉子埋了不少小陷阱,但是杀伤力有限,对方运气好的话,也就破块皮。   预警系统就更难弄了。   响靶这一类的陷阱对动物比较有用,人只要不瞎就很难触发。   最后还是用的土办法,把棉线的一头拴上石头,再把线埋在比较松软的土层里,中间绕几块石块。   只要有人踩到了其中一环,山上其他碎石就会一起落下来。   但是这种陷阱很脆弱,但凡碰到点刮风下雨的就全毁了。   他们用一整天的时间,把除了他们几人的活动区之外的地方都设上了小陷阱,只留了一条安全通道,作为他们上下山的路。   今天一天大白和小白都跟着他们在山上跑,这两只小的都快成精了,跟着走了一遍就知道哪些地方以后不能来,乖觉得很。   楚不闻绕着那摇摇欲坠的石块比划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还是得去市区的时候捞点材料回来,哪怕弄个铃铛都比这强。”   江暮云无奈:“先凑合用吧。这两天我们留守的时候可以轮流去山上放哨,唯一麻烦的就是晚上需要轮流守夜。你们有拿望远镜吗?”   几人点点头。   江暮云找到望远镜之后特意提醒过他们,大家都知道那是好东西,没理由错过。   “那就好。”江暮云想了想:“在我们的警报系统做好之前,就由第二天留守的人负责晚上轮流守夜,怎么样?”   “没问题。”明天被安排留守的吴星月和周影道。   明天同样要留守的赵家昊也觉得合理。   出去搜物资的人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体力,晚上需要好好休息。   而留守的人白天可以轮换休息,晚上守夜也不耽误事。   “对了。”江暮云拎着工兵铲,走到半路突然想起来:“我们最好尽快在洞里挖个蓄水池。趁现在外面水还能用存点水。”   太阳出来了,如果再来一次大旱,那恐怕比之前更严重,也来得更快。   而且不提旱灾,要是这几天不多存点水,以后水里万一全是被泡到液化的尸体,那不管过滤多少遍,心里都挺难接受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倒是不讲究这些,他俩啥水都喝过,而且现在的水里也不是没尸体。但既然有的选,干嘛不存点干净的,至少是自己看着不膈应的水呢,又不是有特殊癖好。   只是这段时间他们会过得比较累而已。   几人都被先前的旱灾搞怕了,尤其是王清清她们几个,宁愿累死也不想再过一次没水的日子了,当即就表示回去就挖,挖个大的,能挖多大就挖多大。   “而且还得挖在山洞最里面,温度低又避免日照。如果过几天温度又升高了,山洞里的蓄水池还能帮忙降温。”周影道:“底下铺上碎石和防水膜布或者塑料布,上面用东西盖着,阴凉避光,水可以保存很久。”   她们四个对缺水的心理阴影是真的深。   “这就看个人需要了。”江暮云道:“看自己山洞大小挖吧,不行就重新找个山洞住,我们把联络用的绳子重新连一下就好。”   像她这种的挖蓄水池肯定就是做做样子,王清清她们四个人用水,必然要挖个大的。   江暮云边说边往纸上记东西:“明天出去除了找常规必需品之外,还得留意能做预警陷阱的东西,还有储水容器最好也带一点。”   “我们总不能拿那个烧水壶打水吧。”江暮云调侃了一句。   他们昨天早上就是用户外烧水壶打水的,一壶水放在停水前也就够洗个脸。用它运水上山,运到水退完了也装不满一个蓄水池。   楚不闻拍拍身上的土:“那明天我注意找找,看能不能弄个扁担样式的替代品挑水。”   “那行。”秦时文伸个懒腰:“我们明天就按计划,先去超市附近找食物,有看见杂七杂八的也顺手带一下。”   其实他们现在最缺的并不是食水,而是其他生活用品。   比如正经吃饭的锅碗瓢盆,装水的水桶,做预警系统的铃铛,睡觉用的铺盖,甚至是支起晾衣绳的棍子、支架等等。   他们总不能一直睡在地垫上,然后盖那一床从南山顺来的薄被吧。   几人身上还带着伤呢,天天睡在地垫上硬蹭,别说愈合了,多来几次恐怕要伤势加重。   而且他们现在可是住在山上。白天再热,晚上太阳下山之后温度也是会降的,万一起风下雨就更麻烦了。   这几天勉强糊弄一下还能顶一顶,长期下去身体肯定遭不住。   现在水里能捞到几床密封好的干被子不好说,如果捞不到的话,他们就只能捞湿的回来晒。   想晒被子总不能直接扔地上,多少得支个支架出来。而且他们有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打算,衣服也得洗,洗完都得晾。   这么一算,想徒手安家,需要的零碎简直太多了。要是山上有木材倒还好说,可现在山都秃了,所有零碎物件都得他们去外面找回来。   然而哪怕他们现在最缺的不是食物,现实也要求他们必须要把食物放在首位,先抓紧时间尽可能搜集更多食物。   因为他们不缺别人缺啊。   食物一定是绝大多数人在搜寻物资的时候排在首位的东西,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防水敷料贴和干式潜水服的。   有了之前的教训在,没有足够的防水装备,谁敢轻易下水。   趁现在大家都在养伤,外面人不多,他们找到食物后带回来被人盯上的可能性就低。   等人多了以后,他们再运少量食物,和一些不会被打劫的杂物回来。   时间完美错开,安全又高效。   江暮云从刚才开始就在唰唰记,记完之后把杂物清单撕下来:“上面这栏是急缺的杂物,我们这几天出去主要目标是食物,但看见这些也能捎带手捞回来。其他的就以后再说?”   其他几人掏出纸笔开始抄作业。   楚不闻问:“我准备编个网兜,以后带去装东西方便点,你们要吗?”   王清清兴奋道:“我也想要一个,我可以和你学吗?”   楚不闻表示不介意:“那我就在客厅弄,你们需要的话就过来一起?也不用编太大,就是下水的时候装东西,外带把东西背上山的时候用。”   哪怕有潜水装备,未经专业练习的普通人初次下水能潜个十多米,在水下待两三分钟就不错了。就这么点时间,一次捞不了多少东西。   用网兜背东西上山,也得考虑体力问题。这座山头没有人为开发的痕迹,路都是山路,爬起来肯定不如搭好的台阶轻松。编太大最后自己背不动或者爬不了山,那都是白瞎。   楚不闻愿意教大家当然愿意学。   江暮云自己也会编,三两下弄好之后就这逛逛那儿看看。江暮云觉得自己是在给楚不闻的教学工作查缺补漏,秦时文说她是考试的时候在考场里乱窜的教导主任。   等他们把网兜编好了,江暮云算算时间:“明天早上我们早点出发。今晚有人要挖蓄水池的话,注意控制时间,早点睡。赵家昊你们守夜早上记得叫我们一声。”   他们还得划船去市区,在路上就要耽误很长时间,不早去早回的话,家里的蓄水池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挖完。   而且万一晚上回来的时候天黑了,他们在水面上没法辨别方向,那麻烦就大了。   赵家昊应了声:“行,我看天亮了就叫你们。”   赵家昊果然说话算话,第二天早上江暮云被叮铃哐啷的声音叫醒时,时间还不到五点,外面的天色刚刚见明。   江暮云痛苦地坐起身。   有小白看家,她自己也一向睡得不深,所以江暮云晚上有偷偷从空间里把床搬出来睡。   但她肩背上有伤,晚上都是趴着睡的,一夜过来两条胳膊都快没知觉了。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睡了一觉,更像是划了一夜的船。   江暮云简单洗漱一番,把山洞里不该出现的东西都收进空间,去找秦时文换好药再换上潜水服。   众人为了方便,都是直接穿的潜水服出门。   听来过艺市的王清清等人说,他们要去的超市附近有一个高层小区,按照电梯房标准层高2.8m计算,现在的水应该没有把那个小区全部淹没。   在周围一片汪洋的情况下,没有专业工具,想要辨认方位是很困难的。   他们怕把地图弄湿,只能带着自己画的简易地图,一路摸索着往目的地去。再根据附近可能存在的、没有被淹没的建筑物来判断自己的位置是否有偏移。   今天第一天出发,他们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成功抵达目的地。   原本按照计划,他们应该不用花这么长时间。但几人自觉位置差不多的时候,在周围怎么都没能找到被他们当做标志物的小区。   在水面上的视野很开阔,方圆千米都看不见任何露出水面的建筑物。   这边地势高,据他们的判断,水深应该不会超过二十米才对,没理由附近一个超过二十米的建筑物都没有。   江暮云从水面上捞起一个破损的矿泉水瓶,若有所思道:“有没有可能,这里不是没有建筑物,是建筑物都塌了?”   “我们那边因为是被淹得深,所以海啸过境就和从海里过境的差别不大。但这边的地势升高,积水变浅,等于变相让海啸完成了一次真正的登陆过程。”   江暮云两手叠放,模仿水面和陆地地势:“正常情况下的海啸就是这样。海啸波抵岸,水面陡然升高,冲击力变大,建筑物扛不住也正常。”   就像海啸在海上被酝酿出来时,海面上波涛汹涌,海底下还是一片平静一样。   水的破坏性和保护性同样惊人。   相比起来,那些本身就被水淹了的建筑物,反而更容易在海啸中被保存下来。   艺市都被冲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这波海啸到了真正无积水的地方,又该是什么样的破坏力。   楚不闻无奈:“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再不然就是艺市全是豆腐渣工程,水一冲就垮。”   艺市是不是豆腐渣工程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找东西就更麻烦了。   在这种平坦一片的水面上,连个标志物都没有,他们拿头去确定位置。   “那以后只能看运气了,反正去哪儿搜都是搜。我们来得早,不怕找不到东西。”江暮云在这种事上总是异常乐观。   江暮云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上午八点,周围看不见半个人影。   “我和楚不闻,还有王清清郑湘第一批下水,文姐和武哥还有李安轩你们第二批,我们每两个小时换一次班,到下午四点返程,可以吗?”江暮云问道。   这些流程都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只是出于时间上的不确定,所以得等到了目的地再敲定详细时间。   出来的七个人分两批下水,捞半天歇半天,保存体力,也省得在水下泡太久的人失温,在水面上晒太久的人中暑。   船上的三人一摆手:“放心去吧,在水下当心点。”   他们倒是没往手上拴安全绳之类的东西,现在水下杂物太多,万一原本没事,安全绳却被杂物缠上出了事,那真是冤得合不上眼。   江暮云带上面罩,一翻身就下了水。   感谢华国人口密集,别管他们现在位置偏没偏,只要是在市区,附近就总能找到居民区。   江暮云一眼就看中了一群还没塌完的低矮民房。   她双腿摆动朝水下建筑群的方向游去,目的地不是这群民房,而是民房外围。   这种老小区外围一定会有小超市或便利店,一般看着最花花绿绿的地方就是。   店里有没有米面卖她不在意,她想找的是别的东西。 第52章   ◎开心的第五十二天:安家◎   江暮云囤积的主食够多了, 从她自己买的,再到之前在南山仓库收的,都够她吃两辈子了, 绝对饿不死。   这次出来捞物资, 米面都是做个样子的, 重点还在她之前没囤够的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上。   什么薯片饼干小零食,各种汽水饮料,甚至是酒水、贵金属等。   江暮云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家便利店。   这家便利店应该是很早就关门了,但玻璃橱窗却被一块建渣砸开。   江暮云从破损的橱窗里游进去,店里的货架基本空了, 江暮云也不失望,只是顺着墙壁摸到了店里一处不起眼的门前。   这种小店的老板大概率就是小区居民,店面都是自己家的, 直接住店里也很正常。   江暮云把门锁整个收进空间,推开门后再把锁丢出去。   果不其然,门后是一张双人床, 四周飘着一些生活用品, 床下全是堆叠在一起的纸箱。   纸箱已经被泡化了, 只能看得出大致形状,江暮云伸手去碰,那一滩棕色就直接四散开来。   江暮云直接潜到了床底, 挥开那堆棕色的纸屑后把床下的物资挨个收进空间里。   床下的箱子里都是些零食饮料调味品,还有不少日用品。大概是店主觉得这些不值钱, 所以放在外面掩人耳目。   高温大旱的时候这些甜味饮料也确实不值钱, 不仅解不了渴还越喝越渴, 不是到了快被渴死的程度根本没人愿意碰。   零食就更甚了, 本身提供不了水分, 还越吃越渴。除了家里水真的富裕到用不完的,不然没人会用物资去交换这种零食。   当然,当工业彻底崩溃,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成了不可再生资源的时候,它们的价格就会一跃而上,成为顶层权贵喜爱的奢侈品。   灶台附近倒是有被水泡着的米,还有一堆烂得看不出模样的食物。   江暮云四下看看,发现还有一个小房间。   那小房间原本应该是被藏起来的,门上能看出抹过一层腻子,只不过现在都被水泡得脱落了。   江暮云推开门后一时无言,店主也是个人才,竟然能把食物和水全部藏厕所里。   除了几包真空装大米外,所有食物都被装在塑料桶里密封得严严实实。水就是外面常卖的矿泉水,各种包装都有。   江暮云留了两袋真空装的大米放进网兜,再装几瓶矿泉水进去,其他全部收进空间里。   这里藏了不少食水,满满当当几乎没动过,外面的食物也是放了半拉,不像是准备齐全出去逃难的,也不知道这店主人去哪儿了。   水面底下静寂无声,江暮云边往上浮边漫无边际地想写有的没的。   江暮云浮出水面,四处一看,发现自己跑得竟然离船还挺远。   她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挺重,借着水的浮力还好,船上的人要把东西拉上去就得费点劲了。   李安轩刚开始没准备,把东西往上提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你找到的东西还挺实啊。”秦时文惊讶道。   江暮云探头一看,救生筏上已经堆了不少东西,食水为主,真空装的杂粮最多,米面反而没多少。   也不奇怪,普通米面的包装都不防水,除非像便利店老板那样专门用塑料桶密封保存,不然都会毁在水里。   江暮云扒着船边喘了口气:“专门盯着找的。你们一会儿下水如果碰到空商店的话,可以在店里看看有没有别的门。”   江暮云把她发现那扇小门的事说了,是提醒他们可以找找别的门,也是提醒他们那边的便利店她已经搜过了,一会儿就不用去费功夫了。   而且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直接把在店里找到的米放网兜里,然后把时间腾出来去搜别的东西。   便利店旁边有一家药房,江暮云把所有带塑料包装没进水的药物、医疗器械都收进空间里了。   有没有用可以之后再说,反正有总比没有好。   清完药房之后江暮云又往网兜里放了几袋米,然后照例浮上水面送东西换气。   看泡在水下的招牌,这条街上有不少小饭馆。   江暮云没想过能在小饭馆里找到食物,断水都那么久了,她就没见外面还有哪家小饭馆能营业的。   但是洗涤剂之类的可以收一些。   还有给餐具消毒的紫外线灯管。   据说鸡要下蛋就得多照太阳,江暮云也不知道这太阳能出多久,更不知道她拆下来的灯管是不是防水的,但还是那句话,万一呢,试试又不会损失什么。   灯管这东西没必要藏,江暮云直接给兜网兜里,和几袋真空包装的杂粮一起送上去了。   外面的店铺已经没什么食物可捞了,再想找只能进居民楼。   江暮云不想在水下耗费太多体力,就只挑那些窗户破损的人家进。   在居民楼里能找到的东西可比便利店丰富多了。   连日的阴雨天让大家都想方设法地给食物做防潮,这会儿能找到的东西还不少。   比如被封在铁罐子里的各种点心零食,江暮云在水下掂掂那个罐子的重量,就知道里面肯定没进水。   果然浮上水面后打开一看,里头装的都是花生糖炒米糖等物。   还有居民自家腌制的酱菜泡菜,也都装在密封的罐子里好好待着。   江暮云留了几罐拖上水面,其他的统统塞进空间里。   最让江暮云惊喜的,是她在一户装修得金碧辉煌的人家找到的零食柜。   里头各种牛肉干鳕鱼片应有尽有,而且全部都包装完整没有进水。   江暮云把能兜进网兜里的都塞进去,多出来的收进空间,就这么一趟趟地上浮下潜来回跑。   等差不多两个小时了,他们四个翻身上船,再换李安轩他们下水。   江暮云他们是第一批到这里来搜东西的,每人两个小时就足够捞得盆满钵满。   到下午越好返程的时间,他们划出来的两艘救生筏上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再多装一点儿,江暮云都怀疑他们要沉船。   把所有物资都用墨绿色膜布盖好,一行人满载而归。   回去的时候东西虽然多,但他们已经记住了路上的一些标志物,或是某个山头,或是某处水流比较急的小坡。   一路顺着记忆划回来,速度反而比早上快一点。   他们的船靠岸的时候,留守的三个人已经在边上等着他们了。   十个人来回跑了五趟,才连东西带船全部运回大山洞里放着。   饶是李安轩的体力都有点遭不住,一时间所有人都坐在地上狂喝水。   江暮云拧开一瓶矿泉水吨吨吨地灌,好容易把气喘匀后道:“你们今天挖、挖蓄水池的进度,怎么样了?”   吴星月皱着眉:“位置不太好找,很多地方看着是土,挖开都是石头。今天换班的时候我和周影把山洞里面都挖了一圈了,最后只能找一块看着石头不大的地方下手。”   江暮云拧上瓶盖笑道:“这不是挺好的,省了挖土费事。只要把石头挖出来搬走,一个蓄水池不就成了。”   周影叹气:“就怕石头太大不好搬。”   楚不闻对这事有经验:“没什么不好搬的,只要挖的坑够大,绳子够结实,怎么都能把它弄出来。”   江暮云听了这事倒是又在杂物清单上添了一笔:“有空最好弄个滑轮回来,搬东西运水都方便。”   这山就是个小野山,根本没路的。之前上山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还想着弄根棍子当扁担,上下山来回挑水用。   直到今天负重来回爬五趟,江暮云才意识到人家这矮墩墩一个的山头也不是好欺负的。   要是以后天天人力搬运物资来回挑水,估计能把他们累个够呛。   江暮云拿纸当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我先回去把潜水服换了,一会儿过来搬东西。早点弄完今晚还得挖蓄水池。值夜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明天轮到江暮云和楚不闻二人留守。按他们的排班,值夜的时候楚不闻轮第一班,后面跟着江暮云。   白天的轮班时间他俩商量过了,两小时一换,省得一个人盯着水面看久了眼睛疼。   跟着搬了几趟的吴星月已经累得双目无神了,听了江暮云这话之后,当即决定明天她出去一定要尽快找到能做滑轮装置的东西。   她今天挖了很久蓄水池,本身就已经腰酸背痛。江暮云等人刚上山的时候,她还在山下帮着看物资,也就后面跟着跑了两回,刚刚差点喘不上气。   要是她自己出去捞东西,累了一天之后还得来回搬运物资上山,搬完还得挖蓄水池。   这完全不是她这个体力废渣能承担得起的强度啊!   可这些桩桩件件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承担又不行,那她只能想办法取巧了。   吴星月转头一看自己好姐妹,发现大家想法都一样,也就只有从小干农活的周影强一点。   当然江暮云也不是不累的。   她现在的身体素质也挺好,但跟前世摸爬滚打十年后的身体肯定没法比。就这活动量,时间长了她也熬不住。   但这不是没办法么,时间实在太赶了。   蓄水池不仅要挖还要蓄,她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就害怕,生怕自己哪天早上一睁眼,就发现底下的水都退没了。   到时候她要么和大家一起挖泥水,要么拎着包袱一个人找个深山老林扎窝过活。   在事情没到那份上的时候,江暮云还是愿意过一过有人能说话的日子的。   江暮云放下工兵铲伸个懒腰,把自己洗漱干净,顺便从空间里摸了几张膏药给自己贴上。   她在空间里储存的熟食上挑来拣去大半天,选中了蒜蓉生蚝作为自己的宵夜。   有人说话,住得不远不近,吃东西只要不太离谱都不会被发现空间。   这么一算,现在累一点也挺值得的。   小白闻见了香气,也想凑过来分一杯羹。   江暮云不敢给它吃这种口味重的,就从空间里给它找了个新鲜生蚝撬开,结果小白嚼了两口就吐了,气得江暮云罚它在门外挖个坑给生蚝造墓赔罪。   小白的坑挖好了,江暮云还没把生蚝埋进去,那两只鸡就不干了。   两只小哑巴头一次这么活泼,扑棱着翅膀在笼子里哦哦哦地叫,绿豆眼直直地盯着江暮云手上拎的生蚝。   江暮云试探着把生蚝放它俩笼子里,结果那两只鸡埋头就开始叨,一叨一个坑,看得江暮云胆战心惊,直琢磨自家这两只鸡是真不能要了。   两只鸡分分钟把一只大生蚝叨了个干干净净,又转头去吃江暮云喂的各种碎粮,看着甚至还有点乖巧。   江暮云罕见地对它俩生出了一点怜爱。   这两只小哑巴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自己关着,最大的活动范围,也不过是极寒之后放它们在卧室里养了一段时间。   一直没太阳晒,也不怪你俩不下蛋。   但她这几天不方便找扎篱笆的材料,也实在没空给它俩扎篱笆,只能委屈两只崽再熬一熬了。   作为补偿,江暮云决定以后把它俩放洞口,这样起码能晒几个小时太阳。   江暮云吃完宵夜继续干活,刚撬上来一块石头,就听挂在墙上的绳子被拉得叮铃响。   看看时间,是换班的时候了。   江暮云带上望远镜牵着小白出门。   这几天外面还算太平,从江暮云他们找到这座山,再到市区,一路上就没见着别的人影。江暮云留守的这一天就是换班、挖坑、换班、挖坑,往复循环。   吃饭就吃自己之前放进空间里的饭菜,楚不闻还经常在她轮值的时候上山陪她侃大山。   江暮云问他为什么不去挖蓄水池,楚不闻说他那正好碰到一块没什么大石头的,昨天晚上就把坑挖好了,今天找点碎石铺上就行。   撬石块撬到脑瓜子嗡嗡响的江暮云把嫉妒写在脸上。   楚不闻笑着道:“你给我一罐红烧牛肉,我今天就给你把蓄水池挖好,怎么样?”   江暮云作势要赶他走:“那你还挺值钱,知道现在外面一罐肉罐头什么价位不?”   “别啊,半罐也行。”楚不闻讨价还价:“老板您看看我吧,我很好用的,身强体健长得好。”   江暮云纳闷:“身强体健也就算了,长得好算怎么回事?那石头块也不可能看你长得好就自己跳出来吧?”   楚不闻理直气壮:“长得好那不是给老板您看着赏心悦目吗?我这款去餐厅端盘子都能多收两块钱小费呢。”   “就两块钱你骄傲什么?”江暮云指指山下的水:“看见了吗?你大脑成分比底下这水都复杂。”   成分复杂的楚不闻给江老地主挖了坑运了土,还往里头铺好了碎石块做好了防水层,最后得了江老地主两罐香菇炖鸡。   江地主刚趁着换班去自家山洞里检查过工程进度,上来的时候就把军绿色的罐头往楚不闻手里塞,边塞边感慨:“我真是个慷慨大方的好东家。”   楚不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吃蘑菇所以才给我。”   江暮云面色一肃:“怎么说话呢,我是知道你喜欢吃蘑菇所以才给你这个。不然你怎么解释之前你天天吃蘑菇。”   楚不闻:我天天吃蘑菇是因为那会儿除了蘑菇就是虫!   穷苦力工不敢跟地主顶嘴,但是敢赖在地主边上不走。   楚不闻起开一罐香菇炖鸡,虽然没加热,但那股属于香菇的独特香气还是飘了出来。   江暮云给楚不闻递了双筷子,然后自己先从里头夹走了一块鸡。   “虽然我不喜欢蘑菇的口感,但香菇的香气还是可以接受的嘛。”江暮云点评道。   前世他们吃的蘑菇都是产量较高的平菇、草菇的变异种,能饱腹,但味道……也说不上有什么味道了。   楚不闻夹起一块香菇:“老板果然是发财了,口味都不一样了。以前要是能有块香菇,我能抱着它闻一天,下锅煮到化了才舍得吃。”   前世可以养蘑菇的木材不多,主要都被拿去种产量大的平菇、草菇等变异菌菇给人果腹了,像香菇木耳这种产量不够大的就得往后稍稍。   对于江暮云和楚不闻这种居无定所、也攒不下什么家底的人来说,香菇就是妥妥的奢侈品,可不得珍惜着吃吗。   江暮云哼笑道:“那必然的,咱现在开一罐香菇炖鸡,还能只闻香菇不吃鸡,一点不带心疼的。豪横。”   楚不闻表示敬意:“回头您跟我一起回去发财?我还有一身本事落在西郊呢。”   江暮云是没什么秘密仓库的,但楚不闻不知道这事啊。他会觉得江暮云和他一样有个藏物资的地方很正常。   江暮云想想南山那个军火库道:“这事儿等等再说,至少得等水退了。不然你也不怕门一开就把你的‘本事’给淹了。”   两人还没说好什么时候回南市,拴在山顶上的绳子被拉动,金属片就开始叮当响。   是山下在提醒他们出去捞物资的人回来了。   两人把用过的筷子装进塑料袋裹起来,起身拍拍土往山下去,江暮云晃晃悠悠地感慨:“过几天最好能再弄点桌椅板凳回来。总这么席地而坐也不是个办法。”   他们原本倒是有那种露营桌椅,只是之前往西郊逃的时候都没带上,现在白天做事的时候就穿得一身灰扑扑的脏衣服,晚上再收拾干净睡觉。   楚不闻想得更多:“那要不要再找点电器?我看现在太阳能发电效率挺高的,要是有能用的电器弄回来,生活就方便多了。”   现在很多电器,尤其是手机之类的数码产品都防水,如果外面有包装挡着水压,确实可能还能用。   如果外包装上还有塑封,那里面的电器完好无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江暮云算算时间:“我们不是定好四天以后去综合广场吗?综合广场应该能找到不少东西。”   按他们排的表,四天时间刚好所有人都留守过一次,搜过三轮物资。   而且从海啸过境到四天之后有一周时间,身上伤势不重的人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外面的人肯定会逐渐变多,再想大批捞食物,就得冒着被打劫的风险。   综合广场是艺市最大的购物中心,却不是最繁华的地方,连锁超市也只有一家一直和综合广场合作的。   如果是末世之后缺衣少食的人想要搜集食物,绝对不会把综合广场列为首选。   但是他们想要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综合广场就很适合他们。   那里都是品牌店,商品包装肯定比较好,找到完好物品的可能性更大,而且人不多。   江暮云走着路,又在自己的杂物清单上添了好几项,把楚不闻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一头栽到山下去。   江暮云记完小本本把东西往口袋里一塞,看挡在自己前面的楚不闻好笑道:“以前被变异鸟追着下山都没摔,这会儿你担心我踩空?”   楚不闻无奈:“这种事只要看着就会担心的好吧?”   江暮云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跳了几下:“看给你这一天天愁的,我是那不惜命的人?”   楚不闻也跟着跳到她旁边:“行,那你别让我看着,不然我忍不住。我跟你并排一块走。”   两人到了他们的临时码头,却看众人并没有要开始搬运工作的意思,反倒是凑在一起研究着什么。   江暮云凑过去看:“干嘛呢这是?”   秦时武道:“找到铃铛和滑轮装置了。”   吴星月眼睛亮晶晶:“我找到滑轮装置啦!好像是那种吊车上的,我把它周围的零件都弄回来了!”   几人没一个见过吊车上的滑轮长什么样,但吴星月弄回来的这个确实看着就结实又耐用,死沉死沉的一堆金属零件。   江暮云怀疑他们是摸到哪个工地去了。   吴星月带回来的滑轮组看着就不是普通家用的。   秦时武带回来的铃铛更过分,一个是外头有脸盆大小,中间是个金属制的锤状铛簧的大铃铛。   另外还有一些小的圆铃铛。江暮云怎么看怎么像是宠物项圈上拆下来的。   秦时文证明江暮云的猜测没错,秦时武把它们捞上来的时候,确实是连着皮圈的。   江暮云前世倒是自己摸索着做过几个小型滑轮组,她翻了翻吴星月弄回来的这些零件:“感觉挺完整的,能组至少一个完整的滑轮组。”   吴星月说她把周围的零件都弄回来了,江暮云觉得这话不仅不掺水,还多少带着点谦虚。   她弄回来的何止是零件,各种大小的滑轮都搬回来了六个。   不仅完整,而且还都是半成品,定滑轮上用来固定的底座都在。虽然底座有些歪,但拿锤子敲一敲就能用,完全不碍事。   周影还弄回来一把大铁钉,据她说这东西是专门钉石头的穿山钉,上山找个大石块用它把滑轮底座钉上就能用。   要不是知道吴星月和周影力气不大,她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直接从哪儿拆了一组下来。   至于连接滑轮的绳索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之前在南市弄了不少军用伞绳,质量比市面上卖的十一芯750伞绳都高,连个滑轮运这点物资小意思。   滑轮组都弄回来了,几人没理由还硬搬物资上山。   这种简单的物理小实验初中生都会做,众人索性分两批,先找好位置,把滑轮装置组起来。   唯一的难度就是得把铁钉钉进石块里,而且山上的石块一定不能小,不然受不住重。   在现在这种秃了吧唧的山上找一块埋在山体里、山崩都未必能崩下来的巨石简直太简单了,他们都不用去别的地方,客厅门口突出来的那块就是。   江暮云顺着挖了半天,最后确认这石块至少得有半个山洞大,完全受得住,就直接把定滑轮安装地点定下了。   下面那头吃力不重,实在不行还能手动给它加压,所以几人选了一块人力可以挪动范围内的。   这样万一以后水退了,他们还能挪动底下这个滑轮的位置。   平时久了不用的话,也方便他们把滑轮组藏起来。免得哪天被人发现山上有人,日子好像过得还不错,回头再动了歪心思。   几人五点多到的小码头,七点不到滑轮组就可以正式开始工作了。   科技改变生活,原本需要来回跑四五趟的东西,十多分钟就全拉上去了。   激动得吴星月当场原地起跳,立下明天出去能捞三吨粮的豪言壮语。   他们今天出去的人吸取了昨天江暮云等人的教训,没有再千里迢迢往不知道是不是超市的地方跑,而是随便找了个居民区下水,收获也很不错。   明天他们可以试着在更近一点的地方搜集物资,一些急缺的杂物,比如运水的桶之类的也可以提前找来。   如果船放不下,大不了多跑几趟。   反正有了滑轮装置,不怕运不到山上去。   出于这个目的,江暮云等人把目标定在了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古镇景区。   那个景区说是古镇,其实就是商业街。   古镇的原住民都搬到古镇外的安置房住了,古镇里除了酒吧和民宿,就是一些卖小商品以及贵得要命的小吃的店。   旅游地图上标注这个景区有两家社区连锁超市,还有几家全国连锁的便利店。   在这里搜食物,就只能去古镇外的居民区搜,效率肯定不如市区高,但是搜到杂物的可能性比市区高得多。   这里没有高层建筑,坍塌的房屋不多,相对的被毁坏的日用品就少,而且还能找到一些商用的不锈钢保温桶等物。   用这种大号不锈钢保温桶运水储水,比塑料桶方便不止一星半点。   当然,在第二天出发之前,他们还得把预警装置先装好。 第53章   ◎开心的第五十三天:装门粮种和礼物◎   第二天一早, 趁着晨光熹微,几人开始布置预警装置。   秦时武带回来的那个大铃铛原本应该是电铃,被几人一番改造之后就成了普通的大号铃铛。   中间的锤状铛簧连着被埋在土层里的陷阱棉线, 作为主预警系统的警报器用, 被挂在山顶平台。   楚不闻去试了一下声音, 如果是白天的话,铃铛的声响大家应该都能听见,晚上就不好说了。   所以剩下的几个小型铃铛被作为主预警系统的补充,连接到其他几人的山洞里。   只要主预警系统被触发,就会带动这几个小铃铛。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装置每次被触发之后都需要重新安装, 麻烦程度和之前的石块装置不相上下,只是不会有点风吹雨淋就被误触。   光秃秃的山让他们不得不出去搜集各种杂物,也让许多有杀伤力的陷阱不好隐藏, 唯独这种简单的牵绳陷阱,在这种环境下发挥了最大作用。   有了预警系统,白天就不需要留守的人时刻盯着周围了, 晚上也可以不用在山顶吹冷守夜, 颇有一种给家装了门的感觉。   门装好了, 家里其他家具也该添置了。   江暮云等人又重复了第一天的操作,对着地图和一片空茫茫的水面找位置。   这次的景区离得近,几人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附近。   再等下水探一探确定具体位置, 就可以精准定位景区。   有退路的江暮云和楚不闻没有选择先去古镇外的居民区找食物,而是直接奔向了古镇商业街。   江暮云的第一目标是超市。   古镇商业街一共两家连锁超市, 江暮云选了最靠里的哪一家。   江暮云从被冲碎的橱窗游进去时, 激起了一地的灰尘, 把整个超市内部的水搅得浑浊不堪, 即使打开了手电也半点能见度都没有。   江暮云摸索着往超市里面去, 希望里面的环境能稍微好一点,不然她就只能先浮上水面换口气再重新下来了。   结果谁知道里面的情况更严重。   江暮云不敢再继续摸索下去,生怕自己在水下迷路,只好先上浮,重新换气后再下水摸索。   就超市内的这个灰尘分布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雨后才荒废的。   该不会这家店已经停止营业许久了吧?   江暮云伸出手在店内摸索。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个景区应该是从极寒之后就开始荒废的。   景区位置偏,本就生活不便,现在没有游客,古镇外依靠景区生存的居民自然也要另找出路。   除了家中物资充沛衣食无忧的人愿意留在这里躲清静,其他人都得前往繁华地区,至少是可以买到食物的地区讨生活。   大雨之前社会秩序一直都在,甚至因为“购水队”的存在,军方对村、乡、镇等地的保护更加严密。   留在这里居住的居民既然衣食无忧,就犯不着为了超市里的那点儿物资去挑战军方的办事能力。   而大雨之后,这里的房屋高度不够,必然是最先被转移的那批人,就更没机会零元购了。   这里的米面可能在极寒降临之初就被抢购一空,但其他东西肯定还留得挺齐全。   江暮云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里摸索,把所有摸到的东西统统丢进空间里再分辨是什么。有用的留下,没用的一会离开时再丢掉。   江暮云没有猜错,店里的零食饮料一应俱全,各种塑料包装的调味品也有不少,日用品更是齐全。   江暮云只收了一部分进空间,再把目前能用上的都从空间里拿出来装进网兜,她上浮的时候,手上甚至还拽着一个扫帚。   留在船上的王清清等人接过她递来的物资,惊喜道:“你在哪儿找到的扫帚?还有吗?”   江暮云指了指超市的方向:“里面有个连锁超市,不过很多东西都被冲没了,而且积灰很厚,水很浑浊,下去就看不清了。我马上还要再去找点东西,建议你们稍微等等,等到水底下稍微平静一点再去。去的时候动作小一点,先看清自己要的东西在什么位置,然后再进去。”   那个连锁超市面积不大,再加上中间的货架基本都倒了,人在橱窗的位置就可以把里面看个大概。   王清清几人应下了,江暮云一个深呼吸,继续往超市的方向去。   想要安家,需要的零零碎碎太多了,几分钟的时间根本找不全,江暮云来回几趟才算是把家里需要的零碎找个差不多,缺的部分也从空间里拿出来补上了。   江暮云还捞了几个小马扎,外加一个花花绿绿的折叠桌,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行军床,一桶2L装的可乐,以及几打330ml装的罐装气泡酒,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饮料,外带一些水果罐头。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她摸到超市仓库之后搜刮出来的。   外面的货架被冲得七零八落,想在里头扒物资少不了要费点劲,不如直接去仓库。   超市仓库没有通风窗,里面只是进了水。除了没有米面之外,其他物资保存都还完好。   尤其是水果罐头,全员存活,一个个蹲在原地纹丝不动。   但是江暮云空间里有新鲜水果,对这种甜腻腻的罐头兴趣不大,往空间里塞了一些权当有备无患,万一她哪天突发奇想喜欢吃了呢。   其他各类物资也一样,这种小超市售卖的都是常用物品,江暮云挑一些自己没有的塞进空间,其他的都没怎么动。   江暮云对水果罐头这种东西兴趣不大,其他人应该会很需要。   王清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水果了,看见水果罐头之后相当惊喜。   江暮云把这些拎上去的时候,赵家昊还感叹了一句江暮云的运气。   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捞到水果罐头,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从大采购中幸存下来的。   江暮云翻身上船,听了赵家昊的话后道:“之前那么缺水,这玩意又不解渴,买它干嘛。”   其实吃的人可能比较少,但买的人应该挺多。谁都知道有备无患。万一真缺水到了一定程度,水果罐头也是可以补充水分的,大家没理由放过。   超市里留下的这些,她更倾向于是有人故意藏起来不对外售卖的。   因为她在超市仓库里捞到了一个行军床,行军床附近有床品和生活用品,明显是有人在仓库居住过。   江暮云第二次下水时,她除了常规物资,还捞上来一堆白色栅栏。这些栅栏数量很多,金属质地,如果有人想把自家山洞门口围起来,直接下去捞几个就行。   楚不闻更绝,他弄了两个折叠晾衣架上来。   如果说水果罐头属于享受型的奢侈品,那晾衣架就是必需品了。一行人立刻跟着楚不闻下去继续搬,还给留守的秦时文和秦时武也带了两个。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救生筏上的位置就被占得差不多了,只能先回去一趟送东西。   有了滑轮组之后几人运物资的速度奇快无比。   甚至都不用江暮云他们运,只要把救生筏上的物资都搬下来,秦时文和秦时武两个人就能把它们弄上去。   再一次回到景区,江暮云意思意思去居民区翻了一阵。   江暮云知道村里人可能有挖地窖的习惯,这种统一建的小洋房说不定也有,所以她在进入一户看上去不算荒废的人家时,特意留意了一下附近有没有地窖入口的影子。   第一家没找到地窖,但江暮云找到了一些红薯粉和腐竹,看上面的字样似乎是外地的特产,外包装已经被泡得不成型了,里面倒是密封得好好的。   第二家的后院很大,江暮云一进去就看到一块碎了一半的木板。   江暮云都不用找,就能看见那露了一半的黑洞洞的地窖口。   村里人家中囤粮食会有抽真空的习惯吗?   江暮云觉得悬了。   她不会一进地窖就被腐烂物洗脸吧?   江暮云打开手电,冲地窖里照了一下。   出乎预料的,里面没什么腐烂的食物,倒是有不少肚子圆滚滚的大缸,各个都比电视剧里常见的酒坛子大两个号。   江暮云看那缸口原本应该是被泥土封起来的,只是有不少都在水流的冲刷下被迫变成了敞口状态。   没被腐烂污水洗脸,江暮云松了口气,同时对缸里的东西也起了好奇心。   是什么东西要用这样的大缸封装?   如果是粮食的话,放在这种高度的大缸里取用不会不方便吗?   江暮云手上用力,抓着窖口进了地窖。   她先把几个密封完好的大缸都收进空间,再去看剩下那些破了口的。   江暮云第一眼都没看出缸内装的是什么,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难道是粮食都烂里面了?   江暮云有些失望。   她收进空间里的大缸只占了整个地窖不到一半的量,如果剩下的食物都被泡坏了,那还挺可惜的。   江暮云的手电冲着缸内一晃,却见一片黑乎乎中夹了一丝丝不一样的颜色。   那颜色挺新鲜,形状还直愣愣的一个。   江暮云一下就惊了。   她试图伸手去捞缸里的东西,却搅得附近的水一片浑,整个人差点一头扎进缸里。   捞到了!   江暮云把一块不规则形状固体握在手里,那固体上还伸出了一个细细长长的小枝。   江暮云双手合拢,把这块不明物体护在掌心,双腿摆动直直向上游去。   哗——   江暮云浮出水面,重重喘了两口,稳住身形后将双手举到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护着的东西展露在阳光下。   一块黑黢黢的土疙瘩一样的东西上,正颤颤巍巍地支着一小截弯弯卷卷又白生生的嫩芽,嫩芽不时支出一个小岔,小岔的顶端泛着微微的绿。   是一块发了芽的土豆。   江暮云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看过这样嫩生生的生命了。   船上的赵家昊见江暮云浮上水面后就捧着双手不动了,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江暮云摆动双腿游向救生筏,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东西捧给他们看。   “我好像找到粮种了。”江暮云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怕吓到手中的小东西一样。   末世之后各类动植物为了适应环境都开始火速进化,连人类对极端天气的抗性都增加了。   大家会饿肚子,只是因为酸雨和虫害导致土地很难种出人类可以吃的粮食。   酸雨说是酸雨,其实叫毒雨更合适。   毒雨过后土地被污染,植物大批死去,活下来的植物基本都发生了变异,九成九都带上了毒素。   少量没有被毒雨污染到的土地,以及部分没有毒性的种植物,也几次因为虫灾的缘故损失惨重。   幸存的那些种植物没有能够被人们当做主食的产量,只能被作为奢侈品流通。   但现在酸雨不是还没下么?地里的害虫也没有到泛滥成灾的地步。   这个时候找到的粮种还没有被污染,土地也都好好的,现在种出的食物没理由不能吃吧?   江暮云之前就有过种植计划,只是因为绿豆发不了芽那事,让她不敢随便把粮种拿出来,生怕被人察觉到什么不科学事件。   但现在的这些粮种可跟江暮云没关系。   这些都是被人存放在地窖里的,她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凭自己的本事发芽了!   江暮云兴奋地把那颗小绿苗捧到几人面前:“这是什么苗?看上去像是粮食!我是在一户人家的地窖里找到的,我们应该能带回去种吧?”   刚浮上水面的周影拉着吴星月过来看了一会儿,不可置信道:“好像是土豆,看着刚发没多久。”   周影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应该是暴雨那会儿就已经生了芽,所以后来被淹在水里也没淹死?”   江暮云啥都不懂,她哪敢在这种事上说话。   江暮云虚心求教:“土豆能发芽的话,有没有可能别的粮种也能发芽?”   江暮云把她发现这块土豆的那个地窖给周影描述了一下。   周影听后想了想:“那些缸里放的,说不定都是这类好保存的粮食和粮种。”   周影到底只是在村里长大,也不是真对种地有多在行的农民,她只能根据自己知道的东西半推半猜。   “地窖和缸应该都是为了抵抗极端天气的,密封起来可能是因为密封干燥容易保鲜?”周影不确定道。   有人密封干燥保鲜,也有人密封发酵,这中间的区别在哪儿周影也不是很能把的准。   这方面周影把不准,其他方面她还是能说得准的:“土豆发芽需要水和氧气,不能完全浸没在水里,所以这芽应该是在下雨之后、这里被淹之前就发出来的。但是有些种子是需要泡在水里才能发芽的。”   周影笃定道:“如果这户人家真的留着没被之前的低温破坏掉的粮种,那现在发芽的应该不少。”   江暮云大喜过望,周影这就是直接把路都给江暮云铺平了啊!   江暮云的意识在空间里挑挑拣拣,把她在集市上买的那些刚发芽的嫩苗全部挑出来。   “那我再回去看看,如果还有别的苗,我们一起把它们都弄回去。楚不闻上来以后让他先等等,我很快!”江暮云说完从船上抽了一块布,一头扎进水里就没影了。   几分钟后,江暮云浮上水面,手里的布兜被摊开,里面装了一兜或已经泛了绿意的小苗,或刚探出个白色嫩芽的种子。   这些苗什么品种的都有,连江暮云自己都分不清她往里头塞了什么,反正只要是看着刚发芽不久的,她就往里面丢几个。   刚刚她回地窖看也是真的看了,但是那些缸里的东西长得和她第一次带上来的差不多,发了芽的就更少,除了土豆就是红薯。   江暮云能认出红薯,还是因为她喜欢吃红薯藤。   她借助空间收集这些东西的速度很快,现在多出来的那些长了芽的土豆和红薯,以及江暮云夹带私货塞进去的一堆幼苗,全部都被她包裹在这个简陋的布口袋里。   “不用下去了,发芽的一共就这么点,其他没发芽的看着都泡坏了,不像是能吃的样子。”江暮云把手太高,将手中的布袋递给船上的王清清。   周影粗略一算,惊喜道:“已经足够了!我们就十个人,地也不多,这些足够种了!”   江暮云想到之后的酸雨和虫灾,试探着问道:“我们是直接地栽,还是弄点容器盆栽啊?”   周影想了想:“如果能地栽的话,肯定是地栽最好。但是现在……我觉得还是盆栽吧。”   说完周影觉得不妥,又有些欲盖弥彰般补充道:“山上经过暴雨和海啸的两轮冲刷,浮在地表的土层肯定不会很厚,地栽和盆栽的差别不大嘛。而且盆栽还能搬回山洞里藏着,地栽被人看到我们山上绿油油一片,肯定招打劫的。”   最主要的是,万一外面再出点什么天灾人祸的,地栽的东西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虽然周影又补了后半段,但她先前的意思大家都能听出来。   江暮云想到自己弄回去的那根紫外线灯管:“那我们要不要再找点紫外线灯?我听说要给粮食提高产量不都得控制光照什么的吗?”   周影哭笑不得:“也没有这么夸张,用灯增加光照的原因很多啦。但是灯管我们确实可以准备几个。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楚不闻道:“一会儿我们不是要去商业街吗?可以在人家后厨看看有没有餐具消毒柜,把消毒柜上的灯管拆下来用。”   尤其是没有被杂物撞破的消毒柜,内部有很大概率是没进水的。   江暮云之前拆下来的那个灯管不能用,一是消毒柜里本身进水了,二是因为她太急,没等灯管完全晾干就给通电了。   这次他们再去拆灯管,专挑没在水里泡过的拆,拿上来之后再先给它暴晒几天,没理由凑不够能用的。   这件事敲定,几人继续轮换着下水搬物资。   种不种都是之后的事,他们现在还是更需要马上就能吃的东西。   临行前,几人去了趟商业街,除了拆灯管之外,主要目标就是大号不锈钢保温桶。   这条商业街上小吃店多,而且都喜欢卖本地的一种特色粥,所以这样的保温桶很好找。   江暮云觉得要是能多弄一些这种桶用来储水的话,说不定比蓄水池都要牢靠一点。毕竟本身就带盖,而且密封性还不错。   她在回去之后把这想法和其他几人说了,得到了大家一直认同。   储水的东西不嫌多,水更不嫌多。他们多弄几个回去,哪怕自己的山洞里放不下,也可以放到公用的大山洞里。   而且既然要盆栽,那肯定也需要容器。   陶瓷制的是别想了,这种环境下有几个碎几个,没必要费劲去碎片堆里挖完整的,商业街小吃店里那些不锈钢方形锅就挺合适。   只是他们今天已经把景区附近的食物搜刮得差不多了,后面再去也只能扒拉到一些零食饮料日用品,为这些东西加上几个保温桶和锅再跑一趟,似乎有些不值得。   明天就是海啸过境后的第六天,一些伤势不重的人这会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外面搜食物的人必然会多起来,以后去寻找食物的困难程度和危险程度都会加大,时间上已经耽误不起了。   江暮云看众人开始商讨起明天去景区的利弊,一时有些茫然:“正常人谁能想到去景区搜刮物资啊。那里那么偏,我们后面有时间再去也不迟啊。”   他们今天会去景区,一是那里还有食物可搜,二是为了弄点运水的工具,防止水退得太快。   现在食物被搜完了,运水的工具也有了,连江暮云带回来的那些秧苗,都由周影亲自动手挨个埋进地里养根了——据周影说,这几天的天气还算正常,可以先地栽几天养养根,等发育好了再挪进容器里。   这么一算,他们迟一点去景区,无非就是迟一点存更多水而已。   就算没有那些计划外的保温桶储水,他们的蓄水池也都挖好了啊。   众人讨论的声音瞬间停住。   是啊。   他们为什么明天就要去呢?   那里都没有食物了,过几天再去又不会怎么样。   哪怕是等水位开始下降了再去拿桶,也完全来得及啊。   节奏被江暮云这么一带,众人彻底忘了他们最开始急着储水,是因为怕大量尸□□化把洪水变尸水这件事。   楚不闻去看江暮云,江暮云若无其事般转过头。   有得选的情况下当然要喝干净点的水。   但如果要用搜集食物的时间去储存更多“干净”水的话,那就不值得了。   其他人不清楚,但江暮云和楚不闻是知道的,现在能搜集到的这些食物,都已经是绝版产品了,少收集一包都是亏。   秦时文镇定自若:“那我们计划不变,明天照旧去搜居民区,后天开始去综合广场。景区那边,就等水位开始下降的时候再去吧。”   赵家昊:“你说得对。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想想自己去综合广场要找哪个牌子的游戏机。”   王清清:“对对对,那边专卖店可多了,我们找准目标再下手,提高效率节约时间。”   众人一哄而散,江暮云好笑道:“今晚不运水了?你们蓄水池都填完了?”   楚不闻拍拍江暮云把她往外面带:“今天大丰收,奖励自己休息一晚吧。你准备捞哪个牌子的?”   江暮云看了一眼跟在她后面背着大白到处跑的小白:“捞个带语音控制的吧。”   虽然小白现在还不能用,但是作为小白的姐姐,她可以先替小白试试产品嘛。 第54章   ◎开心的第五十四天:封建迷信◎   出发去综合广场的前一晚, 江暮云总结的那张杂物小纸条人手一份。   有已经找到的物资,例如晾衣架等就被几人划掉,余下一些等着他们去综合广场找的东西。   衣服、被子、电器, 甚至是桌椅板凳、蚊帐纱帘花露水等。   几人这几天已经在山上发现蚊子的踪迹了, 而且看着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用他们从南山顺来的驱虫膏来对付蚊子, 总有一种大材小用的感觉,所以他们决定把花露水、风油精等也列入物品清单。   王清清四人来过艺市,也逛过综合广场,对综合广场的分布有个大致印象,这会儿正在努力回忆综合广场的布局, 试图复原一张简易地图。   “一楼二号入口有药店,药店旁边就是负一层超市入口。”王清清吸吸鼻子从入口开始捋顺记忆。   “一层应该都是电子产品,还有一些高档烟酒、金银首饰之类的。”吴星月补充道。   “二楼都是衣服, 还有几家小吃店。”郑湘道。   周影对综合广场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我只记得三楼有个电玩城。”   郑湘倒是记得比较牢:“三楼是卖皮鞋箱包的,家纺也在三楼。那个电玩城旁边就是儿童乐园。那里的泡沫地垫如果还完整的话,我们也可以弄一点回来。”   江暮云弄回来的那个行军床有点破破烂烂, 一睡上去就咯吱响, 江暮云也是百来斤的人, 她都怕半夜床塌了自己直接摔地上去。   她晚上可以睡自己从家里带回来的床,没必要跟行军床较劲,就把那床给有点鼻塞的王清清睡了。   目前除了江暮云之外, 也就只有王清清有睡床的待遇,其他人都还睡在地上呢。   行军床不好找, 拆几个泡沫地垫回来睡总是可以的, 还能把床铺大一点, 不用担心晚上稍微翻个身就翻到地上啃一嘴土。   几人拼拼凑凑, 把综合广场的大概分布摸得七七八八, 顺便分配了一下物资打捞任务。   比如江暮云他们第一批出发搜物资的人,直接把药店清空一波带上来,然后大家再各自分一分就好,省得为了点小东西一群人反复跑浪费时间。   公平起见一些纱帘蚊帐之类的杂物,就被分派给其他批次的人去专门寻找,不用他们自己拖。   会这样安排,主要是因为综合广场实在太大。   他们搜居民楼的时候可以三五分钟上浮换气,在综合广场三五分钟都不够从一个门游到另一个门的。   在这种情况下,之前那样自己拿自己的东西的模式就不适用了,过于浪费时间。   除了安排物资搜寻任务之外,他们之后每天下水还要再随身带几个空瓶子,作为应急氧气储备来用。   一切准备就绪,几人第二天一早赶着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发了。   今天他们要找的杂物多,未必能一趟拉回来,为了多一点搜寻物资的时间,只能提前出发,把路上的时间省下来。   综合广场占地面积很大,只要到了附近,找到准确位置就很容易。   现在想在居民区之外的地方找到粮食的可能性是很低的,最多能搜到一些零食饮料,所以今天几人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食物上。   第一批下水的是江暮云、楚不闻、王清清和郑湘,四人找准了二号口的位置下水,一下水就直奔药店去。   这时候也不管是什么药了,反正药品基本都是塑封装的,看见东西先捞上去再说。   四个人一起动手,周围的水被搅得一片浑浊,但收集速度是显而易见的高。   几分钟后,江暮云觉得自己有些缺氧。   她解开腰间的活扣,把空瓶子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新鲜空气入肺,江暮云缓了缓,继续往网兜里塞东西,摸到什么塞什么。   等几人顺着货架一路摸索,频繁碰到彼此之后,就可以大致确定药店已经被搜得差不多了。   拖着一兜东西,四人同时上浮。   这次在水下待得时间很长,江暮云身上带的三个空瓶子已经用完了,其他几人也差不多。   江暮云把网兜递给船上的李安轩,仰头喘了口气。   现在太阳刚刚探头,水面上的温度很舒服。   秦时武简单看了一下他们带回来的药。   那些药品的外包装在水里一泡,再经他们的手一揉捏,早就看不出模样了。好在现在的药品基本都会在里面的锡纸壳上再印一遍名字。   秦时武叹了口气:“消炎药基本没有,九成都是处方药,剩下的都是营养补剂。”   这个结果他们心里也有数。   之前高温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得了皮肤病,消炎药、止疼药,各种外伤用药、外用药膏,早早就被清空了,他们能找到才是怪事。   江暮云拧开空瓶子,把渗进去的水都倒出来,重新给它装满空气:“没事,外用药我们之前在南山拿了不少,不缺。处方药以后可以拿去和别人换东西,不亏。”   楚不闻关注的是这次的重点目标:“有风油精吗?”   他们找东西的时候都是摸到就往兜里塞,根本没空关注自己摸到的是什么。   楚不闻摸到了不少小瓶子,但究竟是风油精还是眼药水他也不好说。   秦时武把几个网兜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了,秦时文在里面翻了一会:“有几瓶,但是不多。还有一些宝宝驱蚊水和清凉油。”   江暮云叹气:“那必须得下超市了。”   超市在地下一层,而且出入口都是同一个,一旦在超市里缺氧或迷路,没能及时上浮的话,还是挺危险的。   他们原本想着在药店里找一找,如果数量足够,就不去超市冒险了。   江暮云抻抻胳膊:“真是该来的躲不掉,把瓶子给我吧,我和楚不闻下去摸,记得帮我多捞点手机游戏机之类的。”   超市卖花露水的货架最多也就一个,下去的人多反而容易把水搅浑,一不小心就是大家一起迷路,不如一两个人一起行动的安全性高。   秦时文把他们带来备用的空瓶子交给楚不闻和江暮云,皱眉道:“实在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多找一点纱布蚊帐,也能做好防护。”   江暮云又在腰间栓了三个空瓶子:“放心吧,问题不大。”   高温那会儿没什么蚊虫,想到来买花露水的人不多。   倒是有人皮肤瘙痒实在受不了,就想用花露水止痒的。可花露水里有的成分又不止是酒精,就这么随随便便往伤口上泼,那不是在挑衅伤口呢吗。   出事的人多了,敢作死的人就少了。   蚊虫闹起来是下雨之后的事,那时候想出门也没法出门,所以超市里花露水应该不会被售空,他们能找到的可能性很大。实在不行江暮云就从空间偷渡几瓶出来。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都不知道花露水在超市哪个位置售卖。   王清清四人只知道售卖日化产品的地方,但没具体逛过,所以江暮云和楚不闻下水之后还得自己摸索一段。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一眼,同时下潜。   超市入口就在药店旁边,刚去过药店的二人称得上轻车熟路。   二人进入超市后,手电往超市内一扫,大致就了解了里面的情况。   超市货架是直接固定在地面上的,没有被大水冲倒,只是货架上的商品散得到处都是。   王清清几人说的日用品区域就在收银台正前方第二排货架区,地方不算小,因为有货架的阻隔,江暮云没法在入口处看清里面的情况。   江暮云和楚不闻比了个手势。   他俩不是第一次下水搜物资了,对这种情况很清楚应该怎么做。   一人往右一人往左,互不干涉找到就走,氧气不够也走,走之前闪一下手电通知对方就好。别管对方的情况,更别回头找人,动静能多小就多小。   在有货架做阻隔的情况下,一个人的动作只要不大,能搅浑的水域范围就有限,一旦情况不对,只要足够冷静能稳住动作、浮到货架上方就能找得到出路。   但如果自己在水下慌了,动作幅度变大,或者有第二个人回头来找人,搅得周围一片浑浊,那迷路就是必然的事。   这里的危险程度是景区那个小连锁超市没法比的。   在到处都是货架,水域混浊没有能见度,没法分辨方位的情况下,想摸到出口就只能纯靠运气,赌命吧。   江暮云和楚不闻是老手了,一路扶着货架顶部借力,尽可能收敛自己的动作,也不靠近有灰尘泥沙堆积的地方,举着手电艰难分辨商品。   江暮云顺着这排货架一路找到头,都直接摸出日用品区,收了两大排膨化食品了,也没见着花露水的影子。   她用掉了第一个空瓶子。   这次下水她一共带了六个空瓶子,她试过,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这些瓶子就会变成负担。   算上留给返程时的两瓶,她还有三瓶可以用,大概可以支撑十多分钟。   据王清清所说,日化产品区域的货架有两大块,最中间被品牌专柜分开,每一侧都是五六个货架一排,总共有两排。   而且她记得更靠收银台的那一排放的都是护肤品和沐浴露。   第一排没找到花露水的影子,江暮云也没有太失望。   她顺着货架绕了个圈,准备开始搜索第二排。   江暮云绕过去的时候抬起手电往对面照了一下,对面楚不闻可能是感受到光线了,也回了她两下闪光。   就是说楚不闻也没找到的意思。   江暮云和楚不闻的进度差不多,两人同时开始对第二排货架的搜寻。   花露水瓶子的形状很显眼,江暮云在光照上那一块凸起的尘土上时,就分辨了出来。   这种细长颈的瓶子出现在日化用品区,不是花露水总不可能是酒吧。   江暮云用掉第二个瓶子的空气,然后把那瓶花露水附近的货架仔细打量了一番。   货架里只剩小部分歪斜倒着的花露水,有玻璃瓶装的,也有塑料喷瓶装的,各个品牌都有。   她没有伸手去拨那一块的尘土,而是先把货架上的花露水都收进空间,然后直接从空间转移到网兜里。   悄无声息地收完货架上的东西,她才开始划定倒在地上的花露水的范围。   江暮云扶着货架借力,按照从内到外的顺序开始捞东西。   几乎是在江暮云靠近地面的一瞬间,泥土烟尘腾起,将江暮云周身遮得光都透不出去。   她有空间,不需要挨个把东西捞进网兜里。   江暮云仗着周围能见度几乎为零,直接把网兜收进空间,双手在地面摸索,摸到一个瓶子收一个,最后感觉自己到了货架边缘了,再把网兜拿出来,把她刚刚摸到的瓶子都放进去。   东西找到了,也该走了。   江暮云静悄悄地开始上浮,到水没有那么浑浊的时候,她用掉第三个瓶子,并对着楚不闻的方向闪了一下手电。   让江暮云惊讶的是,楚不闻那里也是一片浑浊,从江暮云的角度看,这个动静恐怕不比自己在水里摸花露水来得小。   花露水不是都在这儿了吗?楚不闻那是在找什么?   江暮云虽然好奇,但她也没有凑过去看。   楚不闻不是遇事就慌的人,她跑过去才是给两人增加生存难度。   不过既然楚不闻现在收不到讯息,她的空气也有剩余,那不如再摸一点物资进空间?   江暮云想起日化旁边的零食区。   她进来时走过的路已经被搅浑了,这么点时间不可能平静下来。   在水下主动闯入浑水区属于找刺激的行为,江暮云没这么勇,所以她原定出去的路线是顺着货架尽头的墙壁绕一个圈,绕到门口去。   出门路线刚好就要路过零食区,不收简直对不起自己。   江暮云说做就做。   漂在超市天花板上的那些膨化食品她没敢往空间里收,怕被发现什么端倪,但是捞几包用网兜兜住总可以。   至于那些被货架拦住的,则是统统被江暮云搜刮进空间。   掏空几个货架之后,江暮云摸到墙壁边,准备顺着墙壁往出口处去。   摸着摸着她就觉得手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   江暮云用完第四瓶空气,她伸手在墙壁上拍了拍,却没想到直接把那块“墙”给拍动了。   江暮云懵了一瞬。   难道是摸到超市仓库了?   谁家超市把仓库门放在入口旁边?这么狂野的吗?   但转头想想这超市进出口都在一起,也不是没可能啊!   江暮云一阵狂喜。   她顺着刚刚拍出的缝隙一路摸索,找到了门锁的位置。   江暮云故技重施,把门锁收进空间,顺利打开仓库大门。   综合广场的超市可不是景区超市,附近居民没少来这里买东西,所以超市一直都有正常补货,仓库算不上满满当当,也能称得上物资丰富。   江暮云在一片浑水中摸索着前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在门被打开,尘土还没腾起来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一堆堆叠在一起的米砖的形状。   米面确实一上架卖断货,普通人很难买到,但不代表华国当下就已经陷入了粮食危机。   只华国官方的战略储备粮,省着吃足够全国居民吃上两三年。   更别提一些大粮商手中的物资,以及民间各家囤积的粮食了。   超市仓库里还有粮,看上去挺不可思议的。   只是不可思议的地方不是超市有粮,而是这些大米居然被放在仓库里,而不是直接被摆出去售卖。   等江暮云摸到疑似米砖的东西,并收了一袋进空间确认它是什么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大米被放在仓库里的原因。   这些米砖都是红色真空包装,印着“XX超市年中福利”的字样。   年中福利没发出去,暴雨倒是先来了。   江暮云用掉第五瓶空气,转身就往外游。   这批大米数量不少,如果能全部搬回去,几乎能赶得上他们过去四天搜集到的大米总数。   如果能把这批大米带回去,他们直接在山上窝到土豆熟两轮都不是问题。   超市里确实危险,但这里的诱惑足够大。   仓库离出口不远,又挨着墙,一行人只要摸着墙,安稳进出不成问题。   瓶子里的空气只能做应急用,和真正的呼吸没法比,所以江暮云越到后面,空气就用得越快。   为保险起见,江暮云在超市出口处用掉了最后一瓶空气,然后一口气浮上水面。   呼——   江暮云再一次开始自由呼吸的时候,甚至有了手脚发软的感觉。   “云云还好吗?”秦时文把救生筏往江暮云的方向划去,伸手就要去拉她:“上来休息一会儿,你脸色不大对。”   江暮云此刻嘴唇微微发紫,是典型的缺氧症状,整个人也在水面上起伏不定,好几次都差点被水淹过口鼻,看得秦时文眉头紧锁。   “在水下待得太久了,先上船吧。”江暮云还没说话,楚不闻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   秦时文再一看楚不闻,两人的状态简直一模一样。   江暮云点点头,先把手中的网兜递给了秦时文,楚不闻那里也是一样。   “你那儿也找到了?”江暮云问道。   她之前在水下看楚不闻的动静就觉得奇怪,这超市难道还放两货架的花露水吗?   楚不闻抬起手臂:“算是吧,婴幼儿专用的那种,就小时候洗澡往盆里倒的那个。还有一些爽身粉之类的东西。”   不止是驱蚊水,他还捞了不少宝宝霜。   江暮云抬腿往楚不闻手臂上一搭,翻身上船后伸手去拉楚不闻。   秦时文在旁边拎个网兜的功夫,俩人就已经一脸咸鱼样地倒在救生筏里喘气了。   “哥。”江暮云看见另一艘救生筏正在往他们这边划,抬手招呼了一声。   “找到了吗?”秦时武把船划过来。   他们那艘救生筏上堆了不少包装盒,全是各类电子产品。   江暮云缓了会儿:“王清清她们呢?下去多久了?”   李安轩四下看了看,水面上只有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停了一艘船,应该也是来捞物资的人:“有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有事吗?”   江暮云压了声音,笑里带了点得意:“我找到超市仓库了,里面有不少大米。”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惊了:“这时候超市里还有米卖?”   刚好王清清两人浮出水面,江暮云直起身道:“不是卖的,我看到包装了,是超市给的年中福利,应该是还没发下去,所以暂时放仓库。”   王清清两人还带点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秦时文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王清清眼睛里都恨不得冒光:“那我们现在就下去搬?”   江暮云摇头:“换人下去吧,下超市挺危险,需要体力。我看了,那批大米数量不少,我们的船载不下,一次根本运不完。”   江暮云把脚下的东西挪开道:“我们多跑几趟,尽量把在今天把它们全部搬回去。今天带回去的大米作为补偿按劳分配,其他物资以后再说,怎么样?”   综合广场到他们现在住的那个山头,一来一回三小时起步。   而超市仓库里的那批大米,考虑到救生筏的承载量,他们至少要来回跑两趟才有可能运完。   这么来回一耽搁,他们今天什么都别想干了。   今天大家没能捞到其他东西,就用这批大米补偿损失在路上的时间。   原定由他们负责捞的物资没捞完,明天下水的人任务量就会激增,也理应得到补偿。   如果按照他们之前的“谁找到归谁”、“谁要谁去搬”的原则,那批大米说不定要搬到明天才能搬完。   明天它们还在不在那仓库都不好说。   还是大家一起先把东西搬回去再慢慢分得好。   好东西嘛,烂也要烂在自家窝里才对。   几人说做就做。   仓库的位置只有江暮云知道,她是必然要再下去一趟的。   再有就是原本在船上养精蓄锐体力充沛的秦时文秦时武和李安轩三人。   四人每人都在腰上栓了空瓶子应急,还在手腕上绑了活扣把四人连在一起,防止有人下水之后跟丢了。   水面上的三人已经把救生筏里清出了位置,江暮云四人一浮出水面,他们就直接把救生筏划过去接物资。   秦时文异常兴奋:“这批东西确实多,我们再下去一趟,然后尽快返程!”   楚不闻伸手去拉江暮云:“这趟我跟你们下去吧。”   江暮云顺着他的力道上船。   她从来不在这种事上逞强。   缺氧过后没怎么休息就再次下水,以她的体力也有些顶不住了,再下水可能会有危险。   “注意安全。这趟运完之后我们立刻返程。”江暮云急喘了两口气道。   这边江暮云的话刚说完,那边王清清和郑湘就已经把那批大米用膜布遮得严严实实,还往边上堆了不少电子产品的盒子掩人耳目。   江暮云翻了个身:“你们这是都找了些什么?嚯,还有电风扇?”   江暮云拿起一个usb桌面扇左看右看,被裹在塑封里面的盒子有些潮了,盒子上的图案有些晕开,也不知道电扇还能不能用。   王清清从那一堆盒子里哗哗翻出来一堆小电扇:“有备无患嘛,万一以后水退了,大太阳晒着,天气又越来越热,这些东西肯定有用。”   江暮云拿着电扇盒子的手僵了一瞬:“姐,您还记得您在半个月前说过什么吗?”   大概半个月前,太阳还不见踪影,人们几乎被大旱逼疯,王清清特别乐观地说了一句:“万一一直不出太阳是为了憋一场大暴雨呢。”   结果好了,那憋出来的雨确实够暴的。   王清清自己也顿住了。   半晌后,王清清憋出一句:“不……不能吧?”   郑湘沉吟片刻,安慰道:“我们明天下水的时候,我给你找找看有没有菩萨像。不行的话你回去拜拜。”   江暮云:“拜完更灵了怎么办?”   王清清的逻辑性很强:“那、那想说啥啥不灵的话,难道要砸佛像吗?不好吧……”   郑湘:“你就不会一边拜一边说好话吗?规则对冲不就抵消了。”   王清清可能是真的有点搞封建迷信活动的天分在身上的。   第二天楚不闻和江暮云负责留守,两人正好利用滑轮装置往山上运水。   把家里的蓄水池都装满之后,楚不闻觉得水位线好像下降了一点。   不明显,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当天晚上,几人正用白天赵家昊等人带回来的纱布钉防蚊帘的时候,吴星月忽然倒下了。   秦时武判断是中暑。   楚不闻确认了,白天他觉得水位线下降应该不是错觉。   温度真的有在升高。   只是他们每天不是住山洞就是下水捞物资,所以才对温度变化不敏感。   王清清恐慌极了,她边往吴星月嘴里灌藿香正气水边喃喃道:“我是不是真要找个庙拜一拜啊?”   江暮云把她的杂物清单原版掏出来:“我们核对一下,还有哪些东西没找到,尽量在明后两天搜集齐,然后把山上整理布置一下,后面就别出去了。”   温度升高,水位下降,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脏东西就要捂不住了。 第55章   ◎开心的第五十五天:黑吃黑◎   之前王清清捞了一堆电子产品上来, 昨天秦时武等人也捞了一堆衣服被子,各种小家具大家也收集得差不多了,今天江暮云等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去三楼找泡沫垫, 其他都看自己。   三楼儿童乐园和玩具区都在一号入口附近, 几人没有再费力去找破损的窗户, 而是选择直接从一号口进去再上三楼。   综合广场内部太大,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不准备在广场内部探索,打捞物资的范围停留在几个出入口附近就足够了。   泡沫垫这个东西儿童乐园里遍地都是,直接拆就可以。   只是拆地垫费体力, 他们往往刚掰几块就不得不出去换气。   这么一来一回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路上了,四个人拆了快二十分钟, 才算拆出来两三个人铺床的份。   江暮云喘了口气:“这样不行啊,效率太低了。旁边不是有玩具店吗?我们要不要去玩具店里看看?”   万一有成包的泡沫垫呢。   楚不闻把他废了半天劲拆下来的十多块泡沫垫递给船上的赵家昊,抹了把脸道:“可以试试, 但我觉得不太乐观, 大头肯定还得从儿童乐园出。”   综合广场这种地方, 里面的店铺租金高得吓人。   开在这里的店铺售卖的物品价格都不便宜,儿童玩具这样本身就容易溢价的产品尤甚,不太可能会出现泡沫地垫这种平价商品, 就算有应该也是少量售卖。   江暮云无奈:“有多少搬多少吧,总比我们拆地垫来得快。”   而且拆出来的地垫回去还得洗和晒, 这水面上看着还不算乌糟, 实际水底下的情况谁下水谁知道。   要是能有包装好的未拆封地垫, 怎么都比外面铺的那些干净吧。   几人约好一人一家店, 进店之后只搜店面不搜仓库, 店里没有就算了,节约时间继续回去老实拆吧。   江暮云运气不好,她搜的那家店是各种毛绒娃娃专卖,地垫没有,倒是有被装在包装盒里的毛绒绒的地毯。   虽然那地毯的包装看着也进水了,但江暮云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来都来了总得带点什么上去,干脆就把那几个地毯都给打包了。   郑湘倒是在一家玩具店里找到了五包泡沫地垫。   都是塑封包装,十片一包,她一个人下去一趟就给全带上来了,比他们去拆儿童乐园来得省力得多。   但好运也就到郑湘为止了,其他人都没找到。   郑湘和王清清一商量,决定再回那家店摸索一下仓库。   万一店里存货多,他们就不用继续去扒地皮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觉得挺好。   江暮云目测了一下,这种泡沫垫的规格差不多都是50x50,想铺成床用的话至少需要铺两层,也就是说每个人最好能有二十片以上备用。   他们拆儿童乐园得来的,加上刚刚郑湘捞上来的,一共一百出头。也就是说,如果店里还能有个十多包存货的话,那他们就不用再去刮地皮了。   郑湘和王清清去摸仓库,江暮云就在综合广场一楼自由探索。   不知道是不是综合广场大楼里没什么窗户的缘故,广场内的店铺保存得都还不错,和他们之前在居民区看到的景象差得远。   一楼店铺的橱柜为里面的商品提供了很好的保护,江暮云甚至看到不少店铺的展示柜基本保存完好,只有橱窗在水压的作用下七零八落。   尤其是各种金银珠宝店,展示柜八成都是防弹玻璃,就没几个被水压冲破的。   空间在开锁这方面是真的好用,直接把锁头收进空间里就行了。   江暮云对珠宝没什么兴趣,只收了几个展示柜的金饰,就带着一堆酒瓶子浮上水面了,其中还有不少看上去不明觉厉的药酒。   比起金饰,她对烟酒的兴趣更大。   留一点黄金在手里,只是对于未来人类社会秩序恢复的一点企盼。   高档烟酒才是末世里也能用的奢侈品。   江暮云刚把东西递给赵家昊,郑湘和王清清就上来了。   郑湘带着几包地垫几个玩具弓弩,王清清拎了一兜纽扣电池,还有几个玩具喇叭。   很显然,没有哪家玩具店会用这么昂贵的租金租来的地皮存放泡沫垫,她们在仓库里一共只搜罗到了六包。   王清清无奈道:“只有这些了。郑湘那儿的玩具弩是想着能不能改成武器。这些电池是我看都被装在塑料盒里,也没进水,就给捞上来了。还有小喇叭也是,回头你们看看做陷阱能不能用到吧。”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每个人都养成了良好的习惯,不管去哪儿都能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江暮云按按胳膊:“挺好的,再去拆一趟应该就够了,省了不少时间。”   原本他们废半天劲只拆到那么一点点,就已经做好了来回跑上一小时的准备了。   现在半小时不到就能完成,也算意外之喜。   鉴于王清清和郑湘刚刚已经去搜过仓库了,这次去拆地垫就由江暮云和楚不闻带着空瓶子去。   这种简陋氧气瓶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惯的。   之前他们去超市仓库搬大米,所有下水的人都带了空瓶子。除了经验丰富的楚不闻和江暮云之外,其他人多少都灌了几口脏水进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了多喝脏水之外基本没有其他练习方法。   所以即使有了空瓶子,大家在收集物资的时候,也还是愿意选择一趟趟折返跑,而不是在水底练习换气。   要练可以回家在过滤过的干净水里练,或者是抽空在水面上层练。现在时间没有紧张到必须带水瓶下水的程度,不用那么为难自己天天喝泥灰水。   江暮云和楚不闻就随意多了,带空瓶子换气确实挺难受,但想偷懒的时候还是很好用的。在搜这种大型建筑物的时候尤其实用。   江暮云和楚不闻凭借着三个瓶子的空气,两人分工合作一次拆了五十多片地垫才上浮。   集体任务完成,江暮云继续下水去捞自己的东西。   这次她的目标是一些礼品店。   各种蜂蜜、密封包装的高档茶叶、名贵中药等等。   蜂蜜和茶叶都好说,密封包装的产品一大堆。   人参虫草这类名贵中药就很难找到现在还保存完好的。   江暮云废了半天劲,也就找到了三四盒被过度包装的产品。   也多亏了这些礼盒的过度包装,一根人参外面恨不得裹十八层,江暮云看那木盒子都能卖个大几百。   她把这一兜东西送到船上去的时候,还特意现场开了装人参的木盒。   之前江暮云只看到这盒东西半卡在展示柜里,有往水面上漂的趋势,所以猜这盒子里头没进水,具体的她在水下也不敢打开看。   江暮云怕她捞回去白开心一场还占地方,干脆上了水就验货。   结果几个土包子努力了半天,愣是没能把那盒子给掰开。   最后是楚不闻想起他那个专赚不义之财的养父曾经收过的礼,试探着在那严丝合缝的盒子上按了半天,才按开一个机关。   好么,这可保护得太严密了,连裹着人参的那层布都没湿,密封性可见一斑。   江暮云不太懂人参的好坏,但她能看懂这个包装盒的金碧辉煌。   她眼神慈爱:“收着收着,快给孩子盖上,别晒着了。这玩意以后就是咱家传家宝了。就这规格,没个起死回生的效果都对不起它这盒子。”   船上的吴星月把江暮云带上来的东西堆放起来,边收拾边感慨:“要是按那个盒子的规格算,你带回来的这一堆都得是长生不老级别的。”   江暮云笑道:“底下这种店还有好几家,都在一楼。我搜的都是位置靠里的,你们要是想要可以在靠外面的店搜一搜。”   艺市到底是旅游城市,综合广场有一堆卖高档礼品的店也不稀奇。   虽然里面卖的很多东西都和艺市没什么关系,但人家要的就是包装名头好听而已,看着也不像是准备留回头客的样子。   把一楼的东西都搜得差不多了,江暮云又去二楼转了一圈。   二楼都是卖衣服的,昨天秦时武等人捞了不少,江暮云就没再冲着衣服去。   她捞了一堆衣架和挂衣服的钢管,还在一家甜品店里发现了许多冲调饮品粉,还有几袋低筋面粉。   江暮云把带不走的统统塞进空间,能带走的一趟趟运出水面。   她还在三楼找到了不少真空压缩的羽绒被。   江暮云一个没拉全给拖上船了。   现在是用不着,以后可能想要都没有。   还有就是儿童乐园旁边的宠物店,也被江暮云直接掏空。   小白和大白两只小可怜八百年没吃过罐头了,给它俩带点食物回去,逢年过节还能庆祝一下。   他们今天捞的东西多,看着救生筏都快装不下了,但都是泡沫地垫、钢管、羽绒被这种物资。   占体积但不重,就是回去的时候得把它们绑好,不然容易散一地。   到时候要是不想丢了这些辛苦捞回来的东西,他们就必须得在水面再来一次捕捞作业了。   一行人带着这么满满两大船的东西还是挺惹眼的。   这几天外面陆续能看见其他船只的影子了,只是现在外面的物资还算丰富,所以他们即使和人碰见,也是远远躲开的多,基本没起过冲突。   可能是今天他们捞到的东西太多,看着招人眼。   也可能是对方不相信他们划着船出来,就为了捞这么一堆没什么用的东西,有人觉得他们是在欲盖弥彰。   总之当两艘皮筏艇拦在江暮云等人前面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没法善了了。   “朋友,你们今天捞的好东西不少啊,运得完吗?”对面的高个男人带着两艘船,身边站着个刀疤脸,手上还提着西瓜刀。   那两艘船上拢共得有七号人,各个身强体健,眉眼间还带着凶煞气。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江暮云和楚不闻很清楚,对面那些人八成是沾过血的。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向下兼容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江暮云和楚不闻见过的人、杀过的人都很多。两方对峙时,对方杀没杀过人,杀过多少人,其实很好分辨。   有人刚见过血,还处在兴奋与恐慌两种情绪的交织中,自以为已经无所畏惧,看向敌人的眼神是毫无根据的轻视。   就好比对面这些人。   也有人已经习惯,杀人这件事在他们眼中不再新奇,他们会和评估猎物一样评估敌人的实力,在他们的眼中,人和山野动物的区别只不过是宰杀难度不同而已。   末世第十年,多数人都是这样。   李安轩看出对方来者不善,下意识地挡在所有人前面应道:“哪有什么好东西。运气不好,跑到综合广场去了,只能捞到这些,将就着用吧。”   那男人笑了:“是吗?正好我们没去过综合广场,听说那边儿都是高档货,我们兄弟几个贫苦出身,还没见识呢。”   “相逢就是有缘,对面的朋友想见识什么尽管说说。”江暮云语气含笑,手上的螺丝刀耍了个漂亮的花样。   那男人一听江暮云说话眼睛登时一亮:“女人?”   他舔了舔嘴唇,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江暮云身上一寸寸刮过。   只分神的那一瞬间,楚不闻手上的消防斧就卡在了男人的颅骨中间。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人便瞪着眼睛向后仰倒。   有船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正远远停着观望。   原本以为高个男人和刀疤脸就够凶的了,没想到江暮云这群人更凶,居然一眼不合就直接动手杀人!   停在远处观望的一艘船掉头就走,生怕被人盯上。   站在高个男人身边的刀疤脸霎时间面色一沉,刚准备开口,一阵剧痛就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脱口而出的惨叫。   江暮云手上的螺丝刀换成了□□,她看着对面面色惊惧的众人淡淡道:“见谅,最近手生,没对准,得劳他遭点儿罪了。”   螺丝刀足有两寸长的刀身,已经直直地杵进了刀疤脸的右眼中。   或许是刀疤脸的惨叫声太过渗人,亦或许是那帮人现在没了头领,已经失了主意,一时间水面上除了刀疤脸愈发微弱的惨叫声之外,竟然再没有别的声音。   四艘船十多个人,就这么看着那刀疤脸捂着眼睛,声音越来越小,几十秒的功夫就没了气息。   江暮云抬起右手,对面看着她手上虚虚握着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甚至还有人后退时一个没注意,直接掉进了水里。   江暮云笑道:“朋友,该我们见识见识了。”   一个纹着大花臂的男人看上去在那群人中挺有地位,两个小头领死了之后他便被人推出来接话:“今天的事都是误会。大家和气生财,现在药物那么珍贵,我们何必动手呢。”   楚不闻点点头:“确实,所以我们刚才替诸位省了不少药物,就当是新朋友给的见面礼了。”   大花臂面色难看,警告般挥了挥手中的钢管,皮笑肉不笑道:“那二位还真是客气了。就是不知道其他新朋友,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他偏过头,看向王清清几人的目光森冷又毫不掩饰。   江暮云和楚不闻看着是不好惹,赵家昊和李安轩也是一身腱子肉。但那四个瘦巴巴的小丫头呢?   就像江暮云和楚不闻能轻易看出这些人手上沾过血一样,对面也能看出王清清几人的青涩。   大花臂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知道你们几个有本事,但再有本事,一旦在水面上动起手来,你们能护得住那四个小丫头?   江暮云抬手就是一刀。   大花臂早有准备,想躲却没能躲得过去。   江暮云扔投掷物的准头都是从前抓小型变异动物练出来的,这么近的距离,对面那么大的人,这她都扔不中,她早被饿死了。   刀柄穿过眼球直直扎入脑中,大花臂叫得比刀疤脸更惨,生息也没得更快。   这下对面更没人敢说话了。   他们是杀过人,也不怕杀人,不然也不敢跑来拦路打劫。   但他们对于杀人这件事算不上习以为常,他们杀了人之后还是会有情绪的。   像江暮云和楚不闻这样杀人比杀鸡都轻松的态度,实在是让他们心里发寒。   这俩人从前到底是干嘛的?   他们自己就是恶人,以己度人再去看江暮云二人,自然觉得这两人比鬼都恐怖。   刚刚掉进水里的那人甚至已经开始准备溜了。   划船容易被追,还容易被人扔刀子,那他从水里跑,总不会被注意到了吧?   江暮云抬抬下巴:“看来水里的那位朋友已经拒绝交友了,几位呢?”   楚不闻原本准备给水里那位也来一下的,被江暮云拦住了。   江暮云用谴责的目光看向楚不闻。   败家东西,你有多少消防斧够你当飞镖扔着玩?   楚不闻默默缩回去,最后把目光投向郑湘带回来的那个玩具弩上的小箭。   那箭头看着像是铝制的空心三角体,很轻,但挺尖,投准一点应该也能用。   郑湘迅速把一塑料袋的小箭都给搜罗起来,递到了楚不闻手上,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   楚不闻就拿水里那男人的脑袋当靶子,投飞镖一样往那儿扔。   第一支箭扎中了男人耳后,那男人下意识地一低头,想要伸手去摸受伤的地方。   楚不闻的第二支箭就扎进了男人的后脑勺。   那男人悄无声息的沉到了水里,水面上漂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   楚不闻知道那一下不会致命,但对方沉下去死活不肯上浮,他们也不能跳下水去抓人不是,只能就此作罢。   后脑勺带伤泡在水里,还要经历长时间缺氧,那人既然敢沉下去,就没有再浮上水面的可能了。   原本气势汹汹的七个人,眨眼间就只剩了三个。   江暮云一脸认真:“还见识吗?”   对面被同伴推出来搭话的人笑得比哭都难看,哆哆嗦嗦道:“不……不见识了,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噗通两道落水声。   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就在剧痛中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下手时的迅速和狠辣不仅惊到了对面,也惊到了赵家昊等人。   等江暮云兴奋地到处找工具去够对面的船时,赵家昊才结结巴巴道:“云……我的云啊,你就这么?”   江暮云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嘛。对面摆明了不会放过我们,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的,不斩草除根难道要放他们回去报仇?”   赵家昊脑子晕晕乎乎的,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思绪直接被江暮云带着跑:“好像也是……确实不能放虎归山来着,现在也没得报警。”   李安轩无奈了。   就说你那脑子连小白都不如吧?   “准头不错。”李安轩对楚不闻道。   楚不闻有些不好意思:“投飞镖练出来的。我跟江暮云还参加过南市中学生飞镖大赛呢,她冠军我亚军。”   楚不闻说得太真诚,李安轩一时分不出他到底是说着玩的,还是真有那个什么飞镖大赛。   郑湘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   你俩都跟小白做同学去吧。   问题的重点是准头怎么样吗?   “来来来快搭把手,咱今天发达了!”   郑湘还没说话,就被江暮云兴奋的声音打断,几人莫名其妙地开始跟着江暮云一起把尸体丢水里,把物资搬回来。   郑湘甚至还没忘了把卡在人脑壳中间的消防斧给拔出来。   她一个人拔不动,王清清还给她搭了把手。   赵家昊一脸恍惚地把还嵌着人眼球的螺丝刀放在水里涮干净。   江暮云和楚不闻一边搬物资一边报数,连李安轩都被带着跟他们一起搬,边搬还要边听江暮云的全套理论洗脑。   江暮云振振有词:“杀人谁不会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给八岁小孩一把刀,他都知道要捅坏蛋呢,这叫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你俩还体制内呢,除恶务尽没听说过?今天要是把对面那群杀人犯放走了,你觉得他们以后能放过我们吗?”   被两人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一搅和,众人的关注点全部从“他俩居然敢杀人”歪到“该不该把对面全杀光”这件事上。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就像江暮云说的那样,斩草不除根难道等对面回来报复他们吗?   几人觉得自己被说服了,江暮云说得很有道理,是他们把现在的状况想得太简单。   要不怎么说杀人放火金腰带呢,就这么黑吃黑一波,比他们之前一整天捞到的东西都多,而且还多数都是食物!   一群人就这么把刚刚的问题抛之脑后,高高兴兴地把对方船上的物资全部搜刮回来。   救生筏上连人待的地方都快没了,高高的物资颤颤巍巍地堆叠着,一副一言不合就塌给他们看的架势。   最后几人没办法,东西实在装不下,只能用网兜兜着泡沫地垫等不怕水的,挂在救生筏边上带着走。连带着一些占地方的钢管等物也都被他们用绳子拴上拖着走。   至于那两艘船,众人一致决定直接把它们放生了。   那两条船就是最普通的皮划艇,没有什么特殊标记,只是船上还有大量血迹在,一看就知道这船经历过什么。   如果有人捡到了又不介意的话,洗一洗完全能用。   他们几个不仅现在有两艘救生筏用,还带了两艘备用的,根本不缺船,不图那两艘。   四条船一起回去太显眼,万一对方有同伙那他们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不如把船放生。   回去的时候江暮云还特意绕了几个大圈,确定没人跟着他们之后才回家。   秦时文和秦时武见他们带回来这么多东西都惊讶得不行。   “你们不是去综合广场了吗?哪儿找来的这么多食物?”秦时文的疑惑都快溢出来了:“难道综合广场也搞年中福利?”   赵家昊就和她把他们在路上黑吃黑的事说了。   秦时文和秦时武听得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小说情节吗?为什么他们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这群人回来之后的态度实在太淡定了,半点都不像是经历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还是说思想出了问题的人,其实是他们兄妹俩?   秦时文和秦时武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们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中把物资全部运上山洞。   清点完各家物资之后,江暮云拍拍手道:“现在东西都收集得差不多了,明天你们去一趟景区吧,多搬点容器回来,我们后面就不出去了。”   楚不闻点头道:“确实,今天太惊险了。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这种事以后只会多不会少。我们物资储备足够多了,没必要再出去冒险。”   景区离得近,几人出发早一点,一天的时间能来回四五趟,他们几乎把商业街都搜刮空了。   所有能找到的不锈钢桶和高度适合种菜的容器都被搬回来了,店里的液化气罐别管还剩多少,总之看见了就全部捞回来。   下午剩下一点时间,他们又跑回超市里搜罗了一圈洗发水等物,连农药和消毒液都弄回来不少。   把这批不锈钢桶装满水运上山后,他们近期就再不准备出门了。   今天几人出门的时候特意注意了温度。   往常在水面上待两个小时也只是晒得难受,现在却是实打实热得受不了,连饮用水的消耗速度都比之前更快。水位的下降也足够明显,不会再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江暮云拨了两把水:“趁这几天我们把山上修整一下,自己也好好休整一下吧。”   从他们来到这座山开始,就一直处在忙忙碌碌的状态。   又是马不停蹄地去搜东西,又是挖蓄水池,晚上回来都累得要死,能洗个澡就算勤快了,根本没心情收拾家里。   现在大家手里东西虽然齐全,但山洞里都是乱糟糟的状态。   江暮云家东西放了一堆,外面支着太阳能板,门口简单挂了个纱帘,看着就是一副逃难做派。   要不是这几天蚊虫实在多得烦人,撒了驱蚊药都能听见有蚊子在嗡嗡叫,江暮云连门口的纱帘都未必会钉上。   她的栅栏捞回来几天了,敲两下就能装好的事,她也一直都没装,那两只鸡现在还窝在笼子里呢。   秦时武深以为然:“趁水还没退,我们这几天忙完了还能洗澡,赶紧把该干的活都干了。”   一旦水退了,他们存下的水就成了只出不进的消耗品,哪怕以后晴雨正常也没人敢肆意用水洗澡。   江暮云是个爱护动物的人,她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把自家门口那片空地给围上了栅栏,又在远离洞口的地方圈了块地做鸡圈,专供两只鸡溜达,那两只鸡终于不用再天天蹲大牢了。   那两只鸡早上没事干就溜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由于江暮云白天没把鸡圈的门关上,它俩时不时还去小白那儿巡视一圈,偷摸叨两口小白的口粮。   考虑到之后的高温,江暮云还贴心地给它俩挖了一个小山洞当窝,希望那二位每天晒晒太阳溜达尽兴之后,可以早日有所产出。   江暮云从服装店里摸回来不少挂衣服用的钢管,她看高度合适,就在山洞门口支起了一个遮阳棚。   遮阳棚搭完刚好中午,江暮云洗个澡,清清爽爽地开始今日份选菜环节。   他们这些天捞的东西又多又杂,江暮云都敢把各种调味料和半成品光明正大摆一桌,根本不带怕的。   山洞里还算凉爽,江暮云给新捞上来的手机充上电,在空间里翻出转换器,把自己之前下载的菜谱全部导进去。   研究了一会教程,江暮云决定中午吃冷面。   她空间里还有冬天存的冰块,放两块进面汤里,再配上新鲜番茄和黄瓜,舒爽程度加倍。   江暮云先前在综合广场翻出来不少冲调饮品,都是商用包装,只看外观根本分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江暮云干脆就当开盲盒,抽到哪个是哪个。她坚信夏天喝冰饮怎么都不会难喝的。   吃完饭,江暮云搓揉一把已经秃得没毛可掉的小白,把山洞里所有零碎都打包装箱,没箱可装就用膜布裹成一团,再把蓄水池严严实实地封好。   下午是众人约好的集合时间。   最近蚊虫越来越多,山洞内部还有不少土层,真有虫灾只堵门口肯定不够。   他们得想办法把山洞内部也防护上。   他们手上驱蚊虫效果最好的,应该就是从南山弄来的药膏了。   江暮云舍不得把那些药膏全部用来涂墙涂地,就搬了两罐雄黄酒和驱虫粉出来。   反正她确实弄了不少酒,谁知道里头有没有雄黄酒。   楚不闻直接掏了一盒雄黄粉。   楚不闻的雄黄粉确实是他从家带出来的,量不多,户外逃生包里配一盒这个不奇怪。   至于驱虫的药粉就更常见了。楚不闻揣雄黄粉,她揣驱虫粉,说起来驱虫粉的用途还更广一点呢。   只是江暮云那盒驱虫粉压得特别实,想用还得先撬出来碾碎。   原本他们是想在山上挖黄泥,把药粉都掺进泥里涂黄泥墙的,但被周影敲醒了。   他们谁都没有过涂黄泥墙的经验,万一抹完了不能用,那山洞可就没法住人了。   秦时武想了个新办法。   一般消毒产品都具有一定毒性,例如家庭最常用的次氯酸钠类消毒产品,例如84消毒液等会释放□□。   用于防霉菌的酚类消毒水误食后会对消化系统产生严重影响,严重一点甚至会危及生命。   这些毒性对于人类来说,只要不是长期或大量摄入就不会有大问题,但对于蚊虫来说就未必了。   刚好他们带了不少次氯酸钠泡腾片和菌疫灭,来苏尔也在景区小超市里捞到了两瓶。   先用菌疫灭和来苏尔这类毒性较大或者是会伤肤的消毒液和把山洞全部消杀一遍,之后每天用危害性相对较低的醇类消毒液加上驱虫粉喷洒,防蚊虫的同时还能防瘟疫。每三天用一次次氯酸钠,每七天用酚类消毒液重新消毒,尽可能保证山洞内部安全。   现在先这么处理,实在不行他们手上还有农药。   比较麻烦的就是进行初次消杀的时候,他们需要把山洞内部整个清空。   秦时武一边念叨他们医学生不是干这个的,一边调用脑内所有知识储备,力求弄出浓度适中不会伤人但能灭杀昆虫的消毒水。   把山洞清空再喷洒完消毒液,江暮云把山洞口用塑料布封上。   菌疫灭的味道真不是盖的,江暮云口罩带了两层都被熏得脸发绿。   她觉得就这个味道捂一下午,别管它有毒没毒了,山洞里但凡会喘气的一个都别想活。   倒是外面这层塑料布给她提了个醒。   之后的温度越来越高,门口只有一层纱帘肯定不够。   山洞里再凉快,也经不住外界四十度的高温加太阳暴晒,热气源源不断涌入山洞。   不管是为了私密性还是为了保温隔热,她都得再给山洞装个门才行。 第56章   ◎开心的第五十六天:随缘种菜、物理灭虫◎   下午这一群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崽, 刚好凑在一起把该洗的东西洗完晾晒上。   拆出来的泡沫地垫,从水下捞上来的衣服鞋袜,还有一些包装进了水的铺盖棉被。   先用消毒液泡一泡, 再用捞肥皂时顺手捞上来的洗衣粉洗衣液来回涮。   之前带回来的大号不锈钢桶起了作用, 临时小码头上齐刷刷摆了十多个不锈钢桶, 每洗完一桶就用滑轮运上山晾晒。   十来个人一起动手流水线作业,这些东西洗刷起来很快。   把该洗的东西洗完了,水也重新补充好,其他事都没得干,他们就只能窝在大山洞里打麻将。   江暮云不会打麻将只会打扑克, 但现在水里的扑克牌早就泡成一滩了,她压根没得选。   在江暮云因为炸胡而输掉第三片饼干之后,她果断退下了麻将桌, 改在一边给人当狗头军师瞎出馊主意。   同样不会打麻将的楚不闻招呼她去看综艺:“我带的硬盘都坏得七七八八了,就剩这俩小U盘裹在衣服里还活着。也没啥可选的了,凑合看吧。”   江暮云探头一看片头——《荒野大逃杀第三季》。   江暮云缓缓道:“你这节目, 它合法吗?”   看这片名就不像是能拍到第三季的样子。   事实证明江暮云狭隘了, 人家《荒野大逃杀》是正经节目, 主题就是野外生存竞赛。   之所以叫大逃杀,是因为坚持不下去的选手可以选择半途退赛,退赛选手被节目组称为生存失败, 也就是死亡。生存时间最长的选手就是最后的胜者。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看得津津有味,虽然这节目的难度离果体生存差得远, 跟末世更是没法比, 但耐不住人家综艺效果好啊。   普普通通搭个雪窝都能拍出生死一线的效果。   两人用一下午的时间看完了整个第三季, 秦时武笑称他们是在看生存科教片, 还表示要拷一份回去自己钻研一下。   江暮云总结道:“还是别了, 这要是生存科教片,那就是拿《猫和老鼠》给大白当捕猎教学。”   窝在旁边一起看的大白和小白同时抬头,昂着头抗议了一声。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那边麻将散场,几人一起去给山洞解除封印。   他们怕把自己毒死,给山洞解封之后还得留出一个小时的通风时间,才能把家当重新往里拾掇。   东西都清出来了,江暮云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家里收拾一下。   地面上一些不平整的地方可以填补得稍微平整一些,有什么需要清理的石块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清理出来。   江暮云还特意撬出了墙边的一个大石块,把那里留出来的坑作为以后放盆栽植物的地方。   江暮云平时住在山洞里没什么感觉,今天放完毒之后一打扫,灰土里竟然还真有虫尸。   这要是没有消杀住到虫灾,她怕不是要半夜被虫子直接抬走。   江暮云捞了一些折叠桌椅,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把山洞简单布置一下不成问题。   山洞通好风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不开灯有些看不清,江暮云怕刚杀完虫就又招进来一群,索性先把门口封好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开始一件件往山洞里搬东西。   先是做饭用的桌子,她总不能天天蹲在地上做饭。   江暮云挑挑拣拣,把最大的一块木板单独留出来,那是她准备用来做门的。   一块长条形的木板被江暮云看中,她弄了几节钢管,找了个靠山洞口的地方钉了下去,再把长条形的木板铺上,直接用锤子把钢管砸进木头里嵌着,就是一张牢固的大桌子了。   只要不往上堆重物,当灶台用还是没问题的。   同样的方法,江暮云把其他几片大小不一的木板也都做成了桌子或柜子,饭桌书桌杂物柜一应俱全。   折叠桌江暮云留了一个当床头柜使,其他可以当成储物架。   江暮云支了一个全包式的蚊帐,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希望防护可以再多一层的。   泡沫地垫已经晾干,可以铺上了。   江暮云有床,但这个温度还是直接睡地铺更舒服。   她拿泡沫地垫当床垫用,底下该铺的防水垫蛋壳垫隔温毯一个不少,最上面放两层泡沫垫,再加上铺盖,软硬适中还凉快。   做饭的地方得和平时生活起居的地方隔开,江暮云自己也需要一个单独的生活区,不待客的那种,方便她用一些不能出现在别人眼前的东西。   江暮云盯着山洞顶部看了半天,确认自己够不到那么高,不可能直接从顶部垂一条帘子下来。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从地面上想办法了。   江暮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她手头所有钢管从中间钳开,再锤成一根根小细管,又从空间里偷渡了不少出来,总算是凑够了做简易屏风的数量。   她空间里有不少五金件,其中也包括改装露营车时剩下的几个小轱辘,江暮云挑挑拣拣选出几个差不多大的,装在简易屏风下面,方便它活动。   这样平时就可以把屏风折叠起来放一边,要用的时候再拉开。   江暮云转了一圈,觉得家里的装修已经完成了,可以开始往里填东西了。   她把捞回来的液化气罐全部放桌子底下,食物还是用膜布兜在一起,放在大灶台靠山洞内部的那一侧。   武器一部分放在床头桌上,一部分浅浅埋在洞口,内外都埋了一部分。   日用品往她敲出来的柜子里存,外面再钉上一层布帘当柜门。   至于烟酒这类暂时用不到的杂物,江暮云就把它们统统放在山洞内部一块凹进去的地方,再用帘子稍作遮挡,就当那是杂物间了。   把这些布置好,天也黑透了。   现在门还没装好,只有一层纱帘,江暮云用混了驱虫粉的酒精在山洞内喷洒了一圈,再把简易屏风拉开,隔开内外两个空间,然后再打开手机,尽量避免山洞里的光透出去,吸引外面的蚊虫。   江暮云这几天都在恶补种植方面的知识。   之前她带回来的那些秧苗已经被周影栽了下去。   只是周影说,秧苗的根确实需要先地栽养一养,可外面的温度实在太高了,支了简易大棚都挡不住,最好这几天就把苗移到盆里。   以后这些苗就养在山洞里,早晚搬出来晒晒太阳,平时用灯照一照,看能不能把它们种活。   外面的温度太高了,人在太阳底下站着都快活不下去了,何况是那些小苗苗。   江暮云看了几天教程,只觉得外头那些秧苗一个都活不下来。   什么控温控水控日照,这是他们现在有条件考虑的事吗?   种植相关没学多少,倒是些“怎么让植物根系更发达”这类的通用小常识江暮云看了一堆。   至少她现在知道,许多花盆底部镂空,不止是为了漏水,也是为了让植物根系透气。   教科书就是最好的催眠药,江暮云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她是被热醒的。   江暮云看了眼时间,这才九点,外面就已经日头高照,熏人的暑气不断从洞口往山洞里涌进来。   前几天上午九点虽然热,但山洞里还算凉爽,至少不会把江暮云热醒,今天温度陡然拔升一截,江暮云开了小电扇都觉得燥得慌。   江暮云用存在空间里的冰块化水简单洗漱一番,顺便给自己降降温,然后拉开简易屏风往外看了一眼,险些被日光熏花眼。   那两只鸡已经早早缩回了窝里,一直热衷于在外面自由翱翔的小白,这会儿也蔫巴巴地待在山洞里。   江暮云给小白边上放了块冰降温,又重新把屏风拉开挡住内部,想着这门是必须要早点弄出来了。   秦时武等人出去找纱布的时候,也顺带着弄回来不少魔术贴,现在山洞门口的纱帘就是装在洞口靠里的那一侧,再用魔术贴贴边封上的。   江暮云想弄个厚实一点的、可以遮风挡雨保温隔热的门,魔术贴的粘性就不够了。   她这边山洞前面是一块大石台,地面还算平整,比山洞内的平整度都好一些。江暮云来回看了几遍山洞洞口,决定把这道门钉在洞口靠外的部分,门口也是向外开。然后再在内部用剩余的边角木料钉一个门槛,堵住下面透风的部分。   太阳能板就放在门旁边,线路从门下面走,从棉被那挤一点空隙出来,完全不耽误给便携电源充电。   江暮云先把大木板的形状修整一下,再他们搜罗回来的棉被钉在那块大木板上,用防水膜布把它们全部包裹住,这样棉被就可以把形状不规则的山洞洞口牢牢堵住。   反正现在只靠那块太阳能板,也足够供应他们在山洞里开灯的电,不透光根本不是问题。   他们捞东西的时候捞了不少合页之类的五金配件,江暮云也没在这上面省,一扇门用了八个合页,要多牢固有多牢固。   门的内部用栓防风绳的方法拴上,权当是个简易门锁。   那块木板比山洞门大一些,江暮云还特意在山洞外面埋了几个活动挡扣,有需要的时候在山洞内拉动牵引绳,就可以让那些挡扣竖起来,和门槛一起,把门牢牢卡住。   万一碰到大风天,这些档扣就是这扇门不会被风刮坏的保证。   做好门,江暮云还把王清清捞上来的玩具喇叭绑在门边当门铃,看上去丑乖丑乖的。   楚不闻那边的门也和她差不多,只是楚不闻外面没搭遮阳棚,他干脆把门弄成上下开的,把门支上去还能当遮阳棚用。   其他几人有按自己需要做门的,也有不会做干脆抄作业的。总之天气越来越热,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做门这件事的优先级提了上来。   门做好了,江暮云在家就更肆无忌惮了。   想放冰块放冰块,想吃西瓜吃西瓜,甚至还能把沙发搬出来窝着。   吴星月是个小机灵鬼,她去搜综合广场的时候捞了一堆拖鞋睡衣,江暮云用水果糖从她那儿换了几套,获得了每天光明正大地穿拖鞋出门的快乐。   家里基本都收拾好了,现在他们每天除了固定下山运水之外,就只剩等着移栽秧苗这件事了。   这事在座所有人都没有发言权,只能等着周影发话。   周影也是个半吊子,她连那些苗具体都是什么作物都没认全,现在全靠小时候零星的记忆强撑着,也就比其他九个完全没种过地的人强那么一星半点。   其他九个知道自己不懂也不多话,只安慰周影说别慌,至少里头还有土豆呢,不是说土豆在火星都能种吗。要是这都死绝了,那只能证明他们和这些菜命里无缘。   大家这么一说,周影就更过意不去了。   自觉身负重任的周影恨不得一天看它们三十遍,生怕这些金贵的秧苗一不小心就死给她看。   但即使是这样,苗苗们还是走了不少。   走的全部都是江暮云从空间里掏出来的那些未经风雨的娇花。   真正从地窖里带出来的土豆红薯各个茁壮成长。   也不知道究竟是作物品种原因,还是在那种环境下还能发芽的,本身就是经过筛选的顽强个体。   在周影观察了几天,确定存活下来的秧苗都已经生出根了之后,宣布可以开始移栽了。   几人找了一天傍晚,等太阳落山之后才聚到周影的迷你大棚旁边。   现在他们各种容器搜来了一堆,都还没有打孔,就等着那些植物挑好住所之后再动工装修。   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挖了几大麻袋,全部做过消杀处理,还用土办法沤了肥,确保松软又营养。   土豆和红薯吃的就是根茎,栽种它们的容器需要够大够深,几个大号电饭煲内胆脱颖而出。   用钢钉凿出孔洞,再往里填上疏松的土壤,周影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块未来主食刨出来,手法比挖文物都轻柔,生怕伤到作物根系。   剩下顺利存活的那些秧苗,周影确认过只有四种能吃,其他要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去的杂草,要么就是苗太小她认不出来。   这种认不出来的她也不敢拔,先归拢到一起随便养养。   能认出来的一种是韭菜,一种是菠菜,还有就是荠菜和竹节草。   这些菜都是出了名的生命力顽强,韭菜和竹节草尤甚,存活数量都快赶上土豆了。   认出竹节草的时候周影还挺纳闷。   她这玩意在她老家是喂猪用的,漫山遍野都会长。   她虽然知道有人拿这个当菜吃,但保存种子的时候特意把这个也留下来,这爱好也太独特了吧。   江暮云也挺纳闷。   她空间里的那些菜苗、种子都是她在集市上买的,她压根不知道里头具体都有些什么,但既然漫山遍野都会长,那为啥还有人拿它出来卖呢。   “也许草籽是意外混进去的?”买秧苗的时候连土一起买了的江暮云道。   她当时从空间里把苗拿出来只在水里涮了涮,并没有把小苗上沾着的土清干净,土里混了点草籽确实不奇怪。   周影想想:“有可能。我种秧苗的那块地里面长了不少杂草,竹节草应该也是土里带的草籽。竹节草在我老家就和野草差不多,确实挺能活,能吃就是不太好吃。”   秦时武看着竹节草的幼苗回忆了半天:“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也能当中药用,清热解毒还能止血。不好吃的话就当药用吧。”   以后药物越来越少,总不能就这么坐吃山空,种一点竹节草也能当药物补充。   秦时文拨弄了两下盆里的竹节草:“现在只要是菜我应该都会觉得好吃。”   大家都快一年多没吃过新鲜蔬菜了,别说是菜,野草都恨不得啃两口。   可惜外面光秃秃一片,野草都见不着。   周影把最后一株活像是杂草的韭菜苗移进盆里:“别急,韭菜长得快,一株苗的采收次数也多,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了。”   菠菜和荠菜就活下来两根,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全都交给周影采种,尽量可持续发展。   韭菜和竹节草就不一样了,这两种作物一个比一个像杂草,生命力也和杂草不相上下,吃起来完全没有负担。   也多亏大自然已经帮他们做过一次筛选了,现在活下来的这些苗都是个顶个的好养活。   周影绞尽脑汁,把自己能想到的种植注意事项都说了,剩下的能不能种活就听天由命了。   周影拍拍手道:“行了,都移完了,大家按人头分一分抱回家种吧。”   其实把菜放在大山洞里一起照顾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出来太阳底下几分钟就被晒得头晕目眩,天天跑到大山洞这边来搬菜浇水实在没必要。   别回头菜没出事人先不行了。   周影努力安抚几个根本没种过菜的同伴:“这些菜都很能活的,在野外撒一把种子就能长一片,前面经历那么多破事还能安稳发芽,到我们手里最多就是种出来卖相不太好,不至于把它们养死。”   知道它们为什么能发芽的江暮云不敢说话。   但是她觉得周影的话也同样安抚到她了。   其他种不活也就算了,土豆和红薯可是实打实地饱经风霜后坚强长苗了,没理由这也种不活吧。   可持续发展终于有了指望,江暮云决定要用尽一切办法给它们提供最优质的环境。   回去就继续上网课!   菜都移植完了,多出来的容器他们就没有打孔。大家分一分,全部都用来装水。   水位线的下降速度肉眼可见,山下安装滑轮的石头都被往下搬了好几次。   外面这么高的温度这么大的太阳,蓝星都快把“干旱”两个大字写在脸上给他们看了。   这时候他们每用完一点水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山打水补充,生怕哪天一觉醒来水就没了。   随着水位的下降,原本沉在水底的脏东西也逐渐开始冒头。   先是原本偏静态的水开始有明显的流动,只需要简单过滤的水也开始浑浊。   每天大家打水的时候,都要花大半功夫在过滤上。   后来水位越来越低,偶尔也会有杂物顺着水流飘过来,江暮云等人不得不趁着每天清晨傍晚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划着救生筏在山下绕一圈,把飘过来的东西都推走。   等到江暮云等人第二次用菌疫灭对山洞进行消杀的时候,水已经退到了山脚。   这个时候的水已经不能叫浑浊了,应该叫污浊才对。江暮云都不用靠近水面就能闻到一股恶臭。   他们已经停止取水了,滑轮组都被他们藏起来了,现在几人每天用的都是之前的存水。   就水面那臭气熏天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外界情况有多糟糕。   但即便是这样,每天该清的杂物也得清。   不为别的,就为那些被泡得破破烂烂黏黏糊糊的衣服。   准确的说,是尸体被泡到液化之后,残留下来的衣服。   也是瘟疫的源头们。   今天轮到江暮云和楚不闻下山清杂物,两人傍晚的时候下山,都戴的双层口罩配防风镜,衣服也是长袖长裤加手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坐在救生筏上用长棍把山脚周围的杂物都拨开,划远一点再丢掉。   清完一圈之后,还得先在山脚下给自己和救生筏用次氯酸钠消一遍毒,上山之后再用酒精消一遍。   江暮云和楚不闻把救生筏放回大山洞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拉动山洞内绑着的绳子,通知大家明天不用下山消毒了。   这是他们早就设定好的暗号。   一旦山下的水位降到救生筏不方便行动的程度,他们就先在山上蜗居一段时间,等水全部退干净再看情况决定后面的事。   今天江暮云和楚不闻清理杂物的时候,好几次都能感觉到船桨触底。多亏他俩坐得分散,不然救生筏可能要被刮坏。   江暮云回去的脚步有些快。   她还想赶着天没完全黑的时候,再把两只鸡的鸡窝扩张一下。   这几天热得太夸张,小白白天连山洞洞口都不肯出,每天一到晚上就精神。   听楚不闻说,大白也是这个情况。   江暮云看这两只明显变异了的动物都扛不住,这才想到家里那两只鸡是不是也需要关心一下。   于是江暮云特意关注了一下那两只鸡,发现它们果然也过上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而且可能是为了避暑,那两只鸡都开始学着小白脱毛。   江暮云一边叹气一边心疼自己的沉没成本,最后还是决定再赌一把,给它俩的窝往山里扩充一下,让这两只也避避暑。   就算养到最后不下蛋,能进她肚子也可以。   要是因为中暑被热死了,那才是血本无归。   江暮云赶着回去就走得快了点,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名小飞虫撞到她脑门上,防风镜上也沾了不少虫子尸体,江暮云隔三差五就要抹一下,防止阻碍视线。   “虫子越来越多了。”楚不闻的声音闷在口罩里。   江暮云挥挥手,试图挡开那些恼人的小飞虫:“幸亏我们土挖得早处理得也快,不然万一土里混上菜虫的虫卵,最后菜都被虫子啃了,我能哭上三天。”   末世之后大家都把这种专门啃食食物根部的虫子统一叫菜虫,虫子本身没毒。所以在人们饿极了之后,它们就成功在主食界占据了一定地位。   最近他们每家的消杀频率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楚不闻那种山洞里石头少土层多的,几乎每天都要专门对地面进行消杀才能安心。   家里的灯也都被装上了自制捕蚊网,每次出门回来不管是什么时间,都得关上大门开着灯抓半天虫。   楚不闻笑道:“哪那么严重,最多让它们以身抵债,也算丰富食谱了。”   江暮云“噫”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怀旧。”   好日子过久了,她都快忘了吃虫干虫粉虫子饼的时候了。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别想起来的好。   江暮云话音刚落,一只虫子就直接冲过来撞死在了她的防风镜上。   江暮云用手挥了挥,无奈道:“这样下去不行,谁知道这些虫子身上都带着什么。我们也不可能一直窝在家里不出门,等着这波虫灾闹完吧。至少得控制一下虫子的数量。”   楚不闻沉默了一会儿:“真要干啊?”   江暮云看他:“那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   楚不闻没有。   前世大家饱受虫灾之苦,土里爬的天上飞的没一个好东西,大家被折磨了那么些年,也就这一个法子比较具有普适性。   直白点说是物理灭虫,文艺一点的说法也叫诱杀。   效率之高肉眼可见,就是副作用有点大。   想诱杀就得有诱饵,而蚊虫之流最喜欢的诱饵……可以参考山下恶臭熏天的水面,和各种黏黏糊糊不明物体边成堆的蚊虫。   要是不想引来更多蚊虫,就得控制好诱饵的大小和位置。   弄一小堆诱饵放在想清理的位置,然后装上捕蚊网,第二天把捕蚊网里的虫子物理灭杀。也有饿极了的人,会把它们简单消毒加热后研磨成粉,做成储备食物。吃了之后会不会出事就全看运气了。   这种捕虫方法和他们现在用灯清理家里的虫子的原理差不多。   只是外面的虫子太多,用灯的话很容易让虫子直接把光源遮挡干净,还是放生物诱饵更好使。   这种方法或许没有化学药物清得干净,但胜在成本低,诱饵只要没烂完就可以继续用。   副作用就是味道大。   放在门口还好说,要是放在家里,那真是跟蚊虫同归于尽的架势。   而且消毒也得做好,不然万一养出新病菌了,很容易从灭蚊虫满门变成灭自己满门。   不过末世之后,这些蚊虫身上携带的病菌,可比诱饵堆里孵出来的新生病菌可怕多了。两相比较之下,还是抓虫的风险更小。   楚不闻一想起那味道就觉得脑瓜子嗡嗡响:“真是该来的躲不掉。幸亏我们门都装得早,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57章   ◎开心的第五十七天:岁月静好但不能吃的鸡◎   蚊虫也不止他俩洞口有, 抓蚊虫这事大家一个都跑不掉,还是得聚在一起商量一下。而且这事还必须得明天早上说。   晚上外面的蚊虫太多,天黑了走山路不打灯太危险, 但有一点光亮出现就会马上被蚊虫淹没, 根本没法出门, 想昼伏夜出都不行。   眼看天色不早,楚不闻说自己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跟江暮云一起挖鸡窝,早点弄完早点休息。   两人三两下把窝往里扩张了快一米深,直到一铲子铲在石块上才停手。江暮云还给两只鸡弄了个挡光帘。   挖完洞, 顺便把鸡窝内部清理了一下,江暮云郁闷道:“还真多一点农产品都不给啊。”   虽然那二位从来就没有过产出,但她还是一直都不死心。   楚不闻把工兵铲还给她:“就它俩那样, 真下蛋了你敢吃吗?”   想想它俩泛着金属光泽的尖喙,江暮云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先逮个试吃的。”   楚不闻:“比如?”   江暮云:“大白和小白你觉得怎么样?不是都说动物直觉敏锐吗,有毒的话它俩应该不会吃吧?”   楚不闻笑得手抖, 他掏出手机对着江暮云道:“你再说一遍, 我非录下来给它俩听。”   江暮云把他往外赶:“我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啊。你少在大白小白跟前造我谣。”   话是这么说,小白当晚还是如江暮云的愿吃上了鸡蛋。   江暮云一边给小白喂煮鸡蛋一边叮嘱它:“乖崽,记住这个味道, 以后不是这个味道的蛋咱都不能吃,知道吗?”   小白不说话, 它还是第一次吃煮鸡蛋, 正砸吧着嘴仔细享受。   江暮云忧愁地给自己煎了个虎皮蛋, 再配上之前在小饭馆打包的红烧肉, 一顿饭后江暮云百愁全消, 连第二天要主动往家门口放嗅觉炸弹的事都释怀了。   发现这几天蚊虫数量增多的不止江暮云和楚不闻,对于在山洞门口放捕蚊网这件事没人有意见。   他们现在手上不缺纱布和铁丝,大号捕蚊网很好做,唯一的争议就是诱饵从哪儿弄。   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就是启开一盒肉罐头。   这话说出来,江暮云都觉得是要遭天谴的。   从前大家做这种捕蚊网,放的都是变异动物的内脏皮毛,不能吃味儿还大,算不上浪费。   可现在除非江暮云现在把那两只鸡下锅,不然他们上哪儿找动物内脏,总不能把大白小白给炖了吧。   最后秦时武拍板,下山捞吧。   捞上来之后多消消毒,反正东西也不进家门,只要味儿还在就行。   他们出门商量这事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天蒙蒙亮,太阳还没出来,外面的蚊虫还在自由翱翔。   下山带着那么一滩东西上来,谁都知道这一路都得有蚊虫相伴。   一群人为了谁下山捞东西这事猜拳猜了十分钟,从一局定输赢拖到五局三胜,最后决定公平起见一起下山,谁也别想逃。   江暮云是真的很久都没有这么痛苦过了。   山下的水退得七七八八,只剩稀稀拉拉一小部分还淤着,一些分辨不出模样的杂物埋在淤泥底下,目之所及都像极了臭水沟的模样。   江暮云找了一处蚊虫苍蝇聚集的地方,从虫堆里扒拉出一滩吸引蚊虫的不明粘稠液体,再带着这堆液体上山,把它们放在自家门口。   江暮云行走间甚至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蚊虫和苍蝇在她身上撞个不停。   哪怕穿着衣服包裹严实,也挡不住这种恶心感。   从下山捞完东西到上山装好所有捕蚊网,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大家捕蚊网都弄好了,回大山洞密密匝匝地用纱帘把洞口封好,再统一用次氯酸钠溶液消毒的时候,秦时文才颤颤巍巍道:“我的天,我刚才生怕自己一张嘴就吐出来。”   就算把自己包裹严实了,可他们又不瞎。   那围在自己周身的密密麻麻的蚊虫,怎么可能看不到。   更何况还有虫子时不时就往脸上撞!   “我要是说我想把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扔了,应该不算浪费吧。”江暮云摘下口罩猛吸几口气,才把那股恶臭从鼻腔里驱逐出去。   从前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现在闻起来简直清新可人。   “那必然不算,你扔吧,我也想扔。”赵家昊虚弱道。   一群人紧跟着纷纷应和。   大家起哄起得开心,但谁都知道这话就是说着玩。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生活,现有的衣服也是珍贵资源,不可能舍得随便浪费的。   江暮云缓了口气:“我们在这等一会儿吧,十多分钟之后回去,先清一波虫子再回家。”   十多分钟这个时间,刚好够他们各自家门口的大部分蚊虫被诱饵吸引,扑进捕蚊网。   江暮云连手表都不想扒拉开,一群人凑在一起闲聊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散。   装好了捕蚊网,门口的蚊虫明显少了许多,只是捕蚊网里密密麻麻装了一堆,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江暮云把手伸进中空位置,把网兜拎出来的时候,还能清楚感觉到被困在网兜里的蚊虫不断震动、相互挤压的动静。   江暮云面无表情地捏紧网兜出口,把一整兜黑压压密仄仄的蚊虫困在里面,一手抄起工兵铲,对着网兜碾了下去。   工兵铲碾过装满蚊虫的网兜,江暮云都能听见虫身被压爆的噼啪声。   反复碾过几次,网兜变得有些黏糊糊,再压下去时,只有叽叽吱吱的黏连声。   江暮云觉得差不多了,把工兵铲在泥地上蹭了蹭,直接放在了捕蚊网旁边。   以后你就是灭虫专用铲了。   江暮云无情地在心底宣布。   单手拎起网兜顶部,江暮云抖出一滩颜色不明的粘稠液体。   天光渐明,江暮云可以清楚看见,原本密密麻麻的黑点的掺杂了黄中带绿的粘稠液体。   这些液体把黑点们粘合在一起,有些黑点甚至还有余力在那一滩中挣动两下。   江暮云从空间里掏了一包盐,撕开后倒出一小把,撒在那滩东西上,还用工兵铲翻拌了两下。   很快,那滩东西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江暮云把那一滩不明物体用塑料袋兜了起来,严严实实地扎紧了封口。   她现在不需要更多诱饵,但是这堆东西可以先放着,省得回头这一堆诱饵用完了,还得再下山去捞。   至于那包撕开的盐,则是被江暮云放在了工兵铲旁边,让它俩去做专业灭虫好搭档。   收拾完家门口,江暮云进门前特意去看了一眼她的两只鸡,确认它们暂时没用中暑的迹象,就给这两只添了点食水。   可能是天气太热的原因,那两只鸡的胃口也不太好,江暮云给它们添食水的时候发现它们昨天的粮都没吃完。   江暮云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在门外放了一瓶驱蚊水,打开大门前往身上喷一喷,尽量不把蚊虫带回去。   进门后关上门,隔绝外界一切光线,打开她放在大门和纱帘之间的灯,等着被她带进山洞的蚊虫被灯光吸引,自己钻进捕蚊网。   同时换好衣服和鞋做好消毒,把今天穿戴的衣服装备直接挂在山壁上喷喷酒精,以后它们就是江暮云的出门专用衣物了。   等蚊虫差不多都钻进捕蚊网了,江暮云再把它们全部灭干净,最后关灯掀纱帘,打开山洞里的灯,照明的同时顺便逮一逮漏网之鱼。   山洞内的温度比外面少说低八度,江暮云回来之后用凉水洗了把澡,还在洗澡水里掺了某知名品牌花露水,让熟悉的香气溢满整个山洞,江暮云终于觉得世界重新变得美好。   洗完澡,原本的燥热褪去,江暮云从空间里找出一份凉面做早餐,随机挑选一部电视剧开始早间休闲。   小白看江暮云开始看剧,叼着自己的饭盆就凑了过来。   它现在迷上了看电视剧,每天除了跑出去找大白玩,对江暮云之前搜刮宠物店的时候顺手给它带回来的玩具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每天催江暮云开平板催得挺积极。   江暮云怀疑要不是它不认字,它都恨不得自己抱着平板看。   他们原本是有在水退之后出门看看情况的打算的。   但是今天下山瞄的那么一眼,就足够他们打消这个念头了。   捞东西那几分钟就够折磨人的了,再在外面走两圈,这不是折自己的寿吗?   反正大家手中食水都算充足,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外出挑战自我。   江暮云每天清晨傍晚出门喂鸡遛狗,顺便把菜搬出去让它们呼吸新鲜空气。其余时间就在家里窝着吃喝玩乐,偶尔看见哪棵菜蔫吧了,就着急忙慌地翻教程查原因。   虽然翻了教程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江暮云家的两大盆植物,一盆种土豆红薯的还好说,看着像是农作物。另一盆种韭菜和竹节草的,那看着就是一盆杂草。   江暮云明明记得自己种的是四株韭菜外加一株竹节草,但那盆子里就是莫名其妙长出了一堆。   她韭菜养得不太好,歪歪斜斜没精神,一不挺二不绿的,几条叶子也是四面绽开,和外面市场上卖的完全不像一个品种。   巧的是多出来的那几株草也差不多这个模样。   江暮云围着盆子转了半天,也没敢下手把哪株草给拔了,只能安慰自己说不定土里也有韭菜种子。   第一株韭菜叶子开始泛黄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六月里。   他们在水里捞上来的手机因为没有网络的缘故,起始时间都停留在出厂的那一刻。但江暮云手上还有个平板一直在运行。   虽然被放进空间里的时候时间会短暂停滞,但大体日期上不会差很多。   江暮云知道韭菜的成熟时间在二十天上下,她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究竟是不是把种子的发芽时间也包括在内。   现在距离他们蜗居也就过去了十多天,韭菜花都没见长,这韭菜叶子就开始泛黄了,江暮云实在不是很有底气说是熟过头了。   江暮云还担心过是不是土里有菜虫,她冒险扒开一株疑似杂草的作物,发现人家的根系健康得很。   好在把韭菜给养黄了的不止她一个,家里养出了一盆草的也不止她一个。   江暮云早晨出门遛狗的时候碰到楚不闻,楚不闻说他不止把韭菜给养黄了,竹节草看着也有点早熟。   江暮云用自己仅有的知识做出判断:“是不是日照不足的原因?紫外线灯不合它们胃口?”   不然她没理由解释自家韭菜十多天就黄叶子啊。   她存了那么多蓄电池,日常用电基本不需要担心。托外面的大太阳的福,她偶尔还能给用空的蓄电池充充电。   其他人虽然手上没有蓄电池,但有在南山找来的户外电源,充满了也能有两度电。   紫外线灯又不用二十四小时开,他们手上的灯管十二小时半度电就差不多了。   除了紫外线灯不合那些植物的胃口之外,她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楚不闻拧眉:“有没有可能是变异种?植株变小生长周期变快的变异方向?”   动植物大批量变异是在酸雨之后,但酸雨之前有没有出现变异动植物他俩也不敢说。大白和小白还有那两只鸡不就活生生地站着么。   像植株变小这种变异方向,不被人注意到是很正常的。   之前那么恶劣的环境它们都能挺过来,说变异了也合理。   江暮云知道至少它们被种下去的时候肯定不是变异种,因为那苗苗是她从空间偷渡出来的,正经的降温前的产物。   所以江暮云面不改色地点头表示赞同:“合情合理。因为环境恶劣,所以植株变小节约养分,把养分集中在长成上,这变化方向还挺科学。”   楚不闻蠢蠢欲动:“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吃了?”   江暮云脑子里划过各种韭菜吃法:“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以为是把菜养死了。”   动植物变异这件事,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一般人还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江暮云溜小白,小白溜大白,大白溜楚不闻。   一行两人两崽,正好溜达着把整座山头逛了一圈,顺便关怀了一下几位邻居的种植大业。   江暮云本来是觉得韭菜长成一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是他俩没养好,但转了一圈发现大家的种植情况都差不多,连周影那儿都没能逃掉之后,她就开始怀疑楚不闻是不是真猜对了。   至于她种出的那一盆草,经权威人士周影判断,该是韭菜的还是韭菜,其他都是草,不能吃的那种。   江暮云遗憾地把草全拔了,还不死心的把它们在山上挖了个坑埋起来,试图养出一片绿。   赵家昊在得知这菜已经能吃了之后,兴致勃勃地说采摘完之后要聚个餐,庆祝他们半年多来首次吃到新鲜蔬菜。   江暮云率先投出赞成票,几人迅速商定时间地点和菜单。   时间没得选,要出门只能明天早上。   原本傍晚时分太阳下山众人还能出来溜达溜达,但这几天温度越来越高,哪怕太阳下山了,经过一整天的暴晒的山头也活像是铁板烧一样,外头根本不能待人。   地点也没得选,他们早就定好了大山洞。   菜单倒是可以挑一挑。   烧烤小炒都能吃。   但大家目前还没有养成昼伏夜出的习惯——主要是昼夜都没法出,昼有太阳夜有虫,山洞里门一关白天晚上都一样,没必要特意为难自己调时差。   没人想在早饭的时候吃烧烤和小炒,所以菜单就变成了韭菜盒子。   红案师傅楚不闻负责调馅,白案师傅周影负责揉面。   因为江暮云友情提供的一次性手套,包韭菜盒子和把它弄熟的活动,可以由众人一起动手,增加参与感。   江暮云和楚不闻的户外气罐以及小炉头派上了大用场。   有了这两个小家伙,他们聚餐的时候就不用大动干戈搬灶具了。   江暮云平时对韭菜这种气味大的菜不是很感兴趣,但偶尔吃一次就觉得香得不得了。   早上被韭菜盒子勾出的瘾,让她中午回去又吃了一顿烧烤。   江暮云从空间里找出新鲜的韭菜、金针菇和茄子,又拆了一堆半成品烤串,主食就是奶香小馒头配炼乳。   充分展现甜咸搭配人间美味的通用公式。   支起一个简易烤架,之前没用完的无烟碳派上了用场。   自己做的烧烤,只要调味料对了,东西能弄熟,怎么都不会难吃。   江暮云一口烤串一口冰镇快乐水,旁边还有半个冰西瓜充当甜点,小白被香到围着江暮云疯狂打转,就着香气吃江暮云给它特制的少油少盐健康餐。   烧烤吃得很快乐,后遗症也不小。   因为屏风遮挡的缘故,山洞内部的味道倒是不大,但灶台和靠近洞口的这一片,那简直就是被烧烤香气腌入味了。   江暮云不得不在大中午的把门掀开一条缝隙,好让山洞里的味儿散一散。   没想到她这道门缝这么一掀,就看见外面两只秃毛鸡正在捕蚊网周围试图干坏事。   江暮云已经有两天多的时间没能在灭虫时收获黏糊糊一滩了。   她基本都是二十四小时清一次捕蚊网,捕蚊网里的蚊虫们这个时候已经经过了一整天的暴晒,就差烤出油来了。   江暮云一铲子碾下去就是嘎嘣嘎嘣的脆响,虫子体内的水分基本所剩无几。   要不是捕蚊网需要腾出空间给新选手入局,江暮云觉得再让它们晒上一轮就不用它动手了,这些蚊虫会被太阳直接晒死。   就这么高的温度,江暮云早晚喂食时看着蔫蔫巴巴的两只鸡,这会儿居然活蹦乱跳地围在捕蚊网周围,试图从里头叨蚊子吃。   这要是真让它们下口还得了?   把捕蚊网叨破口了,里头那密密麻麻的蚊虫飞出来,还不知道被吃的是谁呢。   外头太阳太大,江暮云怕被晒伤不敢随便出门,只能往外头丢绳套,试图把那两只鸡给圈回来。   绳套丢得挺准,但是两只鸡的反应也很快,扑棱着翅膀就躲开了。   没等江暮云再下手,那两只鸡就仿佛知道自己干了坏事一样,看看打开的门再看看身后的捕蚊网,最后若无其事般挪开眼睛,踱步离开了案发地点,又缩回窝里恢复了虚弱无力的模样。   甚至还没忘了用洞口的帘子挡住日光。   江暮云都快被它俩气笑了。   这两只鸡居然还盯上这些蚊虫了,难道是太阳真把它们晒得嘎嘣脆,传出烧烤香气了?   江暮云忽然想到它俩这段时间胃口变小的事。   原本还以为是天气太热吃不下饭,现在看来是小零食吃多了,所以看不上正餐了。   不过江暮云倒是没发现捕蚊网有被破坏的痕迹。   看来它俩晚上应该也没少出门找零嘴。   白天犯案说不定还是头一回。   江暮云又开始思考这两只鸡到底能不能吃的问题了。   怎么看它俩都很像是拿自己养蛊的那种鸡,看着就很有当毒王的潜质。   鉴于这两只大概已经背着江暮云偷吃过不少东西了,江暮云第二天早上干脆没给它俩准备粮食,而是直接把一堆嘎嘣脆的虫子倒进了它们的食盆里。   两只鸡凑到食盆跟前闻了闻,又看了江暮云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开始用餐。   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江暮云已经有点破罐破摔了。   也行吧,吃虫子就吃虫子吧,鸡吃虫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正好这些嘎嘣脆也没法沤成诱饵,给它们吃了还省得自己埋。   不过两只鸡的香甜加餐没能吃上多久。   温度一天天攀升,升到江暮云即使在山洞内不透光地住着,也不得不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放冰块降温,连小白都再不愿意出门。   江暮云趁着早上太阳还没出来下山看了一眼。   赤地千里。   流水带来的淤泥覆盖大地,江暮云目之所及一片枯黄。   地表的水分蒸发殆尽,大地皲裂出蛛网般的痕迹,一直蔓延到天地尽头。   一截断裂的森白腿骨直直地从地里杵出半截,骨头里的骨髓都被晒干成深棕脆枝,江暮云轻轻一碾,骨髓就碎成了沙粉。   可奇异的是,江暮云居然在一块土地裂缝中,发现了一根半死不活的草。   虽然半边根系都暴露在外晃晃悠悠,但它确确实实是活着的。   天将破晓,江暮云转身上山,却在没有像之前一样被蚊虫密匝环绕。   只出来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江暮云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   干燥的空气即使没有烈日加持,也在贪婪地汲取着大地上的每一丝水汽。连灭杀不尽的蚊虫都被敲骨吸髓,不得不暂时蛰伏。   江暮云路上心血来潮,去她埋杂草的地方看了一眼,一片枯黄中居然还真的留了几截绿。   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江暮云清理了一下捕蚊网,今天的捕蚊网里只装了个半满。那两只鸡看了之后鹌鹑似地缩着,半点不见之前见了虫子时的欢天喜地,一副“我吃不饱但我不敢说”的委屈模样。   江暮云冷酷无情地转身就走。   按照鸡的年龄,它俩已经是成年鸡了,该学会自己捕食了,反正又不是没捕过。   回了家,江暮云用冰块化出来的水简单洗了个澡,清点了一下现有的食水物资。   江暮云的心里有个小账本,记着她每天应该要用多少东西。   虽然她喝水、洗漱用的都是空间里的水,但用过之后也会把外面的存水收一定量进空间。   每天吃饭也是一样。   虽然吃的是空间里的东西,但外面的物资也会按日常用量被补充进空间,看上去就像是她的物资都在进行正常消耗一样。   只有洗澡这类额外的享受型活动,不会被她计入资源消耗。   现在她只要根据自己放在外面的资源算一算,就能大概知道大家手里的东西还能支撑多久。   之前一次找到超市存粮,一次黑吃黑,都给他们提供了不少食物,只看大米的话吃上几个月不成问题,至少不需要担心自己饿死。   水的储量也比较充足。   他们之前搜遍了景区商业街,光是80L容量的不锈钢保温桶,按人头算平均每人都有两个,还有一些准备弄回来种菜,最后却没用上的零散容器,外加一个蓄水池。   江暮云家蓄水池里的水都没动过。   如果不算其他消耗,这些水喝上一年都没问题。他们手上都有滤水工具,平时生活用水也能过滤之后反复用,就算加上浇菜的用量,这些水也能用个大半年。   问题比较大的是消毒液不够用了。   之前外面的蚊虫有多恐怖,他们都是见识过的,没人敢在消毒的问题上放松。   赵家昊有一次在用菌疫灭消杀的时候没注意,掀起铺盖时让床尾垂下来的一块床单挡住了一片土地,三天后他的脚就因为不知名原因肿了一大片。   当天刚好轮到次氯酸钠消毒环节,李安轩喷洒消毒液的时候,发现赵家昊床尾那片地上凸起了一块鼓包。   掺了雄黄粉的消毒液往那儿一喷,一群小飞虫瞬间冲天而起。   有了赵家昊的惨痛经历在,大家喷消毒液的时候就差趴在地上检查了,喷洒频率也是直线上升,生怕哪天自己家也多出一块小鼓包。   哪怕这几天外面的蚊虫数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也没人敢有节省消毒液的想法。   蚊虫泛滥不会只有这一次,就这么耗下去肯定不行。要么他们找到新的驱虫办法,要么下次就只能搬家,搬回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建筑物里。   可离开了山洞,外面这么高的温度,怎么避暑又成了难题。   秦时武开始想方设法找替代品,江暮云则是一边掏出神书《赤脚医生手册》试图临时抱佛脚,一边思考怎么偷渡两袋雄黄粉出来用。   江暮云办法还没想出来,小白突然支起耳朵盯着门口,歪着脑袋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疑惑。   山洞门口那裹着棉被的门似乎是被谁敲响了。   力道很小,但确实有动静。   如果是邻居找她的话,要么拉山洞边上挂着的绳子,要么去捏门口的那个小喇叭,没谁会跑来敲门。   陌生人也不大可能。   外面太阳还没下山,打劫的都不至于这么拼命。   江暮云谨慎地把自己包裹严实,还带上了遮阳帽和太阳镜,手上拿着一支开了刃的工兵铲,靠在门边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敲门声,不,该说是撞门声还在继续。   但是声音传出来的位置有些奇怪。   江暮云低下头。   这个位置,怎么看怎么像是……   她把小白往山洞里赶了赶,防止它被晒伤,然后打开门,发现果然是那两只鸡在门外闹腾不休。   江暮云放下工兵铲无奈道:“干嘛呢你们?”   两只鸡见江暮云开了门,立刻一左一右叨住她的裤脚,扑棱着半秃的翅膀把她往外拽。   这两只鸡打从出生开始,就一直都是一副文静娴雅岁月静好的模样,江暮云就没见过它们这么张牙舞爪的时候。   江暮云之前说动物的知觉敏锐,这不是胡扯,也不是她从教科书上听来的理论知识,而是她用过去十年的末世生涯亲眼见证过的事实。   见家里两只变异鸡这么明显的反常,江暮云立刻提起了警惕。   那两只鸡把她拉到栅栏前,然后自己扑腾到栅栏上,摆出一副眺望的姿态。   江暮云顺着它俩的方向看去,除了一片能逼死密恐的皲裂土地外什么都没有。   两只鸡急得上蹿下跳,可小白却只是歪歪脑袋,颇有些状况外的模样。   江暮云缩回遮阳棚里想了半天,也只能排除地震这个选项。   没听说卵生动物能比哺乳动物的感官更敏锐啊。   这俩除了吃虫子的时候积极,其他时候不都是一副养生老人的做派吗?   等等,吃虫子?   江暮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都说大旱之后必有大涝,之前发生的一切也证实了,蓝星在发脾气的时候也会适度遵循客观规律。   久旱必有蝗。杂草都能活下来,蝗虫这种旱灾的常见伴生物,没理由就这么销声匿迹。 第58章   ◎开心的第五十八天:新春季◎   末世之后的蝗灾, 江暮云也经历过几次。   第一次她没经验但是运气好,附近有一支军队组织的生存基地,愿意无条件接纳她进入基地暂时避难。   当时各地断联, 社会秩序已经崩溃, 不少和赵家昊李安轩情况差不多的军人, 在部队编制散掉之后,选择联合身边的战友们一起抵抗天灾。   在末世中,职业军人的生存能力普遍比普通人强太多,比起其他私人组建的求生队伍,华国民众对于军人的信任度也更高。   渐渐的, 一些在天灾中被打散的军队重新组建了起来,成立生存基地,为普通人提供庇护, 成为了散落在民间的新的官方组织。   江暮云就是在这样的基地中躲过了第一波蝗灾。   江暮云远眺天际,现在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看不出有任何动静。   谨慎一点总不会出错, 这种事江暮云一向是宁可信其有的。   她把两只鸡和小白统统赶回山洞里待着, 自己拉动用来联络的绳子, 穿戴整齐披上保温毯挡光,朝着大山洞去。   秦时文听到拉动绳子的声响时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反复确认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多, 正是最热的时候,太阳底下站几分钟都可能被晒伤。   秦时文支着保温毯出山洞的时候, 刚好碰到隔壁的秦时武。   “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秦时文问道。   秦时武摇头, 示意边走边说:“我感觉不太妙, 如果不是有急事, 不会赶在这时候急着把大家叫出门。”   他们的集—合信号是早就约定好的, 不存在拉错的可能。   抱着这样的想法,众人集—合的速度很快。   为了防止晒伤,所有人都是顶着保温毯出门的。   保温毯说是保温,但它的亮面可以反射阳光,降低阳光对体感温度的影响,同时保护自己不被晒伤,算不上隔热但防晒效果一流。因为体积小重量轻,而且有先前极寒的例子在,所以大家在南山仓库都拿了不少。   吴星月知道自己体力废,出门前特意带了藿香正气水,到了大山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盖痛饮半管,喝完干呕了几声之后才有空问大家出什么事了。   “蝗虫吗?”周影听完后若有所思:“确实有可能。你家那两只鸡看着就不一般。”   有了韭菜变异的猜测在,还有大白小白明显过了头的机灵通人性,动植物在气候异常之后开始变异进化的观点,已经被众人接受了。   郑湘顶着大太阳往外看了一眼,除了太阳特别大之外没有任何异常:“那两只鸡既然喜欢吃那种小飞虫,那说不定蝗虫这种也在它们的食谱上。大白和小白在这方面的敏感度不如那两只鸡,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在座又没有人是动物学家,谁也不知道家里四只崽的变异方向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根据常识瞎猜。   江暮云也不是很能确定:“总之必须要先做准备,不然等看见蝗虫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末世前的蝗虫就是杂食动物,末世后可能是变异了也可能是饿极了,别说是能吃的,就算是不能吃的它们也要啃两口。   就凭他们现在的门,肯定挡不住蝗虫啃咬。   “我们在保温毯表面熏雄黄,然后钉在门上,记得橙面朝外。”这是江暮云前世在军方基地里学来的对抗蝗灾的办法。   保温毯基本都是PE镀铝膜,而且本身不隔热,橙面又不像银面反光那么厉害,晚上不会成为靶子。对于蝗虫来说,那就是个又烫又硬又带着讨厌气味的金属片,下嘴都嫌硌牙。   楚不闻当时是在一个废弃地窖里躲过蝗灾的:“门口的捕蚊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记得丢到山下去,门缝全都堵严实,玻璃、金属、石块这种最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到最后实在不行,就卷根小吸管往蓄水池里躲。”   蓄水池在地下,不会直面蝗虫飞扑过境的冲击力。而且蝗虫怕水,真到了直面蝗虫群的时候,水下绝对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影发现自从末世之后,她回忆过去的次数尤其多:“不止是保温毯表面要涂雄黄,门的表面也得用花露水之类的东西隔绝气味,我们之前用的消毒液也可以。”   山洞洞口本来就是不规则形状的,他们之前做门的时候,都是用棉被包裹木板,然后再在外面裹一层防水的膜布,借助棉被的可塑性把形状不规则的地方填补起来。   但是现在闹蝗灾,饿极了的蝗虫说不定真能把膜布撕开啃棉花,然后从啃出来的缝隙里钻进山洞,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江暮云想了想,之前捞到酒的人好像不止她一个,又叮嘱道:“酒精可以用,如果是酒的话最好不要。”   市场上售卖的白酒属于蒸馏酒,按理来说不含糖。只是在这个时候没必要冒险去赌。   在场的人都不好酒,他们捞回来的那些酒的包装早泡花了,只看瓶子啥都认不出来。万一这时候为了省酒精,在门上喷了含糖的调味酒,那不成给蝗虫送菜了。   赵家昊突发奇想:“我听说蝗虫能吃,真的假的?真闹蝗灾的话我们要不要抓一点回来做成储备粮?”   秦时武:“想什么好事呢。蝗虫结成群之后相互碰撞,体内就会分泌氢氰酸,有毒的,运气不好咱俩就得下辈子再见。你要是只求做个饱死鬼倒是可以留一点。”   江暮云前世也听过科普,在这点上末世前后的蝗虫倒是差别不大:“青绿色的蝗虫是可以吃,闹蝗灾的那种乌泱泱一片的都带毒。如果这次真是蝗灾的话,我们可以等大部队过去了,再看有没有能吃的抓一点回来。”   李安轩提醒道:“保险起见,太阳能板也收起来吧。万一弄坏了损失就大了。”   楚不闻点头:“我去把铃铛也收起来。”   蝗虫肯定是啃不动那个金属制的大铃铛的,但万一铃铛被它们撞掉下山摔坏了就亏惨了。   几人三言两语定好了计划,大山洞里放着的两只救生筏也说好由王清清她们抬回去。   这段时间里,外面一直风平浪静。别说蝗虫了,连前几天漫天飞舞的蚊虫都看不见踪影。   直到他们分好雄黄粉,各自打道回府去钉保温毯的时候,外面也没见有半点异常。   江暮云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太阳能板收回家,再把洞口的边边角角都刷上了菌疫灭。   菌疫灭的味道离奇得很,江暮云自己倒是能忍,只苦了嗅觉灵敏的小白。   她在洞口涂墙的时候,小白缩在山洞最里面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涂完墙,江暮云用涂过雄黄粉的保温毯整个罩住门,还把边边角角都用钉子固定了一下。   江暮云之前在山洞口用膜布支了一个遮阳棚,仿照的是车用侧边帐的方法,把膜布一边钉死在山洞上方,另一边用两根钢管支起来。   现在为了保护自家大门,江暮云就想拆了支起遮阳棚的钢管,让垂下来的膜布整个盖住门,再罩一层保温毯在膜布最外层,给门做双层防护。   江暮云拆钢管的时候,小白忽然叫了两声,然后江暮云就看两只鸡撞开门跑了出来,扑棱着翅膀就冲江暮云身后去。   江暮云眼疾手快逮住里她最近的那只,一转头就发现另一只鸡嘴里正叼着一个会动的东西。   先前看见这种外形的昆虫,江暮云可能会管它叫蚂蚱。现在看见它,江暮云脑子里就只剩了蝗虫两个大字。   这蝗虫毫无疑问是棕色的,带毒,不能吃的那种。   但江暮云家这两只变异鸡毫无畏惧,带着一股子毒王气质,三两口就给它叨进肚子里了。   江暮云痛失口粮。   有了这只先进个体的预警,江暮云再往那两只鸡眺望的方向去看,地平线上的那些许不对劲就很明显了。   它在动。   江暮云顿了顿,手下动作骤然加快。   这山的高度也就二百多米,在中间没有遮挡物的情况下,人类肉眼可视的最远距离大概是200x高度(m)。   也就是说,她在这儿看见蝗虫群了,那蝗虫群离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大概也就40千米。   普通蝗虫的飞行速度在每小时10千米上下,她前世听人说过,变异蝗虫的速度比普通蝗虫快了一倍都不止。   这么算下来,也就一个多小时的事。   江暮云也顾不得慢慢解绳结了,她拿着开了刃的工兵铲当斧头使,三两下把绳子斩开,然后在膜布底端扎两个洞,把刚拆下来的钢管绑在膜布底端当坠物。   大批的蝗虫还没抵达,但零星几只蹿得特别快的已经来了。   江暮云家两只毒王在这方面格外有天分,半秃不秃的翅膀一扑腾,逮这些不好好在高空飞翔,非要冲下来试图拿江暮云当口粮的蝗虫一逮一个准。   江暮云用最快速度布置好自家大门,抓一把雄黄粉抬手一扬,家门口瞬间粉尘弥漫。   虽然浪费,但比慢慢涂省力多了。   处理好大门,还有捕蚊网。   这几天捕蚊网里的蚊虫不多,江暮云把整个捕蚊网和她之前装在塑料袋里的虫尸全部打包扔到山下,避免它们把蝗虫招到自家门口来。   还有那两只鸡生活过的小窝,也要全部清扫一遍,再用消毒水掩盖它俩生活过的气味。   做完这一切,外面的蝗虫已经不是那两只鸡能抓得完的了。   江暮云晃了两下菌疫灭溶液,对着门口一阵喷洒,短暂清出了一片空地。   江暮云迅速掀开遮阳棚,顺着门缝就遛进了家门,即便是这样,她也带进来好几只为食物勇猛重逢的蝗虫。   江暮云进门后仗着自己没摘手套,开了灯后一巴掌一个全部按死。   也多亏了外面的遮阳棚提供了一层防护,江暮云进门后把卡在门缝里的几只蝗虫处理了,就再没看见有蝗虫继续扒门缝的。   江暮云拉动绳索,把外面的活动栓都竖起来,牢牢卡住门板。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在棉被和山洞的贴合处细细塞上了雄黄粉。   两只鸡进门的速度比江暮云都快。   它俩在外面大战蝗虫的时候被扯了好几下,进了山洞也不敢乱窜,就待在大门和纱帘中间互相喂食。   江暮云塞雄黄粉的时候,它俩已经把彼此身上扒着的蝗虫都吃完了,还把被江暮云拍打得半死不活的那些也给清理干净了。   江暮云已经接受了这两只只能看不能吃的现实,现在对于它俩可以自己捕食这一点,居然还有了诡异的欣慰感。   等江暮云换好衣服洗好澡,这两只鸡才开始在江暮云眼前不停晃悠。   江暮云拎起它俩一看,原来是身上冒血丝了。   应该是刚刚在外头逮小零食,然后被成群结队的小零食给咬的。   这是要她给上药?   不是江暮云吹,就这点小伤口,但凡它俩晚一点过来,伤口都得结痂了。   但鉴于这二位刚刚立了大功,江暮云决定纵容一下孩子。   “过来,给你俩消个毒。”江暮云从空间里找了瓶碘伏。   正好她家两只鸡从来了这座山头之后就一直半散养,现在都进了家门了,不消毒不行。   就在江暮云把碘伏往喷雾瓶里灌的时候,门口突然“砰”地一声闷响,吓得江暮云手一抖,碘伏顿时泼了她一手。   江暮云在山洞里擦手时,外面的天黑了。   以亿计数的蝗虫饿红了眼,埋着头向前猛冲,嗡嗡振翅声沉如闷雷,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   尽管江暮云已经在门口撒了大量雄黄,也还是挡不住这些闷头往前冲撞的蝗虫被同伴挤压着拍在门上。   好在江暮云的门是向外开的,门板也比山洞洞口要大。   蝗虫冲撞的力度越大,门板就被压得越严实。   只要不把木板整个撞断,江暮云就不用担心有蝗虫飞进来。   就是看这架势,外面撞门产生的闷响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   江暮云心疼地把手上的碘伏擦干净,再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用擦完碘伏的纸把那两只鸡身上的伤口囫囵个地擦了一遍,然后再用碘伏喷雾呲一遍给它们消毒。   江暮云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外面的情况,翅膀震动的嗡鸣声中还夹着微不可查的咔嚓声。   声音很轻,隔着裹着棉被的门板听不大清,但确实存在。   江暮云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门外的东西,确定没什么是能吃的。镀铝膜的保温毯防撕扯效果也很好,不至于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被蝗虫咬开。   想想变异蝗虫的食谱,江暮云又给洞口补涂了一圈菌疫灭。   外面的闷响声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才停下,江暮云在那之前就一直没怎么睡。   她既不是被吓的也不是被吵的,是被这种沉闷又接连不停的声响给燥的。   就像是半夜睡得好好的,结果有个人在你耳朵旁边不停地敲床垫,时不时还用指甲慢慢刮黑板一样。   声音不大,根本吵不到江暮云这种在哪儿都能睡的人。   但是真的很烦人,烦得人心头鬼火冒。   江暮云试图戴耳塞,但不知道是不是她买的耳塞质量不行,耳塞不仅没法阻隔这种声音,还会让声音传入耳中时更加细碎沉闷,起到的根本就是反作用。   放音乐就更没用了。   声音大到能压下外面的动静的音乐,那就不是能睡觉听的。音乐声音小了反而像是给这种精神污染添砖加瓦。   江暮云只能插着耳机听有广播剧,试图用这个转移注意力。   没想到广播剧剧情太精彩,听得她大半夜精神抖擞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王妃在城墙上挂了三天”、“王妃死了”、“王妃成皇后了”。   江暮云第二天一早双眼无神地摘下耳机,爬起来连灌三杯冰水压惊。   王妃从脑子里消失了,外面的刺挠声重新占据江暮云的大脑,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跟着门外的节奏怦怦跳。   家里三只崽就更别说了,字面意义上的鸡飞狗跳。   幸好这三只的毛早就因为高温掉得差不多了,再扑腾也不会漫天绒毛乱飞,不然江暮云必要帮它们手动脱毛彻底摆脱斑秃的烦恼。   到晚上的时候,撞门声终于停了,江暮云抓紧时间睡了个好觉。   因为她知道新的折磨很快就又要开始。   现在的撞门声停下,是因为门外已经扒了厚厚一层蝗虫,以及一群被同伴拍碎的蝗虫的尸体做缓冲,后面的蝗虫再撞上来,动静自然不如之前那么大。   但这不代表折磨就结束了。   号称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蝗虫吃的可不仅仅是草。   第三天下午,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时不时传入山洞里。   那是后来的蝗虫在啃食之前扒在门上的那些蝗虫。   变异蝗虫可不怕同类身上生出的毒素。   等它们把同类啃食得差不多了,没了缓冲,撞门声就会重新响起,周而复始地折磨人。   直到蝗虫大军彻底过境,或是这片蝗虫群被灭掉大半再不成群,外面的动静才会停下。   而末世里蝗虫群一般就两种灭亡方法,要么碰到了一大片带毒的植物群,要么就是吃得太快来不及生,然后把自己饿死。   看现在外面光秃秃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样子,以及这片蝗虫群的规模,想等它们被灭掉是不可能了,只能窝在山洞里等蝗虫大军主力过境。   这种只能见缝插针式睡觉的日子,江暮云足足过了一周。   江暮云无数次忏悔自己过于粗心,准备物资的时候没考虑到蝗灾这一茬。   不然她肯定是要下载个大悲咒之类的东西平心静气的。   蝗灾第八天,江暮云刚睡醒睁眼。   她这几天已经总结出规律了,一般外面的动静会持续三十多个小时,然后消停上七个小时左右,等外层的蝗虫都被吃得差不多了,新的折磨就开始了。   江暮云掐着时间打开第三部 王妃挂墙头主题广播剧,听完几集之后看家里三只崽一直都在门口那儿窝着,她担心是自家大门出事了,就摘下耳机准备过去检查一下。   刚走到门口江暮云就愣住了。   距离她睡醒已经四五个小时了,外面居然还安静着。   倒也不能说是安静,只能说动静小了太多。   小到她在里面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江暮云立刻就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这批蝗虫已经过去了!   至少是绝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   江暮云按下蠢蠢欲动的手,还是决定再等一天。   哪怕蝗虫大军已经离开,现在外面的蝗虫也不会少。保险起见还是多等等的好,也不差这点时间。   江暮云在山洞里转了半个多小时,确定外面真的没有再继续刮黑板之后,立刻兴奋地欢呼一声,嚣张地摆了一桌辣条。   这一周没完没了的刮黑板根本不是避难,那是修行啊!   修得她世俗欲望全无的那种!   别说吃辣条了,口味稍微重一点的食物她都觉得倒胃口,连自己的咀嚼声听着都烦人。   她这一周不是在清心寡欲地喝粥,就是在给自己灌冰水,家里三只崽都成了厌食儿童。   江暮云自己面包配辣条开启新世界,还不忘给三只崽也开罐头庆祝一下。   有了之前在综合广场宠物店的补充,江暮云甚至愿意给两只鸡也分一份罐头——鱼罐头,小白不肯吃的那种,闻一下都嫌弃得要命。看包装应该是猫罐头,楚不闻也捞了不少,可惜经事实检验大白更喜欢红烧肉。   看两只鸡吃鱼罐头吃得头都不抬,江暮云就想起了那个被小白糟蹋了的生蚝。   她觉得自己知道这两只鸡的喜好了。   江暮云今天吃饱喝足,重新找回了世俗的欲望,看综艺时还咔嚓咔嚓嚼薯片,同时痛饮一杯气泡酒,晚上睡得无比香甜。   第二天清晨江暮云推开家门,外面的光透进来三秒不到,江暮云就果断关了大门。   两只鸡和江暮云同时后退几步,只有一直离门口几米远的小白悠哉地甩了甩尾巴。   江暮云上一次闻到这么上头的味道,还是她下山去捞捕虫诱饵的时候。   口罩都挡不住那股尖锐的臭味往鼻子里扎。   江暮云靠着山壁冷静了十分钟,用花露水把普通口罩浸湿,又在外面罩了一层N95,把自己捂得呼吸都有点困难,这才敢打开门走出去。   家门口的东西总得清理,不然再放几天她怕自家门口就被腌入味了。   之前被江暮云用来物理灭虫的工兵铲再次复出。   挥开零星几只在空中乱撞的蝗虫,江暮云看见保温毯底下还有东西在动,直接隔着保温毯把钻进去的蝗虫全部拍死。   遮阳棚被她从顶部割断,正好用来包裹被江暮云铲出来的蝗虫残肢。   这一窝东西也不能直接丢,都是有机物,谁知道会发酵出什么东西,只能把它们给埋了。   江暮云挑了一块离他们几个的山洞都挺远的地方挖坑。   之前他们在山上设的陷阱不用想也知道被毁完了,不需要顾忌什么。这里看着土层还算厚,应该挺好挖的。   江暮云挖着挖着楚不闻也来了,他的目的和江暮云差不多,也是拖了一袋子蝗虫残肢过来埋。   没一会江暮云就听见秦时文叫她。   秦时文和秦时武抬着一大兜半死不活的蝗虫站在半山腰,正到处转悠着给它们找坟地呢,就看见底下江暮云正在动工。   外面的动静消失,大家都出来活动了。   王清清的运气真不是盖的,江暮云家大门口就迎着蝗虫飞过来的方向,砰砰几天都没睡好觉。   而王清清几人选的山洞在山的另一侧,刚好背着蝗虫,把门一堵药一撒就万事大吉,除了第一天愁得睡不着之外,后面几天这四个人天天在家打麻将。   王清清捂着胸口后怕道:“幸亏蝗虫散了,再捱几天麻将都打不了。这几天我们手机都没敢充电,就怕没电开灯。”   就差在家吃斋念佛的江暮云吸吸鼻子,被花露水浓郁的香气呛出了眼泪。   众人把家门口清扫干净之后,山上其他地方的残肢断臂也得收拾。   被口罩捂得呼吸困难的众人一想到这个工程量就开始唉声叹气。   江暮云一铲子把一只掉队蝗虫从空中拍落,众人苦中作乐直呼好球。   江暮云维持着抬头的姿势,眯着眼睛半晌没说话。   楚不闻抬手帮她扶了一下帽子:“怎么了?”   江暮云把外层口罩拉开稍微透了口气,问道:“我们出来多久了?”   楚不闻拎袖子看表:“这会儿七点半,我是四点多出的门,三个小时吧。”   江暮云实在被闷狠了,闻着外面的味道不像刚出门那会儿那么刺鼻,她索性拉下口罩,露出被憋得通红的脸。   江暮云抬手扇了扇风道:“根据之前的规律,太阳一般在六点前后就出来了。我们闷成这样在太阳底下待了一个多小时,没中暑也没晒伤,应该不是巧合或者人类进化吧?”   众人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了,江暮云和楚不闻落在队伍最后面,江暮云说话时带着笑,看向楚不闻的目光有些雀跃。   楚不闻看着江暮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即使末世的气候极端,也没出现过一夜之间由夏入冬,或是由冬入夏的事。   这就意味着在冬夏交界时,外界将会进入一段相对安全的、适合人类活动的时间。   就像之前极寒过后,人类曾短暂地复工复产一样。   末世后,多数人都把冬夏交界的这段时间称为新春季。   前世江暮云就是在灾难到来时就近避难,在新春季到来时见缝插针似地赶路,所以这一千多公里的路,才让她足足走了十年。   而现在,新春季似乎已经来了。 第59章   ◎开心的第五十九天:富豪阶级◎   “要回一趟南市吗?”楚不闻轻声问道。   江暮云半点犹豫都没有:“当然。”   她还等着回家找借口搬衣服, 外带去南山偷军—火呢。   楚不闻就更不用说了。   他的秘密基地就在西郊。   幸亏他俩上次走的时候,楚不闻把那个避难所全部封闭起来了,不然那个挖在山体中间的避难所现在说不定就成蓄水池了。   江暮云抬头看看太阳:“等温度降下来了, 想外出的恐怕也不止我们。”   她和楚不闻, 秦时文和秦时武, 他们四个属于无牵无挂的,一辈子住这儿不挪窝都没问题。   但其他人不是。   王清清她们四个的情况他们不清楚,赵家昊和李安轩都是有家人的。   之前形势所迫,要么是外界气候恶劣没法出门,要么是地面变海面, 出门也找不着路,大家才一直聚在一起,谁也没有提过回家的事。   等外面的气候稍微正常一些, 哪怕现在大家家当不少没法立刻搬迁,但带上部分行李,先回家找找家人的踪迹还是可以的。   当大家把山上残余的蝗虫都清完之后, 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察出温度不对了。   进了大山洞, 众人第一件事就是摘下口罩痛饮藿香正气水。   一时间江暮云都说不出是外面的味道更难闻, 还是山洞里更待不下去。   赵家昊叹气:“找了一上午,一只绿的都没找着,全都不能吃。”   说完赵家昊又想起了什么, 抬头看看还留了一袋子蝗虫下来喂鸡的江暮云,改口道:“全都不能给人吃。”   吴星月看着手表喃喃道:“这居然都快九点了, 我还没晕过去?”   秦时文摘下口罩和帽子给自己扇了扇风:“好像是比之前凉快一点?”   这个凉快不是指体感温度。   他们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还戴了两层口罩憋着气, 怎么可能觉察出凉快不凉快。   秦时文做出这个判断, 是因为大家在外面待到了上午九点, 才有人提出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按照之前的温度,他们怎么也不可能顶着太阳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   哪怕是早上的太阳也不可能。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江暮云扇了两下:“温度开始下降是好事。再这么热下去,我怀疑山洞里都没法待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住在山洞里,温度本身就比外界低,这会儿也不可能各个全须全尾地站在这。   就前几天那个热法儿,江暮云保守估计太阳底下得有个五十度。   山洞里本身就比外面阴凉,还有门一直挡着光,江暮云测过,平时不放冰块的话,山洞内部的温度大概在三十五度上下,如果山洞比较深可能温度还会更低。   住在山洞,大概相当于华中地区的夏天不开空调硬抗,熬一熬总能过去。   要是不住山洞住普通居民楼,室内温度怎么都得上个四十。   在四十度的环境里住上几个月,那就不是靠熬和忍就能算了的。   人类没挨过这种毒打的身体它不允许啊。   江暮云眯着眼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如果后面温度真的降下来了,我准备回南市一趟。你们怎么说?”   秦时文和秦时武对此没什么反应:“是该回去看看,但是也不能一起走,毕竟山上还这么多东西呢。”   他们这又是蓄水池又是粮食的,还有一堆好不容易捞上来的日用品,不可能说扔就扔直接跑了的。   楚不闻笑道:“那我们就和捞东西那会儿一样,轮流出门。晚上我们再去把山上的陷阱重新装好。”   赵家昊用脚尖踢了踢地面:“行啊,我们轮流回去,留人看家。以后这儿说不定就是我们大本营了。”   李安轩点头赞同。   江暮云有些惊讶,但是她不敢问。   之前江暮云在南山碰到赵家昊和李安轩,他们说到政府安排普通群众撤离时的态度不对劲。   其他人都没提,倒是赵家昊自己主动说了这事:“我们两家都在留市,住的电梯房,楼层高,附近也没什么山不山的……就回去看看吧。”   留市在南市东边,离南市百公里上下,他两家附近也没山,甚至还住的是大雨到来之后,不在军方优先救援范围内的电梯房。   也确实只能回去看看了。   让江暮云意外的是,王清清几人居然表示她们抽空回南市看看就好,早晚都无所谓,看江暮云他们方便。   或许是其他几人的吃惊太明显,王清清笑道:“要是能回家的话,降温的时候我们就回家了。哪至于一穷二白地在南市赖着。”   之前王清清她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江暮云等人也是听过只言片语的。   但那个时候他们的交情不算深,听过也就听过了,并没有深究。   可就像王清清说的那样。   她们四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身上没什么积蓄,降温那会儿就丢了工作,后面一直是靠打零工勉强撑下来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如果能回家,何必自己在南市熬下去。   其他三人多少有些黯然,郑湘说起这事时,话是说得最狠的,但情绪却是最平静的。   “我要是有一天想回去找我爸妈了,那肯定是我想趁着现在杀人不犯法,赶紧捅他们两刀。”郑湘两手一摊。   “爸妈离婚,各自成家,都嫌我烦,亲戚也不要我。我小时候就是两家轮流讨饭吃,感觉快死了就换一家住,都不让我住我就去派出所。”郑湘笑得狡黠:“我叫郑湘,是我自己成年以后改的名字。因为我初中班主任姓郑,她一直在偷偷资助我。可惜好人不长命。”   郑湘四人朝夕相处好几年也没有过大矛盾,和她们乐观大方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她们大学宿舍是六人寝,她们四个人家里的事也不止她们彼此知道。   知道这些事的人基本都觉得她们倒霉,怎么那些奇葩事都正好让她们姐几个摊上了。   但郑湘从不这么觉得,包括其他三人也是。   她们能考上大学逃出来,已经是顶级欧皇运气爆棚了。   不是因为她们关系好,所以坏事都落在她们头上。而是因为她们都有过类似经历,所以才能理解彼此,成为朋友。   是苦是甜都是自己的经历,哪怕过去是道疤,那也是组成自己的一部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没有过去的那些经历,她们就不会是现在的她们。她们对现在的自己挺满意,所以从不避讳提起从前的事。   郑湘说得风轻云淡,但她开的这个头听得人头皮发麻。秦时文也不准备听人家扯伤口,赶忙岔开话题,说起回南市的事。   最后几人一商量,只有赵家昊和李安轩准备离开一段时间。   剩下江暮云和楚不闻又要回市区又要去西郊,需要的时间也比较长。   秦时文和秦时武倒是无所谓,他俩和王清清几人的态度差不多,能回去的话就住处看看,顺便搜集一点物资。   回不去就算,反正重要的东西当初都随身带出来了。   这也没什么好排的了,赵家昊和李安轩走得比较远,时间不定,不算在内。   剩下的江暮云和楚不闻一组,秦时文和秦时武一组,王清清四人一组,轮流回南市。   蝗灾过后的第五天,外界温度终于回到正常范围。   热还是热,但就是正常的夏季高温的范围,不至于让一个身体健康的人在外面溜达一圈就中暑晒伤。   赵家昊和李安轩简单收拾好行李,带上食水药物和武器,在当天清晨和几人告别。   江暮云把她的地图书给两人描了一份,从地形图到交通地图一个都没落下,希望能保佑他俩别迷路。   送走了赵家昊二人,江暮云和楚不闻也背着包出发了。   四只小崽都被他们留下在其他人家里寄宿了。   如果是酸雨过后动植物都开始明显异变的时候,江暮云带小白出去或许还是一份威慑,但现在动物变异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小白和大白在别人看来都是宠物,带着他们招摇过市就是把蠢字写在脸上。   无论是江暮云想去摸军火库,还是楚不闻的避难所,都不是能暴露在人前的事。   所以他们卡着这个时候出发,希望赶在多数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回去。   他们之前从南山出发到找到艺市城郊的这座山,划船划了快一天。走回去倒是没用多长时间。   反正大概方向就在那儿,西郊群山那么大的规模,又不是什么不知名的小山头,不可能找对了方向还完美错过。   两人早上四点多踩着晨光出发,没到中午最热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南市西郊。   进入西郊群山的范围时,江暮云和楚不闻默契地分开了。   楚不闻是因为他觉得江暮云也有个秘密仓库藏物资,既然江暮云不准备说,那他自然也不会问。   江暮云知道这事,她也没反驳,就当默认了。   毕竟她准备的那些物资确实需要有个地方存放才合理。   分开前江暮云看看表,问道:“明天早上南山山脚停车场见?”   “用不着,我们晚上可以在避难所睡,避难所里有客房,比睡在外面安全。”楚不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她:“上次不是带你认过门,你应该没忘了路吧?配电箱那边你在电线后面摸到把手以后,记得往里按三下再推。”   江暮云接过小纸条,上面写的是一串密码。   江暮云挥挥手里的纸条:“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回头把你家抄了?”   楚不闻笑道:“咱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随意抄。”   江暮云和他挥手告别:“别提蚂蚱了,我现在想到蚂蚱就恶心。今晚看情况吧,我那儿也有地方歇。”   托西郊大大小小各个景区的福,江暮云即使不想走大路去南山,也有小路可以绕,不至于一个个山头翻过去耗时间。   南山军火库的具体位置江暮云不知道,但他们离开南山的时候听赵家昊和李安轩说过,就在他们走的那条小路附近。   现在外面很安静,没有树木遮挡,也没有虫鸣鸟叫,江暮云可以很轻易辨别出周围有没有其他动静。   西郊群山应该住着人,刚才江暮云路过一座小山时,明显有人在山上盯着她。   但是对方一直没有移动位置,也没有攻击她的意思,应该只是住在这里的普通人,看见她路过,就稍稍防备一下。   江暮云穿着宽大的迷彩外套,带着帽子口罩和墨镜,都是正常防晒装备,只看外表连性别都难以辨认。   江暮云就这么一路埋头赶路,踩过一片蝗虫残渣时江暮云停顿了片刻。   她抬起脚低下头,把脚下那片残渣拨弄开后,她看见了一片深浅不一的褐色痕迹。   这种痕迹江暮云挺熟悉的,是血液撒在水泥地上的时间太久形成的。   看来这里蝗虫残渣尤其多的原因,就是这个了。   江暮云抬头看看周围,根据蝗虫残渣的范围判断,这里要么死过不少人,要么是有人在玩行为艺术,特意把几个人的血榨干了涂地面。   江暮云压了压帽檐,把之前从楚不闻那儿顺来的枪打开保险,别到了腰后。   南山是个收费景区,正经上山只有一条大路。   海啸刚过那会儿水直接淹到半山腰,随便找条小路能到半山腰就能下山。现在不想从大路走的话,就只能爬山路上去。   好在南山不是什么险峰峭壁。没有了树木遮挡,山上的碎石浮土也被流水冲刷得差不多了,爬上山的难度不算大。   江暮云上山前特意藏在石块后面用望远镜观察了一段时间,确定周围没有人盯着这边之后才动身。   别的地方不好说,但他们下山的方向,以及自己走过的小路江暮云还是记得的。   在山里转了一会儿,江暮云成功找到了一条被修了半截的路。   当初赵家昊二人带着他们下山的时候就说过,那路是新修的,而且只修的半截。   虽然当时路的尽头被埋在水里了,但南山这种被开发了这么多年的景区,应该没有第二条新修的路了。   果不其然,江暮云顺着走了一段之后,就渐渐找到了熟悉感。   军火库在这条路周边,江暮云觉得可能性最大的,应该是赵家昊和李安轩当初埋葬那殉职的老几位的地方。   李安轩说过,他们为那几位下葬的时候,连他们的尸骨都拼不全了。   到了这种程度,没理由会把他们带出一段距离再葬。   然而蝗虫过境,周围哪儿还能找到土堆的踪影。   江暮云循着记忆在可能性最大的那段路的周边反复搜寻,最后在一个石块底下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那石块不算小,江暮云费了不少力才把它挪开。   熟悉的华国结上沾着灰土,颜色整个都暗淡了不少。   江暮云笑了笑,把那个灰扑扑的华国结捡起来:“跟你还挺有缘的。”   她把华国结上沾着的灰掸一掸,收进了空间里。   江暮云不想被人知道她回来过,所以这个华国结和她再有缘分,也只能被她收进空间里不见天日。   江暮云收了华国结准备离开,却发现脚下土地的触感不对。   她有些不确定般又跺了跺脚。   平的。   这一块地下面确实是平的。   江暮云低头查看脚下的土地。   有半埋在土里的碎石块,和周围看着没什么不同。   但是这些天都在山上生活的江暮云可以肯定地说,山上即使有土层覆盖、看上去非常平整的地方,踩上去的感觉也和现在完全不同。   江暮云反手把挂在包上的工兵铲取了下来。   第一铲下去什么都没碰到,只翘起了一块搀着碎石的散碎沙土。   江暮云没有停顿,顺着刚刚的地方继续向下。   几铲过后,江暮云手上的工兵铲撞上了硬物。   江暮云前后摇动了一下工兵铲,感受着铲尖传来的硬物的形状,江暮云笑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沙土埋在地下,也为了她干坏事的时候动静能小一点,江暮云把她铲出来的这些碎石沙土全部收进了空间里。   等到仓库门差不多露全了,周边不再是沙土而是石壁的时候,江暮云停下了动作。   太阳逐渐西沉,天色渐渐变暗,江暮云靠在土坑边缘,重新端起了望远镜观察四周。   等到最后一抹光亮消失,江暮云仗着手上的望远镜带夜视功能,再次把四周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全部扫过。   确认没有人能够发现她的动作之后,江暮云的手按到金属制地的门上。   江暮云合上眼,她可以在脑海中清楚地感知到这扇门的形状。   方形,从外表上看不出一丝缝隙,除了露出来的这部分,至少还有一半的体积是被嵌在山壁里的。   就这程度,如果有人想来偷军火,直接炸山体的成功性都比从门下手高。   但是江暮云是个有作弊器的。   她可以直接把门整个收进空间里。   大门被收进空间里的瞬间,江暮云脚下一空,直接摔了下去。   江暮云早有准备,就地一滚顺势卸力,直起身后在掌心按开手电。   就着从掌心里透出的微弱光亮,江暮云又把门放了回去。   厚重的大门牢牢隔绝了仓库内外,江暮云直接拿了盏应急灯在手上。   地下的空间乍一看不算特别大,整体应该是偏窄长的椭圆形,从洞口到内部有微微倾斜,像个大下坡。   和江暮云想象中各种武器成排成列的景象不同,或许是因为军方是临时搬来南山的缘故,仓库内有一半是一个个箱子,另一半则是罐装油桶。   江暮云先检查了那些燃油。   油罐外面有白色喷漆标明了它们的型号,有汽油和有柴油。应该是之前诡异的温差造的孽,这里各种型号都有,连—50柴油都有几罐。   就大水那会儿的温度,军方转移的时候还不忘把—50柴油带上,看来是被蓝星折腾得够呛。   现在这些燃油都便宜了江暮云,有了这些燃油保底,江暮云瞬间觉得她的生活从小康直奔富豪阶级。   收完燃油,江暮云开始检查那些封装军—火的箱子。   它们有些被密封得很好,但放在靠外位置的基本都被打开过,还有不少箱子已经空了。里面的东西此刻或许在某个士兵身上,或是意外被水流冲到了其他地方。   江暮云把已经被打开过的箱子都检查了一遍,大部分都是各种口径的子—弹,枪—支以步—枪居多,手—枪也有不少。   看仓库内部的那些大箱子,江暮云觉得重武器这里应该也有,但是她认不出具体型号,所以只撬了几个箱子看了个大概。   江暮云不觉得自己有需要用到重武器的那一天,但是她一点都不想这些东西落到别人手上。   她的手放在那一排排看着就分量不轻的箱子上,把它们全部收进了空间里,一颗子—弹都没剩下,只放了几盒警用手—枪的子弹在自己包里。   危险品放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   江暮云把军—火库整个清空之后收起灯故技重施。   先把门收进空间,再轻巧地攀着石壁向上一跃,紧接着放出仓库门,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落在门上。   江暮云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还是拿望远镜。   她蹲在土坑里端着望远镜足足观察了一个小时,再次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攀出土坑,把之前收进空间里的碎石和沙土全部堆回去压平。   至于楚不闻说的去避难所睡,江暮云是真没准备去。   楚不闻跟她交底是一回事,但直接拿人家的秘密避难所当自己的落脚点用,在江暮云这儿还是有点过于亲近。   江暮云想了会儿,给这事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公私不分。   楚不闻愿意把避难所的事告诉她,在江暮云心里这是出于合作诚意。   如果有一天他们出于求生的需要进入楚不闻的避难所避难,那江暮云也不会拒绝。因为他们的合作内容就是求生。   但在非灾非难的时候去楚不闻的避难所,这在江暮云心里就属于私人交情了。江暮云觉得自己和楚不闻的私交还没好的这份上。   南山的路都是平整的,不像自家那坑坑洼洼的山路,江暮云借着月色,不用打灯也能在山上行走。   江暮云原本是可以在军—火库里过夜的,但仓库大门在坑里,她不出去就没法把外面的土填平。   万一有人半夜心血来潮出来溜达,发现了仓库的存在,江暮云就只能徒手挖山往外跑了。   不过没了军—火库,还有其他仓库。   都这个时候了,军方留下的仓库应该早就被人搬空了,她找个地方待一晚应该问题不大……吧?   江暮云收回走向仓库方向的腿。   那味儿大得江暮云隔老远都能闻到,仓库里头是什么情况根本就不用看了。   八成是搬物资的时候起了冲突,仓库里留了尸体,而蝗虫来的时候又被尸体吸引,最后一窝蜂冲进去了。   仓库没法待,他们之前躲海啸的仙人洞估计也不能待。   火海过境的时候仙人洞里死了不少人,那会儿还能指望谁去给人收尸不成?   放了这么多天,估计山洞里也是一堆蝗虫残肢,外加几节蝗虫都啃不动的硬骨头。   无家可归的江暮云叹了口气,也懒得往山下跑了,干脆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当掩体支帐篷。   这石头刚好和山体成夹角,晚上睡起来不太舒服,但从外面也很难发现她的存在,凑合住吧。   第二天江暮云在山脚停车场看到楚不闻的时候,楚不闻多少带着点没精打采。   江暮云打了个哈欠没想太多,她自己也没睡好。昨天赶了一天路,今天累点儿正常的。   “我准备先回家一趟,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江暮云翻翻地图问道。   楚不闻探头看了眼:“先去找找自行车吧。万一有还能用的,就省得我们靠腿走了。在路上找到东西也能带上。”   “很嚣张啊楚少。”江暮云笑道,却没有反对楚不闻的意见,只是把腰后别着的□□抽—出上—膛。   楚不闻拔—枪—上—膛的动作几乎和江暮云同步:“我那是惜命。两个轮子跑起来怎么都比两条腿快吧。”   现在外面东西多人少,物资距离被搜刮干净还远得很,大家都没有被逼到绝路上。   因争抢物资而发生的争斗很常见,不搜物资直接拦路打劫的相对比较少。其中九成以上都是那天给他们送快递的七人组的水平。   他们越是觉得随意杀人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就越害怕比他们更凶恶的人。   面对这种人时摆出畏缩躲避的姿态,只会刺激他们心里的恶念。   把不好惹放在明面上反而能给自己减少一些麻烦。 第60章   ◎开心的第六十天:憨憨崛起◎   宽松的迷彩外套阻止了阳光直射皮肤, 也挡住了二人别在腰后的枪。   开了刃的工兵铲没有被折叠起来,而是直愣愣地挂在两人的背包外侧,随着两人行走的节奏微微晃动。   说要搜自行车, 两人原本的行进路线倒是没变, 路上碰到有一楼住宅窗户破损就进去看一看。   自行车这东西在刚降温那会儿都卖疯了, 十户人家九户都有,就是坏没坏的区别而已。   先极寒再高温,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车子经得住轮胎也经不住。   江暮云前世就是个拾荒者,在现实压力下什么破烂她都能捡来敲敲打打凑合用, 半残不残的自行车也碰到过,甚至还靠捡来的零件拼拼凑凑修好过几辆。   其他零件哪怕生锈,只要没坏死, 打磨一下将就将就都能用,就是她找不到实胎也没条件修充气胎,所以每辆车的命运都是没走多远轮子就变形。   次数多了, 江暮云索性就放弃再花时间去拼自行车了。   楚不闻从一户人家的窗台翻出来:“两辆车都是车胎漏气。”   江暮云也不觉得奇怪:“看有没有共享单车吧。”   共享单车都是实心胎, 比普通充气胎耐造得多。   降温之前共享单车满大街都是, 数量说不定比普通家用自行车都多。后面大量汽车都因为低温成了废铁,自行车价格飞涨,街上的共享单车就逐渐被人变成了私享车。   说到这个, 江暮云突然想到:“你那儿地方不是挺大的吗,没想过买辆自行车备用?”   江暮云空间里是有好几辆自行车的, 但是她来的时候, 满脑子都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摸去军—火库, 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就完全没想过用自行车代步。   刚刚楚不闻提起这事, 她总不能说再回去仓库拿吧。   万一楚不闻问她仓库在哪儿,那不就尴尬了。   楚不闻被江暮云问得停了一瞬。   “我说我忘买了你信吗?”   江暮云:“信的呢。”   楚不闻默默转移话题:“我在对面好像看见蓝色的了,说不定是共享单车。”   楚不闻是真忘了。   他祖籍又不是南市的,对南市也没多大感情,前世一路从西市往南市跑,只不过是为了找人而已。   他又不急着赶路,对交通工具当然没什么执念,小推车对他来说都比自行车管用。   江暮云看一眼楚不闻指的那户人家,走过去把卡在窗棱里的碎玻璃清了清,单手一撑窗台就翻了过去。   半分钟后,江暮云靠在窗口,手里端着一瓶矿泉水,对楚不闻高高一举诚恳致歉:“哥,我为我刚刚轻佻的态度自罚三杯,您果然是个实诚人。”   这一屋子何止是蓝的,绿的黄的橙的都有。   要不是江暮云确定这里是居民楼,她都要以为自己进了共享单车回收站了。   楚不闻镇定地翻过窗台进屋,发现屋里完全是一副正面迎接海啸冲击的模样。   但这楼在一楼,海啸到来的时候它应该早就被泡在水底了才对,没理由乱成这样吧。   江暮云指指地上的鞋印:“我进来之前就有了,这屋应该是被人搜过,剩了几辆坏车。”   对其他人来说,有比较完好的车在,自然不用再捡这些坏车回去。   但江暮云不挑:“我们之前都买过自行车,低温的时候保存得挺好,打气筒小零件也都有。要是楼没塌的话,现在说不定还在家里,这几辆先凑合骑吧。”   主要是他们那楼虽然不低,但是在海啸面前肯定也不算高,海啸到来时楼体肯定是被埋在水下的。   哪怕十五楼的位置里水面不够远,同样有被火海的高温影响到,但也没听说过自行车放开水里泡一泡就坏。   就算车坏了,江暮云也可以偷渡一些零件出来,就说是家里买了备用的。   至于低温的时候怎么保存自行车……谁知道呢。   反正橡胶是可以耐住零下七十度的,其他金属零件有不耐低温的,但温度回升之后的性能是否会跟着恢复,也没人知道确切答案。   至少他们几个都不知道。   最多对钢、铁这类常见金属的冷脆性有所耳闻罢了。   万一这品牌的自行车开价这么高,是因为喜欢用特殊材质的合金呢,这谁说得准。   江暮云说得半点都不心虚,楚不闻也懒得再挑拣了。随着时间推移温度正渐渐爬上来,总这么到处翻窗挺麻烦的,不如把这几辆修修补补凑合用。   楚不闻对修车一窍不通,只能站旁边给江暮云打下手,听她说需要什么,就拿着多功能刀去别的车上拆下来。   江暮云最后挑挑拣拣,修好了一辆小蓝和一辆小绿。   小蓝的把手断了一个,江暮云懒得换,她自己单手骑车没问题。   小绿的轮子有点歪,但江暮云敲了半天只能恢复到这个程度了,想换轮子的话他们现有的迷你小扳手不够用,索性就用原来的凑合凑合。   在座所有车没有一辆的刹车是好的,好在这是自行车,脚动刹车问题不大。   凑合二人组修完车已经中午了,吃完饭刚好歇一会儿,避过中午温度最高的时候再出发。   自行车别的不说,通过性真是数一数二的。   经过海啸那么一冲击,江暮云估计整个南市都找不出一条能让四轮机动车顺利通行的路。   也就只有自行车能在各种杂物中间左穿右串,实在不行还能下来拎着车走,两人的速度一下提升了大半。   骑车时带起的风吹散了一部分燥热,江暮云和楚不闻甚至有空闲去分辨哪里住了人。   现在居民们的伪装功夫是真的很不到家,要么就大咧咧地把家门口的路清出来了,要么就堆了一堆东西把家藏在废墟里,恨不得把“这里没东西”写在脸上。   “等等。”两人突然同时开口。   这两辆车的刹车都坏了,江暮云和楚不闻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楚不闻问道:“绕路吗?”   “这边是老城区,有不少危房。这一段大路就这一条,从小路绕的话可能比较危险。”江暮云皱眉。   有些原本就是危房,再被水一泡就更顶不住了。   不管是从摇摇欲坠的危房前面过,还是从坍塌房屋的废墟上翻,危险程度都不相上下。   但他俩都能闻到空气中飘过来的那一丝血腥味。   血腥味能飘到这边来,他们还没听到什么动静,要么是事情已经结束了,要么是流的血足够多,飘得足够远。   江暮云想了想:“先按原来的路线走,碰到事再撤。”   现阶段对于江暮云和楚不闻来说,比起和人起争执,还是在危房底下溜圈的危险性更高。   结果两人往前骑了一段路,发现血腥味越来越重,前面也隐隐能听见声响,看动静参与人数应该不少的样子。   路上的各种杂物阻碍了他们的视线,看不见前面的具体情况,江暮云只能叹气道:“绕吧绕吧,离出老城区也没多远。万一前面打红眼了,咱俩总不能把人全灭了。”   人家也没主动招惹他们,为了不绕路就跑过去把人全灭了,他俩又不是以杀人为乐的疯子。   两人无奈地躲开了前面的是非地,从摇摇欲坠的建筑物中间穿过,偶尔还要扛着车爬一截废墟,前后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出老城区。   出了老城区,两人的速度明显变快。   江暮云对从市区回家的路还是很熟悉的,不用停下来确认地图,根据残存的建筑物就能判断出大致位置,除了偶尔绕路其他堪称一路顺畅。   南市市区的幸存者不少,几条末世前比较繁华的主干道,基本都被清出了可以供人通行的空间。   后面的路段异常顺利。   现在大规模打群架的人还是少,即使有起了争执的,也多是几个人之间的冲突,只要他俩自己不多事直接走,对方也不会多找麻烦。   在黄昏降临的时候,两人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小区楼。   “还好没塌。”楚不闻笑道。   楚不闻是随口一句,江暮云就是真的庆幸了。   南市闹海啸的事谁都想不到,江暮云买一堆同款衣服的时候更没想到还能有这茬。   这要是家里塌了,她那堆衣服九成以上都白买了。   毕竟她跑路的时候只往行李箱里塞了一套备用的,带多了也奇怪。再加她身上一直穿着的,一共就两套同款。   两套衣服,即使能跟她从南山带的那几套迷彩服来回换,穿个十来年也就顶天了,再穿下去多少有点不科学。   现在好了,房子没塌,她大可以光明正大带几套衣服回去。   江暮云从小在穿着打扮方面就没什么执念,江爷爷也不太会给小女孩挑衣服,基本都随着江暮云来。   为了图方便,这种纯色单衣买一堆同款换着穿的事她没少干,秦时文和秦时武也都这么买过,江暮云半点都不担心露馅。   到时候她和一盆泥巴水,把要带回去的衣服全都泡一泡,现在这个温度,一夜就能晾干。明天再拿出去,就是完美做旧的战损版。   江暮云各方面都计划好了,唯一在她预料之外的,就是她和楚不闻踏进单元楼之后,电梯井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那人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道:“把包留下,或者你们俩一起留下。”   江暮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到那人的额头微微冒汗,不得不再次开口威胁:“看什么看,再敢动一下我就开枪了。”   江暮云道:“不动怎么把包放下?”   那人食指前屈,做势要扣动扳机,楚不闻忽然开口:“你上膛了吗?”   那人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你当我是第一次开枪杀人吗?只要我扣一扣扳机,你们俩就都得死,还不快点把东西放下!”   江暮云笑道:“他骗你的,你手上拿的是□□19,自动手—枪,不需要手动上膛。”   那人愣了片刻,登时恼羞成怒:“少废话……”   江暮云抬手就是一枪。   她前世也没能弄到太多子弹,根本没资本特意练准头,最多是压后坐力的时候比纯新手多点经验,不至于一枪开到天上去。   但两人距离那么近,对方又是半边身子在外面,她用得还是后坐力小的手—枪,这要是还打不到那就离谱了。   尸体坠地的声音从电梯井里传来,楚不闻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摇头道:“我猜他根本不会用枪。”   江暮云挑眉:“我猜他不仅不会用枪,枪里还没子—弹。”   捡把枪容易,可想要在大水过后弄到能用的子—弹却难。   有本事弄到子—弹的人压根就不会和他们正面对上,早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杀人越货了。   只有手上拿着块铁疙瘩的人才会咋咋呼呼地吓唬人。   “要下电梯井看看吗?”江暮云道。   刚刚和对方废话那么多,就是为了确定对方还有没有同伙而已。   孤狼一个还敢拿废铁出来打劫,怪憨的。   不过就这么一个憨憨藏在电梯井里,他俩居然没发现半点不对,江暮云觉得这事本身就挺不对劲。 第61章   ◎开心的第六十一天:加持光环◎   楚不闻看了眼时间, 又打开手电对着电梯井里照了会儿,谨慎道:“半小时吧,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上来。”   要是地下车库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 他们还能趁着天亮重新找驻地。   说完, 楚不闻又抬头往电梯井上方看了看, 发现几乎每层楼的电梯门都是被完全打开的。   几扇电梯门开着还有可能是泡坏了,或是被水流冲开的,但是每一层都这样,就是明显的反常了。   当某一层的电梯门在水流的冲刷挤压下被撑开之后,水流有了发泄口, 电梯井内外的水压也会一定程度上得到平衡,其他楼层的电梯门面临的压力就会骤减,怎么也不可能出现这种均等开门的情况。   何况海啸到来时, 没有被水淹没的楼层和已经埋在水下的楼层,面对的冲击力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电梯门只可能是人为打开。   刚刚他们用近乎戏弄的方式故意挑衅电梯井里的那个男人,那人被他们逗弄到恼羞成怒, 也只是硬着头皮继续空口威胁, 没有半点留有后手的模样, 这足以证明至少这栋楼里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结合他从电梯井里露头偷袭的事,打开电梯门的人是谁就很好判断了。   楚不闻在电梯井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连那人摔在电梯厢上的尸体都没放过, 半晌后才对江暮云道:“奇怪了,电梯井里没有可以供他攀爬站立的地方, 电梯厢也早就坠底了, 掉在地下二层的位置, 他刚刚怎么上来的?”   江暮云在楚不闻检查电梯井内部的时候, 一直小心防备着单元楼外面的情况, 听了楚不闻的话后拧眉略一思索:“电梯井没问题,那就是他人有问题。变异?”   楚不闻严肃道:“变异人?x战警?金刚狼啊?我们片场转换这么快吗。”   江暮云笑骂道:“你火车站成精是吧?”满嘴跑火车。   人类变异的难度比动植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到了末世第十年,整个蓝星上都几乎找不到未变异的动植物时,人类身体的变化,也不过是肠胃更好一些、更加耐寒耐热了而已。   “能把这么大个人带着跑的变异动物,还要会飞,难道是变异鸟?”楚不闻关了手电后老老实实地跟着江暮云往地下车库走。   江暮云也没什么头绪:“能带着一个成年男性飞起来,这得是雕吧。”   就电梯井里那点儿空间,哪还有余地给大型鸟类扑腾翅膀。   楚不闻也就是随口一说,如果真是鸟的话,把人带上来的动静反而不会小,那男人死后他往电梯井里看的时候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这件事楚不闻知道,江暮云心里也清楚。   如果真的是变异动物把那男人带上来的,那么这只变异动物不仅力气大,速度也一定很快。   能托得起一个成年男性,还能在十数秒内从电梯井里逃出去。   下楼梯往车库里走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刚刚轻松谈笑的模样也不见了。   江暮云手里的枪换成了从南山摸来的三棱军—刺。   以江暮云的半吊子枪法,对付这种速度快的变异动物,开枪的准头还不如她扔刀子。   两人越是靠近地下车库,心里的警惕性就越强。   地下车库的气味不对。   大水过后外界尸横遍野,到积水退去时,尸水已经渗进了积水中,尸体腐烂的气味蔓延至蓝星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密闭空间外,外界气味只有浓淡之分,不存在完全干净的地方。   但是这个地下车库不同。   它有味道,但却不是尸臭,是带着些腥气的酸臭味。   地下车库常年不见天日,即使外界高温这么久,车库里堆积的淤泥还是潮湿得仿佛沼泽地。   江暮云止步在楼梯台阶最后一层,没有踩进地下的那滩淤泥里。   楚不闻蹲下身:“我没记错的话,这边地下车库的出入口只有两个,除了电梯就是作为安全通道的楼梯,也就是我们现在在的地方。”   而他们从楼梯一路下来,没有看到任何生物从楼梯进出的痕迹。   要么那人的据点在楼上,要么他真的只从电梯井里进出。   江暮云倾向于后者。   他俩进小区的时候足够小心,不可能有人在楼上看着他们却不被他们发现,以对方那个打劫水平更不可能藏得住。   如果说对方住在地下车库,通过变异动物得知地面上有人到来,那可能性倒是比较大。   江暮云借着楼道内昏暗的光打量了几眼半掩着的安全门,对楚不闻使了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那人养的是什么动物,但既然能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发现他们,那没理由现在他们人都到门口了,那只动物还毫无反应。   江暮云心里有个推测,她决定试探一下。   两人同时把别在腰后的枪抽了出来。   江暮云谨慎地右手持—枪,左手将□□反握,做好门内的动物随时暴动的准备。   楚不闻对准安全门上方的门框开了一枪,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楼道内。   门后的动物受了惊,半遮掩的安全门晃动了两下,江暮云几乎听到了破空声,可是对方却没有扑到外面来。   逃走了。   看来她的推测没错。   如果说男人死前没让这只力量和速度兼具的动物对付他们,是因为他需要倚靠那只动物的力量在电梯井内活动的话,那么男人死后那动物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而不是暴起伤人,就足以证明这只与他们未曾谋面的动物本身就不是凶狠好斗的品种。   但再不好斗的动物也是有领地意识的。   江暮云不想贸贸然踏入地下车库,和这样一个想也知道战斗力不会差的动物对上,这才有了开—枪试探这一出。   要是对方确实胆小温顺,那开—枪的动静足以把对方惊走。考虑到江暮云目前接触过的变异时间较早的动物,几乎都在智力方面有所提升,说不定对方还会因此对他们产生畏惧。   要是对方之前逃走只是偶然,刚刚埋伏在门口是想等他们进门后突袭,那能把对方提前逼出来也不亏。   等门后的动静完全消失,楚不闻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侧身拨开了安全门。   酸臭味更重了。   江暮云打开手电散光闪了一下,只瞬间的功夫,也足够她看清地下车库内的情况。   只是看清之后,江暮云瞬间就不想进去了。   淤泥地确实容易留下痕迹,也正是因为太容易留下痕迹了,所以江暮云一眼就能看出地下车库里的那些痕迹都是什么动物留下的。   江暮云喃喃道:“我别不是命里犯蛇吧?”   这次倒不是蛇群了,那赶上她大腿粗的道道沟壑,明显是蟒蛇留下的。   难怪是这股味道。   刚刚亮光一闪,江暮云注意的是地面的痕迹,楚不闻看的则是周围其他环境。   “好像是黄金蟒。”楚不闻想想自己刚刚看到的一盘嫩黄色,重新打开了手电散光。   果不其然,在靠近电梯井那一侧的墙角里,卷着一团通体嫩黄的粗线团,安全门的门边被清出了一块空地,铺了铺盖,放了不少生活用品,还堆着几个大包。   这位置和物资存放的方式都有些微妙,像是随时准备好从楼梯跑路一样。   或许是见光源越来越近,那团嫩黄色的脑袋都被它直接盘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分明是看上去极其唬人的一大只,偏偏这会儿身上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可怜劲儿。   楚不闻伸手摸了它两下:“确实是黄金蟒,普通成年体可以长到七米长,性格温顺,喜欢高温,是常见的宠物蛇品种。”   或许是见楚不闻没伤它,那条黄金蟒缓缓地把脑袋从身体围城的圈里抬起来,迟疑了片刻,动作熟练地把头塞到了楚不闻手底下。   看得出来是条很合格的宠物蛇了。   江暮云缓缓道:“你说这蛇……它吃人吗?”   江暮云恶心的是一群滑腻腻的蛇堆在一起的景象,但也只是恶心不想接触,谈不上怕蛇,真饿极了她也是能下口的。   现在那团嫩黄色看上去软绵绵有弹性,手感极佳半点都不滑腻,江暮云也就没那么抵触,至少可以直视它。   楚不闻撸蛇头的动作一顿:“你这时候突然这么问,我是真的有点慌……这蛇是肉食性的。”   江暮云同情地看了一眼楚不闻:“那你猜,极寒之后它都是吃什么长到这么大的?”   以前主人还能买肉喂,极寒之后再买肉喂宠物,有钱也不现实了吧?   何况这蛇明显变异了,那体积看着就不是普通宠物蛇该有的样子。   楚不闻试探了一下,见那条黄金蟒一副任人蹂—躏的姿态,这才伸手揉揉它的白肚皮。   扁的。   黄金蟒自觉主动地挪动身子,整个在楚不闻手上过了一遍,然后转过头继续蹭蹭他的掌心。   楚不闻拍拍它的脑袋,略往后退了几步。   开玩笑,上手一摸就知道对方绝对饿了很久了。   虽然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证明这条黄金蟒确实不会捕食,至少不会捕食人类,但那不代表人家没有捕食能力。   人被饿极了都会吃人呢,何况是蛇。楚不闻立刻对生物本能给予了应有的尊敬。   那条黄金蟒见楚不闻退开,又把脑袋埋进了身体里。   这次它再抬头,就是从身体圈出来的小空间里叼出了一只半死不活的灰老鼠,讨好般探长了身体送到楚不闻跟前。   楚不闻看了看那只老鼠的体积,再打量一下这条黄金蟒的体积,眼神充满了同情。   他把老鼠往黄金蟒的嘴里推了推,那条黄金蟒一下就高兴了起来,昂着脑袋把攒了好几天舍不得吃的储备粮一口吞下肚,尾巴尖都开心地勾来勾去。   江暮云和楚不闻一时无言。   难怪家里养了这么个大杀器,那男人却只拿它当电梯用呢。   敢和这么个饿着肚子的黄金蟒共处一室还拿人家当电梯用,又怕到直接睡在门边,随时准备拎包跑路。   江暮云都说不好那男人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也可能是单纯缺心眼。   楚不闻退回江暮云身边,江暮云看了他一眼,楚不闻对江暮云摇摇头。   刚刚他摸过了,不仅是鳞片坚硬,那蛇连肚子上的皮都带着奇异的触感,不像是能轻易捅穿的。   楚不闻甚至觉得自己摸到了蛇身下暗藏的倒刺。   结合这条黄金蟒能在电梯井里自由上下的事,楚不闻觉得那应该不是错觉。   力量大到足以托起一个成年男性,速度奇快,蛇皮坚硬,性格温顺不吃人,这几条加在一起,两人的天平想也知道该往哪儿倒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退出地下车库,还不忘顺手把门边的那几个大包拎上。   楚不闻还看见墙边的杂物堆里杵出来一截车把手。   他上前拎着把手晃动了两下,把那堆杂物晃动松了之后成功把自行车拎了出来。   “看上去好像修修还能用,就是链条断了,胎也没气了。”楚不闻出了地下车库,扶着车清清灰,前后推了两下,语气有些遗憾。   没了外面那层胎,硬骑钢圈没多久就要变形。   江暮云仔细观摩了一下真正从海啸中幸存下来的自行车长什么样,然后支着下巴道:“这车看着挺眼熟的,应该跟我家那辆是一个牌子。我家那个买的时候送了打气筒,还有不少修车工具,明天我们找找,说不定能补起来。”   补胎贴片和各种工具江暮云自己买了不少,买车的时候店家也确实送过工具包,如果破损不厉害的话,这车补补说不定真能用。   见外面太阳西沉,楚不闻有些无奈道:“今晚还住这里?”   相对于末世前来说,现在的南市和空城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那是相对着比较的。   南市有上千万常住人口,即便只剩个零头了,那也是百万人口。这栋楼里有人,其他楼里未必就没有。   这人他们已经确定了是个孤狼,其他楼里却没法确定有多少常驻幸存者。   万一他们找上门去抢地盘,最后人没清干净被人家秋后算账了,那也是件麻烦事。   一时间都说不上是在这里赌那条蛇不吃人更安全,还是出去重新抢地盘更安全。   江暮云叹气:“先上楼看看情况吧。把车也带上,万一楼上找不着能用的车,咱俩还得靠它们回去。”   海啸过境,十五楼的情况比暴雨时就被泡了的地方更糟糕。   原先被水泥墙堵起来的安全门整个塌了,半歪不歪地挂在门框上。   十五楼四户人家五扇门,就只有江暮云家的镂空大铁门还全须全尾地待着。   楼道里全部都是淤积着泥沙的杂物,江暮云甚至还看见了半截不知道从哪儿冲过来的骨头。   江暮云看着自家大门实打实松了口气。   她家的大铁门拦住了不少杂物,直接把门口给堵得差不多了。   门还在,那她能从家里挖出东西也就合情合理了。   楚不闻问道:“你带钥匙了吗?”   江暮云弯下腰看了看锁孔,在背包里翻了会儿,借着背包的遮掩从空间里掏出钥匙,在锁孔里掏了两下:“不行啊,锁孔里面被泥沙堵太深了,得找别的东西清。”   楚不闻在楼道里转了两圈,弄来了一根细铁丝,两人轮着掏了半天,钥匙才勉强插—进了锁孔里。   江暮云拧了两圈没拧动。   楚不闻拎着铁丝问道:“要不算了吧?”   江暮云把钥匙拔出来来回试了几遍,觉得转动的幅度大了点:“我再试试,感觉就是一时卡住了,能打开。”   这扇门属于意外之喜,有它在不仅江暮云的东西能拿出来了,他俩也不用再跑出去重新找落脚点。   江暮云甚至想把这里当成第二个落脚点。   住在山洞里有利有弊,冬暖夏凉地方大是好处,可要是再闹一次虫灾,他们身上的药物就未必够用了。   对于那些近乎无孔不入的小虫子,还是钢筋水泥混凝土更靠得住。   这也是她不想动那条黄金蟒的一小部分原因。   有那条黄金蟒守着,即便它不伤人,只是露个面,就能吓退一大波试图在这里安家的人。   结果江暮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钥匙都被她拧变形了,差点断在锁孔里面,那门也还是毫无动静。   楚不闻默默把铁丝递给她。   半分钟后,门开了,一堆靠在门上的杂物哗啦啦地倒了下来。   江暮云后退几步躲开这阵子尘土,手上捏着一个从锁孔里勾出来的小石子来回搓:“不怪钥匙开不了门嘛,就是它非逼得我干这违法乱纪的事。”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江暮云把门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踢开,问道:“今晚住我这儿?你要回去看看吗?”   好歹江暮云家还有扇大铁门做遮挡,比外面安全一点。   楚不闻家里除了点杂物什么都没,但来都来了,总得搜一搜:“一会儿再去吧,这楼估计已经被人搜过了,不急。”   两人把之前从地下车库顺手捞来的大包丢进客厅,看了一眼里面都是食水,还有少量衣服,就没多关注了。   江暮云进门后在家转了一圈,托那场大水冲过来的无数杂物的福,之前被她清空的家里现在一地狼藉,各种木板玻璃渣混在土里,根本看不出来少了那些家具。   哪怕现在江暮云家里一扇挂在门框上的门都没了,楚不闻也没好意思在她家乱转,看江暮云到处检查家里的东西,楚不闻就在客厅里清了一片空地出来。   等有了能下脚的地方,两人简单填了肚子,没有再急着搜东西,而是开始铺铺盖。   现在天已经黑了,再想找东西难免要打灯,万一被人看见灯光就麻烦了。   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不如歇一晚,明天再找也来得及。   江暮云直接把床铺在了自己卧室里,还趁着最后一点光亮,找了块比较完整的大门板,把卧室的门挡上了。   “以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江暮云有些不舍:“住一晚少一晚了。”   楚不闻知道她对这里有感情:“我守前半夜,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   江暮云从战利品大包里拎了一桶5L装的水看了看,挺浑的,反正不像是能喝的。   江暮云拎着水进卧室,问楚不闻道:“你扛得住吗?不然我们今晚多轮几班,先轮流休整一下?”   楚不闻贴心地帮她搬动木板挡门:“我没问题,你先睡吧,到时间我叫你。”   江暮云确认木板挡严实了,就借着窗外的月色,从空间里找了个桶,用带进来的桶水外带之前收进空间里的雨水和了一桶泥巴水,直接把她准备带回去的衣服鞋全都泡进了泥巴水里。   等着衣服泡泥巴的时候,江暮云把自己身上简单清理了一下,再把泡完泥巴水的衣服都弄出来,铺在地面或是杂物堆上晾着。   然后再把自己骑旧的自行车和各种修车工具堆在墙角,一桶泥水被均匀的涂抹了上去,江暮云还特意照顾了一下刹车和链条,连打气筒里都被她灌了泥水,力求把它们的状态伪装到位。   江暮云所有动作都是贴着靠门那边的墙做的,即使有人在门口看,也不可能看到她在做什么。   她和楚不闻又不是没有过共处一室的时候,这会儿突然要挡门总得有个理由。   比如她想简单擦个澡,那要挡门就很合理了。   上半夜楚不闻守夜的时候看都不敢往卧室的方向多看一眼,下半夜楚不闻睡了,江暮云直接坐卧室门口,就更没可能让人进卧室看到她晾着的东西了。   早上看时间差不多了,江暮云再把这些皱皱巴巴的东西收进空间里。   等楚不闻起了,自己回家翻东西的时候,江暮云再把那些在泥堆里打过滚的东西掏出来抖一抖,然后光明正大地堆在一起。   江暮云甚至还抽空给车胎放了个气。   楚不闻家里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由于水流方向的原因,他家里的东西基本都是被水冲着往窗外走的,称得上一句损失惨重。   不过好在他的宝贝伞绳找到了。   其他的丢了也就丢了,他在避难所那边存了不少,伞绳就是没有的时候不知道它那里好用,可手上有了它又好像哪哪都能用。   用起来速度奇快,偏偏平时还看不出有多重要,囤货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大量储备这东西。   他们在南山仓库带的伞绳也就几捆,布置完联络装置就没剩多少了。这次能把1504的伞绳找到,也算减少了一部分损失,不用动用避难所的库存。   两人连翻东西带修车,满身狼狈地忙了一上午,楚不闻翻出来的那辆车轮胎是被成功修好了,但链条是销钉坏了,完全没办法接。   他们弄回来的共享单车上的链条也和山地车也不适配,没法换。   反正他们现在还有共享单车可以骑,出于对朋友的尊重,两人都没提进邻居家里搜车这茬。   虽说这都末世了,但有人进自家翻东西,心里多少都会有点不舒服,他们又不是没车骑,没必要干这种杀熟的事。   江暮云家翻出来的车倒是好好的,只是胎没气而已。   楚不闻没怀疑这车在大水中全身而退有什么不对的。   这车之所以是江暮云的梦中情车,就是因为末世后都有人骑着它翻山越岭。   而且随着能源越来越珍贵,这种到处翻找自行车和这种越野胎的人也越来越多,一度闹到有人开价悬赏的程度。   既然末世几年后都有人骑,那现在被水泡一泡还能用不也是正常的吗?   原本他们是准备回去的路上捎上些食水的,但有了地下车库的那一波补充,他俩回去的时候倒是不用再从西郊群山走。   至于那两辆破破烂烂的共享单车,一辆楚不闻还得继续骑,另一辆和那个没链条的,则是被他们卸了轮子,留在了江暮云家的杂物堆里。   万一秦时武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找到车,这里藏着的这辆还能凑合用。   他们回去的路上也能顺带着看看,万一找到适用的链条了,回来一装就又是一辆车。   折腾完这些已经过了中午,两人怕天黑之前回不去,索性就在这里再歇一晚。   第二天临走的时候江暮云特意没关门。   就现在外面这沙沙土土的,想彻底掩盖有人来过的痕迹其实很难,与其费那个劲去遮掩,不如就这么大咧咧开着门,告诉其他人这边都搜过了。   反正她家里也是真没什么好东西。   唯一能用的就那两辆车,还被他们把轮子给卸了。   不然万一有人跑来了,看见江暮云家这边门还锁着,以为里头有什么好东西,直接把门给撬坏了,江暮云得心疼死。   有了来时的经验,两人回去的速度很快。   赶着天刚擦亮的时候出发,这个时候大家都趁着凉快出门搜物资,打劫的也不会大早上就开工。   等中午大家搜完一波东西要回家避暑,打劫的开始伺机活动了,江暮云两人也早出了市区。   他们回去的时候就是从之前绕开的大路走的。   那条路上的血腥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熟悉的腐烂臭味。   路面上还有一堆堆闻着味儿聚集过来的苍蝇蚊虫,江暮云两人从路中间疾驰而过,惊得蚊蝇四散,不过数秒钟又重新聚集。   中午两人找了个废弃许久的加油站暂时避暑,准备过了日头最烈的那阵子再继续出发。   江暮云把车靠在墙边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楚不闻递给她一瓶水:“怎么了?”   江暮云接过水,把车往边上挪了挪,蹲下身道:“墙缝里长了株草。”   挺小的,水嫩得不像话,从墙缝里探出个脑袋尖,随便一小阵风就能把它吹得东摇西晃。   楚不闻也凑过来看:“一般这个时候,女主都会省一口水下来喂草。”   江暮云倒了一瓶盖的水递给楚不闻。   楚不闻受宠若惊想都不想就喝了。   没等楚不闻开口道谢,江暮云说:“你要不现在去墙边倒立一会?”   楚不闻茫然:“我干嘛要倒立?”   江暮云说:“不是你让我喂草的吗?”   楚不闻:“喂草和我倒立有什么关系?”   江暮云摸摸他毛扎扎的脑袋瓜:“因为我怀疑你脑袋里长草了,不倒立刚刚那口水怎么流到你脑袋里喂草?”   有本事在这种环境里冒头,还能长得水灵灵的植物,轮得着他们来喂吗?   人家说不定一片叶子能毒死五个楚不闻。   楚不闻不乐意了:“夺笋呐你,我那是试图让你加持女主光环呢,怎么一点文学常识都没有。”   江暮云笑得手抖:“是我冒昧了,敢问是哪位文坛巨匠著的文学常识教你给人加持女主光环的?”   楚不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念念叨叨地说什么:“宁可信其有嘛。”   两人闹完以后又对着那颗草研究了一下,试图辨认出它到底是不是变异植物。   看了半天没看出结果,倒是天忽然阴了两秒,然后就是一阵风吹过来,带起一片凉意。   江暮云站起身道:“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嗯?”   江暮云看着表盘,楚不闻问道:“一点半?”   江暮云点点头。   他们的表确实不准,但大体上不会差很多。   一点到两点,这个时间点应该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时间一直都能对得上。   但今天这个点,他们明显能感觉到温度降下来了,不再是之前中午时的酷热状态。   从进入新春季开始这才几天,以江暮云两人的经验判断,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迎来明显降温才对。   江暮云看看墙缝里那颗迎风摇摆的草,再想想地下车库里那条被当电梯使的黄金蟒,她问楚不闻:“你猜我们现在出发,要多久才能回山洞?”   一向晴空万里的天上不知道打哪儿飘来了几朵云,有些活泼好动的偶尔会遮住太阳,赏给南市这块地短暂的阴凉。   看着外面的日光时明时暗,楚不闻沉吟片刻:“我觉得这得取决于我俩带没带雨衣,还有这车的质量。”   雨衣肯定是没带的,江暮云有也得说没带。   正闹旱灾的时候出门在包里揣雨衣,脑子里少说长了三片青青草原,变异带毒的那种。   江暮云探头看看天上的云层,还是白的,数量也不多。   她问楚不闻:“那赌一把?”   赌这场雨不是酸雨,或者他俩能在酸雨落下来之前回到山洞。   赌输了大不了路上随便找个避雨的地方,跟他们在加油站也没区别。   赌赢了就省得在外头风餐露宿,也省得在回去的路上碰到刚淋完雨正活蹦乱跳的带毒生物。   末世之后全球断联的后遗症之一就在这里。   他俩根本不知道南市这边的酸雨是什么时候下的。   江暮云拧开水瓶,给墙缝里的那棵草浇了一瓶盖的水。   楚不闻:“加持女主光环?”   江暮云看着楚不闻,把水瓶递了过去:“加吗?”   “加。”楚不闻连个顿都没打。   给自己加持完光环的两人意气风发地上路了,自行车轮都恨不得蹬成风火轮。   结果走到半路楚不闻忽然想起来:“主角不都是灾难体质吗?我俩都倒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吉利?” 第62章   ◎开心的第六十二天:归家礼物◎   江暮云和楚不闻回南市的时候, 用了一天的时间走到西郊,又用了半天的功夫从城郊骑车回小区。   回来的时候没绕路也不用花时间找路,早已经出了西郊群山的范围了, 从加油站到山洞不远, 江暮云估计一个多小时足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骑得太快, 江暮云觉得风越刮越大。   起初是大晴天里偶尔一阵阴,渐渐的天上的云团被风推着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太阳就成了见缝插针式露面的存在。   等太阳彻底被云层盖在身后时,江暮云已经能看到自家山头那熟悉的形状了。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沉,江暮云在风里扯着嗓子去问楚不闻:“您老要不现在想想, 有什么文学常识是能把光环摘了的?”   楚不闻真的认真想了想,也扯着嗓子回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不闻话还没说完就被风呛进了嗓子眼。   江暮云说这是他瞎念炮灰语录的报应, 楚不闻觉得这明显是玄学力量发挥作用了。   所谓看山跑死马,江暮云早早就看见自家山头了,但等他们真正骑到山下, 还是过了快二十分钟。   山上被他们留了一条没有设置陷阱的“安全通道”, 江暮云到了地方就急匆匆地跳下车, 从几块石头堆底下翻出压着的绳子拉动了几下。   这就是伞绳用起来特别快的原因之一。   他们现在相互联络全靠这种拉绳装置发信号。   江暮云拉绳子的时候,楚不闻就把那块固定了滑轮装置的石头拖出来了。   山上给的回应很快,没多久, 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一个身上绑着绳子的铁环从山上弹了下来。   为了方便运输物资, 滑轮装置本身就处在比较陡峭的地方, 山上的绳子坠上重物再扔下来, 很容易就到了山脚。   楚不闻三两下绕好了绳子, 把系着铁环的那一端交给江暮云, 江暮云再带着绳子爬回山上去。   江暮云气喘吁吁爬上山的时候,秦时文等人刚结束一场麻将。   最近温度终于回到适合人类生存的范围了,他们这一天天的闲着也是闲着,去市区搜物资又太危险,所以大家除了偶尔下山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捡到点东西之外,就是聚在一起打麻将。   据说秦时武因为不擅长打麻将,正在试图自制扑克牌和三国杀。王清清动作更快,已经做好了一副狼人杀牌,就等着江暮云他们回来凑够人头就开杀。   江暮云怕楚不闻在山下等太久,回头酸雨落下来浇他一头一脸,一路连奔带跳爬上山,累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结果迎接她的不是小伙伴们的亲切问候,而是一个个听到动静后从山洞里探出头的,贴了满脸纸条的奇怪人类,和一只差点把她压断气的小白。   “老早就听见小白和大白在那儿喊了,你们回来得挺早啊。”秦时文的口袋里跳出一个小黑球,挂在江暮云的衣服上喊得一声比一声哀婉。   “刚刚我出门装滑轮了,说好多一条命的,一会儿谁的位置让我?”秦时文旁边的王清清伸出手和江暮云打了个招呼:“及时雨啊两位,一会儿我们单独凑一桌?”   江暮云和楚不闻回来了,他们现在就是八个人了,刚好两桌麻将美滋滋。   王清清想想都要笑出声。   江暮云躺在地上艰难地把两只小崽子从身上往下扒,她觉得这两只喊成这样,绝对不可能是想她了。   说是它俩感觉到酸雨要来了还差不多。   “先、先把它俩弄回去。先别说麻将了,外面要下雨了。”江暮云把抱着她死活不肯撒手的大白团一团揣进兜里:“你们在山洞里没注意,我跟楚不闻是看着天阴下来的,速度太快了,说不好又是一场暴雨。”   几个纸条人面面相觑。   山下的楚不闻很快收到了山上传来了讯号,滑轮组开始工作。   楚不闻在山下等了一阵,等第二个讯号传来,表示东西已经运到之后,他拆了滑轮组,把固定了定滑轮的石头推回原本的地方藏好,又在上面仔仔细细地盖了一层保温毯。   保温毯多是PE镀铝膜,铝的耐酸性不好,但是PE材质却是耐酸的,盖到滑轮上多少能起到防护作用。   楚不闻为了保险起见,包裹的时候特意把石块也给裹上了。   石材有的耐酸有的耐碱,例如花岗岩就是一种典型的耐酸岩石。   楚不闻又不是专业地理学家,高中地理早被他忘得七七八八了。他只知道南山的山体是花岗石组成的,南市这一片也都是花岗岩产地,但这座山上的石头姓甚名谁,他怎么可能说得准。   索性直接给它包裹起来,一了百了。   楚不闻手上动作不停,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掐着时间,把整个滑轮带石块都仔仔细细遮挡好,又搬了不少石块压在周围,这才忙不迭往山上去。   上山之后发现大山洞门口只有江暮云一个人,旁边还蹲着一脸乖巧的小白。   江暮云刚用尼龙绳把保温毯拴在定滑轮上,连几处铁钉上面都给盖得严严实实,还用扁平石块给压住了。   看楚不闻上来了,江暮云跟他打了个招呼。   楚不闻问道:“他们人呢?”   江暮云探着头检查滑轮靠外的部分:“收拾东西去了,挖土的收太阳能板的拆陷阱的。”   “喏,给你。”江暮云站起身,把兜里的大白掏出来还给楚不闻。   大白今年都一岁多了,还是一副小煤球的样子,半点都不长个子,楚不闻接过大白之后也是往口袋里一揣,携带极其方便。   刚好楚不闻来了,江暮云指挥道:“你也别闲着,把外头的铃铛什么的都收一收,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了,你后边那块石头递给我。”   楚不闻搬起石块递给她,实在没忍住:“你怎么糊弄过去的?”   又是挖土又是拆陷阱,摆明了就是在为酸雨做准备。   要不是知道江暮云心里有数,他都觉得江暮云是不是把酸雨的事说了。   江暮云把最后一点遮挡物压平,拍拍手站起身:“就说下雨不就行了。说怕又是一场暴雨,所以提前做准备。”   之前那场暴雨把他们吓得够呛,一看外头这个阴沉沉的天,众人立刻一把抹掉脸上的纸条,着急忙慌地出门收拾东西。   江暮云都没提要不要存土的事,周影就着急忙慌地拉着人去挖了。   上次大雨把山都给冲秃了,山上的土层就像被啃过一样坑坑巴巴。   这回植物还没长回来,雨又要来了,要是不多弄点土备着,后面总不能等水退了,去山下挖那些不知道混了什么东西的淤泥吧。   他们种的小菜苗刚被挪到盆里的时候,周影说山上的土经过暴雨和高温这么一折腾,看着都是粘质土干成沙质土的架势,种植作物容易两头不讨好,就想自己试着改一改土质,顺便养养土壤肥力。   这堂课江暮云上过,于是她就用以前想养花所以看过相关内容做借口,把各种土怎么调都给周影抄了一遍。   那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死记硬背下来的,所以没人怀疑过江暮云的说辞。   江暮云也真就是个纯纯的理论家,她连真正能种菜的土长什么样都没摸过——除了她偷偷去刮人家菜地那次。所以江暮云除了提供理论支持,其他的都只能看周影的手感慢慢试。   其他人完全不懂什么园土沙土的,就只能听周影的指挥,挖了几大—麻袋土回去存着给她试验用,期待着周影早日成功,别怠慢了他们好不容易种活的小祖宗们。   现在一看可能又要暴雨,周影生怕一场雨下来又回到需要重新晒土的阶段,现在恨不得把土都给刮空。   刚刚楚不闻不在,江暮云是听完了周影的科普的。   据说种红薯土豆这种根茎类植物,要的就是疏松透气的沙质土。   土豆长得快的话两三个月就能成熟,现在正是需要大量沙质土扩大种植规模的时候。   本身她在弄不到成品河沙和园土的情况下,就很难弄出质地接近沙质土的土壤了,再让外头不知道会下多久的暴雨一冲,那他们拿头种土豆啊。   江暮云递给楚不闻一块墨绿色的防水膜布,顺便把小白大赶回山洞,两人一起上山去拆预警装置。   这种膜布是尼龙材质的,耐酸,他们在南山拿了不少,现在人手一块,下雨了就拿它当雨衣用。   这也是为什么江暮云明知道下的是酸雨,还敢和一群人在外头收拾东西。   天色愈发沉了。   和上次暴雨的昏黄不同,这次的天是灰蒙蒙的暗沉,云层像是要坠到地上一样。   没了太阳之后,原本张牙舞爪的夏季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再也逞不动高温的威风。   一阵风吹过,刚拆完一个铁钉陷阱的秦时文直起腰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长舒一口气。   “我都不知道多久没碰到过这种不冷不热的时候了。”秦时文把手上的铁钉全部扔进秦时武手上的袋子里。   “嘶——”秦时文话还没说完,就猛地收回了手。   秦时武问道:“怎么了?”   秦时文看着泛红的指尖,拇指轻轻一捻,湿意带着熟悉的微痛传到了拇指上。   “我刚刚还以为是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秦时文看着两根手指都有些泛红,语气有些疑惑。   秦时武拉过她的手,没等他看清是什么情况,一阵微小的刺痛从他额前传来。   秦时武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也染上了刺痛。   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一模一样的泛红湿润。   秦时武瞬间抖开防水膜布披在两人身上:“是酸雨,快回去叫他们。”   江暮云和楚不闻是早有防备,收完铃铛下山的过程中,一见似乎是有雨滴落下,就直接用膜布挡着了,半点都没伤到。   王清清几人就比较狼狈。   她们几个都弯着腰埋头挖土,有衣服的遮挡,几人完全没注意到已经有零星雨滴落了下来。   周影是最先感觉到后脖颈的刺痛的,她还以为是错觉。   直到郑湘问她们有没有觉得有虫子在咬人,她们才发现不对。   吴星月老家是重工业城市,她见过几场酸雨,一看几人接触到雨水的皮肤就发觉出不对了。   等江暮云和秦时文两拨人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正顶着膜布围成一圈,发愁要怎么把那几大袋土弄回去。   不仅要把土给弄回去,还得防着它们淋雨。   家里种的那些是小祖宗,外面这几大袋论资排辈怎么也得是曾祖级了。   好在救兵来得及时,两人一组合力把这些宝贝弄回了大山洞里。   山洞里现在除了那两艘看上去有些蔫吧的救生艇之外,还有江暮云和楚不闻带回来的单车和物资,以及一堆麻将和手工制作的半成品纸牌。   雨都下来了,什么时候回去差别都不大,几人索性先把山洞里收拾一下,至少他们的宝贝麻将和手工牌得好好收起来。   江暮云把车上装着物资的大包拎起来掂了两下,决定还是等雨停了再来拿吧。   周影把麻将都装回盒子里,转头对江暮云道:“你们的菜都在我那儿放着,记得回头去拿。菠菜已经过了成熟期了,我摘了点留种,剩下的你们回去赶紧吃。韭菜也快了,你们看着摘。”   这事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菠菜这种不能割一茬长一茬的菜,他们每家都会匀一部分出来给周影留种子。   江暮云应了声:“雨停了就去搬,谢谢你啊。”   周影摆摆手,把装麻将的塑料盒仔仔细细地包裹起来揣进包里。   东西收拾完了,外面的雨还是温温柔柔地下着,跟上次的暴雨完全没法比。   王清清站在山洞洞口感叹了句:“还挺好看的。”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干裂的土地上,远方还有雾气缓缓弥散,称得上一句烟雨朦胧。   昏暗的天地间一片苍凉静谧,只能听得到雨水敲在岩石上的声音,一瞬间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疏点空阶雨,长明古殿灯。好久都没碰到过这种安静又不死寂的时候了。”郑湘靠在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被呛得咳了一声。   好看是挺好看,就是中看不中用。   空气中飘着的二氧化硫的气味,被雨水淋过的土地再也长不出人们熟悉的植物。以及那雾气,说不定是什么东西被腐蚀后散出的白烟,甚至可能带毒。   但是酸雨下都下了,他们又没办法把它倒回去,将就看看吧。   这雨看着没脾气,发出的声音都细声细气的,可几人回家时的小心程度,不知道比暴雨时翻了多少倍。   雨的腐蚀性不弱,皮肤上沾到了就会泛红,一行人支着防水布走得战战兢兢,小白直接就趴在江暮云怀里不肯下来。   楚不闻看小白那么大一只,就说要送她俩回去,江暮云没好意思答应。   自家崽让楚不闻抱着回来,难道她跟在旁边看着吗?那她不真成黑心老地主了。   不想当黑心老地主的江暮云一手支着小白这几十斤重的崽,一手拽着防水布挡雨,还要注意脚下走山路,已经过得很苦了,偏偏小白还不安分,稍微往下滑了一丁点都不愿意。   就在江暮云思考反正小白也变异了,要不要直接把它扔出去接受毒打的时候,小白突然偏过头,耳朵刚好盖住江暮云拉扯防水布的手。   随后小白整条狗猛地一颤,然后缠着江暮云的力道骤然变大,拼了命地往江暮云怀里挤,一副誓死不肯松手的模样。   江暮云把小白往上拖了拖,正好看到它耳朵上湿了一小块,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两句。   自家崽这么怕还知道给她挡雨,她不就抱着小白走一段路吗,居然还想让小白接受毒打,她可真不是人。   江暮云的东西都是在去南市之前收拾好的,门口的遮阳棚也被重新支了起来。   还好江暮云是用的防水膜布做棚顶,作为支撑物的钢管耐酸性也不错,不然以她这会儿的姿势,恐怕进家门都困难。   把小白在门口这片干净地放下,转头就看见那两只鸡正从自己窝里探头。   小白碰一下都不愿意的酸雨,直接就顺着两只鸡身上泛着光的羽毛溜了下来。   不过它俩看上去也不喜欢这场雨,探头看过江暮云,就当是跟衣食父母打过招呼了,连声儿都没出一点就缩回了脑袋。   江暮云看它俩不喜欢淋雨瞬间就开心了。   一般来说讨厌这种雨水的动植物,自己本身要么不带毒,要么毒性不强,至少吃不死人。当然像小白这种纯粹怕疼的脆皮宠物狗就另说了。   这结论没啥科学依据,就是大家吃多了、见多了之后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   不一定准确,但大差不差吧。   江暮云先前看这两只拿带毒蝗虫当零嘴啃,还以为它俩必然带毒没得跑了,没想到事情居然还有转机!   这么看,说不定这两只只是抗毒性比较强?   江暮云重燃希望之火。   山洞里和她走之前没什么差别,江暮云打开灯转了一圈,顺便用酒精混上驱虫粉给山洞消个毒。   之前的消杀做得挺好的,江暮云离开几天,也没发现家里有奇奇怪怪的虫子出现。   小白好几天不见江暮云,刚刚好不容易等到她了,转头又被江暮云抛在山洞里,这会儿是一步都不肯离开她,江暮云到哪儿它都要跟着打转。   还好小白那么大一只,江暮云也不怕踩着它,跟就跟吧。   家里一切安全,江暮云搬出浴缸,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还好雨下下来之后风就停了,江暮云身上只有零星几个红点,并没有发痒的症状,小白也只是给江暮云挡那一下的时候沾到了雨,用肥皂洗洗就没事了。   外面的雨一直都没变大,就这么窸窸窣窣又轻飘飘地下着,温度正是最合宜的时候,先前被高温逼退的蚊虫也还没冒出头。   江暮云干脆把小桌子端到遮阳棚底下,杵着杆子用膜布把遮阳棚左右两边都挡住,坐在洞口吃晚饭,顺便享受一下蓝星难得的温柔。   她仗着外面一没刮风二下酸雨,味道完全散不出去,还有小白执勤预警,就在桌子上支了个小烤炉,找了一堆半成品小串和快乐水,坐在门口慢慢烤慢慢吃。   今天的天黑得很早,江暮云把露营灯挂在遮阳棚正中央,一点没影响她吃晚餐。   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淅淅沥沥的小雨,热腾腾的烧烤,再配上加了冰块的快乐水,江暮云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下雨天的。   如果雨里没有那股味儿就更好了。   江暮云是个没情调的人,她享受完晚餐之后不想睡,就就着外面的气味看电影。   灾难片,讲火山爆发的,对于现在被酸雨包裹的江暮云来说,属于视觉和嗅觉的双重享受。   电影拍得挺好,江暮云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下火山爆发到底要怎么逃生,等她把每一步的动作和逃生路线都规划好了,才想起来南市这一块没有火山,只有放火烧山。   前段时间火海过境烤山也算吧。   想想自己差点被蒸熟在山洞里,江暮云默默呸了三声。   为了寻求玄学力量的支持,江暮云还找了块木板桌面敲了三下,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整个驱邪仪式。   这可不能乌鸦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碰到火海过境了。   晚上江暮云在床边和山洞口撒了一圈雄黄,特意没把门关死,听着外面的白噪音睡了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是被门吱嘎晃动的声音叫醒的。   外面的风刮起来了。   东风轻柔,带着雨丝慢慢悠悠地走。   江暮云的门有点儿厚重,遮阳棚的两侧还支了膜布遮挡,那风只能从缝隙里钻进来使力。   风推门推得艰难,只有隔三差五攒了力气,才能让门跟着晃两下。   江暮云站在山洞门口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在风吹过来的时候小心谨慎地往里退了两步。   今天是没法在外面待了。   她把门推开,找了个陶土盆抵在门边,想着缩在山洞里看看雨也不错,总好过又闷头闷脑地把自己关家里。   江暮云看准了风最小的那一阵出去,刚把陶土盆放下,就有风带着雨水从两侧膜布的缝隙里溜了进来,江暮云手上好巧不巧落了几滴。   蓝星这几年脾气是真不大好,就连偶尔一场看着软绵绵的和风细雨,一滴一滴掉下来的也都是温柔刀。   江暮云用肥皂洗过手,摸摸缩在洞口边上往外看的小白,坐到了小白边上开始和小白盘算什么时候带它出门。   酸雨都下了,变异动物很快就会大批出现,小白出现在人前时,身上就不会再贴着“储备粮”的标签了。   蓝星的温柔刀细细密密地落了四天才停,曾经干裂的土地也被这阵雨抚平了心里的燥郁,开始孕育新的生命。   石缝里有触角伸出左右试探,洞穴深处的毛团子抖了抖耳朵,刚淋完雨的环节动物表皮泛光,在湿润的土地上欢快地打了个圈。   深棕色的泥土地里,逐渐有不起眼的嫩芽,从各个缝隙里探出了头。   而江暮云也收到了迟来的归家礼物——一只不大对劲的蛋。   来自两只吃了一年饭却只干过一次活的鸡。   两只鸡一大早就昂首挺胸地把江暮云带到了它们的小窝前面,给江暮云展示它俩送给衣食父母的礼物。   蛋壳白白净净,光溜到有些滑手,不像是完整的鸡蛋,更像是煮完以后剥了壳的。   这么久了就这一只,不会是它俩爱的结晶吧?   江暮云谨慎地把那只蛋放回了原位。   或许是看江暮云打量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两只鸡不耐烦了,伸头一口叨破蛋壳,咔咔几下就把一只蛋给分食完了,就剩个一星半点的碎蛋壳。   江暮云心情复杂:“你俩可真能耐。”   也不知道是一直都在自产自销,还是看她没动弹才给她做示范。   但是这两只连活蝗虫都敢吃,它们试毒能试出个什么结果啊。 第63章   ◎开心的第六十三天:孩子长大了◎   为了进行有效试毒, 江暮云第二天早上又去看了鸡窝,并成功从里头又带出来一只蛋。   这次两只鸡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江暮云,见江暮云把蛋拿走, 它俩溜溜达达地就出门去了。   江暮云围在门口的栅栏根本困不住它俩, 已经开始重新长出羽毛的翅膀一扑腾就能翻过去。出去之后就开始漫山遍野地撒欢, 还会到处翻石头挖土找食吃,到了饭点也没有回家接受投喂的意思。   秦时文说它俩是孩子大了知道养活自己了。   酸雨过后的温度停在了一个相当舒服的范围内,大家的出门时间终于不再受限,大中午也能在外面随意走动。   山上有不少植物都开始冒头,江暮云等人也不急着恢复陷阱了, 只把预警系统重新装好,其他都得等植物长个大概再说,不然陷阱布了也是白布。   中午的时候, 听说了俩孩子开始产出的众人齐聚一堂,准备围观俩孩子的产出结果。   江暮云怕这蛋有毒,没敢用锅煮。   他们下山捡了几块没怎么被腐蚀的木板回来, 把木板外头的漆削一削劈一劈, 在大山洞门口升起了一个小火堆。   那只蛋则是被江暮云用锡纸裹了起来, 直接丢进火堆里烤,锡纸还是王清清友情提供。   她们下水的时候就是见东西就捞,温度正常之后也是没事干就在附近转悠捡点东西, 家里的物资种类之丰富堪称一绝。   火堆升起来了大家也没浪费,架着锅就煮起了火锅。   他们在水下捞了不少火锅料, 但是因为食材缘故, 大家都是拿火锅料煮面条的多。   今天大家刚好凑在一起围观新款鸡蛋, 就凑了些菠菜和韭菜花, 再切几盒午餐肉罐头, 配上海带、豆皮、粉丝,看着还挺像模像样。   天气算不上凉快,大中午的坐在火堆边上涮火锅难免会出汗。但这几天外面的风一直没断过,偶尔一缕跑错地方吹进洞口,带着火苗来回晃的同时,也给大家送来一阵清凉。   这种不定期的小惊喜还挺有意思的,配着热腾腾的火锅,舒爽程度超过窝在山洞里吹小风扇好几倍。   “可惜赵家昊他们不在。”秦时文吸溜一口,把一块吸满汤汁的豆皮收容进嘴里。   说到赵家昊两人,江暮云突然想起来:“那他俩的菜怎么办?全部留种吗?”   “我问过他俩,这次先留种。”周影夹了一筷子菠菜:“我正要说这事呢。我想着我们现在的菜不多,活一茬就能吃一茬,但是总要为以后考虑。”   吴星月咬着筷子没说话。   她心里总还期待着灾难只是区域性的,南市乱了可总有没乱的地方。或许用不了多久,政府的救援就会到来,一切都会重建。   一天两天,她可以安慰自己是通讯不方便的缘故。   一周两周,她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受灾地太多,南市的灾情或许并不是最严重的,政府一时腾不出手很正常。   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连救援人员的影子都没见过,吴星月再天真,也不会继续抱有这样的幻想。   这样大的灾难,只要华国政府还在,就不会放任不管。   这么久了都没等来救援,只能证明……以后或许都不会有救援了。   好在她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心理准备,日子怎么都得过下去。   听周影说到以后,吴星月也只是为自己的幻想破灭而小小地难过了一下,就开始认真思考最现实的生存问题。   吴星月想到之前周影在家说过的事,问道:“你是说,晒菜干的事?”   周影点点头:“现在我们的菜熟了也就是一顿的事,但我那些种子又不是白留的,以后总有一时半会吃不完的时候,吃不完总不能浪费吧。”   说完周影又笑道:“希望会有那一天,也可能是我自寻烦恼。”   这事周影考虑过很多次,她稍微放缓语速,像是在组织语言。   “就怕再来个零下八十度或者大旱三年什么的,我刚刚说的话都成了自寻烦恼,那才最麻烦。”   郑湘夹了半天也没夹住滑溜溜的海带,恼羞成怒之后一筷子戳了上去,才算是把那块海带送进了嘴里。   她满足地咽下海带后赞同道:“与其寄希望于以后的情况会变好,不如趁现在气候还算正常,我们多晒一点菜干做储备。”   秦时武也表示支持:“我觉得有必要。人长时间不吃蔬菜身体肯定受不了,我们现在还有营养补剂撑着,少吃点蔬菜暂时不会出事,以后就难说了。”   况且他们找到的营养补剂也不多,不提保质期的问题,哪怕没有保质期,也不够他们吃几年的。   不如趁现在还有替代品,把蔬菜省下来晒成干菜,多囤一点是一点。   蔬菜晒干之后营养必然会有所流失,但那也比没得吃好。   周影说得挺实际的,现在温度正常了,谁知道以后什么样,还能不能有条件发展种植业。   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他们还没有多出来的蔬菜可以晒干,所以江暮云关注的是眼下的事。   “菜干要晒,我觉得我们物资也得继续搜集。”江暮云拨弄了两下火堆:“正好现在那些菜都没到长成的时候,外面温度也还可以,你们要回一趟南市吗?”   江暮云和楚不闻这两天已经把南市的情况大致说给他们听了。   包括他们家地下车库里的那条黄金蟒的存在,以及他俩对动植物变异的推断,挑挑拣拣着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   连他俩的枪都没瞒着,只说是在南山那边捡的。   就是拿出来的时候,楚不闻掏了两把,江暮云也掏了两把。   楚不闻那两把是同款,江暮云的一把是之前楚不闻给的,一把是格—洛克19,就是黄金蟒原主人用来唬人的那个,江暮云临走的时候给顺上了。   南山曾经驻扎过军队,当时水也没淹上来,捡到枪和能用的子—弹不算稀奇。他俩前世还见过去撬警—局枪—械库和警—用装备存储柜的人呢。   秦时文和秦时武对视了一眼:“我们是想回去一趟的,不说别的,能把车骑回来也是好的。”   王清清四人倒是商量了一会。   动植物变异,这就意味着她们出门要面对的危险,不止来源于人。   她们四个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经验,打架也不太行,杀人又没杀过,只有体力比之前好了不少,但和江暮云他们比起来又好像不算什么。   江暮云和楚不闻来回一趟听着轻松,但又是大规模械斗又是黄金蟒的,她们四个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江暮云能发现西郊群山上住着人,能远远地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从而避开混乱,她们说不定到被人绑了都不知道对方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但如果以后的日子一直这样的话,这些事情她们早晚要面对。   而且早一点面对绝对比晚一点面对更好。   王清清几人斟酌再三,决定不回南市了。   王清清道:“我们在南市没什么要找的,都是搜物资,千里迢迢跑回南市不如直接去艺市市区搜。”   郑湘对秦时文道:“我们还是按那个轮班来,你俩先回南市,等你们回来之后我们再去艺市。”   其实她们就是想自己四个人一起出去。   毕竟现在看起来就她们四个属于生存差生,除了周影会种种菜,其他三个都是理论实践双废物,生活系和战斗系的技能都没点亮,急需留堂补习。   江暮云“唔”了一声:“去艺市的话一天就够来回,不用这么麻烦了。反正我们也是要搜物资的,武哥和文姐他俩回去了,我们在这边正好轮流出去搜物资。”   江暮云的手画了个圈:“我跟楚不闻一班,你们四个一班,刚刚好。等文姐和赵家昊他们回来了再重组。”   江暮云圈进去六个人,每个人都对这安排挺满意,这事就算是定下了。   话说完了饭也吃饱了,八个人十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火堆看。   江暮云用棍子扒火堆,大白和小白就蹲在边上严阵以待。   考虑到常见变异动物肉的口味,江暮云觉得这蛋以后说不定要成为他们的主要蛋白质来源。   刚从火堆里扒拉出来的鸡蛋滚烫,几人舍不得用水给它降温,楚不闻就早早在阴凉处挖了一个小坑。   江暮云用棍子推着被锡纸包裹的蛋,让它咕噜噜滚进小坑里,再用土埋上。过上几分钟再扒开,鸡蛋周围的土已经变得温温热,鸡蛋也变得温温热了。   烤熟的鸡蛋不太好剥壳,江暮云索性直接把它一刀两半。   切开之后看内里,这蛋似乎和普通鸡蛋没什么差别。   江暮云把蛋切开之后,用刀片了一小片蛋白,放在两只小崽跟前。   她怕自家这两只万一是变异动物中的例外,分不出来食物对自己有没有害,直接一口下去吞半个,救都救不回来。   在万众瞩目下,大白和小白慢吞吞地走到了鸡蛋跟前。   小白看上去是只谨慎的崽,它凑近了那片蛋白嗅了半天,又可能是量太小了没嗅出什么结果,又去闻江暮云切开的那半颗。   江暮云看它没有要吃的意思,索性也不拦着它,把那半颗蛋放到了地上让它慢慢嗅。   倒是大白似乎对这鸡蛋挺感兴趣,江暮云把蛋白放它跟前的时候它就想吃,只是看小白一直没下口,这才歪着脑袋盯着它。   小白凑在那半颗鸡蛋跟前嗅了两下,直接就偏过了脑袋。   秦时文有些失望:“难道真有毒啊。”   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白伸出爪子,把那一小片蛋白和半颗鸡蛋全都推到了大白跟前。   大白想都没想埋头就啃。   大白就是颗小煤球,半个鸡蛋都能盖住它半张脸。   它三两下就把鸡蛋全都啃干净了,只留下了一个被啃得磕磕巴巴的蛋壳在地上晃啊晃,吃完了还一脸期待地盯着江暮云手中剩下的那半个。   江暮云看看大白再看看蛋:“所以这玩意到底有毒没毒啊?”   怎么这两只崽对蛋的态度差这么大?   养猫的楚不闻想了想,凑过去闻了两下鸡蛋的味道:“不一定是有毒,我再试试。”   说着他接过江暮云手里的刀,又片了一小片,铺在午餐肉上,举到小白跟前。   小白盯着那一小片蛋白看了许久,又嗅了嗅午餐肉的味道,这才勉为其难地把蛋白和着午餐肉一起下肚。   秦时武:“所以它刚刚就是单纯不喜欢吃鸡蛋?”   江暮云投了反对票。   她上次给小白吃煮鸡蛋的时候,小白吃得可香了。   大家都以为江暮云说的是末世前她喂小白吃过鸡蛋。   楚不闻觉得这两种说法不矛盾:“这鸡蛋闻着比正常鸡蛋腥气,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大白爱吃,小白不爱吃。”   不过这两只崽每天和江暮云等人朝夕相处,不像是自身带毒的,平时也都是吃的正常食物,之前的蚊虫和蝗虫他俩碰都不碰,抗毒性也无从说起。   看它俩吃完之后全都活蹦乱跳,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江暮云觉得这蛋没毒的可能性还是占了上风。   江暮云又切了一小片蛋白:“那……试试?”   楚不闻直接把那片蛋白拎走吃了。   江暮云还没说什么,就看楚不闻嚼了两口之后面色忽变。   江暮云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后背就准备给他催吐:“真有毒?”   楚不闻被江暮云一巴掌拍得干呕了一声,眼看着江暮云就要抬腿顶他胃了,楚不闻急忙摆手推拒道:“等等等等,不是有毒!”   楚不闻一脸的一言难尽:“你尝尝就知道了。”   江暮云的动作停下了,她顿了片刻后问道:“这应该不是……鸡蛋味吧?”   江暮云的意思是,应该不是前世最常见的那种,臭飘十米远的野鸡蛋的味吧。   楚不闻很好地领会了江暮云没说出口的话,他回味了一下那个味道,态度变得自信了不少:“和普通鸡蛋味道不一样,但是不至于难吃。”   几人信了。   本着有难同当的原则,大家把鸡蛋切开一人一块,连蛋黄的平均分配了。   这下干呕的成了六个人,唯一一个坚强挺住的就是江暮云。   秦时文表情复杂:“怎么说呢,上次吃到这种平淡中带着刺激的蛋,还是我哥花两百块买的没煮熟的鸵鸟蛋。”   王清清瞬间悟了:“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是吧?”   郑湘在细节上把控到位:“甚至还带了一丝丝嘲讽。”   这蛋的腥味不重,江暮云可以用头发发誓,绝对不重,和她之前吃过的野鸡蛋没法比。   但是它很刁钻。   就像是一根针,直接从口腔扎穿鼻腔再冲向脑仁的那种。   一定要形容的话,和芥末入口之后的行动路线差不多。   江暮云甚至怀疑是自己喂它俩吃的那只生蚝的错。   江暮云搓揉了两下大白:“你居然喜欢这个。”   这玩意和臭大肠有异曲同工之妙,喜欢那股味儿的人应该会疯狂迷恋它,不喜欢的人闻一下都脑壳疼。   “算了,以后把蛋留给它俩自产自销吧,大白隔段时间喂它一个。你们要是想补蛋白质就跟我说一声。”江暮云自己有正常蛋,一点都不想吃芥末蛋。   秦时武喝了一口火锅汤压味道:“有总比没有好,该补还得补,后面可以试试加调料,看能不能压下去。不行就拿它当药吃吧。”   江暮云和楚不闻知道以后有变异动物可以抓,虽然味道不好但是能吃,其他人却不知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都觉得以后能抓到的动物,也就剩虫子和蛇这类的了,他们要是哪个都不想吃,补充蛋白质就只能靠鸡蛋。   秦时文一脸恳切:“我那儿罐头还有不少,近期不缺蛋白质,你家蛋还是留着让俩孩子孵一孵吧,咱们可持续发展。”   那两只鸡既然不是不孕不育,那他们的养殖业确实有希望扩大规模。   可持续发展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部分不可再生资源也得继续积攒。   吃完火锅之后,江暮云和楚不闻帮着参考了一下秦时文和秦时武的随身包配置。   他俩明天出发回南市,大体计划和江暮云两人一样,最好是步行过去骑车回来。   一些修车工具得带上,防身工具也不能少。   江暮云把那把格—洛克借给了他俩。   枪法都是用子弹喂出来的,他们现在也没法练,只能先学怎么开保险装卸子—弹,留着以防万一保命用。   不过在现在的南市,身上揣着把真枪,会用,就已经足够保八成平安了。   除非自己作死或者运气实在太背,撞到了另一伙有热武器的人跟前。   秦时文临走前笑道:“放心吧,不会有危险的,要是真碰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我肯定先把子—弹泡水里,绝对不给敌军留补给。”   江暮云对此表达了高度赞扬:“好同志,有觉悟。你放心去吧,回来好处大大的有。”   秦时武:“我听着你这话串种串得有点厉害。”   江暮云权当没听见,又叮嘱了两句让他们小心路上碰到的动植物。万一有像她家那两只鸡一样疑似点了毒系天赋的给他俩叨上一口,那死得也太冤了。   但说得再多,路还得他俩自己走,自己的命也得学会自己保。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前世的江暮云和楚不闻是这样,现在的秦时文和秦时武是这样,之后要去艺市的王清清四人更是。   江暮云和楚不闻去艺市是骑车来回,搜东西的途中和几波试图抢车的人动过手,其他时候都没主动找麻烦。   王清清四人就过得惊险多了。   她们四个第一天出去就挖到了好几桶花生油,为了这几桶花生油,周影胳膊上多了一道十几公分长的刀口,其他几人也是一身狼狈。   为几桶花生油她们用掉了不少药,但都没人觉得亏。   用郑湘的话来说,那些药不是治伤用的,是交学费用的。   她们真的没有缺油缺到需要拼命的程度,她们就是单纯的需要和人拼命。   楚不闻也借了她们一把枪用来保命,只是王清清四人一次都没掏出来过。   她们四个每出一次门,回来后身上多少要添点伤。   随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几人身上的气质在短短几天内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大水没退时碰到有人打劫的那一次,她们几人的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全程连一句话都没说。   现在几人再碰到有拦路者,绝对都是下意识地先掏刀子再说话。   江暮云调侃道:“你们现在看着比以前凶多了。”   一看就知道是刚沾过人命的模样,带着点随时随地都敢豁出去拼命的疯狂。   周影一边换药一边抽冷气,轻嘶着道:“那确实,来找我们麻烦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刚开始她们四个出去,谁都想顺手从她们身上捞点好处,她们但凡找到东西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之前她们还以为是别人看她们个头小,又是女生,才看上去特别好欺负。   后来动手的次数多了,见的人也多了,她们才明白过来,她们看上去好欺负不是因为个头,而是因为她们几个身上一看就少了股狠劲儿。   就像是在战乱地区长大的孩子和在和平社会长大的孩子,即使两人手上都没染过血,气质也是天差地别的。   天天在野外找食吃的狼群里混进去一只宠物狗,不吃你吃谁?   王清清这四只宠物狗在摸爬滚打中成功学会了捕猎,也混入了狼群阵营。其他人一看捕食她们的代价超过了自己搜物资的代价,自然就不会选择来招惹她们。   秦时文和秦时武回来的这天,刚好轮到江暮云也楚不闻去艺市搜物资。   江暮云现在每次出门都会把小白带上,不仅找食物的效率奇高,还吓退了不少试图打劫的人。   能在一系列灾难中活下来的动物都不简单,人类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碰见它们,少不了要吃点亏。   有已经见过变异动物的人,见了小白之后都会尽量避免和他们俩起冲突。   但也有运气好没碰见过变异动物或者是消息不灵通的,看见小白还以为是普通宠物狗,就动了心思试图宰肥羊。   结果等不到江暮云动手,小白后腿一蹬就扑了上去,没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叫嚣着要人肉狗肉一起炖的那人脖子就断了半截,血液喷射出来溅了一地。   小白还是不爱吼叫,它只是用猩红的舌头舔过染血的尖锐犬牙,凶相毕露。   那人的同伴刚背过身想跑,后脑勺上就插—进了一把水果刀。   刀柄上还沾着土,是楚不闻刚从废墟里挖出来的。   那边小白一看人倒了,立刻就对着旁边呸呸几声,硬是吐出了好几口血沫子。   小时候勇抓杀人犯给人家咬出血了也没见它这么讲究。   江暮云无奈地扯了块布给它擦牙:“你说你好的不学,净学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干嘛?”   江暮云都怀疑她天天带着小白看电视剧是不是把它给教歪了。   小白委屈地呜呜几声,还伸头去拱江暮云手上的水瓶,特别自觉地仰起头张开嘴等投喂。   江暮云往它嘴里倒了点,自己也觉得有点渴。刚摘下口罩准备喝口水,一阵风吹过,又扬起了一片尘土。   风过去之后江暮云拿开挡在瓶口的手,擦了擦防风镜:“这风从下雨那会儿就一天不停地吹,算算都一个多礼拜了。要不是风不大,我都怀疑是要刮沙尘暴。”   只吹风也就算了,问题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灰土,雨过天晴后灰土被晒干,风刮一阵扬一片,逼得他们出门的时候不得不继续把自己包裹严实。   楚不闻挥挥尘土:“酸雨也是雨,不至于。”   江暮云伸手探了探风向:“我就瞎胡扯,沙尘暴当然不至于。一直都刮的东风,哪儿来的沙尘暴,总不能是东海上吹过来的沙尘暴吧。”   楚不闻之前倒是没注意过风向问题,这会儿听江暮云一说,他也随手抓了一搓尘土探了探:“确实是东风。连吹这么多天,难怪降温。”   海洋升温降温都比陆地慢,之前南市高温,从海上刮过来的风温度低也不奇怪。   江暮云把身上的尘土拍拍:“说降温我倒是想起来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得开始收集木材了。”   新春季过去就是冬季,在两人的记忆里,今年的冬天不算恐怖,至少比不少之前的极寒,但也有零下几十度,该准备的防寒物资都得准备。   两人一直没提这茬,是因为除了酸雨那几天之外,外界温度都离“凉爽”还有点距离。他们突然说要开始筹备冬天,即便是未雨绸缪都有点过早。   现在东风连吹好几天,温度也降了下来,有之前突然降温的例子在,说服其他人早早准备过冬物资应该不难。   “回去吧,今天东西找得差不多了,再多带不回去。”江暮云掂掂想吃人肉炖狗肉的那两位的包,对今天的收获表示满意。   江暮云把包挂好,伸手去把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拉上来。   正准备叫小白出发,就看见小白一直在抬着头到处嗅。江暮云就和楚不闻说几句话的功夫,小白已经往外跑了有一截了。   “小白,走了!”江暮云喊了它一声。   小白有些迟疑地看向风吹来的方向,跑向江暮云的动作可以说是一步三回头。   小白一向听话,少有这种时候,楚不闻随口道:“难道是闻到食物了?”   江暮云把车靠在边上,往小白的方向走过去,安抚地摸摸小白的头:“别不是找到狗粮厂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小白现在表现出来的,可不像是平时闻到食物味道的样子。   小白又转过身朝向风的方向不停地嗅着什么。   江暮云试图顺着它的视线方向去看,但城市里的建筑物阻挡了她的视线,江暮云没看出任何不对。   拉下口罩,空气里也还是那股熟悉的腐臭,还混着一些二氧化硫的气味,风吹了几天都散不掉,也可能是风本身也带着这种味道。   动物对于危险的感知是很敏锐的,但小白这样又不像是感知到了危险。   江暮云拍拍小白,示意它跟自己走。   不管是什么原因,哪怕真的是小白发现了什么危险,回家再应对也总好过在外面遇险。   回去的路上风还在吹,有风的时间越来越长,风停下的时候越来越少,江暮云擦挡风镜的频率也随之越来越高。   高到足以引起她警惕的程度。   江暮云和楚不闻同时停了车。   从东海上空飘来的风还是那副温吞的模样,但四周扬起的尘土量却像是飓风过境一样。   小白的呜呜声不断,一直在用鼻子蹭江暮云的小腿。   江暮云拉下口罩,瞬间吸了一鼻子烟尘。   周围除了浮尘过多影响视线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如果一定说有的话,那就是空气中飘着的腐臭味和二氧化硫的气味更重了。   楚不闻皱眉道:“我怎么感觉更像是雾霾?”   江暮云抹了两下防风镜,手套上沾着细密的黄黑色烟尘颗粒。   海上是刮不来沙尘暴,但是海上的石油不知道烧了多少天。   南市只经历过一次火海过境,却不代表海下只有一处石油管道泄露。 第64章   ◎开心的第六十四天:这——么大◎   这一场随着东风飘来的大霾就和几天前的酸雨一样, 看着温吞轻柔,实则杀人于无形。   现在江暮云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呼吸道暂时不会受到侵害。   她需要面对的最大的问题, 是这些黄黑色的烟尘挡住了她回家的路。   “不能在外面待。”短短几十秒, 烟尘笼罩艺市, 能见度迅速下降,楚不闻再回头,无论他怎么擦拭防风镜,都很难看清江暮云的身影。   哪怕没有末世、没有酸雨、没有异变,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中, 对于呼吸道的伤害也是极大的。更何况现在酸雨刚过,谁知道烟尘里有没有夹杂什么致命的东西。   现在外面空置的完整房屋都是四面漏风的状态,窗户、门要啥没啥, 想堵门堵窗这一时半会儿都未必能找到材料。   他们根本没办法清理出一个安全屋暂时避难,必须尽快回到山洞。   可是外面的能见度实在太低了,他们现在就和闭着眼睛赶路没区别。   如果是在熟悉又平坦的城市道路上, 他们或许还能勉强辨认方向, 靠着路边的建筑物找到家。   可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在艺市郊区, 出了市区之后会有相当长的一段路上是没什么建筑物的。   可能是因为磁场紊乱的缘故,大多数时间里指南针都像疯了一样乱转。大家平时靠肉眼辨别方向还能行得通,现在跟着感觉走, 怕不是要走出鬼打墙的效果。   江暮云摸索着从包里找出一卷伞绳,蹲下身把伞绳的一头系在小白腰上, 顺便给小白绑上了布条, 遮掩住小白的口鼻。   “能找到家的吧?”江暮云贴在小白耳边道。   小白蹭蹭江暮云, 往前走了几步。   江暮云估摸着放了两米左右的绳子, 把多出来的部分全部绕在车头, 顺着绳子上传来的力道往前推车。   “小白认识路,你跟着我,注意脚下。”江暮云只能隐约看见前面的人形,她往前走了几步之后才确认了楚不闻的身份。   江暮云把伞绳从车头上解下来一截,摸索着栓上了楚不闻的车把手。   以现在这种能见度,三米开外连个鬼影都看不见,楚不闻一旦和江暮云失散,最好的办法就是就近找掩体躲避,等大霾过后再回山洞会和——如果他连吸几天成分不明的霾之后还能站起来的话。   小白走在最前面带路,江暮云和楚不闻打开手电聚光,通过光束的情况探查前方的路况。   楚不闻跟在江暮云身后,两辆自行车的前后轮几乎贴在了一起。   小白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江暮云的左侧发出威胁般的呜咽声。   “当心!”   楚不闻伸手的同时江暮云向后方仰倒,一根黑色长条形物体从江暮云身前划过,随后便是金石相撞的声音。   江暮云躲得及时,毫发无损,楚不闻的手臂上却多了一条血痕。   江暮云果断解开了系在自己车上的伞绳:“小白找人。”   这捆伞绳足有十五米长,一端系在小白身上,一端系在楚不闻的车上。   如果十五米长的距离还不够他们抓到人的话,那就没必要再耽误功夫了。   江暮云他们看不见人,对面也同样看不见人。   他只是刚好就住在边上,听到了自行车车轮转动的声音,就用捡来的弓—弩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随便一试,抽个奖而已。   小白虽然被烟尘干扰了嗅觉,但对方刚刚在动作时的声音已经足够让它辨别出方向了。   认准了方向,小白后肢发力向前一扑,直接撞碎了那人用来堵窗的薄木板。   江暮云和楚不闻顺着伞绳和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在烟尘没有涌入室内前看清了室内的状况。   捂在小白口鼻处的布条已经有些歪斜,小白却一直都没有下口,只是用爪子将那人的咽喉处抓挠得一片血肉模糊,就躲在一边看着男人挣扎。   江暮云和楚不闻赶到时,那人甚至还没断气,正试图把手上的弓—弩对准小白   楚不闻翻身跃进室内,一脚把那人手上的弩—箭踢开,江暮云及时跟上补刀。   室内的情况有些可怖,天花板上、墙壁上,都有喷溅出的血液,连小白身上都被溅到了一些。   那人的死状可怖,双目圆瞪,口鼻处涌出大量鲜血,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不正常的嫣红。   “不对劲。”江暮云说话间已经又戴了一层口罩,还摸出了一张酒精湿巾该小白擦拭。   “不是小白的问题,之前死的那个没有这种症状。”楚不闻也从包里又翻出了一个口罩,谨慎地用鞋尖拨弄了两下他的裤脚,发现那人衣服底下的皮肤同样泛着不正常的红。   “先走,万一有传染性就麻烦了。”江暮云给小白重新绑好布条,小白迫不及待地从窗口跳了出去,站在窗口边呜呜几声像是催促。   眼看着黄色烟尘已经顺着窗口漫进来了,江暮云和楚不闻没再多待,连那人放在屋里的物资都没去碰。   如果那人的死状没有这么诡异的话,他们说不定还会顺势接手那间屋子就地避难。堵死一个窗口的事,比他们跟着小白摸索回家的难度小太多了。   但现在知道那人明显不对,谁还敢在这儿待下去,又不是嫌命长。   离开窗口之后楚不闻立刻反手摸出了背包外侧的急救包。   外面烟尘太多,楚不闻本来是不打算现在处理这种小伤口的,免得沾了带毒烟尘弄巧成拙。   但现在比起伤口感染或是轻度中毒,他更怕染上什么未知病毒带回去。   楚不闻掀开衣袖,在伤口上喷上了碘伏喷雾,江暮云已经拆开了一包敷料,看楚不闻消完毒后立刻给他贴上。   这时候也顾不上浪费不浪费了,两人用剩下的喷雾把自己从头到脚喷了一遍,连小白都没能躲过去。   给自己做好消毒,两人顺着伞绳找到自行车,江暮云把伞绳重新系回自己的车上。   他们看不清路况,不敢骑车离开,只能推着车跟在小白身后慢慢探路。   好在出了市区之后的路况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两人虽然不敢骑车,但是偶尔推车小跑还是没问题的。   小白在带路的过程中有一次明显的转向。   江暮云当时可以隐约听到前方有人在断断续续地□□呼救,只是因为能见度的关系她没能看见人影。   不知道是真的有人遇难了正在求救,还是有心怀不轨的人趁着能见度低在路边下套诓骗人。   小白直接带着他们绕过了那里。   这原本应该是件好事,江暮云心里却咯噔一下。   小白确实很聪明,但连江暮云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都只能猜测前面的情况,小白又怎么可能分辨出那是不是陷阱呢?   小白这种有意躲避的样子,让江暮云想到了之前在艺市偷袭他们的那个男人。   当时小白对于那个男人的血液也是这样的态度。   好在除了这个小插曲之外,他们一路都再没和活物碰过面,最多就是听到有生物活动的声音。   等江暮云和楚不闻找到熟悉的山脚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雾霾的遮蔽,天已经黑透了。   江暮云的手电聚光在脚下来回扫动,确认落脚点的安全,灯光照射下的烟尘隐隐泛绿。   幸好今天他们在别人身上捞了一笔,准备提前返程,大霾扬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路。不然恐怕到天黑都未必能出市区。   现在这个状况,滑轮组肯定是没法用的,负重抓瞎走山路也挺玩命。   江暮云和楚不闻想都没想就决定把今天找到的物资先藏在山脚,只把车抗上去。   其他东西丢了没关系,车可不能丢。   两人在山脚艰难地摸索出一片凹陷下去的乱石堆,把包全部丢进去再到处去摸能挪动的石头,试图用石头做好遮掩。   “差不多了,先上去吧。”江暮云喘了口气,口罩已经快挡不住那股刺鼻的气味了。   楚不闻用绳子一向很顺溜,他三两下就在车身上绕出了两个绳圈,两人把背包放下之后,可以像背双肩包一样把自行车背在背上。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腾出双手稳住平衡。   小白已经有些急了,江暮云和楚不闻藏物资的时候它一直在旁边转个不停。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起身准备出发,小白立刻迫不及待地往熟悉的方向跑。   山路不好走,江暮云不得不拽着小白控制它的速度。   没走几步江暮云的手电就扫到了一处反光点。   由于烟尘的阻挡,反光点看着并不明显,但反光点所在的位置离他们并不远。   江暮云心里有数了,她和楚不闻道:“先去那边看看。”   江暮云手上的手电再次照向刚刚的方向。   楚不闻也看到了那处反光点,他的声音被闷在口罩里:“你先拉着小白,我过去看看是不是他们做的路标。”   小白的力气太大,真跑起来江暮云也不一定拽得住,这时候万一受伤了让外面的烟尘沾上伤口也挺麻烦。   楚不闻落脚很小心,他稍微废了点功夫才摸到反光点。   那是一截被剪成条状的保温毯,银面朝外系在伞绳上。   楚不闻顺着摸了摸伞绳的走向,确实是往山上引的。   “应该是他们做得路标,来这边摸着绳子走!”楚不闻为了提高音量,特意掀开了一层口罩。   这路标肯定是在雾霾过来之后才系上的,跟着绳子走至少是人类刚刚走过的路,比跟着小白在山上蹦跶容易一点。   江暮云拉拉小白,示意小白跟着自己走。   那条给他们指路的伞绳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系上一截保温毯,即使江暮云偶尔不得不松开抓着绳子的手保持平衡,也不用担心找不到绳子的所在位置。   江暮云一路顺着绳子指引的地方下脚,省了她不停试探摸索的功夫。   楚不闻跟在江暮云身后,每往上爬一截,就顺着把绳子收起来。   “还怪贴心的。”江暮云爬着爬着就摸到了一处绳结,再往上就发现绳子在这儿直接分叉了。   很明显,一条指的是江暮云住的山洞,另一条是楚不闻住的地方。   楚不闻停在江暮云身边说不出话,只觉得山上的几位同伴动作真的很快。   又系保温毯又找路,还能抽出空给他们做分头指引,物理意义上的帮人帮到家了。   “在这。”江暮云以为楚不闻不说话是没摸到绳子,就拉着他一只手直接按到了绳结上:“你回去注意消毒,检查一下伤口。”   江暮云想了想又道:“这一段绳子就别收了,要是伤口有什么不对劲你就顺着绳子往我这边来,我们之前在南山看那些特效药我带了不少。”   楚不闻心情复杂:“我知道了,应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江暮云摆摆手,转身就带着小白继续往前。几个呼吸间的功夫,江暮云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了烟尘中。   绳子的指引一直到江暮云家的遮阳棚支架边,原本架在棚外的太阳能板也被贴心地收了起来,现在正被布盖着靠在门口。   江暮云没急着开门,她先去看了那两只鸡。   两只鸡明显是个毒王,蹲在窝里根本不带怕的,看见江暮云也只是偏了偏头。   江暮云一边羡慕这些动物的体质,一边任劳任怨地给家里的养殖业根基添食。   她不知道这场霾要多久才能散,不想让自家养殖业夭折,就只能多给二位根基留点食物以防万一。   照顾完产业根基之后,江暮云先从空间里找了瓶消毒液出来给自己和小白进行全身消杀,然后把原本盖着太阳能板的布搭到门上,这才带着太阳能板和小白一起迅速从门缝遛进山洞里。   江暮云进了山洞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动绳扣机关,用外面的卡扣卡住门,把门死死堵上,这才放心地摘下口罩大口呼吸。   打开放在门边的灯,又用手电散光在山洞内照了一圈,江暮云确定山洞里没有任何不该出现在外面的东西,这才放心地开始换衣服。   刚刚在大霾里看不出来,现在到了干净的地方被灯光一照,江暮云就能明显看见自己身上堆积的一层烟尘。   说烟尘也不准确。   江暮云用毛巾清洁脖颈处的黑灰时,可以明显感觉到粉尘有结块的现象,还带着些许黏腻感。   这种感觉在她给小白做初步清洁的时候就更明显了。   江暮云甚至觉得小白身上刮下来的那些污垢泛着油光。   江暮云给自己做好初步清洁准备洗澡,顺手拉动山洞内的绳索,告诉其他人自己已经回来了。   她用香皂搓了两遍才去掉身上的不适感。   小白今天也一反常态,不仅没在洗澡的时候玩水闹事,还异常配合地让江暮云把它从头到尾搓了两三遍,甚至主动呲着牙让江暮云给它清洁口腔。   江暮云握着小白的爪子给它洗第三遍,一边洗一边叹气道:“崽啊,你这么听话让姐姐挺怕的。”   小白抓贼的时候没少把人咬出血过,这两天带小白出门小白也抓咬过不少人,可没哪次是像今天一样表现得这么嫌恶的。   江暮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今天碰到的几个人身上带着病菌。   最开始那个人看着没什么异样,所以小白可能也一时没分辨出来,下口之后才觉得不对劲,所以要江暮云给它清理。   第二个偷袭者就更明显了,小白都不愿意下口咬他。   至于在霾里未曾谋面的那个倒霉蛋,小白隔着几米远就直接绕路走了,表现得不能更明显。   江暮云觉得如果霾散得快的话,她最好还是下山找找那个倒霉蛋的尸体,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趋吉避凶是一方面,一昧逃避不获取外界信息也不行。   如果那人真的和那个偷袭者的身体状况差不多的话,就证明真的有疫病正在这片区域蔓延,那他们之后的行动计划都需要进行调整。   只可惜这场大霾一直断断续续,飘了一周才全部从艺市飘走。   以现在外面的温度,一周过去尸体都成烂肉了,还能看得出个什么,江暮云只能作罢。   江暮云打开家门的时候,只觉得全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黑雾,哪哪都蒙着一层污垢。   没办法,有这一层污垢堆着,下山都怕自己摔死,还是先把山上清理一遍吧。   这些污垢明显对人体有害,江暮云清完也不敢乱丢,只能先用塑料袋装着堆在一起。   好在她回来的时候给门做了遮挡,不然这门怕不是要被腌入味了。   江暮云这边刚清完自家门口,那两只鸡就出门溜达了。江暮云看它们收着翅膀四处踱步的模样,像极了领导视察。   江暮云在心里衡量了许久常见变异动物肉的味道和鸡蛋的味道以及二者的获取难度。   她自己是有蛋白质来源了,但几位同伴都没有,她也不能直接从空间里把东西掏出来放在大家面前,说:“朋友们辛苦了我们来补补吧。”   所以江暮云最后还是忍气吞声地任由二位领导四处巡视,甚至趁着二位领导巡查的时候,给二位领导把鸡窝打扫干净了,还诚挚邀请二位领导前来验收,验收不满意江暮云还给重新返工了一次。   江暮云想着,这回满意了吧?满意了就赶紧给我抱个窝,别一天天吃吃吃了。   等你俩有了第二代,或者是我逮到了一窝兔子,养殖业有了第二选择,我必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让你俩知道什么叫残忍。   “云云,你们路上还好吧?”秦时文和秦时武家门口没有遮阳棚和石台,更没有两只要求衣食父母返工的鸡,所以清起来的速度很快,他们干脆就顺着路往江暮云这边过来了。   江暮云把手里的塑料袋系好了放旁边:“还好,没碰到什么事。你俩这是?”   江暮云一回头就看见秦时武和秦时文的走路姿势都不大对劲。   秦时文一听就乐开了:“我俩有天晚上在外面睡,我哥晚上睡觉的时候裤脚没扎紧,有个虫子钻进去了,在他鞋底动来动去。”   “本来没啥事,结果他站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给人踩死了,那毒针直接嵌到他脚心里,我眼都快挑瞎了才挑出来。”秦时文边说边比划:“然后那脚心里,这——么大个包,那虫子还有毒,他划了十字口挤毒血,到现在伤口都没好全。”   秦时文说的时候眉飞色舞,但想也知道要带着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从南市回来有多不容易。难怪他们去了这么久。   江暮云的目光落在秦时文的腰上。   虽然她外面穿着衣服,但是能明显看出她的腰身粗了一圈。   “皮肉伤,就是疼一阵,过了那一阵就好了,不影响行动。”秦时文撩开衣服下摆,露出了里面的纱布:“碰到一群伏地魔。得亏我有八块腹肌,不然我肠子都得掉出来。”   秦时武安慰妹妹:“别怕,肠子这类的脏器塞回肚子里之后会自动复位的。”   秦时文指着她哥:“听见了吗?他给我缝合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要不是我长了眼,我就真信他了。”   秦时武没搭理她,从兜里掏出手—枪递给江暮云:“这次运气不好,子—弹都用完了,还好车骑回来了,还挖出来不少好东西。回头你去我那儿翻一翻,就当是租金。”   秦时文的腰上缠着一圈纱布,秦时武的眉骨上也用胶布贴着敷料,看着狼狈极了。   不过最醒目的还是秦时武的脚。   众人把山上清了一圈之后集体跑去慰问二位伤员,并强烈要求见识一下变异昆虫的厉害。   王清清振振有词:“这还是我们中第一次有人被变异动物伤到,我觉得我们得吸取教训,吸收经验,以后才好做防备。秦老师您正好还能给我们来个急救教学,教材都是现成的。”   然而在众人看到了秦时文口中“这——么大”一个的包的时候,什么急救教学都被他们忘到脑后去了。   可能是因为毒血已经被挤出来了的缘故,包已经消下去了。   但是那标准得仿佛用圆规圈出来的一块红圈圈,还是清楚地给众人展示了当初那个包的大小。   秦时文看几次笑几次,一边鹅鹅鹅一边继续给他们比划:“你们知道那虫子有多小吗?就这——么小一丁点,我指甲盖都能给它当宅基地!”   秦时武恼羞成怒:“你第一次开—枪三米以内瞄的是脑袋打的是脚你怎么不说?”   秦时文:“所以你们看,这么不起眼的小虫子却有这么大的毒性,大家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家里的消杀也得严格按照秦医生叮嘱的标准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鹅鹅鹅的声音更大了,但是两位伤员也得到了众人爱的照料。   不仅这几天山下的清洁工作没让他们参与,江暮云和楚不闻说了提前收集木料的事情之后,他俩也只用负责在山上处理木料,把不能燃烧的部分剔除掉就好。   不过很快,大家对这二位伤员的爱就转移了。   有两位更狼狈的伤员回来了。   赵家昊和李安轩在山下拉动他们联络用的绳索,三短三长,声音很有规律,是几人约定好的求救信号。   一旦受了伤无法上山,或者碰到特殊情况需要人帮忙就发这种讯号,留在山上的人会下去接应。   江暮云见了他俩的模样之后脱口而出:“你俩这是实地参与了一场真人版CSGO回来的?还是打劫军—火库了?”   赵家昊苦笑:“一半一半吧。绝地求生蓝星版,我俩半路开—挂刷BUG才跑出来的。”   李安轩半边胳膊还吊着:“海市那边军方的人在转移途中连续遭遇地震和海啸,大量军—械外流,周边地区都受了影响。现在那边已经有点……”   李安轩想了想,找了个比较适合的词汇:“军—阀混战,差不多这么个意思吧。好在幸存人数不多,乱也就是那片乱,应该波及不到南市。”   李安轩叹了口气,幸存者人数不多,对他和赵家昊来说,哪算得上“好”呢。 第65章   ◎开心的第六十五天:过冬筹备计划◎   赵家昊和李安轩现在倒不至于路都没法走, 他俩叫人主要是因为他俩弄了辆车回来,滑轮组运不上去。   没错,赵家昊和李安轩是开车回来的。   开的还不是一般的车。   是那种四个轮子恨不得比车身都高, 一看就知道没法合法上路, 只能在景区里花几十块钱溜达十分钟的越野卡丁车。   江暮云围着那车转了一圈, 新奇道:“这车是充电的?还是烧油的?你俩从哪儿开回来的?”   赵家昊得意地一拍车轮:“烧油的,从留市市郊一度假村找到的,一路开回来。”   江暮云看他俩这又是背枪又是挂刀,连战术背心都穿上了的架势,了然道:“路上捡着油桶了?”   现在海市那边连军—械都外流了, 捡油桶好像也挺正常。   赵家昊更得意了:“那你是没见过海市周边都乱成什么样了,各小区势力割—据合纵连横逐鹿中原呢,有些人就差在村里称王登基了。铁棍子太多可以不要, 发电机不能停,外面捡着野生油桶的概率比捡一箱子AK都低。”   李安轩没继续瞎掰扯,直白道:“那个度假村比较偏, 降温前就快倒闭了, 车和油都放着, 很久没人动过,我们就直接开回来了。”   赵家昊的故事会还没开头就被掐灭,又不甘心道:“你们还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发现这么偏的物资点的吧?”   李安轩:“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过一支编制还没散完的连队, 队里有人认识那地方,看车还够用就分了我们一辆, 油也是度假村存的。”   说到这个, 李安轩微微蹙起了眉:“他们原本的任务是要护着什么人转移, 只是现在……也谈不上什么任务不任务了。现在海市那边的情况失控, 我听他们的意思, 像是要往南市这边迁移,找个安稳点的地方先安置下来。”   江暮云对于这种由军人组建的生存基地好感度很高,她斟酌着道:“如果他们选择在南市附近安置的话,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南市能太平很多。”   华—国民众对于军—警有着天然的信任感和敬畏感,如果有一支军—队在这里驻扎下来,无论是从精神方面还是从现实方面来说,对于那些肆无忌惮开始末日狂欢的暴—徒都是一种震慑。   南市可没有大规模的军—械外流,那些能把南市变成真人版大逃杀游戏场的杀伤性武器,九成以上都在江暮云空间里躺着呢。   剩下流落在外的部分,并不足以武装起一支由普通市民组成的。能和一只编制没散的、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军队叫板的势力。   李安轩沉默了会儿道:“但愿吧。那支连队的编制虽然没散,但也不齐全。全队总共不过五十多人。”   如果是一支编制还算健全的连队,一百多武装士兵,在南市没有大规模军—械外流的情况下,确实是可以对南市周边形成绝对的武力压制。   可只有五十多人,随身还带着不少好东西……   经历过留市大混战的李安轩不敢妄下结论。   楚不闻拍拍李安轩还算完好的右肩:“南市周边情况还好,大家都是冷兵器互砍,还没进入热武器时代,别太担心。”   赵家昊搭着李安轩右肩:“你就是战后心理综合症。就咱南山军—火库的那个大门,除非把山给炸了,不然没人能捞到里头的东西。外头那些仨瓜俩枣的影响不大。”   没炸山也把里头的东西给捞完了的江暮云镇定自若:“先把东西弄上山吧,你俩身上的伤也得处理一下。”   赵家昊和李安轩的那辆山地卡丁车能装的东西不多,他俩一共就带了两个箱子,看着和江暮云在南山军—火库摸到的装军—火的箱子长得挺像,另外还有半罐50L装的柴油。   其中一箱子是各种生活物资,王清清和周影就能抬得动。这边固定好滑轮组之后再由山上的秦时文和秦时武拉上去就好。   而另外一箱子,吴星月和郑湘原本是想帮忙的,没想到两人试了半天,那箱子动都没动一下。   赵家昊掀开给他们看箱子里的东西:“这箱还是我俩来吧,死沉。”   江暮云扫了一眼,里头除了几把微—冲和56式之外,就全是各种口径的子—弹。   看来赵家昊说的在海市周边捡枪比捡油容易,确实不是胡扯。   “你这也不全是7.62啊。”楚不闻走上前,示意赵家昊往后退退。   这俩人加一起都凑不出一副完好的四肢,这会儿还是少用力的好。   李安轩道:“枪哪儿都能捡,能用的子—弹不好找。况且我想着以后可能不太平,子—弹多弄一些回来大家都可以练练,以防万一。”   确实,绝大多数枪—械都不怕水,即使在水里泡了半个月,拿出来后经过保养处理也能继续用。   但是子—弹本身就是消耗品,消耗速度比枪—械本身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没法保养处理。   即使涂了防水层,也未必能经得住在长时间浸泡。一旦进水毁了就是毁了,没有修一修救一救的说法。   所以末世里捡枪容易,真正难得的是子—弹。   这也是江暮云和楚不闻的枪法没多好,却能精准辨别出别人的枪里有没有子—弹的原因之一。   末世里捡把枪吓唬人的多了去了,如果没有辨别对方是真老虎还是纸老虎的能力,八百条命都不够试错。   江暮云抬着箱子另一边,和楚不闻同时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才把它抬起来。   江暮云甩甩手:“这玩意滑轮组能架得住吗?别运一半折了啊。”   楚不闻试着往绳子上绑:“不行,箱子直接坠底了,根本拉不上去。”   他们安装滑轮组的两头再陡峭,也不是直上直下的悬崖,还是有一定坡度的。   这一箱子挂上去直接就坠底了,硬拉的话说不定两头的定滑轮都会受损。   几人下山都没带包,之前江暮云和楚不闻藏在山下的物资也早在大霾过后就运回去了,这会儿对着这一箱子也是怪愁人的。   江暮云想了想,把外套脱了下来:“先送一半上去吧,其他兜着放车里,和车一起抬上去。”   他俩开回来的这辆景区专供卡丁车也是没法上滑轮的。   倒不是因为重,主要是怕给这辆还能用的机动交通工具弄坏了。   几人把箱子里的枪—支全都拿了出来,子弹就用衣服裹着,最后扎成一个包袱,免得叮叮当当跑得车里到处都是。   据赵家昊说,箱子里的子—弹多数都是他们黑吃黑吞下来的,除了常用的7.62mm他们会挑出来一部分装好,其他都是闭眼往里堆,回头还得回家慢慢分类。   两个伤员摇摇晃晃地跟着上了山,没爬两步就被江暮云催到前面去走了。   “就你俩这样在后面跟着,我都怕我一回头发现你俩人没了。”江暮云道。   江暮云这话是一点都不夸张。   秦时武给他俩检查伤口的时候几人在旁边打下手,亲眼见证了真人版大逃杀的难度。   李安轩左臂被子—弹打穿,万幸没伤到骨头。左腿膝盖受重物撞击行动受限,秦时武说可能是骨裂。右手肘关节脱位没接好,需要重新处理,其他林林总总的皮肉伤也不少。   赵家昊倒是没什么大伤,但是小伤更多,看着比李安轩都吓人。   他右耳耳垂直接没了,据赵家昊说,但凡他当时反应慢一点,没的就不是耳垂,而是他半边脑袋了。   赵家昊反应快的不止这一次。   他右肩被削掉了一块肉,看那个刀口角度,恐怕也是慢一点就要赔半边脑袋的程度。   赵家昊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口不计其数,看着受伤时间不短,有些已经快愈合了。但是有一部分被捂在衣服里,再掀开伤口周边已经发白,有些甚至已经流脓。   江暮云一边跟着秦时武的动作给他清创一边笑道:“你这是让人给绑了,下锅之前在背上刻了个惨字花刀是吧?”   赵家昊趴在救生艇上方便他们处理后背的伤口,听了江暮云的话之后气得捶地:“这是我们刚回去那会儿遭人偷袭了!我跟李安轩刚开始没敢下死手,才让他们占了便宜!”   后来那帮人一看打不过他们,直接动了枪,赵家昊的耳垂就是这么没的。   不过也幸亏是他们刚回去就碰到这种事,给了他俩第一波补给,还让他俩警醒了起来,后面再碰到人他们就没再手软,这才能从留市全身而退。   处理完伤口,江暮云才问出了自己一直惦记的事。   “全身泛红的病人?”赵家昊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又在哪儿见过。”   他转头去看李安轩,李安轩肯定道:“是在我们回来的路上碰到的,你记得那个被一群鸭子叨死的人吗?”   被鸭子叨死……   几人听了这话后表情一言难尽。   “我想起来了!”赵家昊一拍大腿,正好一巴掌拍上自己的伤口,不仅疼地自己原地起跳,后脑勺上还挨了秦时武一下。   赵家昊委委屈屈地揉揉后脑勺,继续道:“就是我俩刚进南市那会儿,看见一哥们儿被一鸭子追着叨,那鸭子不是我说,看着就不对劲,个头比鹅都大,颜色和你家那两只鸡似的。”   众人想了想江暮云家那两只浑身泛着类金属光的鸡,都心有戚戚般点点头。   这看着确实是很不对劲。   “那群鸭子翅膀一扑棱,直接一口叨进人眼珠子里了,叨完就走,看都没看我俩一眼。”赵家昊接着道:“被叨死的那倒霉鬼手脚红彤彤的,脸上倒是还好,我俩还以为是晒伤什么的。”   江暮云略一思忖,觉得对上了。   鸭子是杂食性动物,现在外面植物还没长起来,想也知道它平时必然是吃肉的多。把人叨完就走,完全不合常理。   除非那人本身有问题,就像小白同样排斥艺市那几个人的血液。   脸上没反应,可能是因为染病时间不长,所以那群鸭子没能分辨出来,还以为眼前的食物没问题。结果一口下去发现味道不对,这才直接避开。   和小白咬完人之后才缠着江暮云要漱口一样。   像霾里的偷袭者那样连脸上都红透了的,小白压根就没对人家下口,宁愿学大白用爪子抓挠。   秦时武把药收拾好:“听你们的描述,这种病应该是近期才出现,或者是传播开的,感染源可能是从艺市方向来的。我和小文离开南市市区的时候,没碰到过这样的人。”   秦时文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碰到了但我们没注意。但脸上泛红的人我们肯定没见过。”   据江暮云的描述,脸上泛红的病人并不是简单的两颊红,而是连着额头眼眶都是红的,和喝多了的状态有点像。   这样的人如果他们见过,不可能没印象的。   “不过你们在雾霾之前就在艺市见过已经病入膏肓的感染者,而赵家昊他们在雾霾后才进的南市,这中间差了快十天,他们也只见了一例轻症。”秦时武站起身道:“我们这里有三个身上带着伤口,近距离接触过感染者的人,其中还有两位没戴口罩,目前看他们都没事。”   秦时武也没长篇大论地和大家解释什么“感染途径”、“传播途径”之类的,只简单说了他推测出的结论:“出门做好防护,回家记得消毒就行。为了防止感染源有问题,驱虫还得继续。”   江暮云前世见多了五花八门的传染病,这玩意再变异也躲不开一个特点:致死率高的传播范围就窄。除非是感染源有问题,例如鼠疫,或是整个蓝星的水源都是某种疫病的感染源这种,不然能大范围传播的病毒,致死率都一般般,江暮云好几次都是自己硬扛过去的。   这个特点在地广人稀的末世体现得更明显。   江暮云在应对传染病这方面看得多了心里就有数了,知道这病毒还没到需要他们居家躲避的程度。   她没在病毒上纠缠,而是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不仅是自己的防护,我们还得考虑从外面带回来的物资怎么消毒。如果每次都靠喷洒消毒液的话,我们手里的东西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江暮云前世防疫基本靠缘分,能弄到防疫物资就好好保护自己一阵,弄不到就看命。   但当时那不是迫不得已么,没别的可靠只能靠八字够硬。   现在手里富了,不用再干那粗活了,江暮云不想在重生之后继续查询八字硬度余额,还是老实点做好防护。   秦时武摊手:“我是觉得弄回来的物资用紫外线杀毒就差不多了,如果我们山上没被病毒侵袭的话。”   现在天天都是大晴天,只是太阳比不上酸雨前那么毒辣。实在不行他们手上还有紫外线灯,人家本身就是消毒机里拆下来的,用来给物资消毒也算干回老本行。   现在他们种的菜可以每天抱出来晒太阳,山洞里也不需要长时间开灯,开几个小时的紫外线灯给物资消毒还是足够的。   江暮云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新春季的时间:“那这样的话,我们现在还是得优先收集像木材这种需求量大的物资。”   楚不闻补上:“如果真要准备过冬,我们最好在山洞里盘个炕。”   这话题转换速度有点快,王清清一时没跟上思路:“啊?这就盘炕了?”   现在外头还有个三十来度呢,讨论盘炕是不是早了点?而且今年冬天也未必就有零下几十度,这可是在南市啊!   江暮云给她算了笔帐:“我们十个人,我、楚不闻、武哥和文姐都是单独住的,加上你们同—居的,一共要六个炕。我们也不会堆黄泥砖,最多弄点黄泥土代替水泥做粘合,其他还得去市区找红砖。”   “这么多砖,加上够烧一个冬天的木材,不趁着太阳还在日照还长早点弄回来晒,万一哪天又像去年那样突然入冬,我们靠紫外线灯消毒得照到哪年哪月去。”江暮云道。   王清清听她这么一说,也皱起了眉:“那确实,太阳光消毒的效率高太多了。”   李安轩也赞同:“不止六个。我的建议是,大山洞里最好也盘一个大炕。如果今年冬天还和去年一样,那我们集体住会比较节约燃料。”   周影想起了她的菜干计划:“那我们最近的菜也放到一起种吧。在冬天到来之前,趁着还有太阳,把所有收获的蔬菜都晒成菜干。”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定好了过冬筹备计划。   首先就是目前身体健康的江暮云等人,负责每天出门收集物资,以木材和红砖为主要目标。   江暮云和楚不闻直接把自行车的车轮给卸了,做成了可以拉更多物资的平板车,用来搭载这些东西。   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的秦时文和秦时武主要负责搬运物资、处理物资、晾晒消毒、照顾蔬菜,到了蔬菜成熟的时候,还要负责按照周影提供的教程晒菜干。   两个重伤员为了伤口尽快恢复暂时不方便有大动作,但可以和秦时武二人一起处理物资。   他俩一个左臂有伤,一个右肩有伤,两人凑一起刚好有一对完整胳膊,一个动手一个扶,可以完成削掉木材带漆的部分和敲砖块的动作。就是考虑到安全问题速度慢了点。   经过处理和晾晒的木材和砖块,就被他们堆放到石块较多的空地上。   酸雨过后山上明显有绿植冒头,昆虫也多了起来,他们自己住的山洞因为时常撒药消毒的缘故没什么虫害,但其他无人居住的山洞就不一定了。   万一把木材堆进去,最后却成了虫蚁繁殖的温床,那他们这么多活不就白干了。   等晚上出去搜集物资的人回来了,大家就凑在一起研究盘炕的问题。   江暮云一本正经:“还没断网那会儿不是有本《极寒生存手册》吗?不知道你们看过没有。那上面有很详细的盘炕教程,还有图纸。”   王清清积极举手:“我看过!我当时还把它打印下来了呢!就是海啸那会儿跑路的时候忘带了。”   楚不闻直接画了张图纸出来:“我特意看过示意图和那个作者推荐的视频教程,没记错的话就是这么盘的。”   原作者江暮云探头看了一眼,和她当时弄上去的教程,大概就是一个村里祖上有亲的关系。   江暮云明明记得自己放的是那种带连炕的镰刀炕搭法,就是炕体呈“7”字形,还能做饭的那种。   楚不闻画的这个明显是大地炕的搭法,简单来说就是铺一地都是床,进门拖鞋就地睡觉。   但是在座没一个北方人,之前也没人了解过盘炕是个什么盘法,最多就是在江暮云弄出来的《生存手册》上看过两眼。   现在用楚不闻的图纸和他们记忆里的一对比,反正都是炉灶烟道和火墙,相似度足够糊弄过去了。   不过这种地炕确实更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况,只是大小上需要控制,而且烟囱的位置有点麻烦。   让他们徒手挖山肯定不可能的,那出烟口就只能往山洞口安排。   大山洞还好说,反正他们还没给装门,但他们自家就麻烦了。   一群人对着洞口研究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最后只能把门板敲掉一角,供暖炕排烟。   他们目前收集来的砖块还远远不够盘七个炕的,秦时文和秦时武的黄泥粘合剂也还没调好。   据周影说,农村里的黄泥墙都是要往泥里掺干稻草的。他们没有干稻草,只能用各种碎布条代替,在增加抗拉强度上的作用应该差不多。   然而秦时文和秦时武各种方法都试了,调出来的黄泥不是根本粘不住,就是干了之后一烤就裂。好不容易牢固度合格了,外面糊的那层还疯狂掉渣,一副马上就秃给你们看的架势。   和黄泥是需要水的,这水就由各家均摊,每失败一次就意味着有一部分水被浪费掉了。哪怕他们每次只和一小堆进行试验,浪费次数多了也够让人心痛的。秦时文愁得脑门冒痘痘。   最后是周影找了一处干掉的河床,挖了一堆黏土回来糊在外面,才算是解决了掉渣的问题。   第一个成品炕是在秦时文家诞生的。   一群南方孩子搜集完物资回来之后,听秦时文说炕已经晾干了,好奇心和成就感同时飙升到最高点,当即就忙不迭地搬来木材,说要升火试试。   在二十多度的环境里烧炕,温度一上来山洞里简直成了烤箱,小白和大白腿一蹬窜出去八丈远。   在确认烟道可以正常运行、炕面受热还算均匀之后,秦时文赶忙一盆土把火灭了。   再让它烧一会儿,她今晚就不用睡了。   一群被熏出一身汗的人忙不迭地出了山洞透气,一边往大山洞走一边感叹北方暖炕效果不俗,不愧是能在零下几十度的环境中安家的人!   秦时文给自己扇了好一会儿风之后才从那股兴奋劲儿中冷静下来。   秦时文喃喃道:“不对啊,现在离冬天还早着呢,今年有没有冬天都不一定,我们这会儿这么兴奋干嘛?”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沉默了。   王清清幽幽道:“你可真会聊天。”   气氛组选手江暮云完全不在意:“现在烧不上,但是可以当床睡嘛。我们都多久没正经睡过床了。”   “也对啊!”   按多少华—国人的习惯,地上垫了再多东西都是打地铺,和正经有个床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大家马上就要变成有床一族了,这也是喜事一桩,完全可以接着奏乐接着舞!   尤其今天他们还收获了第一批晒成的干韭菜,这么一算,简直即使双喜临门。   郑湘道:“就是这炕一时半会不能烧。要不我们先把烟囱堵上,省得有虫子顺着烟道爬进家里?”   赵家昊挥着他那条完好的胳膊:“堵,得堵!现在外面不冷不热刚刚好,我们舒服虫子也舒服。”   “毕竟春天到了。”江暮云笑道,顺便把他们今天弄回来的砖块和木材分两堆:“我今天还看到半山腰上长了个杈出来,看着像是小树苗,冒头速度还挺快的。”   江暮云看见那株小树苗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想把果树也给浑水摸鱼栽下去。   有不少树木都可以通过扦插生根,苹果石榴梨等等都可以。   就算她不能把成品树苗种下去,那等山上的植物稍微多一些之后,往里头混几个枝丫撞大运总没问题吧。   这些扦插成活的树苗中只要有一个长成,并且没变异出奇怪的味道或毒性,他们以后就有水果吃了。   再想远一点,万一李安轩他们说的那个连队在南市周边建立了生存基地,并逐渐发展成型,那他们山上的果树不就成摇钱树了。   江暮云凡事先往好处想,但现实也得考量到:“现在山上冒头的植物越来越多了,我准备抽个空带大白小白去山上转一圈,要是有带毒的,我们就先把它清掉。”   末世之后变异出来的带毒动植物千奇百怪,植物本身没毒但是气味带毒的也不少,万一他们山上也冒了一颗这样的就麻烦了。   楚不闻把刚刚跳回他口袋里的小煤球掏出来:“让大白去吧。它这几天晚上总往外溜,每天回来都是一爪子土。我前两天跟着它出去了一趟,它是晚上出去巡视领地呢,把那些带毒的草都给扒出来了。”   变异后的植物和动物不同,它们在外观上基本没多大变化。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几个人能认出山上的那些草都叫什么名字。   让楚不闻说大白具体扒拉出了那些品种的草,他肯定说不出来,但他认识那些草的样子。   楚不闻这么肯定地说是带毒的草,那肯定就是有他认识的在里面。   秦时武新奇道:“大白还能分辨这个?那它扒出来的那些草呢?”   楚不闻道:“它这么点儿大,也就只剩把草扒出来劲儿。它把那些草的根挠断就丢那儿了。”   也得亏他们在酸雨过后考虑到现在山上有不少植物正在冒头,所以暂时没有把钉子陷阱恢复,不然就大白这么个跑法,早晚要挨一钉子。   秦时武兴致勃勃:“丢了多浪费啊。我们之前不是一直觉得钉子陷阱威力太小吗,既然大白能分辨有毒的植物,那不如把这些植物弄出来,给钉子上淬点毒?”   “那我们之前清出来的那些东西能用吗?”江暮云想到了他们在大霾过后铲出来的大量含硫污垢。那些东西现在还装在塑料袋里,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呢。   这些污垢说不定和酸雨里的东西同根同源,江暮云生怕它们被随意埋了之后,再养出点什么奇怪的东西。   秦时武摇头:“那些东西毒性不够,污染伤口倒是可以。”   赵家昊帮着一边收晒好的木头一边听他们聊,忽然探头道:“我们医学生不学怎么配毒药?”   秦时武脸上的问号都快漫出来了。   山洞门口安静片刻之后掀起一阵狂笑,山上的石头差点没被他们震下来两颗。   这话是秦时武在配杀虫剂的时候说的原话。   秦时武愤怒地把手上的木板一摔就要和赵家昊动手。   江暮云赶忙拦架,她抱着秦时武劝道:“别啊别摔东西啊哥!你手上不带点儿家伙打不过他啊!”   周影喊得比任何人都真情实感:“豆!豆!别踩!豆要熟了!谁敢碰豆我吃了他!”   赵家昊茫然:“豆?什么豆?咱家又发展新业务了?”   周影心疼地把几个盆子拖出战圈,里头都是已经黄了大半的土豆叶:“咱家还能有什么豆?土豆啊!它说不定就是你们以后的救命粮了,能不能对人家放尊重点!” 第66章   ◎开心的第六十六天:普度众生型木碳◎   在周影的强烈谴责下, 几人诚恳地对救命粮表达了歉意,并端正态度开始对救命粮嘘寒问暖。   比如:“这一窝能产多少啊?”   王清清蹲在盆子边上托着脸问道。   “我们种得不算密,浇水晒太阳也尽力了, 就是土质不大对, 结出来的土豆不会太大。”周影在心里估量了一下:“一般一窝土豆有五六个就算丰收, 我们这边可能……一窝三四个?”   赵家昊愁眉苦脸:“那也不够吃的啊。”   他们的土豆平均每人两窝,按这个算法,大概收成一次只有不到十个,个头还不大。   周影掐指一算:“咱们现在手上的粮食不少,暂时不需要用土豆充饥。这一波成熟的土豆可以全部用来栽种, 种两轮都挺得住。”   他们在座所有人都或自愿或被迫干过黑吃黑的事,只求维持生命不求其他的话,手上的食物再吃个两三年都没问题。   麻烦的是两三年之后, 如果农业还没有恢复,外面的食物都过期了之后,他们又要怎么办。   江暮云拨弄两下土豆叶子:“那我们后面出去再多找找容器。要是碰到小轮子也能带回来, 往种菜盆子底下装, 盆子就能拖着走了。不然以后盆子多了天天搬来搬去能累死。”   楚不闻看着那个巨大的电饭煲内胆改造成的种菜盆问道:“咱们的土还够吗?”   提到这个, 周影也犯愁:“这波土豆和菜籽种下去肯定是够的,但是下一波就不好说了。”   外面倒是哪哪都是土,但大家又不是没出过门的人, 现在外面的地里长出来的植物都是什么情况,大家都见过。   周影皱眉道:“被酸雨和大霾污染过的土不适合种植作物。”就算种出来了他们也不敢吃啊。这些可都是要入口的, 而且还很可能是要长期入口的东西, 当然得尽量小心。   江暮云想起了前世许多基地的操作:“那我们出去的时候顺便铲点土回来, 就室内的那种土, 被水冲完以后留下的淤泥。”   这些土的受污染情况确实不重, 但数量太稀少了,一般只有建筑物一层刮到的土会多一些,大多数地方都是灰比土多。   想靠这些土成规模地种植什么作物纯属做梦,但他们几个人种口粮还是够了的。   秦时武想起了之前的那场大水,以及大水里泡过的东西:“那把找土的优先级放到和木材砖头一起吧,土弄回来也得晒一晒。”   江暮云保证没问题,她那儿还有几个之前扒拉来的蛇皮袋,这几天其他人去搜集木材和砖头,她来负责铲土。   顺便把她末世前刮来的土也掺一点进去浑水摸鱼。   第二天要出门干活的人早早休息,秦时武不用起那么早,他当晚就带着大白出去巡山了。   赵家昊和李安轩伤势恢复得很快,几人处理木材和砖块的速度很快就超过了江暮云等人把东西运回来的速度。   空下来的时候,秦时文就带着这俩打下手的,去各家把炕盘一盘。而秦时武就开始捣弄他那堆颜色诡异的植物粘液。   具体有什么效果不好说,反正家里几只动物是说什么都不肯靠近他那盆东西的。   秦时武把钉子全部倒进去泡着之后,还盘算着要时不时借大白来用一下。   他说有些毒的毒性是有时效性的,他怕时间久了会失效,听得众人肃然起敬。   等赵家昊和李安轩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的炕也快盘完了,只剩大山洞里的还没动工,但砖块已经存够了。   不再需要敲砖块,留在山上的人手就可以少一点。   周影主动申请换班。   土豆已经到了成熟期,刚好其他几种菜的成熟期也撞上了,她得留在山上处理这些东西。   秦时文是个削木板的老手,在处理菜干上也有经验,就和周影一起留在山上,继续处理其他人带回来的东西。   第一窝土豆收获的时候,周影特意选了个大家都回得很早的时候。   十个人围着一盆土,盆底下还垫着一张布,生怕挖土豆的时候把土带出来掉到地上浪费了。   一个盆里只种了一窝土豆,周影拿着小铲子,铲土的动作比发掘文物都轻柔,就差拿着刷子慢慢扫了。   周影边铲土边念叨:“我活了二十多年,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拿一窝土豆当宝贝。”   王清清看着干着急,又不敢自己动手影响周影的动作:“你不是说了吗,这可是咱以后的救命粮。别说拿它当宝贝,让我每天给它三炷香都可以。”   江暮云冷静道:“那还是不可以的。”   王清清不服:“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不仅能给它上香,我甚至可以给它立碑。”   楚不闻:“问题是你找不着香啊。”   王清清哽住。   “来了来了来了!”周影打断了几人不着调的胡侃。   赵家昊的手扒在盆子边上,嘴里喃喃道:“出了出了出了!”   周影已经摸清楚了土豆的范围,一铲子斜插—进土里,完整地撬出了一整窝。   众人看见那灰不溜秋的土疙瘩被掀出来之后,憋了许久的欢呼声终于喊了出来!   “几个几个几个!”   一片吱哇乱叫中,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在问。   周影兴奋地直拍郑湘的大腿:“四个四个四个!”   这一窝出了四个,其他几窝的产量也很争气,虽然个头不大,但都长了三四个。   王清清抱着吴星月兴奋得手舞足蹈:“这一批都挖出来,我们能种多少窝啊!粮食自由了!”   周影被郑湘赏了一掌之后恢复神志:“可能是土不够松原因,这些土豆个头都不大,可能种不了太多。”   想看一块土豆能种几次,还得看一个土豆上能长出几个芽点。保险起见,最好还是把土豆放到芽点里已经长芽了再切块下地。   为了存活率考虑,切的块还不能太小,更不可能把芽点单挖出来其他部分吃掉。   就他们第一批收获的这几块小家伙,也就周影小半个巴掌大,一个土豆能切三块就挺不错了。   秦时文算算数量:“那也不错了!我们慢慢来,种个两三轮以后就不怕被饿死了!”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想达到那种种植规模,种植面积、天气都是问题。   他们先得在山上找到能把种土豆的盆子都安置下去的空地。而且现在天气正常还都好说,他们直接把农作物放在室外养就行,一旦再来一场烈日或者暴雨,这些作物还得搬回山洞里。   之前东西少,大家搬回各自的山洞还能放得下。   现在土豆眼看着就要扩大种植了,周影留下的菜籽也开始育苗了,往他们自己的山洞放肯定是放不下的,山上其他空着的山洞也得利用起来。   眼下他们蓄的水还够养活几颗菜,但如果再旱上个一年半载的,或是种植规模扩大了,那水也还是不够用。   从大丰收的喜悦中回过神,众人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起了山上的装修。   气候正常的时候用来安置农作物的空地他们找到了一片足够大的,气候异常的时候用来摆放农作物的山洞则需要准备两个。   一个是靠近空地的,方便碰到突发事件的时候紧急转移。   一个是靠近他们的居住地的,万一又遇到长时间的异常气候,他们可以就近照顾。   山上最大的两个山洞已经被他们征用了,其他山洞肯定是不够把农作物铺一地的,那样铺着也不方便他们浇水施肥,所以他们准备在挑选好的山洞里搭上架子。   秦时文还准备在靠近他们居住地的山洞里砌个带火墙的炕,防止一个冬天过去他们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当然,如果还有余力,其他山洞最好也扩一扩,在地上搭一层架子。   他们外面还放了那么多木材呢,现在大晴天还好,万一后头有个阴天下雨的,难道都这么堆着吗。   现在让他们化学灭虫是没条件了,只能通过在地上搭架子,把木材和地面隔开的办法,来降低木材被蚊虫侵蚀的可能。   秦时武不知道打哪儿受了启发,他准备在搜集物资的过程中多研究研究从被污染的土地里长出来的植物,看能不能找到有驱蚊虫效果的。   还有水源的问题。   之前他们对于水的需求没有那么大,蓄水只用自己家挖的蓄水池和不锈钢桶,一是觉得把蓄水池挖在山洞里减少高温蒸发,二也是考虑到防水材料不够用。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次会旱多久,留下的水都是按着饮用水标准来的,防护当然得做到位。   可以后种植规模扩大,只靠他们现有的蓄水量肯定不够。   所以挖一个大号的蓄水池,专门储备农业用水也很有必要。   这么一算,他们这几天需要找的东西还不少。   首先是用来搭建放置农作物的架子的板材和金属杆,这些东西弄回来之后他们还得找个时间搭好。   要把这些架子固定在山洞里是个力气活,只靠几个人动手得花不少时间。   原本没有开始这么紧锣密鼓地筹备过冬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开始动工了,就总是有种莫名的紧迫感。   实在是被早先那次急速降温吓得不轻。   所以为了保住他们未来的口粮,这些架子得尽快搭好。   架子要搭,炕也要砌。   他们原本准备的砖不够用了,还得再找一些回来。   这些砖不仅要砌放在农作物山洞里的火炕,还要负责砌蓄水池的防水层。   他们手上的防水膜布肯定不够铺满一个大号蓄水池,其他的防水层他们也不会做,目前的计划就是先用塑料布垫一层,再用砖块砌一层,最后多挖点黏土封一层。   不过这些等到有水的时候再做也来得及,毕竟现在砌好了也没水给他们蓄。   而且,只是盘现有的几个炕用的水,就已经足够他们心疼的了。   再要匀出一部分水去和黏土封蓄水池,那他们就真的要陷入缺水恐慌里了。   谁知道下次正常降水会在什么时候来呢?   还有一些厚衣服厚被子,之前无人问津,现在碰到了也要带回来。   一些密封好的羽绒被他们之前倒是下水捞了不少,脏兮兮的厚衣服却没人关注过。   这些衣服被子从废墟泥地里扒出来,都已经脏得看不清颜色了。现在也没法洗,只能先把上面的灰土清理干净晒一晒,等降水的那一天再清洗。   毕竟现在用水紧张,他们连洗贴身衣物的水,都是一遍一遍反复过滤了用的,晾晒之前更是拼了命地拧出每一滴水,哪还能奢侈地匀出水去洗别的东西。   周影在山上清理衣服被子上的泥灰时被呛了一嗓子,她忧愁道:“希望降水来得比冬天快一点,不然咱就只能凑合盖这个了。”   除了这些,路上碰到的各种大号容器大家也不能放过。   原本以为家里几个大桶外加一个蓄水池,至少不会有缺水渴死的烦恼,结果种植业的未来规划往面前一摆,缺水危机再次摆到了众人眼前。   能多存点水还是多存点吧。   深度足够的容器用来储水,深度不够的拿去种菜,总之现在他们什么都缺,看什么都觉得有用。   要搜集的东西多,他们的人手也挺多。   赵家昊和李安轩身上的伤好了之后就加入了物资搜集大军。   现在温度降下来了,一天来回运几趟物资不成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搬运东西不方便。   原本大家负重走山路,每天最多也就跑一趟。   山下的物资用滑轮运上山,然后再从大山洞弄回自己家就行了。   现在要搭架子需要的东西多,有些板材钢管之类的还不方便用滑轮运,大家只能手动抬,有时候一趟还运不完。   这么反复几趟带着东西来回跑,几人多少都摔过几跤。   山再矮也是山啊,而且还是个半秃的山啊!   这要是一个运气不好直接滚下去了,那不是在跟阎王爷拍桌子,问他够不够胆收自己吗?   “不行,不能总这么玩命。现在没个雨雪还好说,要是碰上雨雪天或者是刮大风,我们连门都出不了。”江暮云把手上的钢管往大山洞前面的平台上一放,坐下喘了口气道。   闹虫灾的时候他们就吃过亏,白天太阳大不能出门,晚上不敢开灯照路也不能出门,一天天地不见天日,过得比坐牢都不如。   要不是他们运气好弄到了太阳能板,那段时间能直接把他们憋出病来。   还有之前的大霾,也多亏了王清清他们在山上的人给做了路标,不然江暮云和楚不闻上山都费劲。   “正好我们要留时间搭架子,干脆连路一起修整吧!”江暮云提议道。   他们需要的材料已经找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抽几天出来搞装修呢。   赵家昊探头看了一眼他们上山时经常走的一条路:“我觉得可行。不止是上山的路,其他常走的路也能稍微修整一下,以后行动起来方便。”   现在他们常走的几条路已经被踩得挺平了,只要把这些路上的石块清一清,在陡峭的地方扩出台阶的形状减缓坡度就可以,工程量不算很大。   这段时间大家都没怎么休息,每天都在路上来回奔波,留在山上的周影和秦时文也是半分钟都闲不下来,处理完物资还要盘炕,一天天累得够呛。   刚好趁着在山上弄装修的这段时间,大家稍微休息一下。   说是休息,每天要干的活也不少。   要修路要搭架子还要把蓄水池的形挖出来,十个人一起动手,没个五六天也下不来。   好在他们人手多,分工合作干活效率够高,一群人聚在一起还能谈天说地舒缓心情,和疯狂收集物资的那段时间比起来,这几天确实轻松。   “总算是折腾出个雏形了。”最后一天挖完蓄水池,江暮云一抹脑门上的汗珠,站在坑里靠着蓄水池的池壁喝了口水。   秦时文靠在江暮云边上给自己扇风:“忙起来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活都干完了,我突然就开始想着,这天气还这么热呢,我们这么着急干嘛啊?”   他们现在的木材收集了几大山洞的,炕也盘好了,衣服棉被都找回来不少,就等着有水的时候清洗晾晒。   连大山洞的门都给装上了。   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结果一看温度,大家还穿着短袖干活头上冒汗呢。   江暮云空间里有温度计,她一直都有测温的习惯。   这段时间是大家一直在忙,出门还要把自己给捂得严严实实,天天都是一身汗,所以感觉不明显。   但实时上温度一直都是有在下降的。   大霾刚过的那会儿,温度还在三十上下徘徊,中午外面晒久了,最热那会儿也能达到三十四五度。   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最近几天最高温都没靠近过三十。   秦时文话刚说完,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来,江暮云打了个寒颤。   太阳逐渐西沉,温度渐渐回落,她现在一身的汗,被风一吹还怪冷的。   感觉到冷的不止江暮云一个。   大家都是穿着短袖一身是汗的状态,风冷不丁地这么一吹,立刻就勾起了不少人的心理阴影。   王清清搓搓胳膊,把外套披上了:“我怎么感觉温度突然就降下来了?”   楚不闻把江暮云的外套递给她:“不是突然,这段时间晚上都挺凉快。”   晚上偶尔会跟着大白出去巡山的秦时武也作证:“我这两天晚上出门都得穿外套,绝对不是突然变冷的。”   一年多以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降温,直接拉开了蓝星末日的序幕。从那天之后,众人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在场所有人听到“突然降温”这四个字都有点怵得慌。   江暮云算算时间,如果从她和楚不闻回南市开始算起,新春季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   他们的第二波土豆已经开始长苗,韭菜割了好几茬,其他菜干也都有储备。   山上到处都有植物冒头,连石头缝里都隐隐能看见绿色。   几人不大常去的地方除了矮草之外,还长出了不少的灌木和树苗,江暮云偷摸去往里头插树枝的时候,还觉察到了有动物活动的痕迹。   在大白的带领下,他们家里的几只崽都养成了有空的时候就出去巡查领地,清楚一些毒性较强的植物的习惯。   秦时武和周影有时候也会跟着研究研究。   据他俩判定,山上长出来的植物基本都不能吃,少量能吃的野菜全被阿崽们扒光了。   小部分残留下来的,秦时武和周影仔细辨认它们的各项特征,在结合了理论派与实践派两方的认知,并参考了大白的建议之后,给出了毒性不强,但长期食用可能有害的结论。   结果和江暮云前世差不多,土质半点都没改变,想种植农作物,还是得去扒那点少得可怜的污染程度不深的土。   江暮云拍拍身上的土,从边上堆出来的台阶走出蓄水池:“反正温度都开始下降了,冬天迟早会来。不管今年冬天到底什么情况,我们按最差的那种做准备总不会出错。”   按最差的情况做准备,最要紧的就是燃料了。   他们现在的燃料以木材为主,还有少量散碎煤炭。   几人着意收集木材的时间也不短了,收集来的木材不仅把几个山洞塞得满满当当,外面也堆了不少,看着是挺唬人的,但它们不经烧啊。   江暮云他们搜集回来的木材基本是实木和合成木各一半,现在这些都未必够烧俩月的。   楚不闻和江暮云都有过自己烧木炭的经验,他俩盘算了一下烧柴和烧炭的效率以及成本,觉得还是得烧一些木炭才保险。   把山上的基础设施都搭出了雏形之后,几人再一次换班。   这次是江暮云和楚不闻留下处理物资,顺便烧一些木炭出来备用。   烧炭就得挑有一定厚度的实木出来,他俩和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实木和合成木分开存放。   合成木就留着没那么冷、还能顶一顶的时候大家各自在家用。   如果合成木用完了冬天还没过去,那大家就搬到大山洞里,开始烧实木和木炭取暖。   谁也不敢拍胸脯打包票说今年冬天什么时候来,冬天又会持续多久,所以现在能储存物资的时候还是存得越多越好,以后用起来也能省则省。   从上次大家聊到温度的事,后面再出门时众人也特意留意过。   越是留意,就发现温度降得越快,像极了蓝星准备再闹个大新闻出来的样子。   末世之后的第一个新春季,几个人一半开心一半焦虑。   楚不闻是家当都在西郊,现在住在山上,该准备的东西都得准备。   江暮云倒是没这个烦恼,她所有家当随身携带,现在跟着一起摸爬滚打的原因,除了不想暴露空间之外,也是想保住自己拿命换来的宝贵财富不贬值。   对于江暮云来说,她重生之后扬言要珍爱生命长命百岁的底气,不是空间也不是空间里的物资,而是过去那十年的生存经验。   这才是她真正值钱的东西。   江暮云悄悄给自己分了类,前世就是动态生存的经验,是她已经拥有的财富。这辈子就属于静态生存的经验,对她前世的经验进行补充完善,属于理财增值。靠物资窝着就是坐等生存能力退化财富贬值。   要是还有下辈子……算了,这个就别想了。江暮云默默念了几句童言无忌。她觉得自己作为重生者,在玄学方面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她囤积的物资更像是她洗澡用的那些水。   有了这些她会过得舒服很多,可是没有这些她也不会活不下去——八字硬度余额耗尽的情况除外。真霉到走路上被石头砸死的程度那江暮云就认了。   能在末世活到第十年,在这一点上江暮云和楚不闻都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如果他们在经历过一遭末世之后,依然脆弱到只能依靠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物资生存的话,才是真的离死不远了。   所以江暮云和楚不闻天天烧炭弄得满身狼狈,也没提过再回一趟南市西郊搬点东西回来。   真活不下去了江暮云和楚不闻跑出去弄点物资回来救命倒是没问题,现在为了图省事就没必要了。   趁着现在遭点罪,抓紧把自己锻炼得皮实一点,总好过余生都必须缩在安乐窝里,只能每天提心吊胆地躲着人生活吧。   江暮云和楚不闻的烧炭大业每天都在艰难推进,下山搜物资的人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天气渐冷,几人甚至被迫穿上了脏兮兮的棉衣,回想起被极寒支配的恐惧的人不止他们几个。   从前大家为食物大打出手,现在艺市这片的食物都被搜得差不多了,下一个紧俏物资就成了木材。   收集木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是每个人都像江暮云他们那样有船,一次能捞十几罐液化气回家存着的,大家平时做饭都要燃料。只是这东西遍地都能捡,没什么人会特意大量搜集。   之前江暮云等人下山搜集木材,经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省得他们总在一块地方搜刮,降温之后被人惦记上。   现在大家都在抢木材,他们也就不需要再费那事了,直接盯准了一片家具城拼命搬。   在山上的基础建设没弄好以前,他们还需要其他材料,经常分头行动。   现在砖土都暂时够用了,下山的八个人就开始同进同出,消防斧就握在手里,没人找事就用来砍木头,有人找事就用来砍骨头。   不过外面已经乱了有一阵了,大家也都学会了看清形势。   什么时候搜东西的危险性比打劫小,什么时候适合践行“杀人放火金腰带”这句话,多数人心里都有点数。   秦时文他们八个人齐刷刷地往那儿一站,看着没一个好惹的,跑来挑事的自然就少了,搜集速度也越来越快,而且运回来的木材还是以实木为主,合成木都是随手捡的添头。   山上江暮云和楚不闻的烧炭大业也发展起来了。   烧一窑的木炭大概需要1—2天的时间,江暮云和楚不闻为了提高效率,就在山坡上找了块地,大大小小挖了六个炭窑,让它们错开时间工作。   江暮云和楚不闻刚收拾好一批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家具,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跑到炭窑这边准备开窑。   在楚不闻挥锤子之前,江暮云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外面的树什么时候才能长起来。”   他们现在开窑就和开盲盒一样,有些家具也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特殊处理,即使削掉了外面那层漆,烧起来也还是一股怪味。   要是山上能多长点没毒的树,他们下次贮备燃料也不用这么费劲。   “等树长起来那不得下个新春季。其实算起来,我们也就只有今年冬天需要用这种木头,凑合过吧。”楚不闻把口罩拉上来戴好,一锤子挥了下去。   今天这个窑里烧的,是这群穷人没听过的品牌的红木桌拆出来的昂贵木材。   打开炭窑之后江暮云绝望地后退了几步:“到底是我没见识还是怎么说?红木不是紫檀吗?烧起来为什么是这个味儿?物理超度我是吧?”   就从里头窜出来的那股味儿,江暮云闻着多少带点普度众生的倾向。   楚不闻用铁棍把里头的碳扒拉出来:“你说它这样的烧成碳能用吗?不会碳点着了也这味儿吧?”   江暮云戳了两下,让它们摊开在地上:“我觉得要是现在钱还能用,我把它的原身蹭掉一块儿漆,都得被人扣下刷三年盘子。我哪来的狗胆了解把它烧成炭以后要怎么用啊?”   楚不闻沉思片刻:“那要不咱试试?这烧起来的格调不比用叨乐点烟差吧?”   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两人说干就干,当即就揪了一块碎碳下来准备体验一下有钱人的快乐。   两人头对头蹲在一起,楚不闻举着一片被刮出木屑的合成木,上头放着那一块碎碳。江暮云擦动镁棒点燃木屑,火苗刚窜上来的时候她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没进了火苗里。   江暮云眨眨眼,抬起头向上看去,漫天飞雪翩然而至。 第67章   ◎开心的第六十七天:礼貌养殖◎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温柔。   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降温, 不大不小偶尔吹上一阵的北风,还有今天这样的,在不经意间送给人们的惊喜。   雪花细细密密地降落在江暮云脚边, 还没等她看清就融进了地里, 倒是楚不闻的肩头留住了薄薄一小层。   江暮云受了启发, 偏头去看自己的肩头,果然也有一片白。   她伸手把肩头的那层雪拢到了一起,捏成了一个骰子大小的小雪团。   可惜就算是末世了,南市的雪也是湿漉漉的,和北方的干雪完全不同。江暮云的小雪团刚刚成型, 就被她指尖的温度融成了透明的碎冰块。   楚不闻手上的碎碳已经跟着火苗烧了起来,在呛鼻的灰土味过后,一股淡淡的檀香泛了出来, 而后又随着轻烟一起淹入了细密雪幕中。   江暮云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有些出神。   楚不闻灭了合成木板上的火,把那一小块碳放在地上:“在想什么?”   江暮云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小块烧红的炭火在雪幕中明明灭灭, 没能抵抗多久就灰败下去, 她认真道:“我在想, 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咱俩是不是要先把蓄水池砌上?”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这段时间天亮得晚, 他们出发时间自然也得往后推。出去的几人如果路上速度不够快,这个点说不定刚刚开工。   就算他们在下雪之后立刻返程, 要从艺市家具城回来, 也得有两个小时的路。   蓝星笑里藏刀又不是一次两次, 这会儿看着是正常冬季降雪, 放在两年前大概过几天雪就化没了, 现在可说不准。   万一明天一睁眼外面就大雪封山零下二十度了呢?   黏土抹上三分钟土里的水就先结冰了,那还砌个什么劲儿。   不趁着雪还没积起来,温度也在正常范围的时候抓紧干活,后面温度真降下来了,他们辛苦拉回来的木材,得折一大批在给蓄水池加热这事上。   蓄水池所在的地方,是他们山上除了安置农作物的空地外最大的平坦地面了。   他们挖出来的蓄水池长宽都有十多米,挖池子的时候还撬出去不少大石块,蓄水池内部的深度也跟着石块越挖越深,一直到三米多才停下。最后留在坑里负责挖掘工作的几位,不得不在边上铲个台阶才能出来。   两人想想蓄水池的大小,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千斤重。   “先去把蓄水池上的帐子支起来吧,顺便收集一点积雪回来融水。”江暮云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把刚烧出来的红木炭归拢起来。   他们之前就考虑过降水的问题。   万一再来一次连续暴雨,那即使他们砌防水层要用的水有了,也没办法在暴雨中把防水层砌好,更没办法趁着这次降水及时蓄水。   所以他们早早就给蓄水池准备好了可以挡雨的顶棚。   顶棚是由几大块防水膜布拼接起来的,膜布周边被固定了钢棍和防风绳,模样类似大号的天幕帐篷。   下雨的时候只需要把几根钢棍嵌进土里,拴好防风绳和地钉固定,就能保住蓄水池不会在没有防水层的情况下直接被淹。   现在降水来了,却不是下雨而是下雪,但是原理都差不多,他们的应对方法依旧有效。   只是现在多了化雪这一步。   两人把今天烧出来的木炭全部送进山洞,再去蓄水池支起顶棚。   顶棚支好之后,江暮云和楚不闻把原本放在外面晾晒的物资都搬回了大山洞里,打开紫外线灯继续给它们消毒。   外面雪下得不小,只他俩收拾东西的这段时间,雪落地的速度就已经赶上了融化的速度,在地上积起了浅浅一层。   江暮云站在山洞外面,用望远镜往山下看了一会。   雪幕遮挡了视线,山下的具体情况她一时看不真切,不过八个人带着好几辆小拖车的阵仗不小,即使有大雪遮挡也不会全无踪迹。   江暮云回到山洞的时候,楚不闻已经抱了不少合成木回来,把连炕灶台里的火点上了。   “幸好我们提前把路修整过。”楚不闻翻出一堆叠在一起的布料,和江暮云一起出了山洞。   要是他们之前没修整过,现在大家就得在有积雪的情况下爬山路,危险程度比江暮云两人在大霾中爬山更甚。   现在他们清出了一条路,一些容易活动的石块和过于陡峭的地方都修平了,只要不结冰上山就没什么危险。   江暮云和楚不闻各自捏着布料一脚,拉开后抖落了两下,直接铺在山洞前的那一大片空地上。   不仅是山洞前的空地,蓄水池附近地势稍微平坦一点的地方,也都被两人铺了布。   铺好了用来收集积雪的布,楚不闻和江暮云又带着几块布料和一堆工具去了蓄水池边上。   蓄水池上的顶棚是有坡度的,两人在地上把布铺开,再用长木棍在顶账底下戳两下,积雪就一堆一堆地掉进了布里。   收集完一批积雪,两人在蓄水池边架起了火堆。   深口铁锅被架在火堆上,边上是一个大号的不锈钢保温桶。   楚不闻负责往锅里放雪,江暮云就往保温桶里填。   湿润疏松的积雪往锅里一放就融成了水,多填几次烧出一锅热水之后,再把水倒进保温桶里。   热水被倒进雪堆里,没一会儿就耗尽了身上的热度,有了结冰的迹象。   然而没等冰层结起来,下一锅热水就又浇了进来。   这么反复两三次之后,两人收集的积雪很快就用完了,而保温桶里的水却只装了不到两成。   江暮云边倒水边叹气:“这转化率也是够愁人的。从前融雪自己喝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看三锅雪塞满了都融不出半锅水。我们要是填蓄水池的话,还真不能只等着降雪自己填。”   如果这个冬季只是普通冬季,不会再继续降温也就罢了,但这种事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   今年的温度都不需要和去年比肩,只要和末世前的北市差不多,有那么三四个月的持续低温,最先落下来的那些积雪都能被冻得硬邦邦。   回头升温的时候上面的雪水化了流走了,底下的还在慢慢悠悠融。   一个冬季过后,哪怕蓄水池的雪堆出来三五米高,最后能留在蓄水池里的水,也未必能填满一半。要在这个冬季储水,得想办法把池子里的雪凝成冰。   顶棚上敲下来的雪用完了,两人之前铺在地上的布上也积了一层,刚好可以收回来继续融。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两人融雪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总算在中午前填满了一个保温桶。   就着火堆简单吃了点东西,江暮云和楚不闻开始砌防水层。   动手之前江暮云往山下探头看了一眼:“这能见度快赶上雾霾那天了。”   雪幕对视线的遮挡越来越严重,之前用望远镜还能隐约看到山下的情况,现在再想看,估计得靠透视镜。   楚不闻把地上的积雪往两边拨了点:“有小白跟着他们,不会有事的。”   得亏之前小白被江暮云带出去撒欢上瘾,这段时间江暮云不下山它就天天跟着秦时文他们跑。   在这种天气里行动,感官敏锐的动物们比起人类就是天然带有优势。   关于蓄水池防水层的做法,是他们之前早就试验好了的,材料也早就搬到了蓄水池附近。   一层塑料,一层砖块,夯实了之后再砌黏土。   火堆上架着的锅被他们撤掉了,不锈钢保温桶里的水足够多,不用担心它结冰。雪越下越大,蓄水池周围的积雪也足够他们使用,不需要再跑去别的地方收集。   他们可以把桶直接放在火堆旁边保持温度,时不时往里面添一些积雪进去,借助保温桶里已有的水来融化积雪,实现用水自由。   一直到两人把池底都砌了一大半,山上才传来了隐约的铃铛声。   江暮云抬手看表,好么,下午四点,和平时回来的时间基本没差。   “哪是我们不想提前回来!”赵家昊满身狼狈,进了山洞之后就往地上一坐:“雪刚下那会儿,我们想着来都来了,总得拉一车回来才不算白跑一趟,对吧?”   江暮云让他往边上挪挪,别占了能照到紫外线灯的地方:“说得有道理。”   “然后我们就耽误那么一会儿,就一会儿!”赵家昊伸手比划着:“外面的雪就给堆起来了!速度快得简直离谱!”   “然后呢?”楚不闻把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堆到一边,看他们这一群人都沾泥带雪的模样很是费解。   “然后他回来的时候掉坑里去了,带着车一起。”李安轩面无表情。   当时他和赵家昊两个人运一辆车,那车上装的木材最多,他俩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   前面拉车的赵家昊看小白往雪堆里一扑,四条腿杵出四个坑,他也蹦蹦跳跳地往雪里踩。   结果一脚踩滑了,边上正好是个被杂物盖住的坑,赵家昊直接摔了进去,连带着车也框框扎了进去,原本被绑得好好的木材直接散得满坑都是。跟在车后面推车的李安轩一时没能收住脚,也没能躲过这一劫。   没直接被砸死都是赵家昊命大。   几人把李安轩赵家昊和车挖出来了,辛苦找来的木材也不甘心丢,只能任劳任怨地继续搬。   有了赵家昊这么个例子在前,加上时间越久雪积得越厚,他们后面走路也都小心翼翼。这么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现在了。   江暮云感叹:“可真有你的。之前郑湘还说要给王清清挖个佛回来拜一拜,我看你才是真要拜的。”   李安轩冷笑:“他这是生理缺陷,是拜佛能解决的问题吗?”   赵家昊理亏,只敢小声反驳:“我那就是运气不好而已,你怎么还骂人呢。”   “就是。”江暮云也替赵家昊鸣不平。   赵家昊感动不已,当场就要上来给江暮云一个拥抱。   江暮云看他那一身泥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躲开他之后才接着道:“佛解决不了咱还可以拜神啊。”   秦时文好奇道:“什么神?”   江暮云沉吟片刻:“文曲星?”   自觉痴心错付的赵家昊试图给众人表演一个心如死灰,被江暮云无情驳斥之后只能老老实实地去干苦力。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个人砌了一下午,才把蓄水池底部砌好一小半。现在几人一起动手,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冬天天黑得早,今天还下着大雪,下午四点多的天色就已经昏昏沉沉,几人为了赶工直接把灯挂上了,晚上六点多正式完工。   砌好的蓄水池还需要烘干。   江暮云斥巨资在池底点了几堆炭火,然后把顶棚的支架拆掉,用几层膜布把整个蓄水池密密地封住,只在台阶处留了一个通风口。   在未来不知道多久见不到太阳的冬天里,他们为了这个蓄水池又是电又是碳的,可以说是下了血本,紧迫感直接拉满。   高中毕业生江暮云边砸地钉边道:“等末世过了去找工作,我必要把‘自我管理能力极强’这句话写在简历最前面。”   吴星月追悔莫及:“我之前要是有这个自觉性,早就进大厂007卷生卷死了,没准这会儿正在某个豪华避难所里住着。”   社会老油条秦时文残酷无情地打断了年轻人的幻想:“想什么好事呢,南市四环房价都五万一平了。”   赵家昊双臂一展:“但我们现在在南市四十环有一座山头哎!”   吴星月:“四十环这么惨吗?十四环还差不多吧?”   秦时武:“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我们这应该是艺市十四环吧?”   吴星月有被打击到:“南市十四环好歹听着还在南市范围,艺市十四环房价至少得砍一半吧?”   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占山为王了居然还是穷鬼。   唯一能安慰到他们的,就是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暖气的冬天。零下五六度而已,凭一身浩然正气就能扛过去,完全不用烧炕,今晚的柴火省下了。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开门是用撞的。   江暮云家大门是向外开的,结果外面的积雪一夜之间堆到了江暮云大腿的位置,直接把门口给堵了。   江暮云好不容易把门撞开一截,正准备乘胜追击往外推,就发现门像是又碰到了新的阻力。   她这会儿把自己裹得像头熊,艰难地从仅有的那点空隙里挤出去之后没能稳住脚下,整个人直接砸进了门口雪堆里。   小白可能以为江暮云在玩什么扑雪堆的游戏,看江暮云倒下去之后立刻欢快地蹿到了江暮云身上,江暮云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压出个好歹。   “救命啊……”江暮云捂着腰艰难起身,双手抱住还要往她身上扑的小白往雪堆里一丢,直接砸出一个大雪坑。   小白在哪摔倒就在哪玩一会,在雪坑里来回扑腾打滚,一点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江暮云放了小白自娱自乐,这才有空查看门口的情况。   昨夜雪下得太大,她家的遮阳棚直接被压塌了半边,塌下来的地方挡住了门,难怪她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这会儿雪小了可是风又刮了起来,江暮云出门前看过,山洞内的温度是零下六度,外面少说也得有零下十度了。   江暮云退回山洞里,仔仔细细地把裤脚塞进靴筒,然后才找了盆出门。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她自己买的羽绒服和棉裤,之前回南市那次一起带回来的。   看上去脏了脏了点,但外层面料的防水效果不打折,这一身足够让她在雪地里自由翱翔。   江暮云从自家门口开始清雪。   这种程度的积雪铲子已经不顶用了,用盆往边上堆的速度还稍微快一点。   把门口清出一片之后,江暮云还要把遮阳棚给拆了。   现在遮阳棚只有一边支架还立着,江暮云把那根支架从地里拔出来的之后,顶棚上剩余的积雪立刻聚集滑落,扑了江暮云一脸又湿又冷的风。   小白在这种时候就是个添乱的,作用甚至比不上那两只安静猫冬的鸡。   起初江暮云还要一边清雪一边盯着小白,防止它一头扎进雪窝里出不来。   后来次数多了,江暮云看它一直乐此不疲地往雪地里扎,干脆也不管它了。   反正这些变异动物一个比一个精,要是真有危险它们跑得比谁都快。   这一上午大家谁都没叫谁,都在自家门口埋头清雪。   到了下午终于清出能走的路了,众人又去去蓄水池给盖在顶上的膜布减压减重,然后才拖着大包小裹重新聚在大山洞里。   秦时文兴奋地搓搓手:“这么大的雪,够咱们天天洗衣服了吧?”   他们之前因为缺水,从废墟里扒出来的衣服棉被全部都没洗过,清洁方式就是清清灰土晒一晒。   没水的时候也就忍了,这会儿用水自由近在眼前,总不能还穿一身脏衣服吧!   江暮云的衣服也就外面那层脏,里头都穿得干干净净,但可以穿得里外都干净,谁愿意天天灰头土脸的呢。   “来来来起锅烧水!”江暮云把一个大号电饭煲内胆架上连炕灶台。   他们找不到农村灶台常用的大铁锅,这种电饭煲内胆就是目前能用的最大的锅。   其他一些诸如保温桶之类的容器也都被大家搬了出来。   别管外头能不能晒了,众人已经受够了睡在灰土堆里的日子。   外头没法晾就晾在山洞里,除了他们身上正穿着的衣服和今晚要盖的被子,其他所有能洗的要洗的东西几乎都被他们搬过来了。   从今天起,他们都要做个干干净净的崽!   众人分工合作分了两波,一波负责烧水,一波负责搭晾衣杆。   他们烧的是连炕灶,火升起来之后连带着整个山洞内的温度都在缓缓上升,大锅烧水融雪的效率奇高。   江暮云先把桶里装满雪压紧实,再把桶放到炕上等热水,往往热水还没烧开,桶里的雪就化了小半。   等开水好了,再往桶里一倒,搅合搅合就是一盆温度适宜的水了。   其他人跟着江暮云有样学样,各式各样的容器把他们的大炕堆得满满当当,那边的晾衣杆也初具雏形。   考虑到他们还有棉被之类的大件要晾,众人特意回家把之前捞来的桌椅板凳都搬过来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满满当当堆了一山洞,最后众人只能把山洞外面清一片地出来洗衣服。   现在大家不缺水了,洗起衣服来格外嚣张,用完一遍就直接倒掉,半点都不带心疼的。   所有空着的容器都被他们装满雪放在山洞里慢慢融,有时候雪融化的速度赶不上他们用水的速度,就用灶台上的热水兑一点进去,然后再往锅里补一些雪。   在干净衣服的诱惑下,根本不用特意分出人手去融雪,所有人都自觉地用完就补,大山洞附近的积雪都被他们清空了,倒水的地方直接凝出了一条冰瀑布。   之前找回来只能看不能用的清洁用品这会儿派上了大用场,久违的洗衣粉的芬芳把江暮云迷得神魂颠倒。   从大水退去之后,他们就再没闻过这个味道了!   在容器有限没法把所有衣服一起洗的情况下,所有人都选择了先洗里衣。   各种秋衣秋裤毛衣打底是第一批被挂上晾衣架的。   外面的衣服还能忍忍,反正也不是贴身穿的,里面的是真受不了。   结果等大家的秋衣秋裤洗完了一晾晒,众人就傻眼了。   山洞总共就这么大,他们一共有十个人,不算大件的棉衣棉裤,以及暂时穿不到的单衣,洗出来的衣服也得上百件。   直接把山洞里挤得满满当当。   最后几件毛衣实在塞不进去了,先前搬过来准备晾棉衣棉被的桌椅板凳就派上了用场。   李安轩直接征用了所有小马扎,把它们拼在一起排出了衣服的形状,最后慎之又慎地往上面搭了一件毛衣。   他这毛衣个头大,放小板凳上直接拖地了,叠在一起又太厚,捂两三天都未必能捂得干,只能搬几个板凳过来拼一拼。   江暮云围观了他搭架子晾毛衣的全过程,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几件毛衣,眼疾手快捞了几张折叠桌。   最后桌椅板凳铺一地,原本的重头戏棉被棉衣一件没洗,都被他们挪出了山洞,在门口堆得像座小山。   江暮云把最后一条棉被往衣服山上一扔:“累了一下午结果大件都还没洗,我怎么有种白忙了的感觉?”   秦时文是个文化人:“咱这就属于搭戏台子卖豆腐,买卖不大架子不小。”   秦时武伸出手像模像样地掐算了一会儿:“别急,据我夜观天象,咱这买卖明天就能大起来了——如果今晚一直烧着炕的话。”   楚不闻秉持着勤俭节约的精神建议道:“反正这炕烧都烧了,干脆今晚在大山洞睡吧。”   江暮云闻言忽然起身对着楚不闻道:“不对啊!”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楚不闻离指天发誓说自己就是单纯觉得烧了炕不睡太浪费绝对没有其他任何龌龊想法只有一秒的距离。   江暮云及时补上了下一句没给他发毒誓的机会:“咱俩昨天烧的碳是不是还没挖完呢?”   他俩一共挖了六个炭窑,昨天只拆了一朵人间富贵花就下雪了,可其他五个炭窑都没空着啊!   江暮云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早就烧好了。   趁着天刚刚开始擦黑,赶紧去把碳收回来,别回头埋在里面受潮了。   不止是他们的炭窑,蓄水池那边该去看看。   外面的雪就压根没停过,江暮云等人上午才清出了一条路,下午就又积了十多公分。   这个厚度的积雪其实并不影响行动,但他们怕这些雪被踩化之后凝成冰,就干脆一边走一边把雪往两边清。   江暮云特意先去把碳都挖了出来,然后众人一起带着新烧出来的木炭去了蓄水池。   蓄水池上盖着的膜布承受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即使已经减了一次负,边上连接防风绳的地方也还是带了点摇摇欲坠的架势,看得众人胆战心惊,赶忙拆了地钉兜起膜布去边上抖雪。   只烘了一个晚上的池壁还没干透,他们带来的木炭刚好有了作用。   江暮云把昨晚烧的碳灰清理干净,里头有没烧完的碎碳全部留下来再就业。   秉持着只要还没入库就不算已有物资的心态,江暮云稍稍减轻了一点心痛感。   把炭火重新点上,清完了积雪的膜布也得铺回去。   考虑到这些膜布的抗压能力,他们特意在膜布下面加了几个支点。   不然要是今晚再来一场大雪,明天早上蓄水池恐怕就成雪坑了。   只是第二天一早,众人跑去蓄水池清雪的时候发现,膜布是没塌,但蓄水池里还是多了几团圆滚滚脏兮兮的雪。   会动的,动起来看着能有半米长的那种。   江暮云一把捂住一脸惊喜想要出声叫人的王清清,楚不闻默默地把膜布又盖了回去。   江暮云冷静道:“是这样的,考虑到敌我双方的灵活性和战斗力,我的建议是和平谈判。”   王清清虚心求教:“这也能和平?”   江暮云抬头去找秦时武:“哥,咱手上有蒙汗药之类的没?小白认不出来的那种?”   秦时武费解:“你的喜好这么复古又复杂的吗?”   江暮云把膜布掀开一角给他看:“意会,你意会一下。”   秦时武往里看了一眼,震惊道:“雪兔?”   江暮云示意他小点声,别惊到人家:“您看那毛色,再看它主动往炭火窝里钻的样子,像雪兔吗?”   长成了雪兔个头的野兔,算是末世里比较常见的动物了。   生命力强繁殖又快,按理来说很适合家养。   可人家之所以生命力那么顽强,就是因为体格健壮食谱杂,荤的素的都能啃两口,后腿能把人肋骨蹬断的那种。   想养它,首先就得考虑一下武力值的问题,不然最后是谁吃谁还不好说。   但是人家都送上门了,她再不试试就不礼貌了。 第68章   ◎开心的第六十八天:兔兔永不为奴◎   蓄水池里的野兔一共有四只, 两大两小,灰扑扑地蹲在角落里。   两只大的一拉开身形活动,各个看着都有半米长。   两只小的体型还算正常, 二十多公分的样子。   兔子蹬鹰的典故大家都听过, 普通野兔都有这本事, 这种大块头的力气他们就更不想去试了。   几人觉得梦想还是要有的,于是小心翼翼地把膜布压回去,又把之前留下的通风口仔细堵上。   江暮云、楚不闻和秦时武负责回去试验药物效果,其他人就在这里守着他们的养殖业第二基石。必要时刻还能直接把基石变成一顿兔肉火锅,总比什么都捞不着好。   几人把之前搜刮来的所有药物都翻了出来, 秦时武把里面有安眠、麻醉等类似效果的药物挨个挑出来,然后和食物混在一起,放在大白和小白面前等着它们俩做选择。   大白和小白压根不吃这一套, 蹲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仨人表演。只有楚不闻把一片奥沙西泮塞进午餐肉里的时候,大白才大发慈悲般往他那儿靠了两步。   三人看大白要对着午餐肉下口了,赶忙欣喜地把大白拎开。   知道这药能瞒过去就行了, 他们可不想自家崽瞎吃东西。   结果楚不闻伸过去的手被大白一爪子拍开。   大白两三口把午餐肉吃完, 精准剔出白色药片, 用爪子往楚不闻跟前一推,昂着头蹲回去了。   江暮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黑毛团:“他俩到底是闻出味儿了,还是知道我们在往食物里头塞东西?”   秦时武是个富有求知精神的人, 他立刻端着小白的食盆,当着小白的面把一杯水倒进干干净净的食盆里, 倒之前自己还喝了一口。   小白低头闻了闻, 啪一下把水打翻了。   江暮云低声问道:“你自己喝了没事?”   秦时武:“都说了不能抛开剂量谈毒性。”   只是下药这条路看着是走不通了。   秦时武把所有拆出来的药片都收集到一起。   都是处方药呢, 很难得的, 拆出来的这些虽然不能再装回去留着用, 但他可以把它们拿去喂钉子。   秦时武犯愁:“这怎么办?要不我们就直接硬抓?”   楚不闻皱眉:“我们现在的情况,抓其实很好抓,难的是抓完以后怎么控制它们。”   他们现在要抓那几只兔子,只需要找个足够结实的大袋子把唯一的出口堵住,然后在外面弄出点动静吓一吓它们,就能等着这群兔子自投罗网了。   但他们要的是把这群兔子控制住养起来,而不是抓到之后隔着袋子一通胖揍把它们直接宰掉下锅。   江暮云前世见过养兔子的成功案例,基本都是找个铁链或者够结实的尼龙绳,把兔子的两条后腿全部拴起来带上脚铐,再把绳子的另一头找个固定点拴上。   等要抓兔子的时候,就直接从绳子的另一端把兔子拖过来,让它最有力的后腿一直保持在被限制的状态。   看着挺简单的,但中间的那道坎——怎么把兔子的腿拴上,卡死了半数以上逮到兔子之后想养它的人。   体长半米多的兔子啊,连耳朵带腿完全展开能有一米多。你敢拎人家耳朵,人家就敢给你一窝心脚。   再不济,还能趁着人绑绳子的时候踢断几根指骨桡尺骨,然后直接挣开溜之大吉或者翻身开饭。   也有人逮到兔子之后直接先来一顿毒打,然后再给它拴上。   这种兔子弄得晕晕乎乎半死不活再拴起来当储备粮养的事,江暮云和楚不闻都干过。   但是他俩手上的兔子结局都挺像。   被五花大绑动不了的,自己硬生生绝食饿死。   能有活动空间的,就找块地方一头撞死。   末世前的野兔子气性就很大,典型的暴脾气,末世之后就更加宁死不屈了。   伤了我还想养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兔兔永不为奴!   大家都知道被抓住时完好无损的兔子轻生概率小一点。   但这样的话,问题就又回到原点了——哪怕有人运气好,抓到了一只完好无损的兔子,又该怎么给一只活蹦乱跳的、能一脚蹬断人骨头的暴躁兔子拴上绳。   江暮云他们只见过有人成功养起了兔子,但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谁会把自己吃饭的手艺说出来啊。   江暮云在山洞里转了两圈,忽然盯着他们刚刚拆出来的一堆药片,若有所思道:“哥,你说这些药如果被磨成粉,直接吸进身体里,还能起作用吗?”   可惜他们当时在南山仓库没看到□□这类易挥发麻醉剂,不然现在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秦时武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挑出来的那些药物:“是有能用的,但效果主要取决于它们能吸入多少。”   要是用这种方法的话,他们赔进去的药物可就太多了。   江暮云失望,看来用药这条路是彻底没戏了。   不能用药又不能打,还要保证兔兔的心情,免得它们一个不开心就死给他们看。   楚不闻看看外头的积雪,想了个损招:“干脆我们在蓄水池边上挖个深点的坑,让它们自己摔坑里,等人冻蔫巴了我们再去捞它们?”   秦时武“嚯”了一声:“英雄救美?”   江暮云看楚不闻的眼神都变了:“你真是……思路宽广。”   对一群兔子耍这种小心机,这想象力也是挺绝的。   但是仔细想想,这好像是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了。   谁让这群野兔子都有点脾气在身上,他们想养人家可不就只能哄着。   因为怕惊到那几只兔子,他们连大白和小白都没带去蓄水池那边,扛了桶水就出发了。   留守的几人被楚不闻的思路惊艳,纷纷表示现在的男高中生确实都有点东西在身上。   言语之怪异,态度之诚恳,让楚不闻一时摸不清这几位到底是不是转职阴阳师了。   话可能是一些怪话,但事绝对是正事。   他们的英雄救美坑就挖在蓄水池的台阶前面。   兔子的弹跳能力不俗,普通兔子跳个半米高不是问题,这几只大号的就更不好说了。   保险起见,负责挖坑的赵家昊等人框框几铲子就开始撬石头,硬是又掏了个两米多的坑出来。   坑挖好了,再往边上摸一层雪墙,然后慢慢往雪上浇水,让雪墙凝成冰墙,力求用最短的时间把兔子们冻得神志不清。   兔子的嗅觉赶不上猫狗,但也比人类灵敏,江暮云为了防止被它们事后认出自己几个就是挖坑的人,特意掰了一小块红木炭过来烧,用红木炭燃烧后清浅的檀香味盖过其他气味。   从台阶到冰坑的路也被清了出来,路两边的雪墙甚至都被几个缺德鬼用剩下的水浇成了冰墙,绝不给兔兔们一丝逃跑的机会。   一切准备就绪,蓄水池上盖着的膜布周边也都被众人用雪块压得密不透风,确保只有台阶那里一个出入口。   赵家昊拎着保温桶的盖子,李安轩斜斜扶着空桶。   “我敲了啊。”赵家昊提醒道。   众人捂着耳朵点了点头。   赵家昊气沉丹田,双手拿着金属盖用力往桶身上挥去。   哐地一声,别说兔子了,捂着耳朵的江暮云都被惊得一激灵。   簌簌一阵响动,几声重物落地声传入了几人耳中,速度快得惊人。   蓄水池台阶的位置,也是他们晚上烧炭时留下的通风口,这群兔子大概率就是从这里钻进蓄水池的。   现在骤然受惊,几只兔子下意识地想要逃开,选择从老路往外跑,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没想到外面居然有一个冰窟窿在等着它们。   “掉进去了?”江暮云低声问。   “里头有动静。”王清清小声回。   楚不闻小心翼翼地掀起膜布一角往蓄水池里看,里面确实空了。   江暮云摆摆手,几人蹑手蹑脚地从蓄水池边退开。   “这要等多久才行?不会一不小心把它们冻死吧?”秦时文离开了蓄水池边,总算舒了口气,说话的声音也正常起来了。   江暮云算算时间:“要是今天雪不变大的话,我们洗完衣服就差不多了吧。”   再久她怕那几只兔子直接就被雪埋没了半条命。   “对了。”说到兔子,江暮云又想起来了:“咱家那些菜能搬回来了吗?”   不太耐寒的土豆和红薯早就被他们搬回山洞了,但是其他根系耐寒性比较好的菜都还放在雪地里。   周影说以现在的温度,完全伤不到韭菜这种植物的根系,把土放在雪地里冻一冻,还可以预防虫害。   “晚上搬吧。”周影考虑到植物叶片的耐寒性,还是决定把它们提前搬回来:“等把菜收成了再放出去继续冻。”   江暮云建议:“其他土也最好搬出来翻一翻,我们多养一点竹节草,不然兔子没法喂。”   前世兔子养殖业失败的最主要的原因有三个,要么是拴不住兔兔的身,要么是留不住兔兔的心。二者都做到了,还未必能喂饱兔兔的肚子。   兔子生得多吃得多,要入口的肉也不能用乱七八糟的植物瞎喂。   一旦没法喂饱兔兔的肚子,荤素不忌的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兔下手。   不过凭江暮云对野兔的认知来看,以这群兔子的暴脾气,就算吃饱了也未必会放过自己兔。   毕竟在末世前就是独居动物,有同性相遇先打一架的习惯,吃自己的幼崽也算不上新闻。末世之后它们脾气和个头一样见长,对同类下手就更正常了。   这些兔子野性难驯,抓回来之后繁殖几代都是暴脾气。家里兔子的数量一旦多了,就算把它们用不同房间隔开,都可能有兔子为了和墙那边的同类打一架而往墙上撞。   这也是江暮云前世没听说过有基地大批量养殖野兔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重要的因素还是成本问题。   兔子生得多幼崽死得也很快,每一窝幼崽从出生到出栏都得有人精心照顾着,不然就它们就能让人类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优胜劣汰。   外加末世后也不是什么季节都能找到大量草料的,想大规模养殖就更难了。   最后好不容易养成了一批,没有调味料的时候做出来的肉还难吃,也就起个果腹保命的作用。   反正都是吃着保命的,有这人力物力不如挪出来养蘑菇养虫,产量可比兔子高多了。   不过江暮云末世之前就囤了不少调味料,其他人搜物资的时候也没少往家带调料,他们现在养兔子也不求扩大规模,够自己偶尔开荤就可以了。   有生命力堪比野草的竹节草在,再加上山上其他植物,喂饱几只兔子应该……不难吧?   下午,费劲浑身解数洗完所有棉被棉衣,并把它们全部塞进山洞里烘干的几人,抱着满怀希望去迎接他们的养殖业基石二号。   留给他们只有两只倒在血色冰碴堆里的大家伙。   江暮云心痛万分地接过李安轩递上来的兔子。   这两只大家伙的眼睛半睁不睁,看着有气无力,任由几人摆弄。   江暮云把它们身上的冰血碴都给拨弄开,发现它俩耳朵都被咬得缺斤少两,身上还有不少磕磕巴巴的伤口。   只看坑底那一堆染血的毛就知道这些伤口是谁干的。   江暮云边往这两只神志不清的兔子后腿上拴绳子边哀叹:“就一个下午的时间,四只就只剩了两只,还不知道这对渣爹渣妈能不能熬过那俩逆子留下的伤。”   王清清还是第一次见野兔,她一边探头往坑里看一边吸冷气:“天生一家子,真是天生一家子。”   捆好了兔子最有力的后腿,江暮云看着它俩那奄奄一息的劲儿,打消了把它俩吊着走的想法。   “我听说兔子味儿挺大的,我们在大山洞外头圈块地养它俩吧。”江暮云怜惜道。   原本他们是准备随便找个山洞,先把这两只放进去的。   反正兔子在这个温度下冻不死,而且腿都被绑了,把绳子另一头往石头上一栓也不怕跑,它俩还能空口咬断11芯伞绳吗?   现在看这两只的模样,要是再折腾折腾,恐怕他们就真的得吃兔肉火锅了。   还是放到大山洞外面吧,反正他们这几天烘衣服都得烧炕,山洞附近温度高一点,它俩能挺过来的几率也大一点。   两只兔子的窝就被按在出烟口不远处,那里的山壁被山洞内的温度带得微微发热,温度比周围都要高。   向下挖出个洞给这两只做窝,再把之前搭架子剩下的金属杆固定在地里,围上膜布挡雪,再把连接着兔子后腿的绳子拴上金属杆,赵家昊宣布占山为王野兔养殖场初具雏形。   周影薅了两把竹节草,一部分放在这两只兔子嘴边给它们当食物,一部分砸碎了涂在它们的伤口上。   剩下的就只能靠它俩顽强的生命力了。   蓄水池里的意外来客已经安家了,蓄水池也该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了。   防水层已经铺好,蓄水池就不需要再盖膜布。   这几天的雪下得不大,往往一天一夜过去之后才能积上二十公分左右。   几人按照之前的计划每天早晚都往蓄水池里倒热水,倒完之后再用长杆搅动,尽量用热水的温度融化积雪,让底层积雪被融成水后再凝成冰块。   受限于积雪数量,目前蓄水的效率很低,但至少证明他们的想法可行。   而且能趁现在雪不大的时候在池底先攒一层冰也不错。   如果一夜之间雪就积上个一两米厚的话,他们可能还化不开那么多。   只是现在大家为了烘干棉被棉服,大山洞里的炕一直都没停过火,烧热水也就是捎带手的事。   等棉被棉服都烘干了,一群习惯了靠浩然正气过冬的人就果断灭了灶火,收拾收拾东西各回各家。   大家白天都要出门干活,该清雪清雪该除冰除冰,偶尔还要给家里的植物翻翻土,关注一下它们的生长情况。   周影给土豆和红薯这种不耐寒的植物搭了简易大棚,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每天精心呵护,时刻关注它们的身心健康,以求能在它们表现出不适的第一时间就烧炕升温。   到了晚上,根据江暮云的温度计显示,山洞里的温度也就零下五六度,完全就是正常南市冬季的温度。   江暮云手上有蓄电池,开个电热毯就足够了。   其他人没有电热毯,也不过是睡觉的时候多盖一床被子,再灌两个热水袋的事,扛得住!   至于蓄水池,江暮云是把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了。   她专门在烧炭的时候把装雪的瓶瓶罐罐放在炭窑门口,利用炭窑的温度去融雪,然后再把水往蓄水池里倒。   这效率比之前还要低,胜在它是无本买卖,多少都是赚。   总不能在他们还没开始烧炕的时候,就专门升火大量烧水去蓄水池浇冰吧,那也太奢侈了。   大山洞里的炕一灭,山洞外的两只兔子日子就变得难过起来。   秦时文还考虑过要不要给它俩每天烧一块碳单独供暖,后来发现这两只伤势好得飞快,已经开始自己顺着山壁挖洞打窝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人都在凑合活,这俩兔子既然能活,那也凑合凑合吧。   目前看来楚不闻欺骗兔子感情的计划还是有点效果的,这俩兔子都挺活泼的,看不出一丁点轻生的倾向,送其它生物去往生的倾向倒是挺严重。   这里的其它生物除了去给它们喂食的衣食父母们之外,也包括试图来围观新朋友的大白小白,偶尔还有它们彼此。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手上的草料马上就要告罄。   他们手上能用来喂兔子的东西,只有之前留下的土豆叶、晒干的竹节草和少量新鲜竹节草。   其他诸如韭菜这一类的蔬菜,他们肯定是舍不得喂兔子的。   好在之前山上冒了不少植物,现在虽然都被大雪埋了,植物也不会凭空消失。   几人刚开始还想哪里能找到植物就把哪里清出来。   摔过几次之后这个念头就消失了。   在积雪较深的雪地里行走之所以不方便,一是活动起来有阻力,二也是因为下脚的时候脚下没个底。   他们这边的温度还不够低,底下的积雪还没冻实,有时候一脚踩下去,自己感觉是踩实了,可体重真正压上去的那一刻,脚下的雪层又会突兀地往下降一截。   这时候一个重心不稳,人可能就直接扑雪堆里了。   如果是平坦路面,扑就扑吧,问题他们这可是在山上啊。   赵家昊这个倒霉鬼一脚没站稳,然后顺着斜坡一路滑下去好几米,直接用体重把积雪推出一条道,吓得他大冬天冷汗直冒。   没法精准清雪,就只能走到哪儿清到哪儿。   他们自制了几个除雪铲,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慢慢清理山上的积雪。   把一团雪块从上面丢下去,看它直接在雪地里砸出一个深坑,然后整团雪都沉进坑里消失不见的过程还挺有意思的。   只是他们在上面快乐了,一路清理到下面的时候就遭罪了。   之前从上面抛下山的雪都在原地堆着,越往下工作量就越大。   可是不这么干还不行。   总不能清一车雪就拉一车去山脚倒吧。   “幸好只需要清山腰这一片。这如果要清一座山,还不如直接宰了它俩吃火锅。”秦时文好不容易清出一片绿色,满怀希望地把里面的各色植物都削了点枝叶下来,装进随身带的布兜里。   他们山上经过大白孜孜不倦的巡查,带剧烈毒性的植物已经很少了,可具体哪些东西在那两只兔子的食谱上,他们也摸不清楚。   只能把铲出来的东西都搜刮一遍,带回去让秦时武把可能有慢性毒素的植物剔出来,剩下的给那两只自己挑。   以野兔的习性,当然不可能是让它们挑爱吃哪种植物。   是放进去之后看它们有没有即使饿了也不想吃的,以后给它俩找食的时候可以避开这种。   毕竟脾气大嘛,万一总给人家弄来不爱吃的东西,兔兔一怒之下又爱自由胜过生命了,他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江暮云也刚收割完一波植物样本:“如果雪下不了多久的话,咱们确实只用清山腰。但要是继续下个不停,早晚得从山顶开始清。”   现在他们忙着给两只兔子找食物,正在开辟新道路,实在分不出精力从山顶开始往下清积雪。   可如果这雪再这么下下去,就容不得他们选清还是不清了。   这些天落下的雪蓬松又湿润,一些地形比较陡峭的地方,积雪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一直放着山顶的雪不管,他们可能要在南市喜提雪崩盛景。   赵家昊看着山顶那一大片白皑皑的积雪有些绝望:“从山顶铲到山腰,再从山腰铲到山脚,同一片雪我要铲它八百次才能把它铲下去,这都是些什么人间疾苦啊。”   王清清呢喃道:“要不它还是趁着现在雪不厚赶紧崩吧,崩一次我们就不用上山清雪了,至少可以直接从半山腰开始。”   王清清话还没说完,一声模糊的脆响传来,几人眼睁睁看着山顶一块本就晃晃悠悠的积雪被这声响一震,直接滑了下去。   这阵仗里雪崩还远,最多就是山顶坠雪,但是王清清真的惶恐极了。   王清清抬头看看天,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这不、不关我事吧?我是不是真要找个佛拜拜?”   江暮云几人拉着她就往大山洞跑:“这时候就先别管佛了!”   刚刚那一声就是枪响,赵家昊和李安轩敢拿他们在役时洗过的无数双臭袜子做担保! 第69章   ◎开心的第六十九天:雪面作画艺术家◎   幸亏他们过来的时候是一路走一路清雪, 现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大山洞那边去。   起初的那声枪响只是个预告,江暮云等人一路往大山洞赶,一路听着山下断断续续传来响动, 只是一直都没听见人声。   “听声音不像是西侧的。”王清清没少和人掏刀子互捅, 但这种热武器火拼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碰见, 说话时难免带了几分紧张。   大山洞的位置偏高,洞口有一片向外延伸的石台,平时想观察山脚的情况,在这里的视野是最好的,所以他们在大山洞里放了几个望远镜备用。   只是大山洞的洞口朝西, 视野自然也会被限制在山体西侧。   王清清对声音的敏感是经过蛇群验证的,江暮云选择相信她的判断。   江暮云拍拍受惊的小白鼓励它继续往前跑:“我们去大山洞拿望远镜,然后上山顶。”   大山洞洞口正对着艺市的方向, 平时在山洞门口看看同伴从艺市回来的情况没问题,想看到其他地方的情况还得上山顶。   “我们回去拿家伙,然后上山顶找你们。”李安轩和赵家昊半路拐了个弯。   不管外面的什么情况, 手上还是得带着武器才能安心。   江暮云和楚不闻平时就有随身带武器的习惯, 这会儿也没表露出来, 只是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现在雪不大,完全没到遮挡视线的程度,江暮云循着王清清指的方向看过去, 很轻易就能看到远处有一队人似乎是中了埋伏。   路面一直没人清理的积雪都过了他们的腰了。   受周围的积雪所困,被埋伏的那一队人无论是想要反击还是离开, 都显得无比困难。   山顶的视野很好, 借助军用望远镜的帮助, 江暮云可以清楚看到被埋伏的那一队人的情况。   人数挺多, 可能得有五六十。队伍里携带的物资不少, 虽然都用布盖着,但可以看出那规规整整的一箱箱的形状。   载着箱子的车也是江暮云熟悉的样子,他们大山洞里还放着一辆呢,赵家昊和李安轩开回来的。   结合一下李安轩所说的他俩找到那辆卡丁车的过程,被埋伏的那一队人的身份就很好猜了。   没想到还真被李安轩说中了。   和这么多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的物资相比,五十多人的震慑力,还真不足以把觊觎者全部吓退。   于是五十多人带着大量物资被困在雪地中,只要稍有动作,就是一梭子—弹飞过去。   对面的枪法显然不怎么样,但是耐不住他们五十多个人目标太大。   根本不需要准头,只要看见有人乱动,就往人群里开一枪,随机摸奖。   那么多人堆在那儿,次数多了总能伤到几个。   就好比现在,江暮云就能看见那群人中,已经有人倒在了地上,身下泅出一片血红。   有胆量埋伏军队的人也不傻,他们从始至终都没开口喊话暴露自己的位置,摆明了就是要么你们把物资留下自己跑,要么就被我们活生生困死在这里的模样。   从被埋伏的那支连队的角度可能看不清楚,又或者是看清楚了,也没法在人家眼皮底下做出行动。   但从江暮云这里顺藤摸瓜观察四周,很轻易地就能把藏在附近的人的位置找出来。   被埋伏的那支军队目前在他们的东侧,距离这边的山脚两千米上下。   而在他们的东南方向的另一个山头上也有不少人,是负责开枪的主力军,和他们这边的距离应该不到两千米,离被埋伏的那支军队就更近了。   军队后方也远远坠着一批人,只是离得太远,还一直矮着身子隐藏身形,军用望远镜也看不清具体情况。   有积雪阻碍视线,平视的时候确实没法发现雪地里的异常,但从上方看下去,后面那批人的行迹就非常明显了。   一旁的楚不闻放下望远镜:“还是大意了。以现在的温度,普通人穿厚一点藏在雪地里完全扛得住。”   江暮云皱眉:“你看清周围大概有多少人了吗?”   楚不闻在心里简单估计了一下:“大概八十多。山上藏了好几批,半山腰那儿人最多,山脚也有几个守着,看规模一共二十多人。坠在后面的是大头,看着是准备抄底的,离得太远看不清,估摸着五六十个吧。感觉动手的不是一波人。”   和她的答案差不多。   江暮云微微抿唇。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山头很偏。   能被叫山头那还是占了这里地处平原的光,二百多米的海拔说起来就和小土丘差不多。   周围几里都是荒地,几个一不奇诡二不秀美的小山头杵着,连值得开发的旅游资源都没有。   位置说是在南市和艺市中间,但也不靠公路,交通极其不方便,只有一些休闲度假区看中这里偏僻清静地皮便宜,给这块地方稍微添了点人气。   很显然,这么一星半点的人气在末世降临的第一时间,就迅速散了个一干二净。   连出门搜集物资,都至少要徒步一小时以上才能找到建筑群的地方,谁闲得没事往这边跑?   也就江暮云他们人多体力足,可以轮班出门不耽误搜集物资,又喜欢这里够清静,才能安心在这儿待下去。   正常人队伍里有十个身强体健的,早就扎根市区报团取暖了。   出门就能捡东西的地方不比这荒郊野岭强?   就算要进山避寒避暑,首选也是南市的西郊群山和艺市周边的小山,而不是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场大雾就让人摸不着回家的路在哪儿的地方。   所以这周边一向都是荒无人烟的。   他们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也早就习惯了附近人迹罕至这件事。原本还时不时上山顶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最近几天大雪封山,大家要忙的事情太多,也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疏忽,就让这些人不声不响地摸到了周围。   幸亏他们是从今天开始大面积清雪的,平时的活动范围大多是在山体西侧,烧炕产生的烟气也被山体和大雪遮掩,对方应该还不知道这座山上有人。   如果他们一直不出声就这么藏着的话,几乎不可能有兴趣在大丰收之后再挨个搜山,看附近有没有人居住。   是藏起来,还是把这些人解决掉?   如果要动手,必然会暴露他们自己。   李安轩和赵家昊带回来的枪中有几把56冲。   可能大多数对于军事相关内容不感兴趣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大熟悉,但是提到它的原型应该就无人不知了。   赫赫有名的AK—47,号称性价比之王,56冲就是AK—47经华国仿制改进后的成果,全称56式冲锋—枪。   AK的有效射程为400米,400米后精度下降,最大射程超过2000米。   56冲在基础数据上和它差不多,既然带了冲锋—枪的名号,超过有效射程之后的精度大家懂得都懂,天女散花随缘抽奖,反正子—弹最后的落脚点和持枪者的心理预估方向绝对十万八千里,全蓝星的中二少年加起来都没它们叛逆。   微冲和□□就不用说了,有效射程还不如56冲。   如果他们要对付的是底下那群被困在雪地里的倒霉蛋,还仗着对方目标大,外加地形优势用56冲瞎摸奖。   但要点名埋伏人的那些人,400米有效射程怎么可能够。   “他们好像是在护着什么人。”江暮云微微眯眼。   如果他们散开的话,以山上那群人的枪法,很可能最后落个四大皆空。   但现在困在雪地里的那些军人却都不自觉地围拢在一起,默契地将中间几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应该是他们之前负责转移的任务目标。”李安轩放下装子—弹的箱子,走到江暮云身边举起望远镜观察道。   秦时文有些惊叹:“都这么久了……”   李安轩玩笑道:“那也没辙。总不能上面一出事,就直接把队伍里的人丢下吧。”   话是这么说,但距离海啸都过去那么久了,下面那支连队还是在一片混乱中坚持把人从海市带到了南市,还是挺让人惊叹的。   江暮云放下了望远镜,拿起李安轩刚刚带来的56冲,看向众人道:“我们现在得三选一了。”   江暮云前世也捡过AK,只是子—弹就一弹匣,用完之后枪就成了玩具,她抱着万一又能捡—到子弹的心态就一直没扔,偶尔自己摆弄着玩。   56冲和AK的相似度很高,江暮云上弹—夹开保险的动作熟练:“第一种比较安全,藏在山上不出声。对方大概率没发现我们,等他们解决完之后天下太平。”   只是被困在雪地里的那半支连队恐怕就难了。   如果丢下那些物资,他们拼一拼,人还可能跑得掉——一部分。   毕竟斩草除根的道理大家都懂,他们稍微一有动作,山上的人肯定要开始扫射,后面跟上来的那批人看着也不像是信佛的。   而且现在这环境,把物资都给扔下了,跑得掉也未必能活下来。   “第二种比较有病,56冲射程超过200米,我们居高临下射程更远,火力覆盖全面扫射大概率能把被困的人解决掉一部分,对上对面做埋伏的人也有地理优势,可以尝试蹲盒子,或者借助后勤优势和他们耗,蹲到能接手物资为止。”   但是很明显,他们又不可能把外面埋伏人的和被埋伏的全部杀光,即使接手了物资,他们自己的根据地也肯定要暴露,到时候被围剿的说不定就是他们了。   秦时文诚恳道:“听上去病得不轻。”   江暮云拉枪机上膛,对李安轩道:“所以还有第三种。采访一下这两位同学,对友军的战斗素养有什么看法。”   李安轩言简意赅:“如果不是积雪太深外加被埋伏,这会儿下面应该在打扫战场了。”   这一点所有人都有感触。   山下一米多深的积雪挡住了许多人的视线,为不少人提供了遮掩。   但对于占据地形优势的人,例如江暮云他们和对面那座山上的埋伏者来说,积雪就是让山下所有人无所遁形的存在。   江暮云示意他们去看东侧山上那群埋伏者所在的位置:“虽然对面距离我们的直线距离绝对超过有效射程,但我们也不需要把他们处理掉。”   楚不闻看了一眼对面山顶的积雪:“挡住那群人的视线,给底下的人争取时间?”   秦时武拧眉:“积雪太深了,等他们爬上山把人找到,后面的那群人都能摸上来了。”   秦时文做思考状:“其实不用把人找到。人家的枪法又不是我们这种指天打地的,只要对面露头了,两边对枪,他们肯定能对赢吧?”   秦时武觉得自己好像有被冒犯到,但他暂时没有证据。   唯一问题就是他们这么一折腾,这边山上有人住的消息肯定就瞒不住了。   江暮云神秘一笑:“你们猜,就外面这么深的积雪,从南市走到这边需要多久?”   他们上次步行回南市的时候天气还热着,不仅中午那段时间必须找地方避暑,走在路上也要时不时停下休息以防中暑。   江暮云和楚不闻回南市,早上四点出发,中午才走到西郊。   现在外面的情况比当初更糟糕,他们还带着那么多行李,哪怕他们的身体素质再好,要走到这里少说也得花双倍时间甚至更多。   现在也就刚过中午,这么一推算,他们大概率是半夜就启程了。   谁闲得没事做在这种天气半夜拖着家当往外跑?   除非他们在原本的落脚点已经待不下去了,只能趁着夜色偷偷转移。   让他们半夜出行的原因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天灾,那就只可能是人祸。   这就很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被人祸搅得从海市一路跑到南市都不得安宁的人,把下一处落脚点定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是件非常合情合理的事。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儿走漏了消息,以至于被人提前蹲了点。   赵家昊是三号路线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咱这儿又没个护山大阵之类能让人永远看不见我们的玄学产品,反正迟早要被发现,不如让友军在附近驻扎,我们还能安全点。”   赵家昊的话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他们这里荒归荒,但又不是什么生命禁区,早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漫山遍野地去布置预警装置。   现在他们手上有枪,还有不少子—弹,每个人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虽然不想主动招惹麻烦,但也不代表他们会害怕和人正面冲突。   江暮云对着对面山头就是一阵扫射,子弹乱飞打在厚厚的积雪中,开枪的声响震得山上不断有积雪下落。   江暮云看着几波人明显都因为这阵突如其来的枪声而陷入混乱中,微眯起眼道:“我知道不可能把今天埋伏在这里的人都杀光,但他们既然可以聚集起几十号人,手上还有不少枪,就证明他们在南市必然有一点小势力。”   南市又不是海市,一天天枪声响个没完。这帮人手头上的东西已经足够震慑大部分人了。   楚不闻配合地往山下有人冒头的地方扫射,扫完一片之后发现地上只有零星血迹也不在意:“用这些人立威,让他们把这里有人,和住在这里的人手上有枪的消息同时带出去。”   江暮云伸手指指山下,再划一圈把他们自己圈进来:“五十多名职业军人,再加几个手上有枪身份不明,但和这些军人保持友善关系的人。”   楚不闻给江暮云拍拍掉在身上的弹壳:“附近有这么一波势力,没人敢来明着挑衅的。”   赵家昊他们之前就说过,这支连队大概还剩下五十多人。   现在被困在底下的人看着数量也差不多。   他们在南市待了这么久也没多少死伤,就已经很能证明双方的战斗力差距了。   赵家昊和李安轩怎么说都是被子—弹喂出来的枪法,家里有两个败家的开扫射就足够了,他俩负责尽量点射所有冒头的目标。   虽然十次都未必能中一次,但子弹能落在他们附近,对于那些从没经历过真正的热武器战场的人来说,威慑力已经足够了。   李安轩说友军的战斗素养绝佳,绝对不是吹出来的。   看他们能带着物资护着人活着走到南市就知道。   其他几人连枪都压不住,索性不凑这个热闹,端着望远镜在四周做警戒,免得被人趁乱摸过来。   在江暮云的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原本被围困的五十多人就迅速矮下了身子,借着积雪的遮掩四散开来,再不给人摸奖开枪的机会。   而在他们后方的那几十人因为怕被发现而跟得太远,现在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更不知道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暮云等人离得远,手上拿的还是56冲,能不能打中对面全靠玄学力量,但被埋伏的那支连队可不是。   一支黑洞洞的枪管悄无声息地从雪堆里探了出来,一个刚刚受惊失足一路从半山腰滚到山脚的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就随着一声枪响倒地。   胸前涌出的血液染红了他周身一片,温热的血液带着融化了那人身下的积雪,失去支撑的身体倒地,缓缓沉入雪中。   李安轩开了几枪找到点手感之后,开枪范围就不再局限于山脚位置。   李安轩一记点射落在对面山腰有人影晃动的地方。没打中人,子弹落点离人起码二米远,但把那人吓得不轻,慌不择路之下一脚踏空滚下山去,又成了一个活靶子。   赵家昊放下望远镜惊叹道:“准啊哥!”   李安轩一时分不清赵家昊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江暮云和楚不闻扫射过一轮之后就停手了。   现在外面白茫茫一片,哪里见了血简直太好分辨。   等到一切都重新安静了下来,江暮云再一看地上的血迹,大概就能知道对面山上目前还剩了多少人。   郑湘开口道:“我一直盯着对面,没有人往山下跑。这么点时间,也不够他们绕到另一边再下山。”   刚刚江暮云和楚不闻扫射的那一波,震落的积雪不仅挡住了对面的视线,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这就导致如果对面山上有人趁着混乱,把自己藏在乱糟糟的雪堆里了,在对方一直没有动作的情况下,他们也很难发现对方。   不过他们这个角度很难发现,或许有其他人能发现。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   江暮云看见对面半山腰上积雪飞溅,一个鼓起的雪堆里缓缓渗出鲜红。   或许是被身边突然死亡的同伴惊到,不远处的雪层有了片刻的抖动。   那个位置的正下方正好有一堆坍塌的雪块遮挡,但从江暮云的位置看过去,雪层下的动静非常明显。   她不准备挑战自己的枪法,干脆就把位置指给了李安轩。   李安轩也知道一千米开外端着56冲一枪中的这事发生的概率有多低,索性在那片地方周边一通扫,把那人身下的雪块打散了,那片瑟瑟发抖的雪层就藏不住了。   不止是那片雪层,李安轩还顺势诈出了好几片不对劲的地方。   又是几声枪响,雪层下的动静停了,红色冰晶从内向外凝出。   楚不闻之前说山上埋伏的和后面坠着的像是好几拨人,这话半点都不假。   后面一看前面出事了,当即就有人表演起了退堂鼓。   也有人还不死心地继续往前来,结果没走到半路,就被雪地里伸出的枪管了结了。   那支军队里大部分人在散开之后都开始向来时的方向潜行,他们明显是对自己身后坠着人这件事心里有数。   如果不是没想到前面半山腰上还蹲着一批人,估计今天就是他们埋伏别人了。   “这不是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吗?”江暮云江数数地上的血块,觉得人数差不多了,就对着雪地里的反光点挥了挥手。   对面也很给面子,伸出了一支乌黑枪管,来回晃动了两下,在雪面上画出了一个弧形。   过了一会儿,弧形上方又被伸出的枪管戳出了两个小圆洞。   是个看上去偏头歪嘴的笑脸。   江暮云满脑子都是邪魅一笑四个大字。   等到另一边去拦截追击者的枪响停下了,刚刚给江暮云画刀削面霸总脸的枪管又伸了出来。   这次它倒是没弄什么艺术创作,而是在雪面上画了个竖杠,竖杠底下连着一个圆圈。   “这什么意思?”江暮云不明所以。   没等江暮云叫人来看,被圆圈圈出来的一团雪就直接塌了下去。   藏在雪地里的人被这一团雪劈头盖脸砸了个正着,狼狈地顺着之前刨出来的通道退了出去。   赵家昊悟了会儿:“约我们见面呢吧?刚刚画的是个集合手势?”   爬出雪地的士兵抹了把脸,露出黝黑的皮肤,冲着江暮云等人所在的方向呲出一口大白牙,右手握拳伸出食指比了个“1”,然后举起手画了个圈,然后瞄准镜就对准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赵家昊认出了刚刚的雪面作画的艺术家:“是于连长。李安轩胳膊上的伤还是他给包的。”   说着他一脸兴奋地举着望远镜,给人回了一个类似“OK”的手势表示收到。   为了防止对面还有漏网之鱼蹲着,赵家昊表示他带着几个人下去就行。   江暮云、楚不闻和吴星月有幸中选。   原因是他们下山那条路上的积雪只清了半截,赵家昊蹲在小路边上抱着几块两头翘起的金属板,一脸跃跃欲试地表示想直接滑下山。   难怪把秦时武和周影他们全都撇下,感情是打的这个主意。   江暮云没玩过正经滑雪,逃命的时候玩过野生滑雪,目前理智尚存:“你现在滑下去了,一会儿不还是得老实爬上山?”   到时候清理路上的积雪,就是从下往上清了。   把清理出来的雪扔在他们刚刚清理过的地方,这听着不像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赵家昊从积雪过大腿的那天就开始惦记着滑雪了,刚刚一听要下山就开始激动,完全忘了这茬,现在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清雪。   他们这边往山下推雪清路,另一边于连长也是带着几人一路跋山涉水来相会,两边见面比牛郎织女还艰难。   好不容易碰了面,对面于连长欢天喜地地和几人一通抱:“危难关头的及时雨!救命之恩啊兄弟姐妹们!”   江暮云原本以为赵家昊就够自来熟的了,没想到原来是她见识浅。   赵家昊也忘了他明珠暗投的滑雪板,一副恨不得和人原地拜个天地的架势:“哥!又见面了哥!您当初对我们也是救命之恩啊!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江暮云生怕他俩下一步就是歃血为盟,赶紧把话题拽回来:“您各位今天这是怎么了?”   提到这个,于连长硬是气得脸都红了:“队里出了个……”   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原地叉着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词,还是他身后跟着的士兵替他解释道:“今天埋伏我们的那波人里,领头的和我们队里一兄弟是亲戚。”   于连长憋憋屈屈地骂道:“个瘪三,要离队就说嘛,我什么时候拦过他们离队,至于这么坑自己兄弟吗!”   谁让人家是亲戚呢,于连长连吃里扒外都不好骂。   另一个士兵提了嗓子:“要我说,刚刚给他一枪子都是浪费!但凡他这会儿还能喘气,我不给他脑浆子捶成冻豆腐就跟他姓!”   于连长挥挥手:“晦气晦气,不提他。刚刚说到哪儿了?啊对,我们今天出门干嘛来了是吧?”   江暮云:“我记得我不是这么问的但如果您非要说的话我也很乐意听一听。”   于连长两手一摊:“现在又没什么保密级别了,说不说也瞒不过你们。对了,你们在这儿住多久了?知道附近还有个什么山庄的在哪儿吗?”   江暮云知道附近有名有姓的山庄就一个,往北直线距离几公里,主打亲子休闲的那个度假区,荒得江暮云他们搜物资的时候都懒得去。 第70章   ◎开心的第七十天:酷炫的末世画风◎   江暮云算了算于连长他们的人数, 确实没法在山上安置。   他们看着队里也不像是有地理学家之类了解山体结构的人,挖山洞都不敢乱挖,可不就只能往现有建筑方面考虑了。   江暮云给他们指了一下:“知道个大概方向, 具体怎么去就不清楚了。但我们手上有份旅游地图, 你们需要可以拓一份。”   于连长一把拉住了江暮云的手:“需要需要!那可太需要了!要不是这会儿太冷我高低抱着您哭两嗓子。您都不知道咱这一路上没地图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楚不闻及时插上, 揽过于连长的肩顺势给了人一个深情拥抱:“太辛苦您了!您是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敬佩的就是军人。”   赵家昊:“不仅他不知道,我也没看出来啊。你平时敬佩过我?”   楚不闻全当没听见:“您各位是要往那度假山庄去吗?那边从降温那会儿就荒了,但毕竟是低层建筑为主,应该没被水冲塌, 能想到往那儿去的人估摸也不多。”   至少他们在这儿住这么久了,也没见过有人往度假山庄的方向去。   于连长被楚不闻这么一提又把话题拉回来了:“啊对,是要往那儿去来着, 看我又忘了,您刚刚问啥来着?我们今天为什么去度假山庄是吧?”   江暮云:……   我再重申一次我真没这么问过。   江暮云:“您这么理解也没错吧。”   “本来我们就想着南市还算太平,就在南市附近住也挺好, 谁知道队里出了个瘪三。”于连长长吁短叹:“从我们在南市落了脚, 隔三差五就有人跑来搞点偷鸡摸狗的糟心事。”   “装可怜要物资的, 撺掇着我们搞势力收小弟的。”于连长掰着手指给他们数:“还有逼着小孩来偷东西的。被逮到就连哭带喊地求我们留他在队里,不然回去就活不下去了。”   赵家昊和吴星月听到这里难免有些唏嘘,江暮云和楚不闻倒是没什么反应。   而让人意外的是, 于连长的语调抑扬顿挫,眉眼间却带着些许和江暮云如出一辙的冷淡。   赵家昊拧着眉头问道:“你们就是因为这个, 才不得不从南市撤出来的?”   其他都好说, 拿小孩做筏子实在让人为难。   于连长哼笑一声, 搭着赵家昊的肩道:“年轻人还是见少了吧。南边的毒村听说过吗?维和任务去过吗?有些时候小孩儿能做的事可比成年人多得多。”   “不过。”于连长话头一转:“我们还真是为这事走的, 一天天跑来闹个没完, 烦。”   “这几天更过分。我们白天出去搜物资,这帮狗东西逮着空档就想回去抄咱老家。当时我还寻思给他们放哨的人藏挺好,说不准哪个重刑犯趁乱跑出来了,没想到是出了内鬼。”于连长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之后,原本压下去的那股凶戾气就浮了上来。   他们做事总是习惯性按时按点,每天什么时候出门、去哪里搜什么、什么时候回来都会提前规划好。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那个内鬼给人通风报信的机会。   这帮兄弟都是一起从海市出来的,中途有人想要离队于连长也没说什么,分了物资就让人走了。   其他刚好和队伍行进方向相同的人,也早早和于连长打好了招呼。中途有顺路的地方,队里的兄弟们也不介意稍微绕一小截,多送人一段路。   他以为现在还留在队里没提过要离队的人,哪怕没到一辈子交托后背同生共死的程度,至少不可能干出背刺他们的事。   于连长摆出了忧郁的表情:“我寻思反正住市区也就搜物资这点方便了,结果现在搜物资也要提心吊胆的,那还不如搬了呢。”   住在贼窝边上千日防贼,就算是他们也有点吃不消了。   别管是开枪的动静还是打斗的动静,都足以把这帮警戒心极强、习惯性浅眠的人吵醒。   从海市到南市,几个月了没睡过几个完整觉,铁人都受不了,不如想办法找个人少的地儿,至少换几天清静。   “至于去度假山庄,这事是咱队里陈教授提的。”于连长探头往外看,发现后面清扫战场的工作还没结束,负责保护物资和陈教授的人还在原地休整,想了想就打消了让两边见一面的念头。   以后要认识有得是机会,何必这时候蹚着雪到处跑呢,看着怪憨的。   两边隔了老远不方便见,于连长就干脆给江暮云几人隔空介绍了一下:“陈教授是咱大雨的时候接的保护任务,是农科院作物科学研究所的院士。”   江暮云和楚不闻探着头看了一眼,队伍里确实有位身形佝偻的老人,刚过士兵腰部的积雪,已经快埋过老人的脖子了。   两人对这方面比较敏感,重生之后或多或少了解过一些种植业相关的东西。   作物科学这个名词看着挺玄乎,其实简单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研究如何改良农作物的。   再简单一点来说,在解决蓝星粮食危机方面专业对口。   于连长能记住这么个名字就不错了,更多的专业方向相关的介绍他的说不清:“总之就是教授家在海市,我们那会儿是要带着陈教授和她的家人撤离的,没想到什么地震海啸全撞上了。”   于连长抓抓头发:“当时我们连负责转移的目标有三位,最后几队人碰头一看,只有陈教授和她小孙女被带回来了,我们就一路护着人往南走。毕竟是教授嘛,你们也知道,现在这情况,我想着陈教授说不准有办法呢。”   提起这事,于连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然怎么灾难到来的时候,他们会被派遣出去救援陈教授,而不是优先救援离他们驻地最近的小区居民呢。   教授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普通人的命同样是命。   世道都这样了,要不是有这点特殊原因在,他们何必一路拿命护着人跑。   就拿刚刚被埋伏的事来说。   他们一路上护着陈教授和孩子都习惯了,所以在这种环境里遇到不明方向的子弹时,第一反应就是先把人挡住,这才给了对面往人堆里开枪摸奖的机会,不然何至于被困在雪地里。   “陈教授说,反正要转移,不如往这边的度假山庄来。她来过这个度假山庄,人少清静,听说还有给小孩种东西玩的地方,可能找得到干净的土和植物用的药。”于连长两手一摊:“咱也不懂这些,什么药啊材料啊也总弄不到,人陈教授就这点要求了,总得尽量满足吧。”   江暮云和楚不闻的态度瞬间正经了不少。   别管于连长说得有多漫不经心,他们一群人有能力拿着枪把邻居变粮仓的人一直护着陈教授,绝对是利人大于利己的。   “实验材料这东西,别的我们帮不上太多,但我们那儿种了点菜,都留了种子,还有一些酸雨前挖的土。”几人对视了一眼,江暮云斟酌片刻道:“如果陈教授有需要的话,我们回去和同伴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分出来一些。”   于连长眼睛里都恨不得放光:“那感情好啊!这事不急,你们慢慢商量。回头有空咱常联系,你们有啥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江暮云等的就是这句话。   南市在他们所在位置的东侧,度假山庄则是在他们的北侧。   从地图上看,他们这座山和度假山庄两个点,到南市以及艺市的距离都差不多。三个点刚好连成了近似等腰锐角三角形的形状。   距离最短的底边,就是由他们这座山和度假山庄连成的。   “这样吧,我们约定个信号。”赵家昊建议道:“如果是要到对方那儿去,就白天点火烧烟,晚上闪手电。看到的话就同一个方式回过去。真有急事求援就鸣枪。”   □□发出的声音一般在100—120分贝,在没有任何遮挡物和环境噪音等因素的干扰下,能传出20公里的范围。   而他们这里和度假山庄也就隔着几里地而已,哪怕外头下大雪声音也能传过来。   两边手上都有军用望远镜,要不是中间视野有遮挡,他们站在高点上都能直接看到对方,发个信号自然没问题。   于连长现在有求于人,他们主动提出愿意保持联系他自然乐意:“行,基本信号你们都知道,咱以后常联系。”   于连长对现在的形势看得很清,这会儿早就没什么官方不官方的了,大家都是私人武—装组织。   人家这又是救人又是提供种子和土的,就是纯粹看情分,这不好好跟人套套交情,多少带点不知好歹。   江暮云对这份进展神速的交情非常满意。   自来熟也有自来熟的好啊。江暮云心想。   他们两边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所处方向又不同。哪怕以后于连长等人在度假山庄那边建了生存基地,对外收容幸存者,去投奔的人也不会从他们门口过。   而且度假山庄圈的地界儿大,真建生存基地也容得下幸存者。看于连长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不用担心他闭着眼睛瞎扩张,把基地规模张扩到他们家门口。   心满意足的江暮云问:“那我们现在上山去拓地图?”   于连长大手一挥:“走走走,不用那么麻烦,咱这儿有能用的手机,拍下来我们回头自己照着画就行。”   跟着江暮云上了山后,于连长和他带来的几人又和李安轩等人相互认识了一下,等江暮云把地图拿来让他拍了照,于连长就和几人告别了。   度假山庄离他们这里还有几公里,等到了之后还得收拾。于连长这连人带物资一长条的,时间上还挺紧。   把于连长等人送下山后,江暮云回来举着望远镜目送他们在雪中艰难地拖着车子赶路。   积雪堆得太厚,但又没被冻得太实,所以即使他们把卡丁车和物资全部都放在木板上拖着走,打头的人还是需要时不时把路上的雪往两边推一推,才能让物资顺利行进。   江暮云忍不住往边上的积雪里扑出个人坑:“我们清雪的活还没干完呢。”   众人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不见。   吴星月整个人都颓丧了:“什么情况啊?我们刚刚经历完一场紧张刺—激的枪战嗳!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为拯救世界做准备吗?”   就算他们不是主角,那也该是在危难关头拯救主角的神秘大佬吧?   这会儿不是应该神秘一笑然后开始运筹帷幄吗?   为什么还要去清雪拔草喂兔子啊!   赵家昊嗤笑:“这算什么枪战,咱们几个最多算是在旁边给人鼓掌的。”   江暮云试图安抚吴星月的情绪:“也不止是喂兔子,还得喂鸡呢。”   说的就是江暮云家两只神奇的鸡。   它俩的抗毒能力是真的强。   之前他们拔回去了不少兔子不能吃的草,江暮云想想自家那两只鸡自己逮蝗虫吃的样子,干脆就把这些草都收拢收拢,带回去看看能不能废物利用。   结果它俩还真是来者不拒,逮什么吃什么。   而且不仅是草,在大家为了拔草而清雪之后,它俩有时候会往这些没什么积雪的地方溜达,时不时在土里刨两下。   江暮云怀疑它俩是这段时间素食吃多了,自己出来开开荤。   一直担心虫灾的江暮云在发现这点之后,恨不得直接给它俩断粮,让它俩自力更生算了。   吴星月听了江暮云的话之后更难过了:“不仅要伺候兔子还要伺候鸡,而且还一个比一个凶,我们怎么过得一点也不酷炫。和小说里那种末世后仗剑走天涯的画风差得也太多了。”   曾经被迫走天涯还没剑可仗的江暮云“hei tui”一声:“臭凡学家,仗剑走天涯的人没资格养兔子吃兔肉,也没资格种菜种土豆,更没资格洗澡洗衣服。”   吴星月面不改色立刻改口:“所以一想到这点我就安心。小说里的世界太虚浮了,我还是喜欢现在安稳的生活。”   周影推了一铲子雪往下丢:“你最近是不是天天跟文姐一个锅里吃饭呢。”   秦时文正蹲在地上扒拉草就突然被误伤:“关文文什么事?为什么要叫文文?”   秦时武下了结论:“看来你俩确实是一个锅里吃饭的,难怪我最近总闻到一股糊味儿。”   江暮云举手:“我作证!我听见了!就是她俩干的。”   赵家昊茫然:“为啥?”   楚不闻给解释了一下:“糊饭吃多了满肚子糊味儿尽说胡话。”   “谐音梗扣大钱!”同样是刚听明白的吴星月抬手就是一盆雪泼到了周影身上。   一向自诩成熟稳重的周影一个没注意就让小雪团顺着衣领滑了下去,冻得她整个人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好一颗狗胆!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打雪仗!”   说着一把掐住吴星月的后脖颈就把人按进了雪堆里。   王清清一跃而起口中高喝一声“乌拉——”然后从身后扑倒了两人,三人一起摔进雪堆里,郑湘和江暮云抓准机会添砖加瓦,直接把三人埋了起来。   秦时武挥舞着除雪铲试图把郑湘和江暮云也盖起来,一个没注意就被楚不闻扛着扔进了雪堆里。   赵家昊想都不想就扑了上去,一米八几满身腱子肉还穿着大棉服的赵家昊压上来的一瞬间,差点把秦时武的魂从嘴里挤出去。   填埋工人江暮云和郑湘一看又来活了,二话不说就挥着铲子转移战场,还不忘联合李安轩把站在边上假装无事发生的楚不闻也给踹进去。   躲过一劫的秦时文欢欣鼓舞:“好耶!”说着就是一盆雪盖到了江暮云脑袋上。   江暮云正伸着脖子进行填埋作业呢,猝不及防被迫戴帽,一溜湿漉漉的雪块全顺着后脖颈滑下去了。   江暮云放下铲子转身举盆,眼中杀气凛然:“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1]   刚从雪地里挣扎出来的吴星月一把按住秦时文:“杀杀杀杀杀杀杀——”   所以别管今天的活干没干完,假是一定得放了。   不仅得放假,大家家里的炕也得烧起来。   南市的雪一向湿漉漉,往身上一按就是一滩水,不回家洗个热水澡睡睡暖炕,恐怕他们都得感冒。   现在晚上山洞内的温度眼看着往零下十度走,既然炕都烧起来了,那就干脆别灭了。   正好他们每天除了清雪喂兔子之外,还得找点别的事情调节心情。继续烧水去折腾蓄水池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群人跑回家拿布的拿布,拿绳子的拿绳子,来来回回往家里运柴火,还得把原先堵着的出烟口重新扒拉开。   江暮云看着重新长出了溜光水滑一身毛的小白,不怀好意地打了个绳套往小白身上栓。   于是其他人辛辛苦苦地运柴火,只有江暮云活像个恶毒地主,空着手站在旁边指使小白拉货车。   可惜他们回去路上的雪都是刚清过的,现在那点儿积雪都是刚下的,蓬松又湿润。雪橇版小货车一放上去就直接坠底,摩擦力大到木屑都快被刮出来了,江暮云这才遗憾作罢,老老实实自己干活。   江暮云掂了两下自己扛着的一堆木片:“我家白什么时候能带姐姐玩一回狗拉雪橇啊。”   就小白这力气,真跑起来能把江暮云拉得平地里摔一跟头。雪地里拉着人跑绝对不成问题。   只是现在外面的雪刚下没几天,温度又一直没降下去,导致积雪目前还比较蓬松,人扑进去至少沉一半,完全拉不动。   江暮云怀抱着有一天能享受小白孝敬的愿望烧了炕泡了澡,晚上仗着有暖炕,极其嚣张地只盖一床被子就睡觉。   江暮云的愿望第二天就有了实现的机会。   在雪花慢慢悠悠地飘了两天之后,江暮云再一次得用撞的才能打开门。   这次门被撞开之后,江暮云压根没有尝试再往外走,而是砰地一声直接把门关上,躲过了外头冷冽如刀的妖风。   江暮云麻溜地给自己换了一件厚羽绒,加了一条大棉裤,围巾帽子都戴好,这才颤颤巍巍地把温度计从门缝里伸了出去。   “嘶——”江暮云一看,零下二十三度。   江暮云勉勉强强把门外的积雪清开,整个人站在风里五分钟,感觉就像是挨了一顿打,还是专门照脸下手的那种。   同样是零下二十多度,这温度和第一次降温的时候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风又潮湿的零下二十度,和没风又干燥的零下二十度,这俩根本就不是一个温度。   江暮云挥着铲子开始清雪的时候,连眼泪都不敢往下流——是真的不敢。这温度怕是要直接把眼泪水冻成一溜冰杵在她脸上。   昨天蓝星好声好气零下七八度的时候他们不识好歹地偷懒,今天人家脾气上来了,妖风一吹不清也得清。   这个温度,要是不趁着雪还没冻上的时候给清下山,真让它冻上一天一夜,他们明天怕不是连门都撞不开。   几个受到蓝星严惩的懒鬼今天哆哆嗦嗦地清出几条路之后,不得不继续挥舞着铲子开始往山上爬。   从他们住的地方往下可以不用管,他们也没那么多力气去管,但是从山洞往上的部分,以后必须要每天都清。   “幸好昨天把山顶的雪震掉了不少,不然我怀疑今天早上就要雪崩。”王清清眼含热泪,又坚强地在它们没有滑出来之前把它们全部擦掉。   郑湘奋力挥铲子:“雪崩哪有那么容易,你也太抬举咱这个小山头了。”   江暮云像切豆腐块一样把雪切得一块一块往下推:“就这个小山头想一路崩个几里地是不可能的了,但把我们几个劈头盖脸砸一顿肯定不成问题。”   赵家昊的思路也很广:“等等,按这么说,如果我们现在开一枪,山顶上的雪是不是就全部被震下去了?”   江暮云冷静道:“你在这喊两声效果也一样,用不着浪费子—弹。而且我怕于连长他们以为我们这儿出事了直接带队冲过来。”   结果赵家昊就真的喊了。   呛了一肚子冷风也没把雪喊下去,还是得老老实实地顶着妖风去干活。   好不容易铲完一圈雪,一群人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好怀里揣着的手机震了,到了该给灶台添柴的时候了,大家纷纷把铲子一撂就欢呼着跑回家准备吃饭,感动得恨不得抱着自家一直烧着的灶台亲一口。   合成木烧得快,现在他们又舍不得用碳,为了防止人离开太久灶火直接灭掉,大家都选择了给手机定闹钟,定期去添柴。   他们找回来的合成木都是按人头均分的,大家约定好,如果有人烧完了自己那份合成木,而冬天还没过去的话,他们就一起聚到大山洞里烧炕过冬。   其实如果要节约,他们从一开始就直接聚在一起过冬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人嘛,总是会怀抱一点侥幸心理的。能住自己家,谁也不想睡大通铺。   十个人关系再好,住在一起也总有不方便的地方。   所以他们才会把那些可有可无的合成木划成最后的时间线。   没想到现在他们最发愁的不是燃料不够用,而是电快要撑不住了。   大家家里的炕大小不一样,添柴频率也不一样,各家闹钟各家定。   定闹钟就得用手机,用手机就得充电。   现在外面没太阳,光能发电效率极低,再加上冬天电池不好充电,本就不富裕的电能更是雪上加霜。   江暮云天天回家玩手机就没停过,现在看着空间里被用空的蓄电池越来越多也生出了紧迫感,想着是时候研究一下她从南山带回来的浮动房的隔音效果了。   她发电机又不是买来做摆设的,它已经是个成熟机了,该学会为这个家做出贡献了。 第71章   ◎开心的第七十一天:寒潮专属变身器◎   浮动房大名野战折叠营房, 外形和集装箱类似,可以快速搭建营地且方便拆装,从临时指挥部到士兵营房全部适用。   江暮云把自家山洞中间清空, 给折叠营房腾出位置。   军用折叠营房使用的板材很有分量, 搭建时通常是数名士兵同时动手。   江暮云只有自己一个人, 东西搬不动的时候可以用空间作弊,但有些地方需要扶着才好搭,她就只能从空间里找别的重物暂时抵住。   理论上四五个人十多分钟就能搭好的东西,江暮云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小时。   江暮云决定它以后就不拆了,用完了就这么放回空间里吧, 再搭一次是真的折寿。   浮动房说是临时营房,但既然可以做指挥所用,基本的隔音效果还是有的。   江暮云手上的这个浮动房是半封闭式, 除了门之外还有一扇单开小窗。窗户用的不是玻璃,而是和营房板材相同的不透明材质。   为了保险起见,江暮云还把之前找来的泡沫垫等材料全部铺在了浮动房里, 权当是简易版隔音棉使用。   布置好临时隔音房, 江暮云把平板音量开到最大, 然后找了一部电影。   电影主题曲是一首吼得震天响的摇滚乐,刚放出来的一瞬间,江暮云就觉得自己脑瓜子被震得嗡嗡响。   隔着次元壁江暮云都能感受到它被困在小小平板里的不屈灵魂。   江暮云捂着心口把平板放进营房里, 关上营房门的一瞬间,里面的声音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让江暮云有种自己重获新生被佛光普照的错觉。   营房板材并不能完全隔绝里面的声音, 江暮云能听见里头有动静, 只是听不清具体是什么动静。   手机音量开到最大有多少分贝江暮云不知道, 但是就凭她刚刚按下播放键那一瞬间的生理反应, 江暮云觉得在她耳朵边上拉栓开枪也不过如此了。   在山洞里的动静还很明显,等江暮云出了山洞再听,里面就是一片风平浪静了。   外头的妖风和大雪都成了声音传播的阻碍,江暮云站在山洞门口,除了尖锐风声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考虑到固体传播声音的速度更快,江暮云还特意贴在山壁上听了一会。   确认所有声音都被牢牢困在山洞内部了之后,江暮云带着耳塞关停了电影。   这个程度已经足够了。   她买的是小型的柴油发电机,额定电压220V,和普通市电一样。   据卖家说这是适合家用的静音款,噪声不到70分贝。   具体这声音是多大不好说,但从数据上看,它还到不了震耳欲聋的级别。   二冲程的发电机机油和柴油需要一起加,江暮云按比例配好机油和柴油倒进油箱,钥匙启动不用开风门,直接拧钥匙打火就好,用起来还算方便。   噪声叠加不是简单的1+1=2,几个独立声源放在一起确实会更加嘈杂,对分贝的加成却没多少。   所以江暮云秉持着做都做了的原则,堵着耳朵同时摆了三个发电机出来,力求尽快把她空间里的蓄电池都填满。   她手上的发电机油箱容量都是16L,每小时油耗在1.1L上下,江暮云只要每天早晚各喂它们一次油就可以。   有了隔音设备,发电机想用就用,江暮云的用电焦虑只持续了不到两小时就被彻底抹平。   虽然她现在好像没什么需要大量用电的地方,但是手上揣着几百个满电的蓄电池不用,和蓄电池都空了没电可用,这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电量入可敷出之后,江暮云说话都轻快了几分。   外头的妖风刮了三四天也没有要消停的意思,温度也是彻底回不上去了。原本软绵绵湿漉漉的雪团子在日复一日的捶打中,变成了硬邦邦干巴巴的雪粒。   什么雪花轻轻飘落在脸上都是不存在的,也不知道是太冷了还是雪太硬,现在的雪砸在无遮无挡的皮肤上刺得人生疼。   几人出门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露在外面,各个都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再带个防风镜,放在两年前被人拍到的话,南市八成要多几则野人雪怪之类的传闻。   十个人连带着用狗刨帮忙的小白一起,花了一上午才勉强把山顶周边铲得七七八八,下午还得继续清山腰部分,顺便再去薅一薅兔子的口粮。   自打再次降温,他们为了保住那两只看上去不怎么耐寒的养殖业基石二号,就不得不每天舍出一块碳,放在那两只兔子自己给自己挖的窝边上,供它们取暖保命。   或许是天气真的太冷了,又或许是楚不闻的心理攻势真的有效,让它们认清了什么叫救命之恩,那两只兔子这两天对他们的态度好多了。   至少没有再在他们掀帘子喂饭换炭火的时候,踢蹬着被拴上的后腿,试图给他们来一下狠的。   跟这两位大爷比起来,江暮云家的鸡就太好养活了。   天气冷就自己缩在窝里,江暮云给啥就吃啥,吃腻了还会在他们去给兔子薅口粮的时候自觉跟上,在土里翻翻捡捡给自己加餐,乖巧得让江暮云都有点不好意思。   直到大白溜到她这儿来讨鸡蛋吃的时候,江暮云才想起来这二位说不定每天都能自产自销给自己补身体,人家过得比他们这群每天干活的劳工好多了!   劳工们辛勤忙碌一上午,正摇摇晃晃地准备回去吃饭。   他们现在为了节省时间又吃起了大锅饭,做饭都在种菜的山洞里做。   现在温度太低,土豆和红薯根本扛不住。   这两样说不好是他们未来的主食,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人家。自家的灶火断了都没关系,主食们的供暖可不能断。   江暮云把防风镜上的雪抹下来:“我怎么感觉风又大了点?”   他们这边的山路虽然修整过,但和水泥砖块修建的正经路还是有差别的。   冬天穿得多行动不方便,地上还可能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凝成的冰层,他们行动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外加现在下着雪阻碍视线,他们时不时就得停下擦擦防风镜上的雪,速度慢得和乌龟散步有一拼。   “呜。”同样忙活了一上午的小白往江暮云腿边缩了缩,江暮云脚下一滑差点被它顶得摔一跟头。   “当心。”楚不闻就跟在江暮云身后,见她被小白挤了一下赶忙伸手把人揽住:“不仅是风起来了,雪也大了。”   这话不用楚不闻说,大家都感觉到了。   如果说几秒钟之前还有人在想,防风镜上的积雪到底是被风吹过来的,还是大雪又来了,那么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有了。   一阵风过去之后,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劈头盖脸垂直下落的雪粒,就把他们身前原本还能看清大概的路给埋成了和周遭一样的颜色。   狂风骤起,松散的雪粒被风裹挟着漫天纷飞,楚不闻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江暮云的身影就被淹在了风雪里。   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拉着江暮云的胳膊,楚不闻几乎要以为江暮云从他眼前消失了。   楚不闻正要开口,却发现江暮云反手就握住了他,力道大到让楚不闻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去找她:“怎么了?受伤了?”   江暮云的声音在风雪中模模糊糊地传来:“寒潮!拉住我,快下山!”   如果是平时在低温环境中遭遇这样的意外,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立刻就近找一处避风的地方,利用身上现有的物资补充身体热量,想办法给环境升温,而不是在失去能见度的时候继续冒险在风中移动。   可现在不是寻常时候。   他们身上除了衣服和除雪铲之外,大概率就只有随身揣着的镁棒和零星外用药。   江暮云和楚不闻倒是去哪儿都带着枪,还习惯往兜里揣两颗糖果,以备不时之需。   只靠这些东西,他们怎么可能熬过以天计数的寒潮。   楚不闻刚刚的注意力一直在江暮云身上,没注意到周围的异样,但不代表他脑子也被雪糊住了。   他立刻一手拉紧江暮云,一手向后探去:“赵家昊?赵家昊!拉住前后的人,我们赶紧回去。”   同样的话江暮云也在喊。   这种寒潮和人们从前认知的寒潮完全不同。   或者说,严重程度完全不同。   在江暮云眼里,它是具象化的。   就像是沙尘暴席卷时的风是浑浊的黄色一样,寒潮过境时的空气都是冷凝的白。   江暮云刚刚因为铲雪而活动得热乎乎的身体在顷刻之间就冷了下来。   她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惨白的风一寸寸刮过她的身体,将她身体的热度一片片剥离。   已经没有能见度了。   风中夹杂的雪粒死死堵在防风镜上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他们和闭着眼睛往前走没什么差别,可是没有人敢摘下防风镜。   雪粒和防风镜撞击时发出的细小噼啪声,就像是寒潮在他们耳边低声威胁。   他们所有人都牢牢拉住了彼此。   几十秒钟之前他们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他们不确定了。   江暮云出门时戴了两层手套。   一层是填了羽绒的保暖手套,一层是防风防水内部还有厚绒的皮手套。   可是她现在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手了,只能不断用力确保身后的楚不闻没有和他们失散。   江暮云偏过头,勉强用帽子的边沿蹭掉一些堆积在防风镜上的雪,试图看清外界的情况。   可是没有用。   天是灰白的,地是灰白的,风也是灰白的。   除了王清清握在她手上若隐若现的红手套之外,江暮云看不见任何颜色。   不,还是有的。   小白正挣扎着试图往前去。   可是在大风的助力下,雪层累积的速度太快了。   小白个头不小体格也壮,往雪地里一扎就是一个大坑,陷进去根本出不来。   “小白,回来。不用你找路。”江暮云下半张脸被围巾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在围巾和风雪的阻隔下,她的声音并不算大,但足够让小白听见。   小白呜呜两声,又不死心地往道路两边暂时还没清过的雪里扎。   没想到原本还有些松动的积雪在这片刻的低温里已经被冻得扎实,小白一个猛子没能扑到雪面上,反而把积雪压出了一个缺口,自己也撞得晕晕乎乎。   江暮云两只手都拉着人,只能抬腿去试图把小白勾回来。   小白原地转了两个圈,嗅到熟悉的味道后委委屈屈地贴了过来,总算是重新窝到了江暮云脚边。   “不行,前面的路、咳咳,堵死——”秦时武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几人回来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秦时武,刚刚他接着路两边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的便利,一直都在摸索着带着众人往前走。   可是现在,堵死了?   怎么会堵死了呢?   难道是他们在山上清积雪的时候,抛下山的积雪把路堵住了吗?   江暮云刚试图把防风镜上的雪再蹭一蹭,就直接被突然暴起的狂风掀了个趔趄。   江暮云在那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凝滞了。   她不管不顾地松开了手,把捂得严严实实的围巾扒了下去,双手捂住口鼻埋着头厉声喊道:“把口鼻捂住!别用围巾贴着捂!用手!”   江暮云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发出声音,只能用最大的力气嘶吼着传递消息。   “蹲下来,埋头!过了这一阵再走!”楚不闻的声音同样怪异,带最后甚至带了几分尖锐。   不用江暮云和楚不闻解释,所有人在试图开口询问或回应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会被堵住。   温度太低了。他们这一上午从口腔、鼻腔里呼出的带着体温的湿润热气,在极致的低温下直接凝在了围巾上。   围巾变成了一个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刑具,牢牢扣在他们的脸上,将所有水汽都堵死在口鼻处,再纵容低温将他们喘息的空隙一点点挤压干净。   可就在围巾离开口鼻的一瞬间,漫天细密的雪粒就会忽然变得柔弱不堪,随着吸气带动的那一丁点微小气流,涌入他们的鼻腔,放肆得好像恨不得直接钻进他们的骨头里。   没有办法开口。   只要这具温热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丝丝裂缝,灰白的风就会裹挟着蓝星极致的恶意,试图侵入这具身体。   王清清只是听见江暮云近乎声嘶力竭,就想要开口回应她一声。   可是在她无遮无挡地试图张嘴说话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嘴消失不见了。   王清清慌忙地用手捂住口鼻,挡住外面的风雪,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到了舌头。   她闭合双唇,甚至在舌尖感受到了一丝没来得及融化的薄冰。   王清清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搞笑视频,一个人在北方冬天的室外舔铁块,然后舌头就被直接黏在上面拔不下来了。   她一直好奇那是个什么感觉。   但她想刚刚她懂了。   而且懂得有点儿太多了。   她那那儿是舔铁块,那是有人一铁拳杵进她嘴里了吧?   王清清蹲在原地,用掌心给自己支撑出一片可以呼吸的空间。   如果不是衣服太厚不允许,她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膝盖里。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眼角边沁出的生理性泪水,已经层层叠叠地堆成了一个形状奇怪的冰块,随着王清清眨眼的动作吧嗒一声掉落下来,落在防风镜里晃来晃去。   王清清动动掌心,她好像听见了掌心里传来的咯吱声。   是掌心里也聚出一片碎冰吗?   有她呼出的水汽?或许也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的雪粒?   人类真的是恒温动物吗?   王清清有些恍惚地想着。   如果真的是恒温动物,那他们身体里的热度不是自己的吗?   为什么他们抢不过呼啸过境的寒风,只能眼睁睁看着寒风将他们身体里的温度撕扯出来带走,然后在绝望中感受着身体从冰凉,到刺痛,最后一点一点失去知觉,自己却无能为力?   王清清噗通一声脸朝下摔了出去,由于她穿得太厚缩得太紧太像一个球,甚至还直接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因为撞到路边被冻硬的积雪壁而停了下来。   防风镜外面的积雪已经在刚才被蹭掉了一些,王清清茫然又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就看一个皮手套摸索了过来,然后一把把她拽了回去。   江暮云一只手捂着口鼻,一只手向前挥动,而后又示范性地往前挪了两步。   距离他们停下已经有一会儿了。   风太大,他们双手捂着口鼻,一时没法起身行走,所以只能蹲下稳住重心,暂时躲避一阵。   可是温度越来越低,如果继续待在原地没有动作,他们的肢体一定会失去知觉。   都说野外失温三个小时人就会死亡。   可是经历过寒潮的江暮云知道,不用三个小时。   从身体失去知觉,到被冰雪堵塞口鼻扼住呼吸,再到失去和寒风争夺温度的资本,变成一具栩栩如生的冰雕。   三分钟就够了。   王清清点点头,艰难地爬回队伍中,就着下蹲的姿势一点点向前挪动。   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发出命令之后,四肢有没有听话。   唯一能够让她安心的,反倒是脚底和指尖偶尔传来的刺痛感。   这让她明白自己的肢体还在。   江暮云看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艰难地用手在兜里掏了半天也没摸到糖块的影子,索性直接借着口袋的遮掩从空间里拿出来一块。   她手套戴了两层,本身手指活动就不大灵活,再被低温这么一折腾,江暮云觉得自己和哆啦A梦也没区别了——有手指,但不明显。   江暮云用虎口夹着糖送到嘴边,哆哆嗦嗦撕扯了好几次,才算是把那颗奶糖的外包装咬开。中间好几次差点掉到地上。   江暮云往前挪了两步,把糖果从王清清双手和下巴之间的空隙处塞了进去。   王清清脑子有些木,可身体的本能却驱使着她去追逐能够为她提供热量的东西,一口咬住了那块塞进她掌心里的小东西。   浓郁的奶香和腻人的甜味充斥着口腔,奶糖提供的微末热量把王清清的理智重新拉了回来。   她还没来得及去看江暮云,就又在一阵刮骨风中被迫埋下了头。   挪动的队伍没多久就停了。   之前秦时武就说过,前面的路已经被堵住了,只靠触觉没法分辨方向。   刚刚江暮云示意继续往前挪动时,秦时武灵机一动,直接开始摸索雪面。   既然路是被他们从山上铲下来的积雪挡住的,那雪面就必然不可能一片平坦。   靠着这一点,秦时武还真摸出了不同的地方。   他艰难地确认了那块挡路的积雪的形状,一点点砸出了一条勉强能挤着过去的路。   可惜没走多久,相同的困境就再次出现了。   这次不是积雪挡路,而是代表着回家的路的雪面凹陷处,已经被大风刮来的雪重新填平。   如果现在视野良好,或者说他们手上的触觉依旧灵敏,那么他们一定可以分辨出那里是新吹来的雪,然后找到正确的方向。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   江暮云不知道现在的温度是多少度。   她只知道刚刚落下没几分钟的积雪,和昨天晚上才落地的积雪,都已经被冻出了一定的硬度。   是他们现在近乎麻木的肢体无法判断出任何不同的硬度。   小白蹭蹭江暮云,往边上走了两步。   说是走了两步也不准确,该说是扒着雪墙挠了两下才对。   江暮云拍拍王清清,示意她跟着自己。   王清清理智回笼,看懂了江暮云比划的意思之后,又去找自己前面的人。   江暮云见王清清明白了,再转头去找楚不闻。   他们刚刚在一片风雪中挪动了位置,江暮云现在看不见楚不闻在哪儿,只好尽量压低重心,上半身探出,伸着手往后面的方向摸索。   没想到她手抬得太高,直接摸到了楚不闻的脑袋上,还下意识地拍了两下。   楚不闻无奈地顺着她胳膊探过来的方向,慢慢往江暮云那边靠近了一点。   直到两人都能透过抹开了积雪的防风镜看见对面黑乎乎的身影,江暮云才把给他引路的胳膊重新收了回来。   和楚不闻沟通要方便很多,江暮云摆摆手再指指小白,楚不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后转身去找其他人。   江暮云蹲在那儿像个土豆精一样来回挪动,尽量不让四肢变得僵硬。   直到楚不闻和王清清全部过来拍了她,示意人已经来了,江暮云才把小白托上了雪面。   如果说这场寒潮给他们留下的生路是什么,那一定是这些被急速冻硬的积雪。   小白现在在雪面上虽然还是一踩一个坑,但至少可以正常行走了,不会直接砸进雪堆里。   而后面跟着的江暮云等人,则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风实在太大,他们根本无法在雪地里保持直立行走的姿态,只能一手捂着口鼻,一手勉强保持身体平衡,这一路近乎连滚带爬,最后一群人活像是滚地葫芦似地摔进暖烘烘的山洞里。   最后一个进门的李安轩直接用身体砸在了门板上,裹着棉被的木板挡住了寒风,他则是就着这个姿势再没有动弹。   进来之后没有动静的人不只是他一个,所有人都躺在原地大口喘气。   他们从来像今天这样深切地认知到,原来呼吸是一件这么奢侈而又艰难的事情。   江暮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把恢复重新知觉的胳膊捋直放了下来。   她想要起身去查看灶火的情况,却发现自己的腿还没能和大脑恢复连接,只能和同样身残志坚的楚不闻拼凑一下身体部位,勉强完成查看灶火的过程。   据楚不闻提供的线报,灶台内的火苗看着已经是风烛残年的模样,他们最好先弄几片易燃的薄木片过来给它续命,然后才能继续添柴。   靠在柴火堆边上的郑湘和王清清一阵乱拱,把薄木片和柴火弄出来之后往江暮云的方向拨,中间还经过了秦时文的一脚传递,最后才到了楚不闻手上。   楚不闻为秦时武和赵家昊两人送上木材,靠在灶台边的秦时武和赵家昊妙手回春积极救火,终于把奄奄一息的小火苗重新烧旺。   身体的温度渐渐回升,江暮云艰难地摘下手上的哆啦A梦变身器,把自己刚刚有得不太明显的手指头重新找回来,哆嗦着摘下防风镜,刚想开口就控制不住地低咳了两声。   他们的灶上一直热着水,楚不闻挪到灶台边上,从一堆五花八门的杯子里精准捞出江暮云那个印着熊猫人邪魅一笑的搪瓷杯,给江暮云倒了杯刚淹过杯底的水,晃了两圈之后递给她。   江暮云探探温度差不多了,端着搪瓷杯硬是喝出了豪气干云的架势。   一口水下肚,江暮云终于能顺畅说话了。   她饱含期待地看向周影:“姐,咱家的阿土和阿红,您觉得是时候了结它们了吗?” 第72章   ◎开心的第七十二天:骄奢淫逸◎   周影平时看顾这些植物最多, 对它们的生长情况心里有数。   “第一批土豆全种下去了,第二批土豆还没长成,但是红薯快熟了。”周影说话还带着点飘。   土豆和红薯这种根茎类植物的成熟标志很好判断, 在它们差不多该长成的时候叶子黄了, 那就是熟了。   周影勉强挪动了两下:“也不知道咱家阿红产量多少, 能不能熬到寒潮过去。”   在蓝星发脾气的这些年里,即使是寒潮过境之后,温度也很难像之前一样有明显回升,最多只是风雪少了一些。   可有了寒潮这几天恨不得毁灭全人类的架势做对比,之后的大雪封山零下几十度, 都显得是那么温情脉脉。   江暮云算算这一批能结出来的红薯:“有了这批红薯,加上我们之前放在这的食物,应该能等到寒潮过境。”   红薯育苗用的是红薯藤, 他们不用把红薯留下来做种,这一批结出的果实可以全部用来做食物。   以江暮云的经验来看,末世后一次寒潮过境差不多就这个时间。   只要等到外面的风雪稍缓, 能见度不再那么低的时候, 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幸好他们在外面开始下雪之后, 就把物资全部都挪到各个山洞里存放了。   现在种植用的容器、之前存的泥土、一些种植用的工具,还有供这个山洞烧炕用的木材,全部都被堆放在山洞里。   他们这几天中午一直都在这里做饭, 所以餐厨具和米面调料都有。   有足够的燃料和食物,在山洞里躲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就是地方不够大。   他们给这个山洞砌炕的时候, 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会有在这里过夜的时候, 所以能睡人的炕面砌得不大, 重点都在火墙上。   而且在那不大的炕上, 还被他们堆满了类似小矮桌一样的架子。   那是以防万一, 万一他们之后能弄到什么喜热的作物,可以在冬天到来的时候,直接放在那里种植。   但现在十个人需要在这里躲上几天,这和大家凑在一起吃个饭所需要的空间就完全不同了。山洞里原本还有些富余的闲置空间,立刻就变得逼仄了起来。   山洞内的温度逐渐上升,众人原本被冻得麻木的肢体也渐渐恢复知觉,连一直缩在楚不闻怀里不肯动弹的大白都开始往外探头。   几人从瘫着的状态爬起身,把原本铺在炕上的小矮桌们统统堆叠到一起,腾出空间供他们坐下。   秦时武在勉强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把灯打开,开始检查他们身上的冻伤。   “还好,伤口都是软的,会发红发烫发痒都是正常的,好好暖暖就没事。”秦时武松了口气。   江暮云盘腿坐在最边上,用依然不大灵活的手指艰难地扒下鞋袜。   冻伤最容易出现的地方,就是肢体末端。   手指、脚趾、耳朵、鼻子,在身体接收到寒冷讯号时末梢血管收缩,这些远离身体核心区的部位机体组织缺氧失活,可能就会成为第一批冻结坏死的部分。   鞋袜内的挤挤挨挨的空间、纺织品潮湿皱缩的可能等外部因素的压迫,对于原本就处于弱势的身体末端组织来说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卸掉鞋袜、帽子,把脱下来的厚重外套松松裹在脚上,江暮云借助炕面的温度让双脚重新回到人间。   检查完冻伤情况,一群电力穷人可怜兮兮地关上灯,山洞里的光源再次只剩下了灶台里的火苗。   秦时文拍着炕面发愁:“咱晚上可怎么睡啊?总不能直接睡地上吧?”   江暮云靠着堆在墙角的小矮桌:“还能怎么睡,分批睡吧。咱三班倒,八小时工作制,绝对人性化,还能提前给集体生活作演练。”   楚不闻往灶台里添柴:“那确实。我看外面这温度,一时半会的是回不上来了,早晚都得报团取暖。”   瘫也瘫够了,日子还得继续过,几人挪动着有些酸软的手脚,唉声叹气地爬起来干活。   那群粗制滥造的小矮桌被他们拴在了一起,做成了几面摇摇欲坠的墙,把山洞内本就不富裕的空间分隔开,划分出了基础的功能区。   现有的食物被堆在一起做了详细规划,不到最后就尽量不去动红薯。   红薯现在的叶子还带了点绿,不到完全成熟的时候,让它再长长应该能更大。   而且红薯本来就是易保存的食物,他们完全可以把红薯放到太阳出来之后,再把它们晒成红薯干密封保存,继续延长存放时间。   在他们的食用顺序中,这种保存时间足够长的食物,是需要尽量延后食用的。   柴火堆和砖土之类的杂物都往边上挪一挪堆一堆,给人类留出活动的空间。   一些没来得及用上的种菜预备役容器被挑选出来,供他们这几天洗漱用。   还有最关键的电。   他们在山洞里放了一个移动电源和一盏6w露营灯,移动电源里剩下的满打满算不到一度电,连开五六天不成问题。   但他们又不是只打算活过这五六天,剩下的日子都不过了。   由于光能发电的局限性,他们现在用电紧张,连菜菜们都失去了享受电灯光照的特权,只能在白天温度没那么冷的时候,被搬到山洞门口感受一下亮度。   山洞里的灯,全部都是他们中午关上门吃饭的时候才会开的。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一个移动电源里的电,是需要支撑他们吃完一冬天的大锅饭的,哪能在这几天拼命耗。   现在灶火燃着,山洞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如果想做什么事,这点光亮肯定不够,还是得开灯。   于是几人划定好了用电范围。   做饭吃饭的时候是可以开灯的,这是他们原本用电计划范围内的事。只是他们需要在这里做饭吃饭的次数,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三次。   为了尽量多蹭一点光,大家决定把吃饭的时间和换班时间重叠。   一天三顿,八小时一顿。   马上要睡的人可以吃少一些免得积食,虽然这种时候还能把自己吃到积食,听上去挺不可思议的。   刚刚起床没胃口也可以少吃一些,就当……节省食物了。   顺便趁着做饭时开灯的光亮洗漱,有兴致的还能在睡前泡个脚。   反正他们现在灶台一天二十四小时烧着也不缺热水。   正好趁着每八小时一次换班,所有人都醒着的时候,把门外的雪清一清,尽量保证门口不被堵住,顺便把雪铲回来融水。   现在他们身上的衣服还不足以抵御外界低温,所以只能轮流去门口清雪,而且每人每次在门口待的时间都要严格控制,防止冻伤和失温。   用完的水就往门边上的雪地里倒,赵家昊幻想着要是能在门边浇出一道冰墙,说不定还能在他们开门的时候给他们挡挡风。   平时大家醒着的时候没事做又不能出门,一些动静太大的消遣活动也不方便,他们干脆趁着气氛正好,开始轮流讲鬼故事。   大家都经历过救助点那艰难群居的几个月,现在一个个睡眠质量倍儿好。讲鬼故事的那点儿动静想把他们吵醒是不可能的,给人催眠还差不多。   只要听的人别突然嚎叫出声就行。   不然可能要在心灵和肉—体上遭受双重毒打。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下雪天同理。   这种每天保持八小时睡眠,饭后出门铲雪消食,不玩手机不打游戏,每天一群人坐在一起轻声细语讲故事的健康与无聊并存的日子他们过了两天。   到第三天的时候,大家终于受不了了。   熬夜精神重出江湖,十个人凑在一起,硬是切出了几张看不出明显差别的薄木板用来做身份牌,痛痛快快地玩了几局狼人杀。   杀到吴星月尖叫着说:“你们这群狗东西心都是黑的!”   然后她反手做了一回狂暴女巫,开局盲毒不救人把所有分析搅得一团乱才满意入睡。   第四天,剩下的食物即使煮成粥也没法填饱十个人的肚子了。   江暮云撅出了第一窝红薯。   在他们把普通土豆种出迷你土豆的大小后,大家就充分吸取了经验教训,时不时就给红薯松松土,时刻关爱它的身心健康。   周影甚至还想去贿赂江暮云家的两只鸡,看能不能给她抓两只蚯蚓回来。   江暮云生怕她家的两只毒王给弄回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特意给周影详细介绍了一下它俩的食谱,甚至还实地观摩了一下它俩用餐,这才成功打消了周影的念头。   生长环境给人打理舒服了,他们还试图用自己的半吊子知识给它补充营养。   周影特意匀了一盆红薯出来,用烧出的草木灰试着给它们施肥——主要是怕这些主要来源是家具的柴火烧出来的草木灰里有什么奇怪的物质,所以先弄一盆出来试试。江暮云现在挖的就是这盆试验薯。   好在他们的悉心照料没有白费,这一窝红薯算不上丰收,但也绝对够得上正常水准。   受水肥限制,他们种的第一批红薯用的是比较耐旱的直插法。   现在挖出来的这一窝结了四个,而且虽然大小有差异,但没有出现迷你款,几人已经很满足了。   他们奢侈地没有把红薯切块扔进水里煮,而是选择了把它们埋进灶灰里烘烤。   四个烤红薯被尽量均分成十份,香气飘得满山洞都是。   周影珍惜咽下最后一口软糯香甜的红薯,向众人宣布道:“这一批是怕它们旱死,所以才直插种的。后来的苗我全部都是斜插着种下去的,产量肯定比直插高。”   周影之前就给他们补过课,这些基础知识大家都懂。   江暮云掐指一算:“如果我们能弄到更多的土,后期还可以在温度相对正常的时候试试平栽。反正红薯苗好弄,我们可以慢慢试。”   王清清吃到烤红薯幸福地坐在原地晃来晃去:“那蓄水池是不是还得多挖几个?大大小小都是肉,我们挖它个百八十个,以后用水自由!”   郑湘趁其不备从她碗里夹了一筷子:“想太多。如果后期真的又有大旱,小蓄水池挖再多也会干的——说起来,咱现在的大蓄水池还没封顶呢。”   为了防止被烈日暴晒水分蒸发,或者是再来一场酸雨雾霾污染水源,他们的蓄水池肯定是不能敞开着的。   但是这蓄水池又不是一次性的,下次蓄水他们也不能徒手往里灌吧,所以顶不仅要封,还要保证封了之后还能开。   他们的计划是用木板给蓄水池钉出一个活动的能折叠的盖子,干旱真来了就再往盖子上铺一些捡回来用不着——主要是洗的时候没洗出来的旧棉被,用棉被隔温。来酸雨或是其他污染物了就铺膜布。   等下大雨或大雪可以补充水源的时候,就把盖子掀开,让它接受大自然的馈赠。   “雪下得太突然了,型号合适的木板木条还没找全,只能等冬天过去再说。”李安轩把碗放进装着温水的大盆里泡着,往充当起泡网的纱布上小心滴了两滴洗洁精,在另一个小号铁盆里搓出一盆泡沫。   洗洁精这种化学产品想也知道是不可再生资源了,所以即使他们找回来了不少,现在用得也很省。   像今天这种没有油水的时候,大家都选择搓出一小盆干净的泡泡水,然后捞泡泡水洗碗。   秦时文也吃完了,刚好蹲在李安轩边上一起洗:“咱这日子过的,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错啦。”江暮云安慰她:“就咱家这个洗碗都能用热水的生活水平,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秦时武夹起一块红薯深情凝视:“确实,我现在觉得自己还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我说认真的,咱们蓄水池是真可以多挖几个,逢年过节洗个澡也是好的。”   现在这晴雨不定的天气,是真让人害怕,存水就不可能有嫌多的时候。   江暮云想想:“反正咱们这几个人,挖几个小坑也不可能影响山体,是可以多存一点生活用水。就在我们平时不去的那些山洞里挖,有空就往里填水,天气热了也不用担心蒸发太厉害。”   像他们室外蓄水池储备的水源,是用来供种植业和其他杂事用的,如果以后他们还能继续开展养殖业,那这些水也能用得上。   日常洗漱用水就用他们自己在山洞内部挖的小蓄水池。   饮用水就要更讲究一点,全部都是沉淀过滤之后再装进大号保温桶保存的。   环境气候越是恶劣,他们就越要注意卫生,至少入口的东西得尽量干净。   而且以后说不好还得种蘑菇呢。   江暮云前世见过那些基地为了大面积种蘑菇挖的蓄水池有多恐怖,那是真恨不得一人一铲人工造海。   她前世要赶路,像现在这种雨季储水旱季晒菜的经验有但不多。在没有空间的时候她没条件大量储水储粮,多数都是靠打猎、翻物资和别人做交换,或者是等别人来打劫她再吃个一波肥。   后者算是主要经济来源。   楚不闻差不多也是这么过的,所以他俩对于种植多少蘑菇具体要存多少水,心里也没有太清楚的认知。   但是水嘛,总是不嫌多的。   “赚个外快?”郑湘听完江暮云的话后想到了这个。   “是挺像的。”李安轩道。   有就更好,没有拉倒,有空的时候顺手而为可以,但不会专门安排时间去做。   赵家昊唰唰洗完碗就开始穿戴装备准备出门铲雪:“很好,现在万事俱备,只欠雪停。说真的,这雪再不停,我要憋出病了。”   “那你等等。”江暮云一脸认真道。   赵家昊拎着铲子站在原地:“等什么?”   江暮云在灶里抽出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棍,挥熄了木棍上的火苗后走到他跟前,用还飘着烟的木棍在他身前煞有介事地画了个圈。   赵家昊小心翼翼地开口:“您今天是半夜出门铲雪的?撞着什么了?”   江暮云手上的棍子咻地往前一杵:“糟心孩子不识好歹,我这是给你做法呢!快祈祷,向江大师祈祷雪停,只要你够诚心,江大师就看心情帮你实现愿望!”   赵家昊嗤之以鼻:“真的吗?我不信。”   江暮云作势要动手:“快许愿,别浪费我的法力啊,还想不想早点出门了?”   就像很多人看见什么“转发好运”之类的东西都忍不住想转一下一样,赵家昊被她信誓旦旦的模样唬住,居然真的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犹犹豫豫地许愿了。   许完还嘀咕道:“你就蒙我吧,万一没用怎么办?”   “要是没用我江大师从此退出江湖,一身修为自此封印,再让小白陪你玩雪橇。”江暮云敲敲手上的棍子:“要是有用,等我们能出门滑雪了,你就在山上等我滑下去之后再把我拉上来。”   赵家昊起手就打了个千儿:“这话可是您说的,我可真开门了啊。”   江暮云手一摊:“请。”   赵家昊雄赳赳气昂昂,推开一条门缝后震惊了三秒,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用一种雏鹰归巢的架势张开翅膀就要去扑江暮云。   “大师!江大师!”   江大师缩回探向门缝偷窥情况的脑袋,保持着高人风范往边上挪了两步,让赵家昊一把扑进了楚不闻怀里,然后被人嫌弃地丢出来。   “您别是真有什么家学渊源吧?”赵家昊看着恨不得原地给江暮云上柱香。   外面的风还在吹,可是雪真的变小了!   他可以用自己的头发发誓,能见度绝对超过三米!   江暮云保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早跟你说了不要浪费我的法力,不然可能这会儿的雪还能更小一点。”   赵家昊整个人都混乱了:“还能这样?”   秦时文实在看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傻?她早上出门铲过雪她能不知道?”   只不过当时的风雪还没见小,江暮云说寒潮可能要过去了,他们都觉得不太可能而已。   现在看样子,可能早上江暮云真的注意到了什么他们没注意到的东西,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判断?   江暮云捏着嗓子桀桀笑:“别忘了啊未来力工。放心吧我肯定不滑陡坡的嘻嘻嘻。”   最后赵家昊绑了小白做狗质和江暮云谈判,两人讨价还价一番后,江大师恩准赵姓力工只用工作三次就可以下岗。   楚不闻默默给江暮云比了个拇指。   明明今天早上的时候江暮云还说她只是想试一次来着。   江暮云单手搭着楚不闻的肩,凑在他耳边小声道:“怎么样,你的活有人替了,不给点报酬感谢一下我?”   楚不闻挪了挪肩膀方便她靠:“您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来了。今天早上还说一片完整X事薯片换我拉你一次,现在买卖吹了不付我违约金还来找我要报酬,两头赚是吧?”   江暮云不赞同:“这怎么能一样,我说报酬是薯片,那不是你自己不满意,所以才换成了江大师金口玉言夸奖一句。现在我报酬给了你活却不用干了,这不得还回来?”   楚不闻:“你报酬什么时候给了?”   江暮云:“现在啊。”   江暮云诚恳道:“你拉我上坡的时候背影一定像极了贝克汉姆。”   楚不闻:?   江暮云:“不喜欢?那吴彦祖?”   楚不闻:“你就不能走点心?”   江暮云走心了:“我刚刚都是开玩笑的,没人的背影比你帅。违约金我要一听可乐,有糖的那种。”   楚不闻:“行,报酬到账了,你到时候记得先来找我,包管给您伺候满意。”   江暮云:?   楚不闻也拍拍她的肩:“咱做生意的,要是就是一个诚信。我楚老板向来钱货两清,不用怕我跑单。”   在他们艰难铲出一条回家的路之后,几人干脆拾掇拾掇搬一起去住了,顺便继续每日清雪活动。   这次温度更低,他们穿得更多,雪也更硬。   可是他们也清楚,就是因为温度低雪还硬,才更要及时把雪清掉。   这山上连棵能杵出雪面的树枝都找不着,只有不少支棱出来的大石头。万一哪天某块石头上的雪站不住了掉下来砸了人,他们也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   以前被雪块砸一下就砸一下,冷一阵也就过去了。   要是被现在的大雪块砸一下,说不定这辈子就直接过去了。   “我现在已经是个老铲雪工了,我申请涨工资。”江暮云吸了一口气。   她今天早上刚测过,现在外面零下四十多度,在室外呼吸都冻得鼻腔疼。   按江暮云的经验,由现在的温度推断过去,之前寒潮过境那会儿少说零下六十度。   最令人惊叹的是,零下六十度啊,那两只兔子居然硬是没死。   就是他们支起来给兔子洞挡雪的棚子塌了,兔子们拽着绳子把洞打得极深,要不是那绳子拴在棍子上卡在洞口了,他们都未必能把那两只兔子逮回来。   秦时文穿得太厚,挥手的时候活像是海豹扑腾:“秦老板准了,咱清完这波雪就去修个滑雪道出来怎么样?”   他们这几天的活就剩铲雪了,想去蓄水池继续造冰都没办法。温度实在太低,灶台上一桶开水烧出来搬到蓄水池,刚倒下去还没能搅动呢,那一块的积雪就直接成冰了。   一桶水凝一桶冰,这么来来回回地浇效率实在太低。   还是等温度再回升一点,一桶水倒下去能把一片雪都融成水,水也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凝固成冰的时候再继续吧。   赵家昊为了秦时文的这句话而神魂颠倒:“修修修!有秦老板这句话我今天中午饭都不吃了也得赶紧把活儿干完!”   周影好心劝慰:“饭还是得吃的,FVN懂吗?我们要过FVN式家庭生活。”   郑湘打了个哈欠,狠狠一铲子斜插—进雪堆里:“少放洋屁。你昨天拉着我们打了一晚上麻将。”   周影挨了骂委委屈屈地实话实说:“我看红薯差不多可以收了,他不去少一个干活的。”   楚不闻摇头感叹:“你好狠的心啊,我们昊昊在你眼里居然就只是一个干活的。你把他放外面铲雪他不是能干更多?”   周影:“狠还是您狠。要不昊昊您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昊昊气得中午连吃三碗饭。   虽然大家都已经成了熟练工,干活效率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但现在铲雪的难度也更高了。   这种硬邦邦的雪切成块之后再往下推,其实比松散的雪要更好推一点,只是人家到底是实心的,那是真的重啊。   在陡峭的地方还好说,一些平缓地带的雪就只能靠人力搬,最后几人拖着木板在雪上运雪块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对膘肥体壮的小白下了手。   小白狗拉雪橇服务的第一位乘客不是坏姐姐和坏哥哥们,而是他们铲出来的雪。   不过有了专业选手来回运输,对铲雪效率的提升也是肉眼可见的。   至少他们在几天之后,就成功用铲完雪后的空闲时间,修出了一条浑身上下写满业余两个字的滑雪道。   毕竟他们除了知道雪道最好背风背阳这种基础知识外也不懂别的,作为一群只在室内滑过人造雪的十岁零一百多个月的儿童,当然不敢挑战高难度。   不过就这个小山头,也没什么高难度供他们挑战。   把雪压一压坡度修一修就是新鲜出炉的儿童款超绿色雪道,配合上他们的衣服厚度,摔到打滚都不会出事。   偶尔摔的角度对了还能在地上弹两下。   不仅不疼还有趣,刺—激又安全,引得小朋友们纷纷效仿。   江暮云郑重其事地将这种活动命名为打雪漂,据说是为了尊重它的原型打水漂活动。   号称自己钱货两清的楚老板没能拉着江暮云来回滑雪,但他陪着江暮云玩了两个小时打雪漂。   两人轮流当石头和投掷人,最后雪漂活动终止于秦医生的一声怒吼。   他们玩起来不觉得,但外面到底零下四十多度,以他们目前的皮肤耐受度来说,在外头撒泼这么久偶尔还和雪地亲密接触,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秦时文回到山洞后脱掉手套,她发现自己手红得像是被烫熟了,她小心翼翼地两手交叠互—暖,看着手上的干干皱皱的皮肤发愁:“我这不会是要生出冻疮了吧?”   南市这边没有供暖,前几年连可以加热的水龙头都很少有人家安装,所以这边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一到冬天就生出满手冻疮。   “现在世界挺玄乎的,你千万别咒自己啊,咱看着就不像是能生冻疮的人。”江暮云搓了搓手。   江暮云前世第一个冬天生过冻疮,但是轻微的,后来自己就好了。之后的几个冬天她都弄到了能过冬的衣服,冻疮也没再复发过,冻伤倒是有几次。   现在大家要衣服有衣服要炕有炕,洗碗都能用热水,这要是还生冻疮,其他人还怎么活啊。   王清清也有些愁苦:“今年是挺过去了,如果以后一直都这么折腾,我觉得生冻疮也是早晚唔唔唔……”   郑湘及时把王清清按住:“闭嘴吧你,都说了现在世道变了,你再瞎说话我片了你下火锅!”   王清清被郑湘反复揭破伤口,从她手下挣扎出来指天发誓:“不说了!我保证不说了!再说是狗!”   小白无辜抬头,看得王清清心虚,转头就回去掏了点摸蓄水池剩下的黏土,给自己捏了个泥像,说是要每天拜拜。   江暮云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她捏的是谁,所以干脆直接问了。   王清清理直气壮:“上杉越啊!人不是会言灵吗?我拜他算是专业对口吧?等我修炼有成我第一句话就是‘以后我说的话都不作数’。”   赵家昊叹服:“你是懂规则类武器的。但是你祖师爷人都没了你怎么修炼?”   王清清:“谁说我要自己修炼了,我修的是信仰力,懂吗?就是因为人没了才能拜,好让人家在天之灵保佑我。给还在世的角色捏泥像上香多不礼貌。”   江暮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心疼地抱紧了同样看不到小说结局的自己,恨不得今晚就清炖一锅鸽子汤。   王清清捏完泥人跑去洗手,洗着洗着就开始人生感悟:“冬天的时候想夏天,夏天的时候想冬天。”   “之前高温那会儿我还想着,宁愿过零下四十度的日子,也不想过零上四十度的日子。冷了至少还能加衣服,热了躲都没地方躲。”   江暮云立刻给她的泥人像前面掰了一小块红木炭供上。   王清清他们可没有温度计,一开口就精准喊出零下四十度,看来祖师爷确实有能力。   不过说到天气,江暮云倒是觉得夏天更方便。   毕竟她冬天都在偷摸往空间里存冰,夏天只要在家放上冰块就能过得相当舒服,和费力找柴火烧炭烧炕相比,简直就是无本买卖。   “如果能弄到硝石就好了。”楚不闻看上去若有所思:“南市有什么烟花厂或者玻璃厂吗?要不我们去找找?”   他们住在山里,离市区远,还有太阳能,靠着小电扇就熬过了那个夏天,这才没顶着高温跑出去找硝石制冰。   住在市区里的人可没他们这么好的条件,玻璃厂里真有硝石也早被人掏空了。   楚不闻现在这话属于蒙鬼呢。   真定下了回南市的计划,八成又是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个人一路,然后楚不闻从他的避难所里偷渡一点硝石出来,就说是意外找到的。   而她自己是因为身上揣着空间,冬天藏冰太容易了,所以才没考虑要去弄一点硝石。   江暮云支着脑袋看了会儿灶火,忽然道:“我记得古代还没有硝石制冰的时候,是有贵族建冰窖藏冰,然后留到夏天用的吧?”   古人在夏天用冰的记录,可不是在硝石被开采出来之后才有的啊。   赵家昊痛心疾首:“是我身为淳朴百姓的良好品格耽误了我!这么骄奢淫逸的事我们早该想办法体验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   FVN:健身、和谐、营养的缩写,指一种家庭生活方式。 第73章   ◎开心的第七十三天:极夜◎   王清清是对冰窖很感兴趣的。   她天生怕热体质, 对其他人来说熬一熬就能过去的温度,对她来说就是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痛苦。   因为怕热所以夏天不想动弹,但一停下来无事可做, 注意力又会不自觉地被温度吸引, 开始思考“这么艰难困苦的人生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的哲学问题。   现在眼看着解决夏季磨难的机会近在眼前, 王清清脑瓜子转得飞快。   冬天要从建造冰窖开始储冰,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当然是低温啊!   就现在外面那个温度,他们要挖冰窖,就少不了徒手挖开冻土层的过程。   可同样的,冬天开始造冰窖的优势也是低温!   江暮云在前世听人说过一两句冰窖的事:“建造冰窖储冰的原理还挺简单的, 第一泥土隔热,第二冰块越大化得越慢。”   华—国的文明传承没有断代,各种古迹留存不少, 就算没有专门了解过这些,旅游的时候也看过一点。   秦时文从前去首都比赛的时候逛过首都的古建筑群,其中就有专供古代皇室使用的冰窖。   “我记得在首都的那个冰窖, 是半地下式的结构, 类似窑洞。储冰室内部有挖排水沟渠, 防止冰块化出的水继续融冰。”秦时文努力回忆自己当时看过的冰窖。   楚不闻对这些东西了解得更多一点:“冰窖储冰大概是两层隔温措施。第一层是依靠泥土,挖得越深,隔温层越厚。第二层其实是堆放在冰窖内部的冰。”   “我们可以把冰窖内存放的所有冰块看成两部分。”楚不闻随手拎了一根木棍, 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存放在外层的冰可以看成是冰窖的一部分,用冰造出一个冰箱, 然后把冰放进冰箱里保存。”   江暮云接了一句:“有点类似于我们现在在雪地里挖个坑当冰箱, 然后把需要冷冻的食物放进去保存一样。”   赵家昊看着地上呈“回”字形的示意图道:“那我们现在才开始挖冰窖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嘛, 至少我们不用在外层堆冰, 我们可以直接浇冰墙。浇完的冰墙还能继续在冬天里冻着, 冻成积年老冰块,温度回升的时候更难融化,那隔温效果不是更好?”   江暮云点头:“确实是。”   开采运输进冰窖里的冰都是块状的堆叠在一起,本身就不是一整块。相比起来,当然是在造冰窖的时候直接浇出来的一整面冰墙更难融化。   古人不浇冰墙也不是因为他们傻,而是华—国历朝历代的都城都很少有这么冷的时候,浇上去的水一时半会儿根本冻不住,想浇筑冰墙也没那个条件,不如直接在江河里采冰来得方便快捷。   而他们现在……没法采冰,只能自己造冰。   因为在冬天到来之前一场大旱已经让周边所有江河湖泊枯竭,在降雪到啦之前,这里唯一下过的一场雨,就是带着不明毒性的酸雨。   现在的河床里没有冰,只有被冻得硬邦邦活像是水泥块的雪。   但好处也很明显。   他们挖开冻土层的困难程度会直线下降。   土壤里的水分含量低,即便因为低温成了冻土,那也是瘸了腿的冻土,挖掘难度和高原上的那种积年老冻土完全没法比。   秦时武抓抓头发:“我们这里的冻土层应该属于季节性冻土,假设这个冰窖是会被我们长期使用的,冻胀融沉反复折腾比较麻烦。”   江暮云倒不觉得:“冻胀融沉对建筑物的主要影响是使建筑物变形,我们这里是山体,结构本身就比普通建筑物稳固,再考虑到含水量的问题,冻土层对我们的影响有限。”   “最重要的是,我们造的是冰窖。”江暮云把楚不闻画的小示意图中间的部分涂上:“建筑内部会被冰块填成实心的那种,冰窖外部结构塌了都无所谓——当然最好还是别塌,不然我们又得重新挖。只要排水沟没被堵上就都好说。”   王清清两眼亮晶晶:“那我们考虑一下选址问题?”   李安轩在心里考虑了很久:“首先最好离我们的居住地不要太远,不然夏天把冰抬出来路上就化光了。其次选在背阳坡,这样更方便保温隔热。”   “最重要的是。”李安轩道:“我觉得可以离种菜的山洞稍微近一点。冰窖附近温度多少会低一些吧?这样可以让农作物在夏天稍微蹭点凉气,别浪费嘛。”   前两点属于常识问题了,最后一点大家还真没考虑到。   江暮云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咱不是准备了两个山洞放农作物吗?一个建暖炕,一个建冰窖呗。就把冰窖入口放在山洞里,斜着往下挖出一个冰窖,你们觉得怎么样?”   山体内部温度低,这个道理谁都知道。直接把冰窖挖在山洞里,确实省了他们一截功夫。   “那我建议我们把冰窖的大小改成这种偏长的形状。这样对外层冰的损耗肯定会大一些,但反正我们都已经把它挖在山体内部了,多出来的这部分隔热效果足够抵消这些损耗。”郑湘拿过放在地上的树枝,在地上重新画了一个示意图:“不然我怕这个小山头直接被我们挖塌了。”   一群人听完之后笑中带泪。   就他们几个居然能把一座山给挖塌了,听上去怪离谱的。   但谁让他们这群人谁都不了解这方面的相关知识呢。   什么山体结构,什么支撑受力,哪里能挖哪里不能挖,哪里能挖多大,他们全都不懂,只能靠运气来,小心到带着几分卑微的程度。   秦时文面露慈爱之色抱抱自己:“好一群绝望的文盲。”   江暮云把地上的示意图抹平后做顾影自怜状哽咽道:“人家不是啊,人家刚高考完呢。”   秦时文:“你以为我说的是谁,你俩这会儿不应该正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时候吗?倒是发挥点作用啊。”   楚不闻:“天文它说它地理不好,它也不懂山体结构。”   江暮云:“我是天文我作证,我地理真的不好我不知道别问我。”   秦时文被气笑了:“天文不行那您二位为什么不去问问地理呢?”   “哦你说这个啊。”江暮云羞涩状:“地理说你个狗东西凭什么有事先去问天文,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楚不闻自损一百配合点头:“我是狗东西我作证,我以后有事只能问天文。”   秦时武叹服:“您为了不当文盲对自己可真狠。”   赵家昊积极提问:“那你要不现在就问问天文,外头天气到底什么时候正常?”   江大师整装待发,楚不闻却正经道:“这个啊,这个不能现在问,得等晚上。”   赵家昊茫然:“这有什么差别吗?”   楚不闻庄严肃穆:“你知道古人为什么都说夜观天象吗?”   刚上过一次套的赵家昊进化了:“因为你和江暮云都不是人。你们两个骗子离我远点!”   无辜挨骂的江暮云心里有一万个不服。   现在的天气昼短夜长,早上八点钟左右天才大亮,下午四点就开始变暗,他们能在外活动的时间越来越短,既然决定了要挖冰窖储冰,那就得马上行动起来。   挖冰窖是个大工程,而且按照他们的计划,最好得赶在天气最冷的这段时间完工。   不然他们就是又经历了挖冻土的苦,又没享受到浇筑冰墙的好,两头都捞不着。   说起来,挖冻土真不是他们手上这点工具就能完成的活。   他们手上唯一硬度足够的挖土工具就是工兵铲,不知道是什么合金,半点不受低温影响,完全看不出冷脆性。   但工兵铲那么一小个用来撬冻土,让他们颇有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效率低到他们自己看着都愁。   江暮云围着他们挖了半小时的小土坑转了两圈,想出了个损招。   “要不咱把那两只兔子弄过来,让它们在这打个洞?”江暮云想想那两只兔子挖坑的架势就心动。   之前寒潮来得突然,他们没顾得上兔子,还以为它俩要就此告别人世了,却没想到人家自己给自己挖了安乐窝,硬是在没有拿对方填肚子的情况下成功存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次寒潮吓到了,这两只兔子在寒潮过后有了炭火取暖的情况下,也没放弃挖窝计划。   山洞周围被冻上的土对它们来说好像完全不是问题,这两只就一心想挖一个足够深的窝,又受困于脚上的绳子,往往最多只能往山里挖个两三米深就没法再继续,然后它俩就不抛弃不放弃地换个地方继续尝试。   江暮云怕它们脾气上来挖不出满意的窝就不想活了,只能把拴在棍子上的那头再放一截,这才让它俩挖出了满意的深度。   这挖坑能力哪是兔子,这简直就是穿山甲啊。   现在它们的衣食父母们遇到了难题,自然是该它们发挥专长的时候了。   江暮云对这两只多功能崽的照料堪称无微不至,特意给它俩找了个不锈钢盆当座驾,里头还贴心地垫上了几件破衣服,再由小白司机亲自运送过来。   在赵家昊感叹这两只的待遇的时候,江暮云压低了嗓子道:“怪沉的,好好喂,不少肉呢。”   秦时文满意地看着刚到新环境还有些瑟瑟发抖的野兔,不赞同道:“你俩当着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兔兔该听的话吗?”   江暮云拉上了嘴巴上的拉链,牵着手上的绳子和众人一起退出了山洞,再把系着绳子的金属杆砸进地里固定。   “浇冰墙用雪融水,存在冰窖里的冰也融水吗?工作量会不会太大了,来得及吗?”回去的路上秦时武计划起采冰的事。   他们计划要挖的冰窖可不小,真要用雪融水再冻起来,工作量不比烧水填满一整个蓄水池小。   “这个不融雪真的不行。”江暮云叹气:“我们存在冰窖里的冰,是希望它们能化得越慢越好,那现在放进去的冰当然是冻得越实越好。”   “如果时间上来得及,我都想全部存开水冻成的冰,不仅能降温还能食用。”江暮云道。   实际上以她的经验来看,这个冬季持续的时间,应该是够他们把水烧开再冻成冰存进冰窖里,到慢慢填满整个冰窖的。   但这也只是她的经验,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   这种不确定性,让他们所有人在确定要做某事的时候,都多了几分紧迫感。   王清清仰头:“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又怕冬天一直不过去,又怕冬天很快过去。存再多东西都怕不够用,心里永远没个底。”   江暮云笑笑没说话,只在心里想说欢迎你成为合格的末世人。   末世里人们最疲惫的地方就在这。   永远没个底。   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降水什么时候到来,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太阳什么时候出来。   雨季不知道要蓄多少水才够用,所以哪怕家里挖八个蓄水池,旱季都未必敢用水洗一次澡。   新春季食物丰富的时候不敢吃,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晒干储存,因为不知道下一个不能出门的极端天气会持续多久。   既盼着夏季久一点,让他们多存一些干柴过冬,又盼着夏季早些过去,因为身上热出的痱子实在难受。   既盼着冬季久一点,让他们多储备一些腊腌制品,又盼着冬季早些过去,因为冻疮不比痱子好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提心吊胆的过,除了真豁达到生死看淡的,不然末世里每个人都时时刻刻处在这种焦虑中。   当然了,像江暮云这种很少长期在同一个地方驻扎的流浪者,在这方面反而要好一点。   她更重视的是对打火机、药物、武器这类生活物资的收集,还有一些末世里的稀有品和奢侈品,例如包装完好的烟酒茶叶等物。   毕竟她一个人两条腿,囤再多食物能带着上路的也就那些。   所以江暮云和楚不闻前世就是得过且过的典范。   新春季边赶路边寻找物资,眼看着新春季快过去了,就卡着时间找个能避难的地方,或储存或交换到差不多能活过一季的食水。   等熬过这一季了,再继续一穷二白地上路。   受不了这种日子的人早就放弃目的地,找个合适的地方定居了。   能长期流浪的人都是心态倍儿好,反正焦虑也没用,干脆破罐破摔。   但现在不同了,江暮云也是有宅基地的人了,从前那种居无定所时养成的习惯都得改改,要适当学学囤货人的焦虑心态才行。   “那不然,我们先用普通的雪水冻成的冰把冰窖填满,然后再烧开水冻冰,慢慢替换里面那些普通冰怎么样?”江暮云提议道。   王清清在心里一盘算:“我觉得这个保险。替换出来的普通冰块还能丢进蓄水池里,不浪费。”   秦时文想说蓄水池里现在堆满了积雪,等到温度回升到零下十来度,不再滴水成冰的时候,他们肯定还是要重新融雪的,现在往里头丢冰也没用,楚不闻就先开口了。   “也用不着那么麻烦,替换出来的普通冰块放在山洞里就行,到时候我们先封一层冰窖入口,再封一层山洞。”楚不闻打算得很好,充分体现了成熟的末世幸存者应有的永不知足:“反正不到夏季最热的那会儿,菜都可以放在带炕的山洞里。等需要用到这个山洞的时候,就是要用冰的时候,二者在时间上不矛盾。”   李安轩补充道:“就是在挖这个山洞的沟渠时需要挖深一点,我们得做好山洞里的冰存不到夏天的准备。”   王清清表示并不介意:“反正外面山洞里的都是添头,有更好没有拉倒,再说哪怕山洞里存的冰都不见了,那不是还有融出来的水吗?能多存点水也不亏。”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们今后都得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处在没日没夜地烧雪融水的状态里。   俩兔子换了新地盘,下意识地想把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   只要这俩兔子不傻,就能感觉到山体内部的温度才是最温暖的,打洞的时候自然也会往内部打,和江暮云他们需要的方向一模一样。   邪恶的地主们虽然奴役了两只无辜兔子给他们干活开荒,但自己也没闲着。   他们把铲雪的时间排除在外,其他时候重新过起了三班倒的日子,轮流融雪浇冰块。   他们手上各种塑料袋捞了不少,现在正好拿来用。   在雪地里挖上数个规格相同的方形坑,然后铺上塑料袋,再往里面倒上刚由雪融成的冰水,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被冻得结结实实。   这些方形坑分两个规格,一个是浇冰墙用的,长一米宽半米,厚度只有十公分上下。另一种则是要被用来储存的冰,长一米宽一米,厚度接近五十公分。   地主们自己干活不停,每天还给两位劳工送送饭,顺便检查一下劳工们的工作进度。   看他们需要的那片地方被劳工们挖出了好几个坑洞,再把两位劳工送回它们熟悉的地方,还它们一个温暖的家。   两只兔子还不知道自己被白嫖了劳动力,只顾着欣喜它们又回到了熟悉且温暖的地方,幸福得一连几天胃口大开。   衣食父母们为了犒劳这两位劳工,差点没把山上仅有的那点绿植都给薅秃了,最后还是靠着到处乱长的竹节草顶过了这阵。   江暮云他们拎着铲子来享受兔兔们的劳动成果,为了提高效率,还狠心在山洞里搭了个简易灶台,烧火提高山洞内的温度。   他们把几个靠得较近的兔子洞铲松铲通,然后就着这个范围一点点扩张。   等挖开了表层之后,山体内部就好挖多了。   比较麻烦的是偶尔撬到大石块,丢起来不像以前一样方便,只能先堆在山洞里,等雪化了再把它们推下山。   有些石块看着实在太大,他们也不敢乱撬,干脆就绕开它挖。这么七拐八拐的,他们的冰窖只入口通道就有五六米长,内部的形状也并不规则,面积倒是看着有一百多平,地上被挖出一道道十公分宽的排水沟渠,作为。   不过好在他们本身就没打算用冰块砌冰墙,冰窖内的形状是否规则影响不大。   冰窖挖好了,接下来就是浇冰墙。   山洞内部的简易灶台上架了锅,用融出来的水再去融雪,两边开工效率极高。   之前被冻出来的冰板被立起来作为挡板,一桶又一桶临近冰点的水被倒在冰板和山壁中间的缝隙里,只需要几分钟就能重新凝结成冰,把冰板和山壁牢牢粘合在一起。   侧壁浇筑完成之后就是底部。   冰窖底部被冰板铺满,一桶桶水直接泼上去,直到冰窖底部凝出了一层近二十公分厚的冰层为止。   顶部的冰层不大好浇,只能先把需要储存的冰块运进来,然后一直堆叠到顶部,再把冰块和顶部的空隙用冰水填满,等它们凝结成冰。   所有用于浇筑冰墙的冰板和他们真正需要储存的冰块之间,都被他们铺了塑料布用以阻隔,方便以后拿取冰块。   就是塑料布的颜色配合着冰窖里的环境,看上去有些诡异。   他们用来冻冰块的、阻隔冰块的,都是一次性桌布。   老式的,红色的那种。   他们举着灯站在冰窖门口往里看,现在冰窖里的环境,就是不算剔透但还算晶莹的冰块里,透着幽幽暗暗的红色,时不时还有某些地方会反射出一点诡异的光。   江暮云为自己这群人的离奇审美惊叹了三秒:“我记得我们是有白色桌布的对吧?之前做迷你大棚的那个?”   桌布提供者周影腼腆一笑:“这不是这种红里透灰的颜色实在太丑了嘛,用来做大棚也不合适,我就想着正好趁这个时候把它用掉。就是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拔群。”   这效果可太拔群了,一顿饭至少要吃三对冲喜冥婚的鬼夫妻,不然都造不出这个景。   前几天负责冻冰块,率先提出使用红色桌布的秦时文拎着LED灯,把光从自己下巴往脸上照:“这效果不是挺好的,谁进来敢说不冷?”   心理生理双重降温,秦时文不愧是给一群青春期小孩当教练的人,在身心健康方面把控得死死的。   冰窖里藏满了普通冰块,他们融雪冻冰的工程却还没结束。   都说了要骄奢淫逸,那当然是要按最高规格的标准来。   大山洞里的灶台承担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量,除了做饭的时候能稍微轻松一些,其他时间它都得顶着一个大桶不停地烧啊烧。   这些大桶里有时候是雪,有时候是水。   雪被煮到还剩一半就挪开,而水却是要烧开了才会有一群人类把它挪走冷却,然后再给它换上下一桶继续烧。   由于这些水是他们准备的可以饮用的水,所以江暮云等人在融了雪之后都会先过滤一遍,然后再把它烧开。   等开水放凉之后,再弄到外面的雪坑里冻成冰。   这些可食用的冰被冻严实了之后,会先被桌布包裹起来存放在雪地里,等攒够了一定数量,再被挪去冰窖,将那些普通的雪水凝成的冰块替换出来。   这个过程比直接融雪冻冰不知道麻烦多少倍,速度也慢得可以。   为了可以不间断地用灶火烧水,他们连铲雪的人手都安排了轮换。   每天上午留三个人在山洞里融雪烧水,其他人上山铲雪。等铲雪的人回来了,再一起完成过滤、浇冰这些比较废力气的大工程。   好在这段时间雪下得不大,那种一夜过去雪堆个一米的事情再也没出现过,他们铲雪的活轻松了不少,即使少了人,雪还是能铲完的。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他们无论是铲雪还是制冰的速度都越来越快,时间却好像越来越不够用了,连滑幼儿雪道放松都只能趁着天将黑未黑的时候去。偶尔摸黑玩耍,还要冒着被出来找人的秦医生毒打一顿的风险。   所有人都知道原因。   白天的时间在缩短。   哪怕外面一直不见太阳,偶尔还会刮一刮灰白色的妖风挡住天光,整日整日都是一副暗沉沉的模样,白天偷偷变短的消息还是没能瞒住任何人。   “难道现在还不算真正的冬天吗?”秦时武的眉头都快拧成结了。   江暮云脱了手套在灶台边上来回烤手:“入冬还有二九三九的区分呢,白天越来越短不是很正常。咱就当是体验极北村庄特色旅游项目来了呗。”   有柴有粮还有炕的老财主江暮云现在说话都格外嚣张。   这几天江暮云经常偷偷拿着温度计出去测温度。   在入冬一个多月之后,外界的温度又一次开始逐步下降。   降到那两只既不怕冷又能自力更生的鸡,都在一次觅食之后主动跟着江暮云回了大山洞,在大山洞外安家的程度。   这个消息算不上好坏,但是相对来说还挺让江暮云安心的。   温度稳步下降,好过再来一次寒潮突袭。   清雪、找绿植、照顾农作物,他们只要是出门,不管是什么的频率,都有再次被寒潮堵在外面的风险。   比起寒潮搞突袭,江暮云还是喜欢这种温度慢慢下降的冬天。   只是这种冬天有一点不好。   中午十二点,江暮云今天第六次开门。   天空还是漆黑一片,只有雪地映出松散而森白的光。   “勇敢的孩子们啊,你们想先听这个好消息呢,还是想先听那个好消息呢?”江暮云靠在门口依次摊开两只手,自觉地给自己升了辈分。   秦时文冷静道:“勇敢的河神啊,您今儿要是拿不出两个好消息,我就让你见识一下这个熊孩子和那个熊孩子。”   “们。”秦时武严格指出秦时文用词上的不严谨。   自觉把自己划分到熊孩子们群体里的赵家昊配合地开始捋袖子。   勇敢的江河神一点都不慌:“首先,欢迎各位幸运儿来到蓝星最冷村庄oymyakon。本活动全程不收任何费用,体验过程中食宿全包,请各位游客自行取用。”   楚不闻摆出体面人的架势轻拍掌心。   江暮云彬彬有礼地对他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其次,诸位万中无一的幸运儿们抽中了我们本次活动的超级大礼,南极大陆限时体验项目——极夜。”   “由东西伯利亚平原秒至南极大陆的空间穿梭技术由本公司免费提供,体验时间视蓝星心情而定——就是咱这段时间用电得省着点儿,外头可彻底没光了。”   作者有话说:   极夜生活以及极夜对人体的各种危害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主要消息提供者是芬兰的同事,其他大部分内容都是胡扯orz   对零下六七十度的生活认知一半以上来源于《最冷的村庄奥伊米亚康》这部纪录片(以及关于这里的其它各种资料)   百科数据奥伊米亚康有记录的历史最低温—73℃,年均气温—16℃,这种情况下在屋里烤火的安全感直接拉满0v0 第74章   ◎开心的第七十四天:暗无天日◎   天黑了雪没停, 该铲的雪还得铲。   这样一来,照明工具就相当重要了。   目前他们用得最多的,就是一盏6w的露营灯。   亮度够用, 耗电还少, 当时他们被寒潮困在种菜的山洞里, 用的就是这种灯。   一群人很严肃地统计了一下自己剩下的电量。   当初他们在南山仓库找到这批供电设备的时候,每个人都备了好几套。   前段时间外头烈日暴晒,每天太阳能发的电都有剩余,他们就把每个便携电源都给充满了。   哪怕暂时用不上,也要留着之后以防万一。   而现在这个万一来了。   十个人目前有八个满电的户外电源, 平均每个能够储存1.5度电,还有一个用到只剩一半多的,其他都被用空了。   除开大山洞里供他们自己日常用的户外电源之外, 种菜的山洞里也有一个没用完的户外电源。   林林总总的加起来算一算,他们目前能用的电大概在十四度上下。   “6w的灯一小时用电0.006度,不在山顶的时候都可以用。山顶我们得用那个1.2w的小灯。手机电池容量我们就按4000mAh来算, 充满一次需要0.025度电。”江暮云坐在灶台旁边, 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了一半的木柴当炭条用, 在地上列出数据。   照明工具很重要,计时工具也很重要。   在失去了白天之后,他们必须要有别的东西来稳定自己的生理节律。   比如某种固定的闹钟铃声。   让身体习惯某种声音, 听到它的时候就代表该睡了,或是该起了。   让这种声音代替日光成为新的时间线索, 人为制造可以让生理节律依附追随的“自然节律”。   “假设我们平时不用手机, 只让它在那儿当闹钟。”秦时文举着自己的手机道:“我之前特意算过, 能用两天多。”   这些手机都是他们海啸过后找出来的, 当时他们专门盯着外包装有塑封的电子产品捞, 而且一捞一大把。   最后挑挑拣拣晒晒太阳,把还能用的分一分,每个人都有两三部手机。就是被极端天气折腾得多了,这些手机的电池都不大好使。   不然按照正常手机开省电模式只留闹钟功能的话,不会只待机两天多就电量耗尽。   吴星月搓搓手:“这么一算,我们电量还是挺充足的啊!只供手机和电灯,用几个月都不是问题!”   江暮云摇头:“不能这么算。现在和我们被寒潮困住的时候不一样,谁也不知道这次极夜体验期是多长时间。”   楚不闻干脆换了个说法:“我们是因为有白天的时间渐渐缩短的过程在,所以才做出了现在是极夜的判断,但万一现在没有白天的原因是蓝星自转停止了呢?或者是公转周期发生了变化?从这两年的天气情况来看,我觉得蓝星公转出现问题的可能性还挺大。”   李安轩补充道:“也可能是自转和公转同时出现问题,说不定蓝星的倾斜度也发生了变化,不然南市的纬度哪儿来的极夜。”   赵家昊搓搓胳膊:“现在黑漆麻乌的只有灶台里有点光,你们别在这种环境下讲恐怖故事行不行。”   “说转动周期倾斜度什么的发生变化还有可能,自转停止就太吓人了。”秦时文也伸出手凑近灶台开始烤火:“你们这个时候倒是记得初中地理了?”   江暮云假装没听见秦时文的后半句:“反正不管什么原因,我们都没法预估自己会失去白天多长时间。长时间生活在黑暗中,人的生理机能肯定会出问题的。”   江暮云前世经历过时间最长的一次“极夜”,持续时间足有两个多月。   这个时间是她自己估算出来的,每睡一次就当是过了一天,具体准不准她也不知道。   两个多月见不着天光的日子,人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生物钟紊乱、免疫力下降、视力受损等等问题,还有更加杀人于无形的心理疾病。   在末世前,许多高纬度国家都会在冬季到来之后,向群众发放抗抑郁类药物,原因就是俗称的季节性抑郁症,许多人会笼统地把它称为冬季抑郁症。   虽然这个称呼并不准确,但从名字上就能看出,季节性抑郁症多发于冬季,主要病因就是光照减少。   那么多天灾人祸都熬过来了,最后死于抑郁症,简直冤得没边了。   可事实就是这么无厘头。   就是有许多人在日复一日的焦虑烦躁和惶惶不安中勉强过活,而这短短两个月的黑暗就成为了压死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能是纬度不同的缘故,江暮云前世经历极夜,是在末世后的第三个冬天。   当时她已经找到了那本离谱读物,靠着它熬过了漫长的黑夜,在下一个春季到来时拍拍灰背上包继续赶路。   只是从那以后,她在搜集物资的时候,就多了一个目标。   江暮云不想好不容易凑到一起的同伴死在这种事上,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着想,该有的光照时间和娱乐活动一定不能少。   “反正咱家菜也不能长时间不见光,索性以后我们早上铲雪,中午回来吃饭,吃完饭去种菜的山洞里和菜菜一起晒太阳?”江暮云提出建议。   处在极夜中的地区风大温度低,持续伤害高,相对的突然出现大寒潮的可能性就会降低,做好准备之后出门的安全性反而比之前要高。   秦时文沉吟片刻:“那要把外面那四个带上吗?”   她说的是那两只鸡和两只兔子。   大白和小白一入冬就开始疯狂长毛,天天在外面撒欢撒得勤,他们去哪儿都得把这两只带上。   剩下的四个崽入冬之后就宅多了。   两只鸡偶尔还溜达出来给自己改善伙食,那两只兔子是真的成天见不着影。   要不是每天看他们窝外放着的食物有减少,他们都怀疑它俩是不是已经提前往生了。   周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鸡没有光照就不下蛋,得经常见见光,兔子倒是不用那么频繁带出去遛,毕竟人本身就是穴居生物。”   “小白。”江暮云喊了一声,正在和大白来回盘碳球的小白尾巴一甩就奔了过来,大白也灵巧地跳到了小白身上。   “走,咱准备出去见光。”江暮云把自己裹严实,提上除雪铲,带上运输员小白和导航员大白。   猫科动物的夜视能力让大白在这种环境里行动自如,带上大白引路就是给他们上了双重保险。   瓦数相同的LED灯的亮度是普通白炽灯的十倍及以上,6w的LED露营灯在山腰之类有遮挡的地方还好,拿到山顶上去闪闪发光,这看着就不像是想长命百岁的人能干出的事。   几人在山顶那一片铲雪时,用的都是1.2w的小灯。   这让他们不得不在动作间小心翼翼,防止自己一脚踩错地方,立刻开始一场激—情四射的极限运动。   极夜第一天,他们一觉睡到中午,然后出门给菜菜们的暖炕添柴、去山顶铲雪,回山洞和菜菜们一起照灯,回来之后为了庆祝冻冰块的活动迫于现实因素暂缓进行,几人含泪收获假期,他们用火锅底料煮了一锅面条。   晚上十点,伴随着大家熟悉的高中下课铃,除了负责守夜看灶火的同学之外,其他人安然入睡。   极夜第二天早上六点,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炸响在山洞里,所有人都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现在他们用来设闹钟的手机是秦时文的,提醒大家起床睡觉的铃声也是秦时文设置的。昨天大家问她设了什么闹铃的时候她就神神秘秘地不肯说,结果今天一大早就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王清清四人听到这阵铃声之后噌一下就坐直了,好半晌才缓过来自己已经毕业很久了。   吴星月捂着心口痛苦道:“我的天,这歌简直是我青春期梦魇。咱能不能打个商量换了它啊?”   秦时文看着也有几分惊魂未定,但她嘴上绝不认输:“换什么,这效果不是很好吗,带领大家回到朝气蓬勃的中学校园啊。”   江暮云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听到这歌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心头一跳:“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这手机什么牌子的?为什么自带闹铃里会有这个!”   没有哪个华—国人在读完高中之后还能在运动员进行曲的旋律里安然入睡的!   王清清揪住她半长不长的头发:“救命!救命!能不能把这玩意关了!我觉得我下一秒就要开始雏鹰起飞!”   江暮云就睡在秦时文旁边,她拖着残破的灵魂从秦时文身上爬过去,关闹钟的力道像是恨不得直接把手机屏幕摁碎。   照旧是上午出门,先给菜菜们的暖炕添柴,铲完雪后回家吃饭,吃完饭下午带着家里的崽崽们出门照灯。   只是这次照灯的时候,他们带上了各种精挑细选出来的薄木片,秦时文和赵家昊几人准备手制一套三国杀出来消磨时间。   楚不闻把一些还能用的纸盒都搬来了,摩拳擦掌表示要现场直编剧本杀,希望大家互相监督彼此在他创作期间不要跑来围观,以免开杀的时候有人手握外—挂。   照满八小时的灯,众人临走前给灶火添好柴,里头还混了一些碳,然后回山洞里收拾洗漱准备休息,如果还没快乐够,还能摸黑去他们的幼儿雪道滑两轮。   这种规律的生活过了几天,枯燥感就涌了上来。   每天都有固定的事要忙,按着时间计划行动,过完今天就知道明天要做什么了,连玩游戏都像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   “不应该啊。”一局三国杀过后,赵家昊费解地趴在炕上:“以前每天拉练都没觉得无聊,怎么现在天天玩游戏居然把我玩颓了?”   王清清就趴在他旁边:“我也有点。你们没发现咱这两天都不玩狼人杀剧本杀了吗?完全没耐心搞推理了。”   江暮云对这种情况还挺有经验的。   生理节律不是那么好调节的,刚开始几天大家还没习惯,总有一种“今天还没过去”的感觉在。   在他们潜意识的认知里,这些天的生活其实就是一天内重复做某些事好几遍,很难不觉得无聊。   江暮云在种菜的山洞里环绕了一圈,最后停在那一堆容器边上:“要不咱把折叠浴桶弄去洗漱间,以后想泡了就去泡会儿?”   折叠浴桶这种储水神器,停水那会儿基本人手一个,他们为了洗澡方便都有带几个回来。   现在他们是十个人一起住,由于地炕铺得够大,晚上睡觉倒是可以天各一方各不打扰,生理问题在山洞外能蹭到热度的地方专门隔出了一片空间来解决,洗澡的地方却没有考虑过。   山洞的地势属于外高内低,如果要淋浴的话排水是个问题,泡澡的时候来回烧水倒水也挺麻烦,再加上冬天并不需要那么频繁地洗澡,所以他们就只隔了洗漱间,洗漱完之后还得端着盆出去倒水。   但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他们感觉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能泡澡放松一下,来回折腾几趟完全无所谓。   觉得来回折腾无所谓的几人,盯上了每天都想撒欢的小白。   小白拉雪橇项目正式开始营业。   大白带路,小白开车,每次一位,先在乘客家门口暂停,再去集体宿舍大山洞送货,最后回到终点站。   他们倒也不急着一次性把所有人的浴桶都搬来,今天搬几个明天搬几个,先排上小白车队的人先享受泡澡服务,至于上车顺序和每天的发车次数,就由猫工导航大白和司机小白自行决定。   极夜第九天,所有人都去和菜菜们一起晒太阳的时候,江暮云和秦时文选择一起留在大山洞泡澡。   被热水包裹的那一刻,江暮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从一个棱角分明的规整方块瘫成了一张松散的饼。   热水澡抚平了大家精神上那股莫名的疲惫,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人过得安静祥和,连每天清晨把他们震醒的运动员进行曲都变得活泼可爱了起来。   大家心态平和下来了,以江暮云为首的鬼故事爱好者们重出江湖,各种民俗怪谈都被他们挖空心思掏出来聊。   聊着聊着主角就从“从前有个叫小明的人”变成了“我老家有个亲戚”,到最后的“我五岁那年碰到过一件事”。   该说不说,这种时候聊鬼故事确实很合适。   气氛安详情节刺激,无论是喜动的还是喜静的都能满足,属于百搭选项。   鬼故事活动终止于极夜第二十五天,标志性事件为吴星月被吓到在山顶飙泪。   吴星月声称自己眼珠子差点没被冻上,所以强烈抗—议他们用各种鬼故事改造自己世界观的行为。   事情是开始,是他们某天在山顶铲雪的时候,发现了一群悄悄路过的人。   现在这个温度,积雪冻得像水泥,也就刚落下的那一小层还带点松软。走路的时候脚下连滑带飘,活像是出门前喝了两瓶二锅头。   别说是这个天气要出远门的人了,就是江暮云他们回家取个什么东西,都更乐意端着食物去找小白。   所以会在这种天气跑到荒郊野岭来的,自然也不可能是靠两条腿来回倒腾的。   江暮云能养小白,末世前的那些富豪们也未必就养不起宠物。   再不然,万一人家运气好,末世后哄到了变异动物呢?   于是在吴星月眼中,那一群不明生物,就是直接在雪面上飘着过去的。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   问题是那群人穿得都是浅色衣服,还捂得没头没脸的,所有行李都用浅色布料蒙着,上面还落了不少雪。   在雪面上看着,他们那一队人的大部分部位都很不明显。   唯独脑袋不一样。   那群人里也不知道是哪个鬼才出的主意,愣是用荧光颜料在疑似是头的部位画出了极其抽象的五官。   大晚上看过去就是绿油油一团排成队从雪面上飘着过,这些天被“我以前见过”和“我老家的邻居”哄得已经开始怀疑世界的吴星月差点没撅过去。   楚不闻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远看绿油油一团贼吓人,拉近了仔细一看更吓人。”   江暮云放下望远镜理解地拍了拍吴星月:“能把两个眼睛一张嘴画出这么惊悚的效果,对面着实不简单,不怪你。”   吴星月艰难地抹掉脸上沾着的冰碴子,哽咽道:“我再也不听鬼故事了。刚刚我都想好下辈子投胎要选什么人家了。”   赵家昊随口一接:“你也太能联想了吧。”   吴星月以为他要安慰自己,正准备开口表达感谢,却不想赵家昊接道:“被鬼杀掉一般都没法投胎的,要么被吃掉要么替对方困在这里,继续找下一个替死鬼。”   吴星月反手一铲子雪就盖到了赵家昊身上。   江暮云及时打断了他俩:“他们好像往度假山庄那边去了。”   赵家昊一听就放下了准备回击的铲子,凑过来抓着望远镜仔细观察:“这时候打劫?这么敬业?”   李安轩给了他一肘子:“对面才几个人,拿头打劫啊。”   按照绿光的数量来算,对方总共不过七八个人。   至于为什么数不准具体人数,主要是因为有几团绿光江暮云怎么看像是队伍的司机。   和小白同类的那种。   “要打劫肯定是偷袭,怎么可能涂着荧光颜料招摇过市。”江暮云摇摇头:“应该是想去投奔于连长他们的幸存者,涂个颜料主动暴露身份以示友好。”   而且估计是人到了这附近才涂的颜料。   不然雪地里有那么一排绿光他们也不可能现在才发现。   李安轩问道:“要给于连长他们传个消息吗?”   江暮云耸肩:“用不着吧,于连长他们说不定已经发现了。我们这会儿闪信号万一给底下那群人传达了错误信息,人家直接朝我们这儿来了,不是白跑一趟。”   这种天气分辨方向已经很困难了,他们再在山顶上乱闪信号灯,说不定人家就误以为这是给他们传的,一转头就直接奔着他们来了。   “干活吧干活吧。”荧光人走远了,江暮云放下望远镜叹气,带着点说不出的遗憾。   极夜第三十天,江暮云第二次发现了往度假山庄迁徙的人。   这次的人没有交通工具,是靠两条腿和几片破木板,带着一堆家当从南市的方向走过来的。   他们行走间动作僵硬而麻木,连抬头确认方向的动作都很少。眼看着就要和度假山庄所在的位置擦肩而过,一道光柱及时照在了他们身前。   几人在原地顿了数秒,近乎凝滞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好半晌才继续动作,顺着光柱的方向前进。   “看来于连长他们确实有意接纳幸存者,不然不会主动给他们指路。”江暮云收回视线。   楚不闻一铲雪推到山下:“可能他们有自己的打算,不过附近有个生存基地在也是好事。”   如果于连长他们的基地可以稳定下来,以后的贸易往来、消息流通都会方便一点。   王清清把山头上最后一点雪刮干净:“真有生存基地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基地里住一段时间。那种高级度假山庄我还没见过长什么样呢。”   “走不了的。”郑湘笑笑:“我们东西都在这存着,离开这里家被端了怎么办?”   山顶上的雪铲完了,几人还要继续往下清。   江暮云用铲子戳戳雪层:“今天的雪一点都不厚。”   这几天雪都挺小的,几天一铲也完全没问题。   “可是不铲雪又能干嘛呢。”秦时文叹气道。   虽然他们每天都在努力保持正常作息,告诉自己要乐观,但长久的黑暗还是让他们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连激昂澎湃的运动员进行曲都没法唤醒他们的活力。   要不是现在没网,秦时文都想试试用广播体操配乐来当起床铃。   就在他们放下铲雪工作开始发呆假装看风景的时候,江暮云想到了前几天路过的那群荧光人。   他们这群人在有条件维持生理节律,并且想方设法找娱乐活动调节心情的情况下,都已经丧成这样了,那群荧光人又是怎么保持心态的呢?   江暮云回想了一下他们在画作上体现出来的艺术水平。   “不如我们把铲雪缓缓吧,我们去玩冰雕怎么样?”江暮云说话时呼出一片白雾,转眼间就在睫毛上凝成了霜。   王清清有些心动:“可是冰雕要怎么雕?我完全不会啊。”   江暮云给她比划:“嗨呀,我们可以玩那种,先把冰块冻成冰砖,然后再用冰砖当积木码起来。”   “讲道理,听上去和冰雕没什么关系的样子。”话是这么说,可王清清的情绪还是肉眼可见地被调动起来了。   “管它叫什么呢。”赵家昊带头下山:“我要让你们看看我积木大赛一等奖的水平!看我给你们复刻一座冰雪城堡!”   江暮云非常给面子地捧场:“对对对,小红花幼儿园,我记得,那会儿的场面可壮观了!”   一群人野心勃勃地要找地方去盖冰雪城堡,结果冻了一天的冰砖才垒了个地基。   眼看着下课铃又开始叮叮叮,楚不闻果断一把摁灭了手机。   所有人都当没听见手机闹钟,继续端着水到外面去冻冰砖。   等他们的冰雪城堡基本完工的时候,山洞里也隐隐传来了熟悉的激昂曲调。   借着微弱的光亮摸黑忙了一晚上的冰雕艺术家们,一听到了可以开灯的点,立刻叫嚷着要在明亮的日光下欣赏自己的创作成果。   打开灯后仔细一看,十个人分工合作完成的冰雪城堡,符合他们原计划的部分只有冰雪。   江暮云沉思片刻:“怎么说呢,有种……不顾死活的美感?”   总之基建游戏短暂地成为了几人在黑暗中的□□,一群人每天都忙着冻冰砖搭积木,虽然因为舍不得开灯而弄出了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但是艺术之火还是在小山头上熊熊燃烧。   但可能是火烧得太旺了,最近他们的爱好又从搭积木变成了把积木搭起来再砸碎。   直到他们某天在山顶围观了一次流血—冲突。   那冲突双方看着都是往度假山庄去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争执,最后发展成双方互殴。   即使于连长那里已经开始鸣枪示警,两边也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们像是一群暴怒的野兽疯狂地撕咬着彼此,直到一方全部倒下,而另一方也只有两个人还有力气站着。   最后站着的两人拿着铲子,把地上所有人的脑袋一个个敲碎,连同伴都没放过。   然后对着一地红红白白的冰碴开怀大笑。   江暮云看着他们疯狂砸碎人脑袋的姿势,像极了他们砸冰雕的样子。   几人都没说话,只是回去之后就把砸冰雕的爱好戒了,换成了手劈冰—片。   就是浇出一片又大又薄的冰—片,然后把冰—片架在两摞冰砖上,一手刀劈碎它。   如果冰—片在没架上冰砖之前就碎掉就算出局。   秦时武为了研究出冰—片大小与薄厚的最佳比例,最近已经开始重回高中苦心钻研物理。   然后他就感冒了。   秦时文回去给他拿药,进门之前特意在脸上搓了两把才把笑压下去。   秦时文端着一杯还没过期的感冒冲剂,坐在秦时武边上温声细语:“功名重要,可哥哥也要顾及身子啊。”   秦时武气得猛咳两声双眼含泪。   江暮云赶忙安抚病患:“当着病人的面瞎说什么呢!咱这是免疫力下降,正常现象!”   确实是正常现象。   因为风寒感冒一般是不传染的,而在秦时武感冒之后,其他人也轮了一圈。   连体质最好的李安轩都咳了两声。   王清清边叹气边搅动锅里冲泡的一大锅感冒冲剂,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这药再不吃就过期了,不亏不亏。”   他们现在算时间只能算个大概,那些在近几个月内就会过期的药他们全部都不敢吃了,只有少部分保质期估摸着还剩一两年的他们才敢用。   赵家昊不乐意喝这个,他选择重新拆一包直接干吞:“想当年我吃药都是要用可乐吞的,还必须得是无糖的。”   江暮云没有这么高雅的爱好,她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就听感冒冲剂的提供者赵家昊说:“喝了吧?都喝了吧?”   看室内众人都乖巧点头,赵家昊满意道:“那回头记得每人给我匀五块冰砖啊。五块一包童叟无欺谢绝还价。”   王清清没想到还有这茬,当即撂下杯子愤怒地从自家包里翻出一包冲剂砸他怀里:“一包五块!你鹅精转世专业讹人是吧?”   赵家昊嚣张大笑:“喝都喝了你还能吐出来?”   秦时文痛心疾首:“暗无天日!暗无天日啊!”   楚不闻:“有的,有天日的。”   王清清不可置信:“你俩居然合伙开黑店?”   江暮云:“真有!真有天日!”   “骗人明天我拉雪橇!” 第75章   ◎开心的第七十五天:开心的第一年◎   当时江暮云和拉雪橇只有不到一分钟的距离。   在江暮云话音落下之后, 所有人都冲到了门口,看着浅淡而短暂的灰蓝色渐渐消失沉寂,天空重归一片暗沉沉的黑。   “是天亮了吧?”秦时文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算是亮了吗?”赵家昊说着质疑的话, 可是语气中的雀跃却是掩饰不住的。   “极夜都要过去了, 冬天是不是也快过了?”吴星月的思维之跳跃一向令人叹为观止。   “不会又要大太阳晒我们半年吧?”王清清已经开始嘿嘿笑了:“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喜欢太阳!”   秦时武赶忙拦她:“别别别, 晒俩月就行了,其他时候可以和别的天气分一分,直接晒半年还是有点过分的。”   郑湘扒在门边,不肯回来,看着外面的天一脸向往:“我记得去年从降温开始, 我们得有快一年都没见过太阳。那时候我还想,如果这一劫我能熬过来,熬到重新见到太阳的那一天, 那以后应该就没什么能打倒我了。”   和她头挨着头靠着的周影笑道:“事实证明还是有的,但我flag还是要立。我觉得我熬过这次极夜之后,才是没什么能打倒我了。”   江暮云端着她的搪瓷杯又倒了一杯感冒灵, 慢慢悠悠咂一口:“说起来, 第一次降温也未必是在去年吧。”   郑湘回头看她:“你别吓我啊, 难道在之前就有预兆了?前两年那次雪灾?”   “我是说时间不一定是在去年。”江暮云无言:“谁还知道现在是几月啊,说不定早就已经过完年了呢。”   “好像有道理……”郑湘一想也是。   他们唯一能看年月的工具就是后来从水里捞出来的手机。   现在什么网络信号都没有,手机开机之后显示的还是它们的出厂时间, 最多能记录从他们打开手机之后到现在过了多久。   但事实上现在让他们去回忆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捞到手机的,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了。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郑湘喃喃道:“这么一算, 好像离那场大海啸都过去很久了一样。”   赵家昊心有戚戚:“是挺恍惚的。我当时打开仓库门的时候, 是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一刻的, 现在想想也就那么回事。”   李安轩问他:“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我们后来倒霉的事情经历太多了?”   王清清给予肯定:“那必然的, 我现在心里的刻骨铭心第一档已经变成寒潮那会儿被冻冰棍了。海啸那会儿我肯定想不到我还有这一天。”   秦时武回忆了一下海啸那会儿自己的心情:“当时我们在山洞避难,走出山洞的那一刻,我觉得我说是重获新生也不为过。”   秦时文拆她哥的台是一把好手:“就是没想到这才过去没两年,你就重新投胎了好几回,是吧?”   秦时武对着秦时文举杯示意:“我手上端着的药是刚倒的,滚烫。”   秦时文给自己的嘴上了拉链:“是我说话冒犯了,您先把杯子放下,别累着。”   江暮云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几支记号笔:“正好今天也算重见天日,要不我们重新做个日历吧?就把今天当新年第一天!”   他们之前没有计算时间,是根本没有想到这茬。   后来遭遇极夜,想尽一切办法维持正常作息调节生理节律的时候,大家最初倒是有在心里偷偷算天数,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极夜第三天时有人想,黑个一周就够了吧?   一周之后又想,那十天吧,不能更多了。   可过了十天又是半个月,过了半个月又想再多给一周……   一次又一次放宽心里期待的时限,期望却又一次又一次落空。   后来就没有人敢继续数了。   除了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个老人家。   江暮云的拇指一拨弄,记号笔在她手上转了个圈:“就当以前都不存在,我们从今天重新开始。今天大年初一,想点庆祝活动?”   楚不闻反对:“今天大年初一,那年三十不就已经过了,平白无故少一顿年夜饭啊。”   江暮云手一摊:“那今天除夕也行嘛,我这人很随和的,大家好商量。”   赵家昊跃跃欲试地凑过来:“那我们今年是哪一年?末世元年?”   江暮云把他推开:“什么末世元年,晦气。”   赵家昊委屈:“那叫什么名字吗,曙光?晨光?”   秦时文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词都是好词,但我听着就是有点脚趾扣地。”   不知名文艺工作者楚不闻一针见血:“听着一股救世主的味儿。”   赵家昊不服:“那你取个不救世主的!”   楚不闻看了江暮云一眼:“就叫开心的第一年吧。庆祝我们熬过第一次极夜,锻炼出一颗钢铁心脏,以后啥事都能过得去。”   王清清第一个投赞成票:“这名字好,听着感觉以后的日子都好过多了。”   “就是后半句听着很像flag。”刚给自己插完旗子的周影接道。   他们手头没有多少能用来写字的纸,干脆就把之前随手带回来的衣服布料找出一些浅色的,然后裁成大小差不多的方块。   江暮云拔开笔盖,挑出一片角落里带小花的布片作为日历封面,郑重地写下两行字。   开心的第一年。   我们都活着。   秦时文甩了甩她半灵不灵的签字笔,在下面补了一行小字:活得挺好的,就是没太阳。   秦时武没忍住,也加了一句:还感冒了。   “这可是咱日历封面,你们怎么写这么丧气的话!”王清清不满。   随后她大笔一挥送上祝福:今天过后,长生不老!   好姐妹吴星月给她填补:如果老了,重获新生!   赵家昊绞尽脑汁非要写一句石破天惊的,最后落笔成了四个字:金刚不坏。   比巴掌稍微大点的布片在所有人手里转了一圈,最后江暮云拎着它递到楚不闻跟前:“不写两句?”   反正好好一个封面都已经被划拉地衣衫不整了,干脆大家都添两句吧。   楚不闻想了想,在两行大字的中间加上了一句。   开心的每一年都能看到我。   赵家昊惊叹:“好家伙,我怎么没想到这招呢!这话都说了,那以后每年的日历不都得给你留位置。”   王清清给他竖拇指:“看不见你这条就证明之后一年都没法开心了是吧。”   吴星月点头:“狠,着实是狠。不行我也想补一句这样的。”   楚不闻直接宣布暂时封存日历封面,日历制作完成之间禁止任何人探视。   横竖是从年三十开始算的,几人干脆就把日历照着农历编。   写到六月一日的时候赵家昊突然抬头:“按农历编的话,那阳历节日咱还过不过?”   江暮云笔下一顿:“干嘛不过?现在是我们编日历,我们说了算。记上记上都记上!就按咱这个日子记!”   于是十二月二十四日这一页日历上,同时出现了“小年”和“平安夜”两行备注。   要不是怕节日太多过不过来,赵家昊还想把小年放到二十三号,反正这两天都有过小年的。   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气氛,反正白天会慢慢回来,他们难得奢侈地开了几盏灯,把山洞里里外外都照得通明透亮。   所有手机都被凑在一起,终于找到了一首喜庆的背景音乐。   珍藏许久舍不得吃的罐头和零食全部都被堆在一起,连冬天靠着暖炕的温度才勉强长出来的蔫吧蔬菜都被他们薅得半秃。   秦时文剪了一堆涤纶布写福字,写完之后和王清清一起挨家挨户地给他们挂到了门上,连种菜的山洞都没放过。   挂完一圈之后回来,就发现大山洞门口不知道绑了两块红布帘,整个门口都被映得红彤彤,被风一吹还悠悠晃。   要不是他们的背景音乐挽救了一点氛围感,那两片红彤彤乍一看效果极其惊悚。   江暮云带着小白回了一趟家,再到山洞来的时候,简易雪橇上放了一堆瓶瓶罐罐。   除了几瓶看上去就很昂贵的酒水之外,还有一袋未开封的橙汁粉。   秦时武抱着橙汁粉的袋子找了半天保质期:“保质期两年,未开封未涨袋,你居然还有这个!”   江暮云豪气地把瓶瓶罐罐往桌上一拍:“今晚我请,都别客气!”   年夜饭由楚不闻亲自掌勺,拔丝红薯都来了一道。   江暮云提供了一堆淀粉肠,赵家昊为了吃上小摊同款开花肠,削木签的手快得都能看出残影。   王清清那儿还攒了一罐番茄罐头,为了尽可能多地品尝番茄的味道,楚不闻用它煮了一锅汤。   可惜那两只鸡下的蛋味道比较腥,他们之前试过,想把它变得好吃一点就只能靠各种调味料。单独往汤里放,显然是会毁了一锅汤的。   江暮云深深吸了一口番茄的香气:“我那儿还有番茄味的火锅底料,咱明天再喝一次番茄汤吧!”   王清清疯狂摇头:“好东西要留着慢慢吃,连着吃两天快乐程度会下降的!”   楚不闻吸溜了一口红烧肉版蚂蚁上树:“那明天喝菌菇汤?我有菌菇味火锅底料。”   赵家昊举手:“我和李安轩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块干粮饼,感觉硬得能砸死小白,没法吃又舍不得丢,咱明天拿它当泡馍吃得了。”   小白正沉浸在江暮云给他从水下捞来的贵价宠物罐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下意识地抬头往赵家昊那边去看,看得赵家昊满心愧疚,叼着猫条路过赵家昊的大白抬手就是一爪子。   今天的饭还没吃完,第二天的菜单就已经定好了。   晚上秦时文郑重地把一台充满电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江暮云和楚不闻把藏有珍贵影像资料的U盘插—进USB接口,几人在《猫和老鼠》的背景音里度过了末世后的第一个除夕。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拎着一兜五花八门的糖果到处给人拜年,秦时文回以一块粉色桃心手工皂。   赵家昊不知道哪儿捞来了一堆袜子,居然真让他找出了十双红色全新的,包装全部完好,就是沾了点灰土。   他还拉了一堆塑料拉花卡在铁丝发卡上,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对,说是新年战袍——包括他自己在内也有一对。   江暮云端着那两朵层光瓦亮的塑料拉花感叹道:“我真是好久都没见过丑得这么标新立异的东西了。”   临近中午,他们早早把该做的事都做完,然后端着小板凳排排坐在山顶,期盼着今天的灰蓝色可以再浅一点,时间再久一点。   当天空的墨色开始消退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黑压压的天空像是在和雪地的拉锯中短暂地败下阵来,让出了一丝颜色,换来休养生息的机会。   漫长的几分钟过后,重新积蓄了力量的黑暗卷土重来,再一次将天光死死压住。   天又黑了,可是这片小山头上却传来了众人的欢呼。   赵家昊看着兴奋得恨不得原地来两套军体拳,完全是一秒钟都停不下来的样子。   江暮云又一次展示了她野生跑酷老手的功底,大喊一声:“纵云梯!”就挥着小板凳一路连跑带蹦地下了山,最后一脚踩滑还在地上弹了两下。   这种时候人都穿成王八了,摔下来根本不疼不痒,除了穿得太多导致她起身有点像王八翻身之外什么问题都没有。   江暮云试图拍拍后背的灰,结果伸手伸了半天也只能象征性地拍拍腰胯。   江暮云镇定地放下手:“明天年初二,咱去给人拜年吧!”   至于给谁拜年,那当然是他们的邻居于连长等人了。   极夜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不少人都在往度假山庄去,现在那边说不定已经发展成一个小型基地了。   反正大家也待不住,不如过去看看情况。   十个人没一个想在家留守的,索性大家抽签决定出门拜年的先后顺序。   王清清在抽签之前,还郑重其事地先去她的小泥像前面上供了一颗江暮云早上给她的糖。   在玄学力量的帮助下,最后胜出的欧皇是江暮云、楚不闻、赵家昊、秦时文和郑湘。   江暮云搂过王清清满口心肝宝贝地乱叫,感谢她特意给自己祈福,气地王清清扬言要把脱毛膏灌进她的洗发水里。   去拜年就得带年礼,他们在现有的物资里挑挑拣拣翻了半天,最后决定给他们多带点衣服过去。   于连长他们是长途迁徙过来的,想也知道不可能随身带多少衣服。   他们被困在雪地里的时候,看上去带的行李多,但他们人也多,那些物资的体量分到五十多个人身上,明显是精简之后的成果。   度假村虽然荒了许久,可里面的一些杂物都还在。   例如客房里的棉被铺盖,清洁用品,一次性用品这类,他们应该都不缺。   食物燃料这种永远紧俏的物资江暮云他们自己也怕不够用,带去当礼物着实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味。   不如带衣服,他们不缺,对方需要。   江暮云满意地打包了一堆从水下捞出来的衣服。   她不缺衣服穿,会捞这些衣服也都是做个样子,留几件就够了,其他的这次送不掉,以后也可以送出去做人情。   江暮云这里还有不少末世前在集市上买来的粮食酒,她想了想也给装了几瓶。   包装完好的高档烟酒可以留着等生存基地建立起来了,或是一部分人恢复元气开始跑商了,再用来换更多东西。   这种农家自酿的粮食酒不比前者能卖得上价,但用来送礼也合适。   反正秦时文他们都知道她从综合广场捞了一堆酒回来。   几人的东西凑一凑,裹成了一个大包裹。   转行货运司机的小白带着它的专属猫工导航一起摩拳擦掌准备出发。   几人直接从之前修出来的简易雪道溜了下去,留守的王清清眼红得不行,拉着其他几个留守儿童玩了一下午滑雪。   对于成年人来说,几公里的距离放在平时,也就是步行一小时的事。   但是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地形稍微有点起伏,他们可能就要栽一跟头。   江暮云和楚不闻早有准备,特意穿了防滑的鞋,在走到有坡度的地方也知道调整重心。   可其他三人都没经历过这种摩擦力仿佛原地消失、连着几公里都找不到借力点、全程只能任由脚下自由飞翔的日子。哪怕是在山上,他们摔一跤之后也是能找到借力点起身的。   不像现在经常一摔摔一串,偶尔还拖着两个异类一起到处横摔漂移。   赵家昊摔着摔着还摔出乐趣了,一群人恨不得在路上满地打滚,最后是小白屡次回头等人实在不耐烦了,直接叼着赵家昊的帽子把他拖着走。   连带着后面几个拉在一起的大龄儿童也都像开小火车一样,直接被小白一串提走。   赵家昊觉得小白叼着的不是帽子,而是他命运的后脖颈。   最过分的是后面几个缺德鬼一看他跑不掉了,干脆一撒手就不管他了,任由他被小白当成幼崽拖来拖去。   把赵家昊解救出来的是度假山庄的巡逻队,他们还以为赵家昊是被江暮云等人挟持的,两边差点没动手。   赵家昊起身后揽着救了他的人死活不撒手,还热泪盈眶地喊人家兄弟,结果被边上的人一把推搡开。   那人语气相当不善:“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啊。”   赵家昊被对方突然一下推懵了,他身后的江暮云等人枪都掏出来了,巡逻队里赶忙过来了一个人打圆场:“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小队的队长。”   对方指着刚刚被赵家昊叫兄弟的人道:“唐队长,今年十八,以前是省队运动员,年少有为为国争光的那种,就是不爱跟人太亲近。”   “至于这位。”对方拉过刚刚差点和赵家昊动起手的那人介绍道:“我们唐队长的男朋友,姓宋,知道我们唐队不乐意跟人接触,所以下手急了点儿。”   虽然话音里带着笑,但却是句句都在暗指赵家昊失礼。   赵家昊彻底懵了:“男、男朋友?”   没等赵家昊继续说话,秦时文就打断了他:“唐好?”   秦时文话一出口,那位唐队长一下就回过了头:“秦教练?”   秦时文拉下了挡在脸上的围巾,又将护目镜推到头上去,露出被裹在衣服里的脸。   “真是你!”秦时文惊讶中又带着几分庆幸。   其他人还云里雾里,江暮云却是明白了这位唐队长的身份。   之前秦时文就和他们说过,她队里有个在降温之后一直不愿意回家的女孩子,没记错的话名字就是这个发音。   唐好很有天分,日子过得苦,性格又倔,什么事都不肯和人说,所以秦时文平时难免会对她多上点心。   刚下暴雨那会儿秦时文被困在地铁站,就是因为唐好并没有听从上面的安排老实回家,而是半路又想办法溜走了,秦时文被叫回省队去就是为了处理唐好的事。   只是没想到半路暴雨来袭通讯断掉,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唐好的情况,就被困在地铁上了。   唐好同样把被冻得泛红的脸露了出来,她左边额头上有一大块狰狞的伤疤,这让她显得有些凶戾。   可当她和秦时文对视时,眉目舒展间又笑出了几分稚气:“教练,我改名了。叫我唐安吧。”   秦时文知道她家拿她当提款机,还在灾难到来之后一脚把她踢开的那些破事,也不觉得她不想认以前的名字有什么不对。   “唐安,叫我文姐吧。看上去你现在过得不错?”秦时文调侃道。   唐安拍了拍男朋友的肩:“宋成,我男朋友。我们来这里应该有二十多天了,都在基地的巡逻队工作,还挺安稳的。”   宋成见两边都认识,其中一个还是唐安提过不少次的教练,态度立刻就缓和了下来:“不好意思啊兄弟,我脾气急,你别见怪。”   唐安长得很可爱,赵家昊再憨看到她的脸也该反应过来了,当即便讪讪道:“我的错我的错,刚刚以为……”   他话说一半又打住了,卡在那儿不上不下,好像怎么说都挺得罪人的。   唐安笑道:“嗓子是被火熏坏的,不怪你听不出来。”   赵家昊干笑两声就紧紧闭上了嘴。   不会说话还是少说吧!   唐安并不在意这些,她接到人之后就关了手电,宋成点燃了一支火把,举着火把带他们一路往度假山庄走,路上照例给他们介绍起了度假山庄的情况。   在得知江暮云等人是作为朋友过来拜访于连长,而不是准备往度假山庄搬迁之后,唐安介绍的内容也变了变。   “现在进入基地的条件还是很宽松的,进门的时候把武器全部留下,半个月后积分达到一定数量就可以赎回。路过暂住也是一样。”唐安道:“只是现在还没有单纯过来拜访的人,所以得麻烦你们在这儿等一会,我让人去通知于连长。”   唐安把他们带到一间烧着壁炉的屋子里,和守在屋子里的人聊了两句之后就让他们坐下了。   江暮云也没说直接把武器交了再进,基地既然要没收武器,肯定就不可能是让他们自己交完就算,起码也得搜个身什么的。   大冬天的衣服这么多层,等着搜身折腾还不如在这等人去叫于连长。   于连长来得很快。   “你们怎么突然过来了?”于连长还有些惊讶。   江暮云把雪橇车上的那个大包裹指给他看:“给你们拜年来了。喏,新年礼物。”   于连长的表情比刚刚的赵家昊还懵:“拜年?拜什么年?这就过年了?”   江暮云笑道:“我们自己画的日历自己过的年,今天正好年初二,新年快乐啊。”   于连长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么离奇的事。   但他不愧是能和赵家昊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的人,论奇思妙想从没输过谁,一听这话立马就进入了状态:“新年快乐新年快乐,各位老板新年发财啊!”   江暮云双手一拱:“客气客气,于老板也是财源广进。”   于连长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带着杆秤,和江暮云他们寒暄了几句之后,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在山庄内溜达开了。   据于连长的介绍,现在这个生存基地里总共才二百多人,除了他手下的那五十多人和陈教授祖孙俩之外,全部都是极夜之后搬迁过来的,所以很多规定都还在摸索中。   最基本的就是积分制度。   和之前在救助点的积分购买力有点像,各种物资可兑换的积分数量都和救助点差不多。   此外诸如清雪、巡逻等基本任务也可以获得积分奖励。   救助点的罚款制度到这里成了扣分制度,打架斗殴、坑蒙拐骗等都要扣分,但是范围仅限于基地内部。   真有什么矛盾要解决,那就先出基地大门。   出了大门就生死有命,把对方脑浆子敲出来基地也不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于连长拎拎围巾,把凝在围巾上的冰晶揉开:“这段时间大家情绪都不好,不这样恐怕要出事。”   江暮云点点头:“很聪明的制度。”   情绪需要发泄口,他们在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得不对劲之后,不也只是把砸冰雕变成了劈冰片吗。   可是这个发泄口不能在基地内部。   因为这个口子开了之后容易堵不上。   现在允许基地内部斗殴,以后再想禁止就难了。   只有一开始就在所有人心里划下一条红线,一条让他们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也不敢跨过去的红线,才能保证基地以后的安稳。   毕竟在极夜期间有这个胆量和能力迁徙到度假山庄的幸存者,胆量、双商、身体素质都差不了。   消息不够灵通的人,说不准都不知道于连长他们的消息。脑子转得慢的人,也根本想不到能趁着极夜来投奔于连长。   而身体素质不过关的人,即使有了这个想法,也有出发的勇气,大概率也走不到度假山庄来。   从离度假山庄最近的艺市过来,都少说得走上十多个小时,这中间但凡出点什么意外,人说不准就永远留在路上了。   基地迎来的第一批幸存者,从各方面来说都普遍比之后搬迁的幸存者更有优势。   能把他们管制住,后面的幸存者们就要好管理多了。   江暮云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基地里有贸易区吗?如果有居民想交换东西怎么办?”   于连长毫不意外江暮云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们能送出一大包衣服,就证明当初他们没少在水下捞物资。   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自己用不上,但到了别人那里可能就是宝了。   “有,有专门的贸易区。”于连长带着他们进了原本的接待大厅,大厅里现在人不多,没人拿东西,都是手里举着块木板,木板上用炭条写着自己的需求。   江暮云还看到了熟悉的荧光脑袋们。   他们正试图用荧光颜料换一些蜡烛,或是别的可以照明的东西,标明需要用电的除外。   荧光头们和一个裹着大红围巾的人谈妥之后并没有拿出东西来交易,而是转道去了售票窗口。   “现在大家不怎么出门,手上的东西不多,人也少,但是以后不好说,场地可能也要扩建。”于连长说:“我们目前是进入贸易区之前,把准备交易的物品交由基地方面登记保管,谈妥了之后再去窗口验货,验完货之后经由基地登记完成交易。”   江暮云眨眨眼,给于连长比了个拇指。   果然是高瞻远瞩型人才,连以后怎么收税都想好了。   不过对于江暮云他们而言,于连长这边发展得越好,对他们就越有利,他们那个小山头蹲着也就越安全。   江暮云和楚不闻一心打探消息,也投桃报李般提醒了于连长不少关于储冰蓄水、种植养殖方面的事。   于连长听得很认真,听到蓄水种菜的时候也没提种子的事,只说现在陈教授身体不好还在养病,以后有机会让他们和陈教授面对面交流。   连江暮云他们这些年轻力壮又抗造的人都因为免疫力下降而感冒了,何况是上了年纪的陈教授呢?   不过听于连长的话,陈教授的病应该问题不大,江暮云就没再多问。   秦时文倒是一进基地就去找唐安,没和他们一起行动。   赵家昊和郑湘就要放松得多,两人像是出门旅行一样到处逛。   只是回去的路上郑湘表示基地里的照明用的都是松油灯,她觉得度假山庄圈的那两个山头,或是附近哪个山头里,可能有松树还活着。   要是可以移栽松树,或者再不济和基地交换一些松油,他们以后的照明问题就好解决了。   太阳能软板的使用寿命很短,他们不能总指着太阳能板的电,是该给自己找找退路。   赵家昊这才明白,原来纯粹出门旅游的真学渣只有他自己。   五个人高高兴兴地去,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回,只有赵家昊垂头丧气,回家的路上还被树枝刮破了衣服。   等等,树枝?   赵家昊忽然停下了脚步,盯着从雪地里探出头的一小截,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第76章   ◎开心的第七十六天:凑不出半个对象◎   “怎么不走了?”江暮云发现队伍里突然少了个人, 回头一看赵家昊蹲成一个土豆球,正戳弄着什么东西。   赵家昊伸手去扒拉那堆雪:“咱家山上好像长树了。”   一听这话,大家的脚步都停住了。   “树?”楚不闻凑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树?”江暮云把手电打开, 明显能看到一截探头探脑的树杈突出了雪面, 江暮云也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两下。   虽然认不出这是什么树, 但小树苗的主干和枝丫很好区分,现在伸出来的这节看着就不是主干部分。   他们认得的树总共也没几种,叫得出名字的也就梧桐松树这类特征明显的。江暮云随口这么一问,把所有人都给问沉默了。   郑湘沉吟片刻:“能在这个温度下继续生长,老实讲我觉得我们认不出来挺正常的。”   赵家昊心疼地摸摸自己被刮破的裤脚:“不是吧, 连树都变异啊。我之前还觉得我们以后的日子是荒野求生,现在看别不是侏罗纪公园吧。”   江暮云表示他在做梦,要是侏罗纪公园就好了, 至少人类不会缺食物。   蓝星这几年脾气再差也是往科幻片方向发展,不是往奇幻方向走的。   动植物的变异方向大多数是为了适应环境,说起来也挺合情合理。   幸存人类都能想办法适应零下六七十度的生活了, 动植物的动手能力没那么强, 不强化自身那不得灭绝了。   而且要真有逮一只就能吃一年的大型动物, 江暮云相信前世各地的导—弹井、轰—炸机肯定得被人挖空心思全部搜出来。   也别说什么会用不会用,高手在民间么不是。那么多军迷和幸存士兵,总能琢磨出法子。再恐怖的变异动物只要它还是肉体凡胎, 就不可能遭得住热武器犁地。   江暮云看着冒头的小树苗想了想:“后面找时间带大白再寻一次山怎么样?我觉得这小树苗不可能只长了一颗,说不准等雪化了之后我们就能看见漫山遍野的植物了。”   赵家昊起身环顾四周一片白雪皑皑:“这种环境下还能长出漫山遍野的植物, 就好像是在说蓝星真的没法恢复从前了, 大家认命开始新生活吧。”   江暮云把他往前推:“咱都大年初二了, 还不认命开始新生活呢?”   赵家昊气沉丹田被江暮云推着往前滑:“我昨天看我捞的薯片都像是要过期的, 这波吃完以后就没得吃了, 还不兴我怀念一下啊。”   楚不闻接过江暮云手上的活:“咱家不是有土豆?以后要是能找着能榨油的作物,我给你炸薯片吃。”   赵家昊说话不着调,可这事确实是他们目前要面对的一大问题。   末世前生产的食物、药物,到现在为止,大部分都离过期不远了。   食物还有只要没变质就可以继续食用的说法,药物却是没人敢乱吃的。   “这么想想好亏啊。我们搜了那么多药,除了外伤药和消炎药之外,好像就只有感冒冲剂及时派上用场了。”秦时文想想家里一堆东西就心痛。   郑湘无言:“这不挺好的吗?要是能选,我希望我们搜来的药这辈子都用不上。”   “那不一样。手上有但是用不上,和手上没有想用也没得用那是两回事。”江暮云很能理解秦时文的心情。   像她空间里也存了一堆有的没的,不仅是她自己买的东西,他们外出搜物资的时候江暮云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搜刮一点,生怕自己以后要用的时候却找不着。   秦时文叹气:“是时候回去压榨一下秦时武了,要不咱等雪化了找点中药回来种?”   “你好残忍哦。”江暮云开始装模作样:“武哥又不是学中医的,我们不要为难人家嘛。”   “那你真是好善良哦。”秦时武幽幽道。   江暮云强烈谴责:“大晚上的突然出声多吓人啊,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秦时武冷笑:“我走路要是真没声音,还能听到你替我说话?”   江暮云理不直气也壮:“说话要讲证据,你怎么证明我是听到你来了才替你说话的?”   秦时武压根不接话:“王清清他们还在雪道那边玩,你们回来了我就去叫他们。”   大家都被憋狠了,有出门玩耍的机会根本一秒钟都等不及,一听江暮云他们回来了立刻就要准备出发。   这群人走得风风火火,什么基地的消息都不想听,都说要自己过去探索。   秦时文只来得及把唐安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过去之后直接自报家门找唐安,让唐安带他们进基地就行。   江暮云等人回来之前特意和于连长提了还有人准备过来玩的事,于连长也挺开心,说李安轩他们来的时候应该正好能碰到基地的篝火晚会。   他们基地也是需要娱乐活动的,时不时来一场的篝火晚会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赵家昊听说还有这茬,差点就想赖在基地蹲到篝火晚会再走。   还是郑湘理智尚存,知道要是他们一直不回去,恐怕要被留守在家里的几个人片成片下火锅,硬是把赵家昊给摁住了。   跑了一趟度假山庄,几人的精神状况有了明显好转。   看现在的雪小了,用不着每天出去铲雪,他们干脆给自己找点新乐趣。   比如继续烧开水冻冰块。   冰块冻好之后,就趁着每天中午那短暂的一小会儿白昼运到冰窖里。   供他们运冰块的时间,从短到每次都要小跑着去,时不时还得摔一跤,路上半点不比摸黑运冰方便,再到他们可以从容不迫地抬着冰在路上慢慢晃悠。   等白天的时间足够供他们在冰窖和大山洞之间来回跑两趟的时候,刚好到了正月十五。   元宵节不能没元宵,江暮云吭哧吭哧地搬出了一袋被抽成真空的糯米。   他们用自制石臼捣弄了半天也没能获得合格的糯米粉,一怒之下直接把糯米蒸熟了再捶成糍粑,再往糍粑中间裹上芝麻糖搓圆,放碗里倒上一杯蜂蜜水,就能假装这东西是元宵。   王清清捧着蜂蜜水的时候手都在颤抖:“这个牌子我见过,一瓶就是我一个月工资。我何德何能有一天拿它当糖水喝啊。”   这罐蜂蜜是江暮云在综合广场一楼搜到的,她闻言惊道:“这牌子专卖店不就在综合广场一楼?这你当初都没去搜?”   王清清呜呜咽咽:“一楼有家卖燕窝的,我被它迷了眼,压根没想到这茬。”   “好家伙,这是什么末世奢侈日常。”江暮云捞了不少人参虫草这类名贵中药,燕窝这样的滋补品倒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说到这个王清清更悲伤了:“之前我一直舍不得吃它,感冒吃药的时候想起来保质期这事,再一看好像也快过期了。”   “我又没吃过燕窝,也没见过干燕窝,根本不知道它有没有变质。”王清清痛饮一碗蜂蜜水,眼泪都往肚子里咽。   江暮云开始给她出馊主意:“要不咱趁着止泻药还没过期的时候试试?”   “趁着还有药能用,抓紧锻炼肠胃功能啊。”江暮云撺掇道。   不然以后环境越来越差,别人都是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们几个被养得身娇体贵,那还有个什么活头。   江暮云倒是无所谓,她空间里存的干净食物干净水足够她用一辈子,楚不闻那儿东西也不少,往避难所里一蹲就万事大吉。   他俩跟着一起适应环境,纯粹就是增强自己的抗风险能力,免得末世后期哪天出门吸了一口霾、淋了一场雨就原地暴—毙,而不是因为生存危机。   可王清清他们的抵抗力好坏,可是直接关系到他们能在末世活多久的。   楚不闻把最后一颗元宵咽下肚,赞同道:“现在尝试风险最小,我们没法保证自己永远都有干净的生活环境、安全的食水。”   “何况现在很多东西的保质期都快到了,也可能已经到了。我们总不能把它们全丢了吧。”王清清咬着筷子道,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最后几人一起盯着秦时武,准备等秦医生给个准话。   秦医生慢吞吞道:“对于成年人来说,由抗原刺—激激发人体免疫系统,从而增强免疫力,从理论上来说是没问题的,但得注意一个度,不是真的吃得不干不净,就能让身体素质变好。”   虽然不太能听得懂秦医生的专业解说,但秦医生表达的意思他们听懂了。   于是一场临期食品清理活动就这么展开了。   原本大家的食物就是按保质期排好顺序食用的,需要清理的都是一些外包装失踪的,以及一些居民自家密封保存的食物。   这些食物根本看不到生产日期和保质期,只能根据同类产品的保质期推算个大概。   有些食物的保质期通常都在一年多,而从末世开始到现在都过去两三年了,即使有低温延长保质期的说法,大家也不敢保证它没变质。   可是人家无论是从外观上看,还是做熟了之后的味道,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赵家昊边拆干豆皮边道:“这种看着没问题的东西,扔又舍不得扔,让吃也没饿到这个程度,我就只能先把它们全部留着,万一哪天真断粮了,再掏出来救命用。”   “这话说的,真到断粮的那一天,还把过期食品掏出来吃,那说不好是救命用的还是催命用的。”江暮云唰唰两刀把腊肠片成片。   江暮云的食物都是日常保存在空间里的,完全没有过期烦恼,她只挑了一些看标签已经过期的食物摆出来吃,一丁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生死看淡的从容气质。   或许是大家已经被蓝星折腾过好几轮了,身体素质早就提上去了,他们连吃了好几天临期食品,也没见有谁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吴星月和赵家昊两个思路宽广的大龄儿童激动得每天一有空就漫山遍野跑。   据他俩说是要感受一下自己有没有其他部位也进化了。   秦时武隔三差五就要被“我今天站着滑下滑雪道了,这难道不是平衡力超进化?”、“我能看见雪地里有树枝伸出来了,不止一棵!这肯定是视力进化吧!”之类的问题折磨。   饱受精神攻击的秦时武烦不胜烦,终于在赵家昊跑来问他最近能听到奇怪的声音是不是听力进化了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道:“我看你是进化了,前段时间还要死不活地说冷得没法过,现在就在冰天雪地里到处撒欢,进化成企鹅了是吧?”   赵家昊闻言一怔。   秦时武瞬间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   没等秦时武开口道歉,他就听赵家昊一声欢呼。   “是唉,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我们现在确实扛冻多了啊!”赵家昊一路欢呼着冲出门,要和小伙伴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正和秦时武一起试图把他们能认出的中药全部整理成册的周影抬头,看着赵家昊的背影表情复杂。   秦时武头痛地揉揉太阳穴,喃喃道:“别是真给这孩子憋疯了吧,这都有白天了。”   周影把画着柴胡简笔画的布片递给秦时武:“我觉得他也没说错。我们现在确实挺抗冻的。上次降温的时候都没人敢出门的。”   那时候一没风二没雪,人们只有在买煤的时候才会出门,每一片肌肤都不敢暴露在空气中。   现在呢?   虽然她不清楚现在具体多少度,但看他们每天冻冰块的速度就知道,零下二三十度肯定是有的。   就这温度,他们现在有时候出门嫌闷,连脸都不捂了,睫毛上挂着一片白霜,还能在外头迎风滑雪。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么嚣张,也很少有被冻伤的时候。   这和秦时武总能及时把人揪回家有关,也和他们的体质变化有关。   上一次降温的时候,周影眼眶周围不方便遮挡的地方,每天看着都一片红肿,又痒又疼还没法挠。   可现在她在外面待上一天,脸上也就是红一阵,涂点乳膏就没事了。   周影笑道:“这么想想,我都佩服我自己生命力顽强,这么快就能适应新环境了。”   秦时武给柴胡底下标注好药性,再和其他已经标注好内容的布片叠放在一起,手上的动作忽然就顿了一下。   “你还记得前两天吴星月跑过来说,她看到山腰往下的很多地方,好像都开始有树冒头了吗?”秦时武道。   周影点头:“是有这回事。上回他们拜年回来不是还让树枝把裤子刮了吗?赵家昊那缝裤子的手艺不是我说,放在古代把他卖去绣坊绝对有潜力争头牌的。”   “绣坊还有头牌呐?”秦时武纳闷了一下,随机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不是说这个,是说山下的雪地里头都能长出树,怎么山上我们天天清雪,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倒是各种杂草灌木长了一堆。”   周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迟疑道:“山上海拔太高?”   秦时武:“这话您都说得出口。”   标准气压下,海拔每升高1km温度下降6℃。就他们这二百来米的小山头,山顶和山脚的温差最多一两度。看那些树杈从雪地里顽强冒头的精神,可不像是在乎这点温差的。   两人把手上的东西一撂就出了山洞,刚好碰到江暮云也在那儿关爱自家山头上的树苗成长问题。   最近他们冰块也冻完了,雪也没得铲,大家实在是无聊得很。   刚开始还往生存基地那边跑过两次,但想想他们几个每次进基地都没搜身,总搞特殊化也不好,跟着一起搜身又实在麻烦,干脆就没去了。   等于连长他们把基地的规章稍微完善一下,有对临时路过的幸存者的具体安排了,再过去串门吧。   江暮云闲下来之后就开始带着大白和小白巡山,这么三五—不时地逛一逛,山下那些越长越壮的小树苗自然也瞒不过她。   与山下在雪层下悄悄长了一两米高的小树相对的,从他们居住的山腰往上,看上去有乔木潜力的小苗倒是有几株,但茁壮生长初具雏形的一棵都找不着。   江暮云悄悄插下去的那一堆树枝们,从山腰往上就没一根有生根倾向的,倒是靠近山腰部位的雪堆底下,她偶然撅出来过一根已经生出了根的。   “难道是我们清雪清得太勤快了?”江暮云抬头又低头,感觉山上山下最大的不同也就这个了。   山腰往下的雪再崩也碍不着他们,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管过那些雪。   吴星月伸手在地上刮一刮,刮出一捧碎雪,对着它们深情凝视:“不会是这些雪有什么特殊作用吧?和酸雨一样被污染过?催熟?”   郑湘拉着吴星月把她手上的雪扬出去:“我们现在包括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喝的可能都是这些雪融的水,你确定要这么吓自己?”   “可是这也找不出别的变量了啊。”江暮云手指在被冻得邦邦硬的雪地上划来划去。   “我也觉得是雪的缘故。”秦时武开口道:“但未必是雪里面有什么未知元素,不然我们喝进去的水量绝对比植物吸收的水量多,身体早就出问题了。”   江暮云闻言转头:“你们的教科书写完了?”   秦时武说药物储备不能少,西药储备不了咱就改种中药。   等他和周影把所有能记得的中药未经处理的生前影像画下来整理成册,就让他们全书背诵,以后不管在哪儿看见疑似中药的植物,只要没毒就都给挖回来。   于是江暮云等人就把他们编撰的画册命名为教科书。   江暮云还在思考什么时候给她买的穿越三大神书装上塑封,随便找个废墟埋一埋,然后再挖出来。   秦时武道:“你要是真那么想背,我可以把已经画好的提前给你。记得连药性一起背下来。”   江暮云乖巧闭嘴。   楚不闻笑道:“不是雪里的未知元素,还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秦时武把自己关于生物对环境的适应性以及动植物变异方向的猜测说了。   “所以你是觉得,就是因为脑袋顶上有这些雪压着,所以这些树才蹿得快。而山上的那些没有压力,索性就躺平乱长?”秦时文试图总结。   秦时武点头:“这就像野外的兰花下了几天雨都能凑合活,而你家里养的兰花多浇一口水都死给你看。”   因为养死了昂贵兰花而哭过的秦时文抬手就是一捧雪摔秦时武身上。   “那咱以后怎么办?山上的雪都不清了?”王清清都说不清自己的开心还是不开心。   要干的活儿少了,按理说应该是开心的。   但他们现在实在无聊,就算白天时间渐长,也改变不了他们每天无所事事的现状。   山下积雪两三米,连出门搜物资都做不到。   江暮云回忆了一下自己前世的经历,觉得秦时武这个说法还挺有道理的。   “以后每天把那几块大石头上的雪清一清好了。”她忧愁地叹了口气:“不行咱就去蓄水池浇冰打发时间吧。再不然我们漫山遍野到处挖洞,多弄几个蓄水池出来?”   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雪本身就下得小,往往要积三五天,才有十多公分厚。   那些植物也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环境,一个个的虽然因为缺少光照让叶子看着蔫巴巴,但论起蹿起个头来,这些植物看上去比江暮云他们几个都有活力。   可即使是蔫巴巴的叶子,也足够他们把家里的兔子和鸡喂饱,甚至让这那两只鸡有力气再次出门自己觅食,根本不需要费劲地先清雪再找植物。   闲下来的众人除了按一日三餐的标准去问候自家的农作物,就是去折腾蓄水池。   但蓄水池也就那么大的地儿,一群人成天从早到晚地关照它,几天之后它也就如江暮云他们的愿冻成了一个大冰块。   “完了,彻底没事干了。咱接下来不会真的只能去铲冻土层挖坑了吧?”赵家昊把最后一桶水浇进蓄水池里,语气要多忧愁有多忧愁。   江暮云抬头看看虽然没有太阳但依旧一片明朗的天空:“不会。我们可以把冰窖封上了。”   “这就封上?”秦时文踢了踢边上的积雪:“不再给它们冻一段时间?冻得越实以后化得越慢吧。”   江暮云直接摘下了手套:“我们这几天浇蓄水池,浇下去的水结冰的速度越来越慢,温度开始上升了。”   郑湘也跟着摘下手套感受外面的温度:“你是怕温度突然上升?”   “有一点。”江暮云道:“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楚不闻和江暮云对视一眼,开口道:“突然升温也不是没可能,把窖门封上吧,保险一点。”   末世之后最能说服大家的四个字,大概就是“保险起见”了。   几人用黏土和砖块混合普通黄土土层把冰窖彻底封上。   窖门被彻底阴干那天刚好是二月初一。   他们去确认窖门情况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天还没黑。   从第一抹灰蓝色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让他们兴奋到编出了一本全新日历,再到昼夜基本恢复正常,他们等了足足两个月。   等到兴奋感都要被消磨光了。   回去的路上江暮云扯扯围巾,冷空气灌进脖子的时候冻得她一哆嗦,可也让她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   “什么时候才能出太阳啊。”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经历了这个冬天,他们算是知道什么叫贪心不足了。   之前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昼夜恢复的这一天。   等到白天真的正常了,又觉得也就这样,该闷还是闷,于是又盼着出太阳。   江暮云抬头看看天:“如果像之前那样,温度正常之后再阴上半年怎么办?”   最近他们的衣服正在逐渐减少,慢慢恢复到穿着棉衣、但可以看出正常人类四肢该有的模样的程度。   温度正在缓步上升。   虽然还没有升到冰点以上,但也到了让他们开始计划搬离大山洞,各回各家的程度了。   这种温度上升之后脱离集体生活的过程有点熟悉,像极了上一次搬离救助点的时候。   王清清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么恐怖的事啊。”   江暮云摘下手套伸出手,好半天都没能等来一片雪花。   “已经好几天没下雪了,可是太阳还没出来。”江暮云冷静道。   这个冬天过后会经历什么,江暮云心里大致有数。   新春季,温度正常,仿佛是蓝星特意留给各种生物喘息的时机。   这里的生物包括人类,又好像并不包括人类。   因为让积雪开始有融化迹象,正式宣告南市的温度回到零度以上的,不是太阳,是细细密密的雨丝。   期盼了一整个漫长冬天的太阳,就这样被埋在了乌云身后。   只是一场小雨,看上去几个小时就能停下。   在雨落下的第一时间,江暮云就揣着U盘拉动了他们许久都没用上的绳铃,想约大家来一场久违的电影局。   现在山上的植物渐渐长起来了,这种绳铃被植物阻碍,也渐渐变得不方便起来。   或许等到这个新春季过后,绳铃就会彻底失去作用。   江暮云早早地撑着伞抱着笔记本到了山洞,楚不闻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楚不闻接过江暮云手上的东西,笑着问道:“现在心情怎么样?”   江暮云收了伞,长舒了一口气,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就这样吧。”   事实上即使她存了大量的影视剧,每天不断地用这些东西消磨时间,情绪也还是难以避免地会陷入低谷。   第二个新春季到来时,末世前生产的食物基本过期。   绵延不断的细雨催生万物,各类霉菌就是这场温暖春雨里的最大赢家。   蓝星好像是给予了人类新的生路。   可对于从温度开始回升之后就一直等着太阳的幸存者们来说,这场雨近乎灭顶之灾。   吴星月是淋着雨过来的。   周影举着伞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个人往前走。   吴星月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情绪也并不激动。   她只是在看到站在山洞门口笑容如常江暮云之后,委屈地说了一句:“怎么下雨了啊。”   江暮云抱抱她,笑着调侃道:“雨天不撑伞,你这是知道我今天请你们看电影,竞争女主角来了?”   吴星月想笑,可是她笑不出来。   周影把一块干毛巾盖在她头上,顺便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催她赶紧去换身干衣服,顺便调侃道:“电影女主也得先失恋再淋雨啊,母胎单身上哪儿恋。”   吴星月抓着毛巾吸鼻子:“你不也是。”   周影双手一摊:“所以我不淋雨啊。”   为了满足吴星月的女主愿望,他们十个人凑在一起,看了一场女主失恋之后淋雨发烧的青春疼痛片,各个看到一半就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江暮云从高中生逃学打架恋爱怀孕失恋流产上清华等一系列魔幻剧情里回过神,再看看身边哭成一片的同伴们,她决定起身出门吹吹风冷静一下。   楚不闻抹了把脸,跟着江暮云一起走出山洞后在她身边坐下,好笑道:“你自己挑的电影自己没看过?”   江暮云下的电影多了,这部她还真没看过,只是依稀记得影评都说是年度催泪大片来着,上映的时候貌似也挺有名的,所以她今天才会选它作为大家的情绪催化剂。   江暮云听了楚不闻的话后沉默片刻:“我就是想,我们十个人加一起活了二百多年,把这二百多年的人生摞起来算也凑不出半个对象,这会儿看个青春疼痛片居然能哭成这样。看来大家压力不是一般大。” 第77章   ◎开心的第七十七天:末世副本专属大冒险◎   说理解, 江暮云肯定是理解的。   相似的崩溃她和楚不闻都经历过不止一次。   所以大家第二天集体假装无事发生过时,江暮云也相当配合地没再提起电影的事。   积雪遇雨直接凝成了冰,温度也一直吊在大家理智上知道现在肯定是零上, 但感觉上依旧冷得吸口气都冻鼻子的时候。   憋了一个冬天, 好不容易等来温度回升, 这个时间反而最不方便出门。   在这些大冰块没有化掉之前,他们踩上去就像是脚下生出了一对有自己想法的翅膀,会飘到哪儿去根本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   赵家昊这个人仿佛没有创作瓶颈一样,困在家里出不去,索性埋头邦邦敲了两天, 敲出了一双简易滑冰鞋。   虽然看着怪模怪样,但上冰还是挺顺溜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在场所有人都只在室内冰场摔过几次,能完整地站在冰面上溜一个圈的人是一个都没有。   赵家昊一腔孤勇莽上冰面的后果就是他下不来了。   现在的冰面可是又湿又滑啊, 赵家昊一骨碌摔出去之后连站起来都费劲,周围能借力的都是一些还没他手指头粗的小树杈。   路面上大家天天铲雪,所以现在并没有积冰, 一群缺德伙伴们慕名前来围观赵家昊上冰, 各个站在没结冰的路上鹅鹅鹅笑得开心, 连一个试图去救他的人都没有。   开玩笑,这冰面谁上谁倒霉,他们哪来的本事上冰捞人。   最后是李安轩善良地给老战友丢了根绳子, 把他从冰面中间拖了回来,一路折断了在冬季奋勇生长的先进树枝无数。   原本被他们修整出来的雪道这会儿已经成了天然大滑梯, 一脚踩上去十秒之内就能到山脚, 说不定还能从山脚接着一路滑出去二百米。   这个数据的提供者是吴星月, 她最后在山下扑腾了俩小时, 才成功划拉到上山的小路边上。   这俩小时里, 有王清清至少三分之一功劳。   当时吴星月溜得太远,江暮云他们想丢绳子救人都捞不着她,只能看她在冰面上孤独地奋力挣扎,然后给予她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撑。   王清清舍不得好姐妹孤军奋战,所以在吴星月好不容易靠近了山脚的时候,她“芜湖”一声高呼,顺着斜坡就溜了下去,然后像是撞冰壶一样把吴星月又撞出去一大截。   吴星月当时是摁着王清清的脑袋逼她把自己背上山赔罪的。   他们一天天这么闹腾,雨衣雨伞带了和没带也没差别,大家手上的板蓝根和姜茶冲饮都被翻出来了,每天一杯就当睡前饮品,居然还真就一直都没再感冒。   之前天气太冷,冻得江暮云家的两只鸡都不下蛋了。   现在温度刚一回升,它俩就开始出门潇洒。   江暮云看现在外面植物种类丰富,估摸着各类昆虫也快出门活动了,干脆就直接给它俩断了粮食供应,任它们自己一天天在山里自力更生。   没想到这两只没了衣食父母供养的崽,居然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一身羽毛看着溜光水滑,下的蛋把大白馋到天天往江暮云这儿跑,谁都拦不住。   江暮云看大白吃得实在太香,就没忍住和大白分了半颗。   结果那股子腥味儿熏得她脑仁疼,连灌三杯柠檬水都没能压下去。   但这个味道倒是意外得了王清清的好评。   据王清清说,她从这蛋里吃出了原汁原味的青条鱼的香气。   出于好奇,众人撺掇江暮云攒了几天鸡蛋,然后办了一场全蛋宴,煎炸蒸煮全部都有。   一口下去,除了王清清以及早有预感压根不动筷子的江暮云和楚不闻,所有人都处在一种捂着嘴要吐不吐的状态中。   楚不闻一脸严肃地开始佯装记录菜谱:“青条鱼味儿是吧?我记住了,下回鸡蛋红烧,再往里加点去腥的。”   把他们从各种作死活动里拉出来的,是新一批红薯和土豆的长成。   一个漫长冬天过去,可能是由于光照不足的缘故,这一批红薯和土豆生长速度相对正常情况来说慢得可怜,新长成的这一批产量也不高,果实的个头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但这么长时间没太阳,能长出来就已经是生命力顽强了。   而且质量不够数量凑,他们把之前收获的土豆全部留种,红薯藤也尽量留下育苗,现在就是看成果怒夸自己高瞻远瞩的时候。   一块大号窗帘布被他们铺在山洞正中央,赵家昊和李安轩负责来回搬运栽种土豆和红薯的容器。   江暮云带着王清清四人拿着工兵铲挖他们的劳动果实,挖出来的土豆和红薯堆到窗帘布上,再由剩下三人把它们摘下来,并仔仔细细地把它们身上沾着的宝贵泥土刷干净。   外界植物生长的异常情况越来越明显,他们也就愈发意识到了土壤的重要性。   这一场大雪融化之后说不准又得涝一段时间,再想找到没有被污染过的泥土,难度就会成倍增长。所以他们手上的每一块土都是宝贝,绝对不容浪费。   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小土豆和细细长长的红薯被清理干净,放进提前编织好的网兜里,楚不闻把两大兜土豆拎起来掂量了一下,粗略估计得有二百多斤。红薯在数量上要少一些,但单体个头大,也有二百斤上下。   这还是先前受气候影响,导致这类喜光作物个头过小的缘故。   “如果我们这一波土豆再全部种下去……”王清清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不就粮食自由了!”   红薯育苗主要是用红薯藤,所以收获的红薯可以全部作为食物被储存起来。土豆育苗最好还是留种薯,所以他们收获上来的土豆究竟有多少能吃,还是未知数。   尤其这些土豆的个头太小,为了新一茬作物的质量考虑也没法切块,大概率需要整薯繁殖。   但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众人的兴奋。   有舍有得的道理大家都懂,他们手上的食物还能再顶一阵,这时候当然是要种得越多越好。   周影拿着一个小土豆来回看:“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的土和地都不够了啊。”   为了少一些作物收获空窗期,周影一直都有在用红薯藤育苗、栽种,尽量让它们的成熟期错开,这样他们就可以隔三差五收获一小批,隔几个月迎来一次大丰收。   这些隔三差五收获的一小批红薯就是作为紧急储备粮存在的,避免出现意外情况存粮告急却没东西救急的窘境。   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出现,那他们就等下一批收获的时候,再把上一批吃掉,时时更替常换常新,也不需要用特殊方法保存这些红薯,顺带丰富一下自己的食谱。   这样三五—不时加一盆,他们之前存的土和容器都有在被慢慢消耗。   适合种植根茎类植物的容器还必须要够大,用的土也更多,还不能种得太密。他们目前剩下的容器和土,挤一挤最多再种个五六十窝土豆就差不多了。   周影叹气:“要是能地栽就好了。”   如果能地栽的话,他们说什么都要在山上开出几亩地,全部种上土豆红薯这种主食。   只要不是天天极端温度,有那么三四个月正常时间,他们的收获都会比现在翻上数倍。   可惜这话也就是说说,如果不是他们坚持盆栽,方便把作物们挪来挪去、为它们手动改善生长环境的话,他们连今天这些收获都不可能有。   因为就算有那么三四个月温度正常的时候,天气也未必正常。   从温度开始回升就一直没停过的雨就是最好的证明。   先是高温大旱再是酸雨污染,紧接着就是极寒暴雪,然后雨再连下几个月,在火星都能种的土豆都未必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   而能够适应这种环境活下来的作物,还叫人家土豆这个原名就多少有些冒犯了。   江暮云愿尊称对方为比比多味豆蓝星特—供版,只有鼻涕口味的那种。   前世江暮云挖到的野生土豆只要熟了就是这个味儿,连软绵绵黏腻腻的口感都完美符合它的味道。   无论是蒸的煮的还是烤的,只要熟了就是软绵黏腻带着股离奇臭味,让人吃一顿就能把昨天的饭都吐出来的那种。   至于炒出来是什么样,江暮云倒是不知道,她前世没条件炒菜。   野生红薯和土豆差不多是难兄难弟,只是红薯比土豆多了一些甜味。   据说因为红薯带了一丝韧性,所以口感上更加逼真。   不过这事儿江暮云和楚不闻知道,其他几人却没见过地栽种出的土豆和红薯。   本着试试又不吃亏的念头,秦时文积极给出建议:“要不我们挖一盆普通土回来,先栽一季试试?”   就像他们之前在尝试用淋过酸雨的柴火烧出的草木灰做肥料时,就是单独挑出了一窝红薯给它施肥。   实验结果还不错,所以后续他们在栽种其他红薯的时候也用上了这种肥料。今天收获的红薯能有这个个头,说不准就是肥料的功劳。   如果种植失败了也没关系,反正就一盆,他们暂时赔得起。   趁着他们手头的食物储量还顶得住,抓紧时间试错!   除了土豆和红薯,其他的菜这段时间也陆续成熟了不少次。   只是冬天还能把菠菜这类作物煮熟之后冷冻保存,以期太阳出来之后再晒成菜干。   但现在冬天过了太阳也没出来,为了不浪费食物,他们只能赶在温度彻底升上来之前,把蔬菜吃掉。   每天都有蔬菜吃的快乐生活,还是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大家的心情。   随着冰层逐渐消融,被大雪掩埋了一个冬天的植物们正式亮相,而他们这个小山头也随着植物们的新生而彻底改头换面。   江暮云曾经把山下伸出枝丫的植物称作“小树苗”,那是因为它们被埋在厚厚的雪层底下,能探出雪面的部分确实像是幼苗。   可当厚度在两米以上的雪层逐渐消融之后,“树苗”们展露出的全貌,就已经相当惊人了。   春雨润泽万物这句话放在现在也没说错。   原本约莫只有两米出头的乔木们,在春雨将冰层消磨干净之后,已经长得相当健壮了,初步有了丛林的模样。   江暮云目测了一下,这些乔木的主干部分都得有三米往上,树干也有成人大腿粗,完全看不出它们都是树龄不足一年的幼苗。   山上各类低矮植物长了一茬又一茬,即使大白再讨厌下雨天,江暮云和楚不闻也不得不撑着伞带它出来巡山。   大白委委屈屈地蹲在小白头上,江暮云和楚不闻轮流给它撑伞,它只需要在碰到讨厌气味的时候喵两声,小白就会找出附近所有气味特殊的植物所在地,挨个带大白过去闻。   在辨认有毒植物这方面大白得天独厚。   小白的嗅觉更加灵敏,但可能是因为它的体型较大,一些毒性并不剧烈的植物无法对它造成影响,所以它无法准确分辨出什么植物是有害的。   反倒是养了几年还是一只小煤球的大白,在山上的植物开始疯长之后,它在这方面的敏锐度有呈直线上升的趋势。   被大白揪出来的那些植物,有不少都是秦时武和周影看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的。   但既然都被揪出来了,那八成也是有毒的。就算一时半会摸不清毒性,也可以先记录下来。   秦时武和周影的中药画册已经基本成型,现在正在几人中间传阅翻看。   在巡山活动开始之后,秦时武和周影又开始给这些已经被翻出来的植物编画册。   有些即使变异也带着曾经的特征,秦时武就先按它未变异前的药性记录。有些实在认不出来的,就根据小白对这些植物的反应来判断毒性是否剧烈,做个简单记录。   江暮云和楚不闻倒是认出了不少末世之后才出现的变异品种,有些毒性比较奇特的,例如闻久了会让人失去味觉的灌木这一类植物,都被他们悄悄记下了生长地点。   这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想根除是很难的,大概率拔一次安静几天再继续长。   把它们的生长地记下来,回头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来找。   当然一直没有需要是最好的。   像会令人失去味觉的这种灌木,许多人都会叫它饱树。   因为抱着它闻半小时之后就什么都能吃得下去了,就算吃鼻涕味红薯都不觉得有什么。   末世之后很多人都会在家里种一颗,味觉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拿它顶一顶。   搜完了有毒的植物,剩下新长出来的安全植物还得再一波波地拿去给养殖业基石们挑选。   现在鸡是不用他们操心了,两只兔子的食量却越来越大,两只兔子每天要吃五六斤草料,看着蓬蓬松松一大筐,也不知道它俩是怎么塞进肚子里的。   周影说现在这两只兔子让她梦回童年。   她小时候上山打猪草喂猪也是这个感觉。   现在温度上来了,他们觉得总往大山洞跑不方便,就想给兔子另找一个窝。   但没想到这两只兔子说什么都不肯挪窝,他们稍微有一点要把它俩往远了带的迹象,这二位立刻就开始暴躁。   其中一只被绳子拖拽时反应极其剧烈,眼看着抵不过脚上的力道,干脆直接顺着拖拽的方向冲了过来,差点把李安轩胳膊踢错位。   李安轩轻嘶一声撒开手上的绳子,看那只在同类里绝对算得上体型巨大的兔子一溜烟地窜回窝里,纳闷道:“上次把它俩带去挖坑也没这样啊,现在怎么这么暴躁?”   江暮云想想这段时间它俩突然增大的食量,以及刚刚激烈的反应,提出了一个大胆假设:“不会是母兔子怀孕了吧?”   “食量突然变大,胆子变小不肯挪窝,脾气暴躁有攻击性,确实有可能是怀孕了!”周影被江暮云这么一说,再和一些家畜怀孕常见反应一核对,瞬间觉得兔子的这些反常行为都有了解释。   赵家昊问道:“那咱要给它接生吗?我以前听人说过兔子会吃自己崽的,咱家这两只……别兔崽子生下来活不过三天吧?”   众人想起了他们抓兔子的时候,冰坑里的一堆血色冰碴和毛发。   郑湘示意赵家昊把公兔子也给放了:“它俩之前去蓄水池避寒还是带着崽子的,所以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拿幼崽当食物。”   江暮云把自己前世打听来的野兔饲养法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应该是只有特殊情况,比如受到惊吓,或者是饥饿,环境恶劣需要食物补充能量,这类时候才会吃自己的幼崽。”   “兔子的怀孕周期一般是一个月,幼兔出窝时间也在一个月左右。”楚不闻的说法要笃定许多:“野兔的生命力很顽强,我们都没有照顾小兔子的经验,与其人为干预,不如放它们自己长,这两个月多准备点草料,少往这边来,免得吓到大兔子,应该就没问题了。”   “正好趁这会儿再弄个兔子窝出来,等小兔子出窝了就把它们挪过去。”江暮云补充道。   据她所知,野兔对自家幼崽的保护期最多就到成年为止。   等幼崽过了成年期,父母和子女双方就会不约而同地开启六亲不认模式。   与其等小兔子们六个月后成年了,再冒着被小兔子一脚蹬断肋骨的风险把它们分开,不如帮它们早早独立生活。   周影远远探头往兔子洞里看了一眼:“按食量来算,母兔怀孕快一周了吧?”   江暮云掐指一算:“如果这兔子胃口大开真的是因为怀孕,那时间差不多。”   赵家昊好奇:“如果不是怀孕呢?”   江暮云:“要不我们去确认一下?”   赵家昊就多嘴问了一句:“怎么确认?”   楚不闻笑道:“找一位勇士去摸母兔子的肚子。”   赵家昊立刻怜惜地摸摸李安轩差点被蹬断的胳膊,满脸慈爱道:“怀孕这种事怎么好强求呢。就算孩子只是突然长胃口了,咱也不是喂不起,还是顺其自然吧,别确认了。”   李安轩把他的手拎开:“你现在看我胳膊的眼神,让我觉得怀孕的是我胳膊。”   江暮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完这句话后,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一百八的壮汉摸着胳膊上鼓鼓囊囊的肌肉说:“我的胳膊怀孕了。”   要是再把壮汉的脸换成李安轩……   完了,我不干净了。江暮云绝望地想着。   秦时武也被这种堪称奇诡的精神污染吓到了:“但凡你是摸着肚子说这话的,效果都不至于这么惊悚。”   李安轩微笑:“我现在准备在现场挑选一位幸运儿,和我一起去确认母兔子的身体情况,顺便看一下我胳膊上鼓起来的这块是肌肉还是人类幼崽。说实话,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有好心人愿意帮帮我吗?”   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这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半个多月,雨停那天的温度,已经足够让江暮云出门时只穿单衣了。   江暮云打开门发现雨停了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开心。   可再看那灰蒙蒙的天。   江暮云叹气。   不会还要再看一场电影吧。   她最近遭受的精神污染够多了,实在经不住再来一次。   江暮云抱着小白一阵搓揉:“怎么办啊我的白,咱想办法找找乐子啊!”   这会儿正是换季的时候,小白又开始被脱发问题困扰。现在被江暮云这么一搓揉,本就不富裕的毛发更是雪上加霜。   小白还没能考虑到夏天那么长远的事,它只知道自己漂亮又柔软的毛毛正又一次离它远去,伤心得恨不得学大白给江暮云来一爪子,根本不想搭理她。   江暮云借着嚎叫的机会搓够了小白,转头就若无其事地带着小白到处溜达,仿佛之前的残忍手段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场雨不大,却下了很久,积雪融水也很多,但地面只是潮湿却没有积水。   应该是先前那场大旱的功劳。   江暮云盘算着家里的柴火见底了,之前从水下捞的液化气之类的,大家估计也快用完了,是时候为了生存继续下山刮地皮了。   至于山上这些树,江暮云还想等着它们在下一个冬天到来的时候发光发热呢,还是容它们先长长吧。   再说了,现在又没太阳,把树砍了也没法当柴烧,总不能烟熏自己吧。   当了十年流浪者的江暮云开始琢磨居家生活怎么过。   搜物资应该可以转移很大一部分注意力,就是这会儿大家估计都挺暴躁的,外出碰到人八成要起冲突。   他们最好还是在出门前找找其他乐子,先把自己的情绪安抚下来。   江暮云倒不是害怕和人起冲突,她只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人动手。   现在最简单的发泄情绪的方式,就是去市区搜物资顺便杀几个人撒气。   手起刀落的一瞬间,温热的人血会抚平人心里的一切烦闷,憋闷了一整个冬天的烦躁和戾气,也会随着利器破开阻力深入肉—体的迷人触感而消散。   这种排解情绪的方式来得干脆利落又高效,还能顺带接手对方的物资,一举多得,轻而易举就会上瘾。   江暮云杀过很多人,多得自己都记不清,可她还是敢拍着胸保证,她不是个好人,但至少是个人。   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杀人也好捕猎也好都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以此为乐。   当一个人沉迷于杀戮带来的快—感时,他身体里属于人类的部分就已经在褪色了。   可是这种唾手可得的快乐有多诱人,江暮云亲身体会过。   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如果让她的记忆倒退回十年前,她还能不能再一次守住自己作为一个有理智的人类应有的尊严。   别说十年前了,三个月前她不是还在山上疯狂砸冰雕么。   以他们当时的情绪,要是真有不长眼的撞上来了,他们几个砸的东西说不定也会从冰雕变成人脑袋。   江暮云带着小白在山上溜达了一圈,期间除了楚不闻之外没有碰到任何人,看来大家这会儿应该都蹲在家里郁闷。   正想着该上哪儿找点乐子发泄一下的江暮云看到了蹲在楚不闻肩头的大白,馊主意噌一下就冒出来了。   雨后、丛林、潮湿、温暖,这个新春季是各类菌菇繁衍生长的天堂,也是蘑菇们取代碳水类食物在人类餐桌上的地位的开始。   以现在的温度,大概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山上就会长满各类能吃的、不能吃的、吃完以后自己会跳舞的、以及会看到有小人在跳舞的蘑菇。   乐子这不就来了吗。   蓝星末世副本开启后才会登陆服务器的专属冒险活动:捡野生菌,吃。   前半句是活动,后半句的冒险。   在末世副本开启前尝试,可能会喜提医院多日游,以及父母混合双打套餐的那种冒险程度。   末世副本开启后随意尝试也有原地登出游戏的风险。   但现在,山上不是有两个带着攻略回来重刷的玩家吗。   是时候开始一些有益身心的大冒险活动了。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带着验毒仪大白和它的主人楚不闻,以及吉祥物小白一起,跑去挨家挨户敲门叫人。   起床啦,魔法药剂开售啦。   江暮云贴心地带上了两颗煮鸡蛋给今天的主角大白当早餐。   江暮云轻声细语:“乖崽啊,多吃点,一会儿你的活可重了。”   毕竟江暮云和楚不闻之前都带点五谷不分的架势,没理由突然变成分辨菌菇种类的专家,总不能说是他俩晚上做梦认蘑菇来着吧。   工具猫优雅地享用完了它的早餐,矜持地对江暮云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主题:只要还没到世界末日就千万不要自己去摘野生菌吃,到了世界末日也得做好随时离开地球的准备再摘野生菌吃。 第78章   ◎开心的第七十八天:干了这朵蘑菇◎   “蘑菇?”   别的不说, 只食物种类增加这一项,还是很能让人心情变好的。   外面日子不好过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希望再一次落空给大家带来的打击确实不小, 但也没到生无可恋的程度。   江暮云举着大白给众人展示:“平时野生菌当然不敢随便乱吃, 但咱家不是有个小宝贝在吗?”   大白相当配合地喵呜一声。   赵家昊重新打起精神, 背着敞口的背包当竹篓,一群人兴致勃勃地开始搜山捡蘑菇。   他们还是很谨慎的,捡蘑菇也不忘戴上手套和口罩,防止被奇怪的东西误伤。裤脚也要扎好,最近已经有蚊虫开始活动了。   “不瞒你们说, 我现在有种自己身处热带雨林的错觉。”秦时文把袖子压进手套里,轻巧一跃跳过一截不知怎么长横了的树干。   这会儿刚下完雨,初具规模的小树林里潮湿闷热, 各种眼生的植物长得郁郁葱葱,偶尔还能看见昆虫路过,确实有点热带雨林的模样。   江暮云想起了南市那条住在地下车—库的黄金蟒:“别啊, 你一说热带雨林我就想到狂蟒之灾。咱这要是也来一条, 我们几个够人家吃几顿啊。”   “这得吃三顿吧?”王清清道。   秦时文一脚踢开脚边一丛长得异常茂密的杂草:“这话我就忍不了了, 王清清你今天拜过没?”   王清清扬眉吐气:“我今天还用拜?这不妥妥的三顿打底!”   秦时文顺着声音朝她的方向看去,还没开口就见王清清正蹲在一大丛白花花的不明作物边上反复打量对方。   没等秦时文辨认王清清盯着的是什么物种,王清清就猛地一拍大腿道:“云!我的云!快把咱家大白抱来!这玩意好像是没毒的!”   江暮云看一眼就知道那不是好像, 王清清盯的那一大丛是变异草菇。   看来他们运气不错嘛。   就算雨后的菌菇满山长,能长出什么品种也得看运气。   菌菇异变也只是生命力变得更加顽强, 对生长条件的要求降低, 不代表它们真就一点都不挑哪里都能随便长。   培育草菇一般是用稻草、废棉、蔗渣这类氮、碳元素含量比较充足的材料, 如果都没有, 就得看有没有哪里条件特殊, 刚好能满足草菇对碳和氮的需求。   草菇的生长条件并不苛刻,只是他们山上的环境不大满足而已,这样都能刚好碰到一丛,这让江暮云有种开门大吉的感觉。   “来来来让咱大白认一认。”她抱着验毒仪大白往那丛草菇那里去。   王清清举着一朵菌盖快赶上她半张脸那么大、疑似草菇的蘑菇伸到大白跟前,大白嗅了嗅,一口就咬了上去。   “很好,看来是没毒了。”王清清喜出望外,看着恨不得把这一朵都直接喂给大白。   蘑菇们能够成为末世后的主食之一是有原因的。   除了不要太阳在末世里相对好养活之外,产量也是关键因素。   末世后的不少常见菌类都是一长一大丛,远远看着一丛菌菇的规模比得上一丛灌木,晒干之后也方便保存,量大管饱的典范。   王清清他们都没见识过末世后的菌菇长什么样,第一次捡蘑菇只背了个背包在身上,现在摘完这一丛草菇,王清清的包基本就满了。   未脱水的蘑菇质量不轻,王清清刚体会到意外丰收的快乐,现在根本舍不得回去,坚持要背着包和他们一起逛。   好在没让王清清纠结多久,他们又收获了不少榛蘑和木耳,还有一大丛平菇。。   榛蘑和木耳都是常见的雨后野生菌菇,往往走几步就能碰到。   平菇对于生长环境的要求比草菇更低,变异之后更是有木屑就能随意长长,一长就是一片,是末世后各大基地培育的主要品种。   除了这些常见的能认出来的菌菇,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品种大家认不出来,只是捡起来的时候看小白没有特殊反应,就一起丢进背包里了。   几人都没走出半小时,包里就全部装满了,只能先把背包送回去,换个更大的容器来。   菌菇类不好长时间挤挤挨挨地闷在一起,当初垫土豆的窗帘布重出江湖。   “什么叫幸福的烦恼,我算是见识到了。”秦时文抱着她一背包的菌菇往窗帘布上倒,看那些大的小的形状各异的蘑菇们蹦蹦跳跳地落在地上,秦时文心里的满足感直接拉满。   十个人每人一背包,收集到的菌菇们堆在一起看着也是相当壮观。   最重要的是,这些收获仅仅只花了他们半小时时间。   没有费心费力地培育,只是在雨后出门捡回来而已。   谁能拒绝白捡来的食物呢!   采蘑菇的青少年们被食物吸引,放弃了背包这种形式主义,选择了不大美观却更实用的网兜。   就是之前用来兜土豆和红薯的大网兜。   装满后如果想要带着它一起走的话,需要两个人一起抬的那种。   一群人宛如丰收季的老农,勤勤恳恳地在山上工作了一天,什么冬季抑郁,什么期待落空,统统都被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都是食物!   除了大白亲自鉴定无毒的食物之外,一些看颜色就明显不对的菌菇大家也没放过。   不仅不放过那些看着就不正经的蘑菇,江暮云还特意跑回去拿了高锰酸钾片融了一壶消毒液,把那一块土都给浇了一遍,省得它再冷不丁长一片出来。   他们的小山头不大,平时把整个山头上上下下逛一圈也用不了一天,但今天又是半路停下摘蘑菇,又是来回折返送蘑菇,到临近天黑的时候他们也没能扫完小半座山,带回来的蘑菇倒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没能一天搜完山也没人觉得失望,反而一个个都相当兴奋。   赵家昊手都快挥舞得飞起来了:“我们还剩多少碳?烧个炕把它们先烘干吧!都烘干!明天继续!”   江暮云看着他们搜回来的那些可食用菌笑得相当不怀好意,给蘑菇们归类的时候特意把一些特殊品种都收拢到了自己这边。   雨后山上冒出的野生菌种类五花八门,各类变异品种也是层出不穷。   一些末世后变异出的菌种没有统一命名,都是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叫法。   例如一种外形和香菇有九成像,但菌盖上却长着白色半点的菌类,江暮云前世听许多人都喜欢叫它酒菇。   顾名思义,这种蘑菇和酒精效果类似,吃多了会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有种醉酒的感觉。   缺点就是处于“醉酒状态”的时候,人的痛觉也会被麻痹。   这种毒性很显然是双刃剑,用得好就是麻—醉药的替代品,可以救人性命,用不好就是酗酒,每天靠它醉生梦死,受了伤也反应不过来,最后随随便便一场意外就能彻底解脱。   江暮云就在自家山上捡到了好几颗酒菇。   大白对这种正常食用并不致命的毒素反应不大,江暮云捡它的时候,大白就懒洋洋地抬了抬脑袋,被江暮云揉了两把之后就窝在江暮云怀里不动弹了。   还有一种个头小小的,无论是外形还是味道都像极了口蘑的蘑菇,通常被叫笑菇。   因为有些人误食之后都会像疯了一样笑个不停。   但离奇的是,每个人吃了它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   有人吃了完全没事,它就是末世里难得的美味。有人吃完之后差点笑断气,就觉得这东西怕不是有剧毒,恨不得离它八丈远。   这就导致笑菇的价格一路飙升。   因为这种蘑菇产量少,江暮云也没听过有人工培育它的,她见过的被拿出来售卖的笑菇都是野生的。   而会来问价的,自然都是拿笑菇当绝世美味的人,卖家不逮着这种肥羊狠宰一刀就怪了。   江暮云有幸找到过笑菇,吃过一次,笑了两分钟,肚子酸了一会,并知道了为什么有人吃它反应大,而有人吃它没反应。   因为这东西让人发笑的原理就是痒。   吃下去之后身上每一个容易发痒的部位,都像是被一群人拿着羽毛疯狂骚—扰。   还不是一直痒得让人想挠的那种,它是痒几秒停一下,再痒几秒再停一下,刚想伸手去抓,痒意就停下了,保证在让人抓狂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等人开始思考要不要和它拼了的时候,它结束了。   这是一朵很有分寸的菇,绝对不会让人把自己抓挠得满身血痕那么血腥。   而有些天生就不怕痒的人,自然对它没什么反应。   还有一些吃得太多会脱发的,生吃会涩住嗓子让人好一段时间说不出话的,吃完影响多巴胺和内啡肽分泌,让人莫名陷入亢奋或抑郁情绪里的。   这些奇特品种说它有毒也不准确,说它没毒好像又不对。   大白倒是能对它们有一点反应,小白就完全无知无觉,甚至有些闻着挺香它还想凑上来咬一口。   他们辛苦一天的劳动成果,被按照种类分成了数堆,数量最多的除了成群结队的草菇和平菇外,就是榛蘑和木耳。   辛勤劳动了一整天的大家摩拳擦掌来了个全菇宴,庆祝他们这一天的丰收。   半小时后。   秦时文和秦时武抱头痛哭相互忏悔,秦时武哭着说:“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肯定不会去打王小明,我对不起你。”   秦时文抱着秦时武泣不成声:“没关系我怎么可能会怪你,但是王小明是谁你为什么要打他?”   秦时武获得原谅大受感动:“王小明是咱小学副班长啊你不是喜欢他吗,哥哥错了以后哥哥不会再干涉你的生活了。”   秦时文得知真相满心愧疚:“哥哥你关心我怎么能叫干涉呢,而且我也吃了你准备送给陈小花的棒棒糖。”   秦时武顿住了:“你再说一遍?”   秦时文浑身一僵。   秦时文抬头,满脸无辜地和秦时武对视:“你当时把盒子放茶几上,我就以为爸爸买回来的——爸爸正好答应过要给我买的,不能怪我嘛。”   秦时武当下就直接把她掀开气得到处找家伙:“那是我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我求了她一个月她才答应把漫画借给我!我说怎么生日礼物送完了人就和我翻脸了呢!”   秦时文就是吃了蒙—汗药这会儿都该清醒了,当下就演绎了一出什么叫撒手没。   这头秦时武追着秦时文跑了,赵家昊和李安轩正在对唱军歌,每一个字都咬得铿锵有力,唱到情深处还不忘手脚并用打节拍,力道大得差点把炕给拍塌了,但江暮云愣是没听出来他们嚎的都是些什么。   郑湘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发呆,在赵家昊高喊:“开炮!”的时候,郑湘忽然抬手虚空画了个太极。   王清清大笑着宣布自己找到救世秘诀了,指着发痒的掌心对吴星月说她的法力要回来了。   吴星月点点头应道:“我知道秘籍在哪儿,我带你去找。”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一通交流,最后达成共识在山洞里携手寻宝,时不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周影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门口仰着头流泪,嘴里还不停地念着颇有韵律的诗。   江暮云和楚不闻出门的时候路过她,听清了她念的是什么诗。   红烧蹄髈红烧肉,白灼菜心白切鸡。   江暮云今晚也没挑蘑菇,反正都是吃不死人的,她也需要发泄一下情绪。   只是她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有些话不能乱说,于是她拉着唯一能听她说说秘密的楚不闻找了个没人的地儿。   可能是她也吃到用笑菇做的菜了,现在掌心微微发痒。   江暮云掌心向上伸到楚不闻面前:“你看,我手心里会长出一棵草。”   楚不闻靠在树上看着她笑:“是什么草?”   江暮云认真道:“会是一颗稻子,还带着泥土。”   “然后我就把它种到家里,再种出去。”江暮云的五指虚虚收拢,小心翼翼地为掌心留出一片空地,免得压到她的稻子。   她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可楚不闻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楚不闻双手虚环,将江暮云揽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会变好的。”   江暮云用额头抵着楚不闻的肩:“要等十年吗?”   楚不闻笑道:“已经等了不止十年了。”   而且他一点都不希望曾经存在过的那十年消失,至少别在他心里消失。   没了那十年,他和江暮云之间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江暮云拿脑袋撞了他一下:“我们俩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啊。”   没等楚不闻说话,江暮云就自顾自接道:“我肯定是幸运的。我这是妥妥的女主配置。”   “很幸运。”楚不闻应了一声,只是声音恰好和江暮云重叠。   江暮云说完之后顿了一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不行,我得吹吹风,怎么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楚不闻也觉得自己脑子有些锈,只记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江暮云走,她说什么就应什么。   江暮云在山上转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缓过来了,就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把避难所告诉我了,还会告诉别人吗?”   楚不闻看了她一会儿,才慢吞吞道:“不会,只敢告诉你。”   江暮云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不问我的仓库在哪吗?”   楚不闻摇头:“我不想问。”   江暮云缓了缓,才追问道:“为什么不想?”   难道是发现她的异常了吗?   楚不闻沉默片刻,有些委屈:“你不会说。”   江暮云茫然:“为什么不会说?”   楚不闻不说话了。   他这会儿的脑子难得灵光了起来。   他想说我在你心里什么地位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就算你说了也是为了和我等价交换才说的。   我坦白重生你也坦白重生,我坦白避难所你就坦白仓库。   咱俩真就钱货两清是吗?   楚不闻心里已经唰唰写完了一篇小作文,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吭哧吭哧憋出一句:“就不问。”   你别想跟我算清楚。   他怕江暮云继续问,干脆直接反客为主:“那你会把仓库告诉别人吗?”   尤其是秦时文和秦时武,在江爷爷走后,他们两说是江暮云的亲人都不为过。   江暮云叹了口气,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明知故问,当然不会说啊。”江暮云拍拍边上的位置,示意楚不闻过来坐。   不管她手上的是空间还是真的只是一个仓库,她都不会说。   不要测试人性,多土的一句话,可它偏偏又那么有道理。   假设现在有人病了,需要某种稀有救命药。   大家都知道她储存了大量物资,就一定会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她说没有,人走了,大家都知道不怪她。   可是扪心自问,如果病的人是秦时文,在她说出没有药只能等死之后,秦时武真的能够发自内心地坦然接受现实,不对她的话抱有任何怀疑吗?   又或者是她为了打消同伴们的怀疑弄一个库房出来让他们搜?搜完之后她又能够做到心无芥蒂吗?   如果江暮云对同伴们的信任,能让她在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回答,那江暮云会选择说出秘密。   但显然,她也在迟疑。   理智和感情在某些时候是两码事。   这种事没有对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在末世走的路远了,见的人多了,这些显得没那么有人情味的道理自然就懂了。   江暮云懂得,楚不闻也懂得,所以江暮云才说他明知故问。   “往边上让让。”江暮云怏怏道。   楚不闻以为她是聊到这个话题不开心了:“抱歉,我脑子晕乎乎的。”   江暮云单手搭在他肩上稍作支撑:“道啥歉啊,我说真的,你往后挪挪。”   江暮云把楚不闻往后扒拉,然后指着远方问道:“应该不是我蘑菇吃多了吃出幻觉了吧?那是度假山庄那边在点信号?” 第79章   ◎开心的第七十九天:指尖宇宙小飞虫◎   江暮云这会儿看什么都像是隔了一层, 她看对面光柱颇有规律地闪了几下,在心里数了半天也没数出对面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楚不闻见她看得认真,就问她对面是想做什么的时候, 江暮云才反应过来她除了三短三长三短这种通用求救信号之外, 其他信号根本看不懂。   既然她看不懂那还在这看什么, 赶紧去找能看懂的人来啊!   江暮云也没觉得自己白看这么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起身拍拍灰:“走,去找赵家昊他们。”   赵家昊和李安轩这会儿已经从亢奋的情绪里走出来了,江暮云找回大山洞的时候,他俩正和郑湘和周影一起排排坐, 抱着膝盖对着黑漆漆的天空掉眼泪,时不时高喊一声:“信女/信男愿意吃素三小时,换太阳早点出来。”之类的话。   江暮云确定他们的理智应该回来一点了, 就拖着一脸忧郁恨不得拿自己当蘑菇种的赵家昊和李安轩往山顶去。   赵家昊起先还不乐意:“干什么啊,我这正做法呢,万一打断施法不灵验了怎么办?”   江暮云指着时有时无的光柱给他看:“对面发信号了, 你俩能看懂不?”   李安轩清醒了点, 眯着眼睛盯了对面一会, 揉揉额头道:“没看全,不确定。再等对面重新打一遍吧。”   江暮云看光柱看久了有点眼晕,索性道:“我下去拿手电, 一会儿咱回个消息过去。”   楚不闻拦住了江暮云:“你在这儿歇歇吧,我去拿就行。”   江暮云也没挣扎, 她感觉自己晚上说的话有点多, 干脆趁这个时候梳梳思绪。   那边赵家昊比江暮云更不清醒, 看江暮云随便找了块地坐下, 他也跟着把腿一盘, 留李安轩一个人盯着对面的消息。   李安轩确认两遍信号之后刚想回头来叫他们,就见山顶上那俩人正并排坐着侃大山,压根没往这边看。   “我怎么感觉你俩是上来监工的呢?”李安轩纳闷道。   江暮云一脸无辜为自己开脱:“我不知道啊,我看不懂啊,我就是个跑腿的,负责通知你俩来着。”   “我……”赵家昊左右张望,百口莫辩,一咬牙悲伤道:“我是废物,我也不懂。”   江暮云肃然起敬。   看来这位大兄弟是清醒了又没完全清醒,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赵家昊这哪是对自己下手这么简单,他明明就是在开扫—射!   没等江暮云找赵家昊算账,楚不闻就带着手电上来了,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个看上去疑似清醒了的人。   “对面说什么呢?”楚不闻把手电递给李安轩后问道。   李安轩想了想:“别吃蘑菇?我没读错应该是这个。”   “嘶。”江暮云抽了口气:“不是吧,他们有人吃了?”   生存基地这会儿也不缺粮啊,怎么就逮着野生菌都敢吃啊。   江暮云还想等他们这边火烧眉毛的情绪问题处理完了之后,再去和于连长友好交流一下呢。   李安轩听了这话有些无奈:“我们不也吃了。”   江暮云起身在山上转了一圈,没找着大白,只能空手比了个小煤球的形状出来:“可咱家有大白啊。要是没大白谁敢乱捡野生菌吃啊。”   生存基地那边他们去过几趟,据他们所知,基地里养变异动物的也就只有荧光脑袋们。   只是他们养的是大白的远亲,都是大型犬。这种体格的变异动物,对某些根本无法威胁到他们的有毒植物并不敏感。   在没有生物验毒仪的情况下,居然敢捡被污染过的土地里长出来的变异野生菌,这是怎样一种悍不畏死的精神啊。   李安轩拿着手电按了几下:“我跟他们说一声收到了。要不要让他们明天过来一趟?我们把捡到的几种可食用的菌类给他们带个样本回去?”   赵家昊探头往对面看:“不用说了,对面说明天过来。”   李安轩反手给他一记老拳,皮笑肉不笑道:“这会儿又能看懂了?”   赵家昊面上呜呜咽咽,还手的动作一点儿没耽搁。   几人出来溜达了一遭,这会儿理智渐渐回笼,就是脑子转得还有些迟钝。   他们原本是计划着把各种菌菇和中药一样,直接编出一本画册来记录的。   这样两边交流的时候,带上画册总比到处找实物方便。而且这种画册还不像手机,断电了也不影响。   但现在既然基地那边明天就要来人,他们索性就直接把实物给对方,对方带回去要怎么记都行。   江暮云还不忘提醒道:“明天还得记得跟他们说,这些虽然都能吃,但有些吃完后副作用比较奇怪,让他们记得慢慢试。”   吴星月嘿嘿笑:“试完再和我们共享一下说明书,不过分吧。”   几人回去挑挑拣拣,尽量把各种菌类的成年版、幼年版、完整版和残缺版全部挑个样本出来。   其他的今晚就得处理掉。   现在温度高,蘑菇放一夜第二天就未必还是那个健康的它了,所以他们只能先把它们用绳子串起来,挂在山洞里试试能不能烘干。   折腾完蘑菇,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江暮云只觉得一阵困意涌上心头。大概是晚上闹太久了,江暮云回家之后稍微洗漱一番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还没睁眼,江暮云就觉得自己手腕脚腕哪哪都痒,痒到她怀疑自己晚上是不是梦游吃笑菇了。   闭着眼睛伸手挠了一会儿手腕,舒缓了痒意之后江暮云翻了个身,准备再磨蹭一会儿消消困意。   安然躺平后几分钟,江暮云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猛地睁开眼,视线正对上自己通红一片的手腕。   江暮云坐起身,捋开两边长袖,就见自己手腕上少说有十几个芝麻大小的鼓包。   手腕经过她刚刚那一番抓挠,这会儿正是红痕交错的时候,配合上细看密度惊人的小鼓包,多少带点恶心。   再把裤腿往上一拎,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区别只是脚腕那儿她没抓过,现在只是一堆红色芝麻粒分布在脚腕周围。   应该是昨天晚上咬的。   江暮云想想那些小飞虫就是一阵反胃,她脱力般往床上一倒,在空间里搜罗了一下,找出一面镜子。   照照脸和脖子,还好,脖子往都是安全的。   幸亏她这段时间出门都穿的长袖,袖口和裤脚也一直都有扎紧,不然一晚上过来怕不是要密恐发作。   江暮云叹着气往身上抹清凉油,冰冰爽爽的感觉稍稍压下痒意,然后先仰头含了一口漱口水,反复漱口几次将胃里翻腾的感觉清掉之后才开始洗漱。   小白跟在她后面甩甩尾巴,江暮云揉了它两把,嘟囔道:“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你还秃了。白啊,你最好皮厚一点。”   不然一只秃毛小白,怕不是要被蚊虫咬死。   江暮云又不能给它也套丝—袜。   没错,这种体积小到能见度稍微差一点就肉眼难见的飞虫,什么蚊帐纱网都不好使,裤脚扎起来它都可能从缝隙里钻进去待着,然后就地吃自助,只有密度够高还贴肤的丝—袜能拦得住。   因为它体积小,毒针也就那么点儿长,一条普通的春秋季丝—袜的厚度,就足够把它的毒针挡在外头了。   前世这种小飞虫泛滥得最厉害的时候,还有人出售和丝—袜同材质的连体衣。   那是真的连体,从脑袋连到脚的。   因为这种小虫子一出现就是成群结队,从来没有落单的时候。它们晚上在人睡着之后甚至会往人口鼻里飞,有不少运气不好的倒霉鬼因此丧命。   且死状各个都相当离奇。   末世之后的每一个理智尚存的幸存者都相当惜命,没人会闲得没事赌命玩。于是大家就学会在飞虫泛滥的时候,晚上用东西套着脑袋睡了。   江暮云换下睡衣,动作熟练地拆出几包丝—袜,该剪剪该穿穿,连两条胳膊都被包裹了起来,只有几根手指头露在外面方便活动,然后才在外头穿上单衣。   那些小飞虫厌光喜暗到连趋光性都被它们踢出了基因,捕蚊灯都防不住它们,江暮云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草药是对它们有用的,只能用在它们出来活动的时候把自己全副武装硬耗着,耗到新春季过去,极端天气重临,它们才会消失绝迹。   然后不知道在哪一年的新春季,它们又会再冷不丁地冒出来,给幸存者们一个惊喜。   唯一能给人一点安慰的,就是以这些小飞虫厌光喜暗的程度,它们连没有太阳的白天都不会出来活动,最多就是藏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等有人经过的时候往人家裤脚袖口里钻。   如果江暮云等人今天如果还要去山上捡蘑菇,那手腕脚踝的位置,大概率就会成为这些小飞虫们的自助餐厅。   江暮云不知道同伴们捞物资的时候捞丝—袜了没,她想了想,还是装了一堆包装上沾着灰土的丝—袜出门。   这种小飞虫的毒性确实不强,被咬出包也只是痒而已。但要是一点防护都不做,每天都被咬得浑身是包,日子是真挺难过。   更何况他们现在这种用水自由的日子能过多久还是未知数,在缺水没法保持卫生的情况下频繁抓挠皮肤会有什么下场,大家都是亲眼见过的。   因为昨天生存基地那边有表示今天会来人,他们干脆就把今天捡蘑菇的时间往后推。   刚好早上去处理一下昨晚放在大山洞里烘干的蘑菇,顺便等等基地那边的人。   他们昨天捡的蘑菇数量不少,全部串起来挂在山洞里,那规模看着相当壮观。   烘干过程一直是江暮云和楚不闻在引导,昨晚大家都带点不清醒,倒也没怀疑过什么。   江暮云他们用的就是最简单原始的,也是在末世流传最广的火炕式烘干法,以前据说是用来烘香菇的。   末世后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刚好不少人都会在家里盘炕,干脆所有品种的菌菇都这么烘。   反正都这会儿了,先填饱肚子才有资格考虑别的。   什么营养成分流不流失、蘑菇干的外表是否完整美观全都无所谓,能把水分烘到最干、让蘑菇保存最长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楚不闻今天到的最早,江暮云进门就看见他正在检查蘑菇干的情况。   江暮云一看楚不闻手上套的同款露趾手套,就知道他昨晚也遭殃了。   “昨晚被咬了?”楚不闻听见动静后回头,顺便把挂在架子上的蘑菇拎下来一串。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招,怪烦人的。”江暮云把装着丝—袜的背包放下,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透过肉色丝—袜,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的红点。   这小飞虫咬的包并不会立刻就痒,往往会有半天到三天的延迟期,在这个区间范围内起反应的速度之不规律,和它们出现的时间地点之随心所欲简直异曲同工。   未必每个新春季都会出现,也未必每个阴暗的角落里都有,想一出是一出闹得人不得安宁。   就像江暮云今天身上的这些小包,看位置分布就知道八成是昨天白天在树林里被咬的,结果江暮云到了第二天才察觉出痒,想提前防范都没得防,除非一到新春季就把自己从早到晚包裹严实。   但这又湿又热的天气,全身裹着丝—袜行动,哪怕裹的是春秋款,也实在不好过。   像今年新春季不缺水还好,捂出一身汗大不了天天洗澡。   要是碰上缺水的时候,往往是飞虫还没见影子,就先把自己捂出了毛病。   这种小飞虫只是烦人,和虫灾差得远,江暮云和楚不闻也就是寒暄两句,也没再多提小飞虫的事,转而开始检查起蘑菇的情况。   “烘了一晚上,水分都干了。”楚不闻道:“就是有些个头小的有点烘过头了。”   这是正常的,江暮云点点头问道:“像酒菇那些都挂哪儿去了?”   昨晚是楚不闻带着人去挂蘑菇的,江暮云就没管那些蘑菇都是怎么挂的。   楚不闻带着她往里走。   山洞内部的通风比不上外面,他怕里面的蘑菇不好烘,干脆就把酒菇这种特殊品种都挂在里面,没烘好也不心疼。   江暮云看里头挂着的几串大小不一颜色暗沉的蘑菇干,伸手摸了摸:“差不多了。咱俩先把这些弄下来单独放吧。”   正好这会儿大家都没来,他们把这些单独装起来,省得一会儿人多弄混了。   他们现在手上最不缺的就是塑料袋这类塑料制品。这玩意用途多又不怕水泡,大家搜物资的时候只要看见就会顺手带回来,每个人都有一大堆。   江暮云拎着塑料袋,楚不闻摘下一串蘑菇干捋进袋子里,不同品种分开放。   把这几种功效离奇的收好之后,两人就拎着袋子把里头的空气尽量压出来后扎紧封口。   楚不闻熟练地给手上的袋子绕了个结再用力拉紧:“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如果能有个真空机在保存食物就方便多了。”   现在太阳能发电效率低归低,多多少少是一点。攒一攒用一次小型家用真空机,还是能供得起的。   “真空机?要是真能弄到就好了。”两人说着话,秦时文等人也到了。   秦时武有些遗憾:“当时在综合广场我就留意找过,找到的都是没塑封的,我看着估计也不能用,干脆就没拿。倒是真空机用的袋子我带回来不少。”   楚不闻把几袋装好的蘑菇丢到大袋子里系好:“艺市还是太小了,如果有机会回南市说不定能找到。我记得H牌就是带塑封包装的。”   秦时文想到了:“哎我记得,云云家当时买的就是H牌对吧?你记得是在哪儿买的吗?”   家用真空机不算常用电器,H牌也不是大众品牌,他们说不定还真有捡漏的可能?   江暮云:“我网购的。”   秦时文失望。   “要不咱找个快递站搜一搜?”江暮云建议道。   赵家昊叹了口气:“我昨晚的梦就是这么做的,去快递站开盲盒。”   然而在华—国秩序彻底崩塌之前,快递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快递站点更是一个接一个关门,哪儿来的快递盲盒给他们拆啊。   自从发完疯之后大家心情舒畅多了,聊起不着调的话题也有了兴致。   王清清顺口就应了一句:“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万一我们反向思维,捞到了一个资源丰富的物资点呢。”   江暮云只觉得直觉系生物有时候真的挺恐怖,王清清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因为江暮云还真捡到过一次漏。   这家站点从外头看就是普通民房,在一个老小区正中央的位置,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看见被人搜过的痕迹,只有被泡得看不出形状的纸箱子堆在一起,便宜了江暮云挖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要是路上碰到了,那确实可以去试试。”江暮云说话间吹开一个大号袋子。   秦时文过来和她一起把袋子拉开,手一伸江暮云就看到了秦时文手上和她同款的红芝麻,还带着熟悉的风油精味。   秦时文一看江暮云手上套着的别致手套就惊道:“你这是什么装备?防蚊子的?丝—袜防蚊子有用吗?”   秦时文这话把大家都吸引过来了。   昨天被小飞虫骚扰的可不止她们俩,大家现在手腕往外一伸,基本都是同款。   江暮云捋了袖子给他们看胳膊:“你们是不是都没见着那咬人的蚊子有多大啊?”   赵家昊苦着脸道:“我连我什么时候被咬的都不知道。而且这蚊子就专咬手脖子和脚脖子,穿衣服都难受。”   秦时武和赵家昊一人牵一头线,把平菇往她俩手上的袋子里捋,秦时武看了眼江暮云手上裹的另类手套,问道:“那蚊子很小?蠓虫吗?”   江暮云摆出指尖宇宙的手势比划了一下:“比蠓虫都要小半个,起码。我都不好意思叫它蚊子,就是一群小飞虫。”   众人想了想某些纱窗都拦不住的小型蠓虫,再把蠓虫切掉一半,那确实有够迷你的。   江暮云把装满平菇干的袋子放下,拿过自己的包敞开给他们看:“各种尺码都有,你们要不要试试?”   秦时文表情复杂:“你捞这么多丝—袜干什么?”   江暮云感觉秦时文现在的表情有点眼熟。她看了看手上一背包的丝—袜,想起了她在哪儿见过秦时文这个表情。   就是当初海啸刚刚过境,他们在山顶上扎营没纱帘时,她反手掏出两条丝—袜剪开当纱帘,当时秦时文也是这样。   秦时武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不用,我那儿有,一会就去穿上。”   这下表情复杂的就轮到王清清几人了。   秦时武愤怒:“我是怕我们过滤器都用完了,想着捞几包回来做过滤装置方便点!你们别用看变态的眼神看我行不行!”   王清清赶忙安抚他:“哦哦哦,我知道的,过滤,过滤嘛。我还见过有人拿它当绷带呢。”   大家都被折腾过多少回了,几个月不洗澡的模样都被其他人见过,这会儿穿个丝—袜防蚊虫而已,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江暮云那儿确实尺码齐全,几个女生的尺码都没问题,拎去洗漱间就能换。赵家昊这种大高个就没办法了,只能学楚不闻把袜子剪开当球袜穿,然后在膝盖那里系个结,防止它滑下来。   赵家昊系好袜子之后来回弯了弯膝盖:“感觉怪怪的。”   膝盖后面打了个结,走路的时候都有种凝滞感。   楚不闻听见外面有动静,边往山洞外去边道:“习惯了就行,总比被咬得一身包好。”   江暮云顺势接了句:“这才哪到哪,要是这种小飞虫也像之前那样泛滥成灾,说不定我们晚上睡觉都得带头—套,不然虫子能钻你嘴里去。”   虫子钻到嘴里去。   赵家昊被她一句话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主要是他感觉这事儿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虫子越小越不好抓,他们现在手上的药物也不足以支撑他们像之前那样天天消毒。   如果这种小飞虫数量真多起来了,那江暮云说的话绝对会成为现实。   好在没等赵家昊继续联想吓自己,楚不闻就招呼道:“于连长他们过来了。”   赵家昊第一个起身往去,试图忘掉刚刚脑子里的各种诡异画面。   现在山上堪称植物繁茂,用来联络的绳铃已经失去作用了,所以于连长是直接带着人从小路爬上山的。   江暮云出门一看,这一行人各个都像是挑山工,扛了一堆蛇皮袋,打头的于连长和唐安都不例外。   “于连长早啊,你们这是带啥了?”江暮云走过去把于连长肩上扛着的袋子接过来,袋子一入手就直接坠地,江暮云都差点没扯住。   于连长站在平坦地上急喘了两口后笑道:“之前你们来拜年,我们也没回礼。现在抽出空档来了,可不得带点土特产过来。”   这可真是土特产啊,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江暮云在东西入手的一瞬间就有了猜测,闻言笑道:“那您手头先缓缓,咱先把下一波回礼谈清楚,不然我们可不敢收这见面礼。”   于连长这一行十多号人,人手一个大号蛇皮袋,看着装的都是土。   这么算下来,江暮云他们都不用再下山去找土,冬季收获的土豆就能全部种下去。   别管这些土对于于连长那儿究竟意味着什么,反正对江暮云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份重礼了。   和江暮云他们带去的那些衣服完全没法比。   毕竟外头衣服多得是,之前极夜加暴雪不好出门,他们送去的衣服才有用,换成现在那不是要多少捡多少。   干净土可就不一样了。   于连长也不是磨蹭的人,直接开口道:“我也不瞒你们,我们这次来是想带点粮种回去。什么品种都想要点儿。也不要多,你们看能匀出一点就匀出一点,回头陈教授那儿要是出成果了,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其实度假山庄有室内种植项目,一些常见的种子肯定也是有的。   只是那些种子在降温之后根本没人照看它们,在极端温度里走了几个来回,早就死绝了。   现在他们最缺是不是土和各种肥料,而是种子。   没有种子,陈教授想做什么都是空谈。   江暮云回身和众人对视了一眼,几人都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原本就算于连长他们不拿东西来交换,江暮云几人也是想送他们一些种子的。   这些东西在他们手里也就是多几顿菜,但到了陈教授这样的人手里可能性就多了。   不管陈教授最后能不能出成果,到底也是一份希望。   江暮云沉吟片刻道:“种子不是问题,原本就答应过要送诸位一份的。”   于连长闻言一喜。   紧接着江暮云又道:“我们这里还有一些能吃的蘑菇,当然已经放了一晚上了,现在估计已经不能吃了,但看外形应该能认出它们生前的样子,你们可以带回去一份做参照——我得提前说明,那些蘑菇只是没毒,吃不死人,但有没有其他副作用,我们也不好说,得你们自己回去试。”   于连长没想到这趟过来还有这种好事,连声保证道:“没问题,回头有了结果也给你们送一份。”   “就是,不知道诸位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你们是怎么辨认这些菌菇的毒性的?”于连长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的信号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基地有人跑出去捡蘑菇吃,结果出事了。”   其实他们在发现有人捡野生菌的第一时间就在基地发了通告,提醒大家现在土地被污染,大量动植物变异,菌菇类也不例外,食用野生菌危险性太大。   于连长也是想当然,他觉得野生菌不能随便吃这种事属于常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提醒一句就够了,于是就没特意防着幸存者们捡野生菌。   谁知道事实证明一切皆有可能。   那人倒不是作死,是自信过了头。看见有的野生菌长得像是自己认识的品种就觉得没事,大不了多煮一会儿,煮熟之后先尝一口,总不能一口蘑菇就把人给毒死了吧?   据那人的同伴说,他们当时是想着如果能提前认出可食用的菌菇,就能趁大家都不敢吃的时候多捡一点回来了。   谁能想到这蘑菇还真就是一口没。   江暮云听完只觉得对方也是倒霉到家了。   他有这想法也没错,毕竟被煮了很久还能让人一口没的品种,在末世也不多见。   但凡这回试成了,他就能赶在所有人前面,储备到大量食物。   但是……谁叫他撞上了呢。   变异动物的存在也不是秘密,这个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楚不闻招了招手,小白就带着大白跑了过来。   “这是我们养的猫,对毒性比较敏感。”江暮云抱着大白对于连长道。   于连长一听这话眼睛都在放光:“对毒性敏感?是对植物的毒性敏感吗?有多敏感?含微量毒性的药物可以分辨吗?”   江暮云看他越说凑得越近,大白都被他盯炸毛了。   江暮云看他这架势,生怕他抱着大白直接亲上一口,赶忙把大白拎走。   开玩笑,大白现在虽然是个小煤球,但人家也是变异猫,有爪子的。   平时大白和他们打打闹闹都收着爪子,挠一下不疼不痒,不代表它一只变异猫就真只有当宠物和验毒仪卖萌的本事。   万一于连长给大白闹出火气了,大白一爪子下去,于连长破相都是轻的。   江暮云赶忙把大白和于连长隔开,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于连长话里的关键信息:“药物?是中药吗?活的?” 第80章   ◎开心的第八十天:无毒的藤和无辜的菇◎   于连长闻言有些苦恼的模样:“应该算中药吧。”   应该算是个什么说法?   周影小声道:“可能是竹节草那种?”   有药用价值, 但通常不拿它当药算。   于连长乍一听这么正经的名字,没反应过来竹节草是什么,就是习惯性点点头:“我们找到了一点半夏和雷公藤。陈教授有风湿, 听说有雷公藤想用又不敢用, 日子怪难过的。”   “你们也知道外面都是什么情况, 药有了药性怎么样还不确定。我们那儿没有专业中医,不敢乱用药。”于连长也有些无奈。   半夏和雷公藤还是陈教授出去找可食用植物的时候认出来的。   陈教授身上慢性病多,这些年一直都在靠中医调养,认识不少中药,也懂一点药理, 知道这两种药都带毒性,所以只是把药挖回去先种着,只敢看不敢用。   有了吃蘑菇的那个倒霉鬼的先例在, 他们原本的试药计划都被搁置了。   万一这两种中药材也变异出什么离谱毒性了呢?   要是江暮云等人这里有能够分辨植物毒性的法子,判断出那两种药材的毒性究竟怎么样,他们在试药的时候也好把握一个度。   秦时武沉吟道:“雷公藤就算了, 本身就喜湿热又抗冻, 这会儿长出来不奇怪。半夏我记得是喜旱的, 现在长出来的半夏,确实不能按之前的常识判断。”   这么简单的道理于连长自然也懂,这不是没办法么。   半夏和竹节草是真的有些类似, 也是一种常见杂草,耐旱, 生命力顽强。但生命力再顽强也有个限度, 这下雪连下雨的都多久了, 这会儿还能活得好好的半夏, 自身必然有发生过异变。   况且无论有没有异变, 半夏本身都带毒,没法直接食用,必须要用其他药物进行调配。   如果有得选的话,种半夏实在没什么性价比。但现在他们能找到可用的中药就不错了,其他缺的药物可以慢慢找,先把能找到的种上再说。   不然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转眼间外头又恢复寸草不生的状态了,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于连长对秦时武笑出一口大白牙:“兄弟文化人啊,陈教授也是这么说的。”   “我也是一知半解。”秦时武只是笑笑。   江暮云揉揉大白:“大白确实对致命毒素的反应敏感,如果你们有这方面需求的话,我们就带大白去看看。”   于连长也很懂:“没问题。正好把那两种草也给你们带回来点儿,我们要是试出药性了也跟你们说一声。”   说着,于连长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个时间就不好说了,基地现在也在找懂中医的人。说实话,难。”   江暮云又想起了她那本《赤脚医生手册》。   看来这两天把山上的蘑菇捡完一茬之后,还是得尽快恢复正常的物资搜寻,她也好顺便浑水摸鱼。   半夏确实是常见杂草,而雷公藤杀虫治风湿的功效在末世也相当实用,江暮云是认得这两种作物的。   只是不同于雷公藤以其实用性在幸存者间扬名,她认得半夏这种草的原因,是对方含有剧毒,而且是分季节的剧毒。   雨季长出来的半夏无法入药,怎么配都没用,和川乌这类药材一起调配就是毒上加毒。   而旱季正常生长的半夏就和未变异之前的药性差不多,单独食用有毒,适当调配入药。   雷公藤就正好和半夏在某些方面的特征互换。   它原本是有“春三、夏一、秋五、冬七”的说法的,指在不同季节采摘的雷公藤食用后的死亡时间,可见其毒性不弱。只是雷公藤毒性特殊,对各种不同动物效果不同,于人和昆虫是剧毒,家兔和白鼠吃了却没反应。   而末世后的雷公藤在这方面发生了一些变化,各方面毒性都降低了,止痒杀虫的效果和末世前的花露水差不多,平时挺好用,但要真碰到虫灾,把它种家门口都没用,毒死人更是没听说过。   不过凡事有利有弊,如果不是它变异后毒性变弱,大家也不敢用它。   江暮云对于这些大多数都是听说,外加自己简单验证,末世后的中医那就是各个基地的大宝贝,她可没本事找人给自己答疑。   只是由此可见,植物再怎么变异也不会变成另一个物种,末世前的知识并不是毫无作用。   她买这书本身就是想着有总好过没有,万一未来某天就有用了呢。   现在好了,万一来了。没想到定居还有这好处,药物都有自给自足的机会,这不得赶紧把书用上。   江暮云心里小算盘打的飞起,面上表情不变:“那我们现在出发?对了,于连长你们那儿是准备要种子还是菜苗?”   于连长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土豆和红薯有苗最好,菜就有点种子就行。”   周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作物的情况:“行,那你们等会儿,我去给你们拿。”   他们主要的种子和幼苗都是由周影保存的。   其他人一直有跟着学怎么育苗种菜,只是暂时还不算学成,听指挥打下手的时候居多,最多带两株回去当盆栽种着积累经验,死了也不要紧,更多的他们就不敢乱糟蹋了。   于连长看着堆了满地的土有些犹豫,江暮云等人也不介意,主动开口道:“要不我们一起过去?正好劳烦你们再搭把手当一回苦力了。”   生存基地他们都逛过几轮了,总不能人家过来就在门口等着吧。   于连长手一挥:“多大点事,你们这些粮种才真是救命的东西。”   之前他们因为土不够,就留了一部分土豆放在哪儿没切块,现在它们已经自己生了芽,可以直接给于连长他们装回去一些。   红薯藤育的苗也有一把,原本他们是想着这些苗养起来数量足够了,下一批红薯藤可以直接摘了当菜吃的。但现在雨停了也不出太阳,他们估计得有好一段时间不缺绿叶菜了,红薯苗倒是可以多匀出一点。   江暮云给周影撑着袋子往里装红薯苗的时候还有些感慨。   这些绿叶菜目前都不在成熟期,想蹭烘蘑菇的顺风车都蹭不着。   而且看这天气的趋势,就算等它们再熟一茬都未必能等到太阳,而为了这些数量的绿叶菜烧柴烘干又不值。在太阳出来之前,他们大概率只能熟一茬吃一茬,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着急。   江暮云看着一个个长芽的小土豆球被打包装好,忽然想起个事:“我们把土也装一兜带去吧,咱家这些土豆个头就没正常过,刚好去问问陈教授看能不能找出原因。”   陈教授是正经作物科学方面的国宝级人物,江暮云他们带去的又不是末世后受过奇怪污染的土壤,这点小问题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江暮云那一兜土和小土豆球拿到陈教授跟前,陈教授一摸土质,再问问平时施的什么肥,光照和浇水的情况,基本就能把问题说个八九不离十。   主要还是两大块毛病。   一是土质不够疏松,二是光照不足。   解决方法也挺简单,多松土,这段时间适当减少浇水频率。现在不下雨了,白天即使没太阳也搬出来给人见见光、通通风。   “这一年半载见不着光的,人都要给闷坏了,何况是粮食呢。”陈教授笑眯眯道:“我让小于给你们带的土里有椰砖土,你们拿那个掺进养好的土里,种出来的土豆个头能大些。”   这回跟着于连长来基地的只有江暮云和楚不闻。   其他人要在山上忙着捡蘑菇,捡完还要串要烘干,那些土也不能白放着,该种上的都得种上。   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自然不像从前那样可以一群人跟着出门春游。   陈教授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哪怕经历了末世后的诸多磨难,也依旧双目有神。   据于连长说,陈教授有风湿,这段时间很不好过。   可从江暮云和楚不闻见到她起,她面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一个人是苦中作乐还是真的在开心,江暮云还是能判断出来的。   瘦巴巴的小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打理他们带来的红薯苗,她的面前放着一盆盆还没种上作物的土壤,还有几株平平无奇的绿植。   一种长得像是绿色多爪海星的植物是半夏,另一种叶子椭圆形似灌木的作物就是雷公藤了。   只是雷公藤本身同样带毒,所以出于谨慎考虑,陈教授即使认出了它也没有贸然拿它入药。   大白胆子大,早就从江暮云怀里跳出去了,这会儿正凑在雷公藤跟前拨弄人家的叶子。   江暮云蹲在陈教授身边,伸手摸摸大白的脑袋:“大白不排斥雷公藤,它的毒性应该不致命。”   江暮云用手圈成球形,开了个玩笑:“这么小一团的猫都不把它放在眼里,对人体的伤害应该也有限。”   江暮云说话从来不说死,看于连长直接站边上拿着纸笔在记录,她用词上就更谨慎了。   至于半夏,大白是往它跟前一站就下意识地想去刨土。   江暮云直接一把把大白捞起来了。   她可不想大白挠得浑身是土再带回去。   现在天气太潮,这会儿给大白洗澡,它怕不是要晾上三天才能干透。   对于讨厌水的大白来说,这简直是要它的猫命。   “半夏有毒,毒性很强,大白对它很排斥,是致命毒素。”江暮云熟练地搓揉着大白的脑袋,没多久就把试图捍卫自己领地的大白安抚下来了。   陈教授看着大白灵动的模样实在没人住,也伸出手去挠了挠大白的下巴。   大白一昂头,舒舒服服地在江暮云怀里蜷成了一团开始享受。   “这小猫养得好啊,亲人,一看就没吃过苦,你们是疼它的。”陈教授没有惊异于大白对毒性的敏锐,反倒是笑眯眯地夸起了江暮云和楚不闻。   楚不闻也伸手呼噜了一把大白:“就这么一小团也不长,喂啥吃啥,还能天天揣兜里,好养活得很。”   陈教授看着大白娇憨的模样挪不开眼:“世道不同啦,它们比人懂得怎么过活。”   “确实,动植物的应对速度可比人快多了。”江暮云笑道。   说着,江暮云又提醒于连长道:“我们今天带回来的那些蘑菇也是,虽然都能吃,我们也都吃过,但有些是有副作用的。你们食用的时候记得先控制一下数量。”   于连长两手一摊:“放心吧,现在基地里可没人敢乱碰蘑菇了。”   陈教授站起身,示意江暮云两人跟着她走。   江暮云有些好奇,就转头去看于连长。   于连长看陈教授去的方向就笑了,摆摆手道:“你们先去吧,我带人把这边收拾一下,一会儿去找你们。”   江暮云更好奇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类似四合院,几间房间都有明显的被修整过的痕迹。   陈教授带着两人到了西侧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只有角落里放着几个喷壶。   江暮云干脆直接开口问了出来:“教授,这里是做什么的?”   陈教授却满脸骄傲道:“这是给我囡囡准备的房间。”   江暮云和楚不闻二人听完陈教授一通介绍,心里都是佩服两个字。   什么叫家学渊源,他俩算是见识到了。   陈教授带他们去的房间,是基地给她的小孙女准备的。   准备用来种蘑菇的地方。   据陈教授说,她家小孙女打小就和奶奶亲,最喜欢在家种些小东西。   有一回她爸爸妈妈给她买了个菌包回来让她种着玩,她一下就对这种不喜欢太阳、不用松土施肥,只需要定期浇浇水就能生长的作物起了兴趣。   然后所有的花草蔬菜都在小女孩那儿失了宠,小女孩开始专心研究起了菌菇养殖。   陈教授说起自己的小孙女,满心满眼都是骄傲:“囡囡自己找书、自己看书,自己了解菌菇是什么,不愿意我们直接教她。”   “等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会自己收孢子、养蘑菇了。她那会儿才上一年级呢!就是可惜,我还没吃到囡囡种的蘑菇呢,日子就不太平了。”陈教授话是这么说,可面上也只是有些遗憾,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期待。   “如果不是囡囡今天要上山看蘑菇,这些事让她自己来告诉你们,她肯定更开心。”   陈教授说是上山看蘑菇,不是小孩春游,而是她家小孙女想去蘑菇的生长地观察一下,看变异后的蘑菇和末世前有什么不同。   当时江暮云捂着心口道:“能吃到的,您一定能吃到您家囡囡种的蘑菇的。您家囡囡在这方面的天分可不输您了。”   江暮云觉得自己在学习方面已经够卷了,没想到天生学霸在这儿呢。   打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江暮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学渣直面学神时的冲击力。   两人带着一肚子震惊和雷公藤回到自家山头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只有堆了一地的蘑菇。   看样子同伴们还在林子里捡蘑菇。   江暮云顺手把一袋子不带根的雷公藤放边上,拎起一朵大平菇对楚不闻道:“你说之前咱俩回南市,打听到的基地位置应该不是在度假山庄这边吧。”   种蘑菇全靠经验的江暮云,回想着陈教授和他俩说的话,惆怅地观察了一下这朵平菇的菌褶。   是已经展开了的,可以直接提孢子了。   楚不闻肯定道:“不是,之前的基地是在南市西郊,我当时还觉得运气挺好的。”   西市就在南市西侧,他俩前世从西市的方向往南市走,都不用进市区就能找到基地所在。   江暮云沉思道:“那你觉得陈教授他们是?”   是因为一场埋伏倒在半道上了,还是回到西郊那片建立基地了。   楚不闻也说不好,但他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于连长是疯了才会带着一老一小跑回西郊群山抢地盘。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江暮云自己岔开了话头:“有陈教授帮忙也挺好,我们种蘑菇一步到位,有什么问题还有外援商量。”   说起来蘑菇不算难种,只是会的人太少。   没事干在家自己养花种菜的人很常见,买个菌包回来浇水的人也有,但自己提孢子养菌丝的却没几个。   这就导致在末世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少人种蘑菇都是简单粗暴地把山上长出蘑菇的那块土直接挖回来碰运气。   能长出来就养着,摘完一波之后留几株放在那儿不动,看下一波还能不能继续长。   偶尔有知道怎么养菌丝的人出现,附近的基地也会在第一时间把人捞走,然后尽最大努力阻止蘑菇的种植方法外流。   这些运气好捞到了稀有人才的基地,依靠对粮食市场的垄断,在末世第三年这个食物大量过期的时间里迅速壮大己身,并利用信息差大量搜集人工种植蘑菇所需要的消毒用品、培养材料等。   等到蘑菇的种植方法普及开之后,普通幸存者已经很少有人有靠种蘑菇自给自足的条件了。   而且或许是因为消息流通不便的缘故,在江暮云的记忆里,直到末世第五年左右,蘑菇的种植方法才在普通幸存者中间流传开。   当时各大基地都已经站稳了脚跟,各地之间也已经出现了简单的贸易往来,工业虽然还是一团乱麻,但至少农业稍微看到了点起色,不再是只能听天由命坐吃山空的状态。   但现在,陈教授直接把各种常见食用菌的种植方法告诉了他们。   于连长明显是知道陈教授要做什么的,但他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从生存基地这段时间的一系列举措来看,于连长很显然是个非常聪明的领导者,他不可能不知道这种量大易种好保存的食物对于现在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但他还是没有阻止陈教授把种植方法外流。   比起说于连长信任他们会保密,江暮云更相信于连长压根没有借机垄断获利的意思。   在江暮云看来,于连长是个好人,但又不是那么纯粹的好人。说于连长这么干是为了普度众生她肯定是不信的。   难道是因为那些土豆和蔬菜,让他看到了更大的利益?   还是说他们和于连长之间存在某种信息差,导致她想不明白对方的行为逻辑?   这事儿也不是靠空想就能想明白的,江暮云只能先放下,想着以后有机会再看。   这会儿他们也没有联络方式,进树林找人反而容易走岔,江暮云就决定先和楚不闻一起去把雷公藤种上。   要说末世什么类型的植物最适合人工种植,那一定是喜阴作物。   喜阴的植物就算外面日头高照大旱三年,也能挪到室内种植,在光照这块完全不影响。而喜阳的作物在没太阳的时候种起来就麻烦了。   江暮云他们这次收获的那些天天晒灯也不长的土豆球,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   在末世茁壮生长成为主食的蘑菇,以及广受好评的常用药雷公藤则是正面榜样。   江暮云和楚不闻一共带回来五株带根的雷公藤,被他们暂时和蔬菜们安置在一起。   雷公藤喜阴喜凉,等到夏天冰窖开了,他们就把它挪到冰窖所在的那个山洞。   几株雷公藤栽好,江暮云和楚不闻准备回去看看他们捡完蘑菇了没,两边刚好在大山洞门口碰见。   “你们回来得还挺晚。那边怎么说,药是能用的吗?”秦时文顺手把网兜里的蘑菇倒出来,说话时还有些微喘。   江暮云:“半夏有剧毒,大白一凑近就炸毛,不能用。雷公藤的毒性倒是不强,药性怎么样还不确定,刚拿去种上了。”   其他人都有些失望,秦时武倒觉得还好:“反正半夏带回来了咱也得找配药,横竖现在都用不上。有雷公藤也挺好,杀虫消炎祛风湿,都是我们急需的。”   说着他就把手上的特制手套捋了下来,用力一拧居然硬生生拧出了几滴水。   再一看,其他几人的动作也差不多。   江暮云拎起刚刚放在边上的袋子:“我们多带了点回来,回头拿它去泡杀虫水。”   赵家昊后背湿了一大片,他边给自己扇风便抱怨道:“树林里潮得我简直喘不过气,又湿又闷,还不敢摘装备。”   秦时文也苦笑道:“还有那些小虫子,一丛一丛地窝在角落里头。我蹲下去摘蘑菇的时候腾地一下起来一大片,要不是我意志力顽强一直戴着口罩没摘,八成要被喂两口。明明昨天也没这么恐怖,一夜之间就成这样了。”   “你们今天是还没感受到,树林里面简直就是高温版回南天的八次方叠加。”王清清脸色红得不正常:“这雨可千万别再下了,我宁愿不吃蘑菇都不想它再下了。要是夏天也这么潮,那真是没法活了。”   现在的温度还不算高,晚上睡觉都得盖被子。这种温度都把他们闷成这样,要是夏天那不得成蒸笼了。   简直想都不敢想。   江暮云举着手上的平菇欢快道:“既然这样,那咱以后就不进树林捡蘑菇了。反正以后也不会缺蘑菇吃。”   王清清眨眨眼:“什么意思?”   江暮云把菌褶朝上翻给她看:“意思就是,咱这次去邻居家,被邻居技术扶贫了——咱家以后可以自己种蘑菇吃。”   “芜湖!”被树林里的环境折磨得够呛又舍不得食物的王清清直接扑了过来,整个人都半挂在江暮云身上,吧唧一口就亲到她下颌边上。   骤然被袭击的江暮云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把王清清推开:“干嘛呢干嘛呢!你功法修成了没有?没修成别用你嘴碰我啊,我害怕被传染!”   王清清愤怒地把蘑菇摔江暮云身上:“懂不懂什么叫独门功法,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传染给你,想什么好事,你做梦!”   江暮云捞住无辜的蘑菇,念叨着说要去王清清家的小泥人跟前拜一拜,气得王清清声称她回去就要在门上挂横幅,江暮云呼出的空气都不准进她家门。   江暮云晃了晃手上的蘑菇:“那在江暮云的指导下种出的蘑菇呢?”   王清清沉思片刻:“菇是无辜的,它不该受你连累。” 第81章   ◎开心的第八十一天:鱼饵试图翻身◎   他们想种蘑菇, 碰到的第一个问题不是别的,而是分辨蘑菇的种类。   昨晚大家毫无防备地把各类可食用菌都吃了一遍,结果也很明显, 人家确实没毒, 但是有副作用。   而且由于他们吃的品种过多, 他们连副作用具体是哪些菇带来的都不清楚。   发疯偶尔一次就够了,以后总不能吃一次蘑菇发一次疯吧。   于是他们决定……今晚再开一回蘑菇宴。   这回大家挑着品种吃,每个品种都做一盘菜,挨个去试副作用。   没有副作用的就顺利通关,作为他们未来的养殖对象。   有副作用的就视副作用具体情况决定要不要给它留后。   最后胜出的除了平菇和草菇这种变异之后虽然味道平平无奇, 但产量大好养活的品种之外,还有具体品种不明,但味道和长相与香菇类似, 就是捡到的数量不多,看上去不大好活的品种。笑菇有副作用,可耐不住味道好, 所以他们还是决定种一点。   “万一有不怕痒的人呢?”秦时文劝道:“生存基地都建起来了, 那边也有贸易所, 以后可以拿去和别人换东西。”   江暮云也知道笑菇利润大,但她前世就没见过有成功养出笑菇的人。江暮云不知道为什么这东西没法人工养殖,但试试又不亏。   同理还有酒菇。   末世之后的消息流通不便, 许多东西都是各地有各地的叫法。如果某个物品能有个各地通用的名字出现,那至少可以证明它的市场广阔, 能够在幸存者之间流通开。   末世前的粮食酒在粮食停产的情况下已经成了绝版奢侈品, 酒菇这类变异种就是末世后的平价替代。从前的烟酒行业利润有多大, 酒菇的利润就有多大。   当然江暮云也听说过有人在种植、售卖一些成瘾—性较强的植物, 那才是真正的一本万利。但这种缺德事, 即使到了末世第十年江暮云也没法接受。   种蘑菇得先采集孢子。   把菌褶已经绽开的蘑菇去掉茎蒂,菌褶朝下放在纸张或材质较光滑的物体平面上,再用容器罩住蘑菇,防止孢子被风吹散。等上一天左右的时间,就可以获得从菌褶中散出的孢子。   江暮云他们铺的是材质较厚的黑色塑料袋,颜色深,他们的种植的主要目标的孢子都是浅色的,落在上面会比较明显。   等着收集孢子的这段时间,他们还要准备一些种蘑菇的材料,以及挑选培养菌丝和种植蘑菇的场地。   其中培养并保存菌丝是关键。   蘑菇养得好的话,只要一周左右就能出菇。   但现在一直都不出太阳,就算他们养出了新鲜蘑菇,也没法长时间保存。   总不能天天都用炕烘吧。   就算他们不心疼,碳和柴都不够用。   所以在太阳出来之前,或是在他们找到稳定的干柴来源之前,他们种蘑菇更多是为了积累经验,不需要大规模种植,即种即吃也可以。   培育并保存菌丝,方便他们后续继续种植才是重点。   其中最简单又经典的,就是定期移植低温保存,对多数菌种都适用。   找个斜面培养基,等菌丝长满之后再海绵把培养基塞住,放到十度以下的低温环境里保存,每3—6个月移植一次,只要温度不跑偏,存上两年没问题。   至于蘑菇的种植条件那都差不多,保温保湿,无光通风,随便找个小山洞,实在不行原地挖个坑都可以。   提前用高锰酸钾溶液喷洒消毒,然后再放上培养材料,安安静静等着菌丝长成,再按部就班地喷水通风养蘑菇就好。   “土就直接从树林里挖吧?”江暮云问道:“反正那些菇也是从树林里长出来的,被污染后的土应该也不影响它们。”   要是影响,蘑菇就不可能成为主食了。   王清清叹气:“还是得进林子。”   周影揉她脑袋:“你想想以后就有蘑菇吃了,现在进树林受点罪能算得了什么。”   秦时文还带了柄消防斧:“我大概记得之前捡到蘑菇的地方,保险起见我们养菌的木屑也用它原生地附近的树吧。”   养蘑菇的主要材料会根据蘑菇品种不同而变化,其中通用性最强的就是木屑,其他材料只能随缘。   他们也没本事再给配化肥,更没法精准按照百分比给配培养材料。反正都这时候了,蘑菇自己也活得挺随便,他们养得太精细,说不定这些菌菇反而更容易死。   秦时文负责砍树枝,其他人负责挖土。   不仅要精准定位蘑菇们的老家,还要清除混在土里的各种其他植物根系。   他们现在是没有大面积种蘑菇的计划,但土得先备上,不然等太阳真出来的那天,他们就未必记得菇菇们的老家在哪了。   而且这些土还得分类存放,长出同一种菇的土才能放在一起,免得土里混了其他菇的孢子,到时候大家蹲在一起打起来,两败俱伤谁也别想活。   起初进展还挺顺利的,除了时不时惊起一堆飞虫之外都好说,土里偶尔钻出来的小昆虫也无伤大雅,把它们赶走就行。   他们现在身上穿的袜子手套都撒过雷公藤水,有一定驱虫效果,碰到这些昆虫最多就是眼睛遭点罪,看习惯了也还好。   但江暮云挖着挖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一铲子下去,没急着把土铲进边上的袋子里,而是先把土播散了仔细翻看。   果然,一翻就翻出了里面一些不起眼的棕色小条。   这玩意她再眼熟不过了。   末世后统称菜虫,是人们餐桌上的另一位霸主级选手。   这种虫子可以精准定位各种可食用植物的根系,逮到就是一通乱啃。   其实说它们吃植物根系也不准确,它们的食谱和人类高度重合,只是虫子本身生活在土里,所以啃食的多数都是植物根系。   如果有果实茎叶掉到地上,它们也是不介意顺便享用一下的。   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不是蔬菜类的植物,而是归属于菌类,却同样在菜虫食谱上的蘑菇。   一来末世之后种它的人最多,二来么,蘑菇属于真菌,从学术上来说没有根,人家的“根”叫菌丝体,不如植物发达,也不大经吃,菜虫们经常啃着啃着就连着蘑菇本体一起吞了。   其他作物遭到菜虫灾害,人们至少能在发现植物的茎叶果实出现异样时,及时抢救下来一部分。   而蘑菇遭遇菜虫灾害,却是没有枝叶能表现出不对劲的。等人们发现异样的时候,菜虫说不定都已经顺着杆把里头都吃空了。   这种虫子有点防不胜防,不过好在它吃得多饿得快死得也很迅速,基本饿一晚上就没命了。   现在江暮云从土里翻出来的,就是死掉的菜虫尸体。   活的菜虫都是白白嫩嫩的一小条,只有死得透透的了,才会变成这种和泥土浑然一体的深棕色。   江暮云又扒拉了两下,没在土里发现白点,这才放心地把土铲进袋子里。   江暮云想了想,还是没在现在提醒大家。   这会儿他们挖出来的菜虫肯定都是死的,如果有活的混在土里不可能看不到,江暮云也没挖到活虫。   她总不能拎着个干瘪瘪的尸体,然后指着它跟大家说:“这玩意是末世后的新品种,生前长这样这样,你们想象一下,看见了就小心点儿。”   至于土里混着的菜虫虫卵,那就更好认了。   菜虫虫卵都是白色,一生就是一大窝,不可能和浅色孢子、菌丝弄混,回去铺土的时候检查一下就行。   只是与成虫不同,虫卵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只要卵还在土里埋着,饿它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饿死。   再联系一下这两天他们捡蘑菇都没碰到过被菜虫啃空的,看来这批菜虫也是刚出社会不久,还没赶上开饭,就直接被饿死了。   万一有个别早熟的先进个体已经开始产卵,那他们的蘑菇种植计划最后收获的可能就是一堆菜虫。   虽说在填饱肚子方面效果都一样,但……能吃蘑菇谁愿意吃虫子呢,哪怕这些虫子堪称纯天然无污染人工养殖精心饲育。   它吃得说不定比普通幸存者都好。   这么一算,好像末世之后大家把菜虫端上餐桌,除了生存需求之外,多少也带了点个人情绪?   江暮云还听说过有个基地养殖的变异香菇都被菜虫给祸害了,然后那批香菇味菜虫就卖出了高价,吃不着香菇的人就用香菇味菜虫代替,也算是让这些菜虫们给菇偿命了。   这边江暮云翻出了虫尸,楚不闻自然也能认出来。   他默默地把一截干瘪的虫尸一铲两段翻拌进土里,权当是给土壤增肥了。   就像是江暮云想的那样,他们挖的土都是前一天被掘过的菇住的地方,一晚上的时间这里还没能立刻长出新住民,却足够把意图觅食的菜虫们都给饿死。   如果不是江暮云和楚不闻经验足又特意去翻找,这些虫尸混在土里是很难被发现的。   但世界上总有一些幸运儿。   比如王清清。   她幸运地在刚被灭门的平菇们的原居地发现了一窝新生的平菇崽崽们。   “我宣布,这窝幸运菇今晚炭烤!”王清清本着相逢即是有缘,幼崽更加鲜嫩的原则,兴奋地冲着菇崽们就是一铲。   然后铲出了一窝白花花的会蠕动的菜虫。   平心而论,之前闹虫灾的时候,捕蚊网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恶心昆虫他们都杀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在市区碰到长蛆虫的尸体也不是新鲜事。这会儿只是一堆单独来看还挺可爱的小菜虫,除了密恐人士之外,应该都不会对它有太大反应。   但是耐不住王清清本来是想着顺一丛可可爱爱小蘑菇回去的,结果铲出来一窝密密麻麻小白虫,这种反差感给了她莫大的冲击,王清清的笑直接僵在脸上了,头发都差点炸起来。   江暮云刚挖完一处菇菇们的老巢,拎着袋子路过时探头瞄了一眼,惊叹道:“好一窝活蹦乱跳的幸运菇。”   王清清默默捏紧铲把,江暮云身手敏捷地后退几步,杜绝一切被冲动犯罪行为波及的可能性。   “咋了,你的幸运菇呢?铲坏了?”周影见她忽然没声了,也抬起头来问道。   王清清沉默地翻过铲子,把那窝菜虫掀到地上,然后砰砰几下拍下去,菜虫和菇崽们一起被她拍出了一堆黏腻腻的奇怪液体。   “有虫子,好像是吃蘑菇的,你们小心点。”王清清强装镇定。   秦时文拎着一捆树枝过来问道:“虫?长什么样?”   江暮云指了指地上了一滩,秦时文也沉默了。   这鬼才能看出来它们生前长啥样吧。   正好周围几人都凑过来了,江暮云干脆就这那一滩给他们比划:“这么长,这么粗,有点像小号蛆宝宝,白白胖胖的,会窝成一团在蘑菇里钻啊钻,铲出来之后它们就会散成一滩在铲子上拱啊拱。”   赵家昊浅呕一声表明态度:“就算你说话叠词词,也不能改变它们恶心心的现实。”   江暮云顺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现在它们已经由白花花的黏糊糊变成了棕白相间的黏糊糊了,于是顺便补充道:“拍出汁以后好像还会变色,喏,现在成棕色了。刚刚还没这么恶心心。”   “这种虫子死了之后好像会变颜色。”楚不闻顺势接话:“我刚刚挖土的时候也发现了类似虫尸。”   “吃蘑菇的啊。”秦时文回忆道:“我们昨天捡蘑菇的时候还没见过这种虫呢。”   江暮云又瞟了一眼地上那一滩:“也许是昨天下午我们捡完之后才到它们的孵化时间。所以蘑菇被捡走的地方都是虫尸,因为它们没食物被饿死了。而没被捡走的蘑菇就成了它们的食物。”   “不是吧,我们命这么好的吗?刚好前后脚赶上?”王清清震惊了:“你们偷偷拜神了?”   “拜楚不闻的吧。”江暮云为功臣发声:“要不是有大白在,咱这会儿还不知道哪些菇能吃呢。基地那边什么情况你又不是没听于连长说过。”   楚不闻赶忙后退几步:“这话听着怪不吉利的,我还以为我已经在墙上挂着了呢。”   江暮云体贴地换了提议:“那不然咱拜大白,给大白跟前竖三根小鱼干,它肯定不介意。”   “供猫条我还能出去给它找找,小鱼干我上哪儿找。难道你那还有没吃完的鱿鱼片?”王清清纳闷。   江暮云假装没听到她后半句:“我就没听说过哪家猫条保质期能有三四年的。过期猫条你都想塞给咱大白,你还是人吗?”   没给王清清反驳的机会,江暮云迅速开启新话题:“至于小鱼干,说不定还真能找到。”   果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江暮云双手往山下一划拉:“咱这儿那么厚的积雪全化了,后来又连下那么多天雨,结果山下一点积水都没有,这说明什么?”   秦时文反应相当迅速:“你是说河里有水?”   “但是有水也不一定有鱼啊。”赵家昊郁闷:“外面那些江河湖泊都干了那么久了,水怪都没得活头吧。”   李安轩恨铁不成钢:“我们这里的河干了,又不是整片大陆、整个蓝星的河都干了。”   江暮云小熊摊手:“反正我们也得下山继续搜物资。而且蓄水池里的水是留着旱季用的,现在外面既然有水,我们就不能一直消耗蓄水池的水,日常肯定得找固定水源打水用。都是顺路,去看看嘛。”   那必然是要去看看的!   这都好几年了,从降温开始之后,大家就再没尝过新鲜鱼肉的味道,唯一见到过鱼的时候还是海啸过境之后。   但那会儿的鱼谁敢吃啊,都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呢,挑战自我也不是这么个挑战法。   “以前随吃随买的时候还不觉得,我这种不爱吃鱼的人,说不定几年没吃过也想不起来这茬。但现在是不管爱不爱吃都没得吃,这就很难不让我生出叛逆情绪了。”叛逆青年秦时武道。   本身就喜欢吃鱼的郑湘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就把蘑菇都安排妥当,然后拖着小车下山抓鱼。   王清清这会儿脑子转得飞快:“所以我们早晚都要去河边,到了河边肯定不会忘记抓鱼。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来着?”   江暮云理直气壮:“我转移什么话题了,我说要给咱家功臣抓鱼吃呢。”   说着江暮云一抬手腕:“时间不早了快点挖,挖完还得检查一下土里有没有虫卵。我们争取今天就把孢子铺上,明天下山抓鱼。”   散开挖土的路上楚不闻瞄了一眼江暮云的手腕,为了干活方便他们出发前都把表摘下来揣兜里了。   江暮云发现了他的目光,面不改色道:“知道我没戴表还不走快点,一会儿王清清怕不是要来追杀我。”   王清清最终还是没能手刃江暮云,因为他们还要在江老师的指导下铺孢子养菌丝种蘑菇。   为了大局考虑,王清清只能先放下私人恩怨。   蘑菇的脾气严格来说和野兔不相上下,因为它们也不乐意和其他菇一起住,不同品种的菇共处一室,菌丝们大概率是要杀个你死我活的。   江暮云等人没办法,山上已有的山洞都被他们利用得七七八八了,只能挥着铲子锤子找个背阳面现挖现凿。   不用一次挖很大,可用面积有一两平就足够了,凿完了一个个小方间,再把内部消毒,防止有其他菌干扰菌丝。   没有专业菌袋,一群人翻箱倒柜搜罗出一堆PP材质的塑料袋充当菌袋,再把孢子和混好的培养料一起放入菌袋中,再把菌袋放回他们特意给这几位准备的房间里。   东西放进去之后的七到十天内,除非培养料温度过高,不然最好都别翻它,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们可以放任菌丝自由生长。   现在的温度和湿度都很适合菌类生长,他们家里时不时冒出的霉点就是最好的证明。   “希望这批大宝贝可以争点气,拿出它们野生变异菌种的气势。”赵家昊诚心许愿。   蘑菇安置好了,他们就可以开始准备出门了。   把滑轮运行轨道上长出的植物都清一清,免得妨碍滑轮组运行。   山里的植物都长得差不多了,不再是那种一天三窜的疯狂架势,所以陷阱也可以重新布上了,而且这次有了植物的遮掩,可布置的陷阱花样还要更多。   依靠绳索拉铃的方法除了在滑轮组那边还能运行之外,其他地方都行不通了,但是小型响靶可以借助灌木藏起来,多布置一点同样能够起到预警作用。   还有他们这群捕鱼新手,想捞到鱼肯定需要借助捕鱼网这类工具,也得提前准备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众人定下了两人留守八人出门的计划。   出门的人分两批,一批往市区去,在没有倒塌的建筑物内继续收集燃料,另一批往水源地去,运水回来顺便抓鱼。   保险起见,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把大白和小白也带上了。   大白跟着去水边,正好认一下它未来口粮能不能吃。   小白跟着去市区,碰到打劫的还能让小白练练手。   江暮云和楚不闻第一天出门时为了防止意外,都主动申请往水边去。   当初那场毒雨可能不是全球各地同时下的,但它一定全球各地巡回演出过一遍。   这样的巡回模式给了水源自我净化的空间,没有直接毁掉未变异生物——主要指人类的生命之源。   但河水的自我净化能力,大部分都是依靠水栖无脊椎动物和水藻得来的,而这些东西又通常处在鱼类的食谱上,一来二去鱼类的变异程度也不比陆地生物低。   反正江暮云是见过不少变异之后可以短暂上岸的水陆两栖鱼,还有牙口进化到可以捕食大型动物——例如人类的杂食性鱼类。   或者换个说法,大多数杂食性鱼类变异后的牙口,都可以让它们轻松分食人类。毕竟人类的皮可比绝大多数动物皮都柔嫩。   江暮云怕大家毫无准备地去捞鱼打水,捞不着倒是小事,自己变鱼饵那就惨了。   而且捞变异鱼也不是个简单活,新手入门不变鱼饵就是胜利,能旗开得胜的江暮云都愿意尊称对方一声紫微星。   有她和楚不闻去浑水摸鱼,他们才有可能真摸到鱼。   变异鱼类的味道也不怎么样,但江暮云摸着良心说,她吃过的所有变异鱼,都比九成以上变异动物肉好吃。   变异鱼肉最多就是美味程度从鲫鱼下降到清道夫,而变异动物肉直接就是没有调味料没法入口的程度。   吃未经处理的变异动物肉都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是生理上就承受不住那个刺—激。   相比起来,还是鱼肉对人类更友好。   就是难抓又难养罢了。   时不时大旱一场江河断流,水生动物销声匿迹。   好不容易河道里有水了,抓鱼的时候还要当心别把自己变鱼饵。   倒是有人想试着人工养殖,但江暮云听说这些鱼还就只吃原生态,想养它们就得去河里给它们捞纯天然食材,不然它们就绝食。   也就是说,只有河道里有水有鱼的时候,它们才养得活。   真到了旱季没有野生鱼供人捞的时候,人工养殖的鱼也活不成。   纯粹的谁养谁冤种。   江暮云一身渔夫打扮把捕鱼网往小板车上一搭,扶了扶脑袋顶上没阳可遮纯属摆造型的遮阳帽,顺便安抚了一下兴致高昂异常兴奋的大白,抬手高喊一声:“出发!”   等今天摸了鱼,她就近距离偷师楚不闻。   有楚师傅现场教学,江暮云就不信她学不会怎么做鱼。   在前面拉着车走的赵家昊和周影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什么异常,只能把这种感觉怪到今天异常沉闷的天气上去。   等他们走出一段路之后,江暮云和楚不闻过来换班,走在后面的周影才反应过来。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再吆喝几声,这不就是骡子拉板车的既视感吗? 第82章   ◎开心的第八十二天:人体风筝预备启航◎   他们最先去的是先前挖黏土的那条小河。   小河离山头所在位置不远, 来回运水方便。河道上宽下窄,前后地势有落差,虽然不是出入水口, 但河水流动性应该不差。河水流动性好、含氧量高, 鱼自然也比较多, 打水抓鱼两不误。   大白出门次数不多,偶尔被带出门也是蹲在楚不闻口袋里,或者被江暮云抱怀里。今天难得见它这么兴奋,江暮云和楚不闻索性一直把它放在板车上,随它到处蹦来蹦去地撒欢。   更让江暮云惊讶的是, 大白似乎知道他们要往哪个方向去,甚至还会跑去勾江暮云的衣角,把她往边上扯, 时刻调整队伍前进方向。   “咱家这几只不会真要成精了吧?它能听懂我们要去抓鱼?”江暮云看大白一秒钟都安静不下来、还时不时甜甜蜜蜜喵两声的模样纳闷道。   大白总共也就跟着去过一次小河,而且还是在旱季去的。这都能精准定位到他们之前去过的地方,这认路的本事小白都赶不上吧。   楚不闻也觉得新奇:“难道是平时带它出门太少, 没给它展示自己的机会?”   江暮云回忆一下大白平时的状态, 要么在楚不闻口袋里, 要么在她怀里,要么在小白脖子上。   这一天天逮到哪儿往哪儿窝的架势,看着也不太像是想展示自己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兴奋。   等到了河边,江暮云看着水面时不时上浮的鱼, 拎着大白的后脖颈仔细打量了它一番:“白啊, 你不会是闻到鱼腥味儿了吧?”   一条河又不是小水塘, 哪怕他们刚刚的方向稍微偏一点, 也不影响他们找到水源。   但大白一路上都把他们往这边拉, 企图心简直昭然若揭。   赵家昊惊喜:“大白这觅食水平可以啊。这下叔叔就放心了,咱们大白以后就算走丢了也能养活自己。”   江暮云看赵家昊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以恐吓自家小孩为乐的无良亲戚:“你丢了咱大白都不会丢,少在这吓我们白。”   像是在配合江暮云的话,水面哗啦一声响,几人转头看去,就见一条模样普普通通的草鱼跳出了水面。   “看这架势,今天别不是要下暴雨吧?”江暮云皱眉道。   楚不闻抬头看了眼天色,这几天都是这股子暗沉阴森的劲儿,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今天格外闷一点。   但是动物对于这方面的感知肯定是要强于人类的。   雨前大气压降低,水中含氧量不足,鱼浮上水面获得氧气,这个现象在末世前就是常识,末世后也没有鱼能变异成厌氧生物。   “暴雨就暴雨吧,说不定这场雨下完天气反而好一点。总这么闷着也不是个事。”楚不闻道。   比起细细密密下个不停的小雨,他们现在宁愿来一场大的,干脆利落下完结束,出点太阳去去霉气。   要知道他们都半个多月没洗过衣服了,毕竟洗完也晾不干,只能湿漉漉地搭在那儿等发霉。   后面温度上来了,天气变得又热又湿,衣服更是成了一次性产品,穿一次换一件,换下来的也只能放在哪儿等着出太阳。   太阳一直没等到,前几天他们烘蘑菇的时候倒是有机会连衣服一起烘。   但大家都怕把这些多少带点霉味的衣服丢进去会影响蘑菇,于是这事儿也就被他们咬牙忍住了。   现在他们就是人人家里都放着一堆湿衣服,而且有越放越湿的倾向。   各种霉菌也会在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冒出来,因为保存不当而损失食物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赵家昊哗啦一下把系着绳子的小水桶扔进河里:“最好能一次性把未来几个月的雨都给下完,下完了只要能出太阳,再旱个一年我都能忍。”   这会儿他们都不是心情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再不出太阳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原本觉得天天烈日暴晒出不了门的日子难过,没想到阴雨连绵的时候日子更不好过。哪怕可以自由出门,他们的心情也没比关在家里的时候好多少。生活上的不便利也比旱季更多。   除了有水也没法洗的衣服,做饭也快成问题了。   他们也就是仗着自己之前捞了不少液化气罐,不然这会儿早就火烧眉毛了。   而且这会儿他们也算不上高枕无忧。   虽然液化气没有保质期一说,但液化气罐有啊。   那些液化气罐到底是被水泡过的,万一哪天就故障了呢?万一气罐出故障的时候,他们之前积攒的干柴和木炭都已经用完了,太阳还是没出来呢?   赵家昊叹着气道:“再不出太阳,等柴和液化气都烧没了,难道我们要用湿柴烧灶,然后烧塌一个就重新垒一个吗?这种生活也太离谱了吧。”   周影把提前剪开的丝袜撑在不锈钢桶口,顺便纠正赵家昊:“倒也不至于频繁换灶台。”   赵家昊把打上来的水哗啦一下倒进桶里,水里的杂物全部都被细密的纱网拦住。   “为啥不至于?那些家居劈成的柴也得晒一晒吧。咱之前晒过的柴一直用塑料膜罩着,外面的那几根都有点湿了。”赵家昊不解。   江暮云手上的桶刚好被拎回岸上,周影把提前准备好的塑料盒往江暮云跟前推了推,江暮云往里倒了半盒没过滤的河水,然后周影把纱网里滤出来的物质全部倒进盒子里放着。   这是他们为了防止今天捞上来的鱼吃不完需要养着,特意给它们留下的食物。   周影把装了纯天然鱼食的盒子往边上挪一挪,边撑着纱布让他们往大桶里倒水,边对赵家昊道:“就现在这个湿度,我们应该垒不起来第二个灶台,除非纯用砖块石头码。但都是码出来的了,也就不存在烧湿柴烧塌的问题了。”   赵家昊若有所思:“有道理啊,那这么一想咱也不用愁了啊。”   江暮云又一桶水倒进去,看着赵家昊心里充满敬意:“该说不说,在心态这方面我是真羡慕你。”   江暮云觉得这可能就是天赋问题。   如果不是她手里有空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缺物资的话,她的心态都未必有赵家昊这么稳。   周影表示赞同:“咱们昊昊总带着股不知死活的纯澈气质。”   赵家昊:“我虽然比不上你们西大和南大的,但好歹也是正经本科生,你骂我我还是能听出来的。”   周影歉意改口:“是我用词不当,那个叫什么,生死看淡?超凡脱俗?我们南大也不是没有文盲的比如我,你得相信我夸你的心啊。”   “我……嗯?”赵家昊拉绳子拉得不耐烦了,把桶扯到岸边就准备直接伸手去捞,结果身后的衣服突然被拎着,止住了他弯腰的动作。   楚不闻把赵家昊往后拉,指了指河里不时跳出水面的鱼。   江暮云拍拍赵家昊的肩:“崽,我记得入伍是有视力要求的,咱流浪也才短短一年多,你不至于近视吧?”   赵家昊茫然:“应该没吧,我手机玩得也不多啊,就之前出大太阳的时候天天玩。”   江暮云揽着他的肩,指着水面给他看:“别盯着那些跳出来的鱼,看那些浮上水面张嘴吐泡泡的。你看,你细看。”   赵家昊真的细看了。   然后他怀疑自己近视了。   赵家昊默默后退了两步:“这什么鱼啊?咱这河不叫亚马逊吧?”   江暮云伸出一根手指头悬在一条正仰着头在水面下吐泡泡的鱼上方,然后岸上的几人就看着那条鱼忽然从水下一跃而出。   江暮云的手一缩,同时身手敏捷地后退半步。   那条被近在眼前的新鲜鱼饵勾出水面的鱼一口咬空摔在岸边,立刻拍着尾巴挣动起来,鱼身几乎要翻出半米高。   眼看着它就要跳回水里了,楚不闻眼疾手快,趁着那鱼还在空中时用空桶一捞,哐当一声闷响,那鱼狠狠砸在桶底,总算安静了一点。   赵家昊和周影围了过来。   江暮云顺手从旁边捡了一根小树枝,把桶底那条鱼的嘴杵开,让那一口细密尖利的牙暴露在几人眼里。   没等赵家昊和周影凑近细看,那条鱼就猛得发了狠,昂头一口咬上了在它嘴里戳弄的怪东西。   江暮云拔了半天没拔动,直到桶底是鱼因为缺氧脱力,她才把那截树枝从鱼口中救下来。   树枝末端已经被咬得稀碎,棕色树皮下的青绿色纤维松松散散呈条状,赵家昊还看见了几段被咬断的纤维正嵌在鱼嘴里。   赵家昊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头,再看看那截入了鱼口的树枝,默默搓了搓胳膊。   “哥,您就是我亲哥。”赵家昊诚恳道:“以后有事您说话,只要是我昊昊能做到的,我绝对不带推辞。”   楚不闻欲言又止,最后借着勾肩搭背的姿势把他从江暮云身边拉开,语重心长道:“你好好活着就好。”   赵家昊感动不已,恨不得当场拉着楚不闻一拜天地。   周影对着那条鱼翻来覆去看了许久:“这看着像是乌鲤啊,本地品种,就是牙口不大对劲。”   一群没怎么去过菜市场的人听见这个陌生发音后诚恳发问:“乌鲤是什么?”   周影解释道:“稻花鱼听过吧?那个就是乌鲤,鲤鱼的那个鲤,养在水稻田里的我们就管它叫稻花鱼。”   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味儿所以末世后捞着就吃从来不问品种的江暮云了然。   “稻花鱼啊。”江暮云想起了自己曾经吃过的美味稻花鱼,惋惜地看了眼桶底那条乌鲤呲出的一口小尖牙:“得亏现在我们种不了水稻了,不然把这鱼放田里去,估计能把水田清出蝗虫过境的效果。”   周影哽了一下,心说你这心态也不差啊。   周影:“那可真是太幸运了。”   种不了水稻的幸运儿们再也不敢冲河边伸手了,当然主要指的是赵家昊,江暮云和楚不闻本来也不干这作死的事。   他们老老实实地用绳子拴着小桶打水,顺便把那条鱼也用网兜兜着浸在水里。   等车上带来的水桶全部装满之后,再把水拖回去,换下一批桶继续打。   只是那鱼不太好处理,他们身上也没个纸笔,要是就这么直接把鱼和水一起送上去的话,山上毫无防备的两人说不定要被迫割肉喂鱼。   要是为了它单独上山一趟,几人又觉得不值,放回去又有点亏,干脆就一直把它放车上带着。   这么来回跑了两趟,天色也还是没有半点变化,连大白都只是一直围着鱼打转。装鱼的兜去哪个桶它就跟去哪儿转,一点都没有为天气着急的意思。   几人打到最后一个不锈钢桶,只装了小半桶水,桶里的水也没有过滤,这是他们准备用来装鱼的。   江暮云整理网兜的时候抬头看看天,觉得天色没什么变化,但风好像稍微大了点。   她揉揉大白:“你说你从前那个恐水的劲儿去哪儿了?下不下雨倒是给个准话啊。总不能这天就干阴着,再憋上半年之后下场大的吧?”   之前又是雪又是雨的,大白早没了先前怕水的劲儿,在雪堆里头滚得比谁都欢快,下雨天也能偷溜出来找江暮云蹭鸡蛋。现在它的注意力又被鱼吸引,江暮云还真没法从大白的反应里判断出会不会下雨。   不过看大白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就算是下雨了,应该也不会是灾难性降雨吧?   江暮云又一次把试图伸爪子去扒拉鱼的大白拨开。   “崽,你看看自己的个头,再看看自己这身软趴趴的皮,我怕你连人家鱼鳞都咬不动。别挑衅人家了,乖。回去让你哥片好了再喂你吃。”江暮云准备直接把鱼弄到大桶里,省得大白总不死心。   就大白这一身软皮,挨上一口怕不是要哭三天。   大白不服,喵呜了两声之后眼看着江暮云提起装鱼的网兜,情急之下直接上爪了。   一声微小的吱拉声过后,血迹带着零星鳞片落在了车板上,原本已经失去斗志的鱼在疼痛的刺激下又开始了剧烈挣扎。   江暮云沉默片刻,捏起半片鱼鳞细看。   鱼鳞断口整齐又利落,明显是被锐器切断的。   而切断鱼鳞的锐器……   江暮云把那条倒霉鱼放下,捏着大白的爪子,轻轻按了按小煤球黑乎乎的肉垫。   大白很懂事地把一直藏得好好的爪子亮了出来,江暮云试图伸手摸摸硬度,大白又及时地把爪子缩了回去。   江暮云抬头看它,大白甜腻腻地喵了一声,还主动把脑袋凑过来在江暮云的手上蹭来蹭去。   赵家昊把水拎回来后见江暮云半天没说话,大白又是一副疯狂撒娇的模样,关切问道:“咋了?孩子不听话?你不会是要打孩子吧?大过节的,这可不兴打孩子啊。”   周影茫然:“过节?过什么节?”   赵家昊算算日子挠挠头:“那个……植树节?”   江暮云皱眉:“我这个人一向奉行爱的教育,从来不打不骂,除非那孩子叫赵家昊。”   赵家昊委屈。   江暮云拍拍大白的脑袋安抚它:“知道了,不摸了,再伸出来让我看看好不好?”   大白又喵了一声,泛着金属光泽的尖锐利爪再次出现。   江暮云捏着大白,一抬头就看见楚不闻也正盯着大白看。   “你当哥的也不知道?”江暮云问道。   楚不闻沉默片刻:“我们大白很乖的,从来不乱挠。”   大白平时就算生气了挠谁几下也都是收着爪子的,所以他们从前只知道大白爪子利,刨木头完全没问题,但具体利到什么程度他们也不清楚。   今天这么一看,赵家昊说大白能自己捕猎养活自己,这话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江暮云看看那条已经开始流血的鱼,干脆直接邦邦几下把鱼敲晕,再从网兜里倒出来放到地上,再把大白放到鱼跟前。   大白欢欣鼓舞地再次亮出爪子,唰唰几下把鱼开膛破肚,猩红的鱼血浸入泥土,大白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要不是大白个头实在太小,这个场景倒真有几分狰狞在。   江暮云把网兜固定在支架上撑开,安慰了两句大白不合格的哥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你当哥的也不能总管着它。”   楚不闻帮她稳住支架,无奈道:“我就是在想它平时都是去哪儿磨爪子的。”   就大白这爪子,以后怕是要弄块钢板来给它当猫抓板才有用吧。   江暮云有人帮手,固定网兜的速度快了不少。   他们用来固定网兜的支架都是自己做的,几根空心长铁管,前段弯出一个圈,然后再把编好的网兜拴上,就是一个用来捞鱼的捕鱼网了。   网兜是他们用鱼线编的,坚固程度绝对没问题。而且捞完还能拆下来,几张连在一起就能变成简易渔网。   只是他们目前还不会撒网,这也就是个构想而已。   江暮云和楚不闻都是捞鱼老手了,更别说现在时不时就有鱼自己浮上水面,捞鱼的难度直线下降,他俩除了开局没找着手感的时候失手过几次,后面基本一捞一个准。   周影上手也挺快,听她说她小时候还徒手抓过稻花鱼,适应了这个自制捕鱼网之后,她下手也算稳准狠。   只有赵家昊,力气大速度快,偏偏每次鱼都能卡着点在他网兜到来之前溜走。   没等赵家昊适应过来,他三个同伴就已经捞上来五六条了。   赵家昊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正准备再接再厉,就听江暮云道:“今天少捞一点吧,十来条就差不多了,多了我们也抬不上去。”   这些鱼一个两个活泼得很,江暮云怕他们用滑轮运鱼的话,会让它们半途撞开盖子直接跳出桶,然后他们就白干了。   周影也没想到捞鱼的进程会这么顺利:“这鬼天气还是有好处的嘛。”   要不是这阴惨惨的天,鱼也不会一个接一个往水面上跑,他们要捞鱼说不定还得挨上两口。   周影话音未落就觉得脸颊微微一痛,下一秒就毫无防备地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掀翻在地,连车上装满水的大桶都一起晃了几下。   周影下意识抬头,被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了个正着。   “嘶疼疼疼!”豆大的雨点直冲而下砸得人生疼,周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挨了顿打。   这阵风来得太突然,江暮云也是在原地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   好不容易站稳之后,江暮云的第一反应就是找地方躲,抱着脑袋在周围扫了一圈才想起来她脑袋上有个用来摆造型的帽子。   江暮云瞬间把护着遮阳帽的胳膊缩回怀里搓了两下。   不怪周影连喊那么多声,是真的怪疼的。   然后江暮云的帽子就被风掀翻了。   狂风扯着帽子往后拖,遮阳帽的系绳直接勒在了江暮云的脖子上。   那一瞬间的力道甚至让江暮云耳边寂静了片刻,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让她有瞬间脱力,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倒去。   楚不闻试图伸手扶她,最后却是两人挣扎了几下之后跌作一团。   “戴好。”雨滴砸下来的力道不轻,楚不闻几乎睁不眼,只能凭感觉把江暮云的帽子按回她头上。   江暮云被帽子糊了一脸,伸手顺着楚不闻的胳膊一路摸过来,这才拉着他的手把帽子安回了它该待的地方,顺手紧了紧系带。   江暮云这下不敢再松手了,她一手扯着帽檐遮雨,一手撑地稳住重心,艰难地恢复了蹲姿。   “大白呢?”虽然隔着雨幕,但发现一团小煤球不见了还是没问题的。   “那儿呢。”楚不闻同样是高低式蹲姿,一手遮在眼睛上方挡雨,一手腾出空指指板车。   江暮云偏头,发现大白已经蹲在板车底下,借着轮毂遮风挡雨了。它甚至还没忘了叼着那条吃到一半的鱼。   相比起他们四个的狼狈模样,大白连毛都没被打湿,明显是在雨下来之前就躲好了的。   刚刚还说要给孩子爱的教育的江暮云瞬间怒了:“这倒霉孩子,自己跑得倒是挺快,喵都不带喵一声的!”   大白的舌头转了一圈,把胡子上沾着的血迹卷进嘴里,娇娇嗲嗲地喵了一声,声音软得几乎被淹在风雨里。   赵家昊拉着周影弯腰挪到车边,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总算是获得了片刻喘息的空间。   “这雨怎么说来就来的,一点预兆都不给!”赵家昊扯嗓子吼道。   江暮云和楚不闻也弯着腰慢慢起身往车边去,转身背对风向的时候几乎是被风推搡着往前走,两人差点直接拍在赵家昊和周影身上。   “天都阴这么久了,有预兆也看不出来啊。”江暮云扯着帽檐的手又挪到了后脑勺,狂风卷着雨滴撞到她无遮无挡的手指上,江暮云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手肯定红了。   倒是起风的时候有了些许预兆,但这四周没有高大树木,远处一些灌木丛和杂草发出的动静实在不明显。等到他们能发现不对的时候,狂风早就吹到脸上来了。   “现在怎么说?”赵家昊试图去拉车,发力的时候有些没站稳,就差点被风掀了出去。   赵家昊骂骂咧咧地稳住身体:“我、我这一百多斤,像是白长了似的……呸呸呸。”   风裹挟着的不仅是雨水,还有一些细沙碎石。赵家昊脑袋一歪就被灌了一嘴。   江暮云拍拍楚不闻,示意他去前面和赵家昊一起拉车,自己则是把大白一把捞起来放到几个水桶中间,再和周影两人在后方同时发力推车。   风大体上是由东向西吹的,顺风方向刚好是河道位置,他们要走就必须逆着风走。   可是要顶着这么大的风雨推动几百斤重的小板车谈何容易。   周影向前发力时车身刚好被拉动,她一不注意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直接被风带着在地上滚出去一截。   江暮云及时松开推车的手整个人扑倒在地,一把扯住周影的T恤下摆,周影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几乎变成了风筝,而江暮云手中拉着的就是唯一能让她不被吹走的线。   周影咬咬牙,十指死死嵌进眼前湿软的泥地中,借着这么一点阻力,艰难地完成了从趴到蹲,再缓步起身的动作。   江暮云弓着腰身,左手拉着周影右手按着遮阳帽挡雨。   前面的楚不闻和赵家昊已经发现了她俩的不对,此刻正停下车试图转身来找人。   江暮云在看到他们回身的时候举起右手,尽量用大臂内侧压住遮阳帽,同时朝他们摇了摇手,示意两人不要过来。   江暮云和周影很快回到了车边。有了借力的地方,两人总算可以稍缓口气。   “先找个能挡风的地方。”江暮云埋着头躲避风中吹来的杂物雨水,尽量提高嗓音。   但即便她已经尽力躲避了,说话的时候也还是免不了呛进一些奇怪的东西。   “抓紧车,别松手。风好像在变大。”楚不闻的声音隐约从风中传来,刚好省了江暮云的功夫。   他们的车上有整整四桶装满水的80L容量的不锈钢桶,还有一桶半满的装鱼的桶。   桶、水、车加起来的重量比他们四个捏一块儿都重,四轮板车的平衡也比他们几个靠两条腿走路的人类靠谱得多。   想要在狂风中保住平衡找到遮蔽点,他们绝对不能放弃这辆破板车。哪怕拖着它们走得再艰难,也好过半路被风吹跑。   大白好像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在雨中走得这么艰难,于是它顺着两个不锈钢桶中间的空隙就挤了个脑袋出来。   两只尖尖的小耳朵刚探出不锈钢桶的保护范围,瞬间就被风吹得帖到了桶壁上。   粉芯黑毛的耳朵嗖一下就缩了回去。   江暮云一直低着头,围观了猫耳朵探出再缩回的全程,差点没被大白给气笑了。   大白确实挺敏锐的,不是一般的敏锐。   它哪是感知不到风雨啊,它不仅感知到了风雨欲来,它还直觉性地判断出了这场风雨对自己没威胁,所以才满心满眼都是它的鱼! 第83章   ◎开心的第八十三天:意外之喜◎   从他们住的山头到这条小河, 一路上都挺荒凉的。   没什么建筑物,没什么高大树木,偶尔有地势起伏也称不上山, 只是一些堆在一起的土丘。   这种荒方便了他们来回往返不用频繁绕道, 也让他们一时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前面的楚不闻和赵家昊几乎没法睁开眼睛, 大雨遮蔽了他们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楚不闻分辨出视线中隐约可见的异样色块,为保险起见,他直接停下脚步,试图把窝在一堆不锈钢桶中间安然用餐的大白捞出来认方位。   大白待在风平浪静的车上还能保持着岁月静好的模样, 一被楚不闻捞出避风港就直接炸了毛。   它就那么小小一只,被楚不闻拎出来的时候,整只猫就像个风筝一样随风飘荡, 吓得大白吱哇乱叫四条小短腿到处踢蹬。   别说认路了,不给楚不闻一爪子都是好的。   楚不闻没办法,只能再把大白放回去。   大白回了避风港后惊魂未定般擦擦脸抖抖毛, 口中骂骂咧咧就没停过。   江暮云双唇紧抿, 顶着阻力抬起胳膊扯着遮阳帽的帽檐挡住杂物, 迅速抬头扫视四周,   这种时候找掩体,能不能挡雨都是次要的, 挡风才是关键。   她记得他们来的路上有几个小土丘,高度一般, 坡度也很和缓, 并不适合这种时候躲避。   凸出来的遮挡物不行, 那凹下去的呢?   江暮云和楚不闻同时想到了一处地方。   楚不闻弓着腰身扶着车摸到了江暮云边上, 江暮云看到他脸上有被雨水冲淡的血迹, 应该是从额头边上的划伤处渗出来的。   不止是额头,楚不闻的脖颈处也有细小的划伤。   碎石在狂风的加持下猖狂无比,楚不闻和赵家昊一直都迎着风走在最前面的位置,身上没有衣物保护的地方难免遭殃。   这种时候无遮无挡地张口说话多少带点赌命的嫌疑,他想要传递信息,只能凑在江暮云耳边,用手挡住那些离奇细碎的杂物。   “去田埂那边?”楚不闻的声音还带着些微喘息。   楚不闻说的田埂附近是一片荒废了很久的农田,现在已经铺满了杂草,还能依稀看见杂草掩盖下的沟渠的影子。   田埂不像那些天然形成的土丘,它的坡度很大,只要风向不变,就能给他们提供挡风的角落。   当时江暮云还开玩笑说,要去地里找找看,有没有从家养变野生的食物在。   江暮云无声地点点头,她不仅记得哪里,还抬手给楚不闻指了个方向。   楚不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隐约看见那个方向有一丛黑影。   现在楚不闻看不出那些黑影是什么,但江暮云推测,那应该是一些低矮树木聚成的林子。   江暮云记得,在农田边上有一条下田埂的土坡,土坡附近就是一片小矮树。   她抬头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定下了避难点,刚刚就是有意去找这片矮树林,好帮她确认土坡方位。   楚不闻记下了这个标志物,方便一会儿认路。   江暮云一手扶着车板稳定身体,一手将遮阳帽的系带扯松,在它被风掀起的一瞬间成功按住了帽顶,然后把帽子扣到了楚不闻头上。   楚不闻抬手拦住了她,把帽子按回江暮云头上之后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江暮云一把拉住楚不闻。   她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拉人,这会儿有些站立不稳。   楚不闻急了,重新把江暮云推回车后有车身和不锈钢桶遮挡的地方:“你当心受伤。”   江暮云刚要开口就觉得人中刺痛,随后她就闻道有些许浅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应该是刚刚有什么杂物划过去了。   楚不闻下意识地抬手挡在她脸侧,想替她把血迹抹掉又怕自己手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污染伤口。   江暮云把帽子扣回给楚不闻,借着他的手替她遮挡的功夫道:“系紧,拉着帽檐挡雨,你得在前面认路。”   在这种暴雨加狂风的双重干扰中,只靠双手遮挡,人几乎无法睁开双眼,必须借助外物。   江暮云这个渔夫帽就是她一时心血来潮戴着好玩的,帽檐不算有多宽大,但不管怎么样都比拿手挡的效果好。   没了帽子的江暮云彻底成了闭眼玩家,楚不闻拍拍她让她放心,单手拉紧系带后按住帽檐,摸索着回到了原位。   江暮云凑在周影耳边迅速说了他们的打算,周影闭着眼睛点点头,嘴唇微张声音含混道:“我跟着走就行。”   这种时候真不是她不想帮忙,只是以她这小体格,恐怕手一松就要被风卷走。   与其逞强给人添乱,不如老老实实闭着眼睛跟着走,保护好自己不劳烦同伴来救就是最大的贡献。   风中的杂物拍在不锈钢桶上,叮叮当当的闷响声就没停过,连带着桶里的那几条鱼也开始没完没了地闹腾,时不时就一跃而起窜出水面,顶得桶上的盖子砰砰响。   被不锈钢桶围在中间的大白吃完鱼终于知道怕了,开始在中间那片小空间里来回打转,听见装鱼的桶有动静就凶巴巴地冲过去喵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物天性中的食物链压制真的存在,那些鱼被喵的次数多了,居然有了停止闹腾的趋势。   和周影一样埋头推车跟着走的江暮云也没再试图查看周围的情况。   她对楚不闻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方向都给指了,标志物他肯定也会找,不至于把他们带沟里去。   江暮云不知道自己埋头推了多久,当她感受到手上的车身微微下倾,并有向前滑行的趋势时,江暮云就知道他们到了。   江暮云和周影身体后倾试图拉住车身。江暮云低估了它的惯性。这一拉不仅没能挡住车身下滑的趋势,反而差点把她自己带倒。   好在前面还有两个大高个在,楚不闻和赵家昊踉跄了几步之后迅速稳住了身形,借着江暮云和周影那一拉带来的片刻空档重新抵住车身,没让他们今天的劳动成果对大地投怀送抱。   这一片都是泥地,在经过连日的阴雨之后相当松软。   江暮云在土坡上只觉得自己是一踩一个坑,直到下了土坡踩在一丛丛杂草上时,错综复杂的植物根系撑住了这片土地,那种软绵绵的触感才从脚下消失。   一个明显的转向之后,江暮云感受到前面停下了。   没过多久,帽子重新回到江暮云的头上,楚不闻带她顺着车边走,等到那股骇人的推力完全消失,江暮云才总算是能站直了腰。   也是多亏了这场大风,现在的雨滴几乎是横着扫的。   他们几个躲在田埂和土坡的夹角处,避过了大风的同时,也躲过了暴雨主力军的冲淋,只有细密水珠扑到身上。   江暮云双手绞着渔夫帽,拧出水后将就着把脸上的水擦了擦,酸涩的眼睛缓了一阵之后才能正常睁开。   一块被雨淋得透湿的渔夫帽成了皱巴巴的临时毛巾,在几人手里转了一圈,最后被放在板车上接受自然淋浴冲洗。   角落里的几人勉强拧干衣服下摆,江暮云舒爽地呼出了一口气:“淋了场雨舒服多了。”   周影笑道:“你破罐破摔是吧?”   赵家昊把刚刚拧干的裤脚放下,直接靠着田埂盘腿坐下了:“我也觉得舒服多了。之前整天半干不干湿漉漉的,还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呢。”   楚不闻探出半边身子把大白捞了出来,看大白在田埂底下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反应后,干脆也盘腿坐下了。   这边田埂的不高,江暮云站直了都能感觉到头顶有风呼呼地过,赵家昊和楚不闻要是也站直了,发际线都能给他们吹后五公分。   泥巴地而已谁没坐过啊,江暮云和周影也累得够呛,四个人索性排排坐在田埂下面,前面是他们那辆板车,也稍微有点遮风挡雨的效果。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别又连下十天吧。”周影托着下巴道。   “下不了太久的。”江暮云道。   暴雨过境是一回事,暴雨成灾又是另一回事。   从家里这两只崽的反应上来看,这次的暴雨估计就是正常天气变化,到不了灾难的程度,下完一阵就过去了,不然大白这胆子怎么可能开开心心地跟着他们出门吃鱼。   江暮云说着又抹了把脸。   虽说他们这里雨不大,但到底是头顶无遮无拦的,想完全没雨也不现实。   倒是去艺市市区的同伴们,这会儿随便在路边找个建筑物躲躲就行了。   江暮云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小包。   她把小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拎出了一个密封袋,密封袋里装的是一张保温毯。   周影叹服:“你出来打水还带着这个呢?”   她身上也有揣应急物品,但只有少量药物,方便受伤的时候随时包扎,都是之前去市区搜集物资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周影还没惊讶完,就发现赵家昊和楚不闻也掏出了类似的小包。   赵家昊的包里甚至还放着几颗不知道过期了没的糖,还有一小包白色粉末,周影猜可能是盐。   他们出门的时候身上带武器带药都正常,但连盐糖都带着时不时就有点过分谨慎了!   江暮云把保温毯抖开:“一看你就没有紧急避险意识,现在这个阶段的蓝星,最不缺的就是意外了,不准备齐全点怎么行。”   别说是在野外突降暴雨了,江暮云还碰到过走着走着沙暴就来了的事呢。   凡是末世后在路上走过的人,出门都不会忘了带应急包,应急包大小视离家距离而定。   赵家昊裹着保温毯猛点头。   他和李安轩一路跑回南市,路上也没少碰到意外,最危险的就是那次大霾。   当时李安轩守着物资赵家昊出去找柴火,大霾到来的时候赵家昊没能及时回来,两人就直接被隔开了。   要不是赵家昊运气好,找到了一处地下车库,还在车库管理员的休息室里发现了点吃的,他估计就回不来了。   从那以后他就习惯去哪儿都揣着一个小包了。   江暮云用手挡着眼睛抬头看看天,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杂草堆里埋着一片浅色。   她拍拍楚不闻示意他去看。   楚不闻眯着眼道:“好像是塑料。可能是之前在这里看田的农民搭来休息的棚子,末世之后就塌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一眼,楚不闻挪出了半边保温毯,江暮云直接蹿了过去,两人弯着腰一路小跑到那片塑料布的所在地。   “果然是荒了很久了。”江暮云蹲下身,看着已经被各种植物戳得七零八落的塑料布道。   这些塑料布是一层一层叠在一起的,摸着还挺厚。   塑料布上积了厚厚的灰土,灰土层下面还有一些乌黑油腻的污渍,像是雾霾过后留下的污染物。   有一小部分凸起的塑料布没有被植物覆盖,在暴雨的重刷下露出了本色,被江暮云认了出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楚不闻掏出小刀,江暮云腾出一只手给他拎着那块塑料布,楚不闻试了几下,成功找到角度把凸起的那部分塑料布划开了。   塑料布被划开的一瞬间,有一股泥泞的腐臭味从里头喷了出来。   好在这里应该没有动物死亡,只是单纯的植物腐烂,味道并没有到江暮云都接受不了的程度。   楚不闻用手挥了几下,拎着划开的口子,弯下腰试图往里看。   “有东西吗?”江暮云问道。   楚不闻直起身后摇头:“太黑了,看不清。”   “撑着。”江暮云抖抖手上的保温毯,示意楚不闻接手。   楚不闻依言展臂,整个人却有瞬间的僵硬。   这样的动作,像是他把江暮云整个人揽在怀里一样。   如果忽略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左膝盖和江暮云有接触的话。   江暮云翻出了她的小包,从里面摸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小手电,按开后自己俯下身往塑料布底下探去。   这片塑料布已经和植物根系纠缠在一起了,他们能掀开的也不过是这一小部分。   但是足够了。   在小手电微弱的光亮下,江暮云看清了塑料布底下盖着的东西。   是两个模样有些怪异的蓝色塑料瓶。   江暮云从自己衣服下摆上割了块布片,隔着布片把塑料瓶拿了起来。   “苯醚·咯·噻虫?”江暮云勉强辨认出瓶子上模糊不清的字迹。   这种格式也太过奇怪了。   江暮云接过保温毯的一角自己撑着,示意楚不闻往后退。   两人中间空出了段空白地带,江暮云握着瓶身,楚不闻会意地伸手拧开瓶盖。   还好,没什么特殊气味。   江暮云将瓶口朝自己的方向倾斜。   “好怪。”江暮云道。   她伸手把瓶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个系得紧紧的塑料袋,塑料袋里还装着一些紫红色的……种子?   “这是种子?”楚不闻仔细辨认瓶子上模糊不清的字迹:“这瓶子上标的字像是什么农药成分。”   江暮云没有把塑料袋解开就直接塞回了瓶子里:“不知道,看着像。拿回去给周影看看,咱俩又没正经种过地,哪认得出种子不种子。”   楚不闻手掌摊开,江暮云用布片裹着两个瓶子放到他手上。   这俩瓶子都不小,楚不闻刚好单手捧着它俩走。   周影和赵家昊看他俩一溜小跑冲出去,没多久又捧着俩瓶子走回来,都带了点好奇。   “你们这是找到什么东西了?”周影问道。   楚不闻没急着把手上的瓶子递给他们看,而是先凑到了大白跟前。   猫型生物验毒仪伸出爪子拨弄了两下,刚觉得这滚来滚去的东西挺有意思的,瓶子就被楚不闻拿走递给周影了。   楚不闻道:“在那边塑料布底下找到的,看着像是种子,但是模样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种。”   周影拧开瓶盖,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就惊喜道:“是蓖麻吧!”   赵家昊好奇:“蓖麻?什么东西?它怎么这个颜色?这玩意还能种吗?”   周影晃了晃袋子:“这是包衣剂的瓶子,我看它的颜色应该也是拌了包衣剂。”   看周围三人茫然的神情,周影改口道:“就是保护种子的一种药。”   周影说到这儿又顿了顿,惊喜稍微退了两分:“但是这药放久了对种子有害。”   周影到底比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农,她看着有些苦恼:“而且我也不知道蓖麻种子要不要拌包衣剂,我看到过的活蓖麻都是野生的。现在这批种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   不过他们既然是在田边的棚屋废墟里找到的,那这包种子原本的主人应该是个有经验的农民,不会乱给种子拌药的吧?   说完,周影又想了想:“蓖麻能作药用也能榨油,不过我们这边基本不用蓖麻籽油,种蓖麻……大概西北那块儿比较多。这边可能是当药种的吧。”   江暮云只觉得喜从天降。   她和楚不闻只是本着雁过拔毛的精神,看见哪儿有不对都想搜一搜而已,没想到还有中特等奖的机会。   “反正这种子这么多,我们种不出来隔壁不是还有专业人士吗。”江暮云表示自己心态平稳。   好歹能当药能榨油,而且能在西北那片当野生作物,大概率耐旱。   如果这批种子真的还活着,他们宁愿少种一点土豆红薯,也要腾出土和水、光等资源来种蓖麻。   后期炼出油不管是自己吃还是拿出去交易都不可能亏。   前世各地有了简单的贸易往来之后,江暮云倒是见过从华国西南、西北来的商队,他们那里的自然环境相对来说并不温和,末世之后留存下来的作物反倒更多。   被他们千里迢迢带来售卖的,主要就是各种各样的油。   之所以江暮云不知道他们具体售卖的种类有哪些,那是她肯定买不起,听人说两句除了眼馋也没别的,所以也没必要打听。   这些东西都是商队直接和基地交易的,普通幸存者根本接触不到,想买就得认基地的宰。   不过说到基地间的贸易,楚不闻微微偏过头低声道:“回南市?”   他们明面上的物资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南市的物资也不是一直放着看的,总得拿出来用。   楚不闻不知道江暮云的家当都是随身携带,会有这一问很正常。   江暮云略一思忖,侧过身轻声道:“等商队。”   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有不少生存基地已经初具规模了。他们跟着商队出去,带回来的物资也可以多一些。   两人的声音淹在暴雨中,另外两人没有任何反应。   江暮云知道那瓶子无害之后就徒手接了过来:“等回去,我们找个机会去隔壁基地问问吧。”   隔壁陈教授和于连长连养菌丝的法子都给他们了,分人家点种子也是应该的。   何况要是他们自己瞒着种,那最后就算种出成果了,大概率也只能自己偷着吃。不然消息传出去,他们几个肯定是保不住这种油料作物的。   不过楚不闻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江暮云不喜欢坐吃山空的感觉,所以即使带着够她吃一辈子的食物,也还是每天积极种菜养兔子,连挖冰窖的时候都格外积极。   虽然回了家关上门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但也就仅限于此了,最多用浮动房隔音发电,实现开灯自由和追剧自由。   这个生活水准别说末世前了,连末世后的部分权贵们都过得比她好——除了吃喝方面。这方面大概没人能比得上自带保鲜库的江暮云了。   江暮云琢磨着自己现在虽然不是一个人往深山老林里扎,爱怎么过就怎么过的状态,但有了浮动房这个在南山仓库得来的意外之喜后,好像也不是不能体验一下独居生活。   双重隔音效果在那儿呢,发动机的声音外面都听不见,其他声音难道还能上天?   江暮云决定回去就试一试。   外头的雨一直没停,但风没刮两个小时就缓了下来。   他们在风速减慢后的第一时间就拖着家当上路了。   风势一小,他们就得和外面享受同等程度的暴雨了,躲不躲意义不大,不如早点回家,还省得感冒。   周围那几个保温桶无法再庇护大白了,大白被雨淋得喵喵叫,这回都不用楚不闻去捞它,它就自觉主动地钻进了楚不闻的口袋里。   几人冒着风雨赶路,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危险了,淋雨他们也早淋习惯了。   但江暮云在抵达山脚后再回头去看,这几公里的路愣是在她的记忆里染上了几分悲□□彩。   因为他们刚刚抵达山脚,雨就停了。   几人沉默着把东西都运上山,周影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明明我们等不等都免不了要淋这场雨,但我现在就是觉得很不服气。”   江暮云也很不服气。   所以她晚上在山洞里折腾浮动房的时候,把东西都敲得邦邦响。   江暮云在山洞里折腾了好一阵,完了又跑去问住得离她最近的楚不闻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得了否定答案之后江暮云心满意足。   楚不闻有些好奇:“你这是干嘛了?要是我都能听见,这得多大动静啊。”   江暮云拎着手上的锤子给他看:“我想单凿一个储物间出来放脏衣服,不然再堆一堆我怕它们就不是发霉而是发酵了。我这不是怕我动静太大你跑来捶我么,所以特意问一声。”   江暮云当然不是为了凿什么储物间。   她刚刚那通乒乒乓乓的动静,是为了给浮动板房凿口子,管道口。   经楚不闻的友情提醒,让江暮云回忆起了真正的骄奢淫逸末世版是什么样。   人家都能在废墟里头挖空调,全国各地淘燃油,没理由她空间里揣着现成的却不能用啊。   开个抽湿也好嘛。   江暮云边研究空调安装说明边感慨自己真是苦日子过习惯了,有钱都不会花。 第84章   ◎开心的第八十四天:嫩黄色小毛团加入群聊◎   小白是在江暮云把空调装好之后才回来的。   当时江暮云刚把空调外机固定好, 就听见门外秦时文在叫她。   江暮云手一抬,就把整个浮动房连带着一堆叮叮当当的工具都收回了空间里。   江暮云走出家门一看,门外一人一狗身上都带了些灰, 但明显是翻找东西的时候沾上的, 半点被雨淋过的痕迹都没有。   身上有不少细碎划痕刚刚结痂的江暮云, 被眼前残酷的现实惊呆了。   秦时文怜爱地摸摸江暮云的脑袋:“好可怜哦。”   暴雨开始下的时候他们正在艺市一家家具城里搬东西,一看外面情况不对,就立刻退到没风的地方躲着了。   期间除了和另一伙来找木材的人起过冲突之外,全程都是一派岁月静好。   唯一让秦时文觉得有些为难的,就是他们生了一堆篝火, 结果发现没有食物可以顺带着烤烤。   “要是两边结合一下就好了,我们可以烤鱼吃呢。”秦时文遗憾道。   江暮云抱着往她身上扑的小白揉两下,对秦时文道:“您看看我这一身伤, 您可以笑得隐晦一点儿吗?”   秦时文很有同情心地答应了。   于是她每次忍不住想笑的时候,都会低头去看小白。   江暮云总觉得秦时文对着小白叫“云云”的场景有点怪异,让她有种微妙的被内涵了的感觉。   “我们躲雨的时候就想,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把那些木材都给处理了。等雨停了以后再一车拉回来, 还能多装点儿,补一补今天被耽误的时间。”秦时文对江暮云道。   如果不是中午那场暴风雨,他们去市区找木材, 一般都是要来回跑个两三趟的,但今天明显来不及了。   江暮云等人则是因为水已经打满了, 鱼也捞回来好几条, 他们怕路上再来一次暴风雨突袭找不着地方躲, 所以回来之后才一直没再出去。   江暮云耸肩:“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太阳出来之前这就是我们的日常活动了。”   他们手上的燃料已经开始倒计时, 要是现在有太阳,他们还能在山上砍砍树维持日常生活所需,但是这会儿潮成这样,想要干柴就只能去还没倒塌的建筑物里翻。   “我们这属于是物资焦虑,在有条件翻找东西的时候,必须能挖多少挖多少。”秦时文道:“一切浪费行为都是可耻的,包括浪费时间。我们总不能躲雨的时候就干躲着吧。”   江暮云没有被波及到,接话接得飞快:“那确实不能,我们今天躲风的时候还找到了一批蓖麻种子,回头带去让陈教授看看是死是活。”   “你挖地的本事可以啊。”秦时文惊叹:“正好我准备过几天去找唐安,你是自己去一趟还是跟我一起?”   “那跟你一起呗,咱俩手拉手去春游。”江暮云应道,顺带着还回忆了一下,好像他们现在种的东西,确实大部分都是她给挖回来的。   当然也有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   但江暮云毫不心虚:“我这主要胆大心细运气好,不然哪能从那么多犄角旮旯里挖出种子。想想这个难度系数,我都想给自己颁个奖。”   秦时文推着她就要往外走:“行,给你颁个奖,咱先去把晚宴吃了?”   今晚他们约好要一起把抓回来的鱼给料理了。   江暮云看了眼时间。   雨停的时候大概是下午两三点,她回来后又是洗澡又是装空调花了不少时间,江暮云刚刚一直都在埋头干活没注意,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   “那你等我会儿,我给晚宴带点好东西去。”江暮云直接把小白留在外面了,自己转身进了山洞,角落的柜子里翻了一会,拎出来一袋复合香料。   江暮云买香料的钱对当时的她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除了是把香料当做奢侈品储备之外,也是为了能让自己的舌头好过一点。   有谁能吃得下不放任何香辛料,也没有葱姜料酒去腥的清道夫吗?   谁能谁吃,反正江暮云觉得自己不能,至少在没到饿死边缘的时候都不能。   她宁愿吃白水煮蘑菇。   虫粉糊糊也可以。   但要是有个会做鱼的大厨,再配上足够的调料,那就是两个故事了。   同样经历过末世的楚不闻,在香辛料方面和江暮云有着同等的默契。   甚至因为楚不闻自己会做饭,他准备的东西比江暮云都要齐全一点。   只是受条件限制,楚不闻带到这边来的数量不多,很多材料都得大家拼拼凑凑才能找全。   江暮云这袋子复合香料就是她自己炖肉的时候用的,里头杂七杂八十几种,她一半以上都叫不上名字。   把香料给楚不闻之后,楚不闻仔细研究了一下配料表,然后把香料包外头的无纺布划拉开,露出里头一堆东西,挑挑拣拣分出了好几样用得上的,其他都让江暮云收起来了。   江暮云看他像巫师配药一样把各种配料下锅,有的是放油里过一遍之后捞出来,有的是用纱布扎成一捆丢进锅里炖,还有不裹纱布但是炖一会儿就把香料捞出来丢掉的。   每条鱼的做法都不同,江暮云蹲在边上看了半天,看到楚不闻把早早腌好的一条鱼串起来做炭火烤鱼的时候,赵家昊都忍不住跑来劝她:“你要是实在想吃就先尝一口,我们不介意,真的。”   江暮云把人赶走:“去去去,我这是在偷师呢。万一以后又被困在外面了,至少不用饿肚子。”   说完江暮云还转头对楚不闻道:“回头你把这腌烤鱼要用的料跟我透露一下呗,我以后出门肯定随身揣着腌鱼料。”   他们一群人现在神神叨叨的,听了江暮云这话之后直接把人围住了,非等着江暮云呸完三声再敲三下木板才罢休。   在他们不惜成本的调味料攻势下,他们捞上来的几条鱼都被做出了正常鱼的味道。   尤其是烤鱼,还带着股独特的焦香,把许久没有吃过鱼的几人吃得神魂颠倒,甚至开始幻想起种植香料了。   别的种不成,辣椒说不定还真行。   主要是辣椒也用不着成规模种植,一两株就够用了,再怎么精贵都能匀出资源照顾。   江暮云记得自己看的各种种植养殖小视频里,是有人取干辣椒里的籽当做种子的,周影也证明了这真的可以。   就是他们现在还没找到过那种晒干了的小尖椒,能拿出来的都是各种精包装精加工的辣椒粉,眼睛都挑瞎了也挑不出一颗完整的辣椒籽。   江暮云不爱吃辣,但末世后有得是人喜欢用辣味掩盖变异动物肉的腥臭味,所以江暮云当初囤货的时候,也没忘了买一些辣椒放着,其中就有那种完整的干辣椒。   反正试试也不吃亏,江暮云把辣椒也加入需要浑水摸鱼带回来的物资中。   一顿鱼没坚定他们每天去捞鱼的决心,倒是坚定了他们在外面多留意各种种子、香料的决心。王清清甚至想把八角里的籽都扒出来,看看能不能泡出苗。   吃完饭大家各回各家,人人手里都抱着一堆柴,说是今天受凉了必须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真正淋雨吹风可能受凉的四人组还捎上了几根珍贵的木炭,说是现在感冒药都过期了,他们要让灶火维持久一点,防止感冒。   至于这个温度烧炕会热成什么样?   没关系,对于他们目前的状况而言,干燥高温的环境也好过现在这样湿漉漉的,就当是干蒸桑拿了。   江暮云的生活质量还没实现阶—级跨越,就先把黑心资本家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她回去的时候直接把柴火捆一捆就挂到了小白背上,自己两手空空地晃回家。小白也不反抗,乐颠颠地一路小跑跟着江暮云,充分展现了什么叫打工人的忍辱负重。   之前大家都怕小飞虫飞进家里,加上温度回升暂时用不上炕了,就给土炕的出烟口又重新堵上。   只是现在天气潮,想用黄泥和砖直接把出烟口堵死也做不到,所以就在外面钉了个能活动的挡板,要用的时候把挡板打开就好。   江暮云把灶火烧上,架了一锅热水让它慢慢煮,自己则是把浮动房放出来,继续刚刚未完成的工作。   空调安装的主要工作就是管子、线路和支架,江暮云手上拿着说明书,还有提前下载好的安装教程,对着教程一步步来其实不算困难。   真论起繁琐还不如她来回倒腾电路繁琐。   但江暮云既然敢买这些电器,自然是了解过怎么安装的,连带着一些修理教程她都有下载。   虽然降温前那点时间不够她把这些知识都学一遍,但按图索骥总是会的,人家怎么做就跟着怎么学嘛。   等灶台上的水烧热了,江暮云的空调安装也基本完成。   她给空调接上电,听着那熟悉的“嘀”的一声响起,瞬间有种后半辈子有着落了的感觉。   普通家用空调的外机噪声很小,江暮云都不用出山洞,手上稍微有点什么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就会把这些声音忽略掉。   唯一麻烦的就是空调用电快,江暮云想要电量收支平衡,开空调的时间和用发电机给蓄电池充电的时间就得对半分。   而且用发电机的时候,她还没法待在浮动房里,只能关了空调在山洞里凑合过。   毕竟就算是小型家用发电机的噪声,待在旁边听久了也是会损伤听力的。   但想想以后每天回家都能洗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然后在干燥的空调房里看视频吃晚饭,这么一点小瑕疵好像就算不了什么了。   哪怕为了省电江暮云晚上一般都不会开空调过夜,浮动房里的空气也比外面干燥许多,至少能维持在一个正常范围内,不会墙壁挂水珠。   折腾完一个大工程,江暮云自觉离富豪阶层的生活又近了一点,第二天去抓鱼的时候都觉得阳光明媚。   今天来打水的人换了个班,赵家昊和周影去市区了,李安轩和王清清轮到了这里。   大白这个鬼灵精完全没了昨天的兴奋劲儿,懒洋洋地窝在江暮云怀里不肯动弹。   江暮云起先还以为是楚不闻昨天教育它了,谁知道到了河边一看,估计是今天没暴雨,主动浮上水面的鱼少了,难怪大白兴致缺缺。   这边的河水不算清,他们打回去都得二次过滤才能用,河里的鱼不自己往上浮了,他们捞鱼的难度就大了不止一层,他们只能在水藻附近碰碰运气。   李安轩和王清清没有那么多练习的机会,几次打草惊蛇之后干脆就先不动手了,等江暮云和楚不闻逮到几条之后才开始下手练习。   这鱼虽然能做好吃,但对调味料的需求很大,他们也不能天天吃。   但是来都来了,不带几条鱼回去实在难受。   于是江暮云建议,每天打水的时候顺带捞几条鱼,再带一些水藻之类的鱼食回来。吃不完的鱼先养起来,等太阳出来了,就把它们统统变鱼干。   至于养鱼的地点么……   之前逮兔子时挖的坑这不就利用上了。   反正他们现在一时半会用不上蓄水池,把蓄水池边上的那个用来逮兔子的坑稍微扩一扩,正好用来养鱼。   没做防水层也不要紧,这会儿还不缺水,每天把逮回来的鱼连着水一起倒进坑里,就足够保持水坑的水位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个捕鱼达人,在雨刚停的这几天里一直都没去市区。   直到他俩带着所有同伴都来河边轮了一遍,完成了捕鱼教学,才开始正常轮换往市区走。   不过在去市区的前一天,江暮云还得和秦时文一起去趟隔壁基地。   秦时文说今天是唐安生日,说不定还是成人礼,她要去给唐安送个成年礼物。   江暮云诚恳发问:“姐,你确定今天是她生日?”   秦时文蹲在水坑边上研究怎么才能安全地给鱼嘴上穿绳子:“三月十五,我不可能记错,我都给她过好几年了。”   江暮云敬佩:“还得是你。”   三月十五,这是按他们自己编的日历来算的。   秦时文理直气壮:“反正现在也没人记得时间了,我们有日历我们说了算。”   江暮云感觉好像这么说也没错,为表歉意,她决定帮秦时文解决穿绳子难题。   江暮云动作熟练地一伸手,勾上来一条有远大理想且跳跃能力出众的变异鲫鱼,等这条鲫鱼摔到岸上之后,就用边上顺手捡来的石块不轻不重地给它一下。   等穿绳工作完成,再把它放水里泡一泡抖清醒,省得生命力余额不够在路上消耗的。   秦时文把鱼竖着拎起来,保证它那口小尖牙作不了妖,然后才找了个大小合适的黑袋子给它套上,免得路上碰到其他幸存者招人惦记。   唐安见了她们之后也是一脸茫然,听秦时文解释了之后感动得眼眶都红了,不管自己今年究竟多大,总之她只认今天是她的十八岁成人礼,还说要和基地请假回来过生日。   江暮云和唐安不熟,在唐安报假的时候就顺带问了工作人员一句陈教授。   那个工作人员也知道她和于连长熟悉,没多为难就让人去帮忙问了。   陈教授还以为江暮云来找她是蘑菇没种好,今天还特意把自己小孙女也叫来了。   陈教授的小孙女大名陈城小名甜甜,是个不到十岁的高冷小朋友。   在陈教授给她俩介绍彼此的时候,陈城小朋友绷着脸伸出右手道:“江女士您好,非常感谢您提供的作物种子,如果您有关于蘑菇种植方面的问题,我一定会尽力帮您解决。”   说完,陈城还想了想,补充道:“仅限于蘑菇,关于木耳等其他菌菇的种植方法,我目前还没能理清头绪。”   江暮云和只到她腰部的陈城小朋友握了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十岁的时候……   她十岁那会儿做过最有技术含量的事,估计就是在各种地图路书上找翻斗花园在哪儿吧。   难道这就是智商差距?   江暮云笑道:“不是关于蘑菇的事。姐姐按照你的方法去种植,现在菌丝长得很好,菌包已经快爬满了。”   陈城闻言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了不少:“那奶奶,我去找糖糖玩啦!”   陈教授揉揉小孙女的脸蛋:“去吧去吧。”   “我家甜甜打小就这样,怕生。她刚刚是害怕自己的方法不对,让你们白忙活一场,在紧张呢。”陈教授拉着江暮云坐下,向她温声解释道。   江暮云眼看着陈城变成甜甜,倒是想起了她话里的另一个名字:“糖糖?”   陈教授道:“也是个小姑娘,和我家甜甜一个岁数,现在和唐安那孩子一起住呢。听唐安说,她家里人是在蝗灾的时候没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唐安捡着她了,俩孩子就一直一起过。”   十来岁,蝗灾之前还有家人,估计这个糖糖就是江暮云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姑娘了。   眼看着陈教授提起糖糖有些唏嘘,江暮云适时转移了话题。   她拿出那个怪模怪样的蓝瓶子递给陈教授道:“陈教授,这里面装着一些种子,好像是蓖麻。但我们不知道它现在还能不能发芽,也不大了解这种蓖麻种子应该如何种植,所以只能来找您帮把手了。”   陈教授拧开瓶盖有些惊讶:“在南市这边儿找到的蓖麻种子呀!这边儿种蓖麻的可不多。”   说着陈教授把瓶子里装着的种子取出来,解开了裹在外面的袋子,取出一颗种子打量道:“蓖麻喜温、耐旱,但是不耐寒。这些种子虽然拌了包衣剂,但想要抗住先前那么低的温度,难。你们是在哪儿发现这些种子的?”   这段时间基地发展得很好,于连长那边也能腾出人手四处搜寻植物种子了。   只是先前极端天气太多,除非是放在特殊环境下保存的,例如江暮云发现的那些在地窖里的土豆,不然种子基本都死绝了,泡烂了也跑不出芽。   江暮云回想了一下:“瓶子在很多层塑料布搭成的棚屋废墟底下压着,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废墟里有植物腐烂的痕迹。”   本身这种塑料膜布就有一定保温作用,再加上植物腐烂放热,这些种子未必没有存活的机会。   虽然机会挺渺茫的。   如果仅仅只是今年一个冬天,那在它们中间找个幸存者应该问题不大。可要是算上上一个冬天的话,那就只能看命了。   江暮云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没什么机会,只好冲陈教授笑笑:“反正这包种子您看着种吧,万一能种出来您别忘了叫我们一声就成。”   陈教授也知道油料作物的重要性,她把种子归拢在一起,对江暮云道:“放心吧,如果有种子出芽了,我会让小于告诉你们的。”   说完,陈教授还不忘安抚道:“别小瞧了这些植物,它们的生命力比人类想象中要顽强得多。”   这话江暮云倒是认同,不然现在外面那满山的郁郁葱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两人说话间,陈教授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了,来敲门的正是她俩刚刚还提到过的于连长。   于连长见了江暮云也不意外,靠着门就和她打了个招呼:“三月十五号早上好啊。”   江暮云挑眉:“您这是见过文姐和唐安了?”   于连长两手一摊:“您这一来就把我一小队长捞去休假了,她报假也总得报个原因,我能不知道吗。”   于连长走到室内,像个亲近小辈似的和陈教授打了声招呼后自觉坐下:“不过你们这新纪年法挺好的,有纪念意义,名字叫着也挺吉利。反正我们这儿也没人数日子了,不介意的话我们干脆跟着一起用呗?”   江暮云也学着他的动作两手一摊:“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们喜欢就一起用呗,正好咱以后说话还方便,约时间直接约几月几号就行。”   “说到这个,我还没问过于连长呢,我今天过来看您这基地规模也不小了,就没想着起个名字?”江暮云道。   基地现在的规模确实不小,得有上千号人了。她和秦时文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基地已经准备在度假山庄的基础上向外扩建了。   之前去艺市搜物资的人也说见过基地的队伍在艺市找建材。   不过基地扩建也是往山区和临近县镇所在的方向扩,怎么都扩不到江暮云他们那里,他们倒是不用担心。   于连长听了这话后表现出了明晃晃的痛心:“亏得咱两边还是邻居呢,咱基地叫啥名你都不知道?”   江暮云一脸无辜:“我上哪儿知道你们叫啥名,你又没跟我说过,你们门口也没挂牌匾。”   于连长噎住了,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们这儿全名南市第一基地,简称南市基地。不过看在你和基地长关系好的份上,我特许你叫咱家基地的花名——南一。”于连长郁闷道。   江暮云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南市第一基地?那还有第二基地?”   于连长:“应该有吧。我们去市区的小队碰到过其他基地的人。至于有没有第二基地我就不清楚了。”   江暮云钦佩:“所以您这就是先占个名号是吗?”   又是挂着省会大名又是第一基地的,这不明所以的幸存者听了以后,恐怕下意识地就会觉得这边才是官方基地吧。   于连长假装没听见:“你倒是提醒我了,回头我就找人弄个大字挂门口去,我说看咱家大门总觉得少点儿什么呢。”   基地现在的大门就是原本度假山庄的大门改的,门口能容纳两辆大货并排进出,看着气势就很不一般。   于连长琢磨着这要是条件方便的话,怎么都得弄几个鎏金大字挂上,才配得上这么响亮的名号。   江暮云和秦时文回去的路上说起南一基地的事,还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家山头也取个名字。   “咱家那片小山头毕竟供养了我们挺久呢,总管人家叫小山头小土丘的,好像不大礼貌。”秦时文道。   江暮云诚恳道:“你说得对,是挺不礼貌的。但凭我们几个的取名水平,万一取完了人家更乐意叫小山头呢?”   秦时文怒道:“我们几个的取名水平怎么了?咱家取了名的不就大白小白,你跟楚不闻干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江暮云不可置信:“这都不能说明问题?咱家一共六只崽,只有大白小白有名有姓,还都是我和楚不闻的功劳,你们这些当哥哥姐姐就没一个反省过自己?”   秦时文沉默了。   等她爬上山后看见今天出来溜达的两只鸡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兔子也就算了,这两只鸡不是你养的吗?它俩没名字也能怪我们?”   江暮云委屈:“你看它俩那样,成天在外头溜达,哪一点像家禽了?自从雪化了以后,我连喂食的乐趣都没了。”   这话是真的,这两只鸡又不怕雨又不怕毒,一天天的满山溜达,叨两口蘑菇叨两口菜虫,还会自己在土里扒拉小零食,完全不用江暮云操心,江暮云都有好一阵子没管过它俩了。   秦时文看它俩在林子里那熟门熟路的街溜子样,觉得江暮云说话还有点道理:“那它俩确实挺过分。你给它俩取个名字,正好报复它们。”   江暮云:“它俩先不提,我觉得你刚刚的话是在报复我。”   秦时文笑嘻嘻:“怎么可能嘛,我报复你干嘛?我就是觉得咱家这两只鸡好歹是咱家蛋白质供应商,这么久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实在太过分了嘛。你看人家多乖啊,还认人呢。”   秦时文示意江暮云去看,刚刚还在在灌木边上溜达的两只鸡正朝着江暮云这边走来。   江暮云纳闷它俩什么时候转性了,别不是又催她去扫鸡窝呢吧?   然后江暮云就见那两只鸡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昂首阔步来到江暮云身前停下。   紧接着,它俩身后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几秒钟后,草丛里滚出了三只嫩黄色的小毛团。 第85章   ◎开心的第八十五天:直觉系生物◎   小毛团们在湿漉漉的地上翻滚了几圈, 其中恰好有一只撞到了江暮云脚边上。   江暮云就看着它抻抻翅膀抻抻腿,在原地来回摇摆了好一阵才勉强站住。   小毛团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到了陌生的地方,瞬间有些慌乱地在原地转了两圈, 好容易才瞄准了同类所在的方向, 圆鼓鼓的身体两侧当即便凸出了两个尖尖的小三角。   迷路的小毛团就这么张着小翅膀、一路摇摇晃晃地冲回了另外两只小毛团中间。   这三只毛团子的模样江暮云相当熟悉。   当初这两只大的还没变得这么叛逆之前, 也是这样乖乖巧巧软绵绵的。   江暮云看看三只小的,再看看两只大的,只觉得心痛极了。   该不会这三只小家伙长大以后也会成那样吧?   “应该不至于?”赵家昊蹲下身,伸手戳了戳小毛团。   家里有第三代出生了,大家肯定是要过来围观一下的。   结果还没来得及为以后的肉食有着落了而开心, 就听了江暮云的担忧。   虽然这三只小毛团现在看起来可爱,但人家的成年版就在边上站着呢。万一再养出三只荤素不忌啥都敢吃的祖宗,那……那该吃也得吃啊。大不了宰了之后先让大白闻闻嘛。   一生要强的两只叛逆崽完全不知道江暮云等人心里的邪恶念头, 像是炫耀战利品一样领着三只小毛团在众人晃来晃去。   王清清看准时机截下一只小毛团,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把它凑到脸边蹭了蹭,听到小毛团嫩生生的啾啾叫了几声后, 王清清嘿嘿嘿怪笑:“小宝贝好软好软啊, 下了油锅以后一定连骨头都酥酥的吧。”   见多了小家禽的周影就务实多了:“看过公母了吗?”   江暮云道:“两只母鸡一只公鸡, 刚好接班。咱家养殖业发展壮大近在眼前了。”   母兔子的肚子里还揣着不少小崽呢,算算用不了几天也要生了。   就是没想到在小兔子到来之前,这两位脾气看着比野兔子都大的鸡居然先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小鸡需要吃什么特殊饲料吗?”秦时文问道。   她记得江暮云当时养小鸡崽的时候, 还特意配过小鸡饲料来着。   江暮云蹲在地上拎起一只小毛团检查:“我觉得不用。它们都会啾了,可见出生也有几天了, 日子也过得挺滋润。只是天天跟着这俩街溜子到处溜达, 我们才没发现。”   外头树林里的草都是狂放派的, 这三只小毛团往里头一丢, 根本看不见影。   它俩这段时间都是自己觅食的, 也知道认家,江暮云除了去拿鸡蛋和扫鸡窝的时候,基本都不会管它俩,连它俩夜不归宿都不问。   江暮云想了想,自家两只无名崽一向很叛逆,在窝里留鸡蛋也全看心情,所以她前段时间没捡着蛋也没多想。   现在和这几只鸡崽的年纪一对比,那段时间为啥没有鸡蛋就很好猜了。   江暮云按住一只叛逆崽捋它羽毛:“很能耐啊你们,都学会在外头自己筑窝了?”   母鸡抱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江暮云在它抱窝的那段时间里,也去过鸡窝给它俩的窝做清洁,当时可没见窝里有蛋。   再想想它俩天天不着家的行为,除了它俩自己在外头又筑了个窝之外,也没别的解释了。   被江暮云按住的鸡毫不心虚,山大王的派头摆得比大白都足,完全不觉得自己多筑几个窝有什么问题。   山大王炫耀够了,抖擞抖擞羽毛,借着那一身顺溜的羽毛从江暮云手下滑出去,雄赳赳气昂昂地和小伙伴结伴走了,看都没看一眼被当做炫耀工具的三只毛团。   三只小毛团看看人群再看看大号同类,最后决定跌跌撞撞地跟在大号同类后头,一头扎进草丛里再次消失不见。   赵家昊看得啧啧称奇:“散养的是真好活啊,不用管就能等它们自己长。我小时候买来养着玩的什么鸡崽鸭崽,就没一个能活过俩月的,亏我还专门花钱给它们买饲料吃。”   不用管就能活的不止是鸡崽,还有菌丝。   江暮云之前说菌包这两天就能养好也不是随口说的,从他们开始养菌丝到现在已经一周了,只要没出意外,菌包的收获期近在眼前。   几人今天凑在一起揉捏完了小毛团们,正好一起去看看菌丝长得怎么样了。   以现在的温度和湿度,只要他们没去折腾那些菌包,菌丝是怎么都不会出意外的。   躺在简易养菌房里的菌包内部已经爬满了菌丝,甚至有个别长得快的,已经出现了有菌菇冒头的苗子。   秦时文被这么蓬勃的长势惊到了:“我印象里养蘑菇都是在室内大棚,什么智能系统控温控湿的才能养成。咱家这些菇,是因为变异了?”   周影也没养过蘑菇,但种植方面的事总是有点共通之处的:“有变异的缘故,也有野生的缘故吧。”   “现在这个环境,越是这样的就越好活。”周影这么说着,难免想到自家其他未变异的作物。   他们家那些味道和模样都很正常的土豆和红薯,产量就从来都没好过。哪怕努力照顾温度、光照,自己每天灰头土脸也要省水用来灌溉,它们也没能恢复成末世前的样子。   无论是夏天种的还是冬天种的,数量越来越多,果实个头却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周影觉得,他们现在还能再试一次。   试一试在用上南一基地那边送来的椰砖土之后,这些根茎类植物的长势能不能稍微恢复一些。   如果能恢复的话,哪怕恢复到正常产量60%的水准,他们都还能安慰自己,说是他们种植方法不当、条件不好,所以才导致作物减产。   但如果这都救不回来……那只能说明,未变异的植物已经不适合在当前的蓝星生长了。   想想家里已经见底的米面,和这几天顶替了米面的红薯,周影感受着手下菌包的温度,只觉得什么火海毒雨,什么极寒干旱,全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周影翻动菌包的时间,江暮云和楚不闻已经选好了用来留种的菌种。   江暮云和楚不闻虽然没条件常年种蘑菇,但在野外采集稀有菌菇母种出去售卖交易的事没少做,对于判断菌丝质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几人抱着江暮云和楚不闻挑选出来的菌包回到大山洞,周影在路上抬头,看了眼熟悉的灰蒙蒙的天。   钝刀子割肉,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绝望。   江暮云半点都不绝望,她兴高采烈地和众人一起给保存菌种的器具消毒,采菌丝揉菌球的时候开心得恨不得高歌一曲。   有家禽有家畜,有蔬菜有主食,还有蘑菇保底,连冰窖和蓄水池都齐了,就算现在空间原地消失——呸,童言无忌。   江暮云想到自家空调房,心情更好了。   这些好养活、产量大、还长得快的蘑菇,在末世里不算稀罕玩意,但却是能用来保命的,所以江暮云在保存菌种时格外仔细,特意分了两种方法保存,确保万无一失。   最常用的斜面低温保存法,简单来说就是把斜面菌种放在容器里用棉塞封口,然后放置在既能保留菌种活性,又不至于让菌种继续生长的低温环境中保存。   这种方法要求环境温度在4℃左右,如果不是他们挖了冰窖的话还真不好办。   另一种就是菌丝球保藏法。   搓四到五个菌丝球,放入装有无菌生理盐水,或蒸馏水、营养液等媒介的容器中,再把容器封口,可以低温保存,也可以常温保存。   江暮云和楚不闻前世没有冰窖,常用的就是这种方法,也可以保存菌种一年以上,足够了。   用菌丝球保藏的菌种,一部分分给大家各自带回家保存,一部分放在大山洞里,剩下的和斜面菌种一起装进收纳盒,在冰窖外挖个坑埋起来。   所有菌种都被这样分成三份保存,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唯一例外的就是不耐低温的草菇菌种,全部都被搓成了菌丝球,用盐水泡着常温保存。   留好了菌种,剩下的菌包只要按部就班地照料,等着它们出芽就好。   自觉家业初见规模的江暮云晚上吹着空调吸着果汁,把她从空间里翻出来的小尖椒抽成真空包装。   为了做戏做全套,她还找了一堆其他的常用香料,全部抽成大小相同的包装,然后装进一个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盒,再和一盆泥巴水,把整个盒子都泡进泥巴水里。   还有几本她准备顺手带回来的书,也要全部用密封袋装好。   这年头喜欢用密封袋当书籍防尘袋的人很多,江暮云买的《赤脚医生手册》又是那种红色封皮、颇有年代感的版本,许多人都喜欢买这种旧东西回来收藏,保存得好一些也不出奇。   当然,用密封袋封好了,也是要放进水里泡着的。   而且还得多泡几天,反复几次泡水烘干的过程,它们才能毫无破绽地被混进废墟里。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带着小白一开门,就看到她家两只叛逆崽带着三个小毛球从她家门口排成队溜过去,然后挨个钻回了它俩原本的窝里。   江暮云纳闷:“这会儿倒是知道回来了。”   两个小时候江暮云就知道她家的叛逆崽怎么突然之间知道回窝了。   因为今天又下暴雨了。   还是和上次一样,下了几个小时就停,江暮云等人也是拖着一车处理好的柴火回去的。   没过两天,这样的事又重复了一次。   两次暴雨都没打雷,只是风吹得让人害怕。   第二次暴雨过后,江暮云怕临近产期的兔子受到惊吓出事,在给兔子们送草料的时候还特意守在边上等了一会儿。   看两只兔子都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野兔和她家那两只从小就被关在笼子里养的鸡不同,那两只鸡在鸡崽出生几天后就可以带着它们出门溜达,两个窝来回住,甚至毫不介意江暮云等人的搓揉,兔子可不行。   从母兔怀孕到幼崽出窝,中间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母兔会连其他生物的靠近都接受不了。   江暮云等人再关心自家养殖业基石二号,也只能这样远远的看两眼,省得暴脾气的兔子一言不合就直接把崽吞了。   在兔子观察活动持续几天之后,几人还有点郁闷。   “鸡不用管,兔子也不用管,大白小白都挺好养活,搞得我怪没成就感的。”江暮云今天正好轮班留守,一边给兔子们割食物,一边和同样留守的王清清瞎念叨。   王清清把一把兔子们最近吃得比较多的灌木叶塞进大网兜里,用一种高深莫测的口吻道:“经历了这么多,你就没觉察出什么规律吗?”   江暮云一铲子拍碎一朵已经被菜虫填满了的蘑菇:“比如?”   王清清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地里翻零食的两大三小:“不用照顾的。”   说完又指了指他们放农作物的方向:“我们精心照顾的。”   “一个这么小。”王清清用食指和拇指圈了个圈:“一个连崽都比它大。”   “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越不用管的东西长得越好!咱家兔子不用管,肯定身体倍儿棒一胎生一串!”王清清笃定道。   江暮云再一次感叹直觉系生物真的很恐怖。   王清清看着是乌鸦嘴,其实只是因为她对某些事情过于敏锐,在没有明显预兆出现的时候就猜中了真相,然后当玩笑一样随口说出来。   因为如果真让她自己解释为什么会做出这种猜测,她可能也说不明白。   可她就是能感觉到——即使他们精心照料那些作物,也可能只是在做无用功,只有自己扛过了一轮轮灾难的生物,才能安然在蓝星生存下来。   聪明人是通过比对观察和思考觉察到这个趋势的,但王清清不需要,她压根就不用想这么多,也能把最直观的现实摊出来。   这可能也是一种天分吧。江暮云想。   反正同样脑子不转弯的赵家昊就没这个本事。   要不以后拿不准的事都让王清清去铁口神断猜一下?有时候脑子里弯弯绕绕想太多真未必是好事,知道的信息太多,干扰项也会变多,判断的准确性说不定还不如王清清这种直来直去的。   江暮云决定找个机会试一试,一时间看着王清清的眼神都分外和蔼。   第一次暴雨和第二次暴雨之间隔了十多天,而第二次暴雨过后不过一周,第三次暴雨就来了。   这次暴雨刚好赶上第一批蘑菇收成,他们几乎没怎么花心思在蘑菇上,就轻松收获了两三百斤的蘑菇。   阴雨天持续得太久,他们怕柴火再囤下去反而要遭殃,索性就只把木炭全部用塑料袋密封装好,找回来的普通木料该用就用,蘑菇摘了就吃,吃不完直接穿串烘干。   秦时文更是直接把家里剩下的那点儿米全都封起来了。   先前先是大旱,再是漫长的寒冬,一干一冷为他们拖延了太多时间,这才让他们手上的粮食储存这么久都没出问题,可现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们手上的米放到现在,本身就是陈米,密封得再好也耐不住现在这种高温潮湿的环境,只是普通的真空包装已经不够了。   要是舍不得在这几天把东西全吃了,那就只能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保存。   秦时文把玻璃罐用开水消毒,赶着烘蘑菇的时候把玻璃罐一起仔细烘干,确保里面没有一丝水分,还顺带着烘了烘她家仅剩的几斤大米。   这个罐子原本是腌着酸黄瓜的,侥幸被一卷被子缠住,没再水里被撞碎,让秦时文捡了回来。   里头的东西早就不能吃了,但罐子还是很好用的。   在大米种埋入橘子皮可以驱虫防虫,现在没有单独的干橘子皮,他们就一直用香料包里挑出来的碎陈皮。   把混着陈皮的大米倒进罐子里之后,再用杯子装一小杯白酒,杯身插入米中,杯口敞开露在米外,好让酒精在罐子里自然挥发消毒,然后再将罐子密封。   只要操作得当中途不随意开罐,把大米保存十年甚至更久也不是没可能。   秦时文把剩下的米封了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开始用密封罐封米。   反正他们手上的米也没剩多少了,早晚要开始过没有大米饭的日子,不如提前把剩下的米封起来保存,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大米都被封存起来之后,蘑菇、红薯和少量没被切块做种的土豆,就成了他们目前的主食。   因为蔬菜的种植规模始终不大,不值得单独起火烘干,所以他们也没特意留着蔬菜不吃。   除非蔬菜的收获期能刚好和蘑菇撞上,他们才会留着这批菜烘成菜干储存起来。   第三场暴雨过后不过四天,第四场暴雨就要来了。   江暮云现在已经摸出规律了。   小白对下不下雨是没什么反应,大白和那两只叛逆鸡表现得倒是相当明显。   暴雨前鱼会上浮,大白那天就会格外兴奋。   而江暮云家那两只鸡也会在当天早上,领着它们那三个看着不太能受雨淋的毛团崽儿回家看望自己曾经的衣食父母,顺便蹭一蹭衣食父母给它们凿出的安全港湾避雨。   在江暮云又一次打开家门看见两大三小时,她已经把香辛料和书都泡得差不多了。   除非是她和楚不闻这种常年在废墟里翻东西的老手,不然借着暴雨的掩饰,绝对没人能看出来它们有什么不对。   正好今天楚不闻去河边,江暮云果断把东西塞进空间里带去了艺市。   只是下雨刮风而已,没必要在家里躲着,出去淋场雨吹吹风还舒服点。   现在几人避雨都避出经验了,去河边的人不仅穿了雨衣和挡风镜,还带了防水布和一袋子干柴,连调味料都没落下,说是躲风的时候还能顺便烤个鱼吃。   去市区的几人不服,没法就地取材我还不能自带吗?   只是市区的人肯定比河边多,他们没敢带鱼出去烤,只能多带几朵蘑菇,而且还得是味儿不大的那种。   现在大家吃蘑菇还没吃腻,带上蘑菇烤一烤撒点盐,也算是能消磨时间。   “今天我们得再换个地方,上次那家实木定制昨天就已经快空了。”郑湘道。   今天来艺市的是江暮云、郑湘、秦时武和赵家昊。   除了郑湘之外,其他三人昨天都去了河边取水,所以对店里的情况没那么了解。   江暮云想了想问道:“那去巷子里那家二手家居市场怎么样?”   他们往返艺市这么多次,早就把艺市摸得七七八八了。   这个二手家居市场是他们之前搜物资准备过冬的时候找到的,江暮云一说他们就知道在哪儿了。   那地方挺偏的,说是市场其实都是私人开的小店。   卖二手家具家电的几个亲朋好友的店凑在一起,租一个大院子,挂上二手家居市场的牌子,互相介绍顾客蹭蹭人气。   这种市场没什么名气,又藏在巷子里,除了本地人之外应该很少有人知道,甚至本地人也未必全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艺市本来就不大,叫得上名字家具市场就那么几个,来找木材的又不止他们一波人。这些天以来,各路幸存者们陆续搬空了好几个家具市场,想也知道他们没去过的地方,情况也不会好太多。   与其跑去别的大市场碰运气捡别人剩下的那点儿,不如直接往这种不出名的地方拐。   刚好这种私人小店内,往往会留有员工或老板的生活区,还方便江暮云往里头塞东西。   他们这次赌对了,这家不起眼的二手家居市场,看上去并没有被太多人光顾过,里头的东西有被翻动和搬走的痕迹,但留下的部分也足够他们耗上不少时间了。   几人知道一会儿有雨,肯定要等雨停了才能走,所以搜东西的时候也不急。   来市区搜木材杂物和运水不一样,运水是车身重但受力面小,他们可以靠着运水车在风里稳住身形行走。   可装木材的车就不一样了,重量赶不上人家,受力面还大,他们要是带着一车木材在风里溜达,那绝对是连人带车一起翻的下场。   而且冒雨赶路还会把木材淋湿,辛辛苦苦带一堆湿木头回去,那他们还不如直接在山上砍树呢,费这劲来市区干嘛。   江暮云四人一边熟练地敲敲桌子敲敲柜子,把实木材质的家具都搬到室内去。一会儿等雨下下来了,他们就在里头把这些或完整或零碎的家具,全都处理成规规整整的柴禾。   江暮云正和秦时武一起抬着半块床板往里运的时候,一阵微风轻飘飘地路过。   江暮云对不远处刚准备出来继续搬东西的郑湘道:“快下雨了,带点零碎东西进去就行,大件来不及搬了。”   郑湘应了声,把几块看不出原型是什么的木板拖了进去,还顺带着拦住了准备出门的赵家昊。   几乎是江暮云和秦时武前脚刚进门,外面的风就猖狂了起来。   没过几秒,雨哗地一声落了下来。   几人对这种场景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抹抹额上的汗珠,就拎着斧子开始干活。   做家具不容易拆家具就简单多了,把家具外面的涂层漆削掉才是处理这些木材最繁琐的部分。   他们也不求效率,拆一会儿家具刮一会儿涂层,来回换着调节心情。处理完的柴禾就堆上车,堆出一堆后再用绳子捆起来。   等刮得无聊了,就升起一堆篝火,边烤蘑菇边干活。   江暮云就是趁这个时候起身,说闲得无聊在店里转转,看能不能搜出点什么有趣的小玩意。   郑湘等人对烤蘑菇的新鲜劲儿还没过,也不觉得这种地方能找到什么宝贵物资,都更愿意围在篝火边上烤烤火,祛祛湿气。   江暮云也不介意,没人跟着对她来说反而更方便行动。   江暮云一早就盯好了目标,直接往店铺内部那扇不起眼的小门走去。   那扇小门看着挺古旧,用的还是传统的卡扣和锁头。   锁头还好好地挂着,卡扣却是已经锈得不成型了。   江暮云根本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卡扣从歪歪斜斜的门板上扯了下来。   失去了卡扣的那点儿支撑,再被江暮云这么一推,本就半倒不倒的门板直接哐地一声摔了下去。   “嚯,这风格,梦回童年。”江暮云探头往小房间里一看,顿时心里一喜。   房间里的风格和门锁高度统一,被水泡得乱七八糟的屋子里,还能看出曾经摆在里头的铁架床和老书桌的形状。   江暮云掀开斜倒着还断了半截的老书桌,伸手去拉书桌边上的抽屉。   这抽屉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江暮云一下还没抽动。   如果不是因为抽屉把手和整个抽屉都是一体的,江暮云这一下估计能把抽屉把手都给拽下来。   堵得严实好啊,里头的东西越多越杂,她往里面混东西就越容易。   江暮云捏了一手的木头渣才算是把抽屉打开,打开后她就觉得这波赚大了。   房间的主人应该年纪不小,抽屉里除了一些泡得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外,还有几幅老花镜、一些红色的胶皮证件本。   江暮云把那本被装在乌七八糟的密封袋里的书混进去,完全没有违和感。   就是香辛料可能不适合放在这儿。   真空小包装的香辛料一看就是昂贵货,上了年纪的人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那种。   江暮云在脑子里把这个家居市场的布局过了一遍,琢磨着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能把香辛料塞进去。   没等她在家电回收店和瓷器回收店之间做出选择,就听外面传来了哐当一声巨响。   是铁门撞上墙面的声音。   江暮云拿着书跑了出来,就见一行十来号人狼狈地从院门口摔了进来,连气都没喘匀就连滚带爬地起身试图关上院门口的大铁门。   其中一个像是领队的男人一抬头,就见江暮云几人站在店铺门口手持利器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瞬间便在心中叫了声苦。 第86章   ◎开心的第八十六天:幸好躲得快◎   “先把门卡住!”领头人一转脸, 咬牙冲同伴喊道。   刚刚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众人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也不再去管江暮云等人,自顾自地顶着风雨找来各种金属硬物试图充当铁门门栓, 将那两扇大铁门死死卡主, 时不时还有人会因重心不稳被风掀倒。   领头者吩咐完之后就摘下口罩举起双手, 艰难地朝江暮云等人走来:“鄙姓王,王词。我们是曙光基地第三小队,对几位没有恶意,只是借这里的门挡一挡。”   江暮云看了眼小白。   小白早早就摆出了防御姿态。   按照小白的习惯,它在碰到这种事的时候, 通常是会发出低吼的,也算是它的生物本能。   可今天的小白没有。   至少从江暮云听到动静、走出那个小房间之后看到的小白,都是异常安静的。   小白身体下压, 前爪在地上微微刨动,难得露出了独属于捕猎者的凶相,却没有任何要向前扑的意思。   似乎让它防备的对象, 并不是眼前这群人。   “挡一挡?挡什么?”   江暮云问着话, 还不忘趁乱把手上的书塞进旁边秦时武的包里, 并在秦时武疑问的目光中低声道:“刚找着的,好东西,你先收着。”   这种时候秦时武自然不会纠结这个。   王词刚要开口, 唇边就被什么杂物刮出了一道血痕。   他舔舔唇,微微侧头避风:“挡一只……怪物。”   江暮云手上的消防斧悄然换到了左手, 右手握住别在腰后的枪。   王词的语速很快, 穿过雨幕传入江暮云耳中时, 显得有些断断续续不甚清晰:“我们不知道这里有人, 只是想借院子门对付它。”   其他三人乍一听怪物都有些迷惑, 但也没太惊讶。末世后的变异动物他们也见过几只,有些动物确实看着吓人。   就像他们家里那两只看上去铜皮铁骨的鸡,还有半米多长的兔子。   “你最好暂时别动。”江暮云的声音还算平静,当着对方的面把别在腰后的格—洛克抽了出来。   大部分型号的格—洛克手—枪都没有手动保险,隔着这么大的雨,王词也没法分辨江暮云手上的究竟是什么型号。所以即使江暮云掏枪之后什么都没做,王词也识趣地停住脚步,没再试图向他们靠近。   江暮云见人停住之后开口问道:“什么怪物?”   这队人身上的装备不差,戴着护目镜出门,即使狼狈又惊慌,堵门的行动间也依然保持一定的默契,且对领头的王词抱有十分的信任。   这是一支训练有素且经验丰富的小队。   就江暮云观察,王词腰间八成也别着枪,这在艺市周边可不是普通幸存者能弄到的。   逃命的时候还能记得把枪揣起来防止在风雨中丢失,而不是拿在手上给自己增加安全感,这人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好,江暮云当然不可能放他继续往这边靠。   “不好说。可能是狼狗。”王词说着又适时露出了些许急迫:“他的嗅觉很敏锐,个头也不正常,身上还带毒,挠一下就要人命。我们设了几次陷阱都没弄死它,它可能很快就会追上来。”   前面的门已经被卡死了,又有一人见这边一直在僵持,便对同伴们嘱咐了几句之后同样朝他们走来。   那人想要大声说话却又不得不压着嗓子,同时声音又全部闷在口罩里,导致他的嗓音有些怪异:“我们之前来过这边,知道这边门还在,才想来这里借个势。今天牵连到各位算是意外,各位可以进去避一避,只当没看见我们。事后算我们欠各位一个人情。”   那人话还没说完,小白就发出了呜呜低吼,直接向外迈了几步,死死盯着院门的方向。   先前那两人的视线都被院落中的杂物遮挡,并没有看到小白,这会儿见屋内又走出一只满脸凶相的狼狗,面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两秒。   小白被江暮云养得很好,从人类饭食到江暮云搜集到的各种宠物食品,小白天天换着花样吃,一路从一只奶团子长成了现在肩高近一米,体重百多斤的巨型犬模样。   这个个头,就算是毛茸茸的阿拉斯加看着都吓人,何况是小白这种支棱着耳朵皮毛溜光形似狼犬的模样。   好在里面这只看上去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难道这只和外面那只是同类?一山不容二虎?   王词苦中作乐般想道。   又是枪又是狗的,得亏他们刚刚没看这边人少就直接和人动手。不然这腹背受敌的架势,他们这支小队怕是都要交代在这儿。   屋内的四人面面相觑,赵家昊低声问道:“联手吗?”   对方已经说了,那只怪物嗅觉敏锐,如果这支小队没能借着铁门把它弄死的话,他们四个躲在里面也跑不掉。   “对面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得选。”江暮云戴上了护目镜,主动走入风雨中。   她不喜欢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江暮云拍拍愈发暴躁的小白,小白下意识地蹭了蹭江暮云的掌心,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成功被江暮云安抚下来,反而愈加急切地挡在江暮云身前。   王词一看江暮云主动朝他们走来,就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   他放下一直高举的双手,想要和江暮云来个友好握手,结果放松太过重心不稳,被风带着往边上踉跄了几步,多亏旁边的人拉了一把才没摔下去。   王词不好意思地朝江暮云等人笑笑,还没等他站稳,哐当一声巨响传来。   他下意识矮身掏枪对准铁门,动作规范到和赵家昊近乎同步。   两声枪响过后,两人对视一眼,稍稍放下了些许戒备。   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小白已经冲到了门口,一副随时都要撞门的架势。   守在门口的几人看见小白后心跳差点没漏两拍,哪还想得起来拦不拦的,直接就散开给小白让路了,心里祈祷着小白冲出去和外面那只两败俱伤才好。   江暮云追上去把小白按住,没让它继续拿脑袋去撞大铁门,顺手给了正癫狂撞门的家伙一枪。   门外的家伙看着已经疯了,可对危险的感知却无比敏锐。   两方这么近的情况下,它愣是矮身躲过了子—弹。   可江暮云又不是只有一个人。   在江暮云开枪的瞬间,身后的赵家昊和王词同时开枪。   三颗子—弹呈三角状,将那家伙的动作封得死死的。   它躲过了江暮云的子—弹,却没能避开紧随其后的两颗。   只是受风速影响,王词和赵家昊的子—弹没能打在他们想要的前肢关节上,而是直接没入了对方肱骨位置。   一颗子弹入皮入肉,江暮云能看到它左前肢下汇集的污水中掺着血色,另一颗子弹则是从虬结的毛发中穿过,只炸开些许污垢泥层。   王词说对方是狼狗,江暮云觉得他猜中了。   这是一只块头比小白都大的狼狗。   四肢修长且下颚骨极其发达,身上虬结的毛发混着厚厚的脏污,凝成了一层狂风都没法掀动的保护层。   它只有脊背部分是如小白一样乌黑的,四肢的毛发哪怕凝着泥层也能看出土黄色,是典型的狼犬毛色。   皮厚,速度快,难怪王词这支小队被它逼得到处逃窜。   门外的狼犬双目赤红,冲门内俯身呲牙,牙缝间甚至还挂着一块淡粉色的、连着人皮的肉丝。   王词说他们设了几次陷阱?   江暮云觉得只凭他们几个和一支□□,恐怕没这个本事和它周旋几次。   刚刚他们能打中这只狼狗,是因为有三人同时开枪封堵位置。   如果只有一支枪的话,以它的速度完全躲得开。   门外的狼狗似乎也注意到了小白的存在。   它的注意力短暂地从王词等人身上挪开,冲小白发出了威胁般的呜鸣。   风渐小了。   王词和赵家昊汇集到门边,刚刚给王词帮腔的男人低声问道:“队长,我们怎么办?”   王词看了眼江暮云手上的枪,犹豫了片刻后对赵家昊道:“不知道几位愿不愿意帮把手?事后我们一定给几位送上满意的报酬。”   郑湘截住了赵家昊的话头:“这一遭对我们来说算是无妄之灾,但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我们也算自救,报酬就不用了,补偿我们今天损失就好。”   多满意的报酬对他们来说都比不上子—弹珍贵。想含混过去?做梦呢。   王词露出苦笑。   他原先也拿不准江暮云等人手上到底有几支枪。   但现在他心里有数了。   看郑湘这底气十足的模样,八成是人人身上都带着家伙呢。   “应该的,补偿是应该的!连补偿带谢礼,几位只要开口我王词绝不推辞!”王词面上带着倾家荡产般的决绝神色,心里却是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给祖宗上柱香!   什么叫天无绝人之路啊!   门外那只狼狗身上带毒,和它近距离搏斗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他们看着人多,实际上有用的只有一把小手—枪。   先前要不是狂风骤起干扰了那只狼狗的动作,外加有队员主动牺牲给他们争取了时间,恐怕他们都没命逃到这儿来。   而江暮云等人就不同了。   万一人家四个人都带着家伙,那完全可以先把自己这队人解决掉,然后再对付门外那只。   况且人家自己也带着条狗呢,看架势可一点儿都不怵门外那位。   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要不要跟人合作的问题了,是人家愿不愿意救他们才对。   小白确实一点儿不怵外头那只。   不仅不怵,它还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性,透着股想和对方拼命的架势,江暮云都快摁不住它了。   门外的狼狗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过鼻尖,尖锐的犬牙外露,仿佛泛着森然的光。   眼见着几人的枪口再一次对准了自己,狼狗微微后退了几步再不动作,只静静地凝视着门内狼狈的众人。   三声枪响,子—弹先后而至,只是这次却统统打在了水泥地面上,叮当几声后一颗微微冒烟的弹壳碎片落在江暮云脚边。   难怪要后退那几步,它居然躲得开。   那只狼狗似乎是明白了门内的人除了这点儿招数,也没法拿它怎么样了,索性不再摆出威胁的姿态,而是慢慢悠悠地在远处开始踱步,只那双赤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几人,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隔着雨幕,江暮云似乎看出了对方的轻蔑。   耗着吧,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只要离开这高墙铁门的庇护,我有得是办法弄死你们。   这狗看着和疯了似的,实际聪明得很。   江暮云蹙眉,低声喝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和它碰上的?”   还是那句话,就凭王词这几号人,如果是意外撞上它的话,绝对没本事拖到设陷阱。   “要么说实话,要么我就先把你们处理了,送出去填它的肚子。”江暮云的枪口已经抵上了王词的腰腹,话语间的杀意毫不掩饰。   如果外面那只狼狗只是为了捕猎,绝对不会冒着被枪击的风险,守着他们这一群高危猎物。   江暮云的表情并不凶狠,她只是平淡地告知了王词一件事,简单得好像是在说:“今晚吃土豆。”   王词却恰恰被她这样平淡的态度惊得心头发凉。   王词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赵家昊。   赵家昊虽然不明白怎么两人突然间又翻脸了,但这时候让他选,他肯定是毫不犹豫地站在江暮云这边,当即调转枪口表明态度,半点要开口劝和的意思都没有。   王词权衡片刻之后艰难开口道:“半个多月以前,它来我们基地……捕猎。”   捕猎这两个字,王词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当时还有只小的,我们发现之后就特意设了陷阱,想弄死它们俩。结果……”   结果几次设伏之后,他们成功把小的弄死了,大的这只却成功逃了。   当时负责这事的,就是他们小队。   “之后十来天都没动静,我们以为它死在哪儿了,没想到它是养好伤了再找我们。”王词说话时浑身紧绷,冷汗沁出混着雨水滑落。   江暮云盯着王词审视片刻,放下了抵着他的枪,淡淡道:“知道了。”   王词踉跄了几步。   他这次不是故意示弱了,他是真的感受到了和死神擦肩而过后的颤栗。   “攻高防高敏捷高,连智力点都点这么高,还是魔武双修。”赵家昊嘴上说着调侃的话,人却缓缓走到了最前面:“这种生物要是批量出现在蓝星,那人类不是没活头了。”   江暮云放下消防斧,把枪别在左侧腰后,伸手在长裤口袋里掏出一卷绷带,把长袖单衣的袖口缠紧,一路裹上半个手掌之后,抽出靴筒里卡着的短匕将绷带割断系紧,另一只手也是同样的操作。   她不在乎王词等人和这只狼狗间有什么恩怨,谁对谁错,她在意的是这只狼狗本身。   出现在艺市附近,会主动捕食人类的生物。   让王词口中的曙光基地几次设下陷阱却最终都没能杀死它。   嗅觉灵敏,记仇,聪明,攻击性奇高。   就像赵家昊说的那样,碰上它,普通人类很难有活路。   江暮云蹲下身,贴在小白的耳边问道:“小白,想出去找它?”   小白的前爪立刻在地上刨了两下,喉间溢出的低吼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江暮云看着凶相毕露的小白,揉了揉它的脑袋:“你这一身可都是实心腱子肉,记得多蹦几下。”   就像昨天王清清说的那样,这个世道,越是不用人管的生物越好活。   小白是她养大的,但却不是家养宠物犬。   它生在乡野,长在末世,还是条小奶狗的时候,就敢迎着血腥气冲出去咬人。   江暮云相信它不会给自己找一条死路。   “把门打开。”江暮云冷静道。   “什么?”   “什么?”   “你疯了?”   王词那支小队里的人登时炸开了锅,王词身边的男人更是直接翻脸对赵家昊动手了。   他心里认定江暮云等人是要把他们推出去做牺牲品,好给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赵家昊反手将人手腕一拧,那人手上一麻,钢棍直接落地,而后便是一声痛呼,整个人都被赵家昊死死按在地上。   王词拦住了想要动手的其他人,盯着江暮云道:“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江暮云起身看向门外那道狰狞的身影:“出去杀了它。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凭外面那只狼狗的速度,只要它不主动凑过来,他们只靠在门内开枪根本奈何不了它。   “我们这么多人,和它耗着不就行了?”王词队里的一人慌张道。   “没错,我就不信它能一直守在这。”   “我们这里有食物,可以分给你们,大家轮流休息,总能把它耗走!”   郑湘抿唇:“然后呢?”   众人有一瞬间的怔愣。   然后?   然后他们就安全了啊。   安全了……吗?   “你们小队结伴的时间应该挺久的吧?”江暮云几乎要被这群人逗乐了。   “是、是挺久的。海啸那会儿我们就一起逃命的来着。”有人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居然还真答了。   “加入基地也挺早的吧。”郑湘问道。   “是啊,曙光基地一建立我们就加入了。”另一人应道。   “难怪了,那曙光基地应该也建立挺久了。”这回说话的是赵家昊。   早早加入基地,就不用分出大量人手看家,队里这么多人就可以一直绑定在一起行动。   正常人都不会随便招惹这种队伍,难怪他们行事还带着点天真,居然能说出把它耗走这种话,一看就没经历过真正的毒打。   这支小队怕不是大名相亲相爱一家人,兼职生存基地第三小队。   退一万步说,要是只惦记着逃命的话,江暮云等人何必用耗的呢?是太善良了不忍心杀人吗?   他们直接抽空把门打开,放那只狼狗进来不就行了。   以这条狼狗对王词等人的仇恨值来看,它绝对会先对付王词他们。   王词等人又不是纸糊的,两方搏命的时间,足够江暮云等人逃走了。   但之后呢?   回去求神拜佛保佑这只狼狗不记恨他们,不会找上他们,然后再绕着艺市走,躲开它的活动范围,求一个可能的平安?   还是赌—王词等人能和它同归于尽?   想安安稳稳活着回家,只有把对方弄死这一条路。   王词面上带着几分尴尬:“我知道了。但是他们的身手各位也了解,我、我带……”   王词的视线在队员间来回转了一圈,也没说出能带谁出去。   他们小队里除了他之外,末世前都是普通人,末世之后也确实一直都是一起行动的,和人动手的次数不多,单对单的时候更少。   他们行动时的默契没得说,单拎出来的身手就……谈不上有什么身手了。   一时间,王词竟然找不出第二个身手不错,可以和他一起出去搏命的人。   不,还是有的。   只是对方为了给他们拖时间,已经把命留在废墟里了。   被赵家昊按住的男人已经明白过来了,他艰难出声道:“我、我去,我和你们一起出去。”   江暮云拍拍赵家昊,示意他把人松开。   “不用,人多了拖后腿。”江暮云的短匕被她反握在手心里,这是她最熟悉的长度。   赵家昊按住江暮云:“你不会也准备出去吧?”   江暮云胳膊一扬,赵家昊下意识地松开手后退了两步,躲过了眼前一闪而过的寒光。   短匕在她手中灵巧地转了个花刀:“看见没,玩刀专业的。一会儿小白负责走位拉怪,你俩负责打辅助缠住它,我负责关键时刻给你们展示一手绝活。”   赵家昊还是拧着眉头觉得哪里不对。   江暮云长叹一声,早知道不图方便特意避开楚不闻了,这会儿要是楚不闻在,哪儿这么多麻烦事。   但赵家昊也是善意,江暮云还得努力开解他:“你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的准头,我怕我没折它手上折你手上。你俩开枪可悠着点儿,以逼位置为主。”   “一会儿我们出去之后立刻把门关上。”江暮云说话间戴上了口罩:“别磨蹭,趁着雨还没停。”   王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趁着雨没停动手,但他这会儿对江暮云的话是句句听,当即点头应下,顺带揽着赵家昊退到门侧,将一柄三棱军—刺反握在手中,示意众人全部后退让开。   赵家昊挣开他的手,一手持枪一手持斧,守在门的另一边严阵以待,口中还嘟囔着:“你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的。”   王词心说怪不得你们嫌我们结队时间久,您各位看着可真是有够不熟的。您边上那位杀过的人说不准比我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多,担心她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王词心里一堆词,但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对上江暮云那平平淡淡没把人命当人命的态度,他是真的怵。   两扇大铁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隙,没等门外的狼犬做出反应,小白就成了雨中的一道黑影,飞速向对方扑去。   赵家昊和王词紧随其后,在狼犬即将和小白相撞时一枪射出,逼得狼犬不得不转向闪避。   小白一口咬上对方脖颈处的皮肤,尖锐的犬牙硬是没能直接没入对方的血肉中,反而被对方厚实的皮毛泥垢卡了一瞬。   只这一瞬,就让那条狼犬挣脱开后反口就要咬上小白腰侧。   小白可没有那层皮毛泥垢做保护层,它夏天掉毛都快掉秃了。   赵家昊和王词顾忌着它俩一直纠缠在一起,根本不敢开枪,只能近身对狼犬的身体部位劈砍,意图逼它退避。   那条狼犬确实没再对小白下口了,但它侧身一撞直接掀翻了赵家昊,齿间寒光凌然。   江暮云喝道:“让开!”   赵家昊避无可避,这话自然是对王词说的。   王词正扬着手上的军—刺向前扑去,试图为赵家昊解围,闻言顺势往边上一翻,给江暮云腾出了空间。   江暮云借着冲刺的惯性绷直脚背一记飞铲重重铲在狼犬腰侧,从王词的视角看去,那条百多斤重的巨型狼犬直接被江暮云铲出了一个弧形,整个下半身因这一记飞铲出现了些许不受控制的位移。   王词惊魂未定地站起身,幸好他身手利索躲得快。   铜头铁尾豆腐腰,只有一条脊椎骨做支撑的腰部遭受重创,那条狼犬撕咬的动作瞬间停滞在半道上。   而待这一瞬间的剧痛过后,便是掀翻了它全部理智的愤怒和仇恨。   它缓缓转身,赤红双目锁定还未起身的江暮云。   源于生物本能的凶性在此刻占据了绝对上风,它喉中隐约溢出的低哑嘶吼,宛若经年腐朽的巨大轮毂刚被唤醒时发出的艰涩嗡鸣。 第87章   ◎开心的第八十七天:棉花糖和小毛球◎   江暮云落地后连个停顿都没有, 顺势一滚伸手摸出别在后腰的手—枪。   这一刻的江暮云无比冷静,就着侧躺的姿势,卡着狼犬起跳滞空的瞬间, 对着向她扑来的狼犬迎面一枪射出。   在空中避无可避的狼犬只能竭力侧头, 子—弹擦着它脸侧飞过, 溅起一片污浊血肉。   赵家昊和王词的两发子—弹紧随其后,原本是想将它逼退,为江暮云争取到起身的时间,但不想在接连的剧痛的刺—激下,它早就没什么理智可言了。   污黑皮毛下, 人肉骨血喂养出的坚实肌肉隆起,它纵身一跃躲开了一发子—弹,却不闪不避地撞上了另一发, 硬生生用这身厚实的皮毛扛了下来。   巨型狼犬扑向江暮云的速度不减,腥臭涎水即将滴落在她身上的前一秒,小白从狼犬身后闷头撞了上来, 直接将它撞翻在地。   江暮云趁势起身, 短匕脱手, 精准狠戾地扎向狼犬因侧翻在地而露出的腹部皮肉。   它连子—弹都躲得开,短匕当然不可能掷中它。   只眨眼的功夫,它就用一种与庞大体型不符的灵活姿态重新翻起身, 躲开了那柄短匕。   簌地一声,短匕斜斜插入裂开的水泥缝中, 刀柄震颤。   小白不依不饶地飞身上前撕咬, 偏偏它牙尖爪利不逊于狼犬, 对它的威胁比子弹更大, 狼犬不得不屡屡分神应对小白。   偏偏它每每要让小白吃亏时, 王词和赵家昊两人总能及时插手阻挠它的动作,一时之间它居然也没法儿拿小白怎么样。   两人一狗将怒火中烧的狼犬扰得烦不胜烦,连它此刻最痛恨的江暮云都顾不上了,一心要先把这个坏它事的同类解决掉。   在小白引着狼犬离开原地的下一刻,江暮云起身后疾冲向前,路过短匕时矮身握住刀柄将短匕拔出。   看着短匕上沾染的零星血污,江暮云埋在口罩下的唇角向上扬起。   再厉害的动物,也躲不过那么几处弱点。   那头两人一狗看似在和狼犬缠斗,实际两人已经开始左支右绌,显出狼狈的姿态了。   据王词所说,这条狼犬的爪子和牙齿都带毒,被挠到一下都是死路一条,除了小白看着并不怕它身上的毒性外,另外两人都得全程小心避让,生怕被它身上哪里剐蹭一下,就直接交代在这儿了。   一时间局面僵住,门内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里焦急却又不敢胡乱动作,生怕自己没帮上忙反而给几人添乱。   赵家昊瞅准了狼犬试图侧扑撕咬小白的动作空档,迎着它的面部就是一斧头横劈。   消防斧正正好卡进了狼犬嘴里,顺着先前江暮云那发子—弹剐蹭出的伤痕一路从吻部撕到面颊,几乎将狼犬半面脸横劈开来。   狼犬一声凄厉嘶鸣,上肢疯狂挣动,猛地一头撞在赵家昊腹部,将赵家昊整个撞飞了出去。   巨大的力道让赵家昊落地之后滑出数米,好巧不巧一头撞在一块凸起的水泥路面上,这才随着砰地一声止住了态势。   脑袋和水泥块的近距离接触,让赵家昊被撞得眼前发黑,那一瞬间的晕眩让他失去了自救的唯一机会。只能连带着那柄原本卡在狼犬面颊上的消防斧一起,哐当一声摔在江暮云身侧不远处。   什么同类,什么仇人,狼犬都顾不上了。   它要弄死那个可恨的人类,就现在!   王词不管不顾地连开数枪,将弹—夹中仅剩的几枚子—弹统统打空,却没能止住狼犬向着赵家昊冲去的动作,只是稍稍拖延了几息时间。   就是这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被小白抓住机会冲到了狼犬身前,死死卡在它和赵家昊中间。   狼犬想也不想飞身起跳,直接越过这道屏障。   却不想在小白身后,江暮云滑铲而至,仰面下腰,肩胛骨几乎贴地,手中短匕泛着森然的光,似乎是在嘲笑它的凶莽。   “小白。”江暮云似乎还嫌不够,扬起短匕的瞬间冷然道:“跳。”   小白后腿蹬地起跳,重重蹬在狼犬的背脊处,并借着这一跳板从容落地转身,溅起一片水花。   刃入皮肉的触感从刀柄传递至掌心,随着小白那一跳一蹬,江暮云握刀的手都陷入了狼犬的皮毛中,是江暮云无比熟悉的位置。   宰杀大型家畜时屠夫落下第一刀的位置,往往都是这里——咽喉。   只是江暮云没有寻常屠夫等待家畜断气放血的功夫,她下手更加急切。   短匕下压出最合适的角度,一人一犬完全相反的冲击方向给江暮云带来了莫大的助力。   她松开枪柄,原本握枪的左手包上了窝着短匕的右手。   包裹住掌心的绷带缓解了刀柄抵压掌心带来的疼痛感,江暮云双手用力稳住短匕的角度,顺着狼犬的腹部狠狠向下撕拉。   哗地一声,腥臭液体夹着肠胃脏器浇了江暮云满头满脸。   巨大的惯性让狼犬身体直直摔到了刚刚找回神志、正捂着脑袋摇摇晃晃预备起身的赵家昊身上,差点儿没把他再压晕一次。   等赵家昊回过神时,那条狼犬正大睁着双眼死死瞪着赵家昊,被劈开半边的狰狞大嘴一张一合,尖锐犬牙上沾染的血迹和缺口都清晰地展露在赵家昊眼前。   它的四肢甚至还在抽动。   赵家昊魂差点没飞出来,下意识把枪管子都塞进狼犬嘴里了,砰一声枪响过后,它最后的挣动也停下了。   “呕——”   狼犬的胃刚刚好砸在她脑袋上,江暮云即使带着口罩,也遭不住这种程度的腥臭味迎面痛击。   江暮云侧过身干呕一声,却不想嘴一张开,舌尖就仿佛能感受到空气中那几乎凝成了实质的、黏腻恶心的气味一般。   江暮云伸手在护目镜上扒拉出一块儿空档,再摸摸自己的口罩,口罩上全是黏糊糊的红黄黑三色交织的液体,甚至还有小半根被消化得手感绵密的手指头。   这回她连干呕声都闷在了嗓子眼儿里。   江暮云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爬起身后用短匕把在身上的脏器全部挑出去,随着啪嗒啪嗒脏器落地的声响,江暮云紧绷的神经终于略略舒缓了下来。   她小心谨慎地就着雨水把手冲洗干净,然后才摘下糊满了粘稠液体的口罩和护目镜。   口罩是不能要了,护目镜倒是洗洗还能用。   江暮云踮着脚尖从周遭一片血污泥泞中跑出来,摘下手腕上缠着的绷带,稍微搓洗两下后拿着一团绷带当毛巾,拎着上衣下摆兜一兜水,就着这点儿兜在衣服里的雨水擦擦脖子擦擦手。   冬天之后的这段时间他们都不缺水,江暮云也就没再频繁剪头发。   她现在的头发大概有个一两寸,不算长但有脏东西浸到头发里也挺难处理。   刚从生死边缘走了好几遭,到现在心跳都没能平复下来的王词,就眼睁睁看着江暮云弯下腰,借着雨势开始洗头了。   王词一时心情复杂。   江暮云没空照顾王词的心情,她正在她对着手上一团脏兮兮的绷带为难,不知道要不要用它擦头发。   及时赶到的郑湘把她拉进店铺里,并递上了一块干净棉布。   江暮云松了口气:“感恩感恩,救了大命了。”   王词心梗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开口道:“您说趁着雨没停赶紧动手……是这原因啊?”   江暮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明所以地问道:“不然呢?”   王词语塞,把“你这人怎么这样”这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江暮云拎着衣领抖抖衣服,示意他看清楚她衣服上还没冲洗干净的血迹,说话时都带着股不可置信:“感情下刀子遭罪的不是你是吧?不趁着雨还没停赶紧动手,我被这劈头盖脸一通浇,你给我弄水来洗干净啊?”   江暮云点点院子门外那一滩脏器所在的方向:“你不会是要我顶着那么一堆东西走回家吧?你还是人吗?”   江暮云满脸的震惊和谴责,郑湘还在一旁默默帮腔:“确实挺不是人。”   这支第三小队刚刚死里逃生,正是对江暮云等人好感爆棚的时候,当即就有人拉了拉王词的袖子,小声道:“队长,你真挺过分的。”   王词满脑袋都是问号。   我说什么了?话不都是你们说的吗?关我什么事?我怎么了就挺过分的!   王词忍了又忍,连着深呼吸几下,拍拍他队里那个二傻子的肩:“乖,你先过去,关怀一下我们另一位大恩人。”   还不知道自己被自家队长擅自冠名的二傻子点点头:“对对对我差点忘了,我这就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说着那人蹬蹬蹬地跑向了边上正被秦时武拉着检查伤口的小白。   小白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有王词和赵家昊俩人给它打辅助,小白最多也就是被那条狼犬的牙剐蹭一下,或是在被扑倒的时候挨了人家爪子几下戳。   也就是这会儿它掉毛掉得差点斑秃,所以看着伤口挺多挺吓人,不然对于小白来说,这点儿伤它自己都懒得搭理。   现在它呜呜咽咽地赖在秦时武怀里娇娇柔柔不能自理的模样,主要还得赖江暮云。   谁让江暮云进门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咱家白要是没秃也不至于受这份气。就小白冬天那个发量,不说刀枪不入至少也能让它一嘴下去半嘴毛,哪能像今天这样口口到肉的。”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毫不在意这身伤的小白,被江暮云一句话气得眼泪水都快掉出来了。   江暮云忘了,要是没末世的话,这会儿小白应该已经快高考了,有的话不能当着孩子面瞎说。   诚心悔过的坏姐姐搂着别别扭扭不想搭理她的小白好一通道歉,一口一个乖宝宝,把小白夸得天花乱坠,还许诺回去就给小白用防脱沐浴露。   小白委委屈屈地又哼了两声,江暮云赶忙改口:“不防脱不防脱,我们宝贝的发量防什么脱啊,每天掉一根都能掉五十年不秃的。咱用生发的好不好?把你五十年掉不秃的毛生成五百年都掉不完的!”   眼看着小白就这么被哄回去了,赵家昊叹服:“小白可能不是人,但你一定是真的狗。”   王词生怕再看下去,江暮云在他心里的滤镜就要碎完了。   为防止自己以后面对江暮云时没法保持应有的谨慎态度,王词赶紧开口打断道:“您家小白身上的伤没事吧?有中毒迹象吗?血液颜色还正常吗?”   江暮云的动作一顿:“血液颜色?”   王词点头道:“是这样的,我们之前被抓挠,或是被撕咬过的人,并不全部都是当场死亡的。”   “然后呢?”江暮云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奇怪的,毒性烈到碰一下就当场要人命的生物毕竟是少数,他们这儿又不是闹的生化危机,抓一下就感染。   王词回忆着那些人的死状,描述道:“被抓伤的人,先是伤口处流出来的血,会变成那种饱和度极高的红色。等血止住之后,伤者就会浑身泛红,然后高烧不退,直到去世。”   浑身泛红?   江暮云挑眉。   “我们也试过不给伤者止血,想看看能不能把带毒的血液挤出来。”王词又道。   “有效果吗?”秦时武问道。   王词说到这里有些黯然,他摇摇头:“没有,一点效果都没有。我们甚至试过在伤者的伤口附近另开一道口子,结果……他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变成了这种颜色。”   秦时武问江暮云:“你想到了什么?”   江暮云的手从小白的伤口上抚过:“你们还记得雾霾那会儿我说过,外面疑似出现了传染病吗?”   这么一说赵家昊就想起来了:“浑身泛红,小白不愿意靠近的那个是吧?我和李安轩回来的路上也碰到过,吃人的鸭子都不愿意碰染上这种病的病患。我们当时紧张了挺久的,所有东西都得回去暴晒消毒之后才敢用。”   也亏得他们为了趁着有太阳的时候抓紧给物资消毒,所以那段时间疯狂搜集各类物资,连过冬的物资都提前搜回来了不少,不然那个漫长的冬天还真不大好过。   当时秦时武还推断说,这种病的传染源可能是从艺市的方向过来的。   江暮云看向王词:“你们既然一直在艺市活动,那基地应该也在艺市周边?”   这个曙光基地的名字他们倒是没听过,不过这也正常,现在又没网络,消息传递全靠嘴。   大家出门搜物资的时候碰到陌生人,不动手就是相当友善了,怎么可能闲得没事和人聊两句。   除非是本身就住在市区的幸存者,在这方面的消息倒是会灵通一些。   王词应道:“在艺市西城,准确来说是艺市、山市、乌市三市交界处。”   如果把艺市一分两半笼统来算的话,江暮云等人所在的山头,以及于连长的南一基地、南市,位置都在艺市东边。   而王词提到的与山市、乌市的交界处,则是在艺市最西侧。   两边一东一西,平时的活动范围重叠度不大,难怪江暮云等人一直都没觉察出艺市周边还有另一个基地存在。   王词道:“我们基地的建立者,是之前大旱的时候,政—府为了防备购水队作乱而调派过去的驻军。大水过后我们彻底和上面失去联系了,出门找人发现外面乱起来了,就自己建了个基地。”   赵家昊小声道:“这么看还是于连长有远见啊,曙光基地一听就是民间自治,还是南市第一基地听着官方一点。”   王词:“兄弟,我听得到。”   赵家昊:“但是曙光这个名字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意味,敞亮大气朗朗上口,我们之前取年号还差点儿就叫了曙光呢。”   “连年号都能扯出来可真有你的,倒施逆行你就是人民群众的敌人。”江暮云把赵家昊拎开。   王词却好奇道:“年号?什么年号?”   赵家昊兴致勃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他们自编日历的始末,王词沉思片刻后道:“你们这方法不错啊。”   江暮云语气不善:“你还记得我们刚刚在说什么吗?”   王词一激灵:“啊对,那个,咱曙光基地,是建立挺久了的。”   江暮云问他:“那之前那种浑身泛红的病人,你们接触过吗?”   “这事儿我还真知道,我们基地就出现过好几例。”王词叹了口气:“他们不是病了,是中毒。”   中毒?   也不是说不过去。   对比一下小白对中毒者的血液避之不及的态度,确实挺像它避开带毒植物时的模样。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她、楚不闻,赵家昊和李安轩,他们都近距离接触过这种浑身泛红的病人,赵家昊和李安轩当时甚至还没戴口罩这类的防护品,却都没有被感染的迹象。   当时他们以为是这种病毒的感染性不强,却没想过还有中毒这种可能。   “是某种带毒的动物?就像外面那只一样?”秦时武问道。   一个艺市一个南市,在交通基本靠走的末世里,距离实在不算近。   他们发现中毒者的时候,外面还处在赤地千里的状态,走八里地都看不见一株草的那种,植物中毒的可能性未免太低了。   王词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算是吧。”王词艰难道:“我们找到的最开始的毒源,是一种很奇怪的蚯蚓。”   他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如果毒源是蚯蚓,那中毒的人……雾霾那会儿,应该不至于有投靠了基地的幸存者被饿到那个地步吧?   结果王词肯定了他们的猜测:“我们调查过,中毒的人是因为吃过这种蚯蚓。这种毒从毒发到死亡,短则几天长则数月,除非直接接触血液,不然不会人传人。”   “其他途径应该不会人传人吧。”王词想想又补充道:“毕竟现在也没专业人士专业设备,大家就只能简单推测一下了。而且我必须说明,他们吃蚯蚓绝对不是因为饿肚子,我们基地不搞剥削的。”   王词小队里有人搭了一句:“我们私下里猜他们是想弄点烧烤打牙祭,因为他们死前跟人炫耀过自己找到了孜然粉。”   王词让人别瞎猜,随后无奈道:“反正吃了蚯蚓的人是这么回事,至于那狗的毒性为什么那么强,我们就不知道了。”   江暮云揉揉太阳穴,王词还不如不解释呢。   那么大一条狗会跑去扒蚯蚓吃,然后被传染带上毒性的概率能有多大?   八成是吃了中毒死亡的人的尸体才被感染的。   由于这种毒本身就不是会迅速致命的,所以狗吃了尸体之后没有立即死亡,而是及时地在和毒性对抗的过程中发生异变,再结合自身携带的部分病菌,最后变异成了现在这种碰了就死的剧毒。   赵家昊很费解:“就是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吃这种带毒的尸体。”   明明小白和他们碰到的那群变异鸭子,对中毒者的血液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   江暮云给小白把所有伤口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一切正常后道:“可能饿极了吧,或者本身就带点抗毒性,知道这种慢性毒对它不致命,甚至知道吃了对它有好处。”   生长环境不同,出现一些变异方向花里胡哨的先进个体也不奇怪。   他们山上那两只鸡不就是经典案例。   吸过海量氮氧化物这类有毒气体的它们,叨带毒蝗虫和各种毒虫毒草毒蘑菇的时候,那可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的。   比起这种只能算是特例的动物,江暮云对那片蚯蚓生活的环境更感兴趣。   江暮云把头发擦了个半干:“要不一会儿等雨停了,我们还是把狗的尸体烧了吧。别又冒出个什么离奇生物再把狗给吃了,然后又带着一身毒在艺市晃悠。”   “成,交给我们了!”王词小队里的人拍着胸脯保证道:“绝对给烧得干干净净。”   他们不仅应下了烧尸体的事,还帮着江暮云等人削了一车的木柴,规规整整地给他们绑好了捆在车上,服务相当贴心周到。   等雨停了,江暮云几人准备动身时,王词问道:“几位不如留个地址,回头我们也好带着给几位的补偿和谢礼上门拜访。”   江暮云想了想,问道:“你们认识南市第一基地在哪儿吗?”   王词犹豫道:“我们倒是听说过,基地长也有和南市第一基地建交的想法,但是一直都没能腾出手去和那边联系。几位是南市第一基地的人?”   江暮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刚刚赵家昊不是和你说过我们的纪年法来着,我们把时间定在四月一号吧。四月一号当天,你去南市第一基地,找唐安队长就好。”   王词算了一下时间,旋即应道:“没问题,如果唐队长不介意的话,我们两边基地甚至可以借这个机会正式建交。”   江暮云也没纠正他:“建不建交那就不止是你我的事了。”   现在的生存基地规模都不大,像于连长的南一基地那样人数上千的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王词等人所在的曙光基地建立得很早,按江暮云的经验判断,可能是末世后最早建立的那一批。   但它毗邻的艺市、山市、乌市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城市,和南市的人口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三个城市的常住人口加一起都不够南市一半,幸存者自然也不多。   即使建立时间较早,也未必比得上南一基地的规模。   规模小,外加组建者和基地内部的大部分成员都有交情,这样的基地在管理上往往并不严苛。   从王词作为第三小队的队长,却能自然而然地提出基地建交的事就能看出来。   比起江暮云认知中的基地,曙光基地更像是生存者们聚集在一起报团取暖的村庄。   如果看管理制度上看,那和于连长他们举着枪杆子、列下一条条明文规定强硬施行的南一基地没得比。   但在人情味上肯定是直接拉满的。   不然也养不出王词小队里那群堪称末世傻白甜的存在。   这种人情味很足的基地,在江暮云看来就像是一团棉花糖,美好得如梦似幻,脆弱得一戳就破。   让江暮云在这种基地里生存她肯定不愿意,指不定哪天搜完物资回来,就发现自家基地都被人连锅端了呢。   但让江暮云和这样一群人当邻居,她还是很乐意的。   说句缺德的话,这么一块棉花糖,平时不伤人,处好了还能沾点儿甜头,关键时刻推出去挡枪拖时间,谁不乐意和他们做邻居啊。   只是棉花糖也不能太招人,不然自己没沾上,就先引来一群想吃糖的鬣狗,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平白受牵连么。   现在是各地的贸易往来还没开展起来,大部分基地都像孤岛一样,棉花糖才一直没被人盯上。   等那些能在末世里走南闯北的商队开始辗转各地,像曙光基地这样现阶段的世外桃源,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变成人间炼狱。   听王词说,曙光基地的建立者也是一群在海啸之后原地失业的军人,和于连长等人天然就带一层交情。   既然这样,她相信两方有过接触后,于连长于公于私都会愿意帮友军一把。   只要对面的决策者不傻,就该知道要给曙光基地这块棉花糖的外面围个保护罩。   不过这个保护罩具体怎么围上去,那就是于连长之后要考虑的事了。   江暮云的心思百转千回,没经历过末世的其他几人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商量着他们得抽个时间去南一基地,跟于连长他们把这事儿说一下。   正商量着赵家昊就问道:“为什么要让他们去南一基地找人啊?王词是不是把你当唐安了?”   江暮云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他们把东西送去南一基地,那这次他们来赔礼,就是两个基地的第一次接触。”   单纯昊昊一脸茫然。   秦时武叹气:“两个基地的第一次接触,哪怕只是私人交情,你说他们真好意思只带几颗子—弹来当赔礼吗?”   昊昊恍然大悟。   昊昊学着秦时武的大人模样长吁短叹:“你们这些人,心都是黑的。”   昊昊明明挨了顿揍,却被秦医生摸着后脑勺诊断为撞坏了脑子,不闭嘴的话可能还会出现自己挨打的幻觉。   昊昊很委屈,回家之后只想借着喂兔兔的机会,去看看身长半米的软萌兔兔,疗愈一下自己受到重创的身心。   没想到草料刚放到兔子窝前面,身长半米的软萌兔兔还没出来,几只不到半尺的小毛球却先从窝里探出了头。   谁能经得住毛绒幼崽的诱惑呢?   反正赵家昊不能。   赵家昊一边捂着心口呢喃道:“生了生了!”一边盯着小毛球们挪不开眼。   结果盯着盯着就把大的盯出来了。   半米长的软萌兔兔被蹲在自家门口两眼放光的两脚兽惊到了,飞蹿出窝给了他一脚,赵家昊慌忙逃窜。   幸亏兔子后腿被拴着绳子,没法和他开展追击战,这才保住了赵家昊一条狗命。   周影被赵家昊气得声称要剁了他下锅,被白衣天使秦时武拦住了。   “母兔子受了惊,我们先把小兔子带出来,不然今晚兔崽子说不定就要变成兔饲料了。” 第88章   ◎开心的第八十八天:翻身做主人◎   母兔刚刚受惊, 这会儿正是暴躁的时候,基本是见谁呲谁。谁敢用绳子把它拽出窝,它就敢回身给谁来一脚。   江暮云和楚不闻都拿它没辙了, 只能将鼓励的目光投向赵家昊。   赵家昊:“你们有话好好说, 别这么看我, 我有点害怕。”   楚不闻晓之以理:“你还记得刚刚母兔为什么突然发狂吗?”   赵家昊委屈点头。   江暮云循循善诱:“你还记得几个小时前,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赵家昊面色凄苦。   楚不闻信誓旦旦:“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可能让它伤到你,你还信不过我们吗?”   江暮云以退为进:“哎,不然我去吧, 我身上还带着血腥气,主动攻击母兔的话,它一定会追着我不放的。”   赵家昊想起了江暮云身上血腥气的由来, 瞬间就泄了气,蔫头耷脑道:“知道了嘛,我去引嘛。”   野兔这种生物很神奇, 它们平时很少捕食其他小型动物, 却对吃崽这件事情有独钟。   没有食物可以吃个崽当食物, 缺少营养可以吃个崽补充营养。   对崽没感情的时候,稍微气不顺就会和崽干一架,谁输谁变兔饲料。   对崽有感情的时候, 也会出现“因为怕你遇到危险被捕食者吃掉,所以我就先把你吃掉”这种离奇操作。   操作离谱了点, 全方位保护幼崽的心意还是很到位的。   而现在, 这份很到位的心意, 就被体现在了母兔追逐赵家昊的力度上。   楚不闻和李安轩两个人都差点儿没能拽住冲向赵家昊的母兔。   母兔的劲头看着太疯, 他们都不敢拿手拎着, 只能在边上找棵长势还不错的树,把绳子绕过树,直接把母兔倒吊在树上。   没一会儿,公兔子也被吊到了隔壁。   周影带着秦时武几人去捞兔崽子,江暮云看着一反常态被吊起来也不消停,硬是把树晃得哗啦啦直响的母兔,总有种它下一秒就能把树枝晃断,然后冲下来把他们全啃了的感觉。   惊魂未定的赵家昊喘着粗气问道:“反正小兔子都出来了,要不咱把它下锅炖了吧?”   王清清啧啧两句:“你说这话的时候不带点私人恩怨我是不信的。”   江暮云摸摸赵家昊脑壳:“你知道野兔一般一胎生几个吗?”   赵家昊:“四个。”   江暮云惊奇:“你猜的还真差不多,这知识面可以啊咱家昊昊。”   王清清狐疑:“你真知道?我怎么不信呢。”   之前赵家昊还做过兔子一胎十八个的美梦呢。   赵家昊理直气壮:“我怎么不知道,我刚刚看见了啊,这窝兔子就四个。”   江暮云哽住。   赵家昊再次发出申请:“反正咱都有下一代了,这兔子就炖了吧!”   噔地一声,母兔子被捆在一起倒吊着的后腿发力蹬在树干上,整只兔子都荡悠了起来,差点砸到赵家昊脸上。   江暮云把他往后拽了几步,不准他再去刺激母兔子,生怕他把兔气狠了人家直接一头撞死给他们看。   江暮云教训赵家昊:“这一窝兔崽子算算时间可都没满月呢,知道没满月就出窝的小兔子有多难养吗?现在就把大的炖了,回头小的养死了你再给生一窝兔崽子吗?”   王清清精准捕捉关键词:“那等这窝崽子成年之后,大的是不是就能炖了?”   赵家昊如遭雷劈:“那还得等半年啊……”   “那倒是不用。现在温度上来了,说不定再过三四个月就又能收获一窝崽。如果第一窝能安稳长到第二窝崽自然出窝的时候,这两只大的就可以炖了。”江暮云穷苦日子过多了,对于精打细算这块儿手拿把掐。   赵家昊一听还得再等几个月,登时遗憾地看了一眼被倒吊在树上的兔子。   那头周影已经把小崽子让秦时武等人抱走了,就冲江暮云这边喊道:“可以把兔子放回窝了!”   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给小兔子的住所,这会儿在把小兔子从窝里掏出来之后直接挪过去就行。   江暮云让赵家昊走远点儿避一避,省得兔子一下树又开始追杀他。   赵家昊自觉主动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母兔被吊在树上冷静了一段时间,眼看着情绪恢复正常,江暮云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绳子,把它放回了地面。   母兔回窝后没发现自家崽的踪影,内外转了两圈后护崽值余额耗尽,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叼着草料施施然回了窝。   江暮云看它没继续发脾气就安下心了,转头对李安轩道:“回头给赵家昊带个话,让他这几天别来这边儿喂兔子了,我怕他勾起人家伤心事。”   李安轩笑道:“你不说他也不敢来的。”   况且赵家昊现在全副心神都被小兔子勾去了。   别管这几只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混世魔王样,至少人家现在还是可爱小毛球不是?   这几只兔崽子都是小灰团,毛发不像成年版那样粗硬。由于它们牙齿都没发育好,这几只兔子只能啃得动一些软和的草叶,乖乖巧巧看着和普通的家养宠物兔也没两样,四团都是软绵绵的小可爱。   一行人像之前围小鸡一样又开始围着看兔子,还仗着人家家里长辈不在,时不时伸手揉揉捏捏。   他们好像真的把养殖业给发展起来了,想想还有些不可思议。   秦时文给几只小兔子后腿都拴上绳套,有些发愁地揉揉蔫巴巴的小毛球:“按理说没断奶的小动物提前出窝失去母乳的话,喂点儿羊奶也是可以的。”   可他们牛奶粉倒是捞过不少回来,但羊奶粉确实没怎么见过。   许多动物都有乳糖不耐受的情况,喂牛奶很容易下痢,还不如不喂。   江暮云把绳套系紧,随口应道:“羊奶粉我那儿有啊,给大白扒拉罐头的时候顺手拿的。”   江暮云之前在综合广场那里刮了好几家宠物店的地皮,之后有碰到宠物店也没放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宠物用品都收了不少,羊奶粉自然也有。   秦时文艰难抉择片刻:“要不我们试试?先冲一杯看变质了没。”   一般罐装奶粉的保质期都是两年,按照高温缩短低温延长的规律,这会儿究竟有没有变质确实有待商榷。   现在他们已经养成了良好的末世生存习惯,在食物方面从来不看过期不过期,只有变质没变质,只要没变质那就能继续吃。   都这时候了,有得吃就不错了,什么过期之后营养成分流失那都是奢侈的烦恼,对他们来说没毒能吃就是好东西。   江暮云的东西都是塞在空间里的,这会儿当然不可能变质。   不仅没变质,还因为热水冲泡奶粉的香气太迷人,把大白给勾来了。   大白用只有找江暮云要鸡蛋时才会发出的甜腻嗓音喵喵直叫,叫得秦时文心都软成了一滩,秉持着奶粉开罐后需要尽快喝完不然浪费的原则,不仅给大白也泡了一碗,还把小白也捎上了。   小白平时好东西没少吃,对羊奶没见有多热切。倒是接受过投喂的大白,从那以后一到饭点就准时去兔子窝边上报到。   江暮云就纳了闷了,这猫一天天吃得也不少啊,怎么就从始至终都是一只小煤球的模样,连肉都不见它长几两。   奶兔脆弱,不好养活,那也是相对成年野兔来说,不至于要江暮云等人像照顾婴儿一样时刻盯着它们。   温度合适、食物给足,再加上定期清扫兔子窝,这几只兔子也就健健康康地适应了断奶出窝的生活。   兔崽子们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鸡崽子们开始撒欢了。   由于现在外面温度和气候还算正常,狂风骤雨到来之前也有预警,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就没再把农作物搬回山洞里养,而是放在外面让它们感受一下自然界的白天。   起先是轮到江暮云给农作物松土的时候,发现土好像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再然后是周影来检查土壤情况,意外发现土里貌似有几粒菜虫虫卵。   菜虫啃食蘑菇的速度大家有目共睹,这要是盆栽里也生了菜虫,那他们这一季的作物不就全喂虫了?   周影当即就把能找到的虫卵都挑了出来,还把所有栽种农作物的盆子都检查了一遍。好在发现虫卵的只有少数几盆,而且没有成虫,植物也没受到侵害。   周影把发现虫卵的那些全部都搬到一边,等晚上外出搜集物资的人回来了,她把这事儿一说,这下可没人能坐得住了,当即乌泱泱一群人往临时菜地跑。   结果他们人刚到,发现那三只小鸡崽已经站在了周影发现菜虫虫卵的盆子边上,低着头在土里翻几下啄两口。   周影再一检查,她原本装在塑料杯里的虫卵也不见了。   结合被打翻的杯子和杯子边上的裂口,犯案者是谁显而易见。   “我说它们怎么成天在这儿转又不吃菜叶子呢,原来是盯着荤菜来的。”周影心情复杂。   江暮云等人都觉得周影照顾这些农作物有心理优势,所以在排班不好分的时候,周影就会多轮几次守家的班。   她守家的次数多,撞到这两大三小在菜地里转悠的频率也高,自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偶然碰到一次还觉得是巧合。   王清清不解:“既然他们吃虫子,那树林里那些啃蘑菇的虫子不是更多?干嘛特意跑来这儿吃这仨瓜俩枣的啊。”   江暮云看着三只小毛球啄完一盆再换另一盆,若有所思道:“可能是换换口味?蘑菇口味的虫子吃多了,吃两口菜味的。”   菜虫就是啃着这些农作物长大的,自身的味道也受农作物影响,换口味这一说还真不是江暮云胡扯。   周影在菜地里逛了一圈后表情复杂:“我看菜叶子它们都没啄几口,光叨虫了。”   王清清捋小鸡的手都顿住了:“不是吧……你的意思是,它们现在食肉多过食素?”   江暮云安慰她:“不至于不至于,也许是单纯不喜欢吃菜,它们平时吃毒蘑菇吃得可香了。”   王清清收回手并在周影的裤腿上蹭了蹭:“也、也没有很能安慰到我。咱家这几只鸡再这么喂下去最后还能吃吗?不会都白养了吧?”   关于之前江暮云他们碰到那只狼犬,以及浑身泛红传染病的真相,王清清等人都听赵家昊说了。   现在就是害怕,非常害怕。   怕自家这几只鸡一天天的毒虫毒菜吃下去,最后也养蛊似的养出个百毒之王来。   江暮云把大白从楚不闻口袋里扒拉出来,举着它治愈王清清:“这你不用担心,回头看大白对它们有没有食欲不就知道了。”   大白相当配合地冲着几只小鸡崽恶虎咆哮。   大白和它的小煤球体型配合得相当完美的奶喵音一响,王清清当场就搂着它吧唧一口直呼小宝贝。   江暮云这边的菜虫危机被几只不知道能不能吃的鸡解决了,其他地方的菜虫却在人类不知不觉间泛滥开来。   从海啸过后到现在,无数人都在尝试种植各种作物,哪怕是竹节草这样可食用的野草也没放过。   菜虫一生生一片,等遭受菜虫侵害的植物出现异象时,那一片的作物基本都已经遭了殃。   如果是和江暮云等人一样,用各种容器分开种植作物,那损失还算是在可控范围内。该除虫除虫,没有生出菜虫的作物精心看护也能苟活下来。   但如果是把自家所有作物放在一起成片种植,那就是一夜之间数月心血灰飞烟灭。   唯一的止损方法就是把现有的能吃的部分全部收割送进肚子。   对于家底较厚,或是手上还留有未播种粮种的人来说,这算是吃一堑长一智,损失虽然惨重,但不算致命。   最差最差也不过是用粮种和手头富余的人交换其他食物,总能活下去。   但对于已经把所有粮种投入到种植中,只等着这一季收获留种的人来说,这无异于灭顶之灾。   更有甚者曾经为了换取粮种而掏空家底,如今眼看着收获在即,却只能挖出满地菜虫,已然绝望地看不见自己的生路在哪里了。   南市西郊基地,中年男人双手捂脸,泪水从满是泥污的指缝中溢出。   他节衣缩食和基地换电给植物提供光照,只等着用这少量新鲜蔬菜,去换取能让他再活几个月的、因生了米象而被掌权者嫌弃的陈粮。   可是现在都没了。   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只能拼命张大嘴呼吸。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只有粗粝的喘息回荡在小小的房间里。   南市北区基地,年轻女孩抱紧她浑身颤抖的母亲。   她们被一伙匪徒困住,几乎豁出命去才找到北区基地一支外出的小队求救。   她们很感激这支小队愿意救人。   即使对方向她们索要了巨额报酬,即使报酬的数额会她们未来都只能挣扎在温饱线上勉强活命,救人这件事对于对方来说也依旧是亏本买卖。   对方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让她们重新成为人,她们真的很感激这支小队和收容并庇护她们的北区基地。   只是现在,她们可以用来交还欠款、换取粮食的土豆没有了。   她们的存粮只够再吃三天,再过五天就是下一次交还欠款的时候。   一时间,刚刚从地狱中脱身的女人只剩下了迷茫。   她有一些难过,为自己和女儿即将在饥饿中死去。也有一些愧疚,为自己欠下恩人们的债务没法偿还。   她还有一些不甘。   她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怎么会甘心在踏上生路之后再摔下去呢?   “我会上山,我们会有很多蘑菇,我们找柴禾把它们烘干,就可以用它们抵欠款。没事的,我们能活下去的。”年轻的女孩抱着双目无神的母亲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枯瘦的母亲眼中重新聚光。   她握紧女儿在短短几年内就变得粗粝不堪的手:“蘑菇、蘑菇!你说得对,我们能活下去。”   还有蘑菇。   这四个字拯救了无数处在绝望中的人。   长久的阴雨天难熬又令人烦闷,无数食物在温暖潮湿的环境里成为孕育各类霉菌的温床,可它在侵蚀人类所剩无几的存粮的同时,又为人们带来了漫山遍野的菌菇。   早在那半个月的绵绵细雨过后,就有无数人安耐不住尝试食用野生菌。   结果显而易见,在那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时每地都有因误食剧毒野生菌而去世的人。   没能当场去世,而是被毒性折磨了好几天才艰难解脱的人更多。   尸体的腐臭味扎醒了大家被漫山食物冲昏了的头脑,少数被确认为可食用的菌类被所有人哄抢。   在大批人试图种植蘑菇失败之后,那些可食用菌类的原生地自然而然会被人盯上。   一支支自发组建的小队圈地立牌,划定势力范围,对所有试图染指他们的食物的人痛下杀手。   没有结成强力团队的幸存者们,只能躲着人往偏僻的地方去,试图碰一碰运气。   或者有身手好胆子大的独行流浪者,抓准那些小团体巡场子时的空档干一票就跑。   横竖他们也居无定所,就末世这地广人稀的环境,独行的流浪者铁了心跑路,这些还没成规模的小团体还真逮不着他们。   但是敢在末世里四处流浪的到底是少数人,更多人都在努力建造自己的避难所,哪怕破烂但总能遮风挡雨储水储食。   他们可没有干一票就跑的资本。   已知的几种常见可食用菌几乎被这些人瓜分殆尽,剩下那些五花八门的品种,只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哪怕它们长得和常见食用菌再像,也没人敢去随意尝试。   现在山穷水尽的时候来了。   横竖等着也是饿死,还不如进山赌一把。   可是等人们怀抱期望冒险踏入山林,准备和这些不知道是能救命还是会索命的菌菇们赌一赌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连赌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朵看似无毒的蘑菇摘下来,不,甚至不能用摘,应该是拿起来。   因为为它们提供营养的菌丝体早就被菜虫啃食殆尽,还能站立的蘑菇只是靠着茎秆和菌盖勉强立住而已。   当有人被蘑菇立在原地,仿佛菌丝体没有被啃食的假象欺骗,欣喜若狂地捡起它时就会发现,它的内部早就被菜虫们灌满了。   在饥饿与绝望中,有人神情恍惚地捏起了正在蠕动的菜虫,把它们送进了嘴里。   菜虫危机逐渐展露头角时,江暮云等人收到了由南一基地转交来的赔礼。   在狼犬事件后的第二天,江暮云就和赵家昊一起去了南一基地,和于连长等人把这事儿的原委说清楚了。   于连长面上看着是和赵家昊一个性格的,实则心眼儿全部都揣在怀里藏着。   江暮云压根不用明示暗示,把事情一说他脑瓜子就转明白了,当即笑出一口大白牙应下了这事。   在给江暮云他们转交王词等人的赔礼时,还往里头混了几罐松油。   没特意说是谁送的,但松油这东西末世前就不算常见,末世后江暮云更是只在南一基地见过实物,送东西的人是谁简直一目了然。   特意跑来给江暮云等人送东西的唐安还转告他们,说是于连长说的,基地最近准备往外探索一下,要是他们想出远门,可以联系基地这边,说不定可以搭伙组队。   唐安说这话时还道:“我们小队接的任务是往南市市区去的,还有往西面的艺市去联系曙光基地的。如果两边都顺利的话,后面还会逐步探索周边城市。”   秦时文问道:“你们是接了基地的任务出门,和我们组队不会不方便吗?”   唐安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主要是打探周边其他幸存者基地的消息,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   江暮云挑出一罐松油嗅了嗅又盖上:“搭伙组队也不是绑定,大家就当是搭顺风车,顺路的话就一起走一段,不顺路就各忙各的。”   唐安有些惊讶:“于连长也是这么说的。”   唐安走后,秦时文才问江暮云:“于连长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事?他们想去看看周边的情况,没必要特意捎上我们吧。”   江暮云晃了晃手上的松油:“也许是于连长想着反正顺路,干脆跟我们说一声,顺手捞个人情呢?”   边上的郑湘拿过江暮云手上的松油打开细看了一会儿后道:“这种松油就是我们之前在南一基地看到的,他们用来照明的松油。”   王清清也探头看了眼松油,小声嘀咕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于连长是个好人,但是又不像好人,你们懂我意思吧?欠他人情总觉得怪怪的。”   “可能是因为单细胞生物对于高等生物存在有天然的畏惧。”郑湘用词之狠辣精准令人咋舌。   王清清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当即就要用她发达的四肢给郑湘一个教训。   郑湘举着装有松油的罐子挡在她眼前:“冷静点儿啊,要是松油撒了你就跳山谢罪吧。”   江暮云倒是觉得有陈教授在,他们几个和南一基地那边的人情早就掰扯不开了,以后估计也够呛能分清。   不过没关系,谁让她脸皮厚呢。而且她相信于连长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两个厚脸皮凑到一起去只有交情,哪有什么欠不欠人情的说法。   在听唐安说他们小队准备前往南市时,江暮云就动了心思。   楚不闻看向江暮云:“跟着基地的小队出门看看也好。一来了解外界情况,二来南市毕竟那么大,以目前估算的幸存者数量来看,市区幸存者不可能把所有物资刮干净的,我们顺带去碰碰运气也不错。”   江暮云表示信号接收成功,她空间里正好还揣着不知道该怎么拿出来的干辣椒呢。   之前一直拿不出来,是因为在狼犬事件过后,她和楚不闻十次有九次都能分到同一组。   江暮云自己也是废墟里头翻物资的老手了,对自己的造假水平心里有数。   把塑料制品做出合理痕迹的难度,和她当初泡的那几件旧衣服可不一样。   就她弄出来的成品骗骗其他人还行,往楚不闻跟前一放就得露馅。   江暮云怕被楚不闻看出端倪,就一直没敢往外掏。   现在好了,他俩要去南市了。   在楚不闻误以为江暮云在南市有秘密仓库的情况下,江暮云只要不掏新鲜的果蔬肉食,她拿出什么在楚不闻眼里都是合情合理的。   曾经江暮云想混点东西回来,都得想方设法避开楚不闻,就连那本塞给秦时武的书她都没敢让楚不闻细看。   等到了南市之后,就算江暮云直接把那几包香料扔楚不闻跟前,楚不闻都得帮着她找借口糊弄其他人。   翻身做主人了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江暮云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后开始沉思。   就算她一开始就直接在楚不闻跟前把东西掏出来,楚不闻应该也会自动脑补成这是她之前从仓库带来的,然后帮她找理由遮掩过去。   横竖楚不闻都会帮她遮掩过去,那她这些天都在纠结些什么呢?   思来想去地就到了他们出发去南市的那一天,在他们去基地和唐安等人汇合的路上,楚不闻照旧邀请江暮云去他的避难所住,并给出了相当站得住脚的理由——他俩是到了西郊就要和唐安的队伍分开的,听说西郊现在已经有私人基地建立了,晚上还是一起住更安全一点。   能在西郊建立幸存者基地的当然不会是善茬,江暮云没多思索就同意了。   等她应下之后才恍然明白了之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是不是有点过于不信任楚不闻了?明明人家连底牌都掏给她看了,而她之前在想到楚不闻时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防备,而不是拉他入伙。   江暮云愧疚了三秒。   然后她决定这次多掏点东西带回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好他俩还能通过互相打掩护以示信任促进感情,双赢。 第89章   ◎开心的第八十九天:缘,妙不可言◎   这次江暮云和楚不闻选择和唐安一起去一趟南市, 还特意把自行车给重新装上了。   他们说想去南市搜点儿东西回来,总不能空手扛行李,或是拖着辆让人行动不便的板车吧。   所幸不止是江暮云和楚不闻, 赵家昊和李安轩也有跟着南一基地的人一起去曙光基地看看的想法。   正好他们有四辆自行车, 这次索性全部把板车拆了, 自行车轮子装回去,一人一辆骑车走。   不准备出门的人留在家里,日常搜集物资也不能断,就带赵家昊两人开回来的那辆卡丁车去装东西也行。   就是卡丁车的轮子不大好卸,他们怕卸了之后装不回去白亏一辆机动车, 就只能整车拖着走。   虽说这会儿燃油罕见得出奇,多数人见了卡丁车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但不代表真就没人能弄到油了。   所以保险起见, 赵家昊和李安轩把他们从老家弄回来的铁杆杆们都贡献出来了。   王清清当时抱着一杆56式的手微微颤抖:“讲道理,像我们这样带着家伙的武装团伙带着小白这种体格的恶犬出门,居然只是为了拖回来一车木柴,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卑微了?”   别管是枪和车还是小白, 那可都比木柴值钱多了啊!   这不是官窑千金烧瓷瓶, 贡去皇宫装泔水吗!   秦时武表示他自此要对王清清刮目相看:“你要是有打家劫舍的宏图伟愿,我也是不拦着你的。”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王清清大怒,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就算末世了, 我们也要有基本良知的好吧?怎么能主动打劫别人呢?”   不能主动打劫,意思就是想去被动打劫咯?   秦时武把他的想法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王清清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们出门的时候, 都不约而同地把枪—支藏在了车上, 用厚实的膜布盖得严严实实, 就等着钓鱼执法。   赵家昊那边带回来的手—枪不够他们分的, 江暮云怕他们玩脱了, 把自己多的那支枪也贡献了出来,好让他们一人一支手—枪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而江暮云自己和楚不闻则是挂了把微冲在身上,小巧轻便方便赶路。   江暮云和楚不闻到的挺及时,正赶上唐安小队的人出基地。   唐安小队一行约莫二十人,都和江暮云两人一样骑着自行车,而且不管是什么样式的车都统一漆成了黑色,有几辆自行车后面还拖着板车,板车上有不少用帆布盖着的物资。   他们肩上背着统一制式的帆布包,胸前还挂着56式,队伍里跟着两条威风凛凛的大型犬。虽然那两条大型犬都和小白一样秃得七七八八,连品种都不大好认,但气势还是相当唬人的。   唐安见江暮云和楚不闻到了,和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半点没多寒暄,就带队准备出发。   要是以末世前的眼光来看,江暮云他们这会儿的画风像极了破产版的佣兵团,骑着单车配着枪,酷炫里难免带点辛酸。   但在江暮云看来,这架势无异于豪车列队出门还有猛虎开道,尤其她骑的还是前世梦寐以求却连个破产版都求而不得的车。   出发后江暮云实在没忍住,小声对楚不闻道:“不瞒你说,我现在感觉自己像是钻进了电视机里,过的是从前只可远观的日子。”   前世同样出行全靠腿的楚不闻沉痛点头。   他可太理解江暮云这种情绪了。   江暮云前世远观车队的时候他就在江暮云边上,他俩还一起研究过好一阵怎么拼凑自行车呢。   唐安原本就不是个擅于与人交谈的人,嗓子坏了之后话说多了还难受,她就更不乐意开口说话了,只有在对着秦时文的时候话才稍微多一点。   这会儿秦时文不在,唐安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她那位男朋友宋青就担任起了讲解员的工作,在路上和江暮云两人把他们小队这次的路线,以及南市目前的情况大体交代了一下。   目前就南一基地所知,南市一共有四个规模较大的幸存者基地。   除开已经离南市相当远的南一基地,还有同样由前职业军人建立的北区基地。   江暮云之前就听赵家昊说过,暴雨那会儿各地通讯断掉之后,负责救援的军—警也被迫开始各自为政就近转移并自主展开救援活动。   当时由南市驻军建立的临时救助点有好几个,其中兵力比较强的就是位于北郊的一处临时救助点。   驻扎在西郊群山的部队比较倒霉,火海过境时士兵多数都在外救援,指挥者更是全军覆没,事后大家只能各寻生路。   而北郊的驻军运气……也说不上好坏,他们得知海啸消息的时间比较晚,在高点观测到火海的动静时,还有一部分士兵并没有走远,被及时召回了。   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北郊驻军反而保存了一部分建制,并在火海过境后就地建立了北区幸存者基地。   今天之前,于连长已经派人和北区基地接触过了,对方态度很好,不仅愿意和他们保持来往,还主动提出了建立贸易方面的联系。   而同样是在曾经的军方驻扎地建立基地的西郊就不同了。   西郊基地的掌权者不仅拒绝和南一基地联络,还直接对南一基地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人动了手,差点儿让他们折在西郊。   江暮云有些不解,无论西郊基地的掌权者是谁,都没理由得罪于连长他们吧?   宋青向他们解释道:“西郊基地是在极夜时建立的,它的建立者是一群外来的幸存者,大概三四十人,随身带着不少好东西,可能也是从海市那边迁徙过来的。”   当时于连长等人刚在度假山庄安顿下来,他们一伙人就带着军—火和大量物资来了西郊。   这些人到了西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西郊搜山,把所有生活在西郊群山间的幸存者揪出来,要么接受他们的奴役,要么就被清洗。   也有个别过于识时务的,直接对这伙人大表忠心并主动给他们带路找人,一路上杀人打砸都抢着干,到是被他们吸纳进了所谓的“管理层”,成了新基地的所谓巡逻队。   一些嗅觉灵敏的幸存者眼看着情况不对劲,干脆趁着人还没搜到自己这儿就直接跑了。   至于往哪儿跑?那自然是往同样有枪有炮的于连长这儿跑。   关于西郊基地的这些信息,就是当时跑到南一基地的幸存者们提供的。   再详细一点,是江暮云等人在极夜时看到的那群往基地去的荧光脑袋们提供的。   宋青聊着聊着就把自己的谈兴聊起来了,说到这里还顺带给他们介绍了一下那些荧光脑袋们。   正好他们中还有几人在今天的队伍里。   他们几个末世前家境都不错,末世后自己包括家人都舍不得自家宠物,就一直咬牙养着,就连暴雨到来时找地方躲避内涝都没忘了把宠物带上。   在当时那个环境下还带着宠物,想也知道日子不会好过,于是他们就都不约而同地往官方划的最偏僻的安置点去。   大家想法都一样,于是几家人干脆就结成了友好同盟。在秩序崩塌后,从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几人也一直都在搭伙生活。   后来动植物异变,这几家的宠物也不例外。   它们在西郊动乱刚刚开始时就发觉了不对,得到宠物示警的几人主动出击打探了不少消息,发现斗不过对方之后,就仗着自家能拉雪橇的劳力多,行动起来方便,干脆利落地收拾家当跑路了。   江暮云了然:“队里跟着的那两只?”   宋青道:“就是他们养的。”   江暮云没忍住又看了两眼跑在车队最前面的两条大型犬。   要是小白在这儿就好了,至少能让它知道夏天脱毛是正常的,它脱其它狗也脱,别再天天对着它那一窝毛忧愁了。   江暮云也就是想想,她和楚不闻出来最怕引人注意,小白这么大个儿又好认的标志物,肯定是不能带在身边的。   大白倒是可以带,反正小煤球一只,往兜里一揣就能走。   嗯?   江暮云怀疑自己眼花了。   不然为什么她看到楚不闻的背包侧面长出了一对圆眼睛,圆眼睛上方还有两块粉色小三角支棱着,形状像极了猫耳朵。   “你把大白带出来了?”江暮云震惊道。   楚不闻背过手摸了两下,熟练地把大白的黑脑袋按回包里:“带上了。外面晚上不安全,带上大白让它站岗,咱俩睡个好觉。”   江暮云看看被笼罩在楚不闻巴掌下的大白,自觉是个黑心地主的江暮云也生出了一丝不忍。   江暮云道:“大白才这么小……”   楚不闻:“所以它站岗才最不引人注意。”   黑心地主江暮云的良知余额耗尽:“说得也对。咱家大白个头小年纪大,挠起人也是一把好手。”   当初那被一分为二的鱼鳞她还记着呢,大白的爪子,就算是碰到那天的狼犬,它估计都能给人挠到开膛破肚。   江暮云和楚不闻是在西郊群山外围和唐安等人分开的,几人大致定了三天后的中午还在这里碰面,如果过了下午两点对方还没到,那就不用再等了。   西郊基地对南一基地的态度并不好,准确来说,他们是对所有不受他们奴役的人态度都不好。   唐安他们带着不少东西,不会冒险从西郊基地的势力范围过。   他们的路线规划是从这里直接绕道去北郊,跟北郊那边打探一下西郊的具体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和对方接触。   江暮云和楚不闻则是挥挥手,表示他们有搜物资的计划,不想浪费太多时间,直接从西郊群山穿过去就好。   于连长事先就说过,顺路就真的只是顺路,不用干涉江暮云等人的行动,所以唐安也很干脆地就和两人告别了。   西郊群山范围不小,不是西郊基地原有的那三四十人能吞得下来的。   至于后续加入基地的幸存者?   宋青在介绍西郊基地的情况时,都用上“奴役”这种词了,还能指望后加入的幸存者对基地有多忠心吗?不造—反都算是基地建立者拳头够硬。   据宋青所说,西郊基地的主要控制范围就在南山及南山周边的几个山头,其他地方虽然被他们划进势力范围了,但也只是平时会派人巡视,防止有其他幸存者在山里安家,或是进山寻找食物而已。   楚不闻的避难所所在地很偏,在末世前西郊群山还是旅游圣地的时候,它都是相当不起眼的那个,自然不在西郊基地的掌控范围内。   至于巡视的人,江暮云和楚不闻倒是碰到了。   一群人一路走过来都在大声谈笑,声音隔老远都能听到,想避开他们压根没难度。   两人一开始还担心有暗哨,事实证明是他们高估对方了。   他俩每次都举着望远镜观察半天才敢动,结果对方人走了还就真走了,特耿直地一去不回头的那种。一没有暗哨二不会回巡,显得小心翼翼的两人像个傻子。   就这种程度的巡逻,如果不是因为带车爬山不方便,他俩甚至可以推着车走。   而不方便带着爬山的车自然要找地方藏,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暮云和楚不闻掏出随身带的小工具包,三两下就把车把手和脚踏卸了。   卸了把手和脚踏之后它就基本成了个平面,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地儿一埋就好。   西郊群山这么大,基地巡逻队还能走哪儿挖哪儿不成?   进了山,江暮云就和楚不闻分开了。   分开前楚不闻想了想,特意和江暮云提了一句,说是万一她到了配电箱那边,却发现配电箱之类的东西已经被人卸了也没关系,按着推配电箱里那个把手的频率推墙就行,效果一样的。   所以说是拆了配电箱也没法找到通道,后面还有一堵墙是吗……   江暮云只能感慨建这个避难所的人是真的惜命,看来对方自己也清楚自己到底干了多少缺德事,又有多少人想弄死他嘛。   江暮云点头应下,两人在山坳坳里正式分道扬镳。   楚不闻是回他的避难所,江暮云却没有真仓库给她待。   她随便找了个有过生活痕迹的山洞落脚,就开始盘算起了能带什么东西出去。   米面粮油率先排除,这种东西她自己想吃随时都有得吃,掏出来带回去了,其他人也不会接受她的食物的。   如果以后基地间有了商队来往,她倒是可以借商队的名义,带一些米面回去给大家偶尔改善伙食。   外面能找到的酒水饮料也不用,这些都是她光明正大捞回去过的,早就过了明路了。   要带就带目前没有的,像她一直没塞回去的香料、调味品,还有一些脱水蔬菜也能拿出来。   江暮云空间里的脱水蔬菜都是普通袋装,肯定经不起在水里长期浸泡。   但是楚不闻那儿不是有真空机吗?   她带去楚不闻的避难所封一下不就好了。   同理还有她在集市上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种子,用塑料袋装一兜,同样拿回去让楚不闻重新包装封口。   还有什么太阳能充电宝、各类驱虫药以及一些不怕过期的医疗器械如纱布绷带等,江暮云统统装了不少。   江暮云从空间里找了两个大号旅行包,一个背的一个拎的,把她能想到的东西通通往里塞。   塞着塞着她就来了灵感,从空间角落里翻出了不少包装袋,统统都给塞进包里了。   当初她在二手市场那里为什么没有直接把香料带回来?   还不是因为她把那些香料包得太好,一看就是要赚包装费的,不像是普通居民会买的东西。   同理,她这次带回去的很多东西,也是需要他们二次包装的,风格估计和那些香料差不多。   其实包括他们之前自己捞上来的东西,除却部分本身就不怕水的物资之外,其他都是一看包装就知道在末世前和“经济实惠”这个词没什么关系的品牌。   毕竟是被水泡过的,包装不严密就直接毁在水里了,哪能等到他们去捞。   既然这样,那他们带回去的东西,也可以直接往这个方向靠。   到时候两人口供一对,就说是意外挖到了一个小众高端超市,为了方便运输就把东西的外包装全拆了再带回来,这事儿不就完美地圆过去了。   临了江暮云还围着包转了两圈,把余下的所有空地都用一盒盒子—弹填满了。   他们暂时不缺枪—支,还是多带点子—弹回去比较实用。   江暮云甚至还往背包侧面的口袋里塞了几个手—雷。   她既然有之后跟着商队出门的打算,这些保命产品就得尽早准备起来。   至于这些东西的来源……西郊这边到底也曾经有过驻军,找到点军—火很正常吧?   把包装满再收回空间里,江暮云两手空空轻装出行。   江暮云嘿咻嘿咻地翻山越岭的时候,还在感慨自己可真是善良。   原本还想着要楚不闻费心费力打掩护呢,现在她自己就把借口全都找好了。   所以她出脑力,楚不闻出体力,这很合理吧?   等到了避难所附近,江暮云再把东西拿出来,拎着包上门拜访楚不闻。   江暮云打开避难所大门的时候,楚不闻正在客厅里拆大包装的真空肉干。   江暮云的空间完全处于时间静止的状态,她当然可以囤新鲜食材,往外掏东西的时候也不能掏那种一看保质期就不长的,但楚不闻没这个顾虑。   楚不闻又没空间,他囤积的食物是要实打实在外头放上许多年的。   所以他这里除了罐头食品之外,就是腊腌制品、脱水食品这类方便保存的,随便挑几样出来都能带回去。   只要做好包装,让它们变成能在洪水里存活下来的、正常商品的样子就好。   两条都很重要。   不然楚不闻现在也不会在这儿苦哈哈地拆肉干。   江暮云简单目测了一下,他手上的像是风干牛肉,真空包装,一包二十斤打底。   问题是谁家会把长条状没切过的、二十多斤的风干牛肉装在一起,放在市场上售卖啊!提出这种奇怪要求的买家应该也很罕见吧!   罕见的楚不闻这会儿就遭了难。   会这么干的奇葩确实很少,而且考虑到肉干开封后的保存问题,楚不闻不得不把它们拆开,然后按市场上的常见规格切分好,再重新包装。   楚不闻在江暮云过来之前已经受了一阵折磨了。他身边放着砍骨刀和砧板,还有一堆被切成块的牛肉干,手上动作熟练地装起一袋后抽真空、封口。   江暮云拎着包坐到他旁边同情道:“你这都熟练工了啊楚少。”   楚不闻停了手上的活,给江暮云递了一小块肉干:“客气了江总,您不会忍心我一个人干这活的吧?”   江暮云嚼了两口肉干,发现楚不闻买的肉干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干硬,反倒是韧性十足越嚼越香,登时心情大好:“放心好了,你江总我一向爱护小辈,肯定舍不得你在这儿孤独打包好几天的。”   楚不闻纳闷:“我怎么就小辈了?”   江暮云把肉干咽下肚,又伸手拿了一块,指指他们俩道:“江总,楚少,一听就是霸道总裁和她的叛逆儿子好吧?”   楚不闻想拦她的手顿住了,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江暮云把那块硬度超标的牛肉干拿走。   江暮云这次拿的肉干就是楚不闻切的那一堆里头的,个头比刚刚楚不闻给她的大不少,江暮云咬了一口愣是没咬动。   楚不闻等她咬完才把她手上的拿走,又给她递了一个小饭盒,饭盒里装的都是江暮云刚刚吃的那种小块肉干:“我正切的那些是我特意买的含水量最低的,你吃这种,这种软一点。”   江暮云一点儿没发觉楚不闻的小情绪,又拿了一块放嘴里嚼,然后就开始从包里往外掏东西:“来吧楚少,我陪你一块儿干活昂。”   楚不闻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还把它们往边上推了推:“先吃饭吧,你想吃什么?这边有厨房,脱水菜种类也挺齐全,就是复水的菜炒起来味道会差一点,你得将就将就了。”   他们和唐安约定是时间是在三天后,这会儿确实不用急。   江暮云也挺久没吃炒菜了,她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就给报了一串菜名,最后还补了一句:“我就是瞎报报,你掌勺你说了算,凭咱楚少的手艺你做啥我吃啥绝对不会出错的。”   刚刚还被江暮云的母子论气得用牛肉干报复她的楚不闻,又被她一句话哄开心了。   把厨子哄开心了,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今晚江暮云的餐桌上奢侈地摆了四荤四素四冷盘,一甜一咸两道汤。   “别的也就算了。”江暮云舀了一碗番茄蛋花汤,面带惊奇之色:“这鸡蛋你从哪儿弄来的?”   楚不闻笑得矜持:“是冻干的蛋花,我特意买了不少。番茄罐头和番茄膏我这里也有很多,你喜欢我们可以多带点儿回去。”   江暮云最喜欢喝的汤就是番茄蛋花汤,楚不闻这里的汤虽然是用罐头和冻干蛋花做的,但味道一点都不差,反而因为番茄的味道足够浓,比末世前不少饭馆里的清汤更对江暮云的胃口。   江暮云一碗汤下肚,幸福感满到快要溢出来。   这种快乐吃喝的日子江暮云过了整整三天。   除了第三天下了场暴雨,大白又开始在家到处乱窜之外,江暮云这三天称得上是风平浪静。   这三天里楚不闻负责给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分装打包,过程中还要时不时替换各种花纹的真空袋、包装袋,免得被人看出不对。   江暮云就负责用各种规格的波浪剪刀给它们剪锯齿,顺便用砂纸等物在它们的外包装上面弄出一点痕迹。   三天后,两人带着几大包东西出门。   他们带回去的东西不少,出门的时候自然也格外小心。   哪怕知道了西郊基地那所谓的巡逻队有多不靠谱,他们也还是宁愿当个谨慎的傻子,也不想因为一时大意而翻在阴沟里。   能活到现在的人都不应该被小看。   所以当江暮云举着望远镜半天没动静的时候,楚不闻心里已经替西郊基地规划好了一整套围剿他们俩逼问避难所的方案,连手都搭在了微冲握把上。   “怎么了?”楚不闻低声道。   江暮云放下望远镜,语气还有点小兴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碰到阴沟了。”   “什么?”楚不闻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江暮云示意楚不闻往某个方向去看。   楚不闻举起望远镜,发现了远处有一群人正围拢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其中最显眼的那个,无疑是在这种时候还敢穿一身白T出门的青年。   江暮云放下了手上的包,看向楚不闻问道:“楚少,我冒昧问一句,您那儿有备餐刀吗?西餐厅里常见的那种。”   当年捅进她身体里,把她送回十年前的那种。   江暮云不是那种喜欢苦大仇深的人,她重生之后就是想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的。   所以她今天就要想办法把这份不开心排解掉。   “要不是今天偶然碰到,我还真快把这事儿给忘了。”江暮云轻声道。   你杀我一次,我也杀了你一次。你给我来了一遭无妄之灾,今天也轮到我还回去了。   只能说缘,妙不可言。   释然文学?   狗都不信。   她这人优点不多缺点不少,算账清楚恰好是她优缺点里都很突出的一项。 第90章   ◎开心的第九十天:越想越气◎   楚不闻那儿还真有餐刀。   不仅有, 还是名牌货,一整套小金蛋餐具,明显是避难所的原主人买的。   “你和那群人有恩怨?”楚不闻看江暮云捏着餐刀心情愉悦的模样, 略带了些不确定般问道。   “恩怨?”江暮云把行李全部放下, 只从包里把子—弹和手—雷全部挑出来:“不算恩怨吧。我上辈子欠了他点儿东西, 这辈子还回去刚好。”   前世她刚到南市,莫名其妙就被人逮走关了起来。   最开始她是和一群人一起被拴起来关在大笼子里的,听说他们这群人都是被抓来私人豢养的人牲。   人牲嘛,这个词江暮云不算陌生。   末世里有人也有批了层人皮的人形生物,虐杀同类取乐的她见过不少。   有人叫养奴隶, 有人叫养两脚羊,也有人叫人牲。   叫法不同,干的事都差不多。   只是江暮云没想明白, 明明她一向都很小心地避着人走,当时周围也没什么异常,怎么就莫名其妙被人发现了呢。   笼子门每几天就会被打开一次, 或带走几个, 或带走一群, 总之江暮云没见过有人出去了之后还能回来的。   倒是偶尔会有像她一样被新抓回来的倒霉鬼。   江暮云一直藏得挺小心的,几次抓人都被她躲了过去。直到某次,那些人把所有人都捋直了检查, 专盯着个头和她差不多的人挑,江暮云才中了招。   然后他们被带进了一个有喷泉花园的院子里, 有人站在楼上往下看了一眼, 江暮云就被单拎了出去。   再然后就是她被洗刷干净, 送到了那二世祖的餐桌边上。   “居然是女人, 意外之喜。”二世祖见了她后笑得相当满意:“曾经我喜欢年轻的男人, 因为我觉得他们脾气更大,也更冲动,够刺激。但后来我发现,其实在末世里活得够久的女人,才更合我的胃口。”   “你的眼睛很漂亮。”二世祖喟叹道:“漂亮到即使你被关了这么多天依然很不识趣,我也不会生气的程度。”   二世祖彬彬有礼地邀请她共进晚餐,并向她展示了一下他的收藏品们——一群除了外表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人类身份的,真正的人牲。   当然也有部分外表也不再像是人类的。   饶是当时的江暮云自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被那二世祖的玩法震惊了。   恕她直言,她看过的最有想象力的小黄蚊也不过如此了,居然真有人能摆出现实版。   江暮云当时只思考了三秒,在对方把一块不明肉类送到她嘴边的时候,果断抄起餐刀动手了。   大概是像她这样试图对二世祖动手的人不少,所以二世祖的保镖反应迅速应对熟练,连二世祖本人也没有很意外。   但他们应该没想到,江暮云在半边胳膊被拧住之后,能半点都不顾及自己,硬顶着那股力道继续往前冲。   她的胳膊一半是被那个保镖扭断的,另一半力气还得归功于她自己。   江暮云一只手被控制住,就用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叉子捅进了二世祖的喉咙。   然后就是那个保镖惊怒之下把她手上握着的餐刀按进了她身体里。   疼是挺疼的,但江暮云没被他立刻捅死。所以她一点力气都没浪费,最后时刻还不晚用叉子在二世祖的喉咙里搅两下,确保这人死得透透的。   再然后江暮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切号重来了。   她是觉得反正罪魁祸首都被她刀了,上天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是为了让她每天苦大仇深地去和个二世祖纠缠不清的,所以也就没想过特意去寻仇。   为了心里那点火气就不好好过日子,把自己宝贵的精力和时间放在寻仇上,属于捡芝麻丢西瓜的行为。   但现在不同啊,现在是对方自己撞上门来的。   现在报仇是一手抱西瓜一手握芝麻,两边都不耽搁,顺带让自己的快乐生活更圆满一点,这种天定的缘分她怎么可能放过。   江暮云把餐刀揣怀里,正把子—弹一颗颗按进弹夹,枪支装备好□□,楚不闻就给她拿了个战术背心过来。   江暮云摸了摸那个质感,好像还是防弹的。   江暮云接过战术背心:“你不问我跟他们到底有什么恩怨?”   “看你这架势还用问吗。”楚不闻无奈道。   “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吧,但是你想干什么总得带上我吧,我应该不算拖后腿的?”楚不闻穿着同款战术背心,把几柄形状类似普通水果刀的特制钢刀卡进口袋里。   这种形状的刀在末世里是最容易找到的,也是他们用得最熟的。   江暮云想起自己前几天还说要多给楚不闻一点信任的,可刚刚却又下意识地敷衍开了。   “那肯定是要带上你的,咱俩什么交情,我寻仇你必须得帮忙啊。”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也不是不想说,就是事情有点复杂。”   楚不闻愣了片刻后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又觉得这会儿不是他该开心的时候。   最后到两人准备好装备重新出门,楚不闻才试探道:“那、那你简单说说?”   说完又急急补充:“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耽误久了说不定他们人就走了。”   江暮云轻巧一跃跳出配电箱出口:“走也走不远。”   不是她看不起那二世祖,他也就是爱好变态看着吓人,实际上单对单动起手来,江暮云一个人就能把他削成朵非洲菊。   不然前世他也不至于干啥都要留个保镖在身边,更不会被江暮云一把叉子捅死。   就他俩来回避难所的这点儿时间,那二世祖走山路能走出三百米都算他现在身强体健。   “说起来,咱俩确实一直没说过这事。”江暮云脚步轻快:“我上辈子是死在他手上的,你呢?”   她记得楚不闻说过,他俩回来的时间都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死的时间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楚不闻没有答话,而是重复了一句:“死在他手上?”   江暮云抬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那群人的情况,确认他们还在原地之后示意楚不闻跟上。   “是啊。”江暮云说话间还有点儿走神。   前世她是不是也到过这种地方,然后在不知不觉间,被远处山上的人端着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   “他左手边数下去第一个抓的我,右手边第一个动手杀的我。好家伙,人齐了啊。”江暮云喃喃道:“看来都是亲信,难怪干啥都把人带着呢。”   江暮云当然不知道她是被什么人逮去关笼子的,因为她当时直接被人药晕了,一睁眼自己就在笼子里了。   但她记得每次来挑人牲的,就是那二世祖左手边那个大光头。   还有他右手边那保镖,那二世祖准备动用他胯—下二两肉的时候都不忘把这人留在边上,这份信任也是很不一般了。   难怪我后来怎么都找不到你。   楚不闻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手却不自觉搭在了腰间短刀上。   “跟我来。”江暮云招呼道。   两人一头扎进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朝着那群人所在的山坳空地靠近。   茂密的丛林可以很好地掩盖两人的身形,但同时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不再像刚才那样可以直接通过望远镜看清那群人的动态。   大白从楚不闻的口袋里探出头,一路爬到了楚不闻的肩膀上。   借着楚不闻的高度,大白后肢发力灵巧一跃,就跳到了旁边的树上。   大白在树丛间几个跳跃就跑出去老远,半晌见他们没跟上来,还蹲在树枝上回头盯着他们,勾勾晃晃的尾巴像是在表达它的不耐烦。   楚不闻低声道:“跟着它走吧,动物在这方面总是敏锐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没少在山林里讨生活,即使现在身处林间,对方向也有基础判断,能看出大白是在把他们往他们要找的那群人那里带。   江暮云和楚不闻的行动很小心,到了能够重新看清那群人的地方就没再继续靠近。   得益于那群人选了个地势低矮的空地,江暮云和楚不闻隐在一块外突的山壁上,就能自上而下把他们的动作看个清清楚楚。   被那群人围在中间的也是个人。   只是他浑身赤—裸,四肢都被敲断,用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折起来埋在土里。肩胛处更是被U型铁钩穿透,直接钉在了地面上。他的头也被埋了一半,只剩鼻子和嘴巴还留在外面无力地张合着。   最可怖的是,他裸—露在地表的皮肤上被人划开了无数道伤口,而伤口里塞着的……是蘑菇。   不,应该说是伤口里长出来的,是蘑菇。   而现在,正有人手上拿着刀,从他的身体里把那些蘑菇掘出来。   江暮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把他身上的土都挖干净。”那道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肯定是你们之前往里头塞土的原因,养出来的蘑菇和地里长的也没什么区别。”   “蘑菇种子呢?直接塞种子不会吗?”江暮云听那人呵斥道。   被呵斥的人面露苦色:“辉少,这人好像快断气了,还种啊?”   那个被称作辉少的白T青年皱着眉头示意他身边的保镖去探。   保镖一脚踩到了地里那人的口鼻上。   数秒之后,那人裸露在外的身躯抖动了两下。   还没死,但也就一口气了。   青年看着有些苦恼:“麻烦。再弄一个来吧,正好两个一起种,我看是活的种得好还是死的种得好。”   青年左手边的亲信主动应声,复又有些为难道:“少爷,什么蘑菇种子我们也不是很懂,只能往里填土,这……”   青年抬起脚尖,将一株还长在那人身体里的蘑菇碾碎。   污浊血液从他的鞋底挤出,亲信当即噤声。   楚不闻的脸色阴得吓人。   江暮云轻声道:“别让他们动枪把人引来,一会儿我们不好走。”   这里离西郊基地的主要势力范围很远,再加上下面那群人处在地势低洼处,周边山上又有树林遮挡,江暮云相信装上□□的枪—声不会引来任何人,除非西郊基地的巡逻队刚好从这边过。   不过西郊基地的那些巡逻队,从来都只在外围巡,不会往这种山坳里跑。   但如果让底下那群人找到机会开枪的话,以现在众人对枪声的敏感度,没有□□的步—枪枪—声绝对能把十里八乡的人都招来。   “带枪的有两个。”江暮云道:“一左一右,就他那俩亲信。”   以那二世祖的惜命程度,就算是西郊群山的范围内活动,也不忘带着他那俩亲信。   但同样也是因为他过于惜命,所以剩下那些不算亲信的人,他连枪都没给人配。   倒是方便江暮云行动了。   楚不闻指了指边上的丛林:“我去钓人。”   江暮云点点头:“钓走一个就行。”   那二世祖身边的两个亲信,肯定不可能同时离开他,能钓走一个就算胜利。   楚不闻悄无声息地隐进了山林里,不一会,距离那群人不远的树丛中传来异响。   第一个走入丛林中查探的,是刚刚因为挖伤口没把土挖干净而遭到呵斥的人。   这人在海啸过后就一直生活在西郊群山中,后来因为怕死直接转投基地,并带着他们搜出了不少藏在山里的幸存者,这才有机会跟在掌权者的独子身边献殷勤。   只是他没什么本事,只会低眉顺眼地阿谀奉承,所以在一帮狗腿子里也是最没地位的那个。   他吞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上还沾着血和土的小刀,一步一顿地走在树林间。   天色阴暗一如往常,树林间更是昏暗一片。   张牙舞爪的树杈和丛丛簇簇的草叶交织,稍有一点动静就能把他吓得一颤。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他……容不得他不怕啊!   尤其是在他发现不远处树上站着的那只一直盯着他的诡异黑猫时,这种恐惧直接到达了顶峰。   树梢上的黑猫轻轻地叫了一声,却把男人吓得转头就跑。   他的头转了,转得过头了。   楚不闻倒挂在一截粗壮的树枝上,松开了那个被他扭断了脖子的男人。   男人的尸体砰一声倒地,动静不大,却成功让站在空地上的人注意到了。   那保镖皱了皱眉,凑在那位辉少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就端着手中的步—枪走进了丛林。   没过多久,树林里没有传来什么奇怪的动静,可大白却悄无声息地跳到了江暮云身边。   江暮云知道楚不闻那边已经成了。   “少爷,要不您先撤回去?”那亲信敏锐地觉察出了不对,枪口已经抬起,警惕地环视四周。   青年看着地上还没清干净的人体蘑菇培养皿有些不满:“慌什么,真有事难道他不会开—枪?你听到枪响了吗?”   那亲信闻言有些犹豫。   他俩跟着自家小少爷很多年了,对彼此的能力有一定了解,他不觉得有人能在不知不觉间解决掉自己的搭档,甚至让他连枪都开不出来。   江暮云伸手拍拍大白,示意它回去找楚不闻,她自己则是往与楚不闻相反的方向去。   江暮云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楚不闻那边时,三两下攀上了距离那些人不到两米的一棵变异樟树,借着它的繁茂的枝叶挡住自己的身形。   这群人里带着枪的一共就三个,其中两个带着步—枪,还有一个二世祖,腰间也别着把手—枪。   带□□的两人一个是保镖,已经折在了楚不闻手里。   另一个是那个亲信。   就凭他始终挡在那二世祖跟前的样子,江暮云觉得楚不闻解决他应该问题不大。   那剩下的就是——   江暮云清楚地看见了对面一棵高大的乔木树冠无风自动,她大腿肌肉紧绷,在楚不闻的飞刀和子—弹同时嵌进那个亲信的身体里时一跃而下,精准扑向人群中衣着干净却鞋尖染血的青年。   伴随着咔咔两声闷响,青年一声凄厉惨呼也被断在了半道。   江暮云断人胳膊的动作无比熟练。   按住关节,反向掰动,咔哒一声就成了。   她前世的胳膊也是这么被掰断的。   江暮云干脆利落地把青年的两条胳膊断了个干净,而后直接把他的脑袋按进了湿软的泥地里,成功让他吞回了自己的惨叫声。   山脚下一个正聊着今晚要挑哪个女人的精瘦男人略顿了顿,迟疑道:“刚刚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哼,那小少爷又在找乐子呗,听说他最近在这片儿拿活人种蘑菇呢。”队里另一个面相苍老的男人嗤笑道。   “活、活人?这……这咋成啊。”一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男人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咋不成?”另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男人呸了一声:“从前拿钱买命,现在省了掏钱这一道而已。俺们这些人在那些有钱人眼里可不算人。老二你以后说话小心着点儿,得罪了人别怪哥哥不救你。”   “行了,都少废话两句,赶紧巡完了回基地。”领头人一发话,其他人就不敢出声了。   那领头的虽说是从末世前就一路跟着他们老大的,但对自家老大那屁本事没有坏毛病不少的儿子也是一肚子意见,所以他手下这些人才敢当着他的面编排那位。   巡逻队的人重新说起了荤笑话,而被江暮云按在地里的青年却不大好过。   他爸年轻时伤了身,他是他爸这辈子唯一的儿子,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地长大。   别说是末世之后了,就是末世前他弄出人命来,他爸也都是二话不说就给他兜着的。   平时蹭破块皮都要发三天火的大少爷,这辈子也没吃过这种苦头啊!   他的脸被按在土里,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耳朵又没聋!   耳边枪声闷响不绝,重物倒地的声音接连传来,仿佛是死神在他耳边敲钟。   手上沾了无数人命,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爷这会儿连牙齿都在打颤。   江暮云单手举枪,另一只手按着青年的力道半点没松。   等楚不闻挨个确认过周围一个能喘气儿的都没了之后,江暮云才把一直抵着青年后背的膝盖挪开。   没等那青年发出声音,江暮云就直接把枪管子杵进了他嘴里。   楚不闻的脸色比今天的天色都阴,他举着枪,对着青年两腿之间的位置扣下扳机。   青年的喉间瞬间溢出一声哽咽,眼泪像是开了水龙头般哗哗地掉,连江暮云塞在他嘴里的枪管都顾不上了,身体拼命挣动。   江暮云叹了口气:“别害怕呀,还没打中呢,你那玩意儿还在。”   看着青年满脸泪痕地直接卸了力瘫倒在地的模样,江暮云掏出餐刀在青年眼前耍了几下漂亮的花刀。   “听好了,我问,你答。敢大声吓唬我的话,你就得断子绝孙了。”这会儿的江暮云同样彬彬有礼。   那青年一听这女人似乎并不准备杀自己,心中骤然升起的希望让他拼命点头。   江暮云很满意两方达成的友好协议,把枪管从青年的喉咙口拔了出来。   青年颤颤巍巍地咳嗽了几声,顾忌着江暮云说的不准大声,他连咳嗽声都憋憋屈屈。   “让我来猜猜,要是问你们基地有多少枪—支弹—药,你这种废物点心应该也说不出来。”江暮云看上去颇有几分遗憾。   青年听了下意识地想要叫骂,随后眼睛一瞟看向江暮云手上闪着寒光的餐刀,以及楚不闻那始终对着自己两腿之间的枪口,默默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江暮云想了想:“那就说说你们基地有多少人吧,末世前都是干什么的?”   青年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我、我们基地,大概几百人吧。他们是干什么的,我、我真不知道啊。”   青年看着江暮云脸色越来越差,差点又开始掉眼泪。   “我让你说的是基地的建立者。”江暮云被他气得心头鬼火冒。   前世就被这么个废物点心弄死了,她想想都替自己委屈。   “哦哦哦,建立者。建立者是我爸,还有他、他助理、手下,我听我爸说过,我们有三十四个人。”青年说话磕磕巴巴又语速飞快,生怕慢了一句他就要断子绝孙。   江暮云手上冰凉的餐刀顺着青年的咽喉一路往下:“还有呢?”   “还、还有?”青年迷惘了一瞬,随后被江暮云的脸色吓得一激灵,脑瓜子转得飞快:“哦那个,我、我爸以前是做做做生意的,他、他做,他什么生意都做啊!”   青年憋了一脑门的汗,这回是真开始掉眼泪了:“有房地产还有船公司,什么都有,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我还没毕业还没进公司啊!”   “船公司啊。”江暮云若有所思,问话的语气依旧温和:“你们是从哪边过来的南市?又为什么把基地选在西郊?”   那青年似乎是被这样的表象迷惑了,说话虽然还是有些磕巴,但至少舌头能捋顺了:“从海市来的。我、我听我爸说,这边儿有部队的待过,说不准能找到、找到军—火库。”   难怪呢。   难怪这几十号人最后能把西郊基地发展成周边叫得上名号的基地。   难怪都到了末世第十年,眼前这二世祖依然能在基地里养几十上百个人牲供他取乐。   前世南山军—火库里的东西,怕不是都落到他们手里了吧?   那北区基地又是个什么态度呢?   那青年见江暮云半晌不说话,登时哭求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的,你们放了我吧。”   江暮云也没再逼问,就这么个成天琢磨怎么把小黄蚊真人化的废物点心,能指望他了解多少正事呢。   不管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目前他说出来的这些信息就已经足够了。   这人要是张口就把自家家底掏个底儿掉,江暮云反而还不敢信他。   想问的都问完了,江暮云笑问道:“知道今天为什么找你麻烦吗?”   青年哆哆嗦嗦地摇了摇头。   江暮云很满意:“不知道就好。”   就像她前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抓进笼子里了一样。   青年见她心情似乎不错,登时面露希冀。   江暮云见他的反应,又温声问道:“那听说过无妄之灾这个词吗?”   青年点点头。   他虽然没好好读过书,但这种成语还是听得懂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女人问这个干嘛。   随后,他被人掀翻了过去,脊背处传来一阵剧痛。   是江暮云把那柄并不算锋利的餐刀硬生生按进了他的腰间。   青年甚至能感受到刀锋擦过他脊椎骨时的钝痛。   江暮云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平平淡淡道:“知道就好,这是还你的。”   狗东西,前世她好不容易熬过了流浪的日子,眼看着就能找个窝安家落户了,结果折在这么个废物点心手里,越想越气!   狂风骤起,满布阴云的天空甚至出现了片刻的青白色。   江暮云把几人身上的枪—支弹—药全部搜刮干净,冷着脸擦拭手上的血污,而后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   江暮云微微蹙眉:“天气不大对劲,我俩动作得快点儿了。” 第91章   ◎开心的第九十一天:夏日老朋友◎   江暮云和楚不闻带着物资推着车, 来到他们之前和唐安约定好的汇合地点时,这股子妖风也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严格来说,末世里天气不对劲才是常态。   好在它只是刮风, 倒没见要下雨, 不然他们今天八成是回不去了。   唐安等人去的时候拉了几大车东西, 回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仅没见少,反而还多了几大车,而且看上去各个都死沉死沉的。   虽然拖慢了行进速度,但合着现在的这股妖风来看,这几大车的重物恰好给足了众人安全感。   江暮云和楚不闻带回来的那几大包东西, 让众人震惊了好一段时间。   距离第一次异常降温到来都有三四年了,就算是自觉日子过得还不错的秦时文等人,都已经过起了靠蘑菇红薯饱腹的日子。   他们甚至都已经在心里默认了, 曾经的那些精加工食物以及各种工业产品,大概率之后都再也见不到了。   像食品、药品、清洁用品这类紧俏物资,更是早就该被人搜刮干净了。   可没想到江暮云和楚不闻回了一趟南市, 居然又捞回来了好几大包。   “你俩这是打劫去了?”秦时文在看到他俩带回来的物资中, 居然还有不少枪—支弹—药之后, 就更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江暮云面不改色:“没,在南市外环那个别墅区找到了一家看着就买不起的超市,超市在地下, 入口挺不起眼的。”   南市外环别墅区有段时间广告打得铺天盖地,什么奢华庭院私家独享, 远离城市喧嚣打造山水园林, 各种乱七八糟的宣传词哪哪儿都能看见。   就算是江暮云他们这群完全没有买房打算的人都能听个耳熟, 连他们在艺市搜物资的时候, 都在废墟里见过那别墅区的宣传牌。   可能对于住市中心大平层的人来说那里不算什么, 但对于江暮云他们来说,那儿就是蒙着神秘面纱的富人区。   王清清看着那一兜全是小份包装的精致产品,对江暮云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毕竟他们买干辣椒都是市场里塑料袋拎一兜就走,这种一小把辣椒单独封一袋的卖法,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会在包装上写着“精选xx椒”的昂贵货,放普通社区超市的货架上一年都卖不出去的那种。   周影和江暮云在那儿头对头地扒辣椒籽,边扒边叹服道:“这种超市都被你俩找到了,你俩很有想法啊,居然能想到往别墅区那边走!”   能在南市周边买—别—墅的,手里多少都有点钱,早在第一次降温的时候就往供暖没断的北方搬了,根本不会在南市这片儿住到暴雨来临的时候。   没人住的地方能找到的物资自然也少,要是在市区碰到了高档小区顺手搜一搜还行,特意往这种平时入住率就一般的郊区别墅跑就显得有点大病。   但从结果上来看,江暮云两人这一趟显然是赚麻了。   脑回路有问题瞬间就变成了思路清奇另辟蹊径。   很有想法的江暮云果断把锅往楚不闻身上甩:“这问咱楚少,地方是他找到的。”   几人同时看向了楚不闻。   尤其是秦时文和秦时武,他俩是听楚不闻说过他是在南市租房住的,还差点交不起房租,和别墅区完全搭不上边的样子。   楚不闻沉吟片刻:“送外卖的时候接过那边一独居富二代的跑腿单,东西送到之后顾客又给我加了二百让我再去趟超市,我在外头绕了半小时没找到入口,还是另一家去买酱油的家政带我去的。”   楚不闻说得像模像样,三代贫农的周影慕了:“我也好想拥有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快乐啊。”   江暮云小心翼翼地把扒拉下来的辣椒籽全部包裹起来:“这话说的,你现在不就拥有了。”   王清清揽着周影:“要不这样,我们回头再去一趟市区,咱找个大商场让你逛,体验一下拿东西不看价的感觉?”   “滚。”周影不吃这套:“我天天拿东西不看价,这还用去体验什么。但现在和以前能一样吗?”   “F—1破片手榴—弹。”李安轩看着被江暮云和楚不闻收拾出来堆在旁边的军—火道:“这东西不是普通军—警会配备的,你们没受伤吧?”   江暮云轻描淡写地摆摆手:“没受伤。这些是从西郊基地弄来的。”   江暮云把事情删删减减,就说自己和楚不闻从西郊群山过的时候,意外碰到了那二世祖一行人想打劫,他俩为了自保就把人宰掉了。   连那二世祖可能是西郊基地老大的独生子这事儿也没瞒着。   李安轩沉默片刻,冷静问道:“没留下活口吧?”   江暮云手一摊:“我办事你放心,老黑吃黑了,收拾得干干净净。”   楚不闻也淡淡道:“挨个检查过。”   连埋在地里的那个倒霉鬼他都特意看过,对方甚至没挨到江暮云把那二世祖弄死,就已经没气了。   “好刺激啊。”王清清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你俩干了件了不起的大事的感觉。”   博览群片的秦时文给出解释:“可能是因为这如果是在电影里,他俩干的事应该就是主角开场替天行道,引来二世祖他爹也就是全片大boss的追杀,然后主角一路打怪升级收小弟,最后正义战胜邪恶Happy Ending大圆满。”   秦时文做出总结:“标准爆米花电影商业大片。”   江暮云做揽镜自照状:“如果真是电影,就男女主的这脸蛋这身材,票房十个小目标打底应该不成问题吧?”   秦时文问她:“那要不你俩现在回西郊喊一声人是你俩杀的?”   江暮云:“我脑子进水泥了吗?”   秦时文一脸遗憾:“你俩一个活口都没留,要是不回去自首,大boss怎么可能知道人是谁杀的啊。大boss找不到凶手,电影剧情还怎么往下走啊。这电影不就直接胎死腹中了?”   就现在外面那情况,在没有目击者的荒郊野岭把人宰掉随地一扔,柯南来了都破不了案。   更何况在秦时文等人看来,江暮云两人和那二世祖的遭遇完全就是机缘巧合,对方想通过作案动机猜凶手都无从猜起。   这也是他们现在还能坐在这儿说说笑笑的主要原因。   只要江暮云和楚不闻别扯着嗓子去西郊基地大门口高喊“我杀了你们老大家的崽”,就没人能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半点都不担心事情暴露的江暮云把收集好的辣椒籽交给周影:“先把辣椒种子泡上?我们一次种多少?”   周影简单点了下数,斟酌道:“先泡个四分之一吧,万一没法泡出芽还能用别的办法试试。如果这些种子里有能出芽的,我们就拿它当盆景养着,照料得精心一点。只要有一株能长成,那以后拿出去交易绝对是血赚。”   周影把辣椒籽全部包裹好,剩下那些被掏空了灵魂的干辣椒皮,则被江暮云郑重地交到了楚不闻手上,换来了晚上的一顿麻辣烤鱼。   周影能想到交易这茬,还得托于连长的福。   当初江暮云两人和唐安分别前,唐安表示他们之后每个月十五号都会去一次北区基地,每次出发的集—合地点都不变。   如果江暮云等人想一起的话,可以直接去南一基地那边找他们。甚至后续南一基地如果和别的基地也建立了贸易关系,他们同样欢迎江暮云等人搭顺风车。   这话不止是唐安和江暮云说了,去往曙光基地去的人,也和赵家昊两人说了差不多的话。   “他们看着像是一早就计划好了去做交易的。”李安轩道:“曙光基地人不少,而且建立的时间久,已经有了各项制度、物价都相对完善的交易市场。我和赵家昊去逛了,里面东西挺多的,一些稀缺品也能找到,种类比南一基地丰富太多了。”   南一基地毕竟建立时间不长,而且本身在郊区,离周边市区都挺远。   这样一来,南一基地的幸存者们搜集物资就需要长途跋涉,找东西肯定是紧着关键的生存物资找,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并不值得他们千里迢迢运回来。   江暮云当时一听李安轩这话就明白了:“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于连长卖的是什么人情了。”   他们十个人未必所有东西都能自给自足,总有需要和人交易的时候。   小笔买卖仨瓜俩枣也就罢了,但如果是交易什么稀缺品,仅凭他们几个人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   到那时候跟着南一基地的队伍一起走,会比他们单独行动要少许多麻烦。   王清清听他们说了原委,还是坚持相信自己的直觉:“每月一次,想去就去。那我们以后欠的人情不是更大了?人凭什么这么帮我们啊。”   这段时间阴雨连绵的,其他作物的产量提不上来,蘑菇都成他们的主食了。   这可是实打实能救命的东西。   在王清清看来,南一基地那边教给他们的菌菇种植方法,就已经足够抵消之前的那些人情了。   江暮云给她顺毛:“好歹我们也救过人嘛。当然肯定不止是这个理由,所以我猜陈教授那边可能还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们。”   他们和南一基地的交集挺多的,江暮云算来算去觉得还没清账,并值得对方付出这么大一人情的,就是她之前交给陈教授的那袋蓖麻种子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南一基地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有一株蓖麻成功生根栽种下去了,目前生长状况良好。   随着这个消息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份蓖麻种植方法,甚至还贴心地附上了处理包衣剂的教程。   陈教授特意写明了,这些种子似乎没法用常见方法催芽。   她那里唯一养活的一株,是把表皮泡软之后直接种进湿润的土壤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自然出芽的。但也不排除那一袋种子里只有那一颗还活着的可能。   对于江暮云等人来说,有一颗活着暂时也够了。   他们种蓖麻,主要还是为了蓖麻子油。   蓖麻子油含有微量毒性,少量服用是润肠通便的良药,天天拿它炒菜吃就属于活够了的行为。   原本他们怕招人打劫,就只想种一点蓖麻榨油自己用,没有往外卖油的打算。   即使现在有了南一基地那边送来的终身免费顺风车承诺,他们也没有当油业大亨的野心。   能种多少是多少,赚点零花钱就好。   毕竟他们还有辣椒呢。   他们人少力量小,卖东西贵多不贵精,要的就是闷声发大财。   什么杂七杂八的好东西都少量淘换一点出去卖,各个基地来回兜售,同一个基地几个月后才去下一趟。   这样一来,在别人眼里,他们就和末世里那些或运气好,或在搜物资方面有特殊心得的幸存者差不多,又能赚到又不招眼。   想想未来的蓖麻子油和辣椒,再想想家里初具规模的养殖业,江暮云只觉得他们发家致富指日可待。   辣椒和蓖麻都喜热,这几天刚好是催芽的好时候。   干辣椒都是江暮云当初在西市周边买的,基本是农户家里自己晒的,没有经过过度处理,后期也一直被江暮云放在空间里好好保存着,按正常流程泡发等出芽就行。   蓖麻就有点难办了。   他们分了少量种子尝试用其他方法催芽,大部分都按陈教授说的,外皮泡软之后埋进土里多浇水,然后等它自然出芽。   结果半个多月过去了,辣椒全部都出芽下土栽种了,连江暮云家那两只叛逆鸡都开始重新下蛋了,蓖麻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江暮云深切怀疑自己留下的这瓶别不是一颗活种子都没有吧。   秦时武心平气和:“不急,不急。说不定是种子浸泡不到位呢。蓖麻种子外皮硬,泡得不够软埋上半年才发芽也正常。”   最近秦时武受了江暮云塞给他的那本《赤脚医生手册》的启发,外出搜物资的时候没少特意去找各类书籍。   虽然大多数书都被泡得稀碎,连带塑封包装的书也不例外,但总有那么些漏网之鱼幸存。   比如一箱子书都带塑封包装,外层的书被泡花了,最中心的那几本却没受太多影响。   再比如一些包装严密、一看就不是让人买回去翻看的典藏版,或是被主人悉心呵护套了密封袋收在柜子里用以防尘防潮的各类书籍。   其中除了秦时武想要的中医药方面的书就是这样被找出来的。   而且还不止一本,是一箱。   那个看上去又老又旧,年纪比江暮云和楚不闻加起来都大的木箱子,就放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居民楼里。   箱子上的锁头已经锈得不成型了,稍一用力就掉了下来,木箱却硬是没进一点儿水。里头的书和箱子一样旧,但全都完好无损,看上去像是哪位老中医祖上传下来的。   他们还找回来了不少佛道两家的典籍——还都是和医书在同一家挖出来的。   同样的老旧箱子,左边道经右边佛经,在信仰自由方面贯彻落实得相当彻底。   江暮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本相册,里头有一张还没被完全泡花的照片。   手腕上套着佛珠的老太太和一身粗布麻衣的老爷子并肩而坐,两人手上举着金字红底的医者仁心锦旗笑得开心,照片背景看着就是这间屋子。   江暮云把那张照片抽了出来,和那两箱书一起带了回去。   找到书之后秦时武没事干就研究研究中医,连带着其他人也开始跟着翻医书。   技多不压身嘛,谁知道今天看到的某一段,会不会在未来某一天成了救命的关键呢。   一群业余大夫天天对着医书瞎琢磨,看完了还到处给人把脉验证学习成果。   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让秦医生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这么一回忆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执业医师资格证还没拿到手。   就差那么几天时间啊。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眼看着证要到手了结果世界末日了!   天气越来越热,秦时武越想越上火,结果不知道哪天给自己把脉的时候把出了什么症状,又开始每天打坐平复心情。   最后秦时武有没有把《黄帝内经》背完江暮云不清楚,但她看秦时武把《黄帝四经》背得挺熟的。   说话都带着股看破红尘的味儿。   江暮云拍拍秦时武:“您老悠着点儿,我昨天刚找到几本歪嘴龙王,要不要借你看看舒缓一下心情?别把自己逼这么紧嘛。”   那几本歪嘴龙王还是江暮云在艺市某高中男寝厕所水箱里找到的呢,海啸过境也没能把书上的字泡花一星半点,包裹得那叫一个严密。   以前他们也带回来过几本书,但都是搜物资的时候看见完好无损的就顺手带回来,数量极其稀少,还基本都看不懂。   现在就不同了。   现在外头的食物反正是坏得差不多了,他们有了蘑菇也饿不死。各种生活用品他们手上都挺齐全,对其他消耗品的需求暂时并不迫切。   除非能弄到发电机和燃油,或者是像江暮云和楚不闻那样恰好碰到一个全是精包装食品、还没被人搜过的商店,不然无论他们再怎么努力搜物资,带回来的东西都不足以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明显改善。   物质上已经到头了,把力气往精神生活上使一使也正常。   大家对于找书的热情愈发高涨,每次出门都不忘背上一个大背包。车是用来拉柴禾的,这是主业不能丢,包则是他们专门为了装书准备的。   即使能在大水里幸存下来的书实在不多,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着包回来,也没有打消大家的积极性。   除了找书之外,江暮云还重新捡起了她在冷僻地点挖宝的本事。   反正有南一基地商队的顺风车可以搭,牺牲一小部分搜集木材的时间,多找点乱七八糟的稀有物资拿去和人做交换,这笔买卖不会亏的。   流浪者江暮云在这方面相当有心得。   于是他们搜物资的地点也愈发诡异。   就像今天这个废弃了许久的儿童公园,里面没什么生活物资存在,平时也鲜少有人能想到跑来这里搜东西。   儿童公园内部的保卫室里锁着一些防—暴用品,各种儿童娱乐设施里都能拆出防护用的海绵,连蹦床上的弹力绳弹力布他们都没放过,防护网拆了不少,园区杂物间里的超大号的垃圾袋也统统装走。   江暮云在餐厅后厨里能找到了一些不知道坏没坏的冲饮,以及商用的大桶洗涤剂。   在大水过后一片狼藉的商店里,还有不少被埋在灰土堆底下的塑料小人摆件。   江暮云挑挑拣拣,把那些表面还算完整的都给装走了。   楚不闻给她那一袋子东西估了个价,大概能换来一整年的口粮。   赵家昊觉得不可能:“都这时候了,怎么可能有人拿食物来换这些东西?物资多了烧得慌吗。”   江暮云无言以对:“你不都说了吗,物资多的人啊。”   越是这时候,那些不差物资的人就越愿意为这种东西花钱。   就像末世前有人喜欢买宝石一样。   别问为什么它没啥实际用途还要买,因为人家乐意且买得起。   这些小摆件虽然不怕水,但是表面很容易有划痕,而且被水一冲就散得到处都是,所以想找到一个品相完好的还是很难的。要是能凑齐一整套带去大基地,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尤其它们个头小重量轻方便携带还不招贼,是江暮云前世最喜欢挖的物资之一。   找完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再把室内的泥沙灰土铲一铲装袋,搜集来的木马木凳子拆了装车,这一趟也算收获颇丰。   等把东西都装车堆放好了,再用绳子和膜布把它们全部固定住,防止在路上有东西被风吹散。   从江暮云和楚不闻从南市回来的那天开始,外面的风就没停过。   这风和下雨时的大风还不一样。   没下雨时那么恐怖,但它就是吹个没完。   而且就这么一天天地吹下去,也没见它把天上的乌云给吹散。   不仅没把乌云吹散,雨还下得越来越频繁了。   和下雨频率一起同步增长的,还有温度。   当江暮云和楚不闻第二次跟随唐安的小队一起前往南市,并被一场下了一整天都没停的雨困在北区基地里的时候,他俩就明白,春季要过去了。   这个夏天来得并不算突然,湿热的气候已经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升温也不过是从二十八九度到三十六七度。   只是原本不到三十度的日子就已经不大好过了,温度再往上一升,他们更像是整个人都待在蒸笼里一样。   他们已经开始数着日子准备开冰窖了。   现在不开,主要是之前的几个夏天过于吓人。   他们怕冰窖开得太早,万一后面温度继续上升,到了最热的时候反而没冰了,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而且外头到底还有风呢,不下雨的时候在山上吹吹风,倒也不是熬不过去。   就是出门干活的时候麻烦了点儿。   现在的温度不至于出不了门,他们也不想天气稍微一变就开始居家避难,于是就得考虑到怎么在出门的时候防中暑。   他们把手上的物资都翻腾了一遍,最后还是风油精和清凉油这二位夏日老朋友脱颖而出。   江暮云闻着薄荷脑的气味思考了片刻,当众开了一瓶藿香正气水。   熟悉又难闻的气味瞬间弥散开来,众人瞬间一个激灵。   江暮云自己凑近闻了一下,立刻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   “东西虽然过期了,但味道还是在的。”江暮云郑重道:“我的身体对它有肌肉记忆,一闻这个味儿就精神,多闻闻这个味儿应该也有效果吧?”   吴星月蹬蹬后退了两步:“别,我的身体对它也有肌肉记忆,一闻就想吐。”   吴星月刚开始身体素质不大好,是喝藿香正气水喝得最多的。   实在是给她喝怕了。   吴星月不想喝不代表别人也不想喝。   江暮云那管藿香正气水开了没多久,她家的两只叛逆鸡就闻着味儿从林子里钻出来了。   起初江暮云还不知道它俩想干嘛,就被这两只叛逆鸡扑扇着翅膀往林子里带。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那三只已经野蛮生长成了大毛团的鸡崽们正团团窝在草丛里。   它们看上去蔫蔫的,不管周围有什么动静都一副生死看淡懒得动弹的模样。   江暮云看了看两只重新恢复高贵仪态的叛逆鸡,再看看地上那三个大毛团,试探着把手上的那管藿香正气水倒在了身前的地面上。   失去了容器的束缚,分外提神醒脑的气味一下就冲了出来。   三只大毛团不约而同地扭过了脑袋,凝视着气味最浓重的那片地方。   几秒钟后,刚刚还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动弹一下算我输的三只大毛团缓缓站起身,离江暮云所在的位置远了点儿。 第92章   ◎开心的第九十二天:妙手回春铁口直断◎   江暮云看着它们仨笃定道:“看吧, 我就说这味儿能防中暑。”   没看那三只崽一下就恢复活力了吗?   秦时文感叹:“效果确实拔群,但你怎么知道它们是中暑了?万一人就是嫌这味道难闻呢?”   江暮云理直气壮:“要不是中暑,这两只大的也不能闻着药味跑来找我吧。要是只想找气味难闻的东西, 那在树林里叼两只烂蘑菇给它们闻, 效果不是更好。”   秦时文目光慈爱:“那你有没有想过, 人家就是不想亲自去叼烂蘑菇,所以才来找你当搬运工的呢?”   江暮云觉得自己有被伤害到。   尤其是她发现,那三只崽愿意动弹了之后,它们一家五口就直接溜溜达达地走了,连一丁点要过来品尝药味的意思都没有。   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搬运工, 专干那两只叛逆鸡不想干的活。   江暮云盯着手上的空瓶子目光深沉:“天热了,喝点鸡汤补补身体吧。”   楚不闻这时候直接冲上了情商高地:“鸡崽中暑了,兔子那边不会也中暑了吧。我看它们这几天好像也没什么精神, 要不要去看看?”   江暮云瞬间重拾信心:“走走走去看看,可惜它们现在断奶了,不然我还能把药混在羊奶里喂它们。”   “你怎么一天天净想着给人喂药呢。”吴星月抱怨道:“说起来兔子能喝藿香正气水吗?我怎么听说兔子喝水会死呢。”   江暮云:“不知道啊。但兔子只是不能过量摄入水分, 喂干料的时候少量喂水也没关系, 要不我们喂着试试?”   吴星月兴趣一下就来了。   一直惦记着兔肉的赵家昊震惊道:“兔兔那么可爱, 你们怎么忍心拿兔兔试药?”   江暮云当然不忍心拿兔兔试药。   这几只兔兔就是他们家的宝贝疙瘩,万一试出什么差错来,江暮云非得哭塌自家小山头不可。   但江暮云前世确实见过不少养兔子的人在夏季到来前求购藿香正气水的。   当然他们求购的也不是末世前生产的过期产品, 而是末世后重新调配出的简化版药剂。价格相当感人,普通幸存者闻都不配闻的那种。   据说是末世前的普通家兔有中暑症状的话, 是可以给它们喂食少量藿香正气水医治的。   所以末世之后那些养兔子的人也就照葫芦画瓢, 试着给这些变异野兔喂变异药草调配出来的新药。   就每年夏季都有野兔养殖者求购藿香正气水的情况来看, 这东西在给兔子治中暑方面应该是真有效果。   江暮云知道这东西能用, 但她口花花不能输。   她指着兔子窝里的几只小毛团道:“兔兔这么可爱, 万一试药被药死了,我们不就正好有麻辣兔头吃了?”   赵家昊飞速倒戈:“有道理啊江老板!那您看喂几斤药合适?”   周影:“冲您这份果敢的劲儿,以后咱家被药死的兔子我全都留着喂你,谁拦都不好使。”   赵家昊收敛了,他委委屈屈辩解道:“我就开个玩笑嘛。”   江暮云也替赵家昊打抱不平:“就是,你想毒死赵家昊怎么还咒咱家兔子呢,直接给他下药不成吗。”   秦时武说兔子不会被药死的声音被淹没,赵家昊不可置信地抬高了音量:“您支棱着耳朵听听看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江暮云支棱不起来耳朵,但那四只兔崽子的耳朵是支棱起来了。   周影和秦时武是想抱起小兔子给它们检查身体状况的,但他们刚凑近了一点儿,就看那几只原本趴在窝里没精打采的小兔子一下站了起来。   小崽们现在的个头不小,比普通的成年家兔都大,虽然还比不上它们爸妈,但准备干架的气场已经有了成年野兔的影子。   前几天还抱过兔子的周影不相信自己软绵绵的小毛球就这么变心了,不死心地伸出手去试探,结果她伸过去的手差点变成兔饲料。   其他几人也不甘心,挨个跑去试探了一遍,结果屡次开荤未果的兔崽子们被惹毛了,差点飞扑过来和他们拼命。   真心错付的周影错愕又茫然:“它们怎么这样啊……”   明明前几天还能随便揉耳朵摸尾巴的。   上过养殖业网课的江暮云终于发挥了作用:“可能是孩子大了吧。”   江暮云试图安慰周影:“它们从出生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是时候让孩子自己生活了。”   所谓的自己生活,就是让它们自由打洞筑窝。   然后江暮云等人按照他们养成年兔的方法,每天送一波草料过去,就可以不再管它们了。   失去小毛球可以搓揉的几人怅然若失。   秦时文在打水的时候还不忘感慨人生道:“我就像是个孤苦伶仃的老母亲,在儿女独立生活之后每天无所事事,找不到生活的乐趣。”   江暮云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上了雨水:“差不多了,回去吧。你要是找不着乐趣,可以天天拿自己手指头钓鱼玩,永不空军多好啊。”   秦时文单手拿着不锈钢桶的桶盖,砰一下敲晕一条试图跳出来的鱼,顺手给装着鱼的桶盖上盖子:“这种毫无难度的事怎么可能有乐趣。”   装鱼的桶都盖上了盖子,其他几个装水的桶却都敞开着。   几个装水的桶目前都只装了八分满,因为现在外面还下着雨,他们回去这一路,正好可以让雨水继续往桶里填充。   这是他们从入夏以后三五不时就来一场的阵雨中摸索出来的经验。   这种阵雨烦人得很,隔几天下一次,一次俩小时左右。   在湿热的环境里活动,大家每天都免不了大量出汗,饮水量剧增的同时,洗澡也成了用水大头。   阵雨的降水量并不足以维持他们的日常用水,平时该到河边打水还得继续打。   这种阵雨不会引起动物示警,去河边打水又不像去市区搜物资的时候那样有建筑物躲雨,所以每次阵雨突袭,当天负责打水的人大概率要被劈头盖脸浇一顿。   之前下雨的时候风大,他们还能找背风坡躲一躲。   现在下雨时的风也不小,但仅限于让人打伞费劲的程度,和之前没法比,找到背风坡也挡不住雨。   其不上不下的程度,比之前春季时的狂风骤雨更让人恼火。   起初大家还有兴趣带着雨衣出门。   穿了一次之后就发现,雨衣里全是被闷出来的水珠,回来后照样浑身湿透,还比不穿雨衣更热。   于是带雨衣的方案就被他们排除了。   秦时文又想去田埂下面搭个避雨棚,这样路上再下雨好歹有个地方躲一躲。   结果没想到外面的风向说变就变,简易避雨棚搭好后一次都没用上,直接就被风掀了。   反复折腾几次之后几人也不挣扎了。   不就是淋雨么,又不是没淋过,随便吧,累了。   他们甚至还学会了在下雨的时候少打点河水,偷个懒让雨水把桶填满,就当是这破雨天给他们的补偿了。   这鬼天气,每人每天身上都是黏黏糊糊的,连被子都湿得恨不得拧出水来,只有刚洗完澡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干爽。   偶尔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申请休息一天,大家把该洗的衣服统统洗一遍,然后把炕烧起来,烘衣服被褥的同时也烘一烘山洞。   夏天烧完炕的山洞里热是真的热,但至少它没那么湿了啊。   两相比较之下,不少人甚至有点爱上了这种类似干蒸桑拿的感觉。   这么一来二去的,等温度真的上了四十,大家反而没什么反应了。   不就是热吗,最好温度再高一点,把水汽全部烘干才好。   但人想是这么想,身体却未必答应。   在温度升上四十度,连兔子都开始往深了打洞,轻易不再从洞穴里出来的时候,大家身上开始生红疹了。   也不知道是痱子还是湿疹,亦或是别的炎症,总之陆陆续续的,每个人都在自己身上发现了成片的红色小包。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长期生活在潮湿环境里,导致角质层变软,这些小包异常脆弱,基本一挠就破。   连晚上有空调房住的江暮云都没能逃过。   她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回家就待在浮动房里,开着空调洗漱吃饭看书睡觉。   等出门的时候就把浮动房收进空间里,杜绝浮动房内的干爽空气被潮湿天气污染的可能性。   晚上能洗漱干净睡个清爽觉,不需要再和湿气缠缠绵绵了,可白天还是要出门受折磨。   江暮云经常背包出门,肩膀上被背包带捂着的时间久了,就出现了泛红发痒的现象。   稍好一些的就是她目前还没有长出小红点,只是肩上出现了两条红带子,边缘还有被磨破皮的现象。   现在这种湿热环境下出现伤口,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感染发炎。   在缺少消炎药的时候出现伤口感染的症状会有什么后果,大家都是亲眼见证过的。   竹节草倒是有一定的消炎作用,但不知道对这种外伤有没有效果。   反正也没毒,大家干脆内服加外敷,先凑合着用。   江暮云倒是囤了不少能用上的药,她给自己涂了红霉素软膏之后停几天不背包,伤口就开始慢慢愈合了。   江暮云闷不吭声以身试药,证明了她用的那管红霉素软膏不仅没毒且还有药效,并把试药的成果贡献了出去。   江暮云当然是知道自己手上的药没过期的,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于是江暮云不仅没得到夸奖,还差点挨了秦时文一顿打,并被秦时武明令禁止这种试药行为。   秦时武自己看着一堆过期药物也很头痛。   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但一直放在自然环境下保存的过期药物谁敢乱用呢?   于是秦时武就把目光放在了兔子身上。   那只成年母兔又怀孕了。   兔子本身就是繁殖很快的生物,等母兔这一胎生产,他们家里的兔子数量说不定就要上双。   野兔的暴躁脾气大家心里都有数,两位数的兔子他们也没法养,匀一只出来给他试药,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内服的药肯定不用试,兔子死没死他们都不敢吃。   在这方面,连他们的生物验毒仪大白都派不上用场。   毕竟大白只能判断东西对它自己有没有威胁。它又没考研,怎么会知道对自己无害的元素对人类有没有害呢。   雷公藤就是个很典型的例子,不同生物服用后有不同反应,对人有毒对兔子没毒,万一他们手上的药物里也有某种类似成分,那试完药后人吃了不就凉透了。   但像红霉素软膏这类普通外用药还是能试试看的。   大家都是哺乳动物肉体凡胎,对于常见外用药物的临床反应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大差异吧。   不过江暮云手上的这管……   试都试了,不用就浪费了。   涂了红霉素软膏,再忍一段时间不去抓挠,等破皮的地方都愈合了,就可以扑上痱子粉缓解痒意了。   但总这么熬着也不是个事儿。   赵家昊某天实在是受不了了,搬着地垫说他晚上要在上山顶吹风。   江暮云劝不住他,只能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让他做好防护免得被蚊虫给吃了。   赵家昊把自己全副武装,装了一瓶雷公藤水说是撒在山顶上驱蚊虫,又带着蚊帐和地垫,自觉准备齐全之后,意气风发地上了山顶。   他甚至捎上了一床薄毯当被子,说是怕晚上山顶风大吹得他冷。   结果睡到半夜,他被被子里的动静惊醒了。   再一睁眼,赵家昊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他支起来的蚊帐外面是常见蚊虫,蚊帐里面全是之前躲在林子里不出来的小飞虫。   它们一堆堆地聚集在自己的周围,钻进蚊帐里,钻进薄毯中,还有不少正试图从他身上唯一没扎紧的衣领处往衣服里面钻。   这些小飞虫密密麻麻地把他浑身上下都围了起来,哪怕吸不到血也要贴在他身上不肯走。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外围的小飞虫试图撞进内圈,贴到他身上的力道,连脸上都不例外。   赵家昊一蹦三尺高,直接把蚊帐都给掀了,跑到外面来疯狂拍打身上粘着的小飞虫。   是,丝袜和衣服的防护很有用,凭这些蚊帐都拦不住的小飞虫的毒针口器,根本不可能戳得到他。   但眼下这种情况,它是会不会被咬的事吗?   赵家昊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现在是真凉快了,手脚都快被冻僵了的那种凉快。   赵家昊抹了把脸,试图把趴在他脸上的小飞虫赶走,结果没想到对方那么至死不渝,宁愿被他按死在脸上也不愿意离开他。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离开了蚊帐的庇护,那些原本只能远远围着他掉口水的蚊虫也冲了上来。   这些蚊虫就不是丝袜能拦得住的了。   赵家昊本着人可以死脸不能丢的心态硬生生忍住了惊声尖叫的冲动,一路连滚带爬跑去找好兄弟李安轩求救。   好兄弟李安轩没有辜负赵家昊的信任。   在赵家昊邦邦敲门把他吵醒之后,李安轩不仅没有见死不救,反而给予了夜半受惊的赵家昊亲切问候:“狗东西,滚远点。要是我开门之后发现你带着一堆蚊子站在门口,我就把你剁碎了做成捕蚊器。”   正抓耳挠腮一刻都不敢停的赵家昊立刻窜出去三米远。   随后李安轩家的门迅速开合,同样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李安轩就拿着扫帚站在外面了。   被李安轩拿着扫帚在身上到处拍打还不敢躲的赵家昊,这会儿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   “嗷,你别不是在故意报复我吧!”赵家昊说话都带着哭腔。   李安轩一扫帚拍他身上:“多聪明啊你猜对了呢,要不我现在停止报复你自己待着吧。”   赵家昊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立刻低头认错。   好不容易把扒在赵家昊身上的蚊虫都给囫囵弄走了,李安轩又回去端了盆雷公藤水出来。   “你站着别动啊,泼歪了回头又有虫子粘着你,跟你回家陪你睡。”李安轩警告道。   赵家昊哪敢动。   现在别说是泼他一盆水了,就是泼他一身泥他都要忍着的。   雷公藤不是什么难种的东西,原本的那几株现在已经在后山上长成了一堆,他们用雷公藤泡水的时候也格外舍得下料。   就算它现在对蚊虫的作用和花露水差不多,那也是浓缩版的花露水,一盆水劈头盖脸浇下去,驱蚊效果还是挺明显的。   赵家昊好不容易清清白白进了家门把自己洗刷干净,刚想躺下睡一觉安抚自己受伤的心,就觉得身上又开始犯痒。   别不是真有虫子跟进来陪我睡了吧?   赵家昊腾一下坐起身,一巴掌拍上犯痒的小腿肚。   他连省电都顾不上了,惊恐地按开床头小灯,屏息凝神地凑近小腿肚,小心翼翼地挪开一直捂着小腿肚的手。   没有虫子的尸体。   赵家昊松了口气。   但是有一个,不,是好几个,让他觉得非常眼熟的红色小包。   好么,这一路蹦蹦跳跳个没完,结果还是没挡住被蚊子偷吸了几口。   或许不止是几口。   因为第二天江暮云一见他就笑出了声。   别说是胳膊腿了,赵家昊连脸上都有蚊子包,还刚好和他一夜没睡熬出的黑眼圈紧挨着。   赵家昊顶着一身的风油精味儿嘴硬:“我昨天明明在床边上浇了雷公藤水的,谁知道一点用的都没有。”   他们从开春起就一直在用雷公藤水防蚊驱虫,效果确实还不错,至少山洞里是没见多少蚊虫,偶尔有那么两只也不影响正常生活。   可问题是山洞里和山顶上那四面透风的能一样吗?   “雷公藤知道你这么说它它都得委屈死。”秦时文打了个哈欠道。   打哈欠这种事是真的会传染,秦时文那边开了个头,这边一群人就都忍不住跟上了。   他们白天要外出搜集物资,晚上回来还得忍受又湿又热又闷的山洞,吃的也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日子过得像极了旧社会的包身工。   白天人清醒的时候觉得这个温度忍忍没什么。到了晚上睡着了,身体本能就会站出来开始抗议,大家都被热醒过不止一次。   江暮云估算了一下他们的储冰量后提议道:“开冰窖吧,我们可以先用山洞里的冰,把地窖里的冰留着以防万一。至少我们晚上得睡个好觉。”   昨天还被热得跑到外面吹风的赵家昊长叹一声:“真开冰窖啊。那以后山洞里的湿气不就更重了。”   赵家昊这句话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知道现在天气很热,热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出抗议,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热到足够开冰窖用冰的程度了呢。   他们一直忍着不用冰,除了害怕后续温度继续上升之外,也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受够了湿乎乎的日子,宁愿挨热也不想再给家里增湿了。   江暮云精通数学:“反正现在都这么湿了,空气湿度99%和100%的差别能有多大嘛。但用了冰之后,温度从四十度变成三十五度,这个差距可就大了去了。用1%的湿度换五六度的温差,血赚啊。”   虽然这个1%和5℃的数据都是江暮云信口胡扯来的,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时候就得感激他们冬天的时候闲着无聊,多存了一山洞的冰了。   如果他们只有一个冰窖的话,那现在这种情况,他们还真不一定舍得用冰。   开山洞之前,他们特意用棉被做了厚厚的保温隔层,方便在原本封住山洞的泥砖墙被砸开后,继续给山洞保温。   冰块融化时吸热增湿,考虑到大家对于用冰降温的副作用深恶痛绝,所以他们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坚持公平分配。   大家秉持自愿原则取冰用冰,只要不浪费怎么都好说。   当然以他们现在的抠门劲儿,也没人舍得浪费宝贵的冰块。   不仅舍不得浪费冰块,他们连融冰时的冷气都要用来镇凉白开,由冰融成的水也全部收集起来洗澡。一旦家里放了冰块,那人基本上就不可能离开冰块一米以上,少享受一秒钟都是浪费。   王清清在享受过用冰的快乐之后,甚至开始念叨着要给自己打个棺材睡觉:“这样冰块的冷气就能被困在我周围,而不是到处飘散被浪费掉。”   秦时文还弄了个小账本,每取一块冰都要记录下来,给他们下一个冬天的储冰工作提供参考数据。   江暮云就用不着这些了。   她说自己现在感觉还好,偶尔来冰窖里冰两瓶冰水喝,平时洗洗凉水澡就足够了。实在有某天热得出奇,她才会凿半块冰回去。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那大家肯定是觉得她舍不得用冰在找借口。   但江暮云不是。   在楚不闻等人的眼里,江暮云是真不怕热。   因为她到现在都没长过任何小红疹。   唯一一次还是被双肩包的背包带给磨出来的伤。   而且在耐热性这件事上,不止是江暮云,其他人也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适应温度。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出门,但一直都没人中暑。即使出现了轻微症状,也是休息一会儿喝几口水就能缓过来。   要知道上一次温度到达四十度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没人敢出门了。   如果这件事上的差距可以用之前有太阳怕被晒伤,而现在是阴雨常驻还天天刮风导致体感温度不同来解释的话,那他们在这个夏天的用冰频率的变化,就是他们的身体正在适应温度的铁证了。   有秦时文的小账本为证。   他们从最开始的几乎每人每天一块冰,再到用半块冰睡过前半夜就好,大家用冰的频率正在慢慢下降。   可温度却始终没有降下来过。   判断标准是那几只从入夏后就一直自闭在洞穴里不出门的兔子。   刚开始秦时武还以为是大家都潮得受不了才不用冰,还特意给他们熬了雷公藤煎剂祛湿。   雷公藤是含毒性的,秦时武下手也很谨慎,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大家喝完之后真的有感觉舒服了一点。   连用冰的频率也重新开始缓慢回升。   妙手回春秦时武都被这立竿见影的效果惊艳了。   信心大增的秦时武在一次阵雨过后,又煮了一回雷公藤煎剂。   有了上一次的效果,这次大家喝药格外积极。   秦时武忍不住喃喃道:“难道我之前学西医都是错的所以天不让我拿证?中医才应该是我的归宿?”   江湖人称铁口直断江大师的江暮云伸手拦了一缕风,抬头望向天际:“神医您得往后捎捎,这事儿得先让神算来一卦。” 第93章   ◎开心的第九十三天:食物储备中◎   其他人对湿度的感应已经麻木了, 但江暮云没有。   她是每天晚上都是待在湿度正常的浮动房里生活的。   江暮云每天都要经历生活空间由干到湿、由湿到干的转换,对于空气湿度这方面比其他人敏感得多。   这几天的空气湿度明显有在下降。   尤其今天这场阵雨过后,空气中传来的不再是泥泞腐朽的气味, 反而带上了丝丝青草香气, 连天空都褪去了一层灰雾, 透出了几分敞亮。   可惜众人被蓝星的鬼天气打击过的次数实在太多,以至于他们根本不敢再对此抱有希望。   不然以现在天色变化的趋势,大家应该都会感叹一声雨过天晴。   但江暮云敢啊。   她都被蓝星的诡异天气折磨过那么多次了,再多折磨一次也没什么。   人嘛,活着总要有点儿盼头。   勇于面对蓝星毒打的江大师眼一闭手一捏, 摆出个像模像样的掐算姿势:“兑下坤上,临卦下兑为悦,上坤为顺, 来日必当诸事亨通,人心欢悦。”   江暮云感叹:“好卦,着实是好卦。”   “你在说些什么东西……”秦时武现在的表情就是地铁老人看手机。   秦时文小声解释道:“我上次看到她在翻《易经》。”   “意思就是江大师我心想事成言出法随。”江暮云就差拿个拂尘甩两下了, 她像模像样地沉思片刻后道:“既然这样, 那我第一个愿望就许个出太阳吧, 最好明天就出太阳。”   江暮云说完后摇了摇头,满脸慨叹之色:“我可真是个心怀天下的好人。”   赵家昊上当次数太多,已经对她这套免疫了。   赵家昊戳戳秦时文问道:“她大学学的气象学之类的吧, 这是又看出天气变化不对劲了?”   秦时文表情复杂:“那还真不是。不过和气象学好像……也有那么点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关系吧。”   赵家昊茫然了。   所以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江暮云对此的解释是有没有关系都无所谓,反正她是一节专业课都没上过。   她江大师能有今天的名望, 靠的不是科学而是玄学。   主打玄学的江暮云再一次受到了玄学之神的眷顾。   第二天清晨, 江暮云打开家门, 一缕金色的光从缝隙中挤了进来。   江暮云眉目舒展,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将大门整个推开。   炽烈的阳光拥抱大地,驱散了空气中黏腻的水汽。   丝丝缕缕的风轻柔而舒缓,安抚着每一个曾在厚重空气中佝偻难行的身影。   出太阳了。   小白唔汪一声冲进了日光里撒欢,江暮云情不自禁地仰头张开双臂,让久违的阳光铺满她全身。   江暮云好像听见了欢呼声。   那声音遥远又模糊,却带着极具穿透力的喜悦。   下一秒,这份喜悦就具象化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山上热闹起来了。   “江大师——”王清清声嘶力竭:“江大师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捏泥像!我天天给你上香!”   江暮云见了欢欣鼓舞的众人,刚想吟诗一首聊以抒情,就被王清清给堵了回去。   “不……不了吧。”江暮云艰难推拒:“场面看上去就很不吉利的样子。”   楚不闻给她递了个遮阳帽和太阳镜:“小心晒伤。”   江暮云一看那帽子是自己喜欢的渔夫帽同款,立刻按在了自己脑袋上。   还在太阳底下晒自己的秦时文见江暮云戴帽子之后长长地“噫”了一声。   秦时文顶着一脑门的汗在太阳底下转圈圈:“你怎么算命算得像个看破红尘的百岁养生老人啊,这都不来造作一下的?”   带着遮阳帽的江暮云拽拽衣袖:“这个温度我穿着长袖晒太阳,这还不够造作的?”   王清清带着吴星月,两人整个扑到一块大石块上趴着。   吴星月感受着背部被阳光炙烤的灼热温度,喟叹一声道:“晒死我吧,我今天哪儿都不去,我要在这里晒一整天太阳!晒死我都可以!”   郑湘摸摸她的脑袋:“不可以的,你要是晒死在这里,我们还得把你抬下山去扔掉,好累的。”   吴星月震惊:“为什么一定要抬下山去扔掉?你们在山上给我挖个坟不行吗?你们就不想我永远陪着你们吗?”   周影温声细语地给她解释:“不行呀,山上植物太多了,根系长得错综复杂,挖坑很累的,烂掉以后还招虫子。还是直接扔远一点比较方便。”   吴星月被这残忍的现实惊呆了。   她趴在石头上思考了一会儿人生,还是决定乖巧地活着。   抬远一点扔掉这个说法听上去真的好像是在扔垃圾哦。   但是吴星月关于今天哪儿都不去的宣言还是得到了大家的广泛支持。   闷了这么长时间,需要晒太阳的不止是他们,还有家里其他东西。   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他们偶尔烧炕烘山洞的话,这会儿山洞里面估计已经长满各种苔藓霉菌了。   连带着山洞里储存的其他物资都一样,一个都别想跑,都是霉菌的温床。   现在大家好不容易等来了太阳,自然是要把那些闷到发霉的东西统统摆出来晒一晒的。   江暮云掏出了她珍藏已久的小音箱,没多久山上就响起了慷慨激昂的“今天是个好日子”。   太阳出来了,他们在用电上终于可以稍微宽松一些了。   最先从南山仓库带回来的太阳能软板已经退休了一批,好在他们当初考虑过软板使用寿命方面的问题,每个人都拿了不止一套,目前还有得替。   江暮云这边歌声一响,立刻提醒了其他人。   他们现在可不用再抠抠搜搜用电了!   至少太阳还在的这几天都不需要了!   反正电池就那么大,平时用得再省也攒不下更多的电,不如及时行乐。   哐哐哐的音乐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只要是欢快的音调,哪怕是手机自带闹铃他们听着都开心。   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出山洞让它们开始享受阳光,该洗的衣服床单也要全部下水重洗。   之前洗的那些衣服,就算烧炕烘干了也总感觉带着股霉味,哪儿能和正经用太阳晒干的比呢?   除了山上大蓄水池里的存的干净雪水,以及他们反复净化过的饮用水不能用外,其他水都被抬了出来。   大山洞里的那些架子又一次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江暮云往装满衣服的浴桶里倒洗衣液,在水倒进浴桶里的瞬间,一团团白色泡泡冒了出来。   和白色泡泡一起冒头的,还是四散在空气中的清香。   他们现在洗的衣服都不脏,哪怕不倒洗衣液也没问题,完全不用搓洗。   为了图方便,基本每个人都是把衣服丢进浴桶里一起泡,然后拎出来过几遍水,就可以挂上架子晾晒了。   只是大家已经很久没有穿过带着日光和洗衣液的香气的衣服了。   秦时文也学着江暮云的样子往浴桶里倒洗衣液:“我当初捞了那么多肥皂洗衣液洗衣粉,总担心以后不够用。现在看我还是太天真了。该担心是不是不够用,而是用不完才对吧!”   要么连着出太阳半年不见一滴雨,要么连着下雨半年都不见太阳。   有太阳的时候没水,有水的时候没太阳。   像现在这样能匀出水来洗衣服,而且还有太阳晒的日子,简直屈指可数。   大多数时候大家穿的衣服就像一次性的似的,脏了就只能堆在一起扔一边,等到某个不缺水还有太阳的黄道吉日来了再一起洗。   江暮云捧着一捧泡泡往空中一扬:“你该庆幸我们找到的衣服够多,经得起换。不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得有三百天都穿着臭衣服。”   “这话我同意!”赵家昊从他的浴桶里捞出一件单衣过水,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闻着洗衣液的味儿,是真的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赵家昊在末世前的那二十多年人生中,一直自认自己是个不讲究的懒鬼,衣服从来都是攒一桶然后交给洗衣机的。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盆子边上手洗衣服,而且还洗得这么快乐,连洗衣液的香味都让他着迷。   中午的高温烈日没等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哪怕他们带着帽子穿着长袖汗水不停地往下滴,也最多就是把洗衣服的地点从山洞外的平地上换到山洞内部。   洗着洗着秦时文发现水不够了,于是就喊了一声:“现在是怎么说?打水还是开蓄水池?”   江暮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当然还是去打水。”   他们蓄水池里的水那干净程度,是半混不清的河水以及夹着泥沙的雨水没法比的,当初他们怕蓄水池里的水被弄脏,还特意给蓄水池加了盖。   这么干净的一池水要是被用来洗衣服,那得多浪费啊。   打水也快得很。   两个人留守,八个人拖着两辆板车下山,一趟就能运回来十多桶。   打水的时候用丝—袜兜住桶口,过滤到河水中的杂物。   运回来之后再用他们用木炭、细沙、棉花等物自制的简易净水器再过滤一遍。   如果是日常用的话,还会留一些时间给它们沉淀。   不过现在大家等着水洗衣服呢,没耐心等它慢慢沉淀,直接用净水器多滤两遍效果也一样。   下午洗完衣服之后,众人又去打了几趟水,把白天用掉的全部补上。   反正天黑得晚,时间来得及,今天正好大家都挺亢奋,完全不觉得累。   而且太阳出来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也得重新规划。   先抽空在各家门口搭个小厨房。   他们家里的液化气等燃料早就见底了,家里原有的灶台也连着炕,平时做饭时间稍微长点儿再煮个水什么的,山洞里就要变烤箱。   偶尔蒸个干桑拿是乐趣和享受,大夏天的天天蒸干桑拿,那是要出事的。   所以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用铁皮炉烧柴做饭的。   倒也不是不想另搭一个灶台,而是空气太潮湿,搭了也干不了,不如先用铁皮炉子将就着。   现在有太阳了,新灶台自然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就在家门外面搭个小厨房,开烟囱方便点儿,还有地方储存各家日常用的柴禾,省得隔三差五就要跑去存放柴禾的山洞搬柴,或者是堆一堆柴禾在平时的生活空间里碍事。   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不方便出门做饭也不要紧,原本的铁皮炉还能继续发光发热嘛。   有了盘炕的经验,新的小灶台和厨房的搭建速度很快。   而且现在山上有了植物,他们也可以直接用晒干的草料和黄泥,效率比吭哧吭哧剪碎布条要高太多。   灶台搭好自然是烧柴的。   好在他们现在再也不用千里迢迢跑去艺市搜集干柴了。   现在山上到处都是树,随便砍两棵晒干都比跑去艺市搜罗那点桌子柜子来得快。   一群人劈家具还挺有经验的,到了砍树的时候就有点麻爪了。   先前没太阳这群树都能茁壮生长,现在太阳出来了,它们更是恨不得一天一个样,各个儿树干都比人大腿粗,连叶子都绿得像是要发光。   别说是为了柴禾了,就算是为了让他们居住的这个小山头不变成原始森林,他们也得开始砍树,控制这些植物的规模。   这种粗细程度的树干,让一群没啥砍树经验的人用消防斧劈砍,把手砍麻了都砍不出一个坑,还是锯子靠谱一点。   幸亏他们下水捞物资的时候当时有两艘船,运力惊人,什么杂七杂八的都能往回捞,这会儿工具是绝对不缺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握着锯子一人一头来回拉,看锯得差不多了,楚不闻就示意江暮云往后退退,然后飞起一脚踹在树干上。   高大的乔木顺着楚不闻的力道晃了两晃,随后便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倒了下去。   另一边的赵家昊看看自己这边还没过半的进度,忍不住咋舌道:“这树一棵棵都是怎么长的啊。我还以为它们已经基因变异用不着光合作用了,一晒太阳就得死呢。结果人家没太阳的时候长得好好的,有太阳了长得更疯。”   江暮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不定它们之前已经很克制了,现在才是人家正常的生长速度呢?”   “好家伙,那要是让它们这么长下去,咱就真成侏罗纪公园了。”王清清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儿喘。   王清清和吴星月那边知道自己劲儿不大,索性选了这周围看着最孱弱的一棵下手,这会儿也快大功告成了。   江暮云拧开水壶灌了口水。   外面热归热,风倒是一直都没停下过。他们现在在树林最外围,完全可以躲在树荫下享受自然风扇。   等到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完成了今日目标,大家再一起拖着树回去,把一整棵树劈成柴。   他们目前的目标就是每两人每天一棵树,早上砍树劈柴,在中午之前把柴禾都放太阳底下晒上。   为了节省时间,柴禾粗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能晒干就行,反正用的时候再继续劈也不影响。   当然如果偶尔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比如有农作物到了收获期,那砍树行动就会暂停一天。   等过了中午温度最高的时候,再分八个人出门打水。   留守的两人就负责把家里的动植物照顾好。   母兔的第二胎已经分娩了,只是小兔子还没满月。   这回可没人敢再去招惹母兔了,大家都老老实实地把草料往兔子窝附近一塞就走,生怕惊到母兔子,他们又得把小兔子抢出来人工喂奶。   上回那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瞎养,不代表他们就真会养奶兔了,更别说现在的温度还这么高,对兔子本身就很不友好。   万一他们把小兔子养死了,那他们能原地哭出声来。   眼看着只要这一窝兔子能健康长成,他们就可以过河拆桥吃兔肉了,中间可不兴再起什么波折。   那两大三小五只鸡现在倒是挺乖觉,除了鸡蛋经常离奇失踪外,别的什么都不用操心,江暮云连鸡窝都不用扫了。   它们一天天地在林子里溜达,连嗯嗯都会变成山上植物们的养料,可以称得上一句自我管理能力极强。   经过这些天的消耗,山洞里的冰已经被他们用了个七七八八,空出来的位置则全部都被各种不耐高温的农作物们占领。   这期间土豆和红薯又收获了一回。   用了陈教授那边送来的调配过的土之后,这回收获的土豆和红薯块头确实大了些,但离末世前的常见大小还是有差距。   江暮云拎着土豆安慰众人:“换个思路想想,万一不是我们种岔劈了,而是它就是这小个头的品种呢?小香薯和麻辣小土豆,这不都挺好吃的。”   “说得也是。”被江暮云这么一提醒,周影看那些圆滚滚的小土豆的眼神都慈爱了不少:“我那儿的辣椒苗长得还挺好的,等辣椒熟了咱就把它们变麻辣小土豆。我之前在川省乐市吃过一次,一直惦记到现在。”   无论是不是蓝星真的不想给未变异的植物活路,江暮云等人都不想放弃这两样食物。   哪怕它们的产量并没能达到他们的预期值,也耐不住人家确实好养活,更是他们目前除了蘑菇外唯二可以选择的主食,也是最主要的碳水来源。   更是他们身边为数不多的,还保持着末世前的模样和味道的作物。   这么一想,连它们因为不适应环境而减产的现象,都变得可爱多了。   这一批土豆和红薯收获之后没两天,蘑菇也收获了。   这批蘑菇是从太阳出来之后开始养的。   之前他们养蘑菇会特意把蘑菇分成几批,好让它们的成熟时间错开,基本是秉持着现养现吃的原则。   毕竟没太阳就没法晒蘑菇干,种多了吃不了也浪费。   去艺市找回来的柴禾,并不足以支撑他们天天闲得没事就烧一晚上炕去烘蘑菇,只能现种现吃。   这会儿又有太阳又有水,所有条件都备齐了,再不鼓动大家扩大种植面积多多存储食物,江暮云和楚不闻俩人就白在末世活那么些年了。   江暮云连她之前存的那些菌种都掏出来用了,力求赶在河流干涸之前能养多少蘑菇就养多少。   今天就是蘑菇种植规模扩大后的第一个收获期。   一般来说,普通个头的新鲜蘑菇要彻底晒干,是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的。   但变异平菇这类变异菌菇的个头很大,每一丛都长出了灌木丛的架势。如果不作处理就直接晒的话,即使现在太阳足够烈,也没法在两三天就把它彻底晒干。   时间拖久了,蘑菇很容易变质。   所以他们在收获之后还得先把个头过大的蘑菇处理一下。   像平菇这类长得丛丛簇簇的,可以按照末世前的处理方式,撕成小朵或小条晾晒。   如草菇一样变异后是个头变大,菌盖菌杆都过于肥厚的,就需要切开再晒。   末世前未变异的平菇亩产量就可以达到上万斤,更别说末世后,单体个头普遍翻了三四倍的变异菌菇了。   江暮云他们这加起来一亩多的地界,收获的各类菌菇们加在一起,都得有个五六万斤。   这还是他们没有紧着高产品种去种的结果。   如果全部都种平菇的话,亩产量过十万也不是问题。   只是这重量是按鲜蘑菇算的。   各类蘑菇因含水量不同,在体内水分被晒干后剩下的重量也不同,普遍都会缩个5—10倍。   也就是说,江暮云他们这一批收获的蘑菇,在晒干后大约能剩下七八千斤的蘑菇干。   十个人再分一分,等于每人都能收获几百斤。   蘑菇的饱腹感很强,晒干后也方便保存,除了吃的时候需要复水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第一次直面末世餐桌一霸的产量的几人惊呆了。   王清清甚至觉得,只要他们能好好保存菌种,今后就不存在什么粮食危机这种事了。   江暮云残忍地撕破了她的幻想:“醒醒吧,哪有十全十美的事。种蘑菇要水,吃蘑菇也要水,万一外面来个大旱三年……”   江暮云未说完的话被她自觉主动地咽了回去。   旱季确实是储存食物的好时候。   不仅是蘑菇,还有红薯干,蔬菜干,他们全都储存了不少。   就连他们养的那池子鱼,都被挨个拎出来开膛破肚变鱼干。   太阳才出来十来天,河流的水位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江暮云口中的“大旱三年”初见端倪。   河不在了,他们自然也没地方去给鱼弄鱼食了。   一群人都被蓝星折腾好几年了,对这种事很能看得开。   不就是旱几年涝几年吗,也不是头一回经历了。   比起哀叹狗蓝星天天瞎折腾,还是趁着有水的时候多存点水、多捞点鱼来得实际。   在人工养鱼这方面都不用江暮云和楚不闻提醒,众人很有自知之明。   在几次试图给鱼投喂蘑菇未果之后,众人就知道自己是养不成鱼的了,后面也压根就不琢磨这事,直接逮一条宰一条,把它们统统变鱼干。   只不过渐渐的,随着河流的水位线下降,河里的生物似乎也知道这里的旱季即将到来,纷纷四散出逃开始为自己寻找生路,他们每天能抓到的鱼越来越少了。   夏季有了烈日助阵,温度却仿佛被拽住了一般,没有像之前那几个夏季一样继续上升。   几人现在还能出门打水干活儿,除了自身在逐渐适应高温之外,也有这个夏季的风一直都没停过,拦住了高温的脚步的原因在。   这风也不大,和春季暴雨时的风没法比,只是它一直都吹个没完。   如果单拎出来看的话它再寻常不过,和末世前的风没什么两样。   可如果加上持续时间,那这风就怎么看怎么诡异了。   诡异到连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的王清清等人都觉察出了不对。   王清清一斧头把树干劈开,迎着风擦擦汗,顺口江暮云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江暮云把劈好的柴往边上堆堆,口中应道:“反正蓝星要闹什么幺蛾子我们也挡不住,多存点食物和水总不会错的。”   王清清觉得哪里不对,但思忖片刻后又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咸鱼躺平流和内卷奋斗流并存,今年的诺贝尔哲学奖不颁给你真的很说不过去。”郑湘精准点评。   王清清茫然:“我怎么没听说过诺贝尔哲学奖这种东西。”   秦时文叹气:“你听说过的话问题才比较大。” 第94章   ◎开心的第九十四天:一呼百应◎   多存点食物和水, 这算是末世里不变的真理。   因为这阵奇怪的风的存在,众人在囤积物资上积极性和紧迫感都被直接拉满。   食物上有了产量奇高的蘑菇兜底,还算是能稍微放心一点儿, 更多的精力都被用在了囤水上。   他们常去的那条小河只是个细细弱弱的支流, 在烈日暴晒下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如果不想早早开始只出不进的生活, 他们就得寻找新的水源。   南市和艺市都靠江,提到寻找新的取水地,大家头一个想到的,都是直接往江边去。   之前他们能一直在小河那里取水,也没和人争抢过, 是因为那条河说白了就是个野河道,名字都未必有。知道那条河的存在的人少,恰好和他们在同一段取水的人自然更少。   现在这种小河撑不住了, 所有想取水的人,都得往更大的江河湖泊去,他们免不了会碰到其他幸存者。   大家心里都有数, 可能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至少在南市这一块, 水都只会越来越少。大家都是冲着珍贵的水资源来的,不可能存在什么礼让的说法。   前期水源还够的时候大家还能各取各的,等再过一段时间, 江河湖泊都见底了,就没人会和竞争者搞什么和平共处的把戏了。   在冲突大概率无法避免的时候, 表现出足够强硬的姿态, 反而能够避免更多的麻烦。所以他们这次的取水队伍, 从一开始就装备得相当到位, 顶着高温烈日都要把枪挂在身上, 直接把“不好惹”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大家之前都没来过艺市江滨,选择地点拟定路线也都是跟着地图来。本着就近原则,他们选择先往与他们直线距离最近的长江主流河道的方向去。   照旧是两个人守家八个人出门,到他们准备出发去江边取水这一天,留守的人轮班轮到吴星月和周影。   因为怕路上耽误的时间太久,中午来不及返程,江暮云等人还带上了一部分食物。   去往江边的路不算难走,只是中间有一段路需要经过艺市市区。   在没靠近艺市周边时一切还算太平,路上偶尔碰到同样带着容器的取水小队,也基本都是从南一基地的方向过来的。   这些幸存者小队手上大多没有热武器,见了江暮云一行人之后都会自觉避开,甚至还有直接调转方向,宁愿绕远路也要躲开他们的。   江暮云等人也不是闲得没事做就杀人取乐的变态,对方没有找事的意思,他们当然也不会主动找别人的麻烦。   当然也有准备赌一把的人。   就像现在跟在江暮云等人不远处的两个拎着塑料桶、瘦巴巴还跛着脚的少年。   两人也不是想着占江暮云等人多少便宜,就是想跟在他们后面蹭一蹭安全区而已。   这样的人江暮云前世见过不少,甚至她自己也曾是其中一员。   这些人大多势单力薄,身手算不上厉害,手上也没什么像样的武器,每一次走出基地找寻物资,对他们来说都是高风险活动。   江暮云等人不好招惹,所以很多不想和他们起冲突的小队都会主动避开他们,自然也不大可能在他们的附近动手,免得两边闹起来引来江暮云等人劝架清场,把两边一起收拾了。   这样一来,跟在江暮云等人附近,就等于踏入了一个由江暮云等人的震慑力划出的“安全区”。   只要安全区的主人不对他们下手,就比他们自己在外面跑要安全得多。   至于这支小队是会默认他们蹭地盘,还是会直接把他们处理掉,以及蹭到什么时候就该自觉远离免得惹恼对方,都需要他们自己判断把控,也算是独属于弱者的一种生存智慧了。   而愿意为这样的人提供庇护的人,能不能甄别受益者对自己是否会产生威胁,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释放善意,让自己的善良长出牙齿,这也是在末世里有心行善的人需要具备的自保能力。   王清清目前还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她在看到那两个跛脚少年一直坠在远处,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去的时候,就立刻升起了警惕。   “就让他们一直跟着吗?”王清清皱眉道。   在江暮云等人朝两人看去时,那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低头弯腰以示歉意,同时握紧手上的半柄剪刀,并朝远处退避作势离开。   等看到江暮云等人似乎并不打算对两人做什么的时候,两人才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继续前进。   秦时文看着他们的动作,沉思片刻后道:“我在南一基地见过这兄弟俩,不像是有坏心的,让他们跟一段路吧。”   江暮云也道:“没事,掀不起什么动静。”   人的第一反应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秦时文看中的是对方没有坏心,而江暮云看中的是对方在面对生命威胁时,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只有半柄剪刀。   这两人对他们毫无威胁。   也就是王清清他们虽然也去艺市搜集物资,但到底住得远,平时也很少和其他幸存者打交道,所以没怎么碰到过这种事。   事实上这种蹭安全区的行为,在幸存者基地附近相当常见,也是判断一个基地的掌权者究竟是人是鬼的最好方法。   因为在这样的基地附近出现的,能对其他幸存者小队形成绝对的武力压制的强力小队,一般都是由基地方面组建的,野生小队不多。   像曙光基地那样的傻白甜基地,以及南一基地这种行事作风比较正派,真心想要庇护幸存者的基地,周边幸存者自然会对基地官方组建队伍带有信任感,偶尔蹭一蹭队伍的安全区也不会被直接宰掉。   要是像西郊基地那种作风,有人敢去蹭他们基地小队的安全区,那才是出鬼了。   这么一算,江暮云前世刚到南市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就被人逮走,也是倒了大霉。   但凡给她两天时间观察一下……好像也不能怎么样,最多跑快点,能不能跑得掉也得看命。   毕竟那二世祖逮她的时候是直接下药的,江暮云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招都不知道,一睁眼就在笼子里了。   “让他们跟着吧,反正也不耽误我们的事。”江暮云叹了口气。   她前世小腿受伤不方便动作时,也蹭过其他小队的安全区,接受过这种无声的帮助。所以在确认了对方对他们无法造成威胁后,江暮云也不介意给予对方这一小点庇护。   不过这种庇护的有效期,也就只在这几天而已。   现在又不是末世前。   如今的幸存者就剩这么小猫两三只,大家还全部都是手动打水,连个抽水泵都没有,全靠扔桶下江舀水的那种手动。   这可是长江啊。   就算所有人在这段时间里全都不眠不休地、拼了命地取水,也不可能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他们这些幸存者们在大自然面前太过微不足道了。   河流不会因为他们这几个幸存者不去取水就晚一天干涸,也不会因为他们这些人每天去打水就提前枯竭。   所以前期打水的人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因为大家每天能打到的水都是饱和状态。   在这种时候,就算有人能把所有来打水的幸存者都宰掉,他们一天也还是只能打那么多水。   所以这个时期江暮云是不介意多几个幸存者一起来打水的。   不仅江暮云不介意,其他在江边打水的人也都默认了与彼此和平共处。   这个时期与其把时间花在清理其他来打水的幸存者上,还不如加快速度多跑几趟打到的水更多呢。   等到后期水资源越来越少,自己打水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杀人劫货的速度时,才是众人把矛头指向彼此的时候。   那会儿要是有看不清自己能力的人试图来闯修罗场,可就没人会手下留情了。   江暮云等人出发时间很早,但耐不住他们住得远,他们到江边的时候,江边已经有不少人了。   平时在外面搜寻物资,运气好的话一整天都碰不到其他幸存者。   但现在大家都往江边来了,乍一看每隔个百多米都会有几个正在取水的人。   这在幸存者基地以外的地方碰见人类的频率之高,江暮云恍然间还以为是回到了末世前。   跟着他们的那两个跛脚少年也很乖觉,早在远远看到江水时就自觉转了方向,走到江暮云等人肉眼都看不清的地方去了。   江暮云等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家集体打完一波水,再一起运回去,然后一起返程回来打下一批。   他们选择的是先打满一车,然后由四人先把这车水运送回去。   等回去送水的那四人回来之后,下一批人再带着水出发。   这样他们就能时刻保持江边有人的状态了。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圈地盘,以及增强一下他们这支小队在附近的存在感。   趁这段和平时期把地盘圈住,用事实向在他们周边活动的幸存者发出宣告,有一群带枪的一直在这片儿活动,即使后面乱起来了也别往我们这儿打什么歪主意,你抢不过的。   前期威慑力拉满,到后期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南市周边没有热武器外流事件,像江暮云他们这样全员都荷枪实弹的小队是极少数,正常人都不会跑来招惹他们。   不仅不会来招惹他们,偶有对上视线,或是在路上碰到的时候,其他人还会主动向他们示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江暮云还从这些幸存者口中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住在山上哪里都好,就是消息不够灵通,这方面他们和住在市区和基地的幸存者没法比。   其中最让她感兴趣的,莫过于西郊基地正在到处发疯找凶手这件事。   和江暮云提起这事的也是个年轻女人,叫常令,正是当初在西郊基地建立时,带着宠物逃到南一基地的那群荧光脑袋中的一个。   俩人聊起来之后江暮云才知道,在帽子上用荧光颜料搞艺术创作,用来引起南一基地方面的注意,就是她想出来的主意。   “那老畜生家的小畜生让个无名英雄给宰了,这段时间到处发疯找人打听当时有谁去过西郊,还差点儿赖上我们基地的商队。”常令对于西郊基地可没什么好感,说起这事的时候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连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江暮云好奇追问:“结果呢?人找到了吗?”   常令嗤笑:“找到了啊。”   江暮云眨眨眼:“找到了?”   不会有无辜的人给她当了替死鬼吧?江暮云可没有连累其他人的打算。   常令笑得畅快极了:“我听说那老东西找遍了周边所有基地,还在市区搞悬赏,花了不少物资。结果说自己那天去过西郊群山的起码百八十号人。”   常令给江暮云比划着:“一呼百应啊那场面。‘我们小队当天去过附近’、‘我们小队也去过附近’。‘进山?没有啊,那不是您西郊基地的地儿么,我们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地跑去呢’。”   “而且还都是各个基地官方小队的成员,没一个是他想动就能动的。而市区面向普通幸存者的悬赏,压根就没人搭理他,都怕被他黑吃黑。”   江暮云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个走向。   当时她和楚不闻就是从山里出来的,他俩可没觉察到那天西郊群山来过这么多人。   或者说也不可能来过这么多人。   江暮云看着常令的表情,再结合她话里的意思,瞬间了然道:“糊弄那老东西呢?”   常令冷笑一声:“火海过境那会儿,西郊群山那片,依靠山体庇护和官方派发的隔热毯活下来的幸存者不少。有些伥鬼跟着他们干缺德事,也有倒霉的被他们逮住了,但像我们这样拼了命往外逃的更多。”   就西郊基地掌权者那副鬼子进村的架势,但凡有点儿脑子、还能走动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大家都是熬过大大小小的天灾人祸才活到那会儿的,不和他们来硬的是因为实在敌不过热武器,不代表他们就是任人宰割的人牲。   打不过你我跑还不行吗?   从西郊跑出来的人知道西郊那群人手上有枪,他们自然不会往私人小基地跑。要么去市区天高海阔找个地儿躲起来,要么去南一基地这种武力值同样过硬,能护得住幸存者的基地。   敢在极夜期间出门,并有能力顺利抵达目的地的幸存者,脑子、体力、运气三者中间总得占两个。   这样的人到了哪个基地都不会混得很差。   像常令这样加入基地官方小队的是常态,听常令说,混得最好的一个已经成北区基地的某小队的队长了。   这样的人西郊基地的掌权人不拿出证据来就想对他们喊打喊杀?   做梦呢吧。   南一基地和北区基地这样的地方可不怕你那几十杆枪。   当初能像常令等人这样带着大部分家当出逃的,已经是极少数的幸运儿了。   更多幸存者那可真是放血割肉,不知道抛下了多少物资,冒着生命危险才抵达了新基地。   这份仇怎么可能不记?   我知道我没法弄死你,但你现在也没法直接弄死我啊。   我就是故意恶心你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常令和江暮云说起这些的时候,兴奋得恨不得原地站起来跳支舞。   完全忘了她最开始是本着和大佬交好,免得被大佬枪杀的心态和江暮云搭话的。   江暮云笑得意味深长:“看来这俩畜生得罪了不少人啊。不过我听人说起过,说那小的是老东□□生子,他这把年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生出第二个了。独苗苗没了,他能这么甘心吗?”   常令笑得太开心,一口风呛进了嗓子眼儿里。   她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沙土后道:“甘心肯定是不会甘心的。他来我们南一基地的时候,我也特意跑去给他添过堵。这老东西疯魔了一样,我看他恨不得跑我们南一基地埋炸—药,拖着所有人给他家那王八犊子陪葬。”   江暮云心里有了计较。   精心呵护二十多年的独苗苗就这么没了,对方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可是没了南山军—火库里的那些物资,西郊基地现在也还只是个几百号人,几十杆枪,基地里的幸存者还随时可能暴—动的小基地而已。   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呢?   先前回去送水的王清清四人回来换班,江暮云和常令告别。   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存水,存越多水越好,在生存这件事上绝对不能主次颠倒。   至于西郊基地这块烂肉要怎么处理,这事儿还得看于连长那边是怎么想的。   江暮云掸了掸身上沾染的灰土。   如果于连长那边有想法,那她倒是可以给对方提供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具备的绝佳机会。 第95章   ◎开心的第九十五天:主职囤粮兼职干大事◎   江暮云心里盘算着要干一票大的也是说干就干。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就是探个口风而已,江暮云直接写了个小纸条用腊封一下就交给了常令,托常令把信给于连长带过去。   于连长是外来的, 但他在和南一基地里的幸存者, 以及北区基地那边接触过之后, 也是知道南山曾经是南市临时驻军地的。   江暮云对于现在南山的军—火里还剩什么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她计划起这事儿时颇有几分游刃有余,但于连长不知道啊!   从海市迁徙过来的于连长很清楚,末世后连警局枪—械库都能被普通百姓撬开,临时驻军地造的临时军火—库自然也不可能万无一失。   军—火库大门再严实也架不住有人凿山, 甚至更冒险一点,炸山也不是没可能。   于连长在和西郊基地的人接触过之后,对于他们能不能为了物资干出炸山这种事, 心里是一点儿疑问都没有的。   在于连长心里,要是真让西郊基地那帮人摸出了南山驻军留下的枪—械弹—药,那他们周边这些幸存者晚上都别想睡个安生觉了。   江暮云的小纸条传过去, 常令第二天就带来了于连长的口信, 约江暮云在本月十五号, 南一基地去往北区基地的商队出发时,两人刚好见面详谈。   顺便看看北区基地那边的态度。   江暮云倒是不奇怪于连长这么沉得住气。   这段时间大家都忙得很,再急也不是急这两天的事。   忙着抢水, 忙着储存食物,忙着晒干柴, 忙着囤积一切可以囤积的、可能用得上的物资, 以期顺利熬过近在眼前的、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高温大旱。   江暮云等人忙, 其他幸存者忙, 各大基地自然也在忙, 甚至比他们这些在外面自己讨生活的幸存者更忙。   江暮云甚至了解到已经有基地开始了三班倒,晚上顶着蚊虫也要开灯,没日没夜地往返江边运水。   大灾当前,即使西郊基地的那位掌权者有那闲心出来打探消息找人麻烦,他们基地的其他人也未必愿意。   说到底,目前人类最大的也是共同的敌人还是天灾。   所有人的主职都是拼命囤积物资抗灾保命的囤囤族,其他所有事都得往后捎捎。   就算是像前世的江暮云和楚不闻一样的流浪者,也只会在相对安全的新春季前半段赶路,照样要在灾难到来前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找一个避难所,想办法换取、囤积到足够自己活到下一个新春季的物资。   要是西郊基地的掌权者真敢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管,只顾着带人四处大海捞针找仇人,那江暮云相信也不用她做什么,那帮人自己就得玩完。   大家都在尽最大努力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资本,顶着高温出来打水的人又热又累,每天负责留守的两人也并不轻松。   除了照看农作物和家里的崽、储备干柴之外,他们在有空档的时候还会继续去挖蓄水池。   天气过于干燥,想要种植蘑菇需要的水量也大得惊人。   外加他们储备的食物都是经过晒干处理的,食用的时候少不了复水这一道程序,众人对于水的渴求就更大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柴劈太多也没处放,他们索性又开始挖起了蓄水池。   别管这些蓄水池是大是小,反正能多存一点是一点,喝不完咱拿来洗澡不行吗。   到了旱季,大家用过的水反复过滤继续用的习惯都重新捡了起来。   几人的日常用水量入大于出,存水量很快就升了上去,现有容器也都装了个七七八八,是时候增加新的储水空间了。   轮到江暮云和楚不闻留守的那天,他们各家的灶台和小厨房刚好全部干透,可以正式投入使用。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准备用红薯给灶台们开灶。   红薯和土豆本身不经处理也能保存几个月,只是对温度和湿度有一定要求。那个已经被他们搬得七七八八的藏冰山洞就刚好符合储存条件。   土豆熟得快,这一季收获的新鲜土豆如果吃不完,保存到下一季土豆成熟完全不是问题,直接储存在山洞里就好。当然就他们这点儿产量,也不存在吃不完的问题。   红薯熟得慢一点,产量也更多一些,江暮云等人就准备留一部分新鲜的和土豆一起储存,再晒一部分红薯干作为可以储备粮。   事实上如果保存得当的话,把新鲜红薯存到下一季收获也不是不行。   只是如红薯干这样能长期保存的储备粮给他们带来的安全感,是保存不当就会变质的新鲜红薯完全没法比的。   看储备粮一点点增加的快乐可比多吃两顿新鲜红薯大得多。   他们目前手上一共存着二百斤上下的红薯,按计划匀出一半做红薯干。   红薯干的制作方法很多,切、蒸、晒的顺序,除了蒸必须排在晒前面之外,其他都可以随意变动。   江暮云和楚不闻选的就是最方便的那种,先晒干再切条,这样需要翻动的数量少一点,可以腾出时间去做别的事。   两人先把红薯洗干净后上锅蒸熟,蒸熟之后铺开在藤编的垫子上晾晒。   他们现在是红薯不大太阳不小,细细长长的红薯一整个直接晒,也不比切成条之后再晒要慢多少。   红薯干一般来说需要三蒸三晒,江暮云和楚不闻今天也只能折腾个开头,后面还得交给其他人继续。   就像他们今天接着其他人没挖完的蓄水池继续挖一样。   大家每天要干的事看着差不多,但又每天都不同。   今天灶台和厨房完工,他俩就把红薯干处理了。   明天大家要开始往厨房里搬柴禾了,腾出的山洞里的空间就要填充新柴,明天留守的人就得去砍点柴回来。   明天留守的人如果没能填满,那后天留守的人就得接上。   就这么轮着来,也算是换着花样干活,给自己找点新鲜感了。   把红薯干铺好之后,江暮云和楚不闻再顺带翻一下和它们一起晒着的木柴,然后照看一下那两窝兔子。   算算时间,第一批出生的小兔子再过两个月就能到成熟期,第二批出生的小兔子这会儿也到了该出窝的时候。   江暮云这次特意把草料放在了里那两只大兔子的洞穴稍远的地方,然后拉着楚不闻一起在远处观察兔子的情况。   最先从洞口探出来的是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脑袋对外面的世界好像还有些迷茫,盯着那堆草料看了一会儿,就重新缩回了洞穴里。   没过多久,一只体格大得惊人的灰毛野兔就连蹦带跳地跑了出来。   “看来还没到出窝的时候啊。”江暮云有些失望,耷拉着脑袋跑去给红薯干翻面。   等着吃兔子肉的不止赵家昊一个,江暮云也期待那天很久了。   她空间里是不缺新鲜肉类,随便炖点儿味道都比变异动物肉香得多。可买来的和自己亲手养的能一样吗?   楚不闻安慰道:“看着也快了,等不了几天。这兔子个头大,到时候做完一锅红焖兔肉,还能再干炒一盘兔肉丁,骨架连着肉一起炖锅汤。我做这种变异兔子有秘方的。”   江暮云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   “做变异兔子还能有秘方?”变异动物肉就没一个好吃的,江暮云在这点上深有体会,她抓破脑袋都想不通这还能做出什么秘方。   楚不闻骄傲:“我还能骗你?”   别管信不信江暮云都不会在这时候得罪厨子,当即就是一通好话铺天盖地:“这必然不能啊!谁不知道我们楚少从来不说虚话!从今天开始我必然每天抱着日历倒计时,就等着见识您家祖传秘方的那天了。”   楚不闻自信满满:“放心吧,我家祖上出过御厨,这可是前朝宫廷秘方,不好吃我楚某人明儿就改姓江。”   俩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老祖宗埋在哪个山头的人,说起这话来是一点儿不带心虚的。   江暮云也不管哪个前朝宫廷能红焖变异兔子,接话接得无比顺畅:“我说楚少您这气质怎么看着就不一般呢,家学渊源累世公卿啊。”   楚不闻面不改色地应下了这句“累世公卿”,顺带装模作样地念了两句谦辞:“过奖,过奖了。”   这边满嘴跑火车,也没耽误他从水坑里捞出一条牙尖嘴里的鱼。这头鱼一上岸,江暮云就举着棍子熟练地把它拍晕。   接着交给楚不闻开膛破肚晒鱼干。   他们这些天存了不少鱼干,说起来还得归功于赵家昊。   江暮云等人为了圈地盘计划,在打水的时候是轮班运回,可守在江边的人也不能一直闲着。   于是几人像模像样地做了鱼竿和鱼饵,没事就在江边支着简易篷子钓鱼。   当然想法是好的,能不能如愿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群人拎着鱼竿和各种水藻、浮游生物捏成的鱼饵,像模像样地打窝甩杆,然后在江边接力一样轮流蹲了两天,鱼漂愣是没有往下沉过一次。   最后是上游漂来了几块被鱼啃得七零八碎的骨头架子,才敲醒了几个冥顽不灵的钓鱼佬。   赵家昊悟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手指头拿什么钓鱼?   赵家昊跑到了不远处因干旱而的裸—露出的滩涂上,蹲在水边满怀期望地伸出了手指头。   最离谱的是居然真让他钓上来了好几条。   当时赵家昊带着鱼回来的时候连江暮云都惊呆了。   江暮云老钓鱼人了,她当然知道这种法子能能拐到鱼。   但那可不是在旱季啊!   末世里这些变异动物一个比一个精,旱季到来的时候,水里的鱼往往是溜得最快的那批。   毕竟南市这里的江河断流,却不代表整个长江水系都直接干了。人没法顶着四十多度的烈日高温迁徙,不代表水里的变异鱼也不行。   旱季一到,水里的鱼的数量就会飞速下降,再想像雨季那样在河边伸手钓鱼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在滩涂上伸手钓鱼。整个人直接沉到水底倒是有点可能。   江暮云脑瓜子转得飞快,当即拍板把赵家昊钓到鱼的那片地也圈起来。   这片滩涂底下八成是有点什么特殊地形,可能是地下水出水口,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江暮云不懂这些,没法直接判断出这里为什么特殊,但她只要知道这底下有水,水还挺深,深到有鱼在这里安家,那就足够了。   哪怕这种特殊没法让他们在最后抢水时快人一步,至少还能给他们提供不少鱼呢。   不亏。   就这样,他们的小水坑就从变异鱼的短租房,变成了变异鱼的日租房。   每天捞回来的鱼都会被第二天留守的人处理掉,变成一片片鱼干。   运气不好当天留守的人干活比较快,挤出了一点空余时间,它们可能就连在水坑里过夜的时间都没有,当天就会被处理掉。   就像江暮云和楚不闻现在处理的这几条一样。   它们就是早上去江边打水的人前不久刚送回来的。   把鱼处理完,再给红薯翻一遍身,然后接着昨天留守的同伴们没挖完的蓄水池继续挖。   等到外头的天色渐沉,打水的几人回来之后大家一起把外头晒着的东西收起来,再堵上大山洞的门,打开灯在山洞里开始过滤净水。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水位下降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江水中的泥沙杂质越来越多,他们完成过滤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好在外面明月高悬,大家回家的路也都经过修整,即使晚上回家路上不开灯问题也不大——最多就是摔一跤。反正山上的植物都长出来了,没有像之前那样一步踏空就会直接滚到山脚的危险。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在第二批蘑菇收获的前一天清晨,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背着包,赶着天色将明未明时出发前往南一基地。   这次大家需要板车运水,他俩就只能全程靠腿,或许到了南一基地可以找于连长借个交通工具。   江暮云在这种事上从不见外,她相信于连长不会介意的。   横竖都要跑一趟北区基地,耽误几天功夫,江暮云和楚不闻也不准备就这么白跑一趟。   他俩带了不少诸如打火机、肥皂这类小巧轻便,他们暂时不缺或用不上,但在末世里极受欢迎的小东西,准备去北区基地换点儿大家能用得上的东西回来。   江暮云表示就当是付给大家的劳务费了。   现在正是缺人干活的时候,总不能他俩潇潇洒洒地跑了,把活都留给其他人,然后就当无事发生过吧。   等到了地方,江暮云就发现今天领队的人从唐安变成了于连长本人。   看来于连长在接触过西郊基地的掌权者之后,对西郊基地那群人是真的挺忌惮的。   于连长见江暮云两人是走着来的也不意外,直接让人把他提前准备好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江暮云见状调侃道:“我以为能见到一排军卡或者是悍马呢,那才是商谈大事的气势嘛。”   于连长被她一句话说郁闷了:“我倒是也想呢,这不是油还没到呢吗。先凑合着用吧。”   江暮云有些惊讶:“油还没到?”   “前两天有一队从北方来的幸存者,我跟他们聊了一阵,感觉他们那儿的基地好像能弄到燃油。”于连长既然提了油,就没想把这事儿瞒江暮云他们。   江暮云的手在背包带上划过,翻身上车,对于连长笑道:“那咱们今天要商量的事可就有点儿多了。” 第96章   ◎开心的第九十六天:优惠价◎   北区基地的规模比起南一基地和西郊基地都要大, 而且颇有些全民皆兵的意思在。   北区基地内的氛围紧绷,和曙光基地那块棉花糖没得比,连南一基地都比它宽松不少, 也不知道这个基地是经历过什么。   这是江暮云和楚不闻第二次来北区基地, 上次来的时候他俩还被一场大雨困了一天, 这次来就已经是旱季了。   只能说末世的气候变化翻脸比翻书还快。   之前江暮云和楚不闻过来,只是为了在基地里打听一些外界的消息,并没有去见这位基地话事人。   于连长更是头一次到北区基地来。   今天两边一碰面,江暮云只觉得这人恐怕是个硬茬。   北区基地的话事人自称孟三,是个看上去相当冷硬的男人, 话不多,行事作风和于连长完全是两个极端。   对方见了他们第一句话就是:“两位今天是为西郊基地的事来的吗?”   在场所有人都噎了一下。   于连长好歹是带了几大车物资过来,明面上摆出了谈生意的姿态的。   按道理说, 大家不是应该先把这些边角事谈完了,然后再商量别的吗?   这位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于连长见气氛一时僵住了,而孟三却全然没有任何反应, 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圆场。   只是于连长没想到, 孟三还真就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只是谈生意的话, 这事儿不归我管。”孟三皱眉道。   于连长脸上的问号都快挤出来了。   他就没见过这种每句话都让人没法接的人。   关键对方看着也不像是故意堵人话头的啊。   江暮云看对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模样,也不知道他这是在装傻还是真就这么耿直。   真诚果然是必杀技。   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反正对方铁了心走这个路线, 江暮云和于连长也拿人家没办法。   知道和对方说不通,江暮云干脆也开门见山道:“我们确实想和孟先生聊聊西郊基地的相关事宜, 不知道您这儿方不方便?”   孟三脸上带了些莫名其妙:“当然方便。今天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特意来见二位的。”   江暮云算是体会到了于连长的无奈。   这人到底是怎么成为基地话事人的?   于连长想说让北区基地换个人来商谈这事儿, 结果人全都咬死了孟三就是话事人, 这种事只有他说了算, 其他人都没那个权力开口。   没办法,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两人和孟三交谈的时候只能直来直去,稍微客气一句就容易被对方当真。   于连长只是顺口说了一句:“我们南一基地已经为这件事烦恼很久了,说实话我甚至有些担心对方直接动手。”   结果孟三当了真,当即便道:“你们怕他们?西郊基地的势力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他们真的炸了南山?”   眼看着孟三阴着脸作势要起身,江暮云赶忙把人拦住:“没没没,您别激动。于连长就是怕动起手来有人伤亡,不是怕他们。”   于连长在过来的路上得了江暮云的准话,正准备联合北区基地好好琢磨琢磨这事呢,见孟三这副“不能等了要马上抄家伙去灭了他们”的模样,可不得赶紧把人拦住。   于连长这人见谁都能称兄道弟,江暮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不小,就这俩社交□□都拿这人完全没辙,可见孟三这人是有多难搞。   江暮云揉了揉太阳穴。   这要是装的,演技未免也太浮夸了。   别不是北区基地这帮人知道孟三的性格,才让他顶着话事人的名头,带着放飞自我的心态,专门负责和其他基地进行交涉吧?   就孟三这样直来直去不按常理出牌的,正常人就是有八百个心眼子也带不动他的节奏啊。   于连长被折腾得心累,什么套话占便宜讨价还价利益分配,全都没法继续下去了。   他只能一脸痛苦地迁就孟三的脑回路开始打直球:“现在天气不对劲您也是能看出来的吧?据我们推测,今年夏天南市很可能会迎来一场沙尘暴。”   “沙尘暴?”孟三有些疑惑:“你们怎么知道的?”   江暮云走到窗台边。   这间房原本的窗户应该已经被水冲毁了,现在装着的是道一看就是末世后手工制作的纱窗。   纱窗被灰尘浸染覆盖,原本的颜色已经看不大出来了。   江暮云伸手在纱窗上弹了一下,然后迅速后退,避开了窗户周边扬起的灰尘。   江暮云转过头对孟三道:“先后经历极寒、干旱、高温、海啸。其他地方不好说,至少在那场酸雨到来之前,南市方圆百里内,我们甚至很难找到一株活着的植物。”   “南市自古以来就不是缺水的地方,连南市都这样了,那原本自然环境就极其恶劣的其他地区呢?”   长久的极端天气让植物大量死去,如南市这样原本水草丰美的地区,可能还能赶在土地变成荒漠前迎来一场及时雨。   但更多的却是在春雨降临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土地。   如果按照末世前的地理环境,沙尘暴怎么吹都吹不到南市来。   可现在呢?   说不准跨过江去,南市以北三百公里,现在就已经成了一片荒漠。   在这种情况下南市扬起沙尘暴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   在江暮云的记忆中,再过上一两年,整个蓝星上的绝大多数土地就都会变成荒漠。   沙尘暴在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片地区扬起,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江暮云道:“风已经吹了几个月,先前雨水丰沛时觉察不出异样,现在旱季到来,北风中裹挟的沙尘越来越多,我认为我做出这种推测很合理。”   于连长应道:“这事儿是真的。前两天我们基地来了一支从北方过来的商队,我和他们接触过,往西往北,情况都不大好。”   这也是于连长只在路上听江暮云提了一句,就直接认同了她准备趁沙尘暴到来时对西郊基地动手的原因。   没错,江暮云挑选的对西郊基地动手的最佳时机,就是沙尘暴到来时。   末世里最不值钱的是人命,最值钱的也是人命。   真和西郊基地的那群人硬碰硬,他们也免不了有人伤亡。   如果是像江暮云、常令这种本身就和西郊基地有恩怨,怕被对方报复,自愿跑去和人拼命的也就罢了,但那些和对方无冤无仇的人呢?   他们又没招谁惹谁,凭什么因为掌权者的一句话就要跑去和人拼命。   说是为了以后考虑?   得了吧,要是现在就没命了,他们还哪儿来的以后啊。   好不容易熬过这么多场大灾活到现在,大家都惜命得很,不会无缘无故拿自己珍贵的性命去为别人铺路的。   趁着沙尘暴搞偷袭,尽量避免己方伤亡才是正经的。   在判断沙尘暴到来时间这件事上,江暮云和楚不闻敢拍着胸脯保证,除了那些在荒漠地带生活了一辈子的老人家之外,没人能比他俩更有经验。   这也是江暮云提出这个计划的底气。   孟三沉思片刻后问道:“计划得很好,可你们要怎么保证能把行动时间掐准?”   江暮云毫不意外对方会问这个。   “这就是我的事了。”江暮云笑道:“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孟先生总要容我留点儿保命的东西。横竖当天我们会和各位一起行动,我们总不至于拿自己开玩笑。”   重生这种事没法说,瞎编个什么出身大西北之类的话也很容易被戳破,不如什么都不说来得干脆。   于连长也在此时开口道:“这件事确实不方便说,但真实性上我可以为江小姐做担保,希望孟先生见谅。”   这事儿其实于连长也好奇,只是他见江暮云不说,也就不好开口问了。   他们和江暮云等人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江暮云没理由在这种事上坑他们。   就像江暮云所说的那样,当天她自己也是要跟着去的。人类在面对天灾时有多渺小,会喘气的人都知道。   如果江暮云在这时候故意报错时间,但凡出点意外她就得把自己搭进去。   多大仇啊能让她这么恨。   最重要的是,西郊基地那二世祖出事那天江暮云等人在哪儿,别人不知道,于连长心里还是有些猜测的。   现在再结合一下江暮云在对付西郊基地这件事情上的积极态度来看,于连长觉得,他猜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南一基地和北区基地想对西郊那群人动手,主要是觉得对方那些人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在于连长看来,西郊基地那群人就像是一群毒蛇。   阴狠毒辣,睚眦必报,野心勃勃,还带着几分亡命之徒独有的癫狂。   领头人身上那股子积年的血腥味儿,于连长隔着老远都能闻出来。   如果是在末世前碰到这种人,于连长必要连夜回去打报告查追捕记录,看看能不能领到哪方友军部门的悬赏奖金。   有这种的邻居盘踞在周边,还对他们抱有恶意,这不赶紧趁着对方实力还没壮大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可别说什么对方现在什么都没做、是无辜的,于连长自认自己没高尚到这个程度。   要是等对方积攒到足够的实力主动下手了,他们可未必能有回击的机会。   万一那群疯子为了军—火库真炸山了怎么办?   没成功把自己炸上天了还好说。万一成功了,那于连长也只能收拾家当带人跑路了。   不跑等着当人牲吗?   于连长是这么想的,他敢肯定以孟三为代表的北区基地众人也是这么考虑的。   所以他们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出奇得一致。   但江暮云就不同了。   假设江暮云和那二世祖的死真的没关系,那江暮云在这件事上就是个普通的散装幸存者罢了。   即使提前听了消息,也能趁着这点儿信息差提前收拾好家当,尽管让他们几个基地的人去争,死多少人和她也没啥关系。   南一基地赢了就万事大吉,苗头不对他们大可以带着家当崩撤卖溜,完全没必要掺和进来。   但江暮云在听了这件事后,居然会通过常令主动联系于连长,表达自己想要对付西郊基地的意思。   如果不是她和西郊基地有恩怨,那江暮云凭什么亲自涉险帮他们对付西郊基地?   总不能是因为江暮云看上他基地小队里某个人,怕对方折在这次行动里吧。   这几方面信息摞一摞,于连长只要脑子没问题,就能猜出西郊基地掌权者要找的凶手究竟是谁。   反正不是江暮云就是楚不闻,他俩天天搁一块儿带着,说不准是两人一起动的手,没差别。   有这么大的恩怨在,江暮云帮着西郊基地坑他们的可能性,比孟三脑子被驴踢了突然转头和西郊基地联手的可能性都小。   所以说江暮云喜欢于连长这人的点就在这儿。   懂变通但有原则,不良善但有底线。   江暮云知道她一旦插手,那她杀人的事自然也瞒不住于连长。   可于连长即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到了孟三这儿也一个字都没往外吐。   哪怕这个消息会让两个基地之间的合作关系更加紧密,于连长也还是半点口风都不往外透,只用自己在北区基地的信誉为她背书。   因为江暮云和北区基地的人可没什么交情。   她和西郊基地之间的恩怨一旦被北区这边知道了,对方指不定会拿她做什么文章呢。   于连长虽然不算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他也不缺德,干不出卖朋友的事。   江暮云觉得自己要是在这件事上看错了人,那她就只能回去研究一下空间里那些重武器的使用方法了。   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把清缴西郊基地的计划大致敲定。   于连长正准备开始商讨清缴行动成功后的利益分配问题,就听孟三道:“我们两个基地初步划定的行动人员一比一对半开,成功以后在西郊建立中转站也是双方共同管理,那收缴的资源也直接平分吧。”   没等于连长和江暮云开口,孟三接着道:“江小姐的贡献特殊,那就让江小姐先挑。等江小姐选完了剩下的我们平分。平分完之后有什么想要的,我们再按市场价交易。”   说完孟三还补充了一句:“这次交易地点在基地外,任何一方都不准收税。”   于连长:……   考虑得还挺全面。   但您这是不是也过于简单粗暴了一点?   怎么和小孩儿分糖吃似的呢?   可仔细想想,好像这个条件和他预想中的也差不多。   而且比起什么“收缴到的某物资全部归我,作为交换另一物资全部归你”之类需要瞎掰扯许久才能达成共识的条款,这种先统一平分,事后再按市场价交易买卖的方法,还更方便快捷一点。   中间省了至少俩小时的扯皮时间。   两相比较下,于连长原定的分配规则不仅冗余啰嗦,还……有点儿蠢。   于连长反思了一会儿自己,也没立刻应下,而是转头看向江暮云,等着江暮云的回复。   他对于孟三提出的条件倒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他们这个计划诞生的基础,就是江暮云对于沙尘暴到来的时间的把控。   如果没有这个计划,两方明着对上,他们倒不觉得自己会输,只是不知道会多出多少伤亡。   江暮云自然不是会在这时候含蓄的人。   她也不和孟三打哈哈,直白地问道:“孟先生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   孟三耸耸肩:“江小姐不是这种人。”   江暮云笑道:“那可未必。我比不上二位家大业大,手头缺的东西多,到时候不会和二位客气的。”   孟三也不生气:“那江小姐运东西的人手不够的话,记得优先雇佣我们北区基地的人。”   孟三看上去是认真的,江暮云也应得自然:“没问题,到时候还希望孟先生能给个优惠价。”   作者有话说:   本文更新时间从18:00改为00:00   屑作者因工作调动即将润去意呆利,只能把更新时间往后推推了【轻轻跪下】 第97章   ◎开心的第九十七天:基地门口见◎   整个计划从开始到最终敲定的过程都异常顺利, 除开孟三时不时的直球突袭之外,这场谈话称得上是愉快的。   讲道理,江暮云现在对孟三这人到底是不是装疯卖傻也说不准。   对方身上那股子不通人情的气质, 实在是太过浑然天成了。   可就这样一个人, 在面对于连长这种人精的时候, 全程硬是没吃半点儿亏。   怎么说呢,还挺厉害的。   这边的计划做好了,孟三起身拍拍灰:“事情说完了,我去把贸易方面的负责人叫过来,几位稍等。”   江暮云和楚不闻也同样起身告辞。   后面就不关他俩什么事了。   他们带出来的物资的数量还用不着直接和基地官方交易。   江暮云和楚不闻并不是第一次来北区基地, 这边的贸易区他俩也逛过,就没让基地的工作人员陪同。   北区基地这边的幸存者们虽然普遍精神紧绷,但毕竟是从暴雨那会儿就搬迁过来, 后续也一直都在这里生存,而且还有军方保护的。   这里的幸存者们的生活条件确实比其他地方好一些。   生活条件好了,才会有人愿意为江暮云和楚不闻手上的那些实用小物件、香料调味料花费物资。   江暮云和楚不闻仗着有南一基地的顺风车在, 专换些未开封过的米面粮油饮用水。   末世前生产的瓶装饮用水即使包装的保质期已经过了, 也总比他们后期自己过滤的水要干净些。   江暮云还在出了贸易区之后, 当着楚不闻的面从包里拿了两盒打虫丸出来,说是用辣椒面换的。   今时不同往日,大家喝的水吃的东西都没末世前那么干净, 吃两颗打虫丸还是很有必要的。   楚不闻只以为这也是她上次回西郊时带回来的东西,想借着这次机会光明正大拿出来, 当即便点头应下, 还调侃道:“我作证, 我亲眼看着的。”   除此之外, 江暮云见贸易区有卖各种生理期用品的, 就把带来的所有肥皂都换成了各种生理期用品。   这些东西在现在的幸存者们看来有点儿鸡肋。   大多数女性幸存者的态度都是能自己翻到那就用,翻不到就用布料自制,不会闲得没事用物资去买。   反正外头各种破布多得是,随便捡捡都有一大堆,拿回来趁着雨季不缺水把布料洗干净裁一裁就好,用脏了懒得洗直接扔也不心疼,何必浪费物资呢。   明明是末世前多数女性的生活必须品,到了末世后,它们在市场上就成了和江暮云捡回来的那些塑料小人一个性质的商品。   可以买,但没必要,只有实在不缺物资的人才会对它们感兴趣。   北区基地的规模比起南一基地来说确实大点儿,但在各地贸易没有开展起来之前,基地里不差物资的人也没那么多,所以这些东西难卖是正常的。   和这些生理期用品一个待遇的还有卫生纸。   江暮云用带来的打火机换了几大捆。   江暮云当然不缺纸,楚不闻那儿也存了许多。   至于其他同伴还留着多少存货,江暮云就不知道了,反正江暮云是见过王清清她们裁布片的。   反正他们手上有镁棒,用不上打火机,拿它换卫生纸刚好。   这种消耗型日用品总是不嫌多的。   在末世里能用上纸巾,就像是在夏天开16度空调钻被窝、在冬天吹着暖气吃冰棍一样,有种奇特的舒爽感。   江暮云拿出去换物资的打火机,就是末世前最普通的那种塑料打火机,批发价几毛钱一个,是末世后的紧俏物资。   江暮云末世前买了几大盒,是专门买来等着末世后换东西用的。   镁棒、打火石之类的点火工具并不是什么常见产品,一群没啥经验的人摸索着捣鼓出来的火折子也不大靠谱。   所以幸存者们哪怕手上有火种,也很愿意换点打火机回家以防万一。   除了打火机之外,小盒的清凉油、风油精也同样受欢迎。   当江暮云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摆出它们去竞价简直称得上一句无往而不利。   北区基地人多,贸易区大,卖的东西也杂。   江暮云怀抱着期望在贸易区里逛了一整天,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不少,还试图找到一些除食水和日用品之外的稀有物资,例如硝石。   可惜这种东西放哪儿都金贵,即使有人弄到了,也未必舍得放出来卖   倒是楚不闻见她似乎有些失望,在问过原由后道:“我那里倒是存了不少硝石,只是先前不大方便拿出来。如果你想要的话,等清缴完西郊基地之后,我们可以带回去一些。”   反正有西郊基地的那群人背锅,他们拿回去什么都不奇怪。   就算有人好奇,也没法去找西郊基地的人问话嘛。   江暮云拍拍他的肩:“还好你机灵啊楚少。我当初净惦记着吃吃喝喝那点事了。”   楚不闻笑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倒是正好和你相反,杂七杂八的买了不少,食水反而看着紧张。往后再想吃口米饭,说不准还得仰仗江老板。”   江暮云很讲义气:“没问题,咱俩谁跟谁,你江总不敢说有多富贵,给你口饭吃还是可以的。”   两人来时背着俩大包,回去时却是带了一整车的物资。   与他俩相对的,于连长等人来时带着满满当当几大车东西,回去的时候却是轻便了不少。   不然于连长也匀不出车给他俩装物资。   于连长看他们这收获满满的架势也是惊叹:“老实说,我就佩服你这点,好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游刃有余的,稳如老狗。”   那种天塌下来了也该干啥干啥的气质,看着就让人格外安心。   前脚刚商量完怎么灭掉一个基地,后脚还能优哉游哉地逛贸易区购物,仿佛完全没把西郊基地放在心上似的。   但话说回来,如果江暮云不是这样的人,于连长也未必会这么积极地和她相交。   有时候他对江暮云这个人的信任度之高,连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吃惊。   江暮云:“瞧您这话说的,咋还稳如老狗。刚刚这么会儿功夫,您是和孟三滴血认亲了?你俩亲父子?在不会说话这方面搞遗传是吧。”   于连长惊愕:“这不能吧,怎么看我都应该是当爹的那个啊!”   江暮云看于连长那副重新恢复活力的模样,估计他这一趟物资交换也没少赚。   想想于连长带去北区基地的那几大车东西,江暮云心里小算盘打得飞起。   在商言商嘛,于连长用他们找回来的粮种换了那么多好处,总得稍微回报自己一点。   至于于连长帮江暮云保密的人情债?   江暮云可不认那是她欠的人情债。   那是人于连长品德高尚,怎么能用人情债来玷污于连长清澈的灵魂呢!   江暮云美滋滋地回了家,和楚不闻一起把换回来的物资跟大家分了分,顺带着也把他们准备去西郊基地干一票的事给说了。   其他几人听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和他俩一起行动。   西郊基地哎,他们了解的消息即使不如江暮云两人详细,也多少都听过一些,知道那边不是什么善茬。   哪怕这次是南一基地和北区基地联合起来对付对方,也难保不会出现伤亡。   而且人家一起行动的人都是朝夕相处的战友,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呢?   真遇到危险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俩恐怕除了彼此谁都指望不上。   但很显然,江暮云不可能答应他们一起去冒险。   自己和楚不闻都是风沙里头来回多少趟的,只要自己不作死,保命绝对没问题。   但自家几个同伴?   他们长这么大,估计连沙尘暴都没实地见过。   况且这事儿说到底是自己挑起来的,楚不闻也掺和进来除了和江暮云的交情之外,也有为他自己的利益考虑。   他俩去合情合理,把同伴拉下水就不厚道了。   江暮云把脑袋往秦时文肩头一搭:“可这事儿是我跟楚不闻闹的,和于连长合作也是我俩提的。这时候把你们拖下水,万一你们哪儿磕着碰着了,我百年之后的骨头架子想起这事儿,都得从坟里坐起来给自己两巴掌。”   “确实。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交情越深我们反而越不能让你们跟着来。”楚不闻也应道:“况且西郊基地都是群疯子,万一他们有漏网之鱼逃到这边来了,而我们家里没有足够的人手守着……”   楚不闻的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在场的能称得上枪法不错的就只有赵家昊和李安轩两人。   而西郊基地的那群人从末世前就不是什么守法公民,拿枪的时间说不定比赵家昊他们都久,想也知道如果两边面对面动枪的话,他们是绝对没有胜算的。   万一楚不闻的话成了真,到时候家里的东西会损失多少不好说,留守的人八成是活不下来的。   哪怕知道楚不闻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打消他们跟着一起行动的念头,几人心里也还是不免有些动摇。   敌人灭了家没了,这属实是世纪大冤种了。   “那干脆就都别去。反正于连长那边和北区基地也要动手,又没人知道你们和西郊基地的恩怨,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冒这个险呢?”秦时文的眉头拧得死紧。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自私。   同伴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也是命。   可她又不是圣人。   和陌生人比起来,她当然是觉得江暮云的安全更重要。   江暮云得意一笑:“当然是因为有好处啊。”   “南一基地和北区基地准备把建立西郊基地给灭了。但西郊那片地方你们也知道,放着不管的话,西郊基地一号没了,后面也会生出二号三号。”   西郊群山在末世大环境下带有天然地理优势,在市区里能找到的物资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多数人都会想要往西郊搬迁的。   这些幸存者们分散在偌大的南市市区里时,根本溅不起半点水花。   但如果全部搬迁到西郊群山……   那西郊的场面和海市大逃杀相比,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没人进行管理,幸存者们继续按丛林法则相互厮杀抢夺生存资源,那最后西郊肯定还会再养出个蛊王来。   江暮云偏过头笑道:“更别提南山还有个军—火库,那可是末世前南市驻军的主力部队留下的物资,但凡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会动心的。于连长和北区基地的掌权者也不例外。所以他们准备在西郊建立一个两方共管的中转站。”   这话就纯粹是江暮云冤枉于连长和孟三了。   他俩想建中转站,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幸存者们聚集到西郊养蛊,再给弄出一股善恶不明的武—装势力而已。   二人末世前都是军方的人,当然知道军—火库大门的坚固程度,即使是临时军—火库也一样。   想弄到里头的物资,撬门是别想了,只有挖山这条路能走。   但南山的山体可是花岗岩啊。   弄不到专业器械,他们总不能指望着徒手把山给凿穿吧。   炸山就更疯了。   那可是军—火库啊。   南市驻军的主力部队搬过来的军—火库啊。   谁知道里头都有些什么?   稍微出那么一丁点儿差错,说不准南山周边方圆百里都得遭殃,大伙儿一起玩儿完。   于连长和孟三要是听了江暮云这话,必要冤得当场指天发誓自己对南山军—火库绝对没有任何觊觎之心。   至少、至少在找到能凿花岗岩的器械之前,他们是绝对不会动歪心思的。   李安轩在末世前同样是军方的人,他大概能猜到于连长和孟三的想法。   李安轩沉思片刻后道:“所以,你们是为了这个中转站,才坚持要在这件事上和他们一起行动?”   只出谋划策的话,事后分配到的利益,是绝对不可能有亲身参与来得多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点点头。   “现在已经有北方商队抵达南一基地了,我想这支商队不会是最后一支。”江暮云支着下巴道。   “于连长和北区的孟三基地长建立西郊中转站,就是准备把那里变成往来南市的各大商队的落脚点。反正我们都掺和进去了,不如再跟着摸摸鱼,多蹭点儿好处,在中转站的事情上分一杯羹。”   当然,重点还是把楚不闻的避难所所在的山头的掌控权弄到手。   南一基地和北区基地建立西郊中转站之后,对整个西郊群山的掌控力,绝对不是现在的西郊基地能比的。   万一楚不闻的避难所暴露了,而江暮云那莫须有的仓库却怎么都找不着,那麻烦就大了。   同伴之间伤感情不说,最重要的是江暮云没法和楚不闻解释自己的仓库藏哪儿了。   所以那片地区的掌控权江暮云必须得争。   争到之后怎么管另说,反正不能让他们的人搜山搜到那一片。   江暮云当时的说法是狡兔三窟,他们这群人都是小门小户,抗风险能力低,多个窝就多条后路。   反正楚不闻那个避难所所在的山头偏,之后也不会是中转站的中心地带。对于于连长等人来说,把那点偏远地区划归给江暮云也无所谓。   所以当时几方在对于中转站这件事上的利益划分,也是相当简单粗暴,半点没起疑心。   江暮云就差指天发誓了:“真就是摸鱼,他们那么多人呢,轮也轮不到我和楚不闻冲锋,这点你们尽管放心,我惜命着呢!”   不放心也没辙,他们又不能把江暮云腿打断关起来,更不可能私下跟去给人添乱,只能闷头应了这事。   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长江水位日渐下降,部分河段已经干涸。   江暮云等人在江边打水时,也经常听见远处有枪声在响。   到了这个阶段,手上没点儿硬本事的人,早就抱着水藏得远远的,再不敢再往江边来了。   江暮云等人这些天已经混成了周边的熟面孔,一时没人敢来找他们的晦气。   偶尔路上碰到不长眼的,几人也是直接一梭子子—弹扫过去。   现在可不是节省的时候,万一争斗中出现意外把水打翻了,那他们可就亏出血了。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江暮云等人再去到江边时,原本的长江河道就只剩下了一片淤泥地,江边再没有任何幸存者。   倒是江暮云等人因为赵家昊那次离奇的钓鱼经历,提前占住了一块地形特殊的地方,在周围已经看不见江水的时候,还能从地底硬挖出几桶水来。   江暮云看了眼桶里浑浊的泥水,将盖子盖上后,顺手把纱巾往上拉了点遮住自己的口鼻。   风中的沙尘已经到了他们出门会戴防风镜的程度,大白和小白这几天也不乐意跟着他们出门了。   江暮云伸出手,几分钟后她食指和拇指轻捻,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沙尘的程度。   返程的路上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四周,成功找到了这几天即使打不到水,也要在江边晃两圈的常令。   江暮云擦了一把防风镜,对常令道:“劳烦转告于连长,两天后早上六点,我们基地门口见。” 第98章   ◎开心的第九十八天:排眼行动◎   因为风沙和江河断流的缘故, 之后的两天众人没再选择出门,而是留在家里把所有物资都整合一下。   沙尘暴将至,看现在这架势就知道, 这次的沙尘暴和末世前大家通过视频、文字所了解到的绝对不是一回事。   可以预见的, 在这次沙尘暴过去之前, 众人势必又要过上一段闭门不出的日子。   趁着这几天的功夫,众人把柴、水该搬回家的搬回家,电池尽量多地储存电量,提前给农作物做好自灌溉装置,崽子们需要的食物也要一次性准备足量。   而江暮云和楚不闻, 他俩这两天什么反应都没有,该干嘛干嘛。   出发那天清晨,如果忽略空气中飞扬着的已经有些遮挡视线的尘土, 这两人背着双肩包出门的样子和学生春游和没区别。   江暮云对众人摆摆手:“等着啊,过几天给你们搬好东西回来。”   秦时文一脸冷漠:“你全胳膊全腿地回来就是最好的东西了。”   江暮云觉得自己按道理来说应该很感动,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觉得秦时文话里有话趁机骂她。   江暮云和楚不闻这次出门没带大白和小白。   倒是于连长和孟三, 各带了三条膘肥体壮的变异犬。   这时候变异动物的敏锐感官就显得尤为重要。   尤其根据他们所获得的情报来看, 西郊基地目前是没有豢养变异动物的人的。   此消彼长之下,他们这方算是占了绝对先机。   江暮云原本倒是想把小白也带来的,但小白对外头的风沙嫌弃得很, 跟江暮云哼唧了几声,江暮云就没强求它了。   反正也不缺它一只。   他们一行五六十人, 全部带着防风镜并用纱巾蒙面。包括江暮云和楚不闻在内, 所有人都穿着长袖迷彩服, 背着个不大不小的双肩包。   江暮云忍不住笑了声:“我现在有种考公上岸的感觉, 成功混入官方队伍。”   于连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可不吗。这次行动结束后, 你就要成我们西郊中转站的管理层之一了。”   江暮云赞同:“那确实,荣誉管理层也是管理层。”   江暮云很清楚自己不是当管理的人,她也没那个野心要在末世里折腾出一个基地,为少则几百多则数万人的生命负责。   她要中转站那几座山头的使用权,只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小秘密,顺带给自家留条后路罢了。不会闲得没事掺和进去给别人打工。   硬说起来,江暮云觉得技术入股更适合她。   三方汇合后没多耽搁,清点好人数即刻准备出发。   这次所有人都是步行前往西郊,身上携带武器以的匕—首、短刃为主,枪—支全部背在身后,谨防偷袭不成需要正面对抗。   视线受阻是双向的,江暮云挑在这个时候行动,西郊基地的人很难发现他们,他们也很难精准定位对方。   在混乱中随意开枪,伤到的究竟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不好说。   既然是要搞偷袭,当然还是冷兵器最合适。   据江暮云推算,现在距离沙尘暴正式到来约莫还有三天。   即使按照末世前的标准,他们现在就可以说是早已经处在沙尘暴当中了。   但江暮云很清楚,在末世之后,这种程度的沙尘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如果不想被困在真正的末世沙暴中,他们就必须速战速决,最好今天一天解决战斗,明天将物资全部运输完毕。   江暮云挑选的这个时间点很妙。   风沙规模初现,视线被遮挡,但又不至于太过危险,还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打扫战场的时间。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从一处偏僻山村的废墟中穿过,沿着小道进入山区。   不知道是他们找的位置太隐蔽,导致他们一路上都没碰到过任何巡逻队伍,还是风沙飞扬导致西郊基地的巡逻队消极怠工。   总之几人一路在山间穿行,中途为了节省体力和时间,没少抱着碰见人就灭口的决心直接从大路走过,嚣张成这样也一直没有见过任何活物。   这种天气别说军用望远镜了,天文望远镜都看不见周边山上的情况,他们判断自己是否有被发现的依仗,除了自身感官外,就只有那六条变异犬。   而现在,它们全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包括它们各自的主人在和它们进行过沟通之后,也报上了一切正常的结论。   末世前江暮云曾经听人说过,聪明的犬类例如边牧,它们的智商相当于七岁上下的人类儿童。   而到了末世之后,这些变异过的犬类的智商,凭江暮云的判断,少说也得有人类十岁孩童的水平。   尤其是像小白这样从小就被人类抚养的变异犬,江暮云毫不怀疑它们就是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在有变异犬的主人从旁辅助的情况下,它们完全可以完美执行她的计划。   如果不是生理构造问题,江暮云曾经许诺的声控游戏机说不定小白还真能玩。   变异犬智商不低,对危险事物的敏锐程度更胜过人类数倍不止。   连着六条变异犬都没有发现异样,那看来问题就不是出在他们身上了。   江暮云看着面色紧绷的众人安抚道:“西郊基地对于西郊群山的掌控力很低,他们的主要势力范围只在南山周边。今天这种天气,警戒度降低也不奇怪。”   孟三道:“你说得对,我们的情报也是这个结果。”   于连长纳罕道:“你们北区怎么连这种情报都有?”   孟三直白道:“特殊渠道弄来的。之前传消息太麻烦,就懒得和你们消息共通了,现在说也一样。”   于连长:“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江暮云:“都吃多少次亏了你咋还接他的话呢……”   和于连长等人在出发前想象的画面不同,他们进山即没有匍匐前进草木皆兵,也没有什么各显神通隐匿山林的桥段。   他们就这么大咧咧地,先从小路入山,时不时在裂开了道道缝隙的水泥路走了一段,偶尔为了直线距离更短才会直接走山路翻山,不然基本都是从之前景区修好的路上走。   而就他们这种赶路法,直到他们人到了和南山相隔三四个山头的时候才收敛起来。   主要是建立西郊基地的核心团体只有三十多人,其他都是他们在末世后搜罗进团伙里的幸存者。   这帮人干的都是些缺德事,估计连他们自己都对基地成员的忠诚度不抱希望,所以平时出去巡逻搜物资,也都是只有一个手上有热武器的核心成员带队,其他人全部守在南山,保护自家大本营。   他们对于西郊群山的巡视有多放松,在南山周边布置的守卫就有多严密。   在江暮云等人准备翻越一处鞍部时,那六条变异犬几乎同时低声呜咽了起来。   众人原本就因逐渐靠近南山而紧绷的神经啥时间提了起来。   江暮云低声道:“离南山不远了。既然变异犬示警,那就是时候分散开按计划行事了。”   哪怕现在风沙对视线的阻隔再厉害,也不能直接把人变成小聋瞎。   他们一行五六十人,想成群结队地从人家眼皮子底下溜过去,未免也太看不起这群老犯罪分子的业务水平了。   于连长和孟三都没有在沙尘暴中行动的经验,但从制定计划的时候,他俩就能看出江暮云对于趁沙打劫的事儿好像并不陌生。   他俩都不是头铁的人,既然选择相信江暮云,就不会临阵出什么幺蛾子。   这会儿江暮云说可以散开了,他们当即就指挥手下人分散成六支小队,每支小队都带着一条变异犬,向之前计划好的位置摸索去。   而江暮云、楚不闻、于连长、孟三,以及于连长和孟三各带在身边的一位心腹副手,六人另成一队。   他们没带变异犬,而是仗着江暮云和楚不闻对于在风沙中行动的丰富经验,以及孟三那位副手对南山周边地形的熟悉,一路将自己藏在风沙稍缓的树林中,直接冲着南山去。   这场风沙给他们带来的最大的便利,就是它直接废掉了南山这座最高峰的视野优势。   在黄沙漫天的情况下,就算西郊基地在南山制高点上架八百个狙击手,也别想发现他们在树丛中穿梭的动静。   他们要小心的,反而是那些埋藏在丛林中的陷阱,以及直接守着上山通道的守卫。   江暮云和楚不闻自己就是做陷阱的行家,于连长和孟三等人即使在应对丛林陷阱的实战经验上不如江暮云二人,但小心谨慎这点上还是非常过关的。   江暮云只在进入南山范围时抬头撇了眼边上的树干,叮嘱了几句:“没事别碰树干,树皮粗粝的树都没事,但那些光滑的树干上却多少有些小刺,很可能是人为的,树干上说不定淬了毒。一不小心划破点儿皮说不准今天就得栽在这儿了。”   从那以后,几人恨不得每一步都踩着江暮云和楚不闻的脚印走,江暮云没碰过的地方,他们连沾都不沾一下。   在前方带路的江暮云和楚不闻同时抬脚跨过地上的一处勾网陷阱,还没来得及提醒他们,就见孟三用同样的步距正正好好踩在楚不闻的落脚处,见两人停下了,更是直接保持着跨步的姿势止住了动作。   后面几人见他们都停住了,更是弓着腰作势要往灌木丛中隐蔽。   直到江暮云低声解释了原因,几人才重新恢复正常行动。   不得不说,他们的这种谨慎也让江暮云松了口气。   本身要在丛林里防备陷阱就很难了,再时刻惦记着提醒别人,江暮云多少会觉得有些头痛。   不过看南山上这陷阱密度,和西郊群山外围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之前江暮云和楚不闻在西郊群山中找那二世祖晦气的时候,可完全没见那片儿有布置什么陷阱。   而且……就南山上这些陷阱之间的精妙程度,也有很大差距。   有毫不起眼的勾网陷阱,看似无害实则很可能淬了毒的木刺陷阱,也有她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竭力想要隐蔽,却用力过度反而漏了马脚的弹力陷阱。   二者的差距太大了,完全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弄出来的。   江暮云绕开最后一处响靶,在树干间几个闪转腾挪,便将自己的身形藏到了一块凸出的巨石下方。   江暮云抹了把防风镜上的尘土,偏头去看跟在她身后的孟三,低声问道:“不知道孟先生的特殊渠道有没有说过这些陷阱的事?”   “没说过,我是在于连长联系我后第一时间去找情报的。从情报到我手上,再到我们出发,中间隔了一天两夜。可能这些陷阱就是这期间布置的。”孟三难得出现了惆怅的情绪:“时间卡得刚刚好,算我们倒霉吧。要不我们干脆直接掏家伙来硬的得了。”   江暮云揉揉太阳穴。   我也不长记性,好好的非和他废什么话。   但凡孟三知道这事儿,他也不可能憋一路不说。   毕竟他自己的人也有需要上南山的任务呢。   而西郊基地在布置陷阱这件事上把控得这么刚刚好,要么是北区打探消息的时候被发现了,对方特意打时间差设套给他们钻。   但从于连长得到江暮云的消息通知北区基地,再到北区基地拿情报,中间时间卡得相当紧,就算有内鬼也来不及通知西郊基地。   除非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就是内鬼。   这也太看不起北区基地了。   多窝囊啊才能让人被西郊的这群人策反。   所以江暮云和孟三的看法一致,更倾向于对方就是误打误撞而已。   风沙大到遮蔽视线的程度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对方可能单纯是怕有人会趁着风沙对付他,所以才赶着折腾这些陷阱,整好还真让他防着了。   江暮云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反而安定了一些。   这样才像是一个为非作歹了多年的老匪。   先是干脆地放弃外围本就把控不住的地方,利用外围的完全不设防来降低人的警惕心。再在自己的老巢周边布置陷阱,还是利用树干上的木刺这种毫不起眼却又让人防不胜防的陷阱。   但凡今天来不是江暮云和楚不闻这种常年在丛林中捕食吃,见惯了各种五花八门的陷阱的人,恐怕都得中招。   他们的计划中有考虑过对方早有防备该怎么办,但却没想到这些陷阱布得这么诡谲刁钻。   江暮云也不和孟三讨论要不要来硬的,只当自己没听见他说话,对着其他几人低声道:“原定的计划得改改了,不然其他小队上山的时候大概率会中招。”   江暮云估算了一下风沙中的能见度,转头望向楚不闻。   楚不闻抽出了腰间别着的短刀:“我和你一起,直接把周边的眼睛清一圈。”   江暮云点头。   在这种时候,在场所有人里她只对楚不闻的能力放心。   比起对热武器的食用,江暮云确实没法和于连长等人比。但论起冷兵器,不是她自夸,于连长和孟三,外带他们的两个副手都捏在一起,恐怕都比不上在江暮云和楚不闻。   江暮云看向孟三那位专门带在身边,对南山及周边地区的地形异常熟悉的副手道:“不知道这位先生贵姓,愿不愿意带我们走一趟?” 第99章   ◎开心的第九十九天:对自己好狠哦◎   于连长闻言眉头皱得死紧:“你准备单独行动?”   他曾经是职业军人, 现在是幸存者基地的管理者,在这种时候怎么看都应该是他和孟三顶在前面才是。   而江暮云说是与他们合作互利互惠,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江暮云不掺和这事,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们今天的行动失败, 而江暮云等人搬家避开西郊基地的势力范围。   可他们没了江暮云的帮忙,要死多少人就不好说了。   于情于理都不该让江暮云和楚不闻在这个时候出头冒险。   孟三的想法和于连长不谋而合:“你们准备做什么,让我和于先生去就好。”   “不然会显得我俩即废物又不要脸。”孟三对自己下口之狠也是令人咋舌。   江暮云沉默片刻,最终放弃抵抗,被孟三的耿直病毒感染, 对几人坦白道:“但我觉得你俩干不成这事。我们现在可不能开枪的,你俩在找到岗哨之后,是能远距离飞刀确保给人一刀致命, 还是能揣着刀子瞬移到人家跟前跟把人宰掉?”   他们今天都带了枪,但那是为了以防万一的。一旦出现计划之外的枪声,那就意味着事情有变, 他们只能直接放弃隐蔽和人硬刚正面。   这是开枪之后的必然结果, 有□□也不管用。   枪声一般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 一是火—药和空气碰撞,二是子—弹在空气中飞行产生的音爆,三是枪械自身运转时的声音。   □□能消的只有第一部 分的噪声, 而后两者是不受□□影响的。   即使现在有风沙可以阻隔一部分噪声,余下的声音也足够让临近区域听个一清二楚了。   到时候对方一警戒, 他们清排外围岗哨不就成打草惊蛇了。   这时候开枪暴露自己, 他们好不容易借着风沙把对方在视野上的优势抹消的行为, 瞬间就会变成玩花活瞎折腾。   于连长和孟三, 连带着他们俩的心腹副手, 四个人同时沉默了。   要是视野没受限同时也没有风的干扰,那他们说不定还能试试扔刀子。   不过现在这情况……讲道理,都二十一世纪了,再冷门的兵种也不会专门训练怎么在沙尘暴里用飞刀扔人吧。   但这种冷门技能你俩是怎么学会的啊?   于连长百思不得其解。   江暮云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叹了口气道:“没办法,比不上你们这些富裕人家。咱几个平时一颗子—弹恨不得掰两半用,到处打猎讨饭吃都舍不得开枪,就全靠这点小手艺了。”   因为话说早了而被迫认下自己废物又不要脸的孟三,头一次变成了接不上别人话的那个,和于连长一起低眉顺目地让到了一边。   孟三的副手默默举手:“我姓周,您二位叫我小周就成。不知道我一会儿要怎么做?”   江暮云点点头:“你熟悉南山的地形,应该也知道这里适合被用来做岗哨的地方。带我们去就好。”   江暮云和楚不闻的侦查能力未必就比于连长等人弱,但他俩都是野路子出身,不了解人家学院派的作风。   恰好西郊基地这群人,是在末世前就和学院派争斗了大半辈子的。   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反而是他的敌人,况且小周还对南山的地形这么熟悉,让小周带路肯定比他俩出去慢慢摸排要方便快捷。   小周听了江暮云的话,带着他们往记忆中的位置摸去。   丛林中风沙较少,辨认位置非常快捷,一旦出了丛林,外界的能见度不足五米。等出了树林,小周就不得不数着步数来判断距离,以期在到达高点可视范围之前给出提示。   一旦进入对方的可视范围,被对方发现他们三人,那他们之前的努力很可能前功尽弃。   小周被江暮云和楚不闻带在中间,他指方向,江暮云和楚不闻确认前方路径安全后前进。   只是在山路上依靠记忆和数步数来判断距离位置,还要把差距精准把控在某个范围内,这种离谱操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小周的脑门像是雨季的墙一样不停地往外渗水,颗颗汗珠凝出,混着尘土黄沙从额头上往下滑落,留下一道道狼狈的水痕。   在心里数到九十七之后,小周在江暮云和楚不闻的肩头点了三下。   这是他们之前就约定好的暗号。   为了防止几人出声被南山上的岗哨发现,他们定好了当快要到达对方可视范围的时候,小周就用这种方法提醒他们大概还有多远。   点三下,就是小周判断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距离进入高点的可视范围大概还有三米。以他们现在行进时的步距,需要五到六步。   江暮云抬手向后挥了挥,小周自觉地后退几步矮下身形。   现在不确定因素太多,参与行动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被自家口无遮拦的上司扫射到的小周也没有在这时候证明自己的打算,必要的时候不给战友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助。   江暮云和楚不闻悄无声息地向两边散开。   江暮云手心里握着一柄短匕,刀刃长约十公分,是她最熟悉的长度。   她伸手抹了一把防风镜上覆着的尘土,屏息凝神俯下身,贴着山路上带有坡度的碎石地面,向小周先前指过的方向摸去。   小周的指示只是个大概,江暮云不可能完全信任他给出的数据,所以即使她目前身处对方判断出的安全范围内,也依旧浑身紧绷不断观察四周,时刻做好出手的准备。   然而小周在距离判断上没有太大失误,对于方向的指示却出现了问题。   江暮云听见从楚不闻的方向传来的细微动静时,她的视线中半个人影都没有。   但是等不及了。   江暮云顾不得掩饰动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几步跨出,在不远处的黑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短匕毫不犹豫地脱手而出。   一声闷响过后,正欲倒地的黑影被另一个人影扶住。   楚不闻将那人的尸体缓缓放倒在地面上,避免尸体倒地的动静惊动旁人。   江暮云走进一看,那人口中含着木哨,但凡她刚刚慢上片刻,这声哨响恐怕就要传遍南山了。   幸好她这手本事真是在捕猎的时候练出来的,认喉咙认得奇准。   江暮云抬手拔下嵌在那人脖颈间的短匕,甚至没等血液喷涌,楚不闻就用一把沙土死死捂了上去。   这样虽然不能完全隔绝血腥味儿,但至少可以拖一拖时间,晚一点让其他人察觉不对。   刚刚窝在一边的小周也没闲着,见两人这里似乎已经完事了,带着一捧泥沙就凑了过来。   这还是江暮云刚刚在路上教他的。   几人三两下就把那人的脖子整个用土埋了起来,浓郁的血腥味直接被困在了浸满鲜血的沙土中。   而不远处守着的另一人似乎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试探性地往这个方向走了两步,用气声呼唤了一句:“王二,你折腾什么呢?不是说不准有动静。”   这句话的音量非常小,几乎整个都被淹在了风沙里,江暮云也只模糊听见了几个字而已。   但已经足够了。   江暮云看向楚不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啥?”楚不闻压着嗓子同样用气声回了句话,两人同时起身,朝出声之人走去。   因为风沙的遮蔽,对面也同样没听清楚不闻说了什么,只见有个模糊的人影正朝他的方向走来。   出声之人皱了皱眉,低声应道:“没事,我听见动静随便一问。你快回去,别出岔……”   话还没说完,一柄短刀就嵌进了他的喉咙里。   被楚不闻吸引了注意力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侧面矮身靠近的江暮云的身影。   直到他喉头一凉,才看见对面朝他走来的人,根本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多年的小兄弟。   可血液涌进气管,堵住了他还未出口的话,他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消失,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只能任由对方将沙土填进他的伤口中,而后在刺骨的冰寒中疲惫睡去。   他们不需要清空整座南山上的所有岗哨,只需要把他们上山路上的岗哨清空就好。   小周在认路这方面确实称得上天赋异禀,即使是风沙遮面只能依靠记忆判断位置和距离,他也很少有出错的时候。   但也不可能每次都能算准。   最危险的一次是由于地形变化导致能见度增加,以至于小周估算失误,让他们直接和对方远远打了个照面。   楚不闻在看见黑影出现的第一时间,想都不想就直接向前冲去,那人懵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给了江暮云短匕出手的机会。   不用她提醒,楚不闻在向前几步后改冲为扑矮下身形。   短匕破空,擦着楚不闻的后脑勺飞过,直直杵进那人的咽喉,楚不闻就着前扑的动作方向一转,顺势抱着倒地的尸体翻滚几圈卸力,而后熟练地拔刀盖土。   小周压着嗓子凑在江暮云耳边道:“这条路已经清干净了。”   西郊群山卡着南市向西的咽喉,南山又是整个西郊群山的最高点,战略地位非同凡响,小周对南山地形异于常人的了解也是因为这个。   他说清理干净了,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行,那我们回去和他们汇合。”江暮云果断应道。   江暮云倒是不担心对方还能分出更多人手在没什么战略价值的地方广撒网。   这兴许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要是对方身边还能抽出更多的值得信任的人手,也不可能只安排这种单人岗哨。   但凡西郊基地能弄出双人岗哨警戒,江暮云和楚不闻的动手难度都要翻上数倍。   而于连长等人见他们居然回来得这么快,也是吃了一惊。   “简单得很,看得出来那老东西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江暮云话说得轻描淡写。   要建基地收拢人手,就得有足够的物资。   西郊基地那帮人前期搜山搜出了不少好东西,可他们到底没能把南山军—火库弄到手。   没有南山军—火库,他们手上的弹药只会越用越少。又不得人心又没有足够的武力值震慑,能笼络住一批伥鬼就不错了,再指望其他的也不现实。   内忧外患一堆,对方在人手上捉襟见肘再正常不过。   听完小周对孟三的低声汇报后,于连长看向江暮云的表情复杂。   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西郊基地的问题。   今天要不是江暮云和楚不闻在,他们上山的时候就得折一批。   就算有人运气好摸上山了,面对这种岗哨也无能为力。   对方甚至都不用和他们正面对上,看见人影之后直接吹哨子报信就行。   他们近身搏斗根本来不及阻止,扔刀子吧就算扎中了也未必就能次次都一刀毙命。   不动刀子直接动枪就更扯了,这不是扯着嗓子大吼敌袭,反帮对面报信吗?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但偏偏碰到了江暮云。   有几个人扔刀子能有江暮云和楚不闻这种百发百中的准头啊!   而且听小周的形容,他俩又是拔刀又是埋土的,对这一整套流程简直不要太熟练。   这俩人在末世前到底是干嘛的?   江暮云面色如常:“先上山吧,找他们老巢。等其他小队发出信号,我们就直接动手清人。那些树干上不知道都涂了些什么,不能让其他小队按计划进南山。”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由其他小队在南山周边清场,清场结束后让队里一只爱好广泛的变异犬学狼嚎作为信号,吸引南山上的岗哨的注意力,然后他们趁机上山清除岗哨,方便其他小队上山。   等周边援军都清理干净了,他们再把对方老巢围了,到时候只要别开枪误伤自己人,动静闹得再大也不怕。   现在计划有变,他们不能让其他小队贸然踏入这片危险的丛林,只能自己提前动手了。   江暮云在心底把利弊估算得很清楚。   不过就是南山上的岗哨没清干净,所以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开枪吗?   反正她和楚不闻活到今天也不是靠玩枪的,影响不大。   至于于连长和孟三等人?   江暮云拍拍两人的肩,表示相信他们的前职业素养。   于连长有些茫然,他总觉得自己今天到目前为止什么忙都没帮上。   对面孟三好歹还算慧眼识人,带来了一位认路小能手呢。   于连长自我怀疑:“难道我是废物?”   孟三面无表情:“心里知道就好,别说出来,挺难听的。”   于连长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你也知道难听?   “你俩对自己下口都好狠哦。”江暮云摇头叹息,手中握着短匕,将蒙面的纱巾系紧了些,对小周道:“走吧,靠你带路了。”   小周莫名就有了种自己压过了顶头上司一头的自豪感,明明是躬身向前的姿势,愣是被他走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 第100章   ◎开心的第一百天:恐怖片级别吓唬人◎   南山曾经是个景区, 山上的建筑物不少,能住人的地方也不少,适合在末世环境下居住的却不多。   先是要冬暖夏凉, 就能排除一批建在空旷地带的建筑。   再有就是最好不要迎着风, 至少在风沙扬尘多起来了之后, 迎风的地方住着绝对糟心。   在极夜之后多吹东风和北风的情况下,东北方向的建筑物或洞穴也可以排除。   这么一算,剩下的适居地中有一处地点就很突出了。   正是当初火海过境时江暮云等人躲藏的那个仙人洞。   洞口朝西,内部面积大,冬暖夏凉。   且因为其曾是景点的缘故, 山洞内部也经过适当修整,地面还是石质的,防虫效果别提多好了。   西郊基地的掌权者可能有多个居所来回换着住, 但那仙人洞绝对是当前环境下条件最好的一个。   即使西郊基地的掌权者没在那儿住,也不可能让那儿空着,大概率会用来笼络自己身边的亲信。   所以江暮云等人的第一目标就定在仙人洞。   能直接找着头领最好, 逮不着也能从这些亲信口中掏出点消息。   去仙人洞有两条路, 一是江暮云等人曾经走过的大路, 二是他们现在正在走的,陡峭而长满了低矮灌木的山路。   江暮云抬手拽动前方一株灌木贴近根部的位置,确认过对方的结实程度后借力向上。   树丛摇晃时发出的簇簇声响被埋在风中, 和其他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丛别无二致。   他们把这条山路以及附近的岗哨清了一遍,前行时没了阻碍, 动作相当迅速。   江暮云已经隐约可以看见斜上方的一排黑影了, 那是大路边上的护栏。   这道护栏是他们的阻碍, 但也为他们提供了掩护。   小周探出头, 从护栏底部的缝隙向对面看去。   片刻之后, 小周回头,对后面跟着的几人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洞口在他们的右前方,而洞口左右两边分别守着一个人。   好消息是那两人的关注重点都在左右两侧的大路上,没怎么往护栏这边看,似乎是觉得不可能有人能从护栏这儿翻过来。   江暮云也悄悄探了头。   洞口被堵得严严实实,外面那两人蒙着脸端着枪,地位明显比刚刚江暮云几个清理的守在南山上的岗哨高得多。   至少他们被允许用纱巾捂脸,遇事直接开枪,不用拿脸和风沙硬顶,就为了随时能吹哨子报信。   江暮云左右看了看,缩回脑袋靠在斜坡上,示意几人围拢过来。   他们和门口那两个守卫的距离太近了,现在发出的任何一点动静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江暮云想要传递消息,就只能用手指在人掌心里写字。   楚不闻自觉地把手递了出去。   江暮云拉过他的手一字一字地写道:“你们去左右两边,拉树枝。”制造动静吸引守卫的注意力。   后半句话江暮云不用写,于连长和孟三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   两人点点头,示意自己的副手跟上江暮云和楚不闻。   动静不用太大,万一真把人家惊着了,直接开枪就不好了。   只需要两边的树丛哗啦响动一瞬间,就像是风忽然变大了一般,寻常中带着些许异常,不带任何危险意味,只让人下意识地往那里看上一眼就足够了。   足够江暮云和楚不闻出手了。   守在门口的两人余光中只瞥见一抹并不明显的黑线,随即便觉得喉头一痛,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小周和于连长带来的副手几乎是在江暮云手中短匕掷出的那一瞬间起身的。   二人一跃而起单手支撑着身体翻过护栏,轻巧落地后几个跨步向前接住了那两个守卫正向下倒去的尸体。   这里找不到多少沙土,只能先用衣服将就捂一下伤口,然后将尸体搬远一些,免得血腥味漫出来打草惊蛇。   江暮云和楚不闻同样翻过护栏来到山洞前。   江暮云打量了一下山洞门。   门的隔音不错,门内的动静传到外面来,也只有不甚清楚的一丁点。   门内像是在看什么影视剧,听着挺热闹的,偶尔还能听见里面的人发出一阵阵哄笑。   山洞里可能还开着空调,或是也放了冰,江暮云站在门口隐约能感受到门上传来的寒气。   倒是挺有兴致的。   江暮云示意几人分散靠在山洞大门左右两侧,向后退出五米可视范围。   这山洞的门是双—开门,先开哪扇全凭开门者的喜好。   当然考虑到上下山方向的问题,一般来说开门者在出门后都会看向下山的方向,也就是江暮云、楚不闻、于连长三人守着的方向。   所以江暮云三人特意后退得远了些,还顺带着把附近的另一个刚好和他们撞上了的守卫也给解决了。   那人尸体倒下的一瞬间,风中就传来了一声悠远清越的狼嚎。   别说,真挺像的。   要不是知道这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计划,江暮云估计真以为这地儿有狼。   狼嚎声不止一下。   要吸引守卫的注意力,肯定不能点到即止。   南山南侧的小山头上,一只外形帅气身材高大的变异犬两步跳上一块凸出的巨石,站在山顶的风沙中仰头长啸。   如果忽略背景只看剪影的话,这画面说一句狼王啸月也不过分。   几声长啸过后,变异犬垂下脑袋喘了几口气,偏头看向自家主人。   主人挠着下巴想了想:“这点儿时间估摸着不够,再嚎两声吧。”   变异犬思索片刻后灵巧跃下巨石,用吻部在主人的腰间拱了两下,还时不时委委屈屈地呜咽几声。   它这会儿倒是不管风向了,尽管迎着风张嘴呜咽,呛到沙子了就蔫头耷脑可怜兮兮地低头呸掉,看得小队里所有人都心疼得直呼心肝儿。   那主人被它闹得没办法,只能把许诺好的蛇肉干提前喂给它。   得了小零食的变异犬满意地摇了摇尾巴,三两口把蛇肉干下肚后重新跳回巨石上,摆好姿势后继续开始狼王啸月。   西郊群山原本是景区聚集地,到处都是游客,不可能会有狼这种大型动物出没。   而西郊基地这群人打从搬过来之后,也一直都没听说过山里有狼。   可曾经没有不代表现在也不能有啊!   变异动物又不是死的,灾难时期它们到处跑可在正常不过了。前段时间还有人看见过一条足有人粗的黄金蟒从山里过去了呢。   更别说山里还挖了蓄水池,谁知道这狼是不是冲着水源来的啊!   守在下山路上的光头男子这会儿一听有狼嚎,第一反应就是懵,随后便开始紧张了起来。   开玩笑,这可是狼啊!还很有可能是变异狼啊!   虽说现在听着好像只有一只,可这叫的时间是不是也太久了点儿?   狼是群居动物这大家都知道,万一刚刚的叫声是好几头狼发出的呢?万一人家一家子声音相似呢?   都说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要是他们这会儿是一群人荷枪实弹聚在一起,那他们还真不怕。   问题是他们这会儿不是都被分散开来了吗?   这万一碰上个狼群……   不,都不用碰上狼群。   来一头变异狼都够他喝一壶的。   变异动物有多恐怖,他又不是没见过。   吃人的鸭子,篮球那么大的老鼠,诡异泛红的蚯蚓,哪个看着都不像是好对付的。   男人咽了口唾沫,顾不得上头“值守期间不准发出任何动静”的禁令,向他们小队的队长所在的方向挪了几步,在看到一道黑影后压着嗓子问道:“哥,你看这?”   “等着。”一道有些沙哑低沉的男声用气音回道。   说完,那黑影向边上走了两步,连带着光头男人的目光也跟着移动。   可能是在这里值守太久没喝水也没说话的缘故,他哥今天的声儿听着有些不对。   没等光头男人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两边肩头就传来了一阵剧痛。   光头男人张口欲呼,却被个硬邦邦的东西直直塞进了喉咙里,让他所有的痛呼都成了嗬嗬的气声。   男人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人影目眦欲裂,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因为那险些塞进他喉管里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把乌油油的枪—管。   这光头男人在末世前就跟着老板的亲信混,专门为老板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耍枪耍得不比部队里练出来的士兵差,怎么可能分不清江暮云手上的枪是花架子,还是真能把他打个对穿的真家伙?   胆子再大的人,在喉管里塞着枪—管的时候,都会老实下来的。   于连长手脚利落地卸了男人两条胳膊后也没放过那男人的腿,腰上皮带一抽就把男人的脚脖子死死捆到了一起。   江暮云的枪—管子都塞他嘴里了,他哪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僵直在原地,任由于连长把他双脚捆在一起。   江暮云持枪的手向下压去。   男人双脚被捆无法逃开,只能不断顺着江暮云的力气下蹲。   他两边胳膊都被卸了,一时无法保持平衡,直直摔到了地上。   就这么一下,枪—管从他口中脱离,男人登时目露凶光。   可下一秒,一把短刀直接扎透了他的琵琶骨。   惨叫声再次被熟悉的枪—管堵死在喉咙里。   江暮云蹲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转动了几下短刀。   光头男人几乎听见了刀刃贴着他的骨头发出的摩擦声,还有血肉翻起的黏腻声。   他不明白,不明白江暮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既不杀了他,也没有开口问他什么情报。   是寻仇来的吗?   可他也不认识这个人啊。   不,他这辈子得罪的人太多,兴许这人有什么亲朋折在了他手上?   等到那男人抖得连牙齿都不受控制地磕上枪—管之后,江暮云才拔出短刀。   挂在短匕上的血被江暮云蹭到男人脸上,而后江暮云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缓缓开口道:“一个问题。答出来就把你的腿松开让你跑,答不出来就把你割了舌头留在这儿等狼群。”   江暮云的语调不紧不慢,甚至有些闲适:“或者你故意答错,等我们灭了你上头那位,再回来活刮了你。你不会真觉得你们西郊基地顶得住两大基地联手吧?先前你上头那位带着人上门兴师问罪砸场子的时候,你应该就能想到有今天?”   男人迫不及待地疯狂点头。   可江暮云却没有搭理他。   江暮云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着急,甚至还有兴致慢条斯理地给他叙述了一番如何把人剃成骨头架子。   江暮云没有折磨人的爱好,但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末世里的变态多了去了,随便听来的那两耳朵奇闻异事,放在末世前都是恐怖片级别的。   尤其江暮云一边说,还一边用刀在男人身上比划。   光头男人已经有些崩溃了。   他刚刚还想着自己怎么可能会信江暮云的鬼话,说了实话自己必然是死路一条。只等江暮云开口发问,他就随机应变找个借口让他们带自己一起行动,然后再伺机求救。   可现在眼看着江暮云越说越来劲,好像恨不得省略中间的步骤直接开刮一样。   难道她已经看穿我的打算了?我真能瞒得过她吗?一旦暴露,这疯子不会直接就把我刮了吧?   男人额上的冷汗一阵接着一阵,对老板习惯性的忠诚和撒谎暴露的后果在他脑中来回交织,搅得他心里一团乱麻。   他甚至已经开始怨怪起了江暮云。   你不是要问吗?你快问啊!为什么要说这些!   江暮云看着人已经吓得差不多了,才抽出他口中的枪—管开口问道:“你们老大怎么联系?”   光头男人愣住了。   联系?怎么联系?还能怎么联系?   现在一没电话二没网,直接上门联系呗。   光头男人试探着开口道:“就、就直接去找、找人?”   江暮云直接把枪—管塞了回去,提着刀作势就要动手。   刀还没落下,男人就被吓得疯狂挣动,喉咙里的哽咽声几乎要溢出来,面上的哀求之色任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江暮云冷着脸不为所动,还是于连长按住了她拿刀的手劝道:“刚刚可能是他没反应过来,就再听他说一次吧。”   江暮云盯着光头男人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只是挪开了枪—管。   男人这次是真的快被她一言不合直接动手的劲儿吓疯了。   他这辈子见过的刑讯场景多了去了,连他自己也动手审过人,可以称得上一句经验丰富。   可也没见谁审犯人问消息是这种架势啊!   你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打探消息吗?就一句话的功夫就要动手杀人是怎么回事?感情你前头说的都是懵我的?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活刮了我是吧?   江暮云一脸不耐烦,摆明了就是你爱说不说但凡一句话不对劲就给我等着,那光头男人脑海中的天人交战早被她这疯劲儿吓没了。   什么忠诚什么逃命,他现在就怕自己一句谎话没编好,被这疯子听出不对来,他就再也没有开口补救的机会,只能被堵着嘴活刮了。   江暮云的枪—管一挪开,男人立刻哆哆嗦嗦地开口道:“我、我老板住住住在这条路上去的那个大山洞里,山山洞安了门,很好、很好认的。要要要找他就找他门口的人,俩、俩人一起,每扇门敲三下。”   没等江暮云做出反应,男人便急切地做出保证:“我我发誓都是真的,我真的见过他们敲门,不止一次,你不信可以把我捆在这,我要是说假话你回来找我,真的,我真没撒谎。”   地址对上了,门口有两个人对上了,两扇门也对上了。   剩下的两个人同时在两边敲三下无法验证,但这个风险度已经低到足够让他们去冒险一试了。   他们原本的约定是狼嚎过后留出一定时间让他们清理山上的守卫,等守卫大概清空了再一起上山围剿领头人。   免得人多了惊动守卫让对方发出警示,到时候南山这么大,领头的不知道往哪儿一扎,他们再想顶着风沙找人就难了。   所以现在距离各小队上山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江暮云问完了话,一刀了结了光头男人:“走,去仙人洞。”   他们得趁这个时间,抓紧把仙人洞里的那群人解决掉。 第101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一天:眼熟的人◎   得益于那扇堵住了整个山洞洞口的双开门良好的隔音效果, 门内众人对于门外发生的一切都毫无觉察。   山洞口自然不可能是常规门框那样规律的形状,安在山洞门口的大门也是特制的。   大门摸上去的手感有些软,想也知道敲出来的声音必然是闷闷的, 江暮云甚至怀疑这声音能不能传到里面去。   江暮云没急着敲门, 而是在门上摸索了一阵。   果不其然, 她找到了一块质地较硬的地方。   那块地方高度合适,正好是多数人半抬起胳膊就能碰到的。   江暮云点了点自己这边这半扇门,楚不闻会意,在另外半扇门差不多的位置也摸到了一块质地偏硬的部分。   没猜错的话,这里才是守卫敲门的地方。   江暮云和楚不闻同时敲了三下, 随后不等门内人反应,两人同时向下山的方向奔去。   现在风沙中的能见度不足五米,离开山洞口的可视范围不过是几秒钟的事, 不比直接翻护栏慢。   江暮云半点不担心外面无人应答门内的人就不上套   这种时候,别说外头有人正经敲门了,就是门口有人叹了口气被听见了, 里头的人都得出来闻闻味儿。   也就是那门隔音, 狼嚎声传不进去, 不然隔壁山头那一声声狼嚎就能直接把里头的人叫出来。   但门该敲还得敲。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   敲了门然后不回话,里头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出来看看情况。   但要是直接砸门或是闹出什么其他动静,里头的人可能就直接断定敌袭全员戒备了。   而现在, 纵使江暮云藏在风沙中看不见山洞门口的具体情况,也能从风中传来的声音简单判断出山洞内的情况。   先是山洞大门被打开, 门内的动静骤然清晰了一瞬。   出门查探情况的听声音是个女人, 叫了两个名字, 应该是门口那两个已经远远躺着了的守卫。   随后, 江暮云清楚地听见了枪栓拉动的声音。   在对方已经有了戒备的情况下, 再玩声东击西那一套,就需要仔细考量了。   现在再出现什么动静,恐怕对方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接开枪。   直接面对面也不现实。   江暮云可不想和人拼手速,看是刀快还是枪快。   楚不闻听着风中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和江暮云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悄无声息地翻下了护栏。   女人端着枪,眉头微拧。   按她的意思,在出现不对时,就该吹响警戒哨通知全员戒备才对。   然而老板这段时间正是气不顺的时候。   为了找到砸了他那宝贝蛋的凶手,老板在隔壁两个基地碰了一鼻子灰,连带着自觉在下属跟前丢了面子,失了威严。   这会儿他刚抓了几个幸存者找到了点儿乐子,也不愿意在没查清情况前就兴师动众。   他们手上的木哨都是特制的,木哨声一响,临近听见哨声的人都要跟着吹,像狼烟传信一样把消息传遍周边群山。   南山上守着的都是他的亲信,周边群山上却不是。   万一对方只来了几个人,就让他调动了西郊基地在外戒备的全部人手,那他这脸面还往哪儿搁?以后基地里的人还怎么管?   提出建议的女人被灰头土脸地骂了一通,而后被赶了出来查探情况。   女人一向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叫了两声没能得到回应,她就没再出声,反而微微矮下身放轻了脚步,免得在风沙中暴露自己的位置。   忽然,一阵突兀的枝叶簇簇声响起。   声音不远,就在她的身边。   长久的刀口舔血的生活带给了她无比敏锐的反应,女人下意识地将枪口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是这一次,曾救了她无数次的反应力却变成了她的催命符。   就在她调转枪口的一瞬间,她的余光中出现了一道黑影。   中计了。   女人心中浮现出三个大字。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离。   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试图扣动扳机。   可一道翻过护栏向她横踢来的身影阻止了她的动作。   女人的尸体摔倒在地,被楚不闻踢飞出去的□□哐当一声摔在了江暮云的脚边。   周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们现在也不怕山洞里的人察觉。   相反的,江暮云现在反而盼着山洞内的人发觉不对,出来查看情况。   虽说西郊基地的头领已经有九成九的可能性就在仙人洞里了,但万一呢?   万一对方不在,只是布了个疑阵呢?   到时候他们这里枪声一响,恐怕对方就要彻底不见人影了。   把这么一条毒蛇放在外面,那以后江暮云就真的别想睡了。   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江暮云也不想去赌。   于是江暮云想了个缺德的招。   她带着人又去敲门了。   这次敲完门她人也没走。   反正对方都上过一次当了,在先前的那个女人有去无回的情况下,山洞里的人是傻子才会继续出来溜达。   不仅江暮云等人直接守在门侧,连原本守在上山方向的孟三几人也回来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稍稍后退让开位置,让孟三和于连长守在最靠近门的两侧。   几人贴着山壁隐蔽身形,防止和开门的人当头对脸地碰上拼手速,耐心等着门内众人的反应。   门内的电影还在继续,没了嘈杂人声,电影主角说话的声音更加清晰明了。   处处透着阴诡的男声低沉而沙哑,对于华国人来说稍显陌生的英伦腔调为他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答应我,乖女孩,别打开那扇门。”   江暮云贴着山壁,在心中叹道,老东西还挺会挑电影。   众所周知,恐怖片的主角,一百斤的体重九十九斤都是反骨,剩下一斤是负责在关键时刻让TA平地摔上一跤的拌脚绳。   凡是电影里不该开的门,主角一扇都不会放过。   而现在,轮到门内的人做选择了。   开门?   明知道外面的人必然不怀好意,说不准现在就守在门口等着偷袭。   这会儿出门被人宰了,岂不是冤得出血?   可不开门?   那他们就得一直守着,和江暮云等人隔着门大眼瞪小眼。   按道理来说,这会儿更急的应该是江暮云等人才对。   他们才是那个要卡着时间阻止同伴上山的人。   一旦拖过了头,临近几个山头的小队往南山来了,那他们先前的所有行动就都白费了。   但这会儿的江暮云却硬是按下了所有情绪,耐心地和门内的人慢慢耗着。   风中的狼嚎声还未停止,这给了江暮云不小的底气。   只要狼嚎声还没停,其他小队就不会上山。   就是苦了那只变异犬了,连着嚎了这么久。   门内门外十多号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隔门相对。   但终究还是门内的人更沉不住气。   他们已经在山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树林内的各类陷阱无数,都是他们逼着一位在这方面颇有经验的老人带人设下的。   那老头子当初就是依靠着这些小把戏,让他们的巡逻队在搜山时折损了不少人手。   要不是他们惦记着他这门手艺有一天能排上用途,又在前两天意外逮到了那老头落单的小孙女做威胁,恐怕还布不下这些陷阱。   他们的岗哨守卫更是站满了整个南山所有视野开阔的地方。   只要看见人影,就会有人报信。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摸到山上来。   即使有,也就是那么小猫两三只,仗着人少避开了岗哨而已。   西郊基地的头领心头有像是有一股邪火在烧。   等得越久就烧得越旺。   从他的独子被人杀死,再到被那两个基地的幸存者狠狠戏耍,最后居然还要忍气吞声地回来筹备物资度过旱灾,而不是直接上门给他们好看。   这会儿再让人吓住,那他这个老大就算是做到头了。   “开门。”   顾忌着门外可能有人守着,头领尽力压着怒火,沉着嗓子道。   几个亲信相互对视一眼,有意想劝,却又想到了先前那一去不回的女人,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开就开吧,总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一个留着寸头的瘦小男人主动上前,和另一个面相憨厚的男人一起按住了粗糙的门把手。   两人一手扶门一手持枪,对视一眼后手上同时发力,将那扇厚重的双开门向两边推开。   在门外的风沙涌入的一瞬间,两人松开了推门的手,端枪做出射击的姿势转向左右两边。   这时候就体现出刚才几人站位分布的重要性了。   守在门后的于连长和孟三是什么人,缴械的动作他们少说也练了千儿八百回了。   两人的动作近乎一模一样,在黑洞洞的枪口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时,他俩就直接单手握住枪口向右上方抬去,同时狠狠向后用力一拉,在对方不受控制地身体前倾时,一手刀劈在对方持枪的腕关节处,顺势握住枪把,反客为主将枪械夺下,枪口同时对准对方。   持枪的瘦小男人连人影都没看见,就觉得枪口失去了控制,随后没等他按下扳机,手腕就突地一麻,失去了力道。   于连长和孟三将对方手中的枪夺了过来,没等他俩动手,跟在两人身后的江暮云和楚不闻熟练补刀,而后两人的尸体缓缓向前倾倒。   两人倒下后于连长和孟三没有片刻迟疑,直接手上用力将两人的尸体掀了回去。   于连长和孟三将尸体掀回去后矮身翻滚,手中寒光凌冽,正准备借着对方的注意力被尸体干扰的时候,直直从对方下颚捅了进去。   江暮云只觉得天都在帮她。   这种向外开的门如果想要强行突破,肯定是很难撞开的。   但像他们这样守在门外等着门内的人出来再动手,那这两扇门就成了他们的天然屏障。   不仅是刚刚丧命的两个男人没看见是谁动的手,就连门内的人都没看见人影。   江暮云在进门时打眼一扫,站在门口的人约莫有五六个,角落里似乎还蜷缩着几个人影。   只这一眼她就断定他们没可能在第一时间把人全部清光。   只是他们到底人手有限,且还受困于场地,即使他们的行动已经足够迅速了,也还是只能在第一时间解决掉四人。   想等跟在最后的小周和于连长的副手进门帮忙,人家枪都能开三轮了。   所以江暮云在短匕脱手后动作没有半点停顿,顺手抽出靴筒中别着的短刀,直直扑向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看上去有些枯瘦的中年人。   她缴械的本事没有于连长和孟三那么熟练,所以江暮云选择直接一刀捅进那人持枪的手腕中,险些擦着骨头将那人的手腕捅出个对穿。   一旁的楚不闻正要补刀,却被江暮云拦住。   “等等,于连长您过来看一眼,您认识这人吗?” 第102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二天:信任问题和搬运物资◎   于连长闻言凑过头看了一眼, 半惊半喜道:“呦,尚先生!好久不见啊!”   被江暮云按着的中年人满脑门都是疼出的冷汗,却一直硬挺着没叫出声。   直到于连长这句话一出, 中年人霎时间就变了脸色。   “不知道……于连长这是?”那中年人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眼中的阴狠之色随着腕间疼痛的加剧而愈发不遮不掩。   于连长叹了口气:“您瞧您这话问的, 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吗?”   江暮云看看于连长再看看那中年男人,确定道:“真是西郊基地那位掌权人?自己不行了独生子还被宰了的那个?”   中年男人被江暮云这话问得一口气没能喘上来,重重地呛咳了几声。   于连长心情有些微妙。   估计面前这位逍遥法外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听人当面说他“不行了”吧。   倒是孟三听了这话后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不行了?什么不行了?”   江暮云认真道:“就是那方面儿,传宗接代的东西不行了, 你懂我意思吧?”   都是成年人了,孟三瞬间就明白是哪方面儿了。   秒懂的孟三看向那中年男人时带上了几分安慰道:“别担心,儿子死了没关系, 被人知道自己不行也没关系,等你人都没了,这些事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中年男人面色涨红, 喉咙里溢出嚇嚇粗喘, 双目赤红地盯着江暮云和孟三。   要不是江暮云手上的刀还杵在他腕上, 估计这人当场就能暴起而后生吃了他们。   江暮云手上的短刃微微动了两下,激得那中年男人又是一阵粗喘。   江暮云道:“既然都确认了……”   那中年男人慌忙打断道:“等等,你们就不想知道……”   江暮云拔出嵌入他手腕的短刃, 一刀捅进了中年男人的喉管,直接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中年男人临到死前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人居然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杀了他?   她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他想说什么吗?   不仅是这中年男人不可置信, 连于连长都被江暮云的果断惊到了:“你不好奇他说的是什么吗?”   江暮云拔出短刃, 顺手在那中年男人的衣服上擦了擦, 面无表情道:“不好奇啊。无非就是些物资藏在哪儿之类的话。除了这个别的我都不感兴趣, 而物资藏在哪儿我们也能自己搜。”   于连长噎住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对方的话被断在这里,他听不见后半句晚上真的会睡不着觉啊!   难道真的有人能忍住不听后半句吗?   江暮云和楚不闻用事实证明是有的。   在于连长还在纠结这位西郊基地的掌权者后半句话究竟是什么的时候,江暮云和楚不闻已经开始收拾这几具尸体身上的枪支弹药,顺便检查一下还有没有遗漏的会喘气儿的生物了。   于连长憋了半天没憋住,拧着嗓子问道:“那……为啥不听他把话说完呐?万一有别的什么惊天秘密呢?”   江暮云问道:“比如?”   于连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惊天秘密,但他就是不死心:“比如、比如……就是我们意料之外想象不到才叫惊天秘密啊!”   江暮云看向于连长的目光中带着不解:“那你现在有什么迫切想知道的事吗?”   于连长:“想知道他后半句话到底要说什么算不算?”   江暮云微笑反问:“您说呢?”   于连长:“那没有了。”   江暮云目光慈爱:“这不就得了。这种人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都不止,让他把话说完了,指不定你就觉得咱这会儿不该杀他了。”   于连长有些惆怅:“我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应该不能吧?”   “您从前出任务的时候也干这事儿?”江暮云冷笑道:“人家为非作歹这么些年,这方面也是专业的。你就非得冒这个险不成吗?万一他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很有价值,值得暂时放他一马的事呢?”   “万一他能想到什么办法趁机逃跑呢?”   江暮云说着,还从那中年男人腰后摸出一个黑不溜秋的手榴—弹,举到于连长跟前晃了两下:“万一他还留着后手,就等着我们犹豫的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要拖着我们同归于尽呢?”   于连长叹了口气:“好嘛。我这不就是看上头都没人管了,什么禁令也不作数了,这才想作一回死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江暮云让他起开别挡地儿:“真行啊您,叛逆期延后到这会儿了。”   他们把人挨个检查了一遍,先前站在门口的这几人倒是都凉透了,但山洞里头也不止他们几个。   角落里还挤着五六个瑟瑟发抖的普通幸存者呢。   一脸失落的于连长被赶去安抚那些普通幸存者,孟三则是卸了□□,去外头用枪声传信,通知其他小队不用上山了。   顺便支使小周下山一趟,去他们先前约定好的集合地点,带着众人在山下等他们清路,然后再上山搬运物资。   其他几人守这山洞上下山的两侧路口,挨个清理被枪声吸引过来的守卫。   这次他们不用再担心打草惊蛇,能悄无声息地把人解决最好,不方便用刀的话直接动枪也没多大关系。   先前不敢动枪是怕惊动领头的那位,现在横竖领头的都没了,其他人察觉不对想跑路也无所谓。   树倒猢狲散,剩下的人能不能逃过西郊群山中饱受基地剥削的幸存者们的报复都不好说。   即使逃出了西郊群山,也未必有本事在接下来的风沙和大旱中活下去。   更别说找另外两大基地复仇了。   这会儿外头的风沙愈盛,能见度甚至已经不足五米了。   在漫天黄沙的遮掩下,树丛被风吹动枝叶碰撞发出的声响,夹杂着风吹过细窄处发出的尖锐呜咽声,带出了几分仓皇恐怖的意味。   于连长了解了那几位幸存者的情况后钻出山洞,正准备找江暮云和孟三商量一下对那些幸存者们的安排,就发现外头这颇不对劲的情况。   于连长擦擦防风镜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江暮云。   而此刻的江暮云身前已经倒了好几具尸体,江暮云正和楚不闻一起蹲在尸体边上挨个摸脉确认对方生死。   于连长顺势蹲到江暮云边上,帮她把剩下俩人的脉都给探了,边探边问道:“姐,您确认这会儿真能活动吗?要不咱缓个几天,等风沙过去了再说?”   “有变异犬带路,认路的问题不大,这会儿的能见度也不至于让人平地摔。”江暮云起身拍拍手:“这风林林总总吹了得有小半年,说它酝酿出来的沙尘暴只刮上几天,可能性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末世前就有过沙尘暴持续时间超过二十天的记录,到了所有灾难都恨不得来个超级加倍的末世后,还想按正常情况度过沙尘暴,这几乎是属于白日做梦的程度。   于连长抓抓脑袋,也有些苦恼:“有没有可能,当然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说,咱们现在应该已经在沙尘暴里了吧?”   江暮云微微叹气。   于连长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   以末世前的标准来看,这会儿的能见度之低,已经是相当严重的沙尘暴了。   没经历过的人当然会觉得这种程度已经足够恐怖。   江暮云也不多解释,只道:“我说哥,这会儿也没外人,我和你说句实话,这次的沙尘暴绝对不可能只有现在这点儿风沙。”   “您那儿那么大个基地摆在那儿,自然有您的消息渠道,不信的话您找那几个北方来的商队打听打听。”江暮云摆出了一副懂得都懂的表情:“我虽然比不上于连长的消息灵通,但也有一套野路子在手上。我可以保证,这消息是经过我多方验证的,绝对可靠。”   江暮云见一直都没再有人上来了,算算他们这一路清理掉的人手,感觉和对方带来的亲信人数差不多,索性就带着于连长往山洞去。   江暮云这会儿的神态语气都相当严肃,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要运物资,就必须趁着今明两天抓紧搬运,运不完的就别管了。要留人在这里守着的话,最好给他们留够两个月以上的食水,以防万一。”   “两个月?”饶是于连长早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也被这个时间长度吓到了。   正好孟三也来了,江暮云索性一次叮嘱两个人,她认真道:“两个月,最少。低于这个量都不够保险。你们应该也不想拿战友的生命开玩笑吧。”   这次连孟三都有些被惊住了,半晌都没说出来话。   两人当然是不可能拿战友的生命开玩笑的。   让他们惊住的不是需要留下的物资的多少,而是在江暮云的预估中,这次沙尘暴的持续时间之久,未免太过惊人。   于连长的思绪有些混乱,但想想先前经历过的各种异常天气,又觉得似乎这个时间长度才是合乎蓝星目前的习惯的。   于连长抬起手腕,在表盘上擦了半天,才看清现在的时间。   正好是下午一点。   于连长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道:“成。我们现在就去清树林里的陷阱。清出路之后立刻让人上山整理物资,顺便通知后方待命的唐安他们过来搬运。”   然而于连长一抬头,就发现江暮云几人已经走出去二米远了。   于连长快走几步追上几人,正好听见孟三那四平八稳的嗓音正对江暮云道:“辛苦你们了。江小姐有需要尽管吩咐,我在这件事上绝对信任江小姐。”   于连长默不作声地审视了片刻孟三那毫无破绽的沉稳表情。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在内涵他? 第103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三天:崇高的地位◎   毁陷阱可比设置陷阱要简单得多。   这些陷阱基本都是一次性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折了根树枝,一路看见陷阱机关就跑去触发,没耽误多少时间就下了山。   搬运物资的计划是一早就确定好了的。   参与清缴的人除了那几只变异犬的主人之外, 全部都是实战经验丰富的前职业军人。而搬运物资的人却没这个限制, 普通幸存者组成的小队就可以。   由唐安等人带领的上百人的搬运小队, 就守在距离西郊群山最外围不远的地方,只等西郊这边的战斗一结束,就会有人回去通知他们出发搬运物资。   而其他人也不至于在山下干等着。   留几个人在这儿给后到的唐安等人报个信,然后带他们上山。   其他人则要先一步上山,去搜寻整合南山上的物资, 查查有没有什么秘密仓库之类的地方,顺便清查一下有没有漏网之鱼。   不过南山这地方本就不算特别大,又是南市相当具有代表性的景区, 从南市本地居民,再到外地游客,凡是到过南市的人, 就没有没来南山转过的。   自然而然的, 已经被完全开发的南山上, 也没什么没有对外界开放的地区,最多是没修路的林子里有两个不知名的小山洞罢了。   就算是西郊基地想在南山上找隐蔽的角落藏物资,也没那个条件给他们发掘新地点。   唯一比较隐蔽的可能就是被原本的南市驻军选做军—火库的地方。   在那几只小队搜山的过程中, 倒确实是发现了南山军—火库的大门。   曾经被埋在土层下方遮掩得好好的大门,这会儿上面的土层已经不见了, 光溜溜一个充满科技感的门平铺在地面上, 周围还有不少挖凿的痕迹, 一看就知道有人曾试图用特殊手段打开它。   南一基地的兵都是跟着于连长从海市那边转移过来的, 对曾经驻扎在南山的军队的情况称得上一无所知, 连南山军—火库的存在都是听人说的。   而北区基地的人则是从暴雨那会儿就一直待在南市北郊,只知道南山的驻军是南市主力部队,具体军—火库在什么位置他们也不了解。   只是大概这门他们都挺眼熟的,即使先前不知道这地儿是做什么,看见门之后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南市主力部队的军—火库啊,说不心动是假的。   在发现了这扇门的存在之后,当即就有人冲去找于连长和孟三汇报情况了。   于连长和孟三就待在先前西郊基地众人待的仙人洞里。   该说不说,这些人真是到了末世都不忘享受。   人不仅喜欢享受,还挺会享受的。   沙发地毯冰箱空调,还有台正在放电影的投影仪。   于连长啧啧称奇:“我以为我们冬天存了点儿冰就够富裕的了,没想到还有人能开空调这么奢侈啊。”   江暮云好奇道:“怎么您几位没试着去弄点儿硝石?”   江暮云等人当初也想过去市区弄硝石,就是他们第一时间是往郊区安家的,等缓过劲儿了想起这茬的时候已经晚了。   当时他们觉得玻璃厂八成已经被人搜刮干净了,而他们一不想在市区幸存者那儿挨家挨户的搜,二也没资本跟人做物资交换,所以只能放弃这事儿。   但是于连长那里到底是有个基地在,说不准基地里就有幸存者那儿有硝石,以于连长的家底,买点儿硝石应该不成问题吧。   谁知道于连长还真就没有。   一点都没有。   在基地里发了高价求购也没消息。   孟三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到海啸那会儿,南市就一家玻璃厂还有硝石存货,被我们搬空了,你们要找只能去中药店找。”   说完,孟三还补了一句:“不过现在应该晚了。”   于连长欲言又止。   江暮云诚恳建议:“不知道北区基地有兴趣做硝石生意吗?”   孟三:“当然不做。我们准备直接卖冰,那不是赚得更多。”   江暮云和于连长同时哽住。   那您还真的是很实诚呢。   刚好先前去搜山的各小队都陆续有人回来了,话题就此打住,两人生怕再聊下去,会生出一些不大正派的心思。   几人坐在沙发上抱着纸笔写写画画,统计各小队报上来的物资信息,在轮完一圈都没发现有燃油之后,于连长看着单子就有些费解了。   “该不会之前那老东西没说完的话,就是和燃油有关的吧?”于连长还惦记着他没听完的下半句,江暮云估计他今晚是真的别想睡了。   可于连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山洞里装修得确实挺好,抛开粗犷简朴的装修风格不谈,内部的家具家电齐全得和末世前的住宅都有得一拼。   这么多家电,总是需要电力供应的。   一般来说,末世里的电力来源就两种。   要么是太阳能发电机,要么是燃油发电机。   再往西去可能还有搞风力发电的,但南市这片儿肯定不适用,可以直接排除。   但几人核对一下各小队报上来的物资清单,就发现按照清单上的物资种类和数量,是完全没法支撑起这一屋子电器的。   太阳能板和户外电源倒是有几块,和江暮云等人带走的那些是同款,燃油和燃油发电机却是连影儿都没见着。   江暮云等人当初搬东西的时候运力有限,东西都没拿太多,即使江暮云后期又回去往空间里塞了一批,对于整个仓库的物资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剩下的东西都被当时西郊群山中幸存下来的幸存者们瓜分了。   江暮云看了一眼物资清单,上头有不少军用物资她看着都相当眼熟,想也知道西郊基地的这群人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九成九是西郊基地的人刚到这里到处搜山的时候,从生活在西郊的幸存者那儿搜上来的。   就这些太阳能板和户外电源,原本仓库里就没多少,江暮云等人拿走了一批,剩下的这些经过这么些年也损耗了不少,目前各小队搜上来的数量,单供空调都费劲。   想冰箱空调投影仪同时用,除非每天都是大晴天。   但外界黄沙蔽日都已经好几天了,而现在山洞内的空调冰箱还都连着户外电源,都在正常运行。   除了燃油发电机外,于连长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手段能供上这么多电。   江暮云对着物资清单拧起了眉头,忽的表现出了些许厌恶:“再等等吧,等搜山的人都回来,兴许就有答案了。”   于连长等人起初不知道江暮云的厌恶从何而来。   直到有小队上报,说是在山脚下的一处地窖里,发现了一群被圈禁起来做苦力的幸存者。   和这些幸存者们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批手摇发电机。   为了供应电力,西郊基地这群人弄了一批自制的手摇发电机,又抓了一批幸存者,把他们关在温度相对较低的地窖里,近乎没日没夜地让他们手动发电。   据这批幸存者所说,西郊基地那群人会专门抓一些拖家带口的幸存者,用家人的性命威胁他们干活。   如果他们累了,就让他们的家人顶上。   每天一批电池,不充满不准停。   江暮云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事了。   她曾在捕猎时意外碰到某个私人基地处理被用废的幸存者。   一批十多号人,男女老少都有。   有些可能是猝死了,面色惨白没什么动静。但更多的是胸口还有起伏,甚至本人还在□□求饶的。   可惜没人在乎他们是死是活。   基地的掌权者只在乎这些人能不能用,而负责抛尸的人只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归类到“不能用”的范围中去。   不能用了,就那么挖一个坑,把人丢下去,然后填土掩埋,再换上下一批。   所以说啊,末世里人命是最值钱的,又是最不值钱的。   孟三忽然开口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江暮云在看见这里没有燃油之后表现出的厌恶实在太明显,她似乎在那时候就知道了西郊基地的这些电是怎么来的。   江暮云在物资单上勾勾画画,把她想要的东西全部列出来。听了孟三的问话后,江暮云抬起头看这他道:“早说了,我们野路子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这种手摇发电机并不难做,外头聚集在一起的幸存者小团伙也不少。他们可能没有西郊基地这群人奢侈,但找几个蓄电池,抓几个倒霉鬼,平时发电供供电灯手机还是不成问题的。”   尤其这种发电机的发电效率奇低无比,本身又不是像蘑菇种植那样关乎生计的东西,各大基地也没有垄断技术的意思,所以幸存者们只要有心,想弄到手摇发电机的制作办法并不算难。   江暮云说得轻描淡写,只是话里的意思却听得人眉头直皱。   于连长和孟三平时需要待在基地里处理各项事务,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出基地搜寻物资了,平时基地里搜寻物资的小队也不会事无巨细地往上头汇报。   这就导致他们对于一些大面儿上的格局非常了解,但在这些小事上却又显得一无所知。   江暮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所以你们这种带着前任官方背景的正规基地,才格外受幸存者欢迎。不然大家拖家带口千里迢迢地搬进基地里做什么?”   不就是图这样的基地里也算秩序尚存,人还能做个人吗。   一时间,于连长和孟三都有些沉默。   于连长建立基地,一部分是为了养活手下的兵,另一部分也是为了聚集人手,能更好地保护陈教授祖孙俩。   什么为幸存者提供庇护,在末世里保护普通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些念头他可能也有,但绝对只是那么一小部分。   而孟三建立基地的原因就更简单了。   北郊的幸存者多,他手下的兵也多,反正大家原本就聚在一块,他也不能直接把人赶走或是自己撂挑子不干,干脆就弄个基地出来将就过吧。   所以这两人身上从来都没有过什么要威严要面子的基地长的包袱,也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   他们末世前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即使到了末世后,也不会是如地窖里的那些人一样的普通幸存者。   所以他们很难带入普通幸存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从来都没有思考过,他们自己眼中的草台班子似的基地,在普通的幸存者眼里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江暮云看两人一直不说话,不由调侃道:“怎么?现在知道自己的地位有多崇高了?”   于连长坦诚道:“多崇高倒不至于,有点后悔答应你在西郊中转站分一杯羹倒是真的。”   从前他是无意识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现在被江暮云从另一个角度蓦地点破了这件事,于连长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们现在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上,以及西郊中转站将来的地位。   说句夸张的,他们再这么发展下去,就等同于是在南市划地称王,成为这片地界儿新的政府。   而西郊中转站这么一个注定会成为整个地区的经济中心的地方,就这么被他们划出去了一片送给了江暮云。   这种行为要是放到古代,大概就是天子把京畿分给江王做封地了。   而今天他们清缴西郊基地,也从原本普普通通的打BOSS分装备的行为,突然变成了带有政治目的的版图规划。   于连长觉得他现在就好像是电竞选手听到电子竞技成为了奥运会正式项目一样,紧张意外的同时,又带了点自豪和期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先前对于西郊中转站的规划,是不是略显粗糙了些?   倒是孟三压根儿没操心那么多,所以他接话接得无比顺畅:“我答应过的事从不后悔,刚刚只是觉得有些抱歉。我们基地的管理方法从来都是只图省事,所以非常简单粗暴,各项规章都定得很潦草。我回去会改。”   于连长正琢磨着再来一次三方会谈,仔细规划一下西郊中转站的发展呢,就听孟三来了这么一句,瞬间脸都绿了。   他表情僵硬地挤出一句:“我就是开个玩笑,没真想后悔。”   孟三随意地点点头。反正后悔也晚了,他们都已经说定了,所以孟三毫不关心于连长那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江暮云都有些同情于连长了。   这倒霉催的。   话题是她引出来的,江暮云难得好心地给于连长解围:“后悔也没用了,清点好人手给我搬东西吧。”   于连长忙不迭地点头,江暮云要啥他都二话不说让人去搬。   江暮云到底还要在南市这片儿过日子呢,不可能干出把两边基地往死里得罪事,所以她开口要物资的时候也相当有分寸。   南山上的那些家具家电于连长等人是不缺的,江暮云挑了几套带回去。   她自己是有浮动房住的,浮动房里也被她折腾得和末世前差不多,但她家几个同伴还住着毛坯洞呢。   手摇发电机也可以带上几个,关键时刻应个急总是好的。   他们手上虽然有备用的太阳能板,但那东西也总有损耗干净的时候。   末世里会被用完的东西都没法给人带来安全感,无论是有使用年限的太阳能板,还是近乎不可再生的燃油。   对比起来,手摇发电机虽然哪哪儿都是缺点,但至少是人力驱动,人不死就能用,装起来也简单。   如果不是江暮云手上有空间,而空间里存的燃油足够她用上三辈子,她也一定会弄几个手摇发电机在家里的。   其他一些零碎物资江暮云都看情况挑了些。   目前江暮云等人在生活物资上基本不缺什么,他们挑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江暮云把需要的物资清单列好后,于连长说先让人把她要的东西全部搬回去,然后他们再慢慢搬运剩下的物资。   江暮云没同意,只找他要了一支小队帮忙搬运,一次能运完最好,运不完就多跑几趟。   她明面上的理由是越往后拖越危险,她不能因为自己耽误所有人的时间,所以大家该干啥干啥,这支小队就当是她雇佣来帮忙的,回头她负责给人付报酬。   实际上是她需要多次往返,好抽空和楚不闻跑去偷—渡物资,借着有西郊基地这么个大好的由头在,把硝石等稀缺物资光明正大带回去用。   在小队今天最后一次运完物资之后,楚不闻溜上山把大白揣了出来,然后避开了小队的人重新回到西郊群山。   两人手上没有板车,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硝石可以反复使用,不需要一次带回去太多数量,不用车也能带回去。   问题是江暮云还想弄一些燃油回去。   他们那儿可还放着一辆完好无损的卡丁车呢。   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燃油,所以那辆卡丁车一直都像个吉祥物一样被放在角落里。   又没啥用,又舍不得让它磕着碰着。   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肆意往外掏东西的机会,江暮云怎么都不能放过。   在江暮云说出自己准备了大量燃油和发电机的时候,楚不闻有些讶异。   江暮云有发电机他不意外,但是燃油?   这东西连他都没能弄到太多。   江暮云主动解释道:“来路不方便说,总之不大正派就是了。我能弄到也是意外,量挺多的,匀一些出来没问题。”   楚不闻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而和江暮云讨论起了运输的事。   楚不闻那里倒是能搜罗出一些可以制作板车的东西,江暮云也是照旧和楚不闻分开,假装跑去自己的秘密仓库,然后从空间里弄出一桶卡丁车能用的柴油。   一个标准大小的油桶有200L容量,正常人都不可能抱着它下山。   江暮云用粗尼龙绳编制的网兜裹住油桶外围做保护层,找了个地形较缓的地方,将油桶沿着缓坡一路滚下山去,在山脚下等楚不闻回去取轮胎等零碎物件,然后带着大白来找她。   这会儿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加上越来越大的风沙,路上的能见度低得吓人。   两人蹲在山脚打着聚光手电,叮叮哐哐地现场敲板车,再由大白负责在外围警戒,即使被人听见了动静,他们也有把握在来人发现他们之前躲藏起来。   等板车敲好了,天也彻底黑了。   这种时候,要不是有大白带路,他们是绝对没有摸黑回家的本事的。   不过相对的,其他人如果要在这时候外出,也少不了变异犬引路外加强光手电照明,动静绝对小不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在两边碰面之前避开对方。   而在这种时候,只要对方不是想找事,就绝对不会在人家主动避开之后还凑上来。   要真碰到这种主动往上凑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的人,江暮云觉得也不用手软,直接把人灭口就是了。   她对于连长和孟三有一定的信任,却不代表他们基地里的人都能在她这儿得到相同待遇。   就这样,两人带着一桶无数人都愿意为它拔枪的柴油,以及一袋看着毫不起眼,实则拿出去能卖出天价的硝石,光明正大地一路从西郊群山运回了家。   江暮云在心里盘算,按照他们搬运物资的进度,明天应该还能再往回带一桶油,还能捎回去一个发电机。   别管有用没有,先备着总是好的。   这两大桶柴油往家里一囤,以后往来西郊中转站好像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了。   孟三那神奇的脑回路江暮云管不着也看不透,但今天于连长是实打实地认识到了西郊中转站在今后的地位。   只要西郊中转站能顺利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江暮云觉得现在的这两桶油,绝不会是他们的“此生仅有”。 第104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四天:沙尘暴◎   江暮云和楚不闻第一次带着小队运物资回去的时候, 山上的秦时文等人就在配合接应了。   能用滑轮组运上去的就用滑轮组运,但一些家具等不方便用滑轮组运输的,就只能人工抬上去。   好在现在只是扬尘大能见度低, 风还在正常范围内, 人的动作都不会受影响, 不然这些东西怎么运上山去也是个大问题。   留给他们运物资的时间不多,大家赶得很紧,秦时文等人就算有再多话想说,也没在那会儿耽误功夫。   但等到第二天,江暮云要的物资都运完了, 第二桶油也被拉上山后,江暮云两人就躲不过这些来自同伴们的爱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上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硝石给众人分了。   秦时文等人并没有为硝石而改变自己的态度, 道谢的态度之认真,让江暮云头皮都快炸了。   江暮云急中生智,还没等秦时文等人开口, 大手一挥先来了段“密林外勇者堪破狠辣毒树局, 风沙中二人智斗南山连环哨”的即兴说书, 手上就差拿块惊堂木敲一敲了。   而后眼见那几人眉头越皱越紧,江暮云忽得话风一转,开始痛斥起了此行的种种艰辛危险, 连走在路上被风里刮来的小石子砸了一下都没漏下。   江暮云抬着下巴指着自己的下颌给几人看:“就这里,你们给我看看是不是青了紫了的。当时那叫一个疼啊, 直接就给我砸懵了。要不是没听到枪声, 我都以为是谁给了我一枪呢。”   江暮云口中的自己恨不能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 九死一生才逃回了家, 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儿, 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咽气了的模样。   然而王清清在江暮云的强烈要求下举着手电给她找了半天伤口,结果她身上连块油皮都没蹭破,唯一的伤口还是她刚刚自己在蚊子包上掐出来的十字印,下手太狠十来分钟了印子都没消掉。   秦时文黑着脸听江暮云继续哭惨,什么吃不好睡不好,二十多的人了累得半夜小腿抽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和楚不闻这两天是被抓去黑煤窑里干苦力了呢。   江暮云还把楚不闻也拎出来了,非要给秦时武展示一下楚不闻被西郊基地掌权者的残暴惊吓到骤然缩小的瞳孔。   秦时文等人一句担心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全让江暮云自己给心疼完了。   末了她还要反客为主,抱着秦时文挨个嘱咐几句什么“大家千万别因为担心我的伤势而夜不能寐”、“你们一定要好好吃饭保重身体啊,你们倒下了谁来照顾我”、“我知道我好傻,我下次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把秦时文等人硬是被她这来自十年前的狗血剧台词拉扯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想给她来句狠的把她话头打断,又顾着人确实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挣回来的物资给他们的比留给自己的都多。   这会儿他们谁要是对江暮云说了句重话,恐怕五百年后都要从地底下坐起来给自己一巴掌。   于是几人除了脚趾蜷缩外再也没精力去思考别的东西,只能双眼无神地跟着江暮云的话点头,只求她能早点停下这种精神污染,只有小白期期艾艾呜呜咽咽地配合着江暮云的情绪。   可惜被江暮云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这小没良心的,当初嫌弃外头风沙大,连跟她一起出门都不愿意,这会儿倒是知道来卖乖了。   楚不闻低着头闷笑,江暮云瞪了他一眼,面上带了点儿得意。   大家一起朝夕共处同甘共苦好几年了,谁还不了解谁啊,江暮云在应对这种甜蜜的负担上相当有一套。   在这种时候,只要她自己先哭疼哭惨,哭得足够夸张,其他人就不好意思再和她一起抱头痛哭了。   不仅不好意思和她一起抱头痛哭,还要反过来安慰她没什么。   虽然江暮云想的那些词儿好像有点过火,恶心得大家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但好歹跟她算账以及给他俩开思想教育课的意思是没了。   江暮云瞄一眼手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拍拍灰道:“天快黑了,坚强的我只能瞒着你们回去独自舔舐伤口,大家千万不要担心我,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清清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了,我觉得再这么下去有事的就是我了。”   江暮云立刻拉开泫然欲泣的架势。   秦时文头痛欲裂:“行了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说明天有大风沙吗?你的柴禾水和家具我们都给你搬回家了,门口挡沙板也按你之前说的装了。兔子那儿也扎了,干料和水都准备好了,还挖了几块带植物的土给放门口了。家里都好好的,你赶紧回去歇歇吧。”   所谓挡沙板一块大木板斜着放在门口稍作固定,把各家大门整个挡住。在真正的沙尘暴到来之前,它的作用就只是让众人不用一推门就吃满口沙。   江暮云见好就收乖巧点头:“知道了呢,谢谢文姐。”   周影从江暮云的土味台词中缓过神,一拍脑门道:“哦还有你家那几只鸡,一早就跑回你给它们挖的那小窝里住了。我看地方好像不太够,就又给它们扩了一下窝。”   江暮云看看腿边围着她打转的小白叹了口气:“一群倒霉孩子,这时候倒是知道回家了。”   一行人趁着天还没黑的时候各回各家,江暮云正好清点一下从西郊基地都搜刮来了些什么。   杀人放火金腰带,西郊基地的物资之丰富可能比不上北区基地这种南市本地人,但可比南一基地这种外来工兵选手富裕多了。   他们光是各种果干蔬菜干就堆了半仓库,江暮云每样都按着十人份往回搂,下手一点儿没客气。   还有酒精、防护服、防毒面罩等物,江暮云也都按着十倍数往回搬。   一些生活用品锅碗瓢盆更多,江暮云挑了些容量大的盆子或是密封瓶密封罐,秉持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把它们都装满了水带回来。   西郊基地也是自己挖了蓄水池的,蓄水池里那么多水,其他两个基地肯定也没法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把它清空,索性就先把紧要物资搬回去,有空余时间再运水。   实在运不完的水,就留一部分给留守在西郊群山的士兵,其他的给西郊其他幸存者分一分,希望这些被西郊基地敲骨吸髓的幸存者们能熬过这次的沙尘暴。   同样的如蘑菇干这类其他基地暂时不缺的食物,他们也都分发给了西郊基地的幸存者。   也算是提前邀买人心了。   值得一提的是,西郊基地现在已经有人在用虫干做主食了。   连带着西郊基地的仓库里,也储存了不少虫干虫粉。   据先前被关在地窖里的那些幸存者说,这些东西就是西郊基地中普通幸存者们的主食。   至于蘑菇?   雨季的时候他们偶尔会有蘑菇,后来雨停了,大家都怕水不够用,晒了蘑菇干也很少吃。   因为西郊基地对于每个幸存者的物资储备量都有严格把控,储水量也一样。   一旦超过了,超过部分就会被基地没收。   如果储备的物资不够居家避难度过天灾,想要更多物资就得和基地方面做交换。   或是用劳力,或是用别的物资。   江暮云带了一部分虫粉和虫干回来。   这些东西她不吃,但拿来喂鸡还是很实用的。   省得她家几只鸡冒着风沙出去觅食。   也省了她空间里那些精贵的粮食。   说到她家那几只鸡,江暮云是真觉得得亏这是末世,动物变异是常态,不然那一家五口绝对能闹一出伦—理—大戏。   因为那三只已经初具成年鸡雏形的小家伙,看上去和它们爸妈之间,除了大家都是鸡之外,貌似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什么溜光的羽毛、颜色诡异的喙、孤僻桀骜的性格,仨小崽一个都没能遗传到。   它们仨打小就是三个无比正常的小毛团,颜色嫩黄羽毛柔软喜欢叽叽喳喳。后来年纪大了失去了在人类面前混怜爱的资本,离被下锅只差再长几斤肉,也没能像爹妈一样争气长出保护层。   现在它们仨看上去,就是末世前最普通的家养鸡的模样,除了喜欢吃毒蘑菇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惹得他们一群人每天提心吊胆地数着日子等鸡成年,生怕这几只鸡到了成熟期后一夜之间自证血脉长成它们爹妈那样。   除此之外,江暮云还要了不少自行车回来,至少能保证他们以后出门不用把板车拆了拼、拼了拆地来回折腾。   更精贵一些的物资,例如枪—支弹—药,江暮云就没要了。   这东西太敏感,况且西郊基地自己的储量也不多,她与其刮那仨瓜俩枣的,不如从空间里掏一点塞进物资堆。   除了这些,她家里还被放了不少家具家电。   家具能找着合适位置放的,秦时文等人都给她安置好了,其他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的,以及一些目前暂时用不着的家电,就全部都被堆在不碍事的角落里,等风沙过去之后再想办法安装应用。   还有就是江暮云弄回来的手摇发电机和蓄电池。   大家人手一套,平时在家闲着没事就摇一摇,别管多少总能攒点儿。   等他们后面能外出自由行动了,他们再琢磨琢磨有没有除人力发电外的其他办法,比如弄个风力驱动或是奴役自家几只崽什么的。   江暮云把东西清点完,该放空间的放空间,腾出空地把浮动房重新放出来,再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在空间里挑挑拣拣翻晚餐。   最后江暮云看中了一袋半成品章鱼小丸子。味道肯定不如现做的,但它做起来简单啊,无论是下油锅还是进烤箱,全程都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适合她这种累了一天只想享受的人。   自己做还能把丸子上裹满照烧酱,木鱼花和海苔碎想放多少放多少。   江暮云吃了六个觉得不够,索性再把油锅烧热,弄了一堆油炸半成品和蔬菜出来,像涮火锅一样边炸边吃,还要配上一杯冰可乐和空调。   高碳高糖高脂肪,怎么会不快乐呢!   接下来又是每天都要干体力的日子了,可不得在身体里多储存一点能量。   第二天,江暮云是被小白闹醒的。   看着小白到处扒拉的模样,江暮云揉揉眼睛,懒洋洋地靠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沙尘暴来了?”   小白呜呜两声,咬着江暮云的裤脚试图带她出门。   江暮云拍拍小白的脑袋:“知道了知道了,先别闹我,马上出去,不会让你被闷死的。”   他们再不济也是住在山上,地势高还有树林,不至于直接被沙埋了。   江暮云洗漱换衣服的动作称得上是慢吞吞,就像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一样,等得小白都快把不满摆在脸上了,江暮云才在最外面套上一身带面罩的防护服,推开了山洞大门。   没有风力相助,颗粒较大的沙土都在一夜之间沉了下来,在门外堆出了两三公分的厚度。   江暮云一开门,门板撞到了门口的挡沙板,挡沙板微微震动,江暮云就看见有汩汩细沙顺着挡沙板的坡度往下淌,在地上堆出了一个小沙坡。   清晨的光遮遮掩掩地掉在地上,扬了要几天的沙尘似乎从此刻开始彻底平静。   微风轻慢几不可查,和日光一起拨弄着空气中的细微浮尘,整个世界都从昨天黄沙漫天的荒芜中恢复,仅剩的一些浮尘为江暮云眼前的郁郁葱葱的树丛染上了些许朦胧缥缈的美感。   如果不是干燥呛人的空气一直未变,眼前的场景像极了末世前被无数人赞誉过的江南春景。   江暮云找了个铲子,将家门口堆着的沙土全部铲进乔木林里。   直到江暮云举着最后一铲子沙土走到树林边的那一刻,狂风骤起。   那一铲子沙土也不用倒了,直接扑了江暮云满头满脸。   得亏她一直穿着防护服,面罩也没摘下来,不然这会儿怕是要和小白一样直接喷嚏逃窜回家。   江暮云靠在树林边,把面罩上的灰土仔仔细细擦干净,而后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爬上了一块巨石。   极目远眺,西北方向的天空出现了一条浑浊而暗红的线。   它一路翻涌着向前推进,带着一片昏黄发黑的混沌,吞噬着天地万物。   只一瞬间,江暮云眼前的场景就消失不见了。   唳唳风声尖锐刺耳,原本静谧的沙尘暴戾起跳,为即将降临于此的世界狂欢。   江暮云在视线被遮蔽的瞬间略有些重心不稳,险些直接被风掀翻在地。   她顺势跳下巨石,按着记忆和小白的声音摸到了家门口。   在江暮云关上门的前一秒,一股钝力重重地撞在了挡沙板上。   哐当一声,也不知道是挡沙板发出的声音,还是江暮云关门时没能控制住力道,这动静吓得小白原地打了个嗝儿。   沙尘暴来了。 第105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五天:九键密码◎   不知道有没有人有过被海浪拍窗的经历。   当奔涌的海水呼啸而来, 迎面撞上结实的玻璃时,有一瞬间是没有任何声音的。   浪花翻涌时的水声,二者碰撞时的吨响声, 在窗口外彻底变成湛蓝色时, 全部都会随着窗口一起被海水吞没。   末世后的沙尘暴也是一样。   真正的沙尘暴到来时, 没有狂风尖锐唳鸣,也没有沙尘与物体相撞劈啪作响。   整个蓝星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世间万物都被昏黄泛黑的烟尘吞没,连同声音一起。   负责留守西郊的小队一分钟前还在感叹蓝星天气变化无常,昨天还一副世界将灭的景象,今天就能见灾难过后一片风和日丽, 而他们的留守任务,恐怕也马上就要结束了。   却没想到一阵风过后,天就暗了下来。   扬尘乍起遮蔽了他们的视线, 让他们一时间没能及时回到室内。   一个精瘦的男人在风沙再起时刚好守在门口,此刻正艰难地用手捂住口鼻,不断呼喊目前还在外面的战友, 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给他们指明方向。   好在最初的惊慌过后, 他等来了战友们的回应。   一个、两个, 战友们陆陆续续回到山洞门口,这支十人小队里,只差最后一个刚刚多跑了两步的战友还没回来。   但是没关系。   他已经听见对方的声音了。   对方正在往门口的方向赶。   只是对方刚刚应声时被风沙呛了一下, 停下来咳了两步,这才耽误了几秒钟。   风沙太大, 小队里分出了几人去把着门, 将门稍微关小一些, 免得山洞内被吹进太多沙尘, 余下几人守在门口, 不断发出声响,指引着战友归来。   “找到地方了吗?”最先开口的那个精瘦男人扬声问道。   现在的能见度实在太低,即使带了防风镜也看不清外界的情况,想要确定对方的位置,只能依靠声音。   “快了,声音离我很近……”   战友的声音骤然消失,精瘦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力迎面拍倒。   随后他眼前一黑,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却只呛进了满嘴的沙土。   鼻腔、口腔,甚至气管,都在几息之间被沙尘封堵。   所有纷扰杂音褪去,男人的耳边只剩下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嗡鸣。   随着后背和腹腔的钝痛感传来,丝丝缕缕的氧气重新涌入肺部,那阵嗡鸣声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队长?队长快醒醒!队长!”   有人在他的耳边急切地呼唤。   男人的意识像是从身体里抽离出去了一般,他拥有强烈的睁开眼睛的意图,却始终都没能成功。   直到他对身体的感知回笼,在喉头痒意的控制下不自觉地干呕了几声,才成功挣开眼睛,看清了身边的情形。   山洞内部的灯光昏暗,男人的目光转了一圈,发现围着他的人似乎少了几个。   他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只是还没能发声,就又被喉咙里传来的痒意激得咳了几声。   有人给他拍着后背,试图帮他缓解不适。   人群外围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了一杯水,围在男人身边的人接过后赶忙给他递上。   精瘦男人接过水杯,一杯水下肚后总算缓过了一口气。   刚刚那个将他叫醒的声音急急安抚道:“队长你别急,咱人都在,一个都没少。就是小苏跑得慢,是阿峰他们几个去沙子里挖回来的,现在还没醒。”   见男人手上的水喝完了,先前给他递水的人又拿过空杯子,再给他打了一杯。   精瘦男人微微点头致谢,分几次喝下水,又清了几次嗓子后,才勉强开口道:“刚刚是什么情况?”   给他递水的男人动作顿了顿,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不自觉的颤抖:“刚刚,天……黑了。”   这人也是当初跟着于连长的亲信之一,在接受到“两天内搬运完所有有价值的物资,其他物资暂且搁置”的命令之后,他也曾向上官表达过自己的疑惑,而后便听到了由他人转述的,关于江暮云对于这次的沙尘暴的规模的判断。   真正的灾难还没有到来。   曾经的他还不明白,就先前那个程度的沙尘暴,就算持续几个月又能怎么样呢?   可就在今天,就在近乎遮天蔽日的黄沙带着不可阻挡的架势淹没这里,淹没他整个人的一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旁人口中传的还没到来的“真正的灾难”是什么。   不是他想象中的什么“扬尘数月不散对气候环境产生的深远影响及其连锁反应导致人类生活变化”这种弯弯绕绕一看就知道论文没少编的灾难。   就是最简单而又直观的,杀伤性巨大的,不需要依靠什么后续连锁反应,在当时当下就够人类狠狠喝一壶的,真正的灾难。   他在末世前曾执行过一次追捕任务。   当时任务目标逃到了西北一处无人荒漠中。   他在任务过程中不慎被俘,当时任务目标的手下抓着他的头发,把他脸朝下摁进了滚烫的黄沙中。   今天那阵沙墙撞上他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那段经历。   被人摁进沙堆里的滋味不好受,但好歹不像今天这样,整个人都被沙墙撞得生疼,像是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   脸埋在沙堆中让他的呼吸很困难,但当时的沙好歹不会主动往他的鼻腔、喉管里钻。   当沙尘暴真正来袭时,是没有能见度这一说法的。   光已经消失了。   天地间的黄沙尘土将太阳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以为自己被沙墙与他相撞时的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两眼发黑,可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眼前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光亮。   直到他听见战友们也同样表示自己陷入了黑暗,直到他摸索着打开了山洞内的电灯,才敢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刚刚那场撞击中失明了。   他的运气很好,直接被沙墙拍进了山洞内。   洞口的大门恰好被风推合,为同样摔进山洞内的人挡住了大量沙尘,没让他们直接被沙尘掩埋。   这才给了他们山洞里的这些人恢复神志、抢救战友的机会。   他们这支小队的运气也很好,没有在早上发现风沙已停的时候跑得太远,在灾难降临时都能及时撤回山洞内部。   巨大的沙团滚滚而过,被山体拦截下来的那部分直接堆积了起来。   几个小时后,连密仄高大的乔木林都已经放弃了抵抗,任由黄沙侵袭徜徉在林间,在每一片草叶上都覆盖上属于黄沙的标记。   江暮云赶着沙墙到来前的最后一秒进了家门,家里除了门口有些许沙尘之外,其他都没受到什么影响。   随后,挂在墙上的绳铃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这是江暮云和楚不闻外出的那两天,秦时文等人在家里重新拴上的。   之前山上的植物冒头,许多依靠绳索触动的机关都失去了作用,这种联络用的绳铃就是一个。   现在眼看着又将有一段时间众人没法随意外出,他们就专门把山壁清出了几条道,将绳铃重新绑了起来,方便大家传递信息。   现在响起的声音,就是众人在互报平安。   江暮云拉动墙上挂着的绳索,明显能够感觉到拽动时的艰涩感。   不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的那种艰涩,而是每一寸暴露在外面的绳索,都被空气中厚厚的沙尘堵得寸步难行。以至于她必须要花费比平时更大的力气,才能将绳索从铺散在天地间的松散沙堆中拽动。   江暮云拨开门上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天黑得透透的,一切光亮都被厚厚的沙土层牢牢隔绝在外围,江暮云甚至感觉到外界的温度都有明显下降。   江暮云想了想,伸手探了探从缝隙中挤进来的风沙,而后谨慎地拉动门栓,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探出胳膊感受了一下外界风沙的情况。   等她心里做出大致的判断后,江暮云开始拽动绳铃给众人传递消息。   现在这情况,拽绳铃是个体力活,想传递准确的消息更是。   江暮云先是把绳铃拉得一通乱响引起众人的注意,等到陆续有了回信,她再按亮手机,揣着纸笔数次数,拉几下停一会儿,慢慢将消息传递给众人。   而山上其他山洞内,大家同样抱着纸笔认认真真确认铃声次数,记录完之后反复对照才敢确认消息。   他们用的倒不是什么摩斯密码之类的信息传递方式。   这种类型的信号太复杂,要看懂通常需要弄出一整个密码本。对这类通讯密码稍微有所了解的也就是赵家昊和李安轩了。   但他们用的那种密码信号都偏简单,能读出“别吃蘑菇”这种程度的信息就是极限了,再详细一点的可能也有,但不是他俩的级别能学的。   于是他们选择了最朴素的方式。   九宫格打字法。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当初都是从抱着按键手机买短信套餐互发短信聊天的时候过来的,就没有不熟悉九宫格打字的人,闭着眼睛都能摁出来。   铃响几下就是数字几,停两秒后再拉动,就是该数字所代表的字母中的第几个。   例如拉两下就代表九键打字中的“2”,再拉两下就代表“2”键“ABC”三个字母中的第二个“B”。   最大的数字“9”就用九宫格中没有代表字母的“1”替代,好让大家拉动的时候省点儿力气。   相比起来,需要拉动次数最多的字母,也就是“8”键所代表的第三个字母“V”,只需要拉动十一下,比直接对着二十六个字母拼要方便得多。   毕竟大多数人都没法准确说出某个字母排序第几,要是用这种办法传消息,他们恐怕每对照一个,都要重新背一遍字母表。   而且这方法也不止能用在拉绳铃上,以后要是碰到其他消息需要传递,也能用这套密码。   赵家昊他们会的密码信号,隔壁基地有不少人都能读懂,在他们眼里约等于明码通讯。   其他小众的密码信号他们不懂,一些流传度比较广的摩斯密码这类,说不定会的人更多,而且多数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在给同伴传讯息。   倒是九键打字这种朴实无华的密码,信息传出来就是一串乱七八糟的数字,反而很少有人能猜得到这是一段话。   在这种天气里拉绳铃发消息是个体力活。   拢共十几个字,江暮云硬是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才算是把消息发完。   “每隔两天出门清沙,不汇合,只清门口。”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江暮云累得满头大汗。   不这么折腾也没办法。   在这种程度的沙尘暴中清沙和在暴雪中清雪完全不同。   后者哪怕是点儿背碰上大寒潮,人在家门口那几步路的距离,逃回家总是来得及的,大概率能保一条命。   但在沙尘暴中被风沙堵住呼吸道,就像是一个人在睡梦中被直接扔进海底,而后毫无防备地正常呼吸,结果被呛了满口满鼻的海水。   哪怕只是瞬间的晃神或意识丧失,都会让人直接失去自救能力,只能在沙尘中等死。   现在他们每一次出门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可门口的沙又不能不清,不然把山洞门口给堵死了,大家怕不是要被活活闷死在山洞里。   只有在沙尘暴正式到来后,摸清楚风沙的情况,江暮云才能判断出性价比最高的清沙频率。   清沙频率定下了,最好再约个统一时间,这样方便大家报平安。   江暮云甩着酸痛的手腕,心里正努力盘算着怎么精简词句,好让自己少拽几次绳子的时候,墙上挂着的绳铃又响了。   这次是楚不闻。   “八点清沙,十分钟报一次信,未报信临近两人救援。”   消息很好理解,每天八点开始清沙活动,每十分钟报一次平安,如果有人没能及时报平安,就由住得最近的两人过去救援,其他人就别管了,省得在救人的路上再出意外。   安排得合情合理,消息传得挺清楚。   江暮云读完信息之后,在心里给楚不闻鼓了个掌。   好人啊,给她省了不少功夫。 第106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六天:等天亮了◎   闭门不出的日子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过了, 目前都还适应良好。   两天后早上八点,外界还是一片漆黑。   江暮云戴着面罩绑着头灯出门,这种不见天日的感觉, 像是又回到了极夜的时候。   不, 现在应该比极夜更糟糕。   至少极夜那会儿只要灯光给足, 就不用担心能见度的问题。   而现在,就算开八支手电,光束也没法让拦在空中的沙层消失,该看不见的地方还是看不见。   有挡沙板拦着,大门外的积沙并不算多, 几下就能扫开。   江暮云把门口稍微清理了一番,拿出一部被装在塑料袋里的手机,隔着袋子按亮屏幕, 打开手机自带纯音乐开始循环播放,然后把装着手机的塑料袋挂在大门口。   这样就不担心一会儿找不到方向回家了。   江暮云半摸索着找到门口的挡沙板,仗着外界能见度低得可怕, 把手揣进挡沙板前聚集的积沙中, 像她前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直接把沙子往空间里塞。   高效省力除了脏手哪哪儿都好。   清完了门口的沙,再到树林边缘,找出几个蛇皮袋, 把空间里的沙子放进蛇皮袋里,一袋袋封口系紧堆放在树林中。   江暮云装到第三袋时, 贴身放着的手机微微震动。   这是她提前设定好的闹钟。   还有两分钟, 就到该拉动绳铃保平安的时候了。   江暮云顺着手机铃声的方向顺利摸到家门口, 准时在八点十分拉动绳铃。   随后, 其他人的绳铃也陆续响起。   江暮云一直在家里等到两分钟后, 所有人都发出了代表一切平安的讯号后,才重新出门继续装沙。   每隔几分钟就要回家拉动绳铃报平安,大大拖延了他们的行动效率。   无奈十分钟已经是他们能够接受的最大间隔了。   如果这个时间再延长,那即使发现有人没能及时回家,他们也大概率来不及救人,最多就是赶到现场去给人收最新鲜的尸罢了。   除了江暮云这个随身携带超大口袋的人,可以在半小时内完成清沙装沙工作之外,其他人最少花了两个小时才结束清沙工作。   当有人清沙完成之后,就在下一次报平安的时间点上连拉两下绳铃,表示之后不再继续传递信号。   江暮云卡在楚不闻清完沙之后报了结束,而后边统计整理空间里的物资,边等着其他人报信。   最晚结束的是秦时文,她家和秦时武门对门,门口没有高大的乔木林,之前又把附近的植物清得太干净,这会儿风沙漫天都没东西可以遮挡,还得防着脚下行差踏错一头栽到山下去。   这两人走一步探三探,花了足足三个多小时才把门口的沙子清完装袋,折腾完之后两人发誓以后绝对好好爱护植物,一定做好家门口的绿化。   除了每隔两天一次的清沙,他们还得喂兔子和照看农作物。   总不能一场沙尘暴下来,大家就把这些家底都给扔了吧。   照看兔子和农作物的流程,都是大家在沙尘暴到来之前就定好的。   兔子还算好养,各种干料堆在那儿,这个天气也不怕放坏了,它们绝对饿不死。旁边再放一盆水,吃干料吃到缺水了,它们自己会嘬上两口,自理能力一流。   偶尔挖点还沾着土的新鲜植物给它们送过去当加餐,这种野兔也吃得很开心,至少能让它们暂时别把食欲转移到同类身上去。   农作物就更简单了。   大家每十天轮流去一次,给盆里加满水,看看连接在水盆和土壤之间负责传递水分的纱布是不是还好好的,要是碰到有植物成熟了就摘回去吃,省得浪费。   如果是土豆红薯这种大批量成熟的,就回来传信叫人,离得较近的几人就一起去把它们处理了。   这种时候他们每个人只要离开家门口的范围,就都会记得给自己腰上栓根绳儿,以防找不到回家的路。   同时大家的手机都开到了最大音量,每十分钟一次闹钟,人还安全就可以在闹钟响起的第一时间把它关掉。   要是有谁的闹铃声一直响个不停,附近听见声音的人就可以循着声音去救人了。   不过江暮云和楚不闻从西郊基地弄回来的那批各种规格的面罩中,有一种可以整个扣在脑袋上的,像头套一样的简易防毒面罩。   他们现在出门戴的都是这种,几乎没可能会被风掀起来,出现意外吸入沙土堵住呼吸道的可能性自然很小,正常情况下都比较安全。   他们坚持报信、设定闹钟,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   毕竟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微小的意外,都是可以直接要人命的,谁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一定不会是那个倒霉鬼。   玄学这个东西,不好说的。   所以在安全这件事上,麻烦就麻烦吧。反正他们现在又不赶时间,相反的他们还得想办法消磨时间。做事慢一点、各种程序繁琐一点又怎么了,这会儿还能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呢。   有了极夜的经历,这次大家的情绪倒是都调节得不错。   即使被困在沙尘中,没法像极夜时那样每天出门找消遣,他们也没出现精神崩溃的现象。   大家都快被蓝星折腾麻木了。   有事做的时候就做事。没事干被关在家里的时候,像王清清这几个住在一起的就天天打麻将斗地主。像秦时文等人那样住得近的就去邻居家串门,把自己祖宗八代从小到大所有记得的事都聊上一遍。   实在不行,自己在家和自己聊,也不耽误他们思考人生。   末世前还有不少人专门跑去荒郊野岭求个清净,说要留出和自己对话的时间呢。   周围没啥人的像江暮云和楚不闻,刚好手上都有存着精神食粮的东西,没事在家看看综艺影视剧,琢磨琢磨早上中午晚上吃什么,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江暮云甚至找了几部关于沙尘暴的纪录片出来看,还有什么荒漠求生主题综艺,迷失沙漠一类的恐怖片,打发时间的同时还能从里头找找灵感,看看影视剧里有没有什么生活小妙招。   结果生活小妙招没找到,各种生长在沙漠里的毒虫见识了不少。   江暮云这段时间出门清沙的时候,都怕沙子里突然钻出点什么给她来一口。   当然了,以江暮云沙堆打滚这么些年的经验来看,这会儿的沙子里会出现离奇生物的概率非常之低,约等于明天就下一场大暴雨直接把沙尘暴压死的那种低。   但江暮云也是没想到,离奇生物没能给她来一口,家里养的兔子差点把她当口粮。   他们现在一共养了十只兔子。   两只老兔子,八只全部都出窝了的第二代。   其中第一窝出生的那四只,这会儿已经进入成熟期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到了脾气暴躁沉迷打架的时候了。   江暮云就是第一个被它们的暴躁脾气迁怒的人。   那天刚好轮到江暮云去照看农作物。   沙尘暴已经埋了他们快一个月了,现在除了他们每天精心保护的家里之外,整个山头上哪哪儿都是沙土,连树林里都没能躲过一劫。   不少低矮的草丛都被整个埋在了黄沙下面,也不知道它们还能不能活到沙尘暴离开这里的那一天。   江暮云早上清沙的时候心情好,顺带着把树林边缘的沙也收集起来装袋了,刚好救了几丛被沙层埋了一半的草。   江暮云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她家兔子们平时最喜欢的那种么。   反正她今天也要去照看农作物,索性顺便去看看兔子,就把这些草作为礼物带过去吧。   于是刚从沙层中挣脱的几丛草就被江暮云连根一起薅了出来,成了她去看兔崽子们的见面礼。   江暮云首先去看的是第二窝出生的那四只崽。   四只半大崽礼貌又腼腆,在洞口羞羞答答地磨蹭了大半天才肯露面,还不好意思当着江暮云的面用餐,非要把草料拖回窝里去。   相比起来,它们的哥哥姐姐们就热情多了。   江暮云刚带着草料进山洞,那几只个头已经快赶上自己爹妈的崽子们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领头的那个脑袋一扬,轻轻松松就啃到了江暮云还拎在手上的一捆草料。   江暮云就看它们三两口把捆好的草料啃得七零八落,然后兔牙一呲就要冲着她的手来。   江暮云轻嘶了一声急急后退几步,那几只暴躁崽也蹬着腿就要往前扑,结果却被拴在后腿上的绳子限制住了活动范围,起跳到一半又被拽了下去。   “几个意思这是?叛逆期到了?”江暮云扶了扶头灯,觉得光线不大够,又从空间里找了个充电的露营灯打开,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台上。   12W的LED灯把整个山洞照得透亮,那几只兔子身上沾着的斑斑血迹也就无所遁形了。   江暮云站在兔子们够不着的地方,举着根钢管把它们挨个扒拉出来检查,发现它们不分公母各个身上都带伤。   其中那唯一一只公兔子伤得最严重,身上的毛被扯成了斑秃状,右边耳朵直接缺了一截,前肢还有一块伤口瞧着挺新鲜,这会儿正往外渗血。   江暮云惊呆了。   她只听人说过公兔之间一言不合你死我活,没听说过公兔子和母兔子之间也能有这种生死大仇啊!   难道他想脚踩三条船然后被三条船一起揍了?   江暮云小心翼翼地把拴着那只公兔的绳子拨弄到一边,趁着那几只暴躁崽放弃给自己添肉转而去啃草料的时候,绕到拴着绳子的铁杆边,把拴着公兔的绳子解了下来。   看这情况,这几只肯定是不能一起住了。   反正成年野兔好养活,江暮云只要随便找个能栓绳的地方把绳子给捆好,再给它留点食物,它就能自己打洞养活自己。   有了第一窝兔子的成熟时间做参考,江暮云掐指一算,估计等沙尘暴彻底过去,第二窝出生的兔子也离进入叛逆期不远了。   叛逆期的兔子连和同类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们也是时候控制一下兔子的规模了。   就从那两只大家伙开始过河拆桥吧!   一年下了八只崽,辛苦这么久,也该退休了!   红烧、干煸、爆炒,这么大块头的兔子,怎么都得出个几十斤肉吧?   江暮云倒拎着那只惨兮兮的公兔,准备先带着它找个背风的地儿安置下来。   起初她手上的兔子还会时不时挣扎两下,结果江暮云没走两步,这家伙就彻底老实了。   江暮云还有些纳闷,她知道兔子不能倒着提,但以野兔的生命力,怎么都不可能吊这么会儿就咽气了吧?   当初它爹妈就因为赵家昊多看了它们一眼,那可是追着赵家昊跑了三条街,最后被他们吊在树上的时候都晃悠着想咬人的啊。   拴在公兔后腿上的绳子给了江暮云安全感。   她有些吃力地把兔子提高了些,举着手电往它脑袋上照。   然后就看见那只兔子的三瓣唇一张一合,正努力往外吐着沙子。   江暮云沉默片刻,诚恳道:“不好意思啊,忘了这茬了。”   她自己是有面罩挡沙,这只兔子被她拎出来之后可是要直面残酷的兔生的,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生命不能承受之痛的那种。   江暮云愧疚地把它放到地上,还在它的后脖颈上拍打了几下试图给它助力吐沙。   看在它这会儿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的份上,江暮云放弃了拎它后腿的打算,转而揪住了它两只长长的耳朵,   “忍忍啊崽,再忍忍,两步路就到新家了。”江暮云也是没办法,能见度太低,她想快也快不了,她手上也没有能给兔子用的面罩,只能委屈崽子多受点罪了。   缺德点想,它蔫吧着也好。不然这兔崽子一会回过劲儿了,估计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她一脚。   把暴躁兔子安置好,江暮云回家后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又开始拉绳铃玩,把给兔子挪窝的事告诉了其他人。   片刻之后,秦时文那边传来消息。   “等天亮了,我们吃顿好的?”   江暮云抱着纸笔计数,读出来了这句话。   而后她这儿挂着的绳铃就是叮叮当当一片响。   江暮云从这统一的频率里读出了统一的三个字:“臣附议!” 第107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七天:天命在我.JPG◎   自从江暮云用绳铃传递了给兔子挪窝的消息之后, 几人就像是发现了新乐趣一样,有事没事就拉铃聊天。   消息传递得很慢,但是现在他们最不怕的就是浪费时间, 简单聊两句就能消磨一下午, 让人没空去想外面遮天蔽日的沙尘。   大家聊的内容也不是漫天胡扯, 而是有理有据地分析在这种情况下,该怎样才能更好地照顾农作物和动物,沙尘过后怎么恢复山上的环境,还有哪些事要做但没做、什么时候能做,等等等等。   与其说是在闲聊, 不如说是趁着这段时间的空闲,对他们的未来做个短期规划。   动物那边都还好说,家里的崽都过了幼年期, 现在生命力一个比一个顽强,主要还是农作物。   农作物需要足够的光照,但他们供不起二十四小时的灯光, 如果每天都去手动开关灯的话, 路上的风险又实在太大。只能等每十天一次加水的时候让它们见见光, 勉强维持一下生活的样子。   至于这一批植物能长成什么样,那就听天由命了。   总不能指望人家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下都能健健康康地开花结果吧。   江暮云又花了半小时的时间,给正在为这批农作物的收成而犯愁的众人发了个消息。   “咱当爹妈的凑合养, 孩子们也凑合长,天生的血缘至亲啊。”   王清清坚强地发出了一串“哈哈哈”, 发到以后江暮云估计都不用计数, 只要听见这个频率就知道她在笑的程度。   而“哈哈哈”这种传起来简单快捷的讯息, 也迅速成了大家新的心头好, 平时清沙报平安的时候都不忘哈哈两下。   别管这哈得有意义还是没意义, 反正笑着过日子总比哭丧着脸过要好得多。   江暮云受了哈哈神教的启发,每天还会到处搜刮一点小笑话,没事的时候慢慢拼给大家看。   也不知道是大家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也太久没看笑话了,还是这种大家一个拼音一个拼音地慢慢拼,平均半个小时才能拼出一句来的笑话是有什么特殊加成。   总之无论是江暮云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是其他人随手编出来的冷笑话,每次都能收获一众好评,代表“哈哈”声的4221频率的铃声更是响个不停。   连“皮卡丘站起来以后变成了皮卡兵”这种冷笑话都能让4221响半天。   大家这回是没什么心理问题了,就是心理上放松太过,于是生理上出事了。   在轮到吴星月和周影出门给农作物加水的时候,吴星月半路上没注意,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脑袋上的面罩刚好让路边的一丛灌木给勾住了。   在惯性的作用下,面罩直接脱落,吴星月毫无防备地吸了满口满鼻的沙。   哪怕因为空气中的沙尘密度过大,导致众人感受到的风力属于强而钝的范围,看上去好像不如从前暴雨时的风那样尖锐骇人,但那也只是感觉上而已。   能够扬起这么大的沙尘暴,现在的风想也知道有多可怕。   吴星月只觉得面罩脱落之后,四面八方的沙尘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铆足了劲儿地想要钻进她的身体里。   从鼻腔,从口腔,甚至是从耳朵和眼睛里。   她喘不上气。   缺氧让她头脑发昏手脚酸软,只是一瞬间而已,吴星月凭借求生的本能徒劳地捂住口鼻,试图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呕出喉管中的沙土。   在吴星月的意识中,她已经用力到快要把心肝脾肺都给呕出来了,可在周影眼里,她只是涨红了脸,虚弱地捂着口鼻,从喉间溢出了几声嘶哑呻—吟。   黑暗中,吴星月只觉得密仄而无处不在的沙尘向她涌来,而她连逃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逃。   耳边像是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可她的耳中只有尖利悠远的嗡鸣声。   她甚至不知道那道呼喊她的声音是不是她濒死时的错觉。   恍惚间,面罩重新罩在了她的脸上。   扑面而来的风沙被隔绝在外,吴星月努力挣开眼睛,眼前却只有一片漆黑。   她好像是被人托了起来。   江暮云是听见了周影的手机闹铃才赶来的。   江暮云当初为了更好地隐藏空间的存在,她挑选的山洞算是他们居住地的最边上,离她最近的楚不闻都跟这里隔着一段。   吴星月好巧不巧地摔在了他们居住区的最边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他们的居住区和农作物的种植区都有一段距离。   周影知道,她必须要尽快找一处没被风沙侵袭的地方,让吴星月吐出堵塞住她呼吸道的沙尘。   她们腰间系着的绳子是连着她们的家所在的方向的,离她们所在的位置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这段距离放在平时不算什么,可以吴星月现在的情况来看,等她背着吴星月到了家,恐怕人早就断气了。   周影只能想办法在附近找。   可是就现在这个能见度,她稍微偏离一点他们修好的小路,立马就会迷失方向,连自己在哪里都分不清楚,更别说带着吴星月去找别的山洞了。   周影只能背着吴星月顺着小路一路小跑。   他们在山上修的路没有一条多余的,每条路的尽头要么是他们自己或是动植物们的家,要么是蓄水储冰的地方。   不管是哪里,总归能找到个遮风挡沙的地儿,总好过待在这里等死。   周影背起吴星月,顶着风沙跌跌撞撞地出发时,恰巧她们设定好的十分钟一次的手机闹铃响了。   周影无暇顾及闹铃,同时也期盼着有人能听见闹铃声,出来给她们带个路。   最先听见动静的是小白。   它原本正趴在一块冰块边上,时不时舔两口冰镇罐头给自己降温,忽然间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小白的耳朵立了起来,随后起身一个箭步窜到江暮云身上,在毫无防备的被它压得差点把魂给吐出来的江暮云说话前,叼着江暮云的裤脚把江暮云拖到了门口。   江暮云的听力和小白这样的变异犬差太远了,外头的铃声她是一丁点都没听见,但她知道小白不会在这时候玩恶作剧。   江暮云看小白急切的模样,顺手就把身下的沙发塞回了空间里,而后半点犹豫都没有,动作迅速地套上防护服和面罩就出门了。   没了大门的阻隔,不用小白提醒,江暮云就听见了风中隐约传来的手机闹铃声。   有人遇险了!   江暮云拧开头灯,把一直挂在门把上的绳索解下了一头拴在自己身上,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摸了过去。   周影已经顾不上跑太快会不会摔倒这种事了。   因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背上的动静正在渐渐消失。   起初吴星月还在努力挣扎,无论是喉间溢出的声响,还是手脚不时地抽搐,都证明了她背上的人还活着。   可是现在,她背后的动静已经快要消失了。   周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继续顺着小路跑这一件事。   她低着头往前冲,让头灯照着脚下的路。   只要她跑到路尽头,吴星月就有救了。   直到她一头撞在了循声寻来的江暮云的身上,然后直直地摔倒在地,半天都没能起身时,周影才发现,原来自己现在有这么害怕,害怕到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摔倒后甚至没法在风沙中稳住重心,重新站起来。   吴星月现在已经没了任何动静,这在现在比她疯狂挣扎都要糟糕得多。   江暮云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直接把周影掀开,而后弯下腰身,用双手把吴星月抱了起来,同时着意让吴星月尽量保持平躺仰头的姿势,尽量使她气道打开。   根据江暮云的经验来看,在这种沙尘暴中呛沙的抢救方法和溺水的抢救法基本相同。   在人还清醒的时候,用各种催吐帮助对方清理堵塞呼吸道的杂物是有用的。   可现在吴星月都已经意识不清了,再用什么倒背催吐的方法,很可能会加剧她的缺氧情况,直接送她上路。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水平仰卧,清理掉口腔杂物之后压额提颌打开气道,然后人工呼吸。   但很明显,这会儿她们正处在沙尘中,现在给她做急救,就像是在水底去救溺水者一样荒谬。   江暮云只能冒险把人抱起来,让她的身体尽量保持水平,等回到安全的地方再进行急救。   吴星月是个干干瘦瘦的小个子女孩儿,撑死了七八十斤,但即使这样,江暮云要抱着她一路小跑也很不容易。   周影摔了两次后爬起身,一路喘着粗气跟在江暮云身后,在看见江暮云家门口时,不用她多提醒,就冲上去给她开了门。   得亏江暮云平时足够谨慎,不该出现在家里的东西她从来都是用完就收,但凡离开家里哪怕一分钟,都要把家里收拾妥当,这会儿才能放心大胆地把吴星月和周影带回来。   江暮云直接把吴星月放在了原本她用来放沙发和浮动房的那片平坦空地上。   坦白讲,同样的重量,拎、背、扛、抱这几种不同的姿势,给人的负重感是完全不同的。   以江暮云的体力,如果是背着吴星月走这么一段路,她现在绝对是脸不红气不喘。   但要她用公主抱的姿势一路小跑回来,路上还要尽量保持吴星月的头、足在同一水平线上,饶是江暮云自诩体力一流,这会儿胳膊也有些使不上力。   好在这么短短一段路,已经足够周影恢复冷静了。   吴星月刚刚被江暮云放到地面上,周影就一把掀开了她的面罩,捏着她的下颌替她清理口腔内的杂物,从人工呼吸到胸肺按压,都是按着秦时武教过的标准急救法来。   周影从没这么庆幸过她们当初选择了和江暮云等人一起行动。   从相识至今,近十年的陪伴,无数次生死与共,吴星月几人于她而言,已经不再只是室友、同伴这么简单的身份了。   她们三个对于周影而言,就是真正的亲人。比血缘至亲更亲的那种亲人。   江暮云甩了甩胳膊,拍拍周影的肩道:“我来吧,胸肺按压需要注意力道。”   周影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她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听了江暮云的话后立刻让到了一边,同时努力搓揉着麻木的胳膊,试图早些恢复知觉,好在江暮云累了以后和她换班。   吴星月的意识回笼,眼皮微睁,首先看到的就是煞白着一张脸涕泗横流的周影。   她眨眨酸涩的眼睛,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江暮云狠狠一下压在胸口上。   “呕——”在吴星月的心里,她这会儿应该是在痛苦又凄美地呻—吟出声,准确表达出自己已经醒了,不用再急救了这个信息才是。   然而她这一发声,江暮云手上的动作是停了,却像是惊到了周影一般。   刚刚还双目失神的周影立刻凑了过来,随后就是一拳头捶在了她被按得生疼的胸口。   “你天天晚上都在到处跟人亲嘴吸霉气是吧?怎么这种憨批倒霉事都能被你碰到啊!”周影说着还不解气,邦邦又是几拳。   刚刚还为周影的眼泪而感动得恨不得当场吟诗一首的吴星月立刻懵了。   “你干嘛啊!”吴星月委屈。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嗓子里的沙还没清干净,这会儿她说话的声音语调都怪异极了。   江暮云满目怜爱地给她递了杯水:“先别说话了,你现在好像一只被拎着脖子马上就要下锅的大鹅在惨叫哦。”   吴星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可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哎!你们俩人什么情况啊!   现在不是应该和她一起抱头痛哭,然后给她爱的关怀吗?   马上就要下锅的大鹅是什么东西啊!   吴星月对于自己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都散光了。   她现在委屈得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   含着一泡热泪回家的吴星月,转头就拿绳铃当朋友圈,群发了一条“天命在我.JPG”的消息。   中间的那个“.”是她前后空了一段,然后让铃声单独响了短暂的一下表达出来的。   原本几人还疑惑这是个什么意思,但等到后面那个“JPG”出来之后,曾经的网瘾青年们瞬间就悟了。   之后几人更是把他们用来传递信息的绳铃玩出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新花样。   先前的短信聊天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们现在每天闲着没事就在绳铃覆盖的局域网内发朋友圈。   什么“想趁天黑偷偷逮兔子吃”、“沙尘暴PLOG,今天清出了十袋沙”等等。一条消息发出来之后,其他人还跟着点赞留言。   拉一下是点赞,拉两下是留言,然后再传递留言内容,安排得井井有条。   自封软件开发部门经理的赵家昊还说要弄个转发功能,最后因为太费事而被驳回。   江暮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寒暑假宅家蜗居的日子,每天懒懒散散不想出门,唯一的社交就是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和同学朋友聊天,每次聊着聊着天就黑了,然后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临近开学赶作业的时候了。   这几天空气太干燥,江暮云就没住浮动房,只在山洞里放了不少冰块,降温的同时还能增湿,比吹空调都舒服点。   而原本放浮动房的位置,就变成了她家里的那个大沙发。   江暮云熟练地窝进沙发里,一边记录响铃次数读信息,一边吸溜橙汁,连电视剧都不想看了,专心致志围观群聊。   记忆里的寒暑假已经离她很远了,远到她甚至不记得曾经能和她一聊一整天的人都有谁。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之间可能只有几个月没见。   但对于江暮云来说,他们可是实打实的十多年没有过联系了。   高中同学之间关系再好,到底也只认识了三年,江暮云和他们的感情基础跟秦时文和秦时武这种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法比,而关于高中生活的记忆也早就模糊不清了。   江暮云刚重生回来那会儿看到有高中同学给她发消息,她要翻上许久聊天记录才能回想起对方是谁,和她有过什么交集,然后勉强应付几句。   后来她干脆就统一用“忙”、“有事”之类的借口匆匆结束聊天,省得聊着聊着被人怀疑她失忆了。   一下午大家拢共也没聊几句话,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点。   江暮云最近时间精力都不缺,每顿饭都是自己对着菜谱认真研究做出来的,连烤串都要自己切肉腌制穿串,哪怕味道不如人家售卖的半成品,她也依旧吃得开心。   就是山洞里空气流通不行,每次吃些气味重的东西都要散很久,除味剂都清不干净。   也得亏她手里揣着空间,做饭的时候能把山洞里的东西全部塞进空间里,等味道散完了、家里也打扫干净了,她再把东西拿出来。   不然就江暮云这么个折腾法,她的枕头被子估计都得被油烟腌入味儿了。   江暮云吃完一顿自制的东北大拉皮,把挪进空间里的东西再给放回原位,顺便换一茬新的冰块出来。   说起来也挺离谱的。   以现在外界的沙尘密度,江暮云等人和住在沙堆底下也没啥区别。   外界环境就更不用说,想也知道至少山下的荒地肯定已经成半个沙漠了。   沙漠里昼夜温差大,这点小学生都知道。   但他们现在却是半点都没感受到。   倒也不是一直都不存在温差,准确地说,是最近他们已经感受不到昼夜温差的存在了。   不仅没了昼夜温差,温度还有了明显的上升。   是不分昼夜的那种上升。   管它是中午十二点还是晚上十二点,统一热得公平公正。   江暮云每天早中晚都在坚持记录温度,近一周以来的温度变化曲线,像极了江暮云看到它时的心电图——一条直线。   沙漠地区昼夜温差大,是因为云层稀少无法吸收太阳的热辐射,而沙石的比热容又小,升温快降温也快。太阳一出来就火速吸热快速升温,太阳下山后就立刻树倒猢狲散,白天积攒的热量分分钟各奔东西,温度自然就降得飞快。   这点就和“零下几十度没法发洪水”一样,属于最基本的自然规律,蓝星脾气再大也改变不了。   而现在,他们明明正处在空气中沙尘密度惊人的沙尘暴中,昼夜温差却反而渐渐缩小,直到彻底消失。   江暮云都不用猜,就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夜晚消失了。   明日高悬,不分昼夜,“昼夜温差”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如果是在平时,比起极夜,极昼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生理节律的问题他们已经有了调节经验。   而极昼对于心理上的影响,也不过是外界太亮影响睡眠,或是长期处在光照中使人变得暴躁易怒罢了。   但这点对于住在山洞里的人来说,完全没什么影响。   反正大家家里的采光本来就不好,门一关就是漆黑一片,外头有没有太阳根本就影响不到家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总比极夜那会儿想晒太阳都没得晒要好。   尤其极昼就意味着外头二十四小时都有光照,太阳能发电别提多好用了。   像他们这样家里有个几块太阳能板和五六块蓄电池的,在极昼期间实现用电自由不是梦,什么冰箱空调统统都能安排上。   在末世里都能用上冰箱空调了,这还有什么好暴躁的!天天都是大年初一,大街小巷喜气洋洋好吧!   坏就坏在这次南市极昼赶上沙尘暴了。   连续高温暴晒几个月的沙漠会是什么温度?   江暮云没有具体测量过,但她知道,前世但凡出现过极昼现象的地区,几乎所有幸存者都会住在植物繁茂的山林里。   哪怕隔三差五就有人死于各种毒虫猛兽,也没人会考虑往地处荒漠的城市废墟里搬。   问就是怕变人肉串。   江暮云也怕。   他们现在倒是不用担心变成人肉串,她怕的是外头太阳再这么晒下去,等太阳把他们脑袋顶上的沙层全部征服,热度传到底下来的时候,他们怕不是要变成土窑里被焖熟的叫花人。 第108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八天:隔温房◎   当沙尘暴刚刚降临, 厚厚的沙层挡住日光的时候,南市的温度是实打实地降了一阵的。   可惜好景不长,时间久了, 上层沙尘的温度向下蔓延, 即使现在外头还是一片漆黑, 江暮云家门口的温度也在渐渐升高,一路从最高二十多度往上攀。   极昼后一周多,江暮云在自家门口测到的温度普遍在三十二、三度。   极昼后半个月,江暮云家门口的温度就奔着四十度去了。   江暮云眼看着情况不对,还是决定要早做准备。   太阳晒沙的热度很高, 但对于南市及周边的幸存者来说,又好像没那么高。   毕竟照到蓝星上的太阳光,热度再高也高不过火海过境。   就是对付他们这肉体凡胎的肯定是够了的。   而曾经距离窑鸡一步之遥的众人对于这种情况, 可以说是经验丰富又阴影颇深。   当初火海过境好歹是以分钟计数的,真要丧命也就是那么几分钟甚至几十秒的事。   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可是以天、以周,甚至是以月计数的。   沙层底下的温度肯定到不了几百度, 但仅仅只是七八十度的低温烘焙也够难受的了。   真要到了那时候, 他们过得指定还不如当初火海过境那会儿呢, 至少人家还能给个痛快,不会这么折磨。   所以在提前预防极昼高温这件事上,大家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积极。   连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的吴星月, 对于他们即将长期在风沙中活动这件事都没有半点抗拒。   想预防自己被埋在沙堆里焖熟,主要得做两个方向的准备。   一是降低山洞内的温度, 二是阻隔外界的温度。   前者对于手上揣着硝石, 而且还有一地窖的储冰存着的江暮云等人来说问题不大。   趁着现在外面的温度还在正常范围, 他们可以把地下冰窖打开, 先紧着地下冰窖里的冰块用。   等到后期温度上来了, 走在风沙中都有被烫伤的风险时,再窝在山洞里用硝石制冰降温。   当然了,既然有用硝石制冰的需求,那水就一定要备足。   于是几人的计划里又加了打水这一项。   他们除了刚搬到山上时在自家山洞里挖的小蓄水池,以及上个冬天挖的那个大蓄水池外,前段时间也陆续挖了不少零散的小蓄水池。   因为怕蓄水池里存着的水被沙尘污染,大家都在风沙到来前把蓄水池的顶上加了盖子。   而且都是双层盖。   一层把蓄水池的口死死封住防普通尘土,一层像他们家门口的挡沙板一样带有坡度,防止沙土堆积把蓄水池的盖子压塌。   大蓄水池可以暂时不动,小蓄水池里的水能运的都得运回家去。   就算不为了制冰,平时放家里也能降温增湿。   这回可是连什么只有特定时间才能出门的情况都不存在了。   毕竟是极昼外加沙尘暴,在温度升上来之后,这两者只要同时存在一天,他们就一天不能踏出家门一步。   应该没人会想在七八十度的沙尘中行走吧。   和这种烘烤自己的行为相比,他们顶着沙尘暴出门的危险度也算不了什么了。   就是取水的时候也挺麻烦的。   要是不想一桶水半桶沙地抬回去,他们就要在整个取水过程中做好防护。   江暮云在这方面的经验还算丰富,她和楚不闻拼拼凑凑弄出了一套比较可行的方案。   他们准备直接搬个支好的帐篷到取水点去。   把帐篷在没有沙尘的室内支好,然后一起行动的几人到负责支帐篷的人家里汇合,顶着风沙把支好的帐篷抬去取水点。   到时候把帐篷倒放,带门的那面朝下,和蓄水池的取水口合上,人就可以直接钻进帐篷里掀开一部分蓄水池的盖子取水。   等水取好了,蓄水池和盛水容器的盖子都盖上了,再把帐篷收起来。   这个过程用不着太多人,受困于帐篷的大小,取水的过程只能有一个人在帐篷里动作,人多了反而碍事。   最需要人手的就是在路上,他们得保证支好的帐篷在路上不会被风吹走,所以人数太少也不行。   考虑到在外行走的安全问题,大家按照住处的距离远近分了两组。   江暮云楚不闻和秦时文秦时武住得近,取水的时候就一起行动,汇合地点就选择位置靠中的楚不闻家。   赵家昊和王清清六人住得比较近,他们六个可以一起行动,汇合地点最后定在了王清清四人家里。   除了在帐篷里站不直腰,只能跪坐或者弯腰打水,导致大家不是腰痛就是腿痛,以及为了防止打水的人在打水过程中重心不稳往前倒摔进池子里,所以取水的时候有人时刻拎着绳子准备救援之外,整个取水过程都还算顺利。   毕竟他们蓄水池上面都用木板或膜布封住了,除了他们取水时拆开的那一个小口之外,其他地方都是钉死的。   人要是一不小心摔到蓄水池里面去,还顺带着把光源给灭了的话,还真未必能自己爬上来。   顺带一提,那个打水的时候摔进蓄水池里的倒霉鬼,就是秦时武。   秦时武可以指天发誓,他绝对不是因为重心不稳摔下去的。   他明明就是取水的时候脚滑了一下,才会直接栽进蓄水池里的。   秦时武在秦时文回去把这件事广发朋友圈之后气地连发无数“啊啊啊”,吵到秦时文不得不屈服,连拉三下绳铃表示删除上条朋友圈为止。   时候秦时武留言表示,要不是秦时文死不开门,他绝对会冲到秦时文家里帮她拉三下删除朋友圈。   打水的事儿大家可以分头行动,盖隔温房这事儿就没法分头了。   先前说江暮云等人要做两手准备,一是降低山洞内的温度,二是阻隔外界的温度。   隔温房就是为了后者准备的。   隔温房顾名思义,有阻隔温度的功能的小房子。   而他们现在准备的隔温房,就是要盖在自家山洞门口的。   在阻隔外界温度这件事上,江暮云他们这些把家安在山洞里的人带有天然优势。   厚厚的山壁可以为他们提供足够的庇护,沙土可没本事像燃烧的原油一样,把整座山都给烘热。   除非这大太阳还真能一直晒它个一年半载的不落山。   要真到这程度,那就什么都别说了,挖洞吧。   不往地下挖它个二三十米,谁都别想活着见到夜幕降临的那一天。   他们现在还没走到必须挖洞的这一步,所以江暮云等人目前需要做好防护的,就是家门口那一块没有山体保护的地方。   至少得让那些被晒得滚烫的沙尘离自家门口远一点。   这算是工程量最大的一项,比他们运水的工程量都要大,   毕竟徒手盖房子。   这隔温房不是长期使用的,后面等极昼过去了还得拆,省得挡了自家采光,所以他们用不着砖石黄泥这样的结实材料,简单搭个木屋就可以。   虽然这房子不是用来住人的,也没什么建筑结构方面的要求,但光是凑齐盖房子所需要的材料,就能花费他们不少功夫了。   树全部都得现砍的那种。   因为他们现有的木材,全部都被勤劳的他们给处理成一尺长左右的柴禾了,一根未处理的树干都没有。   他们总不能用这些柴禾去拼隔温房吧。   木工活需要的人多,打灯的砍树的,处理木材的,建屋子的。   而且为了防止隔温房屋顶积沙,把他们这些业余人士搭的小方盒子给压塌了,他们还得把隔温房的房顶也做成斜面。   最好还是光滑的、没有缝隙的平面。   免得有沙子见缝插针溜进隔温房里。   这种光滑无缝隙的平面,显然不是他们一群半吊子木匠能用棍状树干搭出来的。   所以几人只能用笨方法,树干削成木板,然后再把一根根长条木板拼接起来,变成一个光滑无缝隙的大木板,然后再把几块大木板架上房梁拼一拼当屋顶,尽量减少房顶上出现缝隙的可能性。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偷个懒,就用之前撑在门口的挡沙板当屋顶算了。   然而那挡沙板之前看着还挺大,等各家隔温房的规模一规划好,挡沙板就成了一个小不点了。   连凑进去和木条们一起拼成新的大木板,都要被嫌弃长度不合适。   毕竟他们建隔温房的目的是要把沙尘隔开,那当然是隔得越远越好。   要不是各家山洞门口能容纳隔温房的平地面积不够,他们都恨不得直接把隔温房往外延伸出二里地去。   隔温房的面积要尽可能大,墙壁也是越厚越好,所以他们砍回来的树只需要在长度上做处理,倒是给几人省了不少事。   砍回来的树干粗细不一也没关系,他们宁愿在几家隔温房的大体框架都成型了之后,再用细一些的树干填补凹缝处,也不会选择把粗一些的树干削细。   尤其像江暮云家门口还是石台,没法把用来搭木屋墙壁的树干砸进地里固定,只能通过在木质隔温房外围打支架、增加隔温房重量这样的方法,来降低隔温房因风移位的可能。   在搭好了隔温房的墙壁之后,他们也根据墙壁框出来的面积,把那些削好的木板进行拼接处理,顺便把他们之前弄回来的隔温棉、紧急救生毯等可以保温隔热的东西固定在木板上。   这些东西都是在关键时刻能保命的珍贵物资,他们可舍不得用钉子钉在木板上,到时候即使拆了也难免要留个窟窿。   所以他们决定屋顶的木板要做双层,隔温棉等物就夹在两层木板中间充作夹层。   等隔温房可以拆了,就把双层木板撬开,这样中间的隔温棉和救生毯就还是完好无损的。   麻烦又耗时是真的,但是没办法,谁叫他们人穷物资少呢。   王清清边敲木板边替自己心酸:“我可真怀念那一仓库的消防物资啊,裹着隔温毯应抗火海都没问题。要是我们当初能把整个南山仓库都搬空,现在我们就直接把家里铺满隔温毯,还造个什么劲儿的隔温房啊!”   一卷隔温毯占地可不小,他们当初运力有限,只能两三人搭伙弄一卷回来备用。   倒是紧急救生毯他们拿了不少,这会儿除了一会儿要固定到自家大门上的,以及在身边以防万一的那一张之外,其他的救生毯都被他们填进隔温房的夹层里去了。   即使这样,他们手上现有的隔温物资也还是不够把隔温房的房顶夹层铺满,只能先紧着靠近山洞的那部分铺,剩下的部分就用旧棉被里拆出的棉絮填充。   吴星月挥着锤子把一根长钉砸进木板边缘:“别做梦了姐,你要是有那本事,咱不如直接在南山占地为王,直接把那一整个仓库都铺满隔温棉,我们还怕什么极昼啊。”   “你不如这么想,我们留下的那些物资,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功德无量啊。”江暮云倒是真有那搬空仓库的本事,但她也只是拿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小到哪怕当时的赵家昊等人在她收完之后再回去原地看一遍,也未必能发现东西少了的程度。   原因无他,没必要。   隔温毯又不是枪—支弹—药这样落在别人手里会对她产生威胁的物资,拿再多也是堆在空间里看着好看。   她空间里的东西已经够用了,何必把事情做绝断了别的幸存者的生路。   而且那么多物资不翼而飞,指不定哪个幸存者脑洞一开就往空间上猜了呢?   当代年轻人谁还没看过几本玄幻小说,幻想过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随身空间啊。   就算是唐安这种末世前一心训练的孤僻崽都有过一个空间梦。   远在南一基地辛勤挖地窖的唐安难得没绷住自己的正经人设,靠在山壁上喝了口水,喘了一会儿后调侃道:“我这会儿要是有个空间指哪儿打哪儿,要多大的坑就收多大的地,咱也就不用遭这罪了。”   她男朋友一锄头挥下去:“那你到时候还要我吗?”   这话一出,四周正在干活的小队成员立刻开始起哄。   有和唐安推销自己让她换人的,也有一本正经地反驳对方说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开个后宫三夫四侍真的很说不过去。   南一基地自从发现温度不对劲之后,就一直在进行地下避难所的挖掘工作。   他们没有机器,只能徒手挖山,有时候碰到实在没法撬出来的大石块还会前功尽弃,只能另换一块地方重新开始。   累身又累心。   难得有了个轻松些的话题谈笑,大家一个个都亢奋得像是喝了半斤二锅头。   唐安支着铁锹挨个给了那几个说话不着调的来了一下:“干—你们的活吧,回头地窖挖不完,温度上来了我们就真得生不同衾死同穴了。”   昼夜温差的异常非常明显。   江暮云等人发现了,南一基地的人发现了,北区基地、曙光基地,留守在西郊的小队,以及无数藏在城市废墟中的幸存者们,全部都察觉到了这份不同寻常。   住在山林间的幸存者们挖坑的挖坑,往山体内部扩山洞的扩山洞。   而住在城市里的幸存者们,有拖家带口往地下建筑里迁徙的,也有物资丰富,能用各种隔温材料武装自己的庇护所的。   甚至还有住在城郊农村的幸存者,曾在冬季藏了一地窖的冰,这会儿正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搬进冰窖里住的。   江暮云等人的隔温房全部完工的那一天,南一基地正式开始往他们的各个地窖里搬运物资,为可能到来的搬迁做准备。   北区基地清空了他们最大的一处仓库,将这处深入山体的巨大溶洞改造成了临时避难所。   曙光基地原本就位于城郊村镇,村民们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在得到基地示警之后,幸存者们纷纷开始在地窖门口建造小屋用以阻挡风沙,防止自己进入地窖避难后被沙尘堵住地窖出口。   和即将到来的高温相比,长期暴露在沙尘暴中的危险已经变得不足为惧了。   越来越多的人带着面罩纱巾走出家门,为活命而拼命。   江暮云等人将自己所有可以用来储水的容器装满,收起帐篷,拍掉身上滚烫的沙尘。   江暮云拎着水桶,在风沙中和众人挥手告别。   江暮云关上隔温房简陋的小木门,用铁钉将门栓钉死。认真检查了门上铺设的隔温棉,确认它牢固稳定不会突然从门上脱落。   还有他们为绳铃留下的小小通道,周围都用软棉布做好了隔档,拉动绳铃的时候确实会更费力一些,但这样可以阻挡那些想要顺着通道往隔温房里挤的沙尘。   一切准备妥当,今天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出门。   丝丝缕缕的热气缠绕在密仄的沙尘上,贪婪地向下蔓延,注视着它被埋藏在浓黑沙尘下的猎物们。 第109章   ◎开心的第一百零九天:低温慢煮牛排◎   隔温房的存在拖住了山洞内的温度上升的速度, 短暂地让山洞内部的温度停留在了三十五度上下。   这个温度不得不说让几人松了口气,至少农作物们好像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熬过这次高温。   农作物们的住处, 他们都统一按照人类居住标准给安排好了隔温房。   大桶大桶的水绝对够它们几个月的用量。   用来给农作物们供水的纱布条们, 也都被他们细心地固定在了种植盆上, 保证不会有哪条纱布意外滑落,导致一盆珍贵的农作物渴死。   而他们养的那些崽子们,也全部都搬到了隔温房里生活。   兔子们要打洞,彼此间又好像有点什么大仇,没法住太近, 只能分散养在王清清等几个家门口有泥巴地的人那边。   像江暮云家门口这样直接就是一块大石台的,那些兔子就算把爪子刨出火星来也打不出兔子洞。   给兔子们储备食物也很简单。   这天气又干又热,江暮云等人只要在砍树的时候顺带着割点草料, 不管放哪儿都能让它们火速变成可以长期储存的干料。   王清清等人甚至移植了几块新鲜植物到它们窝边。   就是不知道在这种温度下,那些没人浇水的植物能不能顽强地活下来。   反正他们是不可能匀出水来给植物浇水的。   只要这些兔子别吃彼此别饿死,那就拿干料将就着吃吧, 瘦点儿也无所谓, 他们可以等之后再把它们养回来。   实在不行还能往里掺点儿蘑菇干, 就当给它们换换口味。   江暮云家的几只鸡也不用她催,隔温房一建好就自觉主动拖家带口地搬了过来。   这几只鸡不像那些兔子会自己往深了打洞,要是把它们放外面, 等极昼过去之后,它们就直接变成真窑鸡了。   崽子们的搬家事宜都安排好了, 江暮云拥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来改善自己的蜗居环境 。   江暮云空间里不缺冰不缺水, 她选择直接在山洞里摆一堆冰块降温。   冰块降温容易让山洞内部不同地方的冷热不均, 舒适度肯定比不上空调, 但江暮云也没想过要住浮动房。   在浮动房里开空调, 就意味着空调外机排放的热气会往山洞里散。   以前天天出门,只有晚上回家后在浮动房里活动,往山洞里散热气倒是无所谓。   现在不一样了,她和小白得天天在家待着,说不定一待就是一两个月,要是开空调,那空调必然是二十四小时都不会停的。   想也知道山洞的散热能力绝对顶不住她这么折腾。   而且这样一来,空调会不会被闷坏是两说,山洞里肯定是没法待的。   那她和小白就都得一直在浮动房里窝着。   这可是以月计数的时间长度啊,这要是整天在浮动房里窝着,那真的是比坐牢都不如了。   在山洞里装空调也是同理,她怕空调开的时间久了,隔温房里的温度反而比外面更高。   那这隔温房还隔个什么劲儿啊,改名烤箱得了。   江暮云想了不少办法试图让山洞内的温度均匀一点,最后所有投机取巧的办法都失败了,她只能用最朴素的办法——把山洞里所有杂物都收进空间,只留一张床和一个沙发,然后把冰块放在山洞四周,直接把中间的活动区围起来。   这样虽然重心活动区的温度不比周边温度低,但至少不会让她从沙发一头滚到另一头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明显温差。   夏天嘛,空调开十六度和二十六度都各有各的舒服,正常都不会觉得热。但要是刚从十六度空调房里出来跑到二十六度的环境中,那原本不热也会觉得热。   这个安排江暮云自己是挺满意的,就是小白不开心了好几天。   它怕热,平时都是直接趴在冰块边上的。   江暮云把冰块放在沙发边、床边的时候,它可以同时挨着冰块和江暮云,纳凉和被摸摸头两不误。   可现在冰块都被挪去边边角角了,它的快乐瞬间就少了一半,江暮云给它开罐头都弥补不了的那种。   还有个比较麻烦的事就是做饭。   江暮云空间里是有许多之前打包好的成品饭菜。   她之前每次打包的饭菜都是按照百人份工地餐标准来的,她一个人天天吃也能吃个好几年,这会儿空间里还放着大半呢。   但是这饭菜再好吃,种类也终究是有限的。   尤其相同的菜每次吃都是同一个熟悉的味道,一丁点变化都没有,吃多了总会腻。   江暮云偶尔还是想自己开个火,弄点新奇食物换换口味的。   她自己做不出多好吃的饭菜,但跟着教学视频用半成品做点懒人餐还不简单。   况且江暮云她自认炒菜不行但炖菜手艺一流,她还会自己弄焖锅吃呢,喂饱自己不成问题。   还有之前楚不闻教她的各种手残也不会炸锅的末世食谱,做蘑菇的做肉干的都有。   前世必须天天吃这些东西的时候,江暮云自然是看见它们就恶心。   现在她每天正常吃饭啥都不缺了,也就不那么抗拒蘑菇和变异动物肉干了,有时候尝尝这些老味道还挺怀念的。   外头他们搭好的厨房暂时没法用,早在风沙起来的时候他们就把厨房的烟囱给封了,就怕沙尘堵烟囱。   而在山洞内用小炉子烧也不大行。   江暮云空间里要啥有啥,她做菜不局限于水煮,现在山洞里通风不行,她怕弄出油烟来,味道几天都散不掉。   江暮云就只能趁着外面隔温房温度还没那么高,端着炉子在隔温房里做菜。   她还特意每回都按最大分量做,做多了就放空间里存着,下回想吃了就直接吃现成的。   就这么跑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知道是她做饭的温度都攒下来了,还是外界已经正式变成了低温烘焙大烤箱,总之,隔温房里的温度,也不再是靠忍忍就能待下去的了。   江暮云只能回家,靠空间里的存粮生活。   好在她这段时间也折腾了不少五花八门的食物,每天轮着花样吃,偶尔煮点儿气味不重的东西找找新鲜感,日子过得也挺好。   而隔温房里的原住民,那两大三小五只鸡,不,现在从个头上来看,它们已经是五只大家伙了。   这五只大家伙,也在某天中午叫开了江暮云的家门。   江暮云确实舍不得自家这几只大家伙,不说多精心照料,至少不能让它们能活就活不能活拉倒。   所以江暮云在沉痛地思考了几分钟之后,还是把它们放进家门了。   江暮云关上门后,带着小白和对面五只大家伙开始了谈判。   虽然她家这几只鸡的鸡窝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奇怪气味,但那毕竟是室外的半开放式鸡窝,而且这几只鸡平时看着也不在窝里排泄。   但现在它们可以要进屋的啊!   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啊!   江暮云可不想自家山洞里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   要是不能把这事儿解决了,自己和小白跟这五只崽在一起待上一两个月,那她身上怕不是要被腌入味儿了。   这种事想想就很可怕!   得亏江暮云之前买了大量膨润土和塑料袋,不管解决什么生物的排泄问题都一样好使。这会儿铺在用来给鸡做窝的帐篷里,也可以稍微缓解一下这几只崽弄出来的异味,清理起来也方便。   “我给你们圈块儿地,活动区域就在那一块,不准到处乱溜达,便便必须排在土里埋上,懂吗?”江暮云一脸严肃,边说还边给这几只崽比划,小白还像模像样地汪汪叫了两声,一脸的威胁。   五只鸡同时偏了偏脑袋,一脸无辜地盯着江暮云,半点动静都没有。   江暮云见那五只都摆出了同款懵懂表情后毫不买账。   她家这些变异动物一个比一个机灵,那三只纯黄毛的鸡能不能听懂她不清楚,但那两只羽毛泛光的大变异崽肯定能听懂。   江暮云冷酷无情道:“听不懂就别进家门,咱家不接纳听不懂人话的生物。”   果然,那三只小崽倒是没什么反应,但那两只大崽却同时不满地咕了一声。   它们可能不知道“听不懂人话的生物”具体指的是谁,但江暮云想让它们出去的意思它们还是明白的!   江暮云指着她支在角落里准备作为鸡窝使用的帐篷道:“不准撒娇,这事儿没得商量。听懂就进去,不然就出去。”   三只真傻的小崽鹌鹑似的看着两只装傻的大崽。   片刻之后,实在无法忍受外界高温的大崽还是屈服了。   两只大崽一脸骄矜地缓缓踱步,走进了江暮云给它们圈出来的地盘儿,后面三只也亦步亦趋地跟上了。   别说,虽然这三只无论是外形还是脑子都不像是大崽亲生的,但它们跟在两只大崽身后,倒是把它俩缓步慢行的骄矜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江暮云看它们都老实进窝了,又给它们往窝里放了盆虫干做奖励。   临关门前江暮云还不忘嘱咐道:“都乖一点啊,平时不许瞎叫唤。”   等安顿好了五只崽,江暮云又戴上手套开始发消息了。   戴手套主要是因为她消息发太多,被绳子磨得手疼。   他们这段时间用绳铃聊天上瘾,哪怕传递消息的效率奇低,也挡不住大家每天叮叮当当拉个不停。   这种感觉新奇极了,让江暮云觉得自己仿佛重回童年。   小的时候一个很多“机关”的多功能铅笔盒,一个口袋奇多无比的书包,都能让她新奇地摆弄一个下午。   曾经她会花大量时间堆出形状奇特的积木再一巴掌拍塌重来,排出规模超大的多米诺骨牌然后一口气推倒它,也会用好几天的时间卷一个超大的胶带球再把它切开。   哪怕这件事好像除了耗时间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但很多人就是愿意去做,并且乐在其中。   和他们现在俩小时聊三句,费劲巴拉地传消息、读消息也差不多。   图的就是一个快乐。   江暮云的生活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发消息,然后收拾鸡窝喂鸡喂狗。   在五只鸡搬进江暮云家一周后,江暮云还在收拾鸡窝的时候捡到了几颗鸡蛋。   这就让江暮云很新奇了。   这还是那三只崽有了大鸡模样后,江暮云第一次捡到它们的蛋呢。   江暮云之所以这么笃定,还是因为这三只崽下的蛋实在太好认了。   主打的就是一个正常。   正常得让江暮云觉得不正常。   你们仨可是那俩变异鸡生出来的崽啊!   怎么无论是你们自己的外表,还是你们产出的鸡蛋,看上去都这么正常呢?   江暮云脑子里的伦理大戏刷了三百集,在把这事儿广发朋友圈之后,才在留言的提醒下想起来,万一这三只崽下的是正常蛋,那他们不就赚翻了!   纠结这三只究竟是谁的崽干嘛?   江暮云对着这条留言沉默片刻后回了条消息。   “当然是找上门去抄它们老家啊。”   朋友圈里也沉默了片刻。   随后回复声此起彼伏。   “不愧是你。”   江暮云成功把自己脑子不转弯的这段糊弄了过去,心情大好的江暮云决定煎个蛋尝尝。   五分钟后,小白谨慎地屏住呼吸,凑到煎蛋跟前佯装嗅了嗅,而后把装着煎蛋的盘子往江暮云那边推了一下,示意这蛋没毒。   江暮云对小白很放心,毫无防备地一口煎蛋就塞进了嘴里。   两秒钟后,江暮云面无表情地端着一杯冰西瓜汁狂灌。   灌完之后,江暮云把盘子里的半块明显被人嚼过几口的煎蛋,以及半块完好无损的煎蛋一起,丢进了装用过的膨润土的塑料袋里,袋口系紧丢进空间最角落里。   小白抬起爪子像模像样地拍了两下江暮云的膝盖以示安慰。   这蛋的味道是挺正常的。   正常的变异鸡下的变异蛋的味道,和江暮云前世吃过的那些味道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至少它们闻上去的味儿没那么过分。   不然江暮云也不至于没有一点点防备就直接塞进嘴里。   这两边一对比,它们爹妈下的蛋简直可以说是人间美味。   江暮云想到这突然反应过来了。   当初那两只大崽下的蛋没这么腥气,小白都嫌弃得不行,连闻一下它都不乐意,怎么这次就这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凑得那么近呢?   江暮云狐疑地盯着小白看了半天。   这鬼精的崽别不是故意的吧?就因为她把冰块挪开了?   小白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江暮云是无从考证了,最后只能成为一桩悬案。   倒是外界温度越来越高,这件事绝对是证据确凿。   钝刀子割肉最是磨人,连数百度的高温都能挡住的隔温毯,这会儿也被连日的高温浸透。   现在别说是开门去隔温房里了,就连铺了隔温毯的山洞大门,从里面摸着都是热乎乎的。   山洞内的冰化得越来越快,江暮云这里倒是还能撑得住,其他人已经节衣缩冰到恨不得真给自己打个棺材睡,好最大限度利用冰块的凉气了。   最终众人手上的硝石还是没能顶住,冰化得实在太快,他们也不敢停止用冰,只能把融过硝石的水拿到外面隔温房里去,等水分蒸发干净,硝石结晶就会重新出现,供他们继续制冰。   就是这法子实在太耗水,即使楚不闻之前教他们用塑料袋做了简易的集水装置,尽量减少重复利用过程中的水的损耗,大家的用水压力也还是蹭蹭上涨。   最后他们不得不在白天尽可能地把自己泡在水里降温,用这种方法减少对冰的需求,稍微省一点硝石,也少一点对水的损耗。   谁也没能料到这次的极昼居然能持续这么长时间,更没料到沙尘暴居然这么久都没散。   得亏他们之前不嫌麻烦,不管是造隔温房还是囤水,都是按着最大量来的,不然这么折腾下去早就撑不住了。   和其他人每天在家数日历计日子不同,江暮云除了算时间,每天对外界温度的测量也没放下过。   隔温房外面的温度是什么样她不知道,门钉上了她也出不去,因为这会儿只隔温房里的温度就够折磨人的了。   接近六十度啊,在隔温房里放个鸡蛋都能给烘熟了,更别说隔温房外面的温度。   江暮云现在拿着温度计伸手去外面测个温,脑子里想的都是低温慢煮牛排。   要不还是趁早打洞吧?   听王清清她们说,她们家养的那窝兔子都快成穿山甲了,那兔子洞打的少说得有三四米深,里头貌似还弯弯绕绕的,他们都把栓兔子的绳子接长好几次了。   江暮云收回温度计,把被烘得滚烫的手放在冰块上方凉了一会儿,无奈地在日历背后写下了今天的温度。   开心的第一年,10月20日13:00。   隔温房温度61℃。   江暮云抱着日历本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在温度下面又加了一句话:狗蓝星,当初闹极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么大脾气。   这都快三个月了,还不黑!还不黑!狗蓝星你这辈子没见过太阳吗!   小白听江暮云念了几句,露出了江暮云同款狐疑表情。   我狗狗做错什么了你要一直念,连人家名字都不叫了? 第110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天:糖醋派大获全胜◎   江暮云最近养成了一个新爱好, 记日记。   或许这么说不大准确,因为她的日记不是那种正经记在本子上的,而是每天记录温度的时候, 就随手在日历背后留几句今日份感悟。   10月21日13:00, 隔温房温度61℃。   说你争气吧, 你和昨天一模一样。说你不争气吧,你也没继续升温。   10月22日13:00,隔温房温度62℃。   不经夸的登西。   10月23日13:00,隔温房温度61℃。   怎么回事?蓝星在我家安摄像头了?骂完就降温?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10月24日13:00,隔温房温度60℃。   真降温了?这样不好吧, 我有点害怕的。   10月25日13:00,隔温房温度58℃。   嘶……   有点吓人。   江暮云把今日份温度记录标好,对着自己做的日历本沉思了片刻。   她在家里转了两圈, 同时把空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可以百分之三百确定,自己的空间里没有线香这一类的东西。   最接近的大概就是艾灸条和蚊香了。   也行,凑合用吧。   江暮云郑重其事地把日历本放到了桌子上, 虔诚地念叨了几句:“童言无忌, 您别在意。骂您的话那都不是真心的, 除了想看见太阳下山和想降温,其他都是我胡扯呢。”   说完,江暮云还细心地把那一盘蚊香掰成了三段点着。   形式不重要, 重要的是心意。   能在末世里找出一盘蚊香来供奉,已经很能显示出她的诚心了。   江暮云的玄学仪式有没有效果不好说, 但温度确实是一天天地往下降着。   江暮云在温度开始下降之后还特意在晚上测过温, 可惜, 即使温度开始下降, 极昼也依然没有过去, 晚上的温度和白天相比并没有差别。   温度下降了夜晚却没有来临,加上隔温房内虽然没有明显缝隙,找不到具体光源在哪儿,但确实有了些许亮度,江暮云心里有了猜测。   这种情况,难道是沙尘暴开始散了?   江暮云是个很有求知欲的人。   在隔温房内的温度降到五十度上下,并维持在这个区间内好几天后,江暮云选择披上救生毯隔温,跑到隔温房内,通过他们给绳铃留出的小口观察一下外界的情况。   江暮云把自己浑身上下用救生毯包裹得严严实实,绝对不给蓝星一丁点低温慢煮自己的机会,拎着撬棍勾住了那一块的布料。   他们给绳铃留出的孔不小,大概有成□□头那么大。   主要还是因为大家的木工活技术不过关,手头也没合适的工具,只能将就着在树干上凿出一个坑,然后在坑的周围钉上结实的布料挡沙尘。   布料再结实不比木头硬邦邦,江暮云很轻易地就拨开了一条缝隙。   尖锐的光一下就冲进了隔温房中。   江暮云下意识地偏过头,手上的力道瞬间放松,那道锐利如刀锋的光再次被布料阻隔在外。   室内灯光的亮度和外界的烈烈日光完全没得比,刚刚江暮云那一瞬间的直视,就刺激得她眼泪都不受控制地往外溢。   好么,这都不用想,沙尘暴必然是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   江暮云从空间里找了个墨镜戴上,又拿出凳子垫脚,把温度计的探针顺着缝隙伸了出去。   67℃。   江暮云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温度,至少能够证明山上还没被沙淹了。   不然连续这么多天的高温暴晒,黄沙沉积下来之后沙漠表面的温度,少说也得八十度打底。   不过这个温度,山下的情况恐怕不会太好。   江暮云收起温度计和墨镜,直接把凳子留在了原地。   从今天之后,她的测温工作就又多了一项。   不仅要测隔温房内的温度,外界温度也得照顾到。   毕竟隔温房的效果是双向的,能隔外界的温度,也能保内部的温度,一旦温差缩小到某个范围内,江暮云就要打开隔温房让内外通风了。   隔温房和山洞大门都不是全封闭的,江暮云也会偶尔打开自家大门让山洞内外的空气流通一下,但受限于温度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透气效果也就是聊胜于无的程度,心里安慰的成分大过实际作用。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末世后的江暮云都是关在家里避难的时候多,能自由在外活动的时间少。   习惯肯定是习惯了,想不起来这茬的时候,大家日子过得也挺乐呵的。   就是耐不住人总有那么一个瞬间,会毫无缘由地想起曾经想出门就出门的日子,再对比一下现在,那难受的劲儿可不就上来了。   不过这回秦时文等人难受还真不是毫无缘由的。   罪魁祸首江暮云在发现外界沙尘暴已经散尽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全网通报。   江暮云这里不缺冰,她可以闲着没事打开自家大门查探外头的情况,但其他人家里的水和硝石都是恨不得数着克数用的,每一丝冷气都珍贵无比。   除非是家里的垃圾或排泄物用塑料袋都捂不住异味,必须要弄去外面掩埋了,不然他们平时连家门都不会开,省得让外头的热气涌进来。   这样一来,除了江暮云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外头的沙尘暴已经散了这件事。   原本秦时文还在家安安心心地研究用鱼线织背心的技术呢,江暮云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一下就把她出门透气的心给勾上来了。   秦时文当下就坐不住了。   除了楚不闻还算忍得住,准备等这批冰的冷气耗尽之后再开门之外,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冲出家门开始扒拉自家隔温房里的各种缝隙。   然后一个个都被太阳光刺得眼泪汪汪地跑回家。   赵家昊更离谱。   他直接把隔温房的大门扒拉开了一个缝隙,那光差点儿没把他晃失明。   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他缓了好几分钟视力才恢复过来。   沙尘暴真的散了哎。   可惜现在外头六七十度,那大太阳还嬉皮笑脸地挂在天上,开个门都要小心被烫伤,更别说出门溜达了。   秦时文等人在最初的兴奋过后,巨大的失落感就开始了疯狂反扑。   在秦时文即将严厉批评江暮云吊着萝卜让她只能看不能吃的时候,楚不闻及时拉开了新话题。   咱家兔子还好吗?瘦了吗?温度一降就把它们下锅红烧可以吗?   负责两只大兔子在灾难期间的养殖工作的秦时武,兴高采烈地冲出家门拽着绳子把兔子从窝里拖了出来。   瘦肯定是瘦了点儿,但吃肯定不影响。   对于聚众吃兔子的讨论迅速覆盖了大家对于出门透气的期待。   透气嘛,也就是打开门后吸气呼气两件事,喘个气儿还能喘出花来不成。   真那么憋不住的话,现在就能裹上救生毯戴上墨镜,打开隔温房大门开始勇闯天涯。   既然大家都乖乖回家待着没有出去作死,那就证明这事儿还有得商量。   炖兔子就不同了。   从宰杀兔子的十八种方法,到麻辣兔肉和糖醋兔肉究竟哪个更好吃,他们可以拽着绳铃叮叮当当吵三天。   所有人都拒不接受和解,大家一致认为这不是两只兔子一只麻辣一只糖醋的事,这是两大菜系的尊严之争。   直到某天半夜江暮云出门测温,用温度计探针拨开布料,发现外面没有光刺进来的时候,麻辣口和糖醋口也还是五票对五票。   江暮云对着温度计反复确认,外界温度确实是51℃没错。   今天白天她测的温度,还是60℃呢。   江暮云想都没想就找出了撬棍,三两下把隔温房大门撬开,整个人直接扑进了夜色里。   是真的用的扑。   因为门外的地上积了一层沙,江暮云兴奋过头没注意,下脚的时候一脚踩进沙子里,重心没稳住,差点儿脸着地。   山上的地形确实不容易积到足够大幅度影响地表温度的沙,但不代表它就是纤尘不染的。   江暮云从热度尚未散尽的沙堆里起身,还没来得及把小白从家里叫出来,这点儿夜色就被天光驱散了。   散就散嘛。   江暮云拍拍身上沾到的沙尘,半点都不失望。   夜晚都已经出来了,那以后只会越来越好,这不得好好庆祝一下?   江暮云的庆祝方式就是揭开她糖醋一脉卧底的身份,在第二天的关键战役中临时反水,直接公开从麻辣派转投糖醋派,还带着个二五仔楚不闻一起跳反。   在糖醋派以压倒性优势取得胜利之后,江暮云赶在麻辣派忠实信徒王清清激情开麦之前宣布了昨夜天黑的事情。   江暮云用切身经历证明了熬夜的鸟儿有虫吃,秦时文等人就准备在今晚证明通宵的鸟儿才是真强者。   一群人虽然各自待在各自的家里,但全都约好了一起守着手机倒计时。   最后十秒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拉动了绳铃,江暮云跟着规律的绳铃声一起在心里默数。   十、九、八……   等等,这场景好像有些熟悉,通常这时候的背景音乐都该是难忘今宵才对啊!   午夜十二点,可能他们的手机上自己重新设定过的时间没那么准,但在大家冲出家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天确实是黑的。   不知道是谁在兴奋地尖叫,那声音大得江暮云在自家门口都听得见。   这次小白得了提前预告,勇敢地顶着高温和江暮云一起冲出家门,这会儿正抓紧一切时间在到处乱蹿。   江暮云仗着麻辣派都住得远,就在自家门口高声欢呼:“糖醋兔丁糖醋兔头糖醋兔腿我来啦!”   江暮云的话音未落,天空就又有了泛白的趋势。   天还黑着呢外面都有五十度,等太阳出来了那还得了。   大家等了半晚上就为了出门撒欢几分钟,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又全都心满意足地转身钻进家门。   然后他们像是一群马上就要出发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地把这几分钟的经历和对未来的期待翻来覆去地和小伙伴们聊了一晚上。   期间王清清还不忘用:“我不信你们糖醋派现在还能找到没过期的醋。”等过激言论报复江暮云和楚不闻的背刺行为。   而后江暮云一句:“那你们的辣椒种出来了吗?花椒找到了吗?”问得王清清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   他们放在家里当盆景养的辣椒都发芽了,而且还都长得郁郁葱葱,一看就是一株好椒。可它们硬是一丁点要开花结果的意思都没有。   连个花苞都懒得长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温度高还见不着太阳光的原因。   鸽派代表人物秦时武两边安抚:“醋的保质期不固定,家里的醋能用的。辣椒不结果也不急,等温度下来了还这样,我们就去问问陈教授。”   江暮云不怀好意:“万一陈教授也没辙……”   王清清那边读出这条消息之后气得拽着绳铃一通乱响,江暮云隔着山体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不过这辣椒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还真得想办法弄清楚。   毕竟太阳已经学会自己下山啦,西郊中转站的建设也即将被提上日程。   他们家里的这些小盆景们以后可都是能赚大钱的,当然要好好照顾着呀。   江暮云靠在沙发上支着腿记日记。   11月06日,太阳下山第二天。   江大师今晚夜观天象掐指一算,一周之后我就能吃上糖醋兔丁,两周之后就要去带辣椒看诊。   希望其他菜也都还活着,这样可以吃现成的,配上兔丁刚刚好。   要是可以梦想成真,我就再给您供三柱香。   江暮云仔细想想自己应该没什么遗漏了,心满意足地把日历放回桌上。   至于承诺了供给神奇日历本的香从哪儿来?   蚊香也是香嘛。   看日历本的反应,它应该挺喜欢这款香火的。 第111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一天:沙漠绿洲◎   极昼结束后的第三天, 江暮云等人爬上了山顶。   一场沙尘暴过后,像江暮云等人所在的山上这样,地形不易积沙且植物繁茂的地方还好说, 把沙土清理掉之后大家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但像山下那种平原荒地, 经过这么一遭, 基本就成了沙漠。   江暮云在山顶远眺四周,目之所及除了那几座还蒙着沙尘的黄绿色小山之外,就只有一片枯黄。   远处的城市萎靡衰败,粗粝的建筑物漂浮在沙海中。   如果说曾经的城市是奄奄一息的废墟,那么现在的城市就已经成了干枯的骸骨。   成群的建筑间弥漫着的是孤寂的气息。   江暮云不知道下一个雨季过后山下的土地能不能恢复, 但至少在雨季到来前,他们得先适应一下在沙漠绿洲中生存的日子了。   或许雨季过后也还是只能过沙漠绿洲的日子。   河道被黄沙填埋,在大家都没有专业机器的情况下, 天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清理干净。   有心无力。   各大基地有清理河道的功夫,还不如多挖几个大蓄水池的性价比更高。   或者等下个雨季来一场大洪水,什么沙不沙的, 都交给下游地区的幸存者们去烦心吧。   在江暮云看来, 沙漠绿洲也有沙漠绿洲的好, 至少晚上的温度能降下来不少。   白天热不热的无所谓,反正大家也不出门。有了白天的大太阳和江暮云两人从西郊基地捞回来的太阳能板,大家在家还能开电风扇享受一下。   晚上温度适宜了, 出门干活的时候心情都好一些。   因为蚊蝇蠓虫被这一场高温烫得暂时绝了迹,晚上出门打灯也不用担心被虫子抬走, 大家全都开始了昼伏夜出。   起先夜间时间短, 之前极昼带来的热度还没散尽, 大家出门都是为了清沙, 能清多少清多少, 有一点不舒服就立刻回家休息。   等到夜间时长恢复到三个小时,夜间温度也降到三十多度的时候,江暮云等人就把隔温房给拆了。   拆下来的材料也没浪费,隔温棉等珍贵物资大家带回家收好,作为房顶用的大木板都留着,说不准以后还能用上,作为墙壁用的树干则都被劈成了柴禾。   同时还得把枯死的农作物给清理了,用之前存下来的种子重新育苗种植。   他们山上挖的蓄水池多,存的水也多,目前除了各家剩余的那一点存水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最大的蓄水池一直封着没有启用。   现在大家手上的水都快耗完了,农作物育苗也少不了水,那个耗费了他们无数心力的大蓄水池也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大蓄水池启封后,众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用香皂舒舒服服洗个澡。   被困在家里的时候因为每天都要用冰,硝石用完了还要蒸发凝结才能反复使用,中间免不了对水的大量损耗。   所以大家平时除了吃喝的水之外,根本就不敢在其他地方用水,连刷牙水都要过滤留用,更别说用水洗澡了。   洗澡再省,对水的损耗也是有的啊。   反正大家也不出门,每天的日常清洁就是用湿纸巾擦一擦。   这种日用品江暮云和楚不闻从西郊基地捞了不少,每天一张湿纸巾他们暂时还承担得起。   承担不起也得用,毕竟以现在的干燥程度,湿纸巾开封不用放着也是等它干掉。   他们在家活得都挺谨慎,所以在极昼过后,大家身上除了少量痱子之外,倒是没有出现其他皮肤病症状。   但现在就不同了。   现在大家每天晚上都要出门砍柴种菜铲沙子,各个都是体力活,即使晚上温度不高,出汗也是难免的。   这会儿身上要是出现了什么炎症,他们可没地方去找消炎药用。   定期清洁是必须的,这不是能省水的时候。   不过他们现在的活动范围就在山上,也不用频繁洗澡。再加上大家夜间出门白天睡觉,又有电风扇缓解用冰压力,他们现在的蓄水量暂时还兜得住。   一周后,江暮云真的准时吃上了糖醋兔丁。   这两只兔子很大,一顿吃不完,他们就先盯上了公兔。   一只全长近一米的兔子,即使是被饿瘦了,剔出来的肉也有近二十斤。   兔肉丁一半麻辣,一半糖醋。   江暮云不爱吃兔头,楚不闻就把兔肉按常规做法卤了麻辣兔头,引得能吃辣的几人连杀五局斗地主,最终郑湘以五局全胜的战绩赢得了一整个麻辣兔头的归属权。   剩下的骨架一半下锅炖汤,一般腌制过后烧烤,一只兔子全部安排得妥妥当当,连内脏都给家里的几只崽改善伙食去了,一丁点都没浪费。   “人类不仅需要存粮,也需要偶尔享受美食。”江暮云念念有词地跑到楚不闻身边,在糖醋汁下锅发出滋啦声响的那一刻,凑到锅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王清清叼着筷子尖凑到江暮云身边和她一起闻:“我们俩现在好像那个积年的老鬼哦,把菜都闻过一遍就等于吃过了一遍,其他人再吃这菜就和白水没区别。”   江暮云肩头一耸把她顶开:“你走,谁和你一起当老鬼,我这是在帮咱楚大厨品鉴菜品香气。”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楚不闻掂锅翻炒,等兔肉丁都均匀地裹上糖醋汁了,就果断把菜盛出装盘。   “尝尝咸淡?”楚不闻用筷子夹了一块兔肉丁吹了几下,递到江暮云嘴边。   江暮云小心谨慎地用嘴唇碰了碰,确定温度没问题后一口吞了下去。   要不怎么有个词儿叫酸甜开胃呢,入口时糖醋混合散发出的香气给了第一口的惊艳,伴随着兔肉独有的嚼劲,夺目的酸甜味淡去,浓郁的鲜香在口中炸开。   变异动物肉的腥臊气在楚不闻不计成本地用各种香料处理过后,已经被完全压了下去。   筋道弹牙的肉质也没有辜负楚不闻为腌制它而花费的大量时间。   江暮云两辈子也没想过,变异动物肉也能有这么好吃的时候。   江暮云诚恳道:“不瞒你说,楚哥,这兔子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应该就是落到您锅里的那一秒了。”   楚不闻被江暮云一碗迷魂汤灌下肚,笑意压都压不住:“应该是被你吃进去的那一秒才对。菜做成什么味道都不重要,要吃的人喜欢它才算成功。”   王清清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在吃完麻辣口的干煸兔肉之后,王清清又为新鲜出锅的糖醋兔丁所折服。   听了两人的话后王清清咽下嘴里的兔子肉:“讲道理,这兔子肉做得刚刚好,就是您说话多少带点儿油。你说的道理都对我都懂,但这风格真的很像我初中同桌在台偶雄霸天下那会儿搞网恋Q—Q爱的聊天记录。”   楚不闻的笑僵住了。   这可是他搜肠刮肚急中生智才想出来的完美回复,说完都恨不得给自己鼓个掌的那种。   怎么就台偶网恋Q—Q爱了?   江暮云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一看你就是被小白花女主腌入味了,话说得我都没法接。”   江暮云说着,又想起了前世自己不得不抱着一百零八宝看上一千八百遍的日子。   她同情地拍拍楚不闻的肩:“要不这样,我那还下载了全套荒野求生,回头给你拷一份?咱现在有条件了,对自己好一点吧,别看那些了。”   楚不闻不说话了。   楚不闻的眼泪都在肚子里打转。   对于楚不闻来说,这顿饭咸得要命,多出来的每一粒盐都是他默默吞下去的泪。   对于被关了几个月,每天的食物除了水煮万物就是烤土豆和烤红薯的众人来说,这顿兔子肉那就是足够让他们回味一辈子的人间美味。   至少在现在他们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以后世界恢复正常了,又或者他们发财了,兔子香料调味料全都要多少有多少,那就另当别论。   就是配菜有些单薄,除了竹节草之外就只有土豆,以及两只大崽下的鸵鸟蛋味的鸡蛋——那三只小崽下的蛋在有得选的情况下没人想吃。   长达三个月的极端高温,让他们原本种植的那些绿叶菜基本全部枯死,也就竹节草这种杂草还能挺住。   土豆和红薯这种根茎类植物倒是别别扭扭地结了果,就是果实小得可怜,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之前移栽到山上来的中草药损失了大半,好在它们都是变异植物,生命力极其顽强,耐造程度让人惊叹。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还有山上原本的植被。   在经历那么一场沙尘暴之后,它们虽然被烫死了不少,可活下来的更多。   高大的乔木们几乎只损失了些许枝叶,在黑夜到来温度下降之后,它们也不管现在是不是春季,埋着头就开始发新芽。   地上低矮的灌木草丛们损失大一些。   它们的根系不如乔木们扎得深,滚烫的沙尘除了会灼伤它们的枝叶外,对它们的根部也造成了一定伤害。   不过同样的,一些没法儿把家安太深的虫子,以及平时到处作妖乱飞的蚊蝇蠓虫这回都遭了灾,一时间集体销声匿迹。   江暮云家的五只鸡在昨天正式搬回了老家。   夜间温度下降之后它们也会出门溜达觅食,可惜经常是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合心意的小零食,最后还得跑来找江暮云求虫干投喂。   极昼结束后的第一周,江暮云成功吃上了糖醋兔丁,开心地日历本供了三炷香。   可她家日历本一向不经夸,所以第二周江暮云没能成功带着辣椒去看诊。   因为山下的沙子实在是太松散了,一脚踩下去能陷一尺深。   这时候出远门的人,多少得带点不想活了的意思。   江暮云等人觉得自己日子过得挺好的,心态也很健康,犯不着特意给自己找刺激。   所以他们选择再多等半个月。   等到他们的重新育苗的农作物全都冒了头,夜晚长度回到八个小时,沙地沉积到江暮云和楚不闻都很熟悉的软硬程度时,江暮云和楚不闻一起背着包,手上牵着小白,兜里揣着大白,怀中抱着一盆绿里透黄的辣椒盆栽,去往南一基地求诊问药。   顺便打探一下西郊中转站的建设进度。   极昼过后高温依旧,只是这么一点高温,已经不足以让被蓝星折磨许久的人类胆怯了。   长达数月的闭门不出的日子,足够将绝大多数幸存者的物资耗个七七八八。   南市及周边的沙地沉积下来,本地的幸存者们需要出门寻找能让他们熬过下一场灾难的物资,资本更加雄厚的商队也正在谋划着远行。   所有人都要为了更多的生存物资而努力。   同时,被沙尘暴和高温拦在半路的商队也开始整理货物,只等队伍里的探路者打探清楚南市目前的具体情况后就重新出发,尝试着成为一条全新商路的开辟者。 第112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二天:凄惨打工人◎   南一基地的幸存者少了许多。   这是江暮云在到达南一基地之后的第一感觉。   据江暮云所知, 在沙尘暴到来之前,南一基地已经容纳了五千多幸存者,平时基地里不算人声鼎沸, 但还是能称得上一句热闹的, 可现在却是一副十室九空的架势。   大家都是晚上出门, 江暮云和楚不闻抵达南一基地的时候天还没见亮,南一基地内的道路上见不着什么人,偶尔有幸存者路过,也都是步履匆匆的模样。   大街上连松油灯都点得不多,一眼看上去整个基地都昏昏沉沉的。   不至于吧?   于连长那边没有做提前准备吗?   极昼时沙尘的温度从表层传到下方, 中间总有个过程,而且这个时间还不短。   连江暮云他们几个人都来得及做准备,没理由南一基地这么多人手都只能干看着啊。   唐安主动解释道:“基地里分了不少人手去西郊, 留下来的幸存者这几天都往市区去了,所以看着基地里的人不多。”   南一基地的治安很好,对于偷盗行为的惩罚也很严厉。再加上这一场灾难过后, 不少人都是家徒四壁的状态, 也没什么好让人偷的。   许多幸存者们在可以出门后, 都选择了带着所剩无几的食水去市区赌一赌,看能不能趁着人少,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南一基地有不少食水储备, 也有积分兑换制度,只是积分获取不易, 除了给基地打工之外, 就只有用物资兑换。   有幸存者对基地的信任度较高, 就会选择把用不到的物资和不易储存的食物换成积分, 到现在这种时候刚好可以用积分应急。   但南一基地建立总共也没多久, 许多幸存者加入基地的时间更短。   比起什么基地积分,他们更信任自己能够握在手里的东西。   他们宁愿拿给基地打工换积分的时间出去搜寻物资,把用不到的东西拿到交易市场或是别的基地售卖,把所有资产都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积分货币。   一个秩序井然的基地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安全性高一些的仓库。   幸存者们各有各的活法,江暮云也不大关心这个,她更好奇西郊中转站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建墙?”江暮云得到答案后,总觉得这事儿看上去靠谱又离谱。   唐安无奈道:“是啊,我刚从那边换班回来。现在两个基地各拨了一千人,加上原本留在西郊的幸存者,大概有两千二百多号人,都在抓紧时间建墙呢。”   在于连长和孟三的预计中,西郊中转站以后就是南市及周边的贸易中心了。   所有来到南市的大型商队,都不会被允许直接进入普通幸存者聚居的基地内,所有大型贸易都会在西郊完成。   想也知道,西郊中转站内每天会有多少物资进进出出。   建个墙防贼也没什么不对的。   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江暮云觉得那墙可能防不了贼。   江暮云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后问道:“你们是准备建个南市版长城,把西郊直接给圈起来吗?”   除了这个,江暮云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墙能防贼了。   你就算把墙给建个五米高,没人看着人家该翻墙不也还是翻?   西郊那么大片地儿,总不能真就每天拨个千多号人,手拉手站在墙根地下围着吧?   江暮云说这话多少带点玩笑,谁知道唐安听后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江暮云:“不是吧……真按着长城建啊?”   唐安点点头:“对啊。灵感还是从之前的西郊基地那儿弄来的。隔一段位置弄个高点岗哨,各处都有轮值的守卫,发现不对之后用特质的木哨报信,附近的守卫就会过来,链式防守嘛。”   具体的计划还要更详细一点,比如报信点多少米范围内的守卫会直接抵达报信点,后续抵达的周边地区守卫会直接把那片区域围起来,多少距离外的守卫原地待命不动,防止有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等等。   只是现在几人到底是在大街上,这些东西唐安也不好说得太详细。   反正江暮云对于西郊有一定控制权,等西郊中转站建设完成,大家把曾经的口头约定落实到纸面上时,江暮云也是签字的人。这些详细制度她迟早都得知道,说不定还得参与制定。   唐安见江暮云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也就没再多说,转而说起了西郊中转站的建设进度。   城墙已经起了个底,现在正是不计成本往里砸水的时候。   已经有几支外来大型商队找到了南一基地,只是现在基地内人手不足,没人敢放这些商队进基地,就只能给他们指路去尚未建成的西郊中转站。   就为了这几支商队,于连长也跟着去了西郊,到唐安回来之前,已经达成了几笔交易。   其中最大的一笔,就是和从东边来的贩水商队买的淡水,听说还预定了一批。   价格相当离谱。   大海确实不加盖,自己去取水也没人能拦着。可这中间的成本和风险太高了,高到于连长辗转反侧一整夜,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就连那个来贩水的商队,也不是直接从海市过来的,中间不知道倒了几道手。   海市的水贩子把水卖到临市,短距离交易以降低路上的风险和运输成本。同样的临市也会再往留市卖,留市耗完之后有多的,再往西边更缺水的南市等地售卖。   一层层刮下来,到了南市这边儿,可不就是天价。   要是于连长这边不急着用水,咬咬牙再把这水往西边卖,肯定还能大赚一笔。   只是这买卖赚得多,风险也大。   万一运输途中雨季来了,那就直接血本无归。   江暮云摸摸怀里蔫巴巴的辣椒:“崽啊,你可争点儿气啊。”   这辣椒种子是江暮云末世前弄来的,种辣椒的土是用的没被污染过的土,前期辣椒苗也是长得飞快,除了不开花不结果之外,根本没有半点异样。   陈教授权威诊断证明,辣椒崽还是挺争气的。   不争气的是种辣椒的人。   这辣椒就是最开始的时候被他们养得太好了,植株徒长冒太高,而他们没一个觉得不对。   周影倒是发现自家的小盆景发育失常了,但她一点儿不觉得这小盆景的失常是长太高。   相反的,她见多了田间地里种的高个儿辣椒植株,还觉得自家的小盆景是因为没有地栽的缘故而营养不良,不仅没给人控制个头,反而用鱼下水沤了更多氮肥给小辣椒补充营养。   而江暮云么……她看到过的那些种植教程里,人家种的辣椒也都是高个子,江暮云天天和周影一起想办法多沤氮肥,努力把辣椒往高了种。   后来雨季说走就走,他们生怕尚且年幼的水灵植株渴着了,浇水的时候从不吝啬,也就是后期被困在家里的时候要节约用水,才停止了每天浇水这件事。   但凡中间出了一点差错,都不至于让辣椒徒长情况这么严重。   这雪上加霜的精准程度,连陈教授都是一脸同情地劝江暮云看开点,第一次种辣椒能种活就很厉害了。   江暮云离开南一基地的时候都没缓过神,连她一直抱在怀里的宝贝辣椒都交到楚不闻手里了。   看见一次心痛一次,不如直接交给楚不闻,眼不见心不烦。   楚不闻看她一脸心疼,还以为她是在后悔辣椒没种好,于是低声安慰道:“当时我们都想着直接囤成品,囤到够用就行了,没人能想到还要自己种,没提前查资料很正常。就像陈教授说的那样,我们都是新手,能种活就很不错了。”   江暮云苦涩:“我不是心疼辣椒,辣椒能活就能长,我心疼的是咱浪费的那么多肥料和水啊。”   就算江暮云和楚不闻抓破脑袋,两个没种过地的人在囤货的时候也不可能想到要去囤化肥。   要不是江暮云揣着个空间,她连干净的土都不会去囤。   所以他们现在用的肥料,全部都是自己用有限的材料现做的。   什么草木灰、鱼下水、生物肥,这会儿蓝星还天天作妖,沤肥能不能成功全看缘分。   尤其是氮肥,末世后能抓鱼的时候本来就不多,好不容易弄出点氮肥,还全都起了反作用,简直就是双倍损失。   江暮云想想就郁闷。   早知道她当初买鱼、买鸡鸭的时候就不图方便直接买人家处理好的了。   那样她还能偷摸从空间里弄点内脏混进去,多弄点肥料出来。   楚不闻摸摸怀里的大高个:“是我们种的方法不对,总好过是辣椒本身有问题。这么一想是不是开心多了?”   这么一说江暮云确实开心了一点,其他人就没这么想得开了。   周影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末世种辣椒种到人家营养过剩不开花。   末世!营养过剩!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啊!”   周影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刚入职场被老板哭惨欺骗,于是节衣缩食给公司打工帮助公司发展,结果一转头发现王八蛋老板刚换了一辆豪车的凄惨打工人。   王清清很会安慰人:“没有这么倒霉啦,我们不是被老板欺骗,我们是主动送上门倒贴打工的啊。”   周影:“怎么你觉得这个说法有好到哪里去吗?”   王清清沉吟片刻:“至少是我们主动选择的啊。听上去总比被骗了聪明一点吧。”   郑湘叹服:“你这思路真是可以的,都给你聪明完了。”   大聪明王清清成功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众人在含泪给辣椒打枝摘叶,把自己亲手养出来的繁茂苗苗削成斑秃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是我应得的”。   好像……心情确实比之前好了点儿。   除了处理农作物,大家还趁这段时间把手头的物资都给清点了一下。   秩序崩塌这么久,外界能找到的有价值的物资已经不多了,常见的物资他们都不缺。   对比出门搜物资需要冒的风险,以及回来后的清洁成本,大家觉得还是老实在家待着比较好。   把之前消耗掉的柴禾补充一下,白天闲着没事晒晒衣服被子给它们消消毒,给被饿瘦的兔子们找点儿食物补充营养,以及准备一下之后要运去西郊进行交易的物资。   无论是他们手上的草药,还是几人之前从水下捞上来的茶叶烟酒,甚至是一些暂时用不上的电器和电子产品,都是可以拿出去交易的珍贵物资。   有的物资在他们这里可能不值什么,但到了那些行商的手上就不一样了。   同样的,一些在他们这里异常稀缺的东西,可能在其他地区的地位,就和他们现在看见了都懒得捡的破布料一样遍地都是。   江暮云和楚不闻前世从西市一路跑到南市来,对于这种“信息差”的了解程度不比普通行商低。   所以大家在清点交易物品的时候,就经常会出现其他人说某物不值钱,用不着花力气运去西郊,而江暮云和楚不闻像两个推销员一样哐哐和人说这些东西有多有用,哪里的幸存者一定能用得着,然后统统加进清单里的场景。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于物品作用的花样解说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反倒让大家想起了一个之前一直都忽略了的问题。   已知从海市到南市这一大片区域的秩序崩塌,是因为海啸外加原油泄漏,甚至军械外流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那其他地方又是怎么遭灾的呢?   如果只是通讯断联,没理由整个蓝星都在短短几天内陷入混乱。   因为如果不是整个蓝星都陷入了无政—府状态,那悲观点想,他们即使等不来国际援助,外敌趁乱入侵总是会有的吧。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江暮云往小纸条上唰唰记物资清单,顺便思考定价和销路。   听了几人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之后,江暮云把整理好的清单往众人眼前一铺:“是外星人入侵还是催眠病毒蔓延,等两天到西郊中转站问问各地来的商队不就知道了。” 第113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三天:西郊中转站◎   西郊中转站的建设进程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原本江暮云以为要等中转站完全建成, 两大基地正式入驻,怎么都得到年后了。   没想到在江暮云窝在家里研究第二只兔子怎么吃的时候,于连长那边就来了消息。   赶着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江暮云和南一基地、北区基地正式签订了关于西郊中转站的合约。   这会儿也没个有公信力的第三方监督, 落到纸面上的正式合约的效用跟口头约定没两样。大家与其说是签订合约, 不如说是把各项事宜列个备忘录,省得以后掰扯不清。   整个合约中江暮云和楚不闻需要操心的部分很少,反正他俩也不准备掺和西郊中转站的税收或其他管理,只需要明确划给他们的那五个小山头的自治权就行。   西郊群山的范围很大,主要的交易区被设在南山, 交易模式和南一基地用的模式差不多。   商队进入基地先登记,带来的货物会被有偿存放到中转站官方仓库,大家带着样品和货物清单在南山交易中心进行交易, 谈成后去官方登记取货,货不对板还有罚款。   当然中转站的官方仓库也不是无偿的。   西郊群山中,除了南山和个别几个被作为基地驻军地的小山头之外, 其他山头都会根据情况被改建成大小不一的仓库对外租赁, 赚取租金。   如果江暮云和楚不闻愿意, 他们的那几座小山头也可以租出去,收回来的租金归他们自己。   江暮云和楚不闻都没这想法。   他们毕竟人少,不方便在山上铺岗哨, 要是附近驻扎的商队起点什么歪心思,悄无声息地摸上山也不是不可能。   干脆那一片地方都不出租, 留着他们自己去西郊交易的时候用, 反正他们目前也不缺食物。   于连长在问过江暮云的意见后, 还顺手帮他们把自治区圈了道墙, 以表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这样回头江暮云等人就算是在墙内弄一点缺德陷阱, 把擅自闯入的人折腾出个好歹来,他们也有话可说。   同时于连长还表明,南一基地提供雇佣—兵服务,如果江暮云他们长期不在西郊,可以出一笔物资雇佣南一基地的巡逻小队帮忙看家。同样的,他们老家那里也可以雇佣南一基地的人手看护。   江暮云点头应下了。   他们手上的奢侈品不少,从前不拿出去是因为有钱人不够多,太好的东西容易卖不上价,现在就没这个担忧了。   不说别的,江暮云当初在综合广场捞回来的那些药酒,按照她所了解到末世市场价卖出去,就足够她专门雇佣一支小队给她看大门看上好几年了。   有了这道墙,江暮云还准备在西郊多挖几个蓄水池。   南市这边具体什么情况江暮云不清楚,但根据她前世所见,末世后期陆地上多数土地都变成了荒漠,各大河道也被堵了个七七八八,幸存者们用水基本全靠自己挖的蓄水池,以及一些藏在山林间的小溪小湖。   即使雨季到来时各地都是一派水漫金山的架势,淡水也还是越来越珍贵。   他们在自家山头上受场地限制,储水量大也大不到哪儿去。   不夸张地说,除了江暮云之外,所有人都带点用水焦虑。   他们对食物都没这么担心。   只要有足够的水,发蘑菇都能发到把他们撑死。   但要是水没了,那就只能等死。   江暮云在签完合约后,把这些情况都跟其他几人说了,连带着她不想把地方出租,只想准备把西郊当成落脚点,顺便多挖几个蓄水池的事一起。   众人没一个反对,都觉得这安排才是最适合他们几个的。   他们都知道于连长和孟三人品不差,西郊中转站作为重要贸易点,安全应该也有保障,但没人想过要直接搬去西郊。   自己圈地自由自在的不好吗,为啥要把家安到别人的地盘儿上啊。   况且……说些伤感情的话,人都是会变的。   他们现在是合作得好好的,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呢。   住到西郊中转站,那不就等同于是把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吗?   人家一旦翻脸,他们跑都没得跑。   至于大型商队会不会对他们下手?   那就要看南一基地了。   他们这里离南一基地太近了,别管大家有没有交情,南一基地都不可能允许自家大本营附近有一支武力值强横的商队驻扎。   除非南一基地自己都已经沦陷了。   要真到了那时候,他们这小家小业的也早就提桶跑路了,还等着人把基地占了之后来收拾他们吗?   不管怎么看,他们留在原地都是最安全的选择。   所以在江暮云等人筹备着去西郊进行第一次交易的时候,其他东西带了不少,但生活物资只有一小部分,即使他们准备在西郊中转站待上一段时间。   反正这会儿西郊中转站已经有不少商队在了,南市周边的几个基地也都有固定驻扎点,他们到时候如果真有缺的东西,直接去交易点兑换,或是两边轮班的时候顺便捎上都可以。   他们计划的第一班,是由王清清、吴星月、秦时文和秦时武四人留守在家,江暮云等其他六个人带着物资一起前往西郊中转站。   主要目的有两个,一是把自家的防御装置布置起来,二是打听清楚各类物资的交易行情。真正的物资交易反而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后面每半个月轮换两人,直到他们的蓄水池完工,或是下一场灾难到来,大家不得不居家避难为止。   做好未来几个月的行动规划,众人开开心心地过了个荤素搭配的丰盛大年。   他们把多活了一个多月的母兔子送走了,之前囤积的土豆和红薯也被他们翻了出来。   新种下去的韭菜已经长成,正好赶上年夜饭。   还有从前舍不得吃的军用罐头、脱水蔬菜,楚不闻和江暮云弄回来的各类肉干,全部都被摆上了餐桌。   江暮云还特意开了一坛封好的大米。   蒸米饭的香味一飘出来,众人立刻就开始疯狂吞咽口水。   他们少说也有大半年没有碰过一粒米了。   从冬天过后,他们手里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精加工米面,都被他们精心密封保存,恨不得当成传家宝留着,平时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自己看到了就忍不住。   毕竟这可是他们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末世前的味道了。   吃一点少一点的那种。   如果不是江暮云当场给众人展示了她存米的几个大罐子,其他人也不可能会蹭这个便宜。   楚不闻有样学样,拿了一罐面粉出来。   他那儿倒是没有几大罐面粉的存货能现场展示出来,但楚不闻说他这罐已经快变质了,前两天他想把存粮都拿出去晒晒,筛面粉的时候还发现里头生了虫,再不吃就只能丢,于是众人的年夜饭餐桌上又多了一道饺子。   饺子馅儿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最正常的就是韭菜粉丝馅儿。粉丝是其他人贡献出来的,韭菜是他们从前攒下来的韭菜干。   新鲜韭菜都被他们炒着吃了,大家舍不得拿来做馅料。   韭菜干不够,他们还有纯粉丝馅儿的饺子。   赵家昊觉得主食配主食怪怪的,就又包了麻辣兔丁味的饺子。   秦时文觉得他浪费,麻辣兔丁主打的就是一个干香,怎么能被包进水饺里煮呢?于是王清清又包了几个糖醋兔丁味的。   好在他们都知道未经处理过的变异兔肉是有多腥气,没人敢直接剁兔肉糜包饺子,不然兔肉饺子一下锅,估计那一锅都得被污染。   周影有几袋珍藏许久的玉米碴子,今年过年她贡献了一袋,煮了碴子粥,顺便还包了几个玉米碴子馅儿的饺子。   吴星月那儿有从奶茶店弄回来的冲剂和半成品,目前看着都没变质。   吴星月把它们贡献出来,除了给大家的餐桌添了一道饮品之外,还用它们做了一道日系料理——珍珠奶茶馅饺子。   江暮云是个正经人,她泡发了几朵蘑菇剁碎了包进饺子里,味道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能吃。尤其是在前面几种诡异口味的衬托下,蘑菇饺子都显得清新脱俗了。   毕竟大家用的东西单拎出来都是美味而又珍贵的,没人舍得浪费粮食,就算是珍珠奶茶馅饺子都得含泪带笑吃下去。   大年初三的晚上,小白拉雪橇项目重新开业,江暮云一行人带着一批去哪儿都要招人打劫的物资,全副武装踏上了前往西郊中转站的路。   现在的西郊比南一基地都热闹,江暮云一行人临近西郊周边几公里,就发现了不少影影绰绰的灯光,应该是商队赶路打的光。   一行人离西郊越近,路上碰到的人就越多,不少都是几十人一队,随身带着大批物资。他们这几人一狗的小队和人家的规模根本没得比。   但凡是出现在西郊周边的,不管是商队还是零散的幸存者小队,人人都是荷枪实弹,一身剽悍气。偶尔有像江暮云等人这样看着好相与的,众人反而会离他们更远些。   能活到现在还有资本出来行商的都不是傻子,自然也不会觉得江暮云等人这样看上去无害的人就是真无害。   但无论怎么避,大家总归是要从同一个入口进门。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警惕了起来,每个人胸前挂着的枪支都被端在了手里,连道路两边负责维持秩序的中转站守卫也是一样。   所有人进入中转站的第一件事都是卸枪。   这会儿枪—支弹—药珍贵,中转站也不是幸存者们常住的基地,不可能有人会愿意把这东西交给他们保管,所以中转站在这方面先退了一步,卸下的枪—支弹—药会全部封装进他们特制的箱子里,交给商队的人自己保管。   箱子是木质的,很好打开,但里面有设置专门的机关,用错误手法打开就会发出尖锐的哨声示警。   而箱子的出品人,就是当初西郊基地还在的时候,被他们逼着在树林里设陷阱的老人。   哨声发出,附近的守卫自然会去封山抓人,私自在中转站内开箱的人会被直接驱逐出去,驱逐过程中如有误伤那中转站也只能说一声抱歉。   至于他们带着的物资?   于连长和孟三又不是做慈善的,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光明正大黑吃黑的机会。违规人员的物资当然是要被充作基地出警的劳务费啊,哦还有箱子的赔偿金。   不过说是驱逐,江暮云是不相信于连长能干出那放虎归山的事的,物资被收缴的商队也不可能束手就擒,最后结果八成是商队全员都被“误伤”。   这些规定都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从中转站入口一路贴到收缴武器的地方,周边还特意用的电灯照明,只要没瞎就能看见,不能接受的趁早走人。   各大商队现在还没摸清中转站的底细,又见武器到底还是在自己手上,真到了要翻脸的时候他们也能直接砸箱子掏家伙,所以都还挺配合。   江暮云看着各大商队都是十足的武德充沛的架势,也开始琢磨起要不要找机会再去一趟南山军—火库,把先前塞进空间里的军—械放回去一部分。   之前她把军—火库搜刮一空,是觉得军—械外流不受控制,直接把东西搬空谁都别想要才是最安全的。   但现在西郊这片地方已经被南一基地和北区基地控制住了,还被改造成了贸易中心。   要是中转站方面对于这些商队没能形成绝对的武力压制,才更容易引起动乱。   江暮云相信无论是于连长还是孟三,都不可能放弃南山军—火库里的东西,他们迟早会想办法把军火库凿开的。   杀伤性最强的那批重武器江暮云可以留着自己保命用,其他的放回去一批,给中转站守卫队维持秩序的时候增添底气。   江暮云等人虽说不直接参与西郊中转站的管理,但怎么说也算股东之一,掏出证件再刷个脸,就能顺利地持枪入内。在特殊情况下适当展示特权,也算是对外来者的一种威慑了。   在赚钱方面,中转站的管理者都是人才。   租赁费赚一笔,税收赚一笔。   西郊群山范围太大,进门的时候还有引导员,不少引导员还兼任仓库租赁中介,又能赚一笔。   现在由于外界环境特殊,不少人都是像江暮云等人这样,把物资用类似雪橇车一样的工具载着,直接从沙地上拖过来的。   但中转站内部的沙子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这些工具车自然也没法继续拖行,所以中转站还贴心地提供了租车服务,同样属于有偿范围。   不仅是车、房,他们连家具家电都出租,还提供订餐服务。只要您手上的物资足够,保管让您重温末世前的生活。   自认勤劳朴素的江暮云等人见识了一番中转站物价,忽然觉得如果这些东西都能有市场,那他们带来的那些物资,定价绝对也能再往上提一提。   脱贫致富近在眼前啊!   别说是赵家昊等人了,连江暮云都忍不住想赶紧把物资安顿好,然后去南山交易所看看了。   江暮云等人租了辆运输车,把物资全部安顿在楚不闻的避难所所在的山头,也就是这五座小山偏中心的位置。   而后按照他们事先商量好的顺序,赵家昊和周影留下看家,江暮云等人先去外面打探消息。   中转站资源有限,亮着灯的大路就那么几条,其他幸存者们初来乍到,也不敢自己往没灯的地方瞎跑,所以这会儿人基本都聚在那几条路上。人流往来间,甚至有几分末世前的热闹。   江暮云听着路上其他人和引导员聊起仓库租金,以及基地内的其它消费情况时,忍不住小声道:“我现在有种自己在首都三环有豪宅,但账户余额只有三千的感觉。”   这比喻可以说是相当生动形象,楚不闻立刻感受到了这种又穷又富的辛酸。   楚不闻同样低声道:“没事,等咱这批货出手,你就能拥有和豪宅相匹配的存款了。”   李安轩沉默片刻:“要不咱换个词?这氛围我总觉得咱们是在搞什么非法交易。”   江暮云两手一摊:“这你就只能将就一下了,咱总不能在大马路上高谈阔论我们马上就要发财了吧,这样很容易一出中转站就失踪的。” 第114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四天:社交恐怖分子◎   江暮云等人在天刚擦黑的时候从家里出发, 路上到底是沙地,对他们的行动速度多少有点影响。   再到几人排队办完手续进入中转站,租车安顿物资, 一整套流程下来, 等几人抵达南山交易区的时候, 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这个时间点,再过不就就要天亮,南山交易区早就过了人最多的时候。   但却是打听消息的最佳时间。   西郊中转站刚刚建成,初来乍到的不仅仅是江暮云等人,其他幸存者对于中转站的了解同样不多, 大家都处在迫切地需要相互交换信息的时候。   现在交易高峰过去了,又不到收工回家的点,清闲下来的众人总是要找点事做的。   比如趁这个机会和周围的陌生人寒暄两句, 处处交情。   即使大家心里都明白对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妨碍面上亲亲热热兄弟姐妹一片喊。   江暮云他们既没要基地的向导,也没联系于连长等人, 就像个普通的来做生意的幸存者小队一样混迹在人群中。   这边儿在聊刚刚谈成的交易的时候, 李安轩混过去听上两句。那边儿在骂蓝星不给人活路的时候, 郑湘跟着附和两声。   江暮云不知道打哪儿听出一行人是湘市口音,愣是操着一口塑普和人充起了老乡,非说自己从小跟着爸妈在北边长大, 偏偏爸妈大降温前回了湘市老家。她从北边儿往南找,结果迷路迷到南市来了。   江暮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一次湘市老家, 这日子过得, 说不定哪天我就死在路上了。我没啥坏心思, 真的, 就是听见跟我爸妈一样的口音了, 就想和各位打听打听湘市的情况,好歹让我心里有个念想。”   江暮云聊起寻亲路上的艰辛,那是说得有鼻子有眼,一看就是切切实实在路上受过罪的,把那一行中年男女唬得一愣一愣。   对面的领队从一开始的戒备,到后来看着江暮云怅然长叹,说自己女儿和她差不多大,灾难发生时在北边上大学,她当时想着北边好歹有供暖,就没把女儿接回来。   “谁知道后来会是这么个境况。”肤色黝黑的中年女人话语中的难过谁都能听出来,但她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我们这支商队里的人,家里都有人在北边,日后也是要往北边去的。”   江暮云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和人聊起了北边的情况。   她是没去过北边,但她前世接触过从北方来的幸存者,彼此也交换过一些基础信息,她自己在路上行走的经验也比这些新生商队要丰富得多。   这会儿两边聊起来,江暮云还真能给出不少切实有效的建议。   湘市商队在路上的时间没江暮云那么久,但他们是要做买卖赚路费的,平时不会埋头赶路,对从湘市到南市这一片地区的实时情况也了解得更多。   两边确实不可能在这短短几句话间就开始交心,但出于对江暮云极高的初始好感度,对方在聊起这些无关利益的事情时,他们是不介意多说几句的。   连带着他们了解到的其他地区的消息,也零散着被江暮云聊出来了不少。   江暮云和人漫无边际得扯到天色将明,眼看着交易区内的幸存者们都准备离开了,江暮云也就顺势和湘市商队告别。   好巧不巧的,江暮云在交易区内寻找其他同伴的身影时,正碰到楚不闻跟几个北方口音的大哥勾肩搭背,看那架势离当场拜把子就差一杯酒。   李安轩不是赵家昊那种自来熟的性格,但他这种看着就不大会说话的人,在某些时候反而更容易获取别人的信任,降低他人的警戒心。   尤其是在李安轩还有个前职业军人的身份的情况下。   像于连长和孟三等人这样,在末世后也保留了一部分部队作风的人,其实是很好认出来的。   有这么一茬关系在,李安轩找准目标和人打探消息,连套近乎的时间都省了一大截,聊起天来自带话题。   郑湘就很离谱了。   她找到自己校友了。   那是由一群末世前的在校大学生组成的幸存者队伍。   江暮云找到郑湘的时候,对方还在积极邀请郑湘加入他们河市大学基地。   等人走了之后江暮云才小声问道:“你和王清清她们不都是南市大学吗?河市大学又是什么情况?”   郑湘有些不好意思:“我毕业论文引用过河市大学一位教授的文献,还有他带的几个研究生的论文我也看过。”   江暮云震惊了:“就这你就混进人家校友群了?”   郑湘同情地看了一眼准大一新生江暮云:“这有什么难的。大学么,聊聊离操场最近的奶茶店,聊聊食堂的番茄炒蛋只见番茄不见蛋,还有什么X大逸夫楼,一跃解千愁,再加上我还能叫出人家老师和研究生师哥师姐的名字,人拿我当校友很正常吧。”   郑湘说完又想了想,补充道:“除非我寸到跟人说到某师哥的时候,这位师哥本人就在现场,那我就认了。”   太阳将现未现的时候,江暮云等人赶回自家地盘。   一群社交恐怖分子赶着天亮之前满载而归,留守的赵家昊和周影已经把他们的暂住地收拾出来了。   几人一进门,赵家昊和周影就用钉在洞口暂时充当大门的棉被把洞口堵死了,力求尽量久一点地保住山洞内现在的温度,以及隔绝外界炽烈的阳光。   江暮云等人的耐热耐寒程度都已经被锻炼出来了,这会儿直接在山洞最里面席地而坐,靠着冰冰凉凉的山壁,只觉得一路赶回来的燥热都散去了不少。   “现说说我们打听到的情况吧。”山洞里亮着昏暗的小灯,江暮云在几人中间把他们带来的物资清单铺开。   据他们几人今晚打听到的消息,当初南市这边暴雨火海的时候,其他地区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发生了不同的灾难,导致各地秩序崩塌。   当初有些地方是因为大地震,有的地方是因为超级海啸。   运气好一些的是超强飓风连带着龙卷风加雷暴,幸存者和幸存物资都挺丰富。   倒霉一点的碰上死火山喷发,但凡岩浆所过之处什么物资都别想留下,倒是一些火山石和岩浆矿物会被当地的幸存者们加工利用对外售卖,换取一些生存物资。   后者看着惨得没边儿,前者的运气也是相对来说比较好。   一个城市先刮完能把房顶都给掀了的超强飓风,再同时出现几十个超级单体龙卷风,同时还伴随着雷暴,想也知道那场景比当初的南市都更有末日气息。   还有更倒霉的地方当初和南市一样连下了几天暴雨。   但人家下的雨还叠了强酸雨的buff,下着下着直接爆发酸性山洪,不少人都是被酸性山洪和雨水活生生给融了的。   还有比当初江暮云等人经历过的要严重数倍的寒潮,人在家里好好的烤着火呢,没想到寒潮过境直接连火都给灭了,大活人一秒变冰雕,到死都未必能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南市这边再普通不过的生活物资,拿到因火山喷发而遭灾的地区就是至宝。   因寒潮而死伤惨重的地区,说不准现在还保有大量未变质的末世前的食物。   沿海城市确实被海啸坑得不轻,但人家可以自己蒸馏淡水、加工海盐,一些没毒的海产品也能捞上来售卖——前提是自己别被变异鱼给啃了。   这几年不少人手上的盐还没耗完,自然不会把主意打到海盐上。   等到多数人手上都没盐了的时候,别说加工过的海盐了,就是刚晒出来的粗海盐都会备受追捧。   没办法,盐湖都被接连的天灾给毁了,井盐和矿盐的开采多数地区都是有心无力,只有海盐来得最方便,成本也最低。   都这时候了,那些粗糙的海盐究竟健不健康也没人会去计较。   少量摄入粗海盐总比长时间没盐吃要健康吧。   还有西北地区那些的生命力顽强的油料作物,华北地区的煤矿,南方地区那些末世后更加诡异的丛林里的动物们,以及用它们的皮毛、油脂制作出的各种产品,在西郊中转站的交易区里都能见到。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谁让这些东西都是倒了无数遍手才到南市来的呢。   想做长途生意,利润有多大,需要的成本和风险就有多高,一不小心就是连人带物资一起葬在半路上。   等到这些商队的资本和跑商经验都累积起来了,跑长途的行商才会变多。   至于现在?   大家还是更热衷于薄利多销,把商品快速脱手,而后就是一道道地转卖。   像江暮云碰到的那种从湘市来的商队,是属于极少数情况。   人家要不是本身就有北上的意愿,这会儿肯定不可能冒险远行。   同样的,楚不闻碰到的那群从北方来的商队也是一样。   也算是他们挑人搭话的时候下手精准,专找远道而来的商队,打探到的消息才会这么全面。   有了这些信息,他们在后续的物资交换中,也就知道和什么人要谈什么价了。   不过要开始物资交换也不是现在。   现在人多少都有点蹲傻子的心态,想着能不能找个不了解行情的捞一笔,所以谈价不大好谈。   等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把情况摸得差不多了,蹲傻子的商队要么成功走人,要么等不起了的时候他们再去谈,肯定能拿到更好的价格。   反正他们在中转站有房,整个中转站内除了孟三和于连长之外,没人比他们更能等得起。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他们可以先把自家的安全系统给布置齐全。   江暮云决定第二天就去南山拜访一下于连长,并以中转站小股东的身份,对设计出了武器保管箱的那位技术大佬表示一下感谢。   技术大佬是一位瘦巴巴的老人,只说让江暮云叫他李老头就行。   李老头的眼皮耷拉,腰背躬得厉害,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说话有些口吃,发音还含混不清,与人交谈时很是费力,所以不大爱开口说话。   江暮云知道李老头有个小孙女,当初他会给西郊基地的那群人布置陷阱,就是因为对方手里捏着他小孙女的性命,所以江暮云特意带了一包半融不融的水果糖来。   当初江暮云等人清理西郊基地,对于李老头来说就是救了他祖孙俩的性命,所以他对于中转站方面提出的要求几乎来者不拒。   江暮云只是来询问适合布防的陷阱,李老头自然知无不言,说什么也不肯收她的糖。   江暮云见李老头口吃说不清话,急得额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也不再继续拉扯,省得给老人急出个好歹来。   她直接就把糖纸剥开往桌上一放,边剥边道:“我这也算是交学费,您可不兴往我这儿塞了啊,回头掉在地上就全浪费了。”   李老头一听,手立刻就停住了。   江暮云也没剥太多,省得回头吃不掉融了浪费,见李老头不再把糖往她这儿塞了,她也就停下了撕糖纸的动作,把剩下的那些都放到了李老头家的桌子上。   这礼收都收了,再纠结剩下的糖也没什么意义,李老头当即就起身表示他可以直接帮他们布置,现场手把手教学也没问题。   江暮云哪敢让这么个老人去干那辛苦活,人愿意现场教学,江暮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一行六人有一个算一个,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白天不能出门的时候就窝在山洞里,整理他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晚上就打着灯,跟着李老头一起学布置陷阱。   李老头布置陷阱的思路很有意思。   既有传统陷阱的细致严谨,又有江暮云等人在末世后见过的那些野路子陷阱的因地制宜。   像之前在树皮上动手脚这种防不胜防的陷阱,就是李老头在看过南山上的树木情况后临时想出来的主意。   不过据李老头所说,他当时是被逼急了,只能给西郊基地的人办事,但也不是真就听之任之了。   那树皮上抹的毒蘑菇汁子直接入口才是剧毒,只是抹到树上,然后在手上蹭出点儿血的话,基本影响不了什么。   当时西郊基地要得急,也没功夫仔细查验,再加上李老头当初告诉他们这些毒蘑菇的时候,他们是直接用人试过毒性的,所以对方并没有多怀疑。   江暮云学着李老头的动作埋好一处触发器,思索片刻后问道:“您对山上的毒物很了解?”   李老头干瘪的面孔上扯出一个笑,在头顶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谲:“老头子这把年纪,总要想些法子护着我家丫头。”   能和西郊基地那群人周旋那么久,在让对方折损了不少人手后,还能好好地在对方手里活到现在的老人,江暮云怎么都不可能看轻对方。   这也是她第一次上门就带重礼,礼物还专门往人家心肝肝小孙女的喜好上送的原因。   李老头站起身,整张脸都回到了灯光下,又恢复了往常的敦厚老实:“现在世道不好,您几位要是不嫌弃老头子唠叨,过几天就跟我老头子在山上逛逛,我给您讲讲山上的东西吧。”   江暮云笑道:“老爷子愿意教我们,是我们占了大便宜了,就是怕您受累。”   李老头摆摆手:“我这把年纪,是该在山上多走动走动的时候,省得把骨头给躺散咯。”   布置自治区内的警戒系统是个大工程,弄完陷阱之后还得挖蓄水池,几人不可能真就把手上的活一放,集体跟着李老头满山走。   几人一商量,干脆大家轮着来,每天去一个,带着手机拍照,回头他们集体上理论课,后面有空了再去认实物。   等几人把要在山上布置的几种陷阱都学完出师,只剩下重复装陷阱的体力活之后,他们的末世毒物学习就正式开始了。   第一课就由主动申请这门课程的课代表江暮云去上。   授课地点在江暮云的建议下定在了南山,因为江暮云表示对当初南山上的几处陷阱很感兴趣。   现在的南山是主要交易区,戒备很严,当然不是普通幸存者能上山溜达的。   但江暮云和李老头都属于安全区内身份特殊的那种,江暮云和李老头一没带刀枪二没带火油的,说要在山上实地观摩陷阱搞现场教学自然没问题。   而且江暮云这人还特通情达理,特意和守卫们强调过,让他们去给于连长和孟三说一声,生怕他们难做。   李老头是把江暮云的话当真的。   江暮云说想实地看看南山上某几处设置得相当精巧的陷阱,李老头也不介意给她当个解说员。   就算是把陷阱现场拆给她看都没问题。   至于他们原本说是出来认毒物,而南山上的毒物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他当初就是那么一说,本质还是为了还人情,又不是真的开班授课。那还不是江暮云想了解什么他就说什么。   江暮云跟着李老头一起把陷阱拆了装装了拆,在心里给自己偷偷表了个功。   为了西郊中转站的长治久安,我可真是尽力了。 第115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五天:双重快乐◎   之后的几天众人都挺忙的。   他们家自治区里的各种陷阱大体上布置好了, 小部分还是需要删删减减做点微调。   南山交易区的物价情况也是一天一个样,他们每天都得轮流排班去南山交易区,有高价售卖的机会就先卖出去, 交易回来的物资主要以淡水和食物为主。   毕竟他们几个还得在西郊住上一段时间, 这种通过交易得来的食水总比从中转站官方买的要划算。   中转站在这方面人人平等, 之后的利益怎么分成都是之后的事,消费的时候别说是江暮云了,就是于连长和孟三来了也得按价支付,概不记账。   大家还顺便抽空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单间出来,省得总是挤在一起住, 生活起居都不方便。   这期间但凡是去南山交易区,江暮云就总要找机会跑到后山去转一圈。   有时候会和李老头一起,两人甚至会尝试动手改进原有的陷阱。江暮云也没少一个人去, 手里还拿着本子写写画画。   江暮云去南山,宁愿先从别的小路下山再绕回交易区找别的同伴,也不会原路去原路回。   岗哨守卫们只见人来不见人走是很常见的事。   她来来回回进山的次数多了, 南山上的岗哨守卫们都对江暮云熟悉了起来, 在远远看见她的身形之后都能认出来, 不至于神经紧绷。   到这个时候江暮云就知道,机会来了。   这几天江暮云把南山上的情况摸得很清楚。   于连长和孟三并没有专门派人盯着军火库的大门。   他俩都是部队里出来的,知道这种门放在末世前想暴力破开都困难, 更别说现在了。   与其对着门使力,不如想办法凿山更快一点。   反正也没人能打开门, 专门派人盯着也没用, 反而还容易暴露军—火库的位置。万一被发现南山军—火库里的东西还没落到他们手上, 那麻烦可就大了。   最让江暮云惊喜的是, 在山上的植物重新长出来之后, 军—火库大门位置的周边,并没有能够通过望远镜观察到军—火库的高点。   江暮云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是不是官方在末世前选定好的灾时避难点,所以特意挑了个不容易被监视的位置,但无论如何,这都给江暮云的行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至少她不用计算高点守卫的换班时间了。   半是巧合半是有心,江暮云找了一个她和楚不闻一起去交易区的时候动手。   两人今天在交易区待到凌晨三点,和人讨价还价了几个小时,把江暮云在儿童公园找来的塑料小人用10L可饮用淡水的价格卖了出去。   江暮云也没想到那塑料小人这么早就能出手,所以出门的时候没带塑料小人的样品,在看见有人求购之后只给人看了照片。   这会儿两边价格基本谈成了,看在售价不菲的份上,江暮云和楚不闻同意先私下带人回去验货,然后再回交易区通过官方窗口达成正式交易。   中转站严格禁止私下交易的行为。进入中转站的每一件货物,中转站官方都是要检查登记的,出中转站后也要对着交易记录检查剩余货物,连食水这类日常消耗品都是按着商队人数和停留时间给额度。   到时候数量对不上的一律按偷—税漏—税处理。   如果大家交易的是少量食水,那还能偷个懒省得来回跑。但塑料小人又不能吃喝不能用,想偷懒都没得偷。   对于买家来说,这么来回折腾实在挺烦的。   但对于江暮云来说,她现在一是有了光明正大晚回家的理由,二是和楚不闻一块儿行动,有人给她打掩护,简直就是做小动作的最佳时机。   在几人带着东西回到南山完成交易之后,江暮云就对楚不闻表示自己想回仓库找点儿贴身穿的衣服,回头会和大家说是用塑料小人换回来的,让楚不闻回去帮她打个掩护。   楚不闻点点头,带着水回去的时候面对其他人的询问,一五一十地按着江暮云说的话交代了,并表示江暮云目前没回来,是去取衣服了。   楚不闻眼都不眨一下:“咱家塑料小人成色好数量全,他贪得太明显,我们临时加价了。对方说是内衣全新的,但外包装拆了,江暮云不放心,就要求去验货,让我先把水送回来,别带着水在外头招摇。”   江暮云这群人在末世后的日子其实过得很好,至少他们都没过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他们有资本注意卫生,有资本注重隐私,有资本产生“不好意思”的情绪。   所以在楚不闻说江暮云要去查验贴身衣物,没让楚不闻跟着一起去的时候,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   反正中转站内的商队全员卸枪,江暮云作为能持枪入内的特权阶级,保护自身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最坏的情况下,鸣枪示警总来得及。   楚不闻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时间来不及,她今天大概率要在外面住,等晚上再回来,你们不用担心。”   没人问既然现在时间来不及,为什么不能等到晚上再去取货。   总不能指望都这会儿了,人商队还和他们讲仁义礼智信吧。   楚不闻这句话补得相当是时候。   因为江暮云今天确实没法在天亮前赶回家。   只是楚不闻以为江暮云会在她的仓库里好好躲一天,可实际上今天的江暮云却是要在大白天来一出生死时速的。   她趁着天黑的时候进入树丛,即使当时整个南山灯火通明,有岗哨守卫发现了她,大家也已经习以为常,还会提醒她一句时间不早了。   密林中的视线死角很多,对于熟悉了树林中的各种机关陷阱的江暮云来说,找到一处可以隐蔽身形的地方再简单不过。   一直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所有人包括南山上的岗哨守卫们都必须回到室内避光的时候,江暮云开始行动了。   南山上的岗哨守卫要躲避日光,江暮云也同样受不了白天的温度,留给她行动的时间很短。   她必须要卡在山上的岗哨守卫们回撤,而日光尚不致命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把东西放回军—火库去。   南山上有很多植物繁茂的地方,这些地方视野盲区极多。   于连长等人也不是没想过清理,可这些变异植物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连先前那滚烫的沙尘都没能把它们怎么样,人为清理更是前脚清完后脚长,压根儿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只能在这些地方布下密度极高的陷阱,用以填补视野上的漏洞。   同样的也因为这里的陷阱密度高,几乎没有人可以毫无动静地穿过这些区域,所以守卫们对于这里的监视也会放松很多。   江暮云专挑这种地方走,又赶上了守卫们回撤的时间点,一路上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有了上次进入军火库的经验,江暮云这次收放军—火库大门的动作极其熟练。   她直接圈定了军—火库大门上方的那一片松软的土地,然后站在大门上方,把脚下整个大门连带着上方的土地全部收进空间里。   双脚沾地的一瞬间,再把收进空间里的东西原样不动放回去。   除了簌簌落下的几捧土之外,这片区域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一样,仓库大门上的每一处铆钉都严丝合缝地卡回到了山壁中。   江暮云现在的时间以秒计数。   她准备放回军—火库的物资,都是提前清点好了,专门放在空间一角的。   这会儿江暮云举着灯,到了仓库内部直接把东西放下,而后看都不看一眼,就披着救生毯用老办法回了地面。   太阳已经出来了,外界温度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升。   江暮云一进一出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已,日光就已经烈到她必须带着墨镜,才能直视没有被树荫遮蔽的地方的程度了。   江暮云在冒险回去和随便找个地方凑合熬到天黑之间犹豫了两秒,决定折中一下。   她想趁着温度尚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时,尽量从密林中穿过,借着树荫赶路。   如果路上能碰到合适的落脚点,那就就地躲避。反正她空间里有冰,找个不那么四面透风的地方窝一天,应该能撑得住。   如果碰不到,那还是仗着隔温毯等遮阳隔热的东西冒点儿风险,尽早回家吧。   无论是热射病还是日光性皮炎,致死率都不是闹着玩的,不然也不会有太阳毒这个说法,中转站更不会一到日出就放心地将守卫全部撤回。   因为只要没到活不下去的程度,绝对没人会赌命在白天出门。   西郊中转站是贸易区,不是百货商场,能进门的都有点身家,就更不可能干这种找死的事了。   江暮云这会儿敢披着隔温毯在外赶路,也就是仗着这时候的中转站内不可能还有人在室外活动。   就算有闲得慌的有钱人戴着墨镜吹着冷气敞着门看风景,还好巧不巧地看见江暮云了,也绝对不可能认出那个裹着隔温毯的勇士是谁。   江暮云实在没胆子从无遮无挡的大路上过,就只能一路穿山过林,嘴里含着的冰块就没断过,仗着身上裹了隔温毯,她腰间背后也偷偷挂了冰块降温,时不时还要给自己灌一口藿香正气水续命。   热浪一阵阵扑在身上,江暮云甚至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   多数阳光都被树木们繁茂的枝叶挡住了,可总有那么几柱光能扎穿密仄的枝叶,毫不留情地杵在林间。   江暮云避无可避,只能埋着头撞上去。   身上裹着东西,难免妨碍江暮云的动作,稍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   但即使这样,江暮云也不敢卸下身上的装备,只能在行动间更谨慎一点,哪怕代价是她不得不放慢速度。   赶路速度慢一点,她仗着有冰块还能多熬一会儿。   要是一不小心摔到哪块石头上了,说不准她身上的某块皮肉就要变成石锅烤肉。   前世一跤摔在水泥地面上,几秒钟就粘掉她一层皮的记忆实在太深刻,江暮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一次粘锅的滋味儿了。   那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被自己从身上活活扯下来啊。   江暮云也就是那会儿被吓蒙了,满脑子都是不想死就得赶紧起来。当时她但凡还有一丁点儿理智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动作都不会那么果断。   要是放到现在……   江暮云仔细思考了一下那个场景 ,她估计是要含泪把自己从地上扯起来,然后回家捧着掉皮的地方哭三天吧。   在江暮云好不容易翻山越岭逃回自家小山头,然后整个人被热得通红,直接躺在冰块上大口喘气的时候,江暮云忍不住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自己。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生存能力的退化了。   小白打从天亮开始就一直在家等着江暮云,要不是她回来得及时,说不定这会儿小白就已经冲出去了。   江暮云回来之后,担心了一早上的小白守孝一样守在江暮云边上,直到她看着回过劲儿了,小白才凑过来推推江暮云,让她别一直睡着冰块上。   江暮云翻身落地抱着小白疯狂搓揉:“白啊,姐姐为了咱们以后不用收拾家当逃难,真的付出了好多哦。”   小白怕热怕得不得了,一到夏天那是谁都别想挨它。可看在江暮云今天貌似遭了不少罪的份儿上,小白硬是忍了下来,让江暮云揉了个尽兴。   江暮云被小白无声的温柔哄到了,收拾好心情放出浮动房准备吃点东西压压惊。   临时住所的隔热效果肯定不如自己家,这会儿山洞内的温度空调运行起来也够呛,江暮云索性直接在浮动房里放冰块降温,顺便镇了半个冰西瓜。   冰西瓜一入口,江暮云瞬间就把所有烦恼都抛开了。   她害怕自己被粘掉一层皮的样子很狼狈,可是受伤了可以不考虑脱水问题大声哭的日子真的好快乐哦。   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江暮云挥舞着铲子挖蓄水池的时候也没消失。   防御系统都布置完了,去南山交易也不用每次都六个人一起,蓄水池的挖掘工作也该展开了。   在雨季到来之前,每多挖一铲子蓄水池,都是在给自己增加活过下一个旱季的资本。   哪怕江暮云不缺水,在挖蓄水池这件事上也是相当积极。   怎么可能有经历过末世的人会嫌弃自己拥有的物资太多呢?   对于江暮云来说,别人只能攒一份家底,而她却可以在空间里存一份,空间外也存一份,这分明就是双重快乐嘛! 第116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六天:等不到的雨◎   江暮云想要拥有双重快乐也不能随便乱挖。   首先要动工的就是山腰位置的蓄水池。   山腰位置不高不低, 正常情况下既不会像山脚那样有被淹的风险,也不像山顶位置,打个水把时间全部花在爬山的路上, 算是最佳选址。   其次就是山顶。   哪怕多花一点时间在路上, 也好过雨季过后需要用水的时候, 一打开蓄水池就发现里头都是沉积下来的淤泥杂物,甚至是不明生物的骸骨。   等到山上找不到什么好位置了,大家又还有空闲的话,才会去考虑在地势更低的地方挖掘蓄水池。   江暮云一铲子下去:“希望我们没有闲到跑到山下去挖蓄水池的那一天。”   毕竟他们都是手动挖坑,而且还有足足五个山头的坑要挖, 这绝对是个费时费力的大工程。   要是等他们把山上能挖蓄水池的地方都挖完了,雨季还没到来的话,那真是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声惨的程度。   除了挖蓄水池, 他们还要轮流去交易市场蹲物资。   常规的食水够用就行,除非碰到特别好的价格,不然江暮云等人都不会用手上的茶、酒等物资去交换食水。   他们主要想换的是类似中药、太阳能板、蓄电池这类稀有物资。   如果可以的话, 他们甚至还想着多弄几套滑轮组, 把这边的山上也装上滑轮, 这样以后运水也方便一点。   同时还有各种便携的船只也是他们的目标。   之前几人从南山带回来的救生筏一共有四艘,其中两艘是他们划着离开南山的,目前已经废弃了, 还有两艘没用过。   但他们手上的救生筏是一次性的,拉开之后就没有放气收回去下次再用的说法, 所以他们目前还是挺缺船的。   下一个雨季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万一蓝星再来一次水漫金山, 或者是海啸再临呢?   这种东西总是有备无患的。   想弄到这些东西, 准备充足的物资还不够, 主要得靠运气。   尤其是太阳能板和蓄电池这类物资,中转站官方是有竞价收购的政策的。   也就是说如果有商队带了这些物资来,可以直接联系中转站官方,官方会参与和其他商队的竞价,如果没有商队竞价,那中转站就会以当前估算的市场价报价收购。   对于能弄到这些物资的商队来说,他们说不准宁愿在这笔生意上少赚一些,也要给中转站官方卖个好。   更别说中转站官方给的还是竞价政策,而不是直接给个固定的收购价。   算上这中间省下的时间,他们直接以市场价卖给官方都绝对不会亏。   想要太阳能板这类物资,就得掏出比官方更高的价钱,或者是对方想换的,是类似全套塑料小人这种官方没有的特殊物资。   所以他们六个轮流在南山交易区蹲了半个多月,收获也仅有一些板蓝根等常见中药,和一艘充气式皮划艇。   值得开心的是,滑轮组需要的零件他们都慢慢凑齐了。   只是这些零件不是在交易区和商队换到的,是江暮云在逛南市周边的一些基地驻扎在中转站的店铺里找到的。   想想也挺合理,这些零件又卖不上价,哪会有商队千里迢迢运过来卖。   附近一些基地搜罗物资的时候顺带着搜回来,再一起塞进商铺里倒是有可能。   从江暮云在店铺里搜罗到滑轮组零件之后,其他几人偶尔也会去商铺里转转,看能不能捡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商铺里的东西都是各大基地在南市周边搜罗来的物资,价格普遍比商队售卖的便宜。   只是商铺只能用食水交易,除了专门销售淡水的商队之外,没有商队会带着大量食水过来交易,所以在目前的中转站内,商铺的生意并不火热。   这也就给了江暮云等人捡漏的空间。   一月底的时候,赵家昊和李安轩回家和秦时文秦时武换班,秦时文和秦时武过来时,淡水没带多少,家里的蘑菇干倒是都被他们带来了大半。   这些东西全部都被他们拿去商铺里,换成了硝石和一些简易的蒸馏装置。   以后食物不够还可以用硝石换,以他们手上的物资储备量,他们总不可能把自己饿死。   但错过这段时间,蘑菇干这种东西还能不能换到硝石,那可就难说了。   二月的第一天,他们找齐了最后一个合适滑轮,准备把最后一座山上的滑轮组也装上。   现在山上的植物都挺多,他们也不是天天上山,想清出一条路根本不现实,只能把滑轮组往突出来的巨石或是悬崖之类的地方装。   不过这样也有个好处。   那就是山上的蓄水池距离滑轮组所在的地方都挺远的,大家坑坑平等,不存在哪个池子取水最方便的说法。   秦时文和秦时武来的时候,除了蘑菇干之外,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江暮云家的小鸡崽开始抱窝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继成功吃上新鲜兔子肉之后,离新鲜鸡肉也不远了!   江暮云只觉得自己先前在那两只叛逆崽身上的所有投资都没白费!   “而且第一窝出生的兔子也到了成熟期,我们来之前已经给兔子们换了窝,现在就等着母兔子们揣崽了。”秦时文道。   周影感动得热泪盈眶:“我这日子总算是有点盼头了。我现在挖蓄水池挖得想吐,拿着铲子比给我自己挖坟地都难过。”   白天热得要命不敢出门,大家就蹲在家里认李老头教的各种带毒动植物知识。   起初还挺有意思的,直到秦时武某天早上说了一句:“这感觉像是重回期末周。”瞬间就把大家的新奇感全给敲没了。   江暮云看着手上记着知识点的小卡片勉强自我安慰:“期末周……期末周不是挺好的吗?和现在朝不保夕的生活相比,从前996也成了真福报了。”   周影懵懵地来了一句:“可咱现在是期末周的苦也吃了,朝不保夕的生活也过了,两头不讨好啊。”   江暮云无言以对:“这种时候就不用这么敏锐了吧。”   敏锐的周影白天过着期末周,晚上变身包身工,干完活还没水洗澡,外加长时间机械性地重复做一件事,没多久就体会到了心态爆炸的滋味。   周影这段时间连吃饭都提不起兴趣,也就轮到她去交易区蹲物资的时候她心情才会好一点。   于是到二月底第二次换班的时候,周影和郑湘就回去换了王清清和吴星月。   至少家里的活多,每天种菜喂兔子能轮换着来,不至于一睁眼就是挖土撬石头。   王清清和吴星月刚来的时候还挺兴奋。   王清清表示,从海啸过后,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连南一基地的人口密度都比不上中转站这里。   王清清对中转站内的一切都抱着好奇心,连山上的陷阱都研究了许久,轮到她去交易区的时候,更是兴奋得一刻都停不下来,逮着谁都能聊上两句。   可等两人跟着挖了一个月的土之后,这种兴奋也就消失殆尽了。   “你们这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啊,中世纪劳工不过如此了吧。”王清清语气绝望神情疲惫。   江暮云把从坑里挖出来的一筐土递给楚不闻,闻言纳闷道:“哪就这么严重了,咱挖蓄水池的工作强度也不高啊,累了就歇歇嘛。”   吴星月含泪道:“这不是工作强度的问题,这是看不到头啊。一个挖完还有下一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也太恐怖了吧。”   这就像是跟着旅行团去爬山的时候已经累到不行了,问导游还有多远,永远都是快了。   问八百遍都只有两个字:“快了。”   结果抬头一看,台阶还是没个尽头。   这比明确地告诉你:“今天咱爬它三千阶。”都可怕。   江暮云单手撑地翻身上坑,拍拍身上的土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你想想当初闹灾的时候,咱知道什么时候降温升温、什么时候出太阳下雨吗?不知道吧。”   江暮云循循善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坑挖完那就慢慢挖嘛,咱又没有工期,到点完不成也不会有人来把咱宰掉。永远挖不完的坑总比永远等不来的雨要强吧?一直不下雨可是会死人的。”   吴星月刚刚弯腰埋头挖了太久,这会儿累得头脑发蒙,居然真就被江暮云给绕了进去,顺着江暮云的话就点了点头。   等不到把坑挖完的那一天,总比等不到下雨强一点啊。   一直到五月底,吴星月第二次换班来到中转站,发现大家已经把山上能挖蓄水池的地方都给挖完了,正准备对山脚下的平地动手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对劲。   吴星月一边铲土一边崩溃:“不是,等不到坑挖完的那天,确实是比等不到下雨的那天要强一点,但咱现在的坑也挖不完,雨也等不来啊!这有什么区别吗!”   江暮云脸不红心不跳:“有的有的,至少你现在只惦记坑不惦记雨了,这心态不就好多了?”   上次下雨,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据江暮云所知,整个南市所在的江南地区,包括周边省市,全部都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雨水了。   江暮云等人刚刚来到中转站这边的时候,一套塑料小人还能换10L干净的淡水。   可现在的西郊中转站内,即使是最奢侈的人,也不会拿淡水去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来到中转站售水的商队数量也在减少。   原本大家都觉得按照从前的规律,大不了旱半年涝半年,总不会一直不下雨的。   甚至在二月那会儿不少人都觉得雨季将近,淡水售价暴跌,囤水的人也少了许多。售卖淡水的商队甚至一度在西郊中转站内销声匿迹。   可谁都没想到这场大旱能一直持续到现在。   持续到连山上那些变异植物都从一片葱绿变成了枯黄,每天都是一副苟延残喘的景象。   到了三月末,所有人都觉察出了事情的不对,于是大家都开始拼了命地囤水。   这段时间,每天进出中转站的商队,有接近一半都是东边城市组织的售水队。   可渐渐的,四月、五月,雨季一直都没有到来。   所有人都慌了。   除了临海的海市等地,所有地方都在大量囤水。   南市在囤,更西边的旱了更久的城市在囤,连距离海市较近的临市等地也在囤。   淡水的价格越来越高,已经不是普通幸存者可以负担得起的了。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买不到水、买不起水,那就干脆动手去抢好了。   在几个小型售水队遭难的消息传开之后,原本想着趁淡水价高多跑几趟的幸存者们全都歇了心思。   与其冒这个风险上路行商,不如老老实实把能收到的水全部藏好。   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到了现在,除了零星几个大型商队还在售卖高价淡水之外,西郊中转站已经找不到其他可以买水的地方了。   应该说,所有被这次大旱波及的地区,都再找不到敢对外售水的地方了。   曾经畏惧海啸和战乱而对海市避之不及的幸存者们,也动起了迁徙的心思。   海啸不海啸那是之后的事,当下都快活不下去了,哪还能担心其他的。   而且事到如今,南市这边儿的情况也未必就比海市好到哪里去。   从前南市的安稳是因为大家都没啥热武器,起了冲突也只是拔刀互砍,杀伤力和持—枪—火—拼没得比。   但随着大量外来商队进入南市,或交易或杀人劫货,一部分热武器落到了普通幸存者们的手里,在外行走的幸存者们时不时听见枪声也并不稀奇。   这样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有人会对海市动心。   很快,第一批向东迁徙的幸存者们,在南市东郊的国道上汇聚到了一起。   人们包袱一裹背上自己仅有的一点身家艰难前行。   他们在夜间拿不出照明的东西,只能借着月光赶路。   白天随便找一处山林或建筑物,将就着将自己藏进去躲避日光。   野草、树根、昆虫,只要吃不死人,他们找到什么都敢入口,连湿润的土壤都成了会被众人争抢的珍宝。   每一个白天过去,队伍里都会少几个人,每一次夜晚降临,就会有新的幸存者默不作声地混入队伍里。   就在这个时候,于连长忽然找上了江暮云。   “我们向东海基地下了一笔订单,交易内容是用土豆换淡水。”于连长将手写的交易合同递给江暮云。   江暮云虽然不明白于连长为什么突然和她说这事儿,但还是接过了合同细看。   当她看清交易内容时,江暮云拿着合同的手骤然攥紧了。   江暮云震惊道:“五吨未变异土豆?”   江暮云看向于连长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干净土的? 第117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七天:救世主体验卡◎   五吨土豆, 放在末世前也就是几亩地的事。   可现在要说谁能种出五吨未变异的土豆,江暮云觉得这和天方夜谭有得一拼。   不是江暮云看不起南一基地,如果仅凭南一基地这万把人, 就能弄到这么大批量的干净土壤用于种植的话, 于连长就不可能把土豆这种等同于粮种的东西用这个价格交易出去, 幸存者们的餐桌上也不会只有蘑菇和虫子。   于连长很清楚江暮云惊讶的点在哪里,他示意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位副手去门口守着,而后才对江暮云和楚不闻道:“这五吨,都是我们基地自己种的。是成熟三季的成果。”   可即使这么算,南一基地的土豆一季收获也有一吨多。   这还是这一年多以来天气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的收获。   以江暮云等人种植土豆的经验来看, 但凡温度稍微正常些,江暮云相信这个产量翻一倍肯定不是问题。   这需要的干净土也不是个小数目。   于连长虽然知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嗓子:“用来种这些土豆的土, 都是陈教授自己调配出来的。中间用了相当一部分被不明物质污染过的土壤。”   “你是认真的?”用被污染过的土壤调配出能够种植正常作物的土壤?   江暮云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末世,究竟什么是末世?   是接连不断的天灾,还是秩序崩塌后的人祸?   在江暮云看来都不是。   蓝星当前的天灾固然可怕, 可蓝星上的水没有全部消失, 人类也不是全然没有自救能力。至少他们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些人, 不就是依靠着自己的力量熬过了一轮又一轮的灾难吗?   天热天冷大不了大家挖山洞挖地窖,洪涝灾害到来时就上山,大旱三年就往海边迁徙, 远离火山远离地震带,怎么都能找到生存的空间。   除非蓝星真的高喊一声累了毁灭吧, 然后开始在地表铺岩浆, 或是直接散掉大气层。   至于人祸, 那就更难了。   除非有人这会儿还能控制大量导—弹井, 把整个蓝星来回犁上好几遍。   要是靠着大家手里的步—枪—手—雷, 想带来灭世级别的灾难,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所有人都疯了,疯到见人就杀,见不着人就自—杀。   不然哪怕是乱成海市那样,大家也总有学会收手的那一天。   现在正在把幸存者们往绝路上逼的,是缺少食水。   末世之后,被污染过的土地里种不出能吃的食物,能吃的动物数量也异常稀少,且很难人工养殖。   他们最能指望的只有吃起来费水种起来更费水的蘑菇。   以及被蘑菇吸引来的菜虫。   雨季的时候还好说,可一旦像现在这样连着旱上一两年甚至更久呢?   他们上哪儿去弄足够的水来种蘑菇。   他们甚至未必能弄到用来煮蘑菇干的水。   每天干嚼蘑菇干可不是想活命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但如果土地能恢复呢?   不说别的金贵品种,全蓝星到处种土豆,总比种蘑菇吃蘑菇更容易、更省水,产量也更稳定吧。   三百多年前的西方某岛国靠土豆熬过了近一个世纪的人祸,人口数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是之前的八倍之多,一跃成为蓝星当时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   而后土豆真菌病泛滥,仅仅只是土豆这一项作物大减产而已,就直接引发了一场足以载入蓝星史册的恐怖□□,可见当时的土豆究竟养活了多少人。   蓝星如今的幸存者们要面对的是接连不断的天灾,以及更加恶劣的气候环境。他们也不求多种土豆能让人口增加,只求现存的幸存者们暂时苟住也挺好的。   只要地里能种出来。   只要种出来的是正常的土豆,不是变异得千奇百怪,吃久了还会在体内还会堆积毒素的那种,他们就很满足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点愿望,在末世后也是奢求。   因为没有土。   所有接触过酸雨的,甚至是和接触过酸雨的土壤接触过的,以及种植过变异植物的土壤,土质全部都会发生不可逆的变化——至少在江暮云重生前,这个变化都是不可逆的。   变得再也无法种出末世前的植物。   土壤只会越用越少。   如果不是江暮云三五不时就往自家种菜的土盆子里塞点土,他们的种植规模也只会不断缩水。   但现在,于连长告诉她,陈教授找到恢复土质的办法了?   这话听在江暮云耳中,和直接告诉她“末世快要结束了”也没什么区别。   江暮云控制不住地恍惚了片刻。   她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可随后,于连长的话就把她拉回了现实:“但是陈教授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江暮云有些茫然:“巧合?巧合是什么意思?”   于连长抓抓他光秃秃的脑门:“你们之前不是和曙光基地的一个小队合作过吗?当时是为了摆脱一条变异狼犬,对吧?”   江暮云点点头,不知道于连长忽然提起这件事是做什么。   于连长拧着眉头道:“那条狗是怎么变异成那样的想必你也清楚,我就不多废话了。”   这事儿他们当时确实讨论过,起因是曙光基地附近出现了一片比较奇怪的土地,土里长出来的植物和蚯蚓都带有不知名的特殊毒素。   人吃了就会中毒,就是江暮云等人见过的那种浑身泛红的病人。而他们遇到的那条浑身是毒的变异狼犬,则疑似是吃了带毒植物,或是中毒者的尸体,才产生的变异。   当时江暮云等人都以为那种浑身泛红的症状是某种传染病引起了,他们还紧张了好一阵,直到碰到曙光基地的人之后才了解了真像。   江暮云等人对这事儿的印象都挺深的,这会儿于连长一说大家就都想起来了。   “陈教授一直在尝试调整土质,什么酸碱度什么的,我也不是很懂。”于连长说到这里,神色也暗淡了下来:“但现在的条件你们也知道,陈教授需要的很多仪器我们都弄不到,只能帮她到处搜集各种土,让陈教授慢慢试。”   “总之陈教授用各种土壤种东西,几个月前误打误撞地种出了一片正常土豆。当时她用来调配的土壤中,就混了一部分我们从曙光基地那儿挖回来的那种特殊土壤。”   于连长话说到这儿,江暮云也听出点他的意思了。   江暮云道:“所以,现在那种特殊土壤已经用完了,是吗?”   于连长点头道:“第一批作物长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忙着储水,我们特意抽出人手去挖了不少那种土。现在土用完了,外头又是一片沙地,陈教授那儿也没条件分析土里的成分,想继续调配正常土,就只能再去照原样挖,差一点儿都不行。”   江暮云听了于连长这云淡风轻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   江暮云和于连长确认道:“哥,您是知道一旦陈教授那儿真的找到了恢复土质的办法,陈教授包括您南一基地的各位,都是会被载入人类史册的吧?”   于连长两手一摊无奈道:“我当然知道。问题是咱这也是偶然事件不是。陈教授说了,这次挖回来的土和上次挖回来的土,哪怕都是在一片地方挖的,里头的啥啥元素也未必一样。所以她上回能成功,后面却不好说。”   末世后的各种变异方向、变异原因都千奇百怪,谁也不知道它们变异的依据是什么。   就像那块神奇的土壤,究竟是动植物变异带得土质也不同了,还是那片地本身有问题,才养出了一群变异方向特殊的动植物,这事儿还是个迷呢。   即使有了专业仪器辅助也未必破解其中的奥秘,更别说他们这会儿要啥啥没有的状态了。   除非知道那片土壤的形成原因,或是分析出土质改善的具体条件,不然这事儿就是一锤子买卖,最大的好处就是南一基地能多种点儿东西,对什么人类存亡没有半点作用。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处仅对南一基地生效的可能性高达99.99%。   这能让于连长有多激动。   但该挖还得挖啊。   凡事还就怕那个万一不是?   江暮云低头看看她脚边的小白,微微弯腰捋了两把小白的脑袋:“所以你是想找我们帮忙找土?”   于连长对着江暮云拍胸脯保证:“只要你带着你家大白小白陪我们走一趟,不管找没找到小粉,今后你们在中转站内的日常开销也由我们南一基地承担。如果找到了,以后你们在西郊中转站的交易税都由南一基地支付。”   交易税都由南一基地支付!   换句话说,今后所有以江暮云等人的名义完成的交易,都将是免税的。   不考虑过期变质等因素的话,江暮云直接蹲在中转站门口联系商队搞倒卖,不出两个月就能积攒到足够她用一辈子的物资。   江暮云沉吟片刻后满心敬佩地看向于连长:“您为了人类也是豁出去了。”   于连长之所以没有直接给出免税承诺,就是因为中转站是由南一基地和北区基地共同管控的。   如果于连长想给出免税的条件,那就必须要和北区的孟三等人商量,这次寻找小粉的成本和风险也将由两个基地共同承担。   除了那些不知道能不能配成第二回 的成品土之外,江暮云并不看好陈教授能拿出些别的成果,例如小粉在改善土质过程中发挥作用的关键成分这种。   搞科研哪有那么容易。   她要是真觉得在这种要啥没啥的情况下也能轻松捣鼓出结果,那才是对科研人员的侮辱。   所以北区基地要是一起掺和进来,最后大概率只能得到一堆正常土。   也可能连土都没有。   但陈教授那边一旦真拿出什么成果来了,北区基地却未必能沾到多大的光。   孟三会答应这种条件吗?   除非他其实也有一颗为人类大家庭奉献一切的心。   所以于连长干脆自己担风险,也省得中间多费事。   江暮云越想越觉得于连长品格高尚,也越想越觉得这样的于连长和她从前认识的他不一样。   江暮云沉思片刻后确认道:“我该不会前脚刚带着小白找着小粉,后脚就被你给埋了吧?”   于连长在这件事上诚实得可怕:“不能吧,只要你合法走—私的时候别太缺德了,我肯定不会考虑捅你刀子的。主要是我觉得你跟楚不闻也不像是啥好人,到时候不一定是谁捅谁呢,我也怕啊。”   江暮云想想自己空间里那些重型武器,她觉得这事儿还算有谱。   于连长说完实话之后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他接着说道:“那地儿地势矮,这会儿早成大沙漠了,普通人类压根找不着哪儿对哪儿。咱们基地的变异动物没接触过中毒死亡的人,我让它们闻了陈教授那儿的土,它们好像也认不出来。”   江暮云打断道:“它们认不出来,小白就更不可能认出来了。小白是碰到过中毒的人,但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南一基地都还没影儿呢。”   说到这个,于连长尴尬道:“那不是。它们认不出来,可能是因为它们闻的是陈教授调配完的土,而不是单独的小粉——哦,我们给那种土起了个名字,叫它小粉,挺可爱的吧。”   江暮云看向于连长的目光一言难尽。   小粉,亏你们叫的出口。   想想那些中毒身亡的人,还有那条变异大狼犬,江暮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我们当时是觉得,反正土就在那儿,想要随时就能去挖,现有的当然是得赶紧配成能种东西的土多种点粮食啊。”   于连长假装没看见江暮云等人的目光,镇定自若道:“毕竟谁都不知道外头会连刮这么多天沙尘暴嘛,你跟我说至少要刮俩月的时候,再让人去挖样品已经来不及了嘛。”   秦时武忽然插话道:“不可能吧。你干这事儿还情有可原,陈教授不可能不留一份样品的。你们基地肯定有闻过样品的变异动物,但是它们都没能找到那片地方,是吗?”   于连长哽了一下。   江暮云闻言看着他没说话,但态度很明确。   不把这事儿说清楚,休想他们跟着冒险。   开玩笑,那片特殊土壤可是已经被埋在沙层底下了的,那是说挖就能挖出来的东西吗?   况且其他变异动物闻不出来,她家大白和小白就能有办法了?   如果这地方大白和小白真能找到,那她为了自己将来的日子能好过一点,说不定还能咬咬牙跑一趟。   但如果是像秦时武说的那样,即使她冒险外出了,能找到的几率也很渺茫的话,那她干嘛还要赌这一回?   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江暮云又没有拯救世界的伟大理想,她疯了才会去陪南一基地的人冒险。   有多大碗吃多少饭,江暮云就是个比别人多几年求生经验的普通幸存者,拯救世界这种事她沾不了边。   于连长看几人都打定了主意,也只能搓搓手,低声道:“是有动物闻过,也是一条变异犬,它直接就给吃了。”   “吃了?”江暮云等人都被这个答案惊住了。   什么毛病啊,听过狗吃那个不可言说的没听说过狗爱吃土的啊?   说都说了,于连长索性破罐破摔:“就是吃了,真吃了。它起初是不愿意闻,说啥都绕着走,后来好不容易哄过去,结果刚一凑近没闻两下就直接伸舌头全给呼噜进嘴里了,拦都来不及。”   江暮云默默挡在了小白身前:“然后呢,那狗现在怎么样了?中毒还是变异了?”   于连长说起这事儿也纳闷:“变异……二次发育应该也算变异?反正它现在肩高都到我腰了,这两天好像要磨牙还是怎么的,在基地里到处找东西啃,水泥墙都差点没给它啃出个窟窿。”   于连长个头不矮,也是个一米八往上的,那狗的肩高能长到于连长的腰,想想确实挺吓人。   于连长卖力推销:“我们的行动风险小,收益高,有人全程陪护,什么体力劳动都不用你们做,连赶路都有狗拉雪橇——把你家小白也一起当乘客拉去的那种,找不着就立刻返程绝对不耽误。”   于连长真诚邀请:“考虑考虑我们吧,万一就抽中救世主体验卡了呢。” 第118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八天:连小白都不如◎   江暮云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这趟出门一来一回少说五天起步, 要是大白和小白真发现了什么,到时候开挖沙地,这个时间可能还得更久。   在这种时候在外头风餐露宿, 该说不说是挺玩命的。   江暮云问道:“我多嘴问一句, 万一咱真找到地方了, 您准备怎么挖沙地?”   外头的沙子起码得有二米厚,要是于连长他们之前就在那片挖出过一个坑,那沙层还得更厚。   想靠人力挖穿沙层,没个三五天是不可能的。   尤其他们只有晚上才能出来干活,白天必须停工歇着。   这就很尴尬了。   说不准他们一晚上挖出来的坑, 人白天一天就给你填个大半,万一再起点儿风,那就是一晚上白干。   这么挖了填填了挖了, 他们得挖到哪年哪月去?   于连长也明白江暮云的顾虑,他解释道:“我们之前不是在西郊基地搜出来几栋浮动营房吗?我们准备到时候直接住在沙坑里,防止周边的沙土回流。”   于连长就差赌咒发誓了:“这东西是军用物资, 可能你们不大了解。但我可以保证, 经过我们的改造之后, 用它配合上硝石制冰,绝对可以抵抗白天沙地里的高温,我们有专人测试过。”   别人可能不了解浮动房, 江暮云还是略知一二的。   她知道这东西灵活多变,经专业人士在内部改造一下, 保温隔热的效果也不会差, 因此对于连长的话并没有怀疑。   但江暮云面上还是把眉头拧得死紧:“成, 那您让我想想, 明天晚上给你答复。”   于连长知道江暮云不是那被他劝两句就会头脑发昏的人, 最后是一脸欲言又止地走了。   他们几个把于连长等人送到自治区大门口,江暮云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于连长聊起了陈教授的近况,心里的一分钟能冒出八个念头。   江暮云回去后抱着小白回去和楚不闻商量了一天,把路上所有可能碰到的情况都列了一遍。   人家主要想雇佣的是大白和小白,这次肯定也是江暮云和楚不闻跟着去,究竟要不要为了终身免费蹭吃蹭喝和免税权赌一把,他俩必须认真考虑一下。   最好的情况是他们顺利熬过高温,找到小粉,带回来给陈教授研究配方。   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比较五花八门了。   什么走到一半雨季来了啊,一场大风直接把住在沙坑里的他们给活埋了啊,小粉周围都是它养出来的变异动植物,直接把他们不知不觉变肥料了啊,等等等等。   严格来讲,这其中都选不出个“最”字来。   江暮云和楚不闻盘算了一整天,都是在盘算他们要带些什么东西,才能顺利在以上几种情况下成功脱险。   去肯定是要去的,富贵险中求嘛,这种程度的险对他们来说不是不能冒。   当他们第二天见到于连长时,江暮云一脸犹豫地递上了一份他们要求于连长必须带上的物资清单。   于连长是真怕江暮云他们直接甩手不干,所以在看过清单确认自己都能拿得出来之后,就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   江暮在心里默默地把风险度又往下调了10%,面上却是一脸凝重:“那您先去准备,我们这儿也收拾收拾,咱什么时候出发?”   于连长抬手看表:“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十点,我们中转站二号出口见?”   江暮云家当就这么些,主要的食水物资都由于连长那边提供,他们当然是没问题的。   于连长等人一走,眼看着王清清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江暮云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我掐指一算,你开口必是要立Flag!你先冷静冷静!”   刚想说“现在出门过于危险万一碰到啥啥啥”的王清清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王清清在心里严谨地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过滤了一遍,最后只剩下那句最绿色无污染的:“注意安全。”   这会儿王清清等人虽然心里担心,但见江暮云和楚不闻已经决定好了,也多嘴拦他们。   秦时文和秦时武不在中转站,王清清她们几个虽然年纪比江暮云和楚不闻大,但可能是被他们救过的原因,总是下意识地觉得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比她们几个更加成熟可靠,不是会冲动行事的人。   与其在这儿废话掰扯,不如帮忙收拾东西。   于连长说全程都是狗拉雪橇也不是说着玩玩的。   他是真把基地里所有大型变异动物都带出来了。   五条品种各异的巨型变异犬,个头最矮的一条肩高也有一米多。   还有一条体积看上去和成年水牛差不多,应该就是于连长说的那个把小粉给全吞了,导致自己二次发育的变异犬。   除了这五条变异犬,于连长还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了八只大鹅。   明明是鹅,却愣是长成了短腿鸵鸟的模样,脑袋昂起来比小白都高出一个头,扑扇着翅膀拖着一堆东西,一副随时都要原地起飞的骄傲劲儿。   他们一行二十多号人,坐的全部都是最大的那条变异犬拉的车。   这些变异动物的力气原本就大,这会儿到了沙地上更是运力惊人,各个身后拉着的东西都能堆成一座小山。   大鹅们的主人坐在物资车最前方,手里拿着一根小竹竿,听了于连长一声“出发”之后,竹竿一挥,那群大鹅们就仰着脖子嗷了几声,接着翅膀一扑腾开始疯跑。   狗都撵不上它们的那种。   大鹅的主人连喊带叫拦都拦不住,被甩在后面的江暮云甚至还能听见他被大鹅扬起的沙尘呛到的咳嗽声。   于连长见状尴尬一笑:“那几只鹅性格比较莽,但咱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只能先凑合着用了。”   有变异动物代步就不错了,江暮云才不计较这些。   反正那群大鹅拖的也不是水,怎么折腾都无所谓。   于连长说是让小白也坐车去,但小白自己不乐意。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中转站,他们居住的地方都没少布置各种陷阱,小白能肆意疯跑的时候并不多。这会儿有了机会,它当然要下地撒欢。   倒是大白一直都是不爱动弹的模样,立志窝遍江暮云和楚不闻每一件衣服的每一个口袋。   不用干活的小白在几只拉着行李的同类间来回打转,一会儿跟着这只并肩跑一段,一会儿蹿到那只的前面转两圈。   像极了请到带薪假之后还要特意来办公室里逛一圈欣赏他人工作画面的秃头领导。   江暮云都怕一会儿到了目的地之后小白要挨人家一顿群殴。   好在小白毛秃了脑子还在,在成功把在场所有同类都撩拨到对它呲过牙了之后,小白就乖巧地跟在了江暮云等人的身后。   一直到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他们到了目的地附近,于连长就近找块较硬的沙地安营扎寨,变异动物们也暂时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刚刚还四处撩闲的小白乐颠颠地把自己的食物叼去和同伴们分享,没几分钟又成功混入了它们的小群体中。   江暮云在围观专业人士搭建浮动房的同时,见证了小白从万狗嫌到万狗迷的全过程。   江暮云挠着大白的下巴啧啧感叹:“我算是知道讨打的熊孩子和淘气的小捣蛋鬼之间的区别了。”   “你喜欢小孩?”楚不闻把检查好的应急包递给江暮云,佯装随口问道。   包里装的是足够他们在当前环境下单人生存三天以上的物资,以及他俩后来为了防止意外事件发生而特意要求于连长带上的东西。   之前出发的时候太急,后面准备的这些东西来不及分发下去,只能等大家到了这边儿之后再装进包里。   “准确地说,我喜欢别人家的小孩。”江暮云接过包,把刚刚装满水的军用水壶挂到身上,顺便跺跺脚,把裤腿上积的沙子抖掉:“就是那种不用我生不用我养不用我教,只活在视频剪辑里的天使幼崽。”   楚不闻顺带着给正在搭浮动房的士兵搭了把手:“那就好。”   江暮云帮着往搭好的浮动房里搬物资,见楚不闻像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有些好笑:“干嘛,你怕我去弄个小孩回来养?”   末世里的孤儿不要太多,她要是愿意养的话,随便找个幸存者聚居的地方转一圈,就能捡到一堆半大孩子。   只是这些孩子能在失去成年人的庇护的情况下活到现在,内芯儿里是什么样的就不好说了。   楚不闻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比起这个,我更怕你想自己生一个小孩出来养。”   江暮云在浮动房的房板上按了按,应该是铺了隔热棉,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江暮云不太能摸得出来,窗户也被同样的材料堵得死死的。   “你看我像是活腻了的人?”江暮云走出浮动房,拍拍楚不闻的肩:“就算我活腻了,也不会选择这么痛苦的死法。”   “那万一你未来谈恋爱了呢?狗男人想要小孩怎么办?”楚不闻把他俩的物资搬进属于他俩的那间浮动房里。   于连长这次带来了六间浮动房,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带着大白小白单独占了一间,即使队伍里有其他女孩,大家也没提让江暮云和那几个女孩一起住。   这时候性别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浮动房经过改造之后,内部空间缩水严重,大家休息起居离得极近,共处一室的人必须要彼此信任,不然这几天估计寝食难安。   “当着小白的面说什么呢。”江暮云严肃道:“你都说了,狗才会在这时候想着让人生孩子,我寻思我谈恋爱也该跟人谈吧。况且咱家小白都没想过让人给它生孩子呢,连小白都不如,多缺德的人才能干出这事啊。”   末世后生孩子的人不是没有。意外怀上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的有,那些身价丰厚就乐意造人的也有。   江暮云佩服她们的勇气,也知道人类需要繁衍,但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在这种环境下让人生孩子这事儿缺德。   楚不闻这下彻底放心了,也就不顾上小白是个小姑娘的事了。   正说这话,有人来给他俩分派今天用的硝石,江暮云接过东西道了声谢,而后对楚不闻道:“活着就挺累的了,哪来的精力谈恋爱。就现在这一言不合闭关几个月出不了的情况,谈的那都不是异地恋,异度空间恋还差不多。”   楚不闻和她一起去搬一会儿制冰要用的水,犹豫了一会儿后又问道:“那你就没考虑过跟人住一起?要是俩人一起住,以后再被困在家里也没那么无聊。”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和人同居。”江暮云想也不想就答道:“楚少您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有可能接受自己后半辈子都要和另一个共处一室、同吃同睡吗?”   这回江暮云还真没考虑到空间藏不藏得住。   他们这种人就是警惕惯了,或者说是领地意识太重也行,总之她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所有生活空间都被划出去一半和另一个人共享的。   楚不闻拎着水桶不说话,江暮云就当是他认同自己了。   江暮云回去的时候负重增加,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沙坑。   她低头看自己抬起脚时鞋面上堆着的沙向四周滑落,最后只剩下鞋面最中心的那一小团,抬脚就把那一团抛了出去。   就这么无聊的游戏,都让江暮云开心了一路,完全没管跟在她旁边的楚不闻。   天快亮了,他们要尽快把冰制好,然后养精蓄锐,等着夜晚再次降临。   只是江暮云睡到一半就被怀里的大白拱清醒了。   这会儿冰化得七七八八,室内的温度不低。   江暮云估算了一下,应该快到他们设定好的重新制冰的时间了。   一块冰撑不住一整个白天,所以他们正常情况下,一天得制三次冰。   但江暮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被耳边传来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那动静很微弱,一下一下的,就好像是人的脉搏正在跳动,但却比脉搏更不明显,只要她稍一动弹,就会立刻失去它的消息。   只有江暮云安安静静地侧躺在原地的时候,那微不可查的颤动才会被她捕捉到。   江暮云睁开眼睛,和同样刚刚清醒过来的楚不闻对上了视线。   楚不闻边上是正支着耳朵蹲立起身的小白。   他被小白推醒之后同样发现了这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江暮云没有起身,只将整个手掌都贴到了地板上,楚不闻也是同样的动作。   他们白天休息的时候都是直接睡在浮动房的地板上的,因此能明显感觉出来这动静是从下方传来的。   江暮云感受着地板下传来的动静,试图从中找到一些信息。   两人静心凝气,那股频繁而杂乱的颤动在两人的感知中,终于不再是断断续续的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了一眼,两人在黑暗中微微颔首,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应该是有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正在浮动房下方活动。 第119章   ◎开心的第一百一十九天:蚯口密度◎   两人借着不知道打哪儿渗进来的微弱的光在黑暗中对视。   江暮云示意楚不闻认真听, 而后曲起指节敲了一下地板。   楚不闻对江暮云摇摇头。   刚刚江暮云敲的那一下,没有让地板下的那群生物产生任何反应,震颤的频率半点没变。   不过浮动房的地板很厚, 上面各种隔热材料裹了一层又一层, 江暮云敲那一下的动静也有可能根本没有传到底下去。   江暮云静悄悄地坐直了身体, 将别在腰后的枪拔了出来。   咚。   枪把敲上了地板。   这一下江暮云用的力气挺大,产生的动静也不小,但楚不闻还是摇了摇头。   底下的那群生物还是没有反应。   江暮云低声道:“应该是在沙地里活动的。”   浮动房用的材料本身就不重,就算裹了再多隔温棉,硬度方面也比不上正经建筑物。   江暮云刚刚敲的那一下, 如果那些生物是贴在浮动房底部的话,一定可以感受到地板被敲击的动静,它们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江暮云也没有继续试。   她敲地板是为了确定那群生物所在的位置, 信息得到了就好,没必要非得惊动人家。   江暮云敲的那一下没有惊动沙地底下的生物,倒是惊动了隔壁屋轮值警戒的士兵。   紧挨着隔壁的那面墙板传来动静, 江暮云按照他们事先定好的信号敲了三下, 以示有异常情况出现。   没等江暮云想好要怎么把这些信息传出去, 营地内就出现了一阵骚乱,呃啊呃啊的叫声配合含混不清的呼呵声,让原本沉静一片的营地变得热闹又充满朝气。   江暮云懵了一瞬, 随机反应过来:“完了,别不是那群大鹅闹起来了吧?”   变异动物的感知通常都是相当敏锐的, 如果没有大白和小白, 江暮云和楚不闻很难发现地下传来的动静。   只是大白和小白比较机灵, 发现不对之后也只是把江暮云和楚不闻叫醒, 但那群看上去就很勇的鹅却未必有这脑子啊。   江暮云掌心下的震颤倏地明显了起来。   两人当即翻身蹲立顺手披上提前准备好的隔热衣, 将一旁放着的遮阳帽往脑袋上一扣,用遮阳面罩把自己除眼睛外的整张脸都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暮云戴上墨镜,将紧闭的房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现在刚过正午,正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门一打开,外界的可怖温度就如刀斧一般劈了进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平坦荒原。   六间浮动房分两成排门对门并列安放,组成了一个临时营地。   两排浮动房中间的地面上铺了一张绳网,绳网的边缘和浮动房地板连接在一起,诸如雪橇车等不怕高温的物资都被堆放在绳网上,减少发生意外时物资丢失的可能。   一张不透光的巨大膜布罩被防风绳固定在两侧浮动房的房顶,在两排浮动房的中间撑起了一个简单的遮阳棚,也让几间浮动房门口的温度比其他地方稍微和缓一点。   江暮云出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对面住着的八只大鹅破门而出,而后半秒钟不到就被外界的热浪推回了房间里。   “出什么事了?”   吱呀几声闷响,所有浮动房的门都被打开了。   “应该是地下有东西。”江暮云控制着音量道。   于连长惊愕道:“地下?”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脚下。   不是吧?   江暮云道:“从我们之前观察到的动静来看,应该是一群生物,单个体积都不大——我是说和哺乳动物相比的那种不大。”   一群蝗虫撞门的动静和一群蜢虫撞门的动静区别还是相当明显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前世没少被各种奇怪生物堵门,在根据门板或是别的阻隔物的振幅判断该生物的数量和单体大小上相当有经验。   如果让江暮云来判断,现在在地下攒动的那些生物,应该是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个体,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至少她和楚不闻住的这间浮动房的底部大概率已经挤满了   江暮云反手去摸包里的工兵铲,试图把浮动房下方的沙土拨开一点,看能不能扒出一个落单的,至少得让她知道这会儿在沙地里拱的究竟是什么。   其他人就没江暮云和楚不闻这么冷静了。   于连长身边的副手搓了搓胳膊。   他宁愿和变异象当头对脸来一架,也不想面对一群会从地底钻出来的密密麻麻的不明生物。   养鹅的那人好不容易把自家大鹅安抚了下来,一脸愁容地对于连长道:“应该是这样没错。我家这几只刚刚就是想叨地板来着,没叨动才开始往外冲的。”   副手脸色更愁苦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用再强调了。   江暮云谨慎地蹲在浮动房内,用工兵铲拨弄了几下门口的沙地。   楚不闻就侧身蹲在边上,手上端着他们制冰用的大不锈钢盆,别管江暮云一会儿扒拉出什么来,他都能一盆给它盖下去。   于连长看了两人的动作,止住了踏出房门的脚步,同样让人拿了工兵铲和不锈钢盆,从门口的位置往下挖。   “呜。”   小白忽然哼哼了几声。   江暮云回头,就见小白已经缩到了浮动房最里面,连脸都转了过去,一眼都不愿意往外多看。   大白就缩在小白身下,一猫一狗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恨不得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   小粉,中毒,嫌弃。   这几个关键词放在一起,再联系曙光基地的人对于这片地方的描述,这会儿在沙地里活动的生物是什么,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江暮云挖沙的动作都停住了。   她附在楚不闻耳边小声道:“我好像知道地下蠕动的是什么东西了。”   楚不闻伸出食指,,手指在江暮云眼前僵硬地扭了几下。   好么,答案一致。   江暮云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款无奈。   江暮云一边拨沙一边喃喃道:“老实讲,有点恶心的。”   江暮云说着,感受到铲尖传来的不一样的触感,顺手往外一拨。   楚不闻很及时地用不锈钢盆把被江暮云挑出来的东西接住了,没给它再钻回地下的机会。   当初曙光基地的人在描述这片奇特的土壤时曾特意说过,那种特殊毒素最先是从生活在这里的蚯蚓身上传出来的。   而眼前被楚不闻用盆兜住的生物,如果忽略它的外表的话,它应该算是蚯蚓。   这东西小指粗细,十多公分长,浑身鲜红透亮,表皮泛着油光。嘴里像是长了牙,只是太小了,江暮云没能看清。   它被从沙地里挖掘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有些害怕,起初还试图往江暮云和楚不闻的方向蠕动,身上的环节随着它的蠕动时疏时密。   在挣扎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它就像是放弃了一般开始蜷缩。   那整条蚯蚓蜷缩在一起时和江暮云判断得差不多,大概一个乒乓球大小。   这些蚯蚓藏得并不深,江暮云心里提前有了猜测,挖掘时格外小心,只弄出来了一条。   对面养鹅的倒霉鬼莽得和他养的鹅有得一拼,一铲子下去直接挑出来七八条,每条都扭动着身体试图往他那儿靠,闹得鹅和人同时吱哇乱叫。   于连长无奈地让人先找个塑料瓶把他们抓到的蚯蚓关起来,没和那人多计较。   那人今年也不过二十,末世前刚上高中,是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大宝贝。后来末世来了家里人没了,他靠着自家这几只大鹅日子过得相当顺遂,根本没吃过多少苦头。   普通幸存者谁能和这几只大鹅斗个来回啊?他带着这么一群大爷,上一次自己跟人动手,还是初中那会儿跟校内混混打架呢,能指望他有多镇定。   这次要不是基地运力不足,于连长也不可能带他出来。   知道了地下的东西是蚯蚓,江暮云就不怕对面的声音把它们惊到了,自顾自偏过头问道:“于连长,你们之前来挖土的时候,有碰到过这种蚯蚓吗?”   于连长表情复杂:“碰是碰到过,但那会儿的颜色还没这么……有新意。”   至少当时他们碰到的蚯蚓,都只是比正常蚯蚓红了点儿,哪儿像现在这么晶莹剔透的,看着甚至带了点奇幻色彩,颇有仙侠小说里那些奇珍异兽的风范。   江暮云让楚不闻把盆放远点儿,防止这再次变异的蚯蚓突然发难,而后又用工兵铲在门前的空地上挖了几下。   什么都没挖出来。   江暮云回头看看缩在里面的小白,转头对于连长道:“哥,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现在脚底下就是咱要找的地方呢?”   沙漠里质地比较硬的地方,往往就代表这片沙地的含水量更高。   就现在外面这大旱三年的架势,除了茫茫海洋还经得住耗,也就只有一些根系发达生命力顽强的变异植物才能从土地里榨出一丝水分了。   小粉供养出的动植物变异方向特殊,养出来的蚯蚓能在滚烫的沙地中穿行,那江暮云推测扎根在它附近的植物也同样熬得住这场大旱,导致这片沙地的含水量比其他地方更高,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嘛。   于连长没有在浮动房里感受过那些动静,但他从那养鹅的莽夫的那一铲子里就能推算出这会儿沙地底下的蚯蚓密度。   他们要找的地方如果真在脚下,那他估计只能含泪撤退。   曙光基地的中毒者目前可是无一生还的。   之前南一基地的人过来挖土,那人都是站在地面上,把自己防护得好好地,这些蚯蚓连边都沾不着他们。   现在他们要挖,就得从沙地往下挖,整个人都得站到沙坑里工作的那种。   正常蚯蚓根本没有牙齿,不存在咬不咬人的说法,可这群看长相就很不科学的蚯蚓却不同。   按这蚯口密度,还有这些蚯蚓对他们的热情程度,他们回头别被蚯蚓给啃了吧。   于连长心痛地捂住心口挣扎道:“你家小白对这地儿有反应吗?”   江暮云同情地看了于连长一眼:“让他试试吧。”   小白对引发蚯蚓异变的这种不知名元素简直深恶痛绝,一见江暮云要挖蚯蚓就立刻躲得远远的。   这会儿江暮云让楚不闻把蚯蚓丢回地下去,又回头抱着小白和它讨价还价许久,才以六个大白馒头的价格和它达成交易,让小白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它讨厌的味道比较重的地方。   蚯蚓聚居地除外。   小白尾巴一甩,出去在有遮阳棚庇护的地方飞速跑了一圈,而后后腿一蹬蹿进屋里,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乖巧地坐立在江暮云跟前,尾巴把地板拍得叭叭响。   于连长不死心:“这是什么意思?”   江暮云搓了一把小白的秃脑壳。   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边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江暮云回忆了一下小白在来的路上四处撩闲的行为。   虽然小白在刚出发的时候总去骚扰它那些要拉车的同类,但后面那段路一直都挺乖的,只有实在无聊的时候才会跑到前面去溜达两圈。   小白就算认路,也不可能隔那么远就认出他们要找的地方在哪儿的吧?   江暮云想想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家养宠物犬被抛弃,自己跨越几个城市找回家的新闻,心里有点儿不确定。   江暮云看了眼一脸乖巧又无辜的小白,压着嗓子问楚不闻道:“基地食堂有白面馒头吗?”   楚不闻围观了小白和江暮云讨价还价的全过程,脑瓜子一转就知道江暮云打的什么主意。   楚不闻同样压低了嗓子:“有,我特意看过,就是细白面做的那种,和末世前一模一样,就是价格血贵,还要提前预定。”   江暮云放心了。   既然食堂有,那这东西就可以算在他们在基地的日常花销里,由于连长一起报销了。   不用掏自己口袋的江暮云果断决定相信自家崽。   我们白才不是那种假装无知故意和姐姐谈条件骗馒头的崽呢!   江暮云严肃地探出半颗脑袋,对隔壁的于连长道:“意思就是这片地方确实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小白不喜欢那种毒素,或者说那种未知元素,所以从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很没精神。你还记得它当时把自己的饭都拿去分给其他变异犬了吗?咱家白以前可是吃啥啥不剩的。”   于连长茫然:“有这回事吗?”   对面某条变异犬的主人骄傲道:“我记得是有这回事。我家宝贝的口粮都是虫干,今天早上它跟对门小白分了点蘑菇,没吃完的它还带回来想给我吃的来着。”   养鹅的那位没忍住好奇道:“那你吃了吗?”   变异犬的主人哽住了没说话,于连长忍无可忍:“吃没吃重要吗?重要的是如果蚯蚓现在都在沙地里活动,那我们要怎么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挖到小粉!”   对面的人和鹅同时把脖子往回缩了缩,委委屈屈地蹲在原地装鹌鹑。   江暮云把工兵铲往沙地里一杵:“这事儿吧,好办也不好办。”   江暮云在浮动房的地板下面随便一铲子就能挖出蚯蚓,在没被地板盖住的地方却挖不出来。   很显然,这群蚯蚓就算变异了,也还是贪凉怕热的,怕到同样没被太阳晒过,只是没有被浮动房保护到的沙地它们都不敢钻。   要不是他们刚好把营地扎在了蚯蚓们的头顶上,保住了这一片阴凉地,它们也未必会在大白天的钻出土壤一头扎进沙地里。   既然这样,那他们直接把给蚯蚓提供庇护的浮动房搬开,趁着大白天的这些蚯蚓不敢出门的时候挖不就好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蚯蚓们不敢出门的时候,人类也够呛能在外头干活。   “不过比起这些……”江暮云把门口的沙土拍拍实,惆怅道:“我觉得我们得先考虑一下,现在要怎么安全地拆掉营地,搬到小蚯们远一点的地方去。”   要是在这里住到晚上,这群蚯蚓们能在这片地方自由行动了,那他们才是没活头了。 第120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天:暴躁小蚯,激情铺路◎   所有人都顶着高温, 把隔热衣穿上了身。   他们准备先转移到太阳底下再说。   于连长指了几个人:“一会儿你们上房去拆遮阳棚,咱们直接把中间这块儿空出来。”   其实按于连长的意思,蚯蚓畏光畏热、怕水怕盐, 后两者他们这会儿没条件搬出来, 前两者倒是可以试一试。   这群蚯蚓现在只敢在浮动房下方活动, 遮阳棚底下却没有,那他们大可以撑一片面积较大的遮阳棚出来,然后在遮阳棚底下动工。   总好过直接把自己晾到太阳底下。   可惜这个建议被江暮云坚决地否定了。   他们碰到的是一群变异产品。   刚刚江暮云把那条蚯蚓挖出来,对方虽然看着不舒服,但也没耽误它往有人的方向蛄蛹, 到后面始终拱不过来,才开始把自己团成一团。   养鹅的那位挖出来的就更明显了,即使掉到滚烫的沙地上, 它们心里惦记的也还是近在咫尺的鲜活猎物,而不是立刻逃窜扎入地底逃命。   可见这群蚯蚓的“怕”,更多的是出于对自己原型的尊重, 是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更喜欢阴凉的地方, 更可能是因为他们这群猎物所在的位置, 是在浮动房里。   而不是遮阳棚底下的温度真的能威胁到他们。   那当他们这些猎物的位置转移了呢?   是对于遮阳棚下的温度的不喜欢更重要,还是食物更重要?   江暮云不想亲自试试变异蚯蚓们新长出来的牙齿硬度,在他们带了隔热衣出来的情况下, 江暮云宁愿到太阳底下晒着。   江暮云就不信有碳基生物能在被太阳晒了大半天的沙地里头穿行。   要是它们这都能忍,那江暮云觉得自己交代在这儿真是半点都不冤。   “要是你们不信邪, 我觉得可以站到门口试试。”江暮云手一伸, 摆了个“请”的姿势:“要是没事, 咱就在遮阳棚底下干活, 确实比太阳底下轻松多了。”   同样是热, 太阳底下和阴凉地里的差距也是很大的。   这份差距放到沙漠里,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养鹅的勇士立刻心动了。   然而他刚伸了半条腿出门,就被自家鹅哥叨了一口,疼得他立刻蜷了起来,伸出去的那半条腿也收了回来。   于连长叉着腰想了半天,还是听了江暮云的话。   如果温度实在太高,挖掘工作真的没法进行下去,大不了他们就打道回府呗。   总比被蚯蚓啃一口来得好。   于连长这么想着,心里又实在是闷。   明明都找到地方了,结果还可能是一场空,换谁来都郁闷。   江暮云在这方面就很看得开,哪怕于连长反悔说挖不倒就不付报酬,她也是要果断退的。   未来如何、能有多大的好处,那都是未来的事,和当下的生命比起来,什么都要往后靠。   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变异动物都被各自的主人安抚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为了方便之后的动作,原本放在浮动房内的物资都被他们搬到了门外不挡路的地方堆着。   江暮云将背包肩带又紧了紧,小绿瓶在她和楚不闻的手上转了个来回,一股浓郁又熟悉的气味蔓延开来,两人的手套上都浸满了风油精的味道。   有体质较弱的,例如那群大鹅的主人,不仅在手上和面罩上涂了风油精,还往嘴里塞了一小根金银花,生怕自己在这时候闹出乱子。   小白身上被系上了隔热毯,跟在楚不闻身后,大白也被江暮云揣进了口袋里装好。   “出发!”于连长一声令下,浮动房内的众人瞬间鱼贯而出。   像是在配合众人行动的气氛,江暮云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沙地动了。   第一个出门的人还没能踏入阳光里,江暮云就看见在自己的前方,一个红得透亮的脑袋就从沙地里探了出来。   然而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一个脑袋就变成了一群。   由两侧浮动房所在的方向往中,数不清的红点从沙地中冒了出来。   红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当那股泥泞的红色从一个点变成了一长条时,它们便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身上的环节密密疏疏扭曲不定,向那一群鲜活的血肉拱去。   于连长隔着厚厚的靴底都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脚下涌动,试图冲破这层封锁。   对着眼前这密仄的一片红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抬起的右脚应该往哪里放。   江暮云看也不看一脚踩上那些凸起的红点,落脚时甚至还有下意识地碾了一下。   “快走!别看!别停!”江暮云厉声喝道,在经过于连长身边时,直接和楚不闻一人一边拽着他的大臂把人往前拉。   明明身处沙漠,于连长却觉得自己踩在了鹅卵石地面上,鲜活而可怖。   他不知道是那些蚯蚓变异出了坚韧光滑的外壳,还是他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只是短短几步路而已,于连长脚下几次打滑,硬生生憋出了一身的冷汗。   几个被眼前的场景惊住的人在听见江暮云的声音后浑身一颤,牙一咬眼一闭,不管不顾地踩着这群蚯蚓向外冲。   幸好听了江暮云的话,没先试着在遮阳棚底下活动。   万一把这群蚯蚓引出来了,他们说不定就真的只能被堵在浮动房里躲着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住的浮动房是中间的那间,按理说他俩应该是离外面最远的,但事实上小白跟着江暮云和楚不闻,却是最先跑出阴凉地,来到日光下的。   最大的那条变异犬见它主人重心不稳要摔不摔,索性直接前爪一抬把人绊倒,脑袋一矮驮着主人就往外冲。   边上一只比小白都像狼的叫小乖的变异哈士奇被几只变异蚯蚓薅了两口毛,受伤谈不上,就是脚上的毛被拽得生疼,又舍不得抛下慢吞吞的主人自己跑出去。   小乖见了隔壁大哥的英勇身姿后眼珠子一转,一脑门就冲着自家主人的屁—股撞了过去,然后有样学样地把被它撞得仰面朝天的主人背了出来。   小乖的主人是个高个男人,倒下去的一瞬间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被小乖背着往前跑的时候,下意识地膝盖发力勾起双腿,试图找到一个着力点稳住身形。   然而他家小乖正是要大显身手的时候,见主人的腿勾过来挡住了它前肢的动作,想也不想就挥了挥前腿,直接把主人那两条不安分又碍事的大长腿拨弄开了。   小乖跑起来的一瞬间,高个男人差点从它背上滑下去。   几秒钟的功夫而已,高个男人一双长腿和自家小乖肌肉发达又灵活的前肢斗了几个来回,硬是靠着意念绷住了自己没直接摔在蚯蚓群里。   饶是如此,在他的双腿得见日光的时候,男人的脑袋也离地面不过两寸距离。   有一条性情激进的蚯蚓蹿了起来,只差一步就要扑到他的脸上。   他甚至已经看见了那条蚯蚓口中细密如针的小牙。   好在他家小乖争气,在蚯蚓扑上来之前把他带到了日光下。   就是在他被日光激得闭上了眼睛的下一秒,他的脑袋就和沙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小乖冲着率先跑出来的江暮云等人所在的位置一路狂奔,直到发现背上的重量不见了才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去找自家主人。   然后它就发现有一条长沟一直跟在它的身后,而他的主人就仰躺在离它不远的地方,那条长沟的尽头。   高个男人艰难起身,戴着手套的手不小心在地上扶了一下,砂砾的温度烫得他瞬间缩回了手。   得亏隔热衣带帽子,不然他这一路被拖过来,恐怕脑袋都已经被烤得冒油花了。   距离江暮云踏出遮阳棚范围的庇护范围才不过几个呼吸,江暮云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丢进了焚化炉里。   如果说火焰带来的热度是尖锐而令人感到刺痛的,那现在的热就是有人用石板硬生生把人压成肉糜的钝痛。   江暮云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对自己身体的背叛,让外界的可怖温度趁机入侵她的身体内部,开始烘烤她的五脏六腑。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变得短而急促,甚至出现了屏息但不自知的情况。   江暮云抬手捂住面罩,深深吸了几口气。   风油精的味道漫入鼻腔,江暮云的呼吸渐渐平缓,大脑从躁动不安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   那高个男人摔在江暮云不远处,被烫后身体重心不稳晃了两下,眼见着就要一头栽倒在沙地里,江暮云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这才没让他把自己做成沙爆猪皮。   男人急急喘了几声,想开口和江暮云道谢,却憋了半天说不出话。   江暮云用手松松地捂住他的口鼻,让风油精的味道刺—激他的神经。   只是这男人个头太高,少说一米九打底,江暮云举着手的姿势多少有点儿别扭。   楚不闻笑着走过来,把一块滴了风油精的纱布塞进男人手里,然后挤进两人中间,勾着两人的肩往于连长等人那边去:“先别说话兄弟,深呼吸,把气喘匀,缓过来之后再说。”   高个男人用纱布捂住口鼻深深吸了几口气,感激地对江暮云微微鞠躬。   江暮云摆摆手:“顺手的事。”   然后江暮云又顺手把跟过来的小白呼噜走,一点不理会边上小乖对小白那恋恋不舍的眼神。   之前往另一边跑的人这会儿各个惊魂未定,到了太阳底下也不敢停,只闷着头绕过浮动房,向江暮云等人所在的位置跑来。   直到和众人重新汇合,那些人才稍稍安下了心,甚至有人在放松下来的瞬间产生了眩晕,要不是身边有同伴帮扶,八成要一头栽进沙地里。   一群人围在一起什么话都没说,集体抱着浸过风油精的手套或面罩猛吸气,砰砰的心跳声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江暮云和楚不闻是调整得最快的。   两人生理状况稳定后往浮动房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而后一铲子斜斜杵进了沙地里。   几铲下去,江暮云并没有在沙地里挖出蚯蚓,到这时候她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人类可以靠各类衣物暂时顶住烈日高温和滚烫的沙地,那群蚯蚓如果要过来,可是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硬抗的。   好在它们到底还是蓝星生物,变异也有个限度。   “怎么样了?”于连长单手捂着口鼻,说话时还带着低喘。   江暮云耸耸肩:“放心吧,蓝星还没和修真位面连接,那群蚯蚓不敢往这儿追。”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有人呼吸没调整过来,被呛得咳了两声。   “真有你的。”于连长苦笑道。   江暮云从口袋里摸出几条被高温蒸得软塌塌的口香糖:“不知道过期了没,但看着没变质,来一口压压惊?”   经历变异蚯蚓和高温的连翻刺激,这会儿众人的心脏都在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即使有风油精等物的安抚,一时半会儿也还是平静不下来,不少人都正皱着眉头揉按心口。   听了江暮云的话后,众人起先还有些犹豫,毕竟口香糖在现在可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直到于连长开口,他们才敢收下,而后纷纷向江暮云道谢。   于连长接过熟悉的绿色包装长方片,剥开包装后发现居然真的还没变质,忍不住调侃道:“这么大方?这东西现在在中转站里都不好找。”   江暮云把口香糖塞进嘴里嚼了几下:“放心吧,回头等东西挖出来,你今天吃的这点儿就不算什么了。”   伴随着咀嚼的频率,于连长的心跳渐渐平复,看众人的呼吸频率都和缓了下来,就开始组织众人小口喝水,预防中暑。   他听了江暮云的话后沉默了片刻,而后缓缓道:“我们之前的约定是只要找到地方就行,没说一定要挖出来。”   于连长叹了口气:“算了吧。我们休整一下,你们几个把遮阳棚拆了,等蚯蚓退了之后我们收拾东西直接撤。要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东西就不要了,把几辆车拖出来就行。”   刚刚从营地里跑出来,再被高温环境这么一压,于连长的心脏跳动的速度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那几条蚯蚓根本没法让恐惧这么久,他的心脏也还是完全不受控制地急速收缩。   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相当过硬的他自己都是这样,其他人只会更糟。   人类的身体,是绝对没办法顶着这么高的温度,在太阳底下和那群蚯蚓慢慢耗的。   想通了的于连长叹了口气,而后扬声问道:“小乖它们几个情况怎么样?还能跑吗?”   没等几只变异动物的主人应声,江暮云就道:“没到那程度。先把营地拆了,我们找个能避暑的地方,这事儿还有得商量。” 第121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一天:从不骗小孩◎   江暮云这人一向谨慎, 说话只会收着说。   她说有得商量,那心里的计划案少说也得有初稿了。   于连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有心想问, 却见江暮云摆摆手道:“先休息, 再这么下去大家撑不住的。”   于连长呼了口气, 对旁边几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先按计划把遮阳棚拆了,支出一片阴凉地暂时挡挡太阳。   负责拆遮阳棚的几人没敢从侧面上房,生怕有哪个性子烈的冲出来给他们一口,只敢从浮动房背面翻上房顶, 把挡在营地中间的那块厚实膜布一圈圈卷起来,然后用力一推,让它摔在滚烫的沙地里。   没了膜布的遮挡, 锐利的阳光直直戳上蚯蚓们的身体。   随着温度骤升和猎物们的远离,层层叠叠堆在沙面上的蚯蚓们不甘地扭动了几下,最终还是重新钻入地底。   守在外面的人立刻把这卷布拖走, 直到距离营地近百米的地方才敢停下。   这附近已经看不见什么植物了, 只有几棵看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树杵了半截在沙面上。   江暮云让小白带着大白在那几棵树四周转了好几圈, 确定没什么危险后,众人就借着树干用膜布简单支了个棚子出来。   热还是热,但没了那炽烈的光, 至少大家不用再把自己闷得那么严实,多少比顶着太阳好过一点。   “先检查一下有没有人受伤, 还有小乖它们的情况。”于连长刚刚跟着一起搭遮阳棚, 这会儿说起话来又带了点喘。   众人都用不着于连长提醒, 遮阳棚刚搭起来就纷纷脱下了隔热衣, 互相检查身上的情况。   “没事。”   “安全。”   “动物也都安全。”   “没有伤口。”   众人纷纷应声。   江暮云抬脚在一旁的树干上磕了两下, 把鞋底的沙都磕掉之后弯腰看了眼自己的鞋底。   不愧是她花重金买的登山靴,鞋底没留下半点异常痕迹。   江暮云的把视线投向其他人。   楚不闻就不用说了,他穿的也是自己买的鞋,牌子不认识,但质量肯定不会差。   于连长穿的是他们当初在南山仓库里见过的那种军靴,这会儿就是脏了点,抹掉上面那层灰,估计连个划痕都没有。   江暮云扫来扫去,最后盯上了养鹅的勇士。   在场只有他穿的是普通运动鞋。   江暮云趁他拖鞋倒沙的时候仔细观摩了一下,鞋底有正常磨损痕迹,边缘有几道明显刮痕,痕迹挺新。   “你刚刚是说有得商量?”于连长摘了遮阳帽给自己扇扇风,看向江暮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有办法吗?”   江暮云收回视线,拧开水壶含了口水在嘴里慢慢吞咽,防止一不小心把口香糖给一起咽下去。   等她把水喝完了,才慢吞吞道:“现在还不确定,要试过才知道。”   蚯蚓怕的无非就那几样,除了强光和盐、水,也就是极寒高温强酸强碱这种是个生物都怕的东西。   盐和水他们舍不得用,看刚刚那群蚯蚓们被太阳直射后也没有立刻四散的架势,估计强光对它们的震慑也有限。   那还有什么是这群蚯蚓们会怕,而人类不怕的东西呢?   江暮云嚼着口香糖,把目前所知的信息都在心里整合了一下。   刚刚他们从营地里跑出来,一路上基本是蹚着蚯蚓过的。   可光着脚从蚯蚓堆里踩出来的小乖等动物都没有被咬伤,最多就是毛被扯掉了几根,而他们的鞋底也没有被啃咬的痕迹,只有那双普通运动鞋的边缘部分留下了几道细微刮痕。   这些发现证实了江暮云的猜测——那群蚯蚓即使进化出了牙齿,其自身的咬合力也并不强。   咬破人的皮肤肯定是没问题,但能不能啃得动一些结实的材料,诸如她身上的军装外套,以及登山靴的鞋底?   江暮云觉得难。   既然蚯蚓们能给他们带来的物理伤害有限,那剩下最大的威胁,就是这群蚯蚓身上带着的毒素了。   人家可能咬八百口都咬不破他们的外套,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第八百零一口刮破了点油皮,他们的生命就可以进入倒计时了。   但凡不是因为讨厌这些蚯蚓身上的毒素,以小白这种变异动物的防御力,这些蚯蚓压根就没办法给它们带来任何威胁。   毒素。   关键就在毒素上。   只要能有办法抗住这些蚯蚓身上带着的毒素,那这些蚯蚓就没法成为他们挖掘小粉的阻碍了。   思路捋到这一步,江暮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她家里养的那两只叛逆崽。   变异蝗虫都敢当零食往肚子里吞的一代毒王。   还有毒王孵出来的下一代,打小就喜欢各种五颜六色的花蘑菇的三只继承人。   如果从致死效率这方面来判断毒性,那这些蚯蚓身上带的毒,比起变异蝗虫和某些近乎见血封喉的变异蘑菇来说,中间少说差了八个雷公藤。   带毒的蚯蚓和不怕毒的鸡。   就差把“天敌”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唯一让江暮云没把话说死的原因,就是她担心蚯蚓身上的毒性具有什么特殊性,和其他毒素不是一个赛道,让她家里的几只崽也扛不住。   但扛不扛得住,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反正他们十点从西郊中转站出发,都能在天亮之前到这里,甚至还有空安营扎寨搭浮动房,那花一晚上的时间,让小白带着他们从这到家跑个来回也不是问题吧。   他们家住在艺市和南市中间,从她家到这里可比从中转站过来近多了。   江暮云只用了十分钟的事件,简单给于连长等人介绍了一下她家那几只叛逆崽的日常食谱,就成功让于连长下定了决心。   多跑一趟的事而已,试!必须试!   不过在江暮云家的几只叛逆崽到来之前,他们还得确认一件事。   那就是那群蚯蚓的活动范围。   它们长期居住在小粉所在的地方,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不然这附近的曙光基地里有那么多人,这群蚯蚓早就闻着味儿钻过去了。   只是不知道它们的行动速度怎么样,愿意为了捕猎离开家多远。   这个也很好试探。   于连长之前让人用塑料瓶装了几只蚯蚓,一会儿刚好能用上。   等曾经受遮阳棚庇佑的地方被太阳晒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就试探着往物资所在的位置靠近。   果然,那群蚯蚓还是畏惧滚烫的沙子的。   这次几人站到那两排浮动房的中间时,沙地里静悄悄一片,半点动静都没有。   为了防止出现沙暴等意外导致物资四散丢失,他们两排浮动房中间的地面上是铺了绳网的,所有物资都堆放在绳网上,这会儿刚好帮了他们大忙。   几个士兵相互配合着,远远地用开了刃的工兵铲切断了绳网和浮动房地板的连接点,然后退到营地边缘,直接拽着绳网往外拖,把堆放在绳网上的雪橇车等物资一波搬走。   而那些原本聚集在雪橇车等物资下方的蚯蚓,在失去了头顶上的遮挡物之后,也不得不重新寻找栖身地。   只是到了这时候它们才发现,自己四周已经全部都被滚烫的黄沙包围了。   这群蚯蚓在沙地里蠕动了一圈,最终只能在高温的逼迫下钻回土壤中寻求庇护。   浮动房本身就是灵活拆卸的,房板的活动性很强。   他们不敢直接掀了浮动房的地板,但却可以从房顶拆起,然后再是墙壁。   这些拆下来的房板完全可以再拼出四间浮动房,先让体质较差的人进去躲着,江暮云还舀了几盆沙一起放了进去。   至于墙壁都拆完之后剩下的那几片地板?   为了安全起见,于连长没有让人把它们拖走。   毕竟这几片地板地下可没铺绳网,要拖走的话人就得和地板近距离接触。   地板地下八成还有一群蚯蚓窝着守株待兔呢,他们可不想跑去试验自己的手套能不能抗住蚯蚓的牙口。   四间浮动房暂时也够用了,只是这次的浮动房需要全部搭在绳网或膜布的上方,方便他们拖着家当跑路。   等浮动房搭好了,冰也重新制了几块,房间内的温度降到了适合人类生存的范围时,江暮云先前放进浮动房里的沙子也恢复到了低温状态。   于连长和队伍里的几个主要话事人都聚在了同一个房间里,江暮云从他们的简易雪橇车上卸了几块板,让人在浮动房里围了个宽二十公分长两米的框框,然后把那几盆沙倒进了框框里。   “人全都站到那头去,别干扰实验啊。”江暮云把众人全部往另一边赶,自己则是拎着装了蚯蚓的瓶子,站到了众人对面。   江暮云拧开瓶盖,把瓶子里的几条蚯蚓全部抖进了沙盒里。   江暮云看着那几条蚯蚓在沙地中晃了几下,提醒道:“计时员准备好。”   随后,江暮云小跑到众人身边,彻底绝了所有干扰项,对一旁按着腕表的士兵道:“开始计时吧。”   那几条蚯蚓已经从晕头转向的状态中缓了过来,并成功捕捉到了的猎物的气息,身体一拱就扎进了沙堆里,埋头向几人所在的方向冲来。   这堆沙子挺薄的,从外面也能看见蚯蚓蠕动的痕迹,等第一条蚯蚓到达终点时,江暮云就让人停止了计时。   “它们用了多久?”江暮云问道。   负责计时的那人回道:“最快的那条四分三十六秒。”   江暮云观察了一下这些蚯蚓的爬行轨迹,中间基本没有撞墙和打转的情况,这应该就是这些蚯蚓的正常速度了。   保险起见,江暮云决定把变异蚯蚓的爬行速度按每分钟五十厘米来算,也就是时速三十米。   现在的日落时间一般在下午七点以后,日出时间则是在早上五点左右,中间一共十个小时。   就打算那群蚯蚓在碰到猎物之后失去理智,完全不给自己留返程时间,它们一晚上最多能往外爬个三百米。   也就是说在这群变异蚯蚓没有狼人血统,不会受到月光之力加持的情况下,他们把营地扎在三百米开外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江暮云把那几条蚯蚓重新装回了塑料瓶里。   “我们先按这个距离扎营吧,晚上我和楚不闻回去一趟,把家里那几只鸡带来。”江暮云把瓶子递给于连长:“要是它们不怕这东西,那事情就好办了。”   于连长接过瓶子,看着里头活蹦乱跳的蚯蚓叹了口气:“希望你家的那几只鸡能把这些蚯蚓吓住吧。”   江暮云顿了顿,茫然道:“吓住?”   于连长也被她这语气弄得挺茫然:“不然呢?你家不会养了好几十只鸡—吧?”   不用吓的,难道是想让鸡把蚯蚓全吃了?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啊。   这听着还不如让他们徒手抓蚯蚓来得靠谱呢。   江暮云:“您听我说,要论靠谱,吓唬蚯蚓才是最不靠谱的。”   于连长仰头喝水不说话了。   江暮云家没有好几十只鸡。   她晚上和楚不闻一起回了趟家,把家里的五只成年崽,外加他俩还没见过的八只未成年崽一起带了过来。   加上那八只据说食谱比它们爹妈和祖父母都杂的未成年,他们总共弄了十三只鸡回来。   两只领头的昂首挺胸,后面跟着一排规规矩矩的小辈,一看就知道这个家的家规森严。   江暮云接过装蚯蚓的塑料瓶,把透明的瓶子在几只崽眼前晃了一圈,成功晃乱了它们的队形之后,江暮云把瓶子里装的那几只蚯蚓倒到了几只崽的中间。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等待着那几只传说中的毒王鸡的反应。   蚯蚓刚一落地,几只深浅不一的喙冲着蚯蚓就啄了过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几条蚯蚓就被分食了个干净,连渣都没剩下一点。   几只动作慢了没吃到小零食的未成年崽急得唧唧唧直叫唤。   于连长被它们这干脆利落一口吞的架势惊到了。   再点点传说中的毒王鸡及其血亲的数量,于连长犹豫片刻后还是没忍住问道:“真不是靠吃的?”   江暮云无奈:“要是靠吃的,我得在这儿办个养鸡场打持久战才行吧?”   江暮云不准备把战线拉那么长,但也没想过靠什么天敌之间的血脉压制这种玄学因素办事。   她是个非常和善的家长,一向擅于和自家的阿崽们交流沟通。   秉持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江暮云先和被她从蛋养到大的两只叛逆崽达成了共识。   蚯蚓好吃吗?肥美鲜嫩又多汁,从口味到口感,都是之前没尝过的新奇品种,对吧?   江暮云不知道她家后面出生的那几只崽是什么情况,但她知道辈分最高的那俩叛逆崽的脑子绝对好使。   即使比不上大白和小白灵性,也远远超过了变异动物的平均水准。   所以在那俩叛逆崽一脸高傲地在江暮云面前来回踱步,假装完全不在意刚刚下肚的那几条蚯蚓时,江暮云也没有打消压榨廉价劳动力的念头。   江暮云目光慈爱循循善诱:“喜欢吗?以后还想吃吗?知道以后要怎么才能想吃就吃到它们吗?”   叛逆崽的脚步顿了顿,随后矜持地停在了江暮云身前二米地外,自然地昂着脑袋和江暮云对视。   江暮云笑眯眯地举着塑料瓶在它俩眼前晃,里头装着于连长等人刚抓回来的几条新鲜蚯蚓:“你俩带着崽把口粮从地里揪出来,然后我想办法给你们保存,保证你们以后随时都能吃到,怎么样?”   说着江暮云还怕它俩听不懂,又折了两根枯树枝,再把那几条蚯蚓当着两只叛逆崽的面埋回沙子里。   趁着它们还没跑远,江暮云迅速用枯树枝把蚯蚓夹住,拎出来重新装回瓶子里,等了一会儿后再把瓶子里的蚯蚓倒到它俩跟前,给两只崽单独开了个小灶。   两只叛逆崽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领着身后一串小辈溜溜达达地出了门。   于连长等人看得一头雾水。   这到底算是成了还是没成啊?   江暮云只说让他们等一会。   几分钟后,江暮云家那十几崽叼了一溜的蚯蚓回来了。   没养过变异动物的于连长费解极了:“这也能行的?它们这都能听得懂?卵生动物的智商能有这么高吗?”   江暮云还没说啥,养鹅的那位先不乐意了:“卵生动物怎么了,现在生物大进化,还不许人家弯道超车吗?我家鹅也挺聪明的啊。”   江暮云应和道:“就是,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们家孩子可听不得这个!”   江暮云这边说着也没耽误手上的工作。   她迅速把自家崽崽们叼回来的蚯蚓全部用树枝捡起来塞进瓶子里,而后郑重其事地拧上瓶盖。   江暮云举着瓶子对领头的两只叛逆崽道:“看吧,都给你们保存好了。我这人从来不骗小孩的,你们把食物逮回来,我绝对给你们保存好,以后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两只叛逆崽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带着小辈们继续给自己找储备粮去了。   外头旱了太久,山上的动植物日子都不好过,它们也很久都没能找到这么肥美的食物了。   于连长见状按了按眉心:“不是吧,咱上哪儿找那么多瓶子装蚯蚓啊。”   江暮云抬手看表,这会儿四点多,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谁说要用瓶子装的?趁着天还没亮,抓紧用树枝在外头搭几个大框子出来,拿保温毯兜住,方的圆的随便,带点儿高度,别让蚯蚓轻松爬出来就行。”江暮云催促道:“记得铺在里面的保温毯一定要亮面朝上。”   防火不防烫的保温毯亮面朝上面对阳光直射,底下还是比热容小的沙子,想也知道保温毯亮面的表面温度得高成什么样。   铁板烧也不过如此了把?   于连长蒙了:“你这是准备?”   江暮云一脸坦然:“烤蚯蚓干啊。新鲜的留个几条就差不多了,咱也不能真养这么多活蚯蚓啊。”   于连长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不是说你从来不骗小孩的吗?”   江暮云理直气壮:“我不是一直都在跟领头的那两只谈判吗?你知道它俩都多大年纪了吗?”   江暮云说完想了想:“今天就算了,明天开始我尽量让它们昼出夜伏,这样即抓即晒风险低速度快,那俩老的可精了,放久了容易被它俩发现问题。”   她还不忘用实际行动证明她对自家老龄崽的关爱:“别忘了把浮动房拆几间,趁温度还没上来,给鸡在蚯蚓活动范围的边缘搭个没地板的隔温棚,隔温棚里放几个盒子供它们放蚯蚓,隔一段时间让人去换个盒子就行。”   爱护员工的同时还能靠低温时不时在那儿活动的人类钓蚯蚓,双赢。   她家那几只崽逮食物的效率,她可是在菜虫泛滥那会儿就见识过了。   这会儿觅食大军数量翻倍都不止,效率还不受捕食者食量限制,江暮云就不信这群蚯蚓的数量和繁殖速度能比菜虫都恐怖。 第122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二天:血赚◎   江暮云的险恶心思在一众可恶大人们的帮衬下瞒得滴水不漏。   在坚信卵生动物也很聪明的养鹅小哥的主导下, 晒蚯蚓干的那几个大框,都被放到了他们最开始重扎遮阳棚的那片枯树林的后面。   半个小时前还声称不该骗孩子的于连长,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良心, 把新营地扎到了枯树林和隔温房中间的位置, 用营地给蚯蚓干加工厂做了第二重遮挡。   为此, 他甚至在第二天晚上让人回了一趟南一基地,又运了几间改造过的浮动房过来搭了一排,确保他们晒蚯蚓干的意图不被崽崽们发现。   一行人就这么扎在了这里。   仗着变异动物们的行动速度,以及这份速度带来的源源不断的物资补给,他们硬是耗到了蚯蚓近乎绝迹的时候。   起先鸡崽们的工作地点, 是在距离蚯蚓们的活动中心二百四五十米的地方,他们几乎每隔十几二十分钟就能从隔温棚里端出满满几大盒蚯蚓。   三天后,隔温棚的位置就被挪到了距离中心不到二百米的地方。   而后这些鸡崽们从沙地里叨蚯蚓的动作越来越熟练, 其他人在轮番接受蚯蚓干加工厂那密密麻麻的蚯蚓的荼毒之后,也克服了对蚯蚓群的恐惧与不适,时不时就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去隔温棚里逛一圈当诱饵。   几个大活人对那群蚯蚓们的吸引力可比这群鸡高多了, 每每有人类在隔温里活动的时候, 那群蚯蚓们总是显得格外活泼, 连冲过来的速度都比平时快多了。   而且他们还总卡着天要亮不亮的时候过去逛。   趁着那会儿把蚯蚓们全部吸引到隔温棚地下待着,等蚯蚓们聚过来了他们转身就跑。   蚯蚓们想追,却往往没追几步就发现自己四周的温度已经开始急速上升, 只能无奈地退回温度相对较低的隔温棚的庇护范围内,然后被白天出门工作的鸡崽们逮个正着, 逃都没处逃。   两边就这么相互配合着, 抓蚯蚓的速度越来越快, 会上当冲过来的蚯蚓却越来越少。   他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月, 就重新回到了第一次扎营的地方。   这时候他们能抓到的蚯蚓已经很少了, 即使有人晚上在沙地里到处溜达,也得十多分钟才能碰到一条蚯蚓。   有时候甚至半个多小时都找不着蚯蚓的影子,连鸡崽们都挖不出来的那种。   出于保险起见,江暮云又当了回恶人,把自家崽崽们的作息重新闹回了昼伏夜出的状态,每天晚上带着崽崽们在营地周围来回溜达。   等他们溜达了两天都再没能抓到一条蚯蚓的时候,江暮云终于放过了她家的倒霉劳动力,并用几大—麻袋的蚯蚓干和一袋她末世前配的鸡饲料支付了报酬。   报酬是被江暮云偷摸让人直接带回家的,没和她家崽崽们照面。   崽崽们目前收到手的只有几瓶活蚯蚓。   江暮云对她家那两只叛逆崽的说法是这些都是额外奖励,大头都在家里,让他们回去之后看谁在家就找谁要。   靠着那几大瓶的活蚯蚓,江暮云成功忽悠地她家崽崽们又在这里留了几天,充当大家开展小粉挖掘工作时的安保人员,防止有漏网之蚯冷不丁跑出来给人一口。   之后的挖掘工作就是于连长等人的事了。   现在他们挖出来的小粉和普通土壤在外观上的差别其实不大,众人主要的分辨方法就是看变异动物的反应。   小乖和小白它们表现出反感和排斥的,那就是小粉。   如果没有特殊反应,那就是普通土壤。   靠着这种方法,于连长等人把能挖的小粉统统都给掘回家了。   和江暮云想象中的不同,小粉的数量其实并不多。   江暮云目测了一下,拍实了之后的小粉撑死了只有不到十立方的量。   就这还被江暮云装了一小袋回去,说是要试着看能不能养蚯蚓。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那种骗小孩的家长吧?”江暮云鄙夷道:“我养不活成千上万的蚯蚓给它们当饭吃,养个几条给它们当零嘴还是可以的嘛。”   于连长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被踩了一脚,他不服道:“那万一几条你也养不活呢?”   江暮云忧愁叹气:“尽人事,听天命嘛。我家崽很懂事的,知道我尽力了之后一定不会怪我的。”   于连长回了她一个同款鄙夷表情:“说那么多你之前不还是在给它们画饼。”   江暮云嫌弃道:“一看你小时候就是那种熊孩子,爸妈承诺了期末考好了就让你选个礼物,结果你在他俩一个月工资总共五千的情况下,非要花五万买双鞋的那种。”   于连长被她气得说不出来话,到处找家伙事说是要为了自己的清白跟她决一死战,结果半路上被楚不闻逮住了。   楚不闻勾着他的脖子就把他拉去沙坑边上,让他仔细看看这块是不是还有蚯蚓活动的痕迹。   于连长被楚不闻一打岔,正对着一片平平无奇的沙地乱划拉呢,江暮云转头就带着她家崽滴滴溜溜地逛了过来,说为了同志们的生命安全,他们巡逻队每天辛苦一点是应该的。   江暮云家的两只叛逆崽特配合地“鹅”了两声,那奇怪发音活像是从隔壁那群大鹅那儿留学回来的。   这段时间挖沙挖土都没她的事,江暮云每天就负责抱着冰块招猫逗狗,带着一群变异动物在周围巡逻,偶尔回趟家,关心一下中转站那边的蓄水池的挖掘进度。   这半年多的时间,他们已经把山上的蓄水池都挖好了,现在就是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在山下随便挖几铲。   这样的生活既不累也不无聊,虽然大家省着用水舍不得自己发蘑菇,但他们前期捞回来的烟酒电器等产品在中转站换回来的物资,已经足够大家衣食无忧了。   他们把这笔账算得很清楚,现在水比蘑菇干等食物要贵出百倍不止。他们与其用水种蘑菇充饥,不如把这些水省下来换食物,能换到的干粮绝对比他们自己种的新鲜食物多。   在江暮云和于连长的交易达成,他们成功在中转站获得了免单免税的特权之后,心里的安全感就更足了。   他们现在甚至舍得给农作物正常浇水,在农作物实在蔫吧得不行的时候在种菜的山洞里放冰降温。   反正现在不用担心被渴死,蓄水池里的水该省得省,该用的时候也可以放心用,不需要在像从前那样每舀一瓢水都要心疼半小时。   小粉挖掘工作完成之后,江暮云和楚不闻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中转站,而是找于连长要了一辆雪橇车,让小白带他们回了趟家。   这还是江暮云和楚不闻在中转站建成之后他俩第一次回家。   之前是因为要处理山上的陷阱问题,外加两人的承受能力都挺强的,耐得住闷,所以在大家排班的时候,他俩就主动申请把自己的轮换时间往后调,前期在中转站多待几个月。   这会儿算一算时间,也到了该他俩回家换班的时候了,两人索性直接回家。   江暮云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农作物收成。   他们现在没了被渴死的风险,收成的农作物也不用为了省水就立刻吃掉,完全可以趁这会儿收拾干净晒干保存,增加他们手上的存粮数量。   晚上秦时文一边收红薯干一边对江暮云道:“其实就算没有和于连长那边的交易,我们的日子过得也挺好的。都这会儿了储备粮还能不减反增,这生活质量绝对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幸存者了。现在你又从于连长那儿掏了两张保命符,我说句发家致富近在眼前不过分吧。”   江暮云假装没听懂秦时文话里的意思:“你说得对。我觉得咱家能有今天,多亏了我们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完善。咱家的人均储水量在南市幸存者里绝对是排在最前列的。”   江暮云认真道:“想当初为了给这个大蓄水池做防水层,我们真是没少来回折腾。后面更是跟那兔子似的漫山遍野到处打洞,这才换回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秦时文拍她脑壳:“装,你再装。”   “哎你这人,怎么还动手啊。”江暮云硬是挤出了两滴干瘪的泪花,委屈地揉了揉脑袋:“我这也不全是为了以后能在中转站白吃白喝白拿啊,我就是想为人类的未来做点儿贡献不行吗?”   秦时文:“可给你能耐坏了,人类未来都操心上了。”   江暮云把手上装了满满一袋的红薯干放下,感觉有些纳闷。   秦时文也不是那种看不清现实拿她当宝宝护着的人,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冒险的时候,秦时文也没拦过她啊。   就好比最近的那次江暮云跟着去西郊基地,秦时文担心归担心,但也没这么抗拒。   秦时文把自己装的那袋红薯干放江暮云那袋在旁边,揉了揉眉心道:“我不是说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你天天窝在家里不准冒险,只是想你之后在做决定的时候能稍微保守一点。”   秦时文想了想,换了个具象化一些的说法:“天灾和人祸是不一样的。你就算现在端上枪冲出去和人火—拼,危险性都未必有你背着包在火山脚下唱首歌来得大。”   “它的危险性是那种不可控的、无法预料的,就像这场大旱,像你这次面对的一群变异蚯蚓一样。”秦时文道:“在碰到这种事情时候,我希望你的选择可以保守一点,该跑就跑,好吗?”   持续时间超过一年的旱季给人们带来的影响远不止是缺食少水。   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震慑。   秦时文会对大自然产生这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感太正常了。   比起如地震、海啸、火山爆发这种一击即退的灾难,这个漫长的旱季简直就是蓝星在用钝刀子凌迟幸存者们。   末世几年,幸存者们刚刚学会如何在极端天气里好好活下来,学会盘炕烧炭、储冰储水。   眼看着大家就要适应蓝星的极端气候,逐渐开始恢复元气了,蓝星却忽然用一场前所未有的高温大旱告诉他们,想得美,事情永远都会往你想象不到的更加糟糕的情况发展。   人们以为五十度就是末世里的夏季了,结果外头变沙漠了,白天的最高温一路奔着七十度跑。   人们以为半年阴雨半年晴就是最折磨人的了,结果蓝星的太阳高高兴兴地挂了一年多,恨不得连大海都给直接晒干了。   刚刚自以为摸到一点末世后的季节变化规律的幸存者们,心里仅有的那点安全感全部都被打破了。   是啊,谁说蓝星的气候变化是以半年为单位的呢?   这次可以突然旱一年,那以后有没有可能会大旱三年、五年?或者不用等以后,这次就会直接旱个三五年。   又或者以后都不再下雨了。   可能吗?   最乐观的人也没法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连在末世里混了十多年的江暮云都不敢说没有这种可能。   这个末世,就好像是蓝星在用人类驯狗的方式驯化人类,先是用接连不断的灾难慢慢消磨人的意志,在人类颓丧的时候给人类一点甜头。等人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它再给人类来一下狠的。   往复循环,直到人类忘记曾经,彻底迷失在末世中为止。   江暮云反思了一下自己。   比起秦时文等人,她因为曾经的生存经验和空间里充足的物资所带来的底气,确实让她现在对于自然的敬畏不足。   无论江暮云手上揣了多少物资,大自然想要弄死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远的不说只看蚯蚓这事,万一人家只是白天受生物钟限制所以活力不足,当天晚上就化身沙地小飞龙,召集大军扑到营地里把他们给啃了呢?   现在的动物变异五花八门,小粉本身又有其特殊性在,这种事不是没可能的。   江暮云被秦时文点醒,可是她不能这么和秦时文说。   她看着秦时文干裂起皮的嘴唇,反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啦,我一向很惜命的,这次不也是咱家那几只毒王在干活吗。我在后头躲着监工可是半点都没往它们跟前凑的。”   无论大家嘴上是否承认,平时表现出的模样是恐慌还是乐观,都是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   万一情况真的继续糟糕下去,大家心里的恐慌情绪只会越来越重。   江暮云不想他们成为蓝星凌迟计划的受害者,不想他们被蓝星捏成末世里最常见的,或麻木或疯狂的幸存者的模样。   前世的蓝星用了十年也没能驯化江暮云,这次它也同样不能。   江暮云抖抖装红薯干的塑料袋:“还有这场大旱,也不全是坏处嘛。至少我们能趁这时候疯狂囤粮,所有能刮出来的食物都给它晒干了存起来。”   江暮云捏了一根红薯干放嘴里嚼,含混不清道:“我宁愿现在每顿饭少吃点,也要多省点食物存起来。这种能高效率制作高质量耐保存食品的时候可不多,要珍惜啊文姐。”   在江暮云看来,无论是旱季雨季还是冬季夏季,全都各有利弊。   江暮云叼着红薯干开始给秦时文传授她的人生经验:“天天念着旱季没水雨季没太阳的人,当然会觉得这一天天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但换过来想想,旱季来了等于制作耐放食物的时候到了,雨季来了等于大量储水的时候到了,这日子不就有盼头了嘛。”   反正大家死是舍不得死的,蓝星要折腾他们也拦不住,那与其抱怨还不如想想现在的天气有什么好处,能趁这会儿为未来做点什么准备,储备一点什么物资。   江暮云不仅给秦时文等人洗—脑,留在中转站的人她也没放过。   江暮云特意找了个卖临期米面的借口去中转站逛了一圈,给留在中转站的几人大力宣扬了一下他们在旱季囤粮的快乐。   临走的时候,江暮云刚好看到有卖真空机的,她就和人打了个商量,在商队那儿买了一台真空机。   但实际上江暮云带回家去的,却是三台食品真空机和两个小型抽气泵,电动手动各一个。除此之外还多了一堆食品真空包装袋和纺织品用的真空袋。   现在天天烈日当空,大家正是不缺电的时候。   留守在中转站的人数从六个变成了两个,其他人全部都回来为囤粮事业发光发热了。   大家把现有的存粮全部都抽成了真空状态保存,还都是按照一人一餐的分量抽的小包装,再按一人一月的分量把小包装们封装在一起,再把单人半年份的食物用大真空袋最后封装一次。   等现有存粮都封好了,他们还用塑封膜把真空机也封两台,防止后期雨季到来时电器受潮故障,只留了一台日常使用。   赵家昊搓了搓手指上老皮干裂开的纹路,把塑封好的真空机以及没用完的包装袋都放进塑料袋里扎好。   他看着一包包被抽成真空的食物成就感满满,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江暮云说她现在宁愿少吃点,也要多省些食物存起来了。   看着自家存粮一点点变多,而且还都是些想放多久放多久,没个十年八年都不用担心它们会变质的食物,这种满足感比这顿多吃两碗蘑菇强多了。   之前所有的压力、焦虑、惶恐不安在心里汇聚成的阴云,在这一瞬间都被拨开了。   焦虑个什么劲儿啊,这不抓紧时间找粮囤粮?全都起来干活了!   种蘑菇没水种菜要时间?没关系,咱还可以上山打猎嘛。   江暮云和楚不闻前世都是在山坳坳里头打滚讨生活的人,他们太清楚变异动物们的生命力究竟有多顽强了。   荒漠或许能绝了人类的生机,却未必会绝了动物们的生机。   南市算是处在平原丘陵地区,各种小山头多得是。   就算找不着猎物,他们也能实地认一认植物。   之前李老头教了他们不少东西,只是他们都是分批去学的。   李老头带着人在外头溜达,看见什么讲什么,每个人学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大家学完之后再对着照片和笔记相互交流彼此没学过的东西。   有人在这个山头认了这株草,下次路过想带其他同伴去看实物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山头已经被人租了,他们上不去。   这时候如果他们没在别的地方碰到同样的植物,那这事儿就只能不了了之,大家就对着照片凑合一下吧。   现在他们刚好能趁着打猎的机会,顺带着来一堂实践课。   还省得大家天天没事干就开始琢磨这天怎么还不下雨,蓝星是不是真不想再养着人类了要把我们全部弄死之类的东西。   血赚。 第123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三天:挂科就入土◎   现在想找个没人的山坳坳打猎其实挺简单的, 看准一个标准找就行。   矮。   矮到当初海啸的时候,山体直接被淹了个七七八八的那种程度。   因为像江暮云等人这样,在秩序崩塌的时候选择住在城郊的人, 是不会选择只露了个脑袋在水面上的小矮山的。   那会儿大雨刚停, 没人愿意住在这种随时都可能被淹的地方。   如果是等水退了才搬进山里, 那他们积攒的物资量,肯定是不如江暮云等人这样一开始就积极下水拼命打捞物资,然后一直窝在一个地方用心经营的人。   江暮云等人在前期积累了那么多食物,挖了那么多蓄水池,现在都要时不时去中转站用其他物资和人交易补充食水, 其他物资储备不如他们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在旱了这么久之后,家底不厚的幸存者基本都收拾收拾家当进了基地,生活在基地外的幸存者已经成了极少数。   这极少数的幸存者基本都是和江暮云他们差不多的情况。   几个亲近的人组成小团体, 在海啸那会儿就找到了一个可以长久居住的地方,一般都是在南市周边相对较高的山里。   他们趁着大水还没退去,多数人都身上带伤没法下水的时候积累了大量物资, 然后在属于自己的山头上储水储粮改善居住环境, 把各方面都修整得相对完善了, 才有可能一直撑到现在。   所及江暮云等人往小矮山里跑,会碰到原住民的概率是非常低的。   没有人类活动的地方,有动物活动的可能性相对就会大一些。   只不过南市现在这个情况, 他们想找什么大型动物是很难了,山上这些半死不活的树林也供养不起大型动物。   倒是一些小型哺乳动物, 诸如变异的狸鼬、野兔这类, 山里可能藏了不少。   中转站那边的蓄水池挖掘工作基本结束, 众人一商量, 这会儿留在中转站也没事干, 他们的自治区里没啥值得人惦记的,索性就先带着日用品等东西从中转站那边撤回来,准备参加团建活动。   他们的计划是八个人出门,两个人看家。   江暮云和楚不闻主动做了第一波留下来看家的。   他俩不去,大白也懒洋洋地不想动弹,天天窝在两人怀里。   倒是小白蹦蹦跳跳地就跟着众人出门了,拉起雪橇车来活像是被小乖附体,半点留恋都没有。   江暮云也不知道是该欣慰孩子长大了,还是该含泪心疼自己。   这次出门没了江暮云和楚不闻这俩捕猎老手在,众人即使有小白带路,也依旧什么猎物都没能抓回来。   猎物没抓到,秦时武倒是薅了不少带毒植物,说是要把自家山上的陷阱们二次改造一下。   他们家有大白这么个山大王在,山上很少有毒性较烈的植物能活过一周,从前秦时武就算想研究毒药也没条件。   现在出门一溜达,可算是让他逮着了。   后来大家换班,江暮云和楚不闻靠着丰富的生存经验,成功在他们的储备粮里增加了几只风干的野兔,一只看着像是沙獾的变异动物。   还有七八只秃毛松鼠,逮回去的当天就下了锅。   主要是江暮云等人是在树上逮到它们的,不然就凭它们那光秃秃瘦巴巴的样子,江暮云还真不好确定它们到底是变异松鼠还是普通的变异老鼠。   这些变异生物的攻击性都挺强,见人就咬绝不含糊。   这年头被野生的变异动物咬了可没医院救命,想活捉它们那都是做梦,所以他们的养殖业倒是没有增加新的产业线。   不对,还是有的。   江暮云靠着这些动物的下水,还真把蚯蚓给养上了。   当初江暮云特意从于连长那儿挖了一兜小粉,就是为了防止她家那几只崽发现报酬从新鲜蚯蚓变成蚯蚓干之后怒而造—反。   江暮云把自家这群崽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在那两只领头的叛逆崽即将闹起来的时候,果断把养在塑料盒里的几条活蚯蚓放到了它们跟前。   那两只叛逆崽好想是孵蛋的时候没把自己的聪明劲儿传下去一样,后面孵出来的小家伙一个比一个憨,只会跟在那俩大的屁—股后边儿跑。   在江暮云把领头的两只崽安抚下去之后,底下那一溜儿小的自然而然就没什么意见了。   有意见也没用。   要不是现在水资源珍贵,他们早就把那三只已经成年了的二代鸡崽放血拔毛了。   除了前两天的那锅爆炒变异松鼠外,他们上次吃到新鲜肉,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呢。   原来一直吃不到的时候都忘记惦记了,现在忽然吃了一顿好的,就把肚子里的那点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赵家昊等人现在看着那一地的鸡,眼睛都恨不得冒绿光。   至于那两只高龄鸡,他们倒是没一个人敢惦记。   它俩那毛色都恨不得把“我有剧毒”三个字写在脸上了,江暮云觉得,还是先对看上去比较正常的二代崽们下手吧。   二代崽能吃的话他们就直接吃二代崽和三代崽。万一二代崽的肉都有毒,那他们也就不用再对那两位动手了。   而且……虽然那两只叛逆崽自身看上去很毒,可它俩供的蛋却是腥味最轻的。   除了空间里囤了一堆正常鸡蛋的江暮云外,其他人要吃鸡蛋,基本都是吃的它俩产的。   其他看着正常的蛋全都被他们送去中转站换物资了。   那味儿真的太倒胃口了,蘑菇干和它们一比都是人间美味。   但就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吃上的,他们家偶尔送去中转站的那几颗鸡蛋可都是畅销产品,甚至还有临市的商队试图直接包圆他们之后的所有鸡蛋。   这会儿可是卖方市场,江暮云又不傻,她不弄个拍卖都是怕自己太嚣张了被人打劫,怎么可能让人长期包圆。   整个中转站里,每次都能买到鸡蛋的,目前也就只有东边来的那几支售水队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天空还是碧蓝一片,连云朵都少得可怜,让人根本看不见雨季的影子。   要不是那几支售水队的人都表示海岸线并没有退得太离谱,另一片大陆或是西海岸可能正在经历暴雨的话,恐怕就连赵家昊等人的心态都快绷不住了。   这几天小白和大白亢奋得很,只要看见有人要出门,它俩就一定要凑上去,哪怕他们只是去想一趟中转站拿鸡蛋换点东西,小白和大白都不会放过,即使江暮云和楚不闻不在出行的队伍里,它俩也要跟着出去。   为此,小白都不介意拿自己当专职司机使,甚至还会主动叼着雪橇车跑到山下去等着。   这两只都闹成这样了,江暮云等人要出去打猎的话,压根就没法撇下它俩。   江暮云眼看着囤粮对众人的刺—激马上就要失效,就又给大伙儿找了个新玩具——木头。   生命力再顽强的变异植物都经不住这种大旱,尤其是那些高大的乔木们。   它们能保住自己的根系等待新春季重新抽芽就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养分供养枝叶。   所以现在外头漫山遍野都是些干干巴巴的秃毛树。   江暮云带着人到处砍那种死了但没完全死的树。   弄回来之后分两半,含水量还行的部分留着做手工,没事的时候一群人就聚在一起研究研究木工活。   含水量过低的那部分,小树枝留着当柴烧,树干就拿去烧成碳,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自从江暮云带着众人折腾起了木工活之后,他们去中转站兑换物资的时候,就又盯上了铁丝这类可以用来固定木板的东西。   因为他们都不缺桌椅板凳,所以大家折腾的主要方向都是木桶、木箱这种容器。   江暮云甚至还野心勃勃地想要徒手造船。   而且她还真弄出来了一艘。   江暮云的船能不能下水不好说,但众人可以确定这船肯定不能下沙。   因为小白在看见江暮云弄出来的成品小船之后,还特贴心地把它拉的雪橇车换成了这小船,感动得江暮云搂着小白直呼心肝大宝贝。   结果第二天晚上小白用这小船拉着几人出去打猎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抛在了半道上。   因为江暮云的船,它直接从中间断开了。   那天晚上他们是走着回家的。   江暮云讪笑道:“咱往好处想想,至少没断在洪水里啊。”   也不知道江暮云这句话戳中了他们哪个点,那天回去之后大家就都开始研究船了。   王清清一边规划着船舱布局一边给江暮云解释道:“当我开始研究怎么才能造出能在洪水里自由飞翔的船的时候,我就会觉得雨季晚一点来也没关系了。”   王清清说完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最完美的设定肯定是咱明天就能造出诺亚方舟,然后当晚就开始下暴雨。”   江暮云严肃道:“你等等,你说这话之前拜过你的泥塑小人了吗?”   王清清愣了两秒,悔得直拍大腿:“完了,我前几天忘了,今天早上起来特意补拜了呢!”   赵家昊心痛到自掐人中:“那你要不明天别拜了,然后再说一次?”   李安轩无奈地捏捏眉心:“这怎么可能有用……”   众人瞬间对李安轩怒目而视。   李安轩沉默了两秒后补上了下半句:“功利奶不可取。”   一群玄学信众满意点头。   很好,我们中间没有出现叛徒。   虽然王清清的言灵术是指望不上了,但她的心理战术还是很有效果的。   现在大家检验船只质量的方法,就是让小白拉船载人。   当大家开始沉迷造船并且屡战屡败的时候,真的会生出“还好现在没到雨季没发大水”的念头。   这种念头在他们数次被迫进行的沙漠徒步活动中,出现得尤其频繁。   今天就更是这样了。   今晚他们坐的船是吴星月刚刚完工的新品。   吴星月不知道哪里的结构平衡没做好,小白跑快了之后那船直接被带翻了,从船尾往前掀过来的那种。   一群人摔成一团,连人带狗一起被那木船罩在底下。   船翻得太果断,连被江暮云揣在怀里的大白都没能逃出去。   江暮云刚好叠在人团最上边,她一个翻身把自己连人带船一起从人团上掀开,从船里挣脱出来的时候多少带点晕头转向,以至于有一滴凉凉的东西落到她的脑门上时,江暮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江暮云摸摸自己的脑门,再看看四周其他同伴,所有人都有些呆愣地站在原地。   吴星月昂着脑袋,怔怔地看着天空不出声。楚不闻正盯着自己的右手,拇指轻轻抚过食指上沾着的那点水渍。   直到小白兴奋的嚎叫声响起,大白也一改之前蔫巴巴的姿态开始四处蹦跳,众人才反应过来,真的下雨了。   江暮云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纱巾,深深吸了一口气。   温柔和湿润的空气涌入干涩的鼻腔,抚平了在漫长旱季中如附骨之疽一般缠绕在众人鼻腔内的刺痛感,   江暮云近乎贪婪凑近了自己沾了雨水的手指,呼吸着空气中久违的水汽。   然而几秒钟后,天边一道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刚刚还昂着脑袋的吴星月瞬间被砸得抱头鼠窜,哭腔都憋出来了:“刚好有个雨滴砸我眼睛里了要瞎了疼死我了!”   吴星月这一嗓子喊得江暮云一激灵:“快快快,快回家!”   他们现在可是在松软的沙地里!   看这暴雨哐哐往下掉的架势,但凡跑慢一点,他们就得被迫在湿流沙上练轻功。   挂科就直接入土连坟都不用挖的那种。   楚不闻直接把捆在小白身上的绳套切断了,原本应该连着小木船的那一端被他系到了江暮云的手腕上。   江暮云握着绳子把兴奋地到处乱蹿的小白拉回来:“崽,再不回家咱就要在路上长眠了!”   小白兴致被打断也不生气,颠颠儿地跑回江暮云身边蹭蹭她的腿,还抬着脑袋求摸摸。   等成功获得了江暮云的揉脑袋捋脖子套装之后,小白才终于算是从亢奋的状态中脱身,兴高采烈地带着众人往家的方向跑去。   连跑路途中它都能突然蹦跶两下,时不时还要嚎上几声助助兴。   那狼嚎声逼真到江暮云觉得她以后真不能让小白再和隔壁南一基地的小乖待一块儿了,这倒霉孩子一天天的都跟人家那儿学了些什么有的没的!   大白一见江暮云等人往回赶,就机灵地跳回楚不闻怀里待着,能偷懒绝不多走一步路。   楚不闻被大白投怀送抱。铁石心肠的楚不闻半点都没被大白乖巧的表象迷惑,抬手狠狠搓了一把大白:“我说你俩这几天怎么这么兴奋非要出来野呢。你俩是真不怕死在外边是吧?”   失去了月亮的夜晚,密仄可怖的雨幕,和时不时撕裂夜空的闪电,让他们连在跑动中维持平衡都要费些力气。   江暮云拉着小白在最前面带路,楚不闻拉着江暮云,身后其他同伴一个牵着一个,在暴雨中向家的方向狂奔。   暴雨砸在沙地里悄无声息,只有几人在雨中抑制不住的笑声格外明显。 第124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四天:雨季买船计划◎   雨下得太大, 起初沙地还会因为湿度增加而变得结实一些,反而方便几人跑路。   可惜没过多久,后半段路被雨水浸透, 开始侵吞地面上的重物。   江暮云的每一脚落地都不敢踩实, 后半程几乎是被逼着一路狂奔, 生怕抬脚的速度慢上半秒就陷进沙子里面去,后面想快都快不起来。   江暮云等人到家的时候是一身的狼狈。   好在现在温度还没降下去,今天留在山上的秦时文和秦时武一看外头下雨了,第一时间就是把所有盖在蓄水池上的东西掀开,手头能找到的所有容器全搬出来接水。   江暮云几人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升火烧水洗澡。   他们倒是想不管不顾直接洗个澡来着, 但这场大旱实在太久,所有人都躲不开皮肤干裂这一遭。   就算是不缺水还每天晚上都涂润肤霜的江暮云,平时身上都毛毛躁躁的。   那么久都熬过来了, 没理由现在为了图省事,就冒着感染的风险用雨水泡澡。   他们的小厨房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积累,他们烧出来的碳、攒下来的柴, 已经把他们平时用来放燃料的山洞堆得慢慢当当, 连带着他们几家的厨房里也都匀出了不少空地堆柴。   这会儿外头下着大雨, 大家也不用满山跑着搬柴,厨房里就有足够的干柴可以用。   江暮云靠在浴桶里的时候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怎么就突然下雨了呢?   刚洗干净的小白舒爽地抖抖它那短短一小茬的毛,围着江暮云的浴桶转来转去, 时不时把爪子搭上浴桶边缘,把脸凑到江暮云身前, 满脸都是得意。   江暮云搓了一把它的狗头:“怎么的呢?还指望我夸你是吧?”   小白骄傲挺胸, 尾巴摇成了小风扇。   要不是它这段时间每天闹着要出门, 江暮云等人怎么能第一时间迎接大雨的到来!   这难道不值得一顿夸奖?   江暮云数落小白:“你说你平时那么机灵, 怎么这会儿就不知道怕了呢。外头都是沙地, 被水浸湿之后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小白没能等来想要的夸奖,委屈地歪着脑袋一脸控诉。   它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它哪儿知道下雨之后的沙地会那么讨厌啊。   小白失落地呜咽了两声,耳朵耷拉了下来,尾巴也不摇了,整只崽肉眼可见地颓丧了下去,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江暮云试探着喊了它两声,小白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蔫头耷脑地蹲立在原地,一副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但是既然姐姐不开心那我就一定要反省的模样。   自诩冷酷无情的江暮云沉默了片刻,把后面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好嘛,你确实不知道。”江暮云把自己擦擦干净套上睡衣,搂着小白的狗头给它揉耳朵:“没发现你这几天为什么兴奋是姐姐的问题。今天幸好有咱小白在,不然晚上下着大雨,姐姐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奖励你一个罐头怎么样?”   小白一听有罐头,耳朵登时就支棱了起来。   江暮云一看有效果,立刻再接再厉:“再加一个大馒头,算是姐姐这几天不够关心你的赔礼。”   这话一出,小白的脑袋立刻抬起来了。   虽然小白还是一脸的委屈,但身后重新摇成小风扇的尾巴出卖了小白。   自从小白成年了还秃了之后,江暮云已经很久没有被它可爱到了。今天江暮云重新感受到了当年饲养幼崽小白时的快乐,登时控制不住对小白伸出了罪恶的双手,试图把它搂进怀里。   然后就被小白身上的毛茬扎得火速松手。   小白刚被江暮云搂进怀里,正准备和坏姐姐贴贴蹭蹭撒个娇呢,结果喉咙里的呼噜声刚溢出来一小半,坏姐姐就撒手了。   小白不明所以地去看江暮云,就见江暮云一本正经道:“哎我想起来了,得赶紧把用过的水倒掉,空容器出来去装新水。”   江暮云说着还把床给放出来了。   她今天不准备睡浮动房了,她要感受一下下雨天的快乐空气。   “今天得早点睡啊,大家约好了明天去大山洞集—合的,我们得商量一下去中转站处理蓄水池的事呢。”江暮云把浴桶收进空间里带到外面去把水倒掉,然后直接把浴桶放在家门口让它们继续接水。   其他几人各自在家也都是差不多的流程,洗完澡就把浴桶放在外面继续接水。   谁知道这场雨能下到什么时候呢,万一他们现在不接结果明天雨停了,那他们得悔到从山上跳下去。   这个心态可以说是个很合格的末世人了。   小白乖巧地跟在坏姐姐身后跑来跑去,听着坏姐姐的话脑袋直点,只觉得人类可真是辛苦啊,完全忘了刚刚姐姐突然就不抱它了的事。   突如其来的雨季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节奏,他们需要重新做出规划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被漫长的日照给惯坏了的用电习惯得改,烧柴用柴上也不能太过放肆了。   可相对的,他们攒了许久的脏衣服脏被子,全部都可以掏出来清洗了。   还有久违的洗澡活动,也能被直接添进日程表里。   第二天早上八点,江暮云对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反复确认时间。   雨还没停,但温度是可以出门的温度。   按照众人昨天晚上提前约定好的那样,这个点雨还没停,大家就可以出门碰个头了。   江暮云撑着伞带着小白晃去大山洞,进门就听赵家昊说:“讲道理,明明我们是早上出门的,怎么还感觉和没下雨那会儿一样是昼伏夜出的呢。”   江暮云手上的伞和小白同频率抖水,王清清给她搬了个丑了吧唧的木头椅子,回头对赵家昊道:“那你最好祈祷唔唔唔……”   郑湘一把捂住王清清的嘴:“你闭嘴!你给我闭嘴!你那有一搭没一搭地拜泥塑一点儿用都没有!再敢乱说话我早晚把你给药哑了。”   王清清扒开郑湘的手,眼珠子瞬间成了饼状图。   她伸着手指比划给郑湘看:“我现在的眼中闪过了三分难过三分震惊三分不可置信还剩下一分心如死灰!你三十七度的嘴里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江暮云坐在王清清给她搬的椅子上,非常自觉地开口帮腔:“就是就是!直接药哑也太残忍了!”   王清清用力点头,眼看着就要扑过来给江暮云一个爱的抱抱,就听周影也跟着应声:“不用的时候缝起来就好了嘛,下回要求雨或者求太阳的时候再给她拆咯。”   王清清瞬间止住动作转身去找家伙要和她俩拼命。   吴星月和赵家昊等人连忙起身和稀泥,郑湘赌咒发誓今晚就给她削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攒功德,这才算是把王清清给安抚住了。   一群人闹够了,开始围在一起商量着未来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情。   江暮云托着下巴道:“现在洗衣服还是只能烧炕烘干,那干脆就把柴禾也放进去一起烘。正好这段时间我们烧水用水多,需要的柴也多。”   如果说他们昨天晚上洗完澡就继续接水的行为,是担心这雨下不了多久就会停,那江暮云建议把柴和衣服放在一起烘,就是为这雨一直下个不停做的打算。   反正两手一起抓嘛。   雨一直下个不停,那他们就庆祝自己能有一段用水自由的事件了。   要是雨下完就停,那他们暂时就不用省电省柴了,还补充了一点水资源,感觉好像也不错。   “还有蘑菇。”周影道:“下雨了,蘑菇也要种起来了,这段时间大山洞里的炕就别灭了吧,衣服、柴禾、蘑菇轮着烘,干柴我们尽量多攒一点,没地方放的话,像之前储冰的冰窖之类的都可以先挪出来用。”   他们都经历过一次雨季了,当然清楚在连绵不断的阴雨中最缺的东西是什么。   有蘑菇菌包和自制的滤水工具在手,雨季里大家食水都不缺,没有能把它们煮熟的燃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趁现在外面的树木都还没被水浸透,大家砍回来的柴把表面的水分烘一烘就能用。   要是等这雨再下个十天半个月的,那烘干所需要的时间就不好说了。   万一烧炕用掉的柴和被烘干的柴之间连收支平衡都做不到,那他们就只能在存柴耗尽后生啃蘑菇过活了。   家里的事安排好,还得安排外头的。   虽然他们在中转站的蓄水池都没加盖,理论上来说他们根本不用去看,只要等着雨停了去给蓄水池加盖就行,但他们在没亲眼见过的情况下谁都不放心。   而且外头雨下这么大,他们还得去看看他们在山上布置的陷阱,如果有在大雨中冲毁的,或是被雨中新冒出头的植物损毁的,他们还得及时补上。   “不过这事儿不急,反正咱现在也出不了门。”江暮云的目光落在了大山洞角落里堆着的一堆木板上。   那堆木板就是他们这段时间用来做船的材料。   木板刨了不少,合格的船那是一艘都没能造出来。   几艘能勉强上路的,看上去也是一副摇摇欲坠、在风雨里撑不过二里地就得翻的架势。   现在山下的沙漠眼看着要从湿流沙地奔着沼泽的方向走,受力面积和重量不符合沙地喜好的生物们,在沿海沼泽地里能活多久,在山下的沙地里就能活多久,一丁点儿情面都不给。   要想出门,要么等雨停了再出几天大太阳把地重新晒干成沙漠,要么等水涨上来,沙漠变海洋,大家划船出门。   说到划船出门几人就发愁。   他们手上现有的船只一共三艘。   两艘是几年前在南山仓库带回来的救生筏,拉开后没法放气,最多最多也只能用一个雨季就会报废。   另一艘在他们之前在中转站换回来的充气式皮划艇。   这个倒是可以重复使用,但人家荷载三百公斤,船体也不大,载人最多载三个,不然船桨根本划拉不开。   这皮划艇倒是有配发动机,他们手上也有两桶油,但是……舍不得啊!   明明可以卖力气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消耗柴油这么珍贵的资源啊。   江暮云空间里倒是还有一艘冲锋舟,但那个就属于保命物资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可能把它掏出来用的。   江暮云想了想:“看情况吧,要是雨一直下,等水漫上来了,我们就划船去中转站看看能不能买到船。”   “我们可以两个人去,空出一点位置装物资,如果看到有船卖的话就直接买下来。”楚不闻一脸镇定道:“正好我跟你一起去,我俩把山上的陷阱再检查一遍。”   在设陷阱这方面,江暮云和楚不闻的水平确实是在场所有人里最高的。   楚不闻说这话倒是没人反对。   江暮云想着自己买不起太多船,但楚不闻这末世前的土大款那儿却备了不少。   她和楚不闻一起回去,还能直接从他那儿偷—渡出来几艘。   到时候找个有船的商队,付点报酬让人家进进出出倒几手,这几艘船也就有个正当来路了。   中转站内鱼龙混杂,有点儿来路不明的东西很正常。   虽说官方在进出口查物资查得严,但也不是完全没空子钻。   江暮云和楚不闻作为在中转站内有“秘密仓库”的人,没少掺和这种来回倒手洗物资的事。   反正多几份交易记录中转站还能多收点税,只要不是太过分,中转站方面也不会计较。   赵家昊举手提问:“那要是中转站也没船呢?毕竟我们之前蹲了那么久,也就只买到过一艘。”   这题江暮云会:“之前卖船的人少,是因为那会儿是在旱季,船根本卖不上价。除了实在缺物资的,就只有傻子才会在那时候把船拿出来卖。”   现在下雨了,等积水漫上来了,所有人都只能靠船出行,才是手上有船的人漫天要价的时候。   只不过江暮云是不可能等到那时候再往中转站跑的。   到那个时候再出门,每一秒钟都是在玩命。   吴星月跃跃欲试:“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坐自己造的船嘛!你们听我说,沙地和水里肯定是不一样的。有的船吧它虽然在沙地里不行,但不代表它下水也不行啊!”   江暮云无情地打消了吴星月的幻想:“醒醒吧,这雨要是再下几天,百分之三百会发洪水。那时候出门在外的每一秒,都要做好玩长距离激流勇进的准备。就咱拼出来的那几艘玩具船,在儿童公园划拉两下还凑合,真碰上这种项目了分分钟碎给你看。”   上个雨季没有爆发山洪,是因为那些干涸的江河湖泊收容了大量雨水。   可现在外头是什么情况?   河道早就被泥沙填严实了。   这要是不发洪水,江暮云愿意按一天八顿的标准拜遍诸天神佛给蓝星上香祈福,祝愿它永远心情愉悦身体健康。   大雨连着下了三天,一条条连成线的雨水没日没夜地往下倒,山下眼看着就成了一片浑浊的泥水潭。   雨下得太大,整个世界都像是被糊上了一层马赛克,看什么都是一片色块。   江暮云等人没法在山上准确判断山下的情况,就只能一天天地往山下跑,查探水位情况,以及水流的流动性。   等到山下的水位高出曾经的沙面位置近一米时,江暮云就知道不能再拖了。   趁着现在南市上游还撑得住,他们得赶紧弄几艘靠谱的船回来。 第125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五天:杀人放火金腰带◎   从那天晚上的大雨落下来之后, 南市的天就再没有亮过。   从泥泞浑浊的水面,到灰暗阴沉的天空,天地间所有颜色都被扒了下来, 只有偶尔一道崎岖的闪电能撕开这片浓重的墨色。   一艘尖顶小船闯入了雨中。   它脑袋顶上的那束光不知道被雨幕吞了多少, 远远看去显得光束虚弱得风一吹即散。   船上的人握着船桨, 抵住岸边用力一推,尖顶小船摇摇晃晃地划开泥水,朝着广袤而无边际的黑暗中漂去。   江暮云拨弄船桨,简单调整了一下皮划艇的前进方向,就取下了挂在棚顶上的手电筒, 将光束聚在他们前方的水面上,防止皮划艇一头撞上障碍物。   雨下得太大,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起风, 几人就没敢给皮划艇□□种圆弧形的挡雨棚。   他们现在的挡雨棚,是用几根底部被烫平的塑料管做支撑,四周都用防风绳固定在船身上的“人”字形挡雨棚。   考虑到视线遮挡方面的问题, 挡雨棚立得挺高, 离皮划艇底部有一米多的距离, 挡雨效果自然也没那么好,江暮云和楚不闻出来不过三分钟,身上就湿了一大半。   不过这种程度的大雨, 他们本身也没指望这小棚子起多少作用,能让他们在雨中睁着眼睛划完全程就够了。   为了保险起见, 他们在出发前给皮划艇加满了油, 还把当初赵家昊和李安轩回来时剩下的那一小桶柴油也捎上了。   这样万一半路发现水的流速不对, 或是碰上什么旋涡之类的危险, 还有开船逃命的可能。   为此江暮云和楚不闻还特意对着彼此拜了三拜, 祈祷万一碰到啥紧急情况,开船的那个人能稳重一点,别直接把船开翻了然后俩人一起被埋进水底泥沙里。   拜完之后江暮云自觉心意已经到了,敲着木头连呸三声示意取消做法。她刚刚就是顺口那么一说,可千万别真碰上什么意外。   现在的能见度太低,皮划艇的载重有限,江暮云就没让小白跟着,只揣上了大白来当猫工导航。   大白平时看着除了吃就是睡,但到底是变异猫,夜视能力比小白高出至少八个档,不仅能给江暮云和楚不闻指路,还能提前抓着江暮云的衣袖告诉她前面哪个方向有障碍物。   江暮云和楚不闻从家里往西郊中转站划还是挺省力的。   西郊中转站在他们家东边,现在外头的积水流向也是向东的,一路顺着水流划,避开路上伸出来的树干等障碍物就行。   江暮云和楚不闻绕过一片光秃秃的乔木林,恰好一道闪电掠过,江暮云的余光往身侧一瞥,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黑沉沉的天和黑沉沉的水,外加闪电照出来的一群张牙舞爪伸出水面的树杈子。”江暮云示意楚不闻往旁边看:“这个氛围,树枝上不挂一具尸体真的很说不过去。”   楚不闻用船桨把几节朝他们撞过来的树枝推开,顺着江暮云的话继续发展剧情:“最好那尸体还是被拴着脖子吊在树上的,等我俩划过去之后它再突然偏过头,朝我俩的方向咧着嘴笑一下,是吧?”   这个剧情发展和江暮云预想的完全重合,江暮云一手扶着船桨一手拎手电,百忙之中还不忘给楚不闻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还是咱楚少有品位。”   有品位的楚少还没说话,楚少的猫就先替他应了一声。   原本一直赖在江暮云身上打滚的大白在江暮云话音未落时忽然站起了身,冲着侧前方吊着小嫩嗓子长长地“喵”了一声。   这声音又尖又细,和大白平时撒娇时的调调完全不同。   江暮云下意识地将手电按成聚光模式,朝大白看着的方向照去。   他们现在用的手电是当初从南山仓库带回来的军用野—战手电,据赵家昊说,开聚光时理论上的有效光照距离在二百米以上。   现在下着大雨,有了雨幕的遮挡,光照距离可能没那么远,视线也是模糊的,但足够让江暮云和楚不闻通过轮廓做出判断,那里应该是一群坐在船上的人。   这个时候守在中转站附近又不打灯,那伙人的目的简直呼之欲出。   江暮云迅速关了手电,楚不闻想都没想端起身前挂着的微冲冲着对面就是一梭子。   几声惨叫声过后,有几道重物落水的声音。   一道嘶哑的男声夹在雨里传到了江暮云耳中。   “别!别!都是误会!这样,我们把物资留下,几位也省下几颗子—弹,您看怎么样?”   开口求饶的领头人也是没想到。   他们在这儿埋伏得好好的,眼看着江暮云两人就要靠过来了,结果忽然听见一声猫叫,然后一束光就照在了他们身上。   领头的男人当时就暗骂了一声,千算万算没料到对面带的是一只变异猫。   变异猫的性子野,愿意天天跟着人跑的不多。就连大白也是天天窝在江暮云和楚不闻的口袋,平时压根不露面,所以末世后最常见的跟在人类身边的变异生物就是变异犬。   这群人在南市周边生活了很久,基本没见过南市周边有带着变异猫的人,自然也就没防备这一遭。   原本他们已经试探过了,在这种环境下,变异犬的嗅觉和视觉都会受到干扰,往往等对面的变异犬发现他们的时候,对面就已经进入他们的攻击范围了。   他们在暗,对方在明,反正这会儿人都在船上,即使对方反应过来把灯灭了,他们也能凭感觉先扫两梭子。   人会不会被扫死不好说,船是肯定遭不住的。   这种时候没了船,九条命才有可能活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有胆子守在中转站附近,仗着这会儿视野不好搞点儿小动作。   万万没想到江暮云和楚不闻下手比他们这种专业打劫的都干脆。   这边他们刚被光晃了一下,那头子—弹跟着就来了。   领头人也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几个人、几艘船能用,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下这艘船已经开始下沉了。   江暮云没应声,那领头人就以为她是答应了。   领头人对天放了一枪,而后又道:“您几位也看到了,我们兄弟几个手头也不是没点儿家伙事,闹起来大家都不好过。今天这事儿是我们兄弟几个冒犯了,这些东西就当赔礼,我们这就撤。”   说完,他立刻压低了嗓子问道:“老二、老三?你们都还好吗?”   “老二刚刚被打中了,直接翻出去了,我没抓住。”一道有些尖锐的嗓音低声道。   “大哥,咱真要把东西给他们吗?”边上一个趴在船舱里躲过一劫的男人问道。   领头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先顺着声音摸到了另一艘船上,而后咬牙道:“我们先撤,退远点儿,东西给他们留下。他们要来拿东西就肯定要开灯,到时候……”   领头人冷笑一声。   东西留下又怎么样,反正是要重新回到他们手里的。   等他手下几个还能活动的人都聚集到邻近的两艘船上之后,领头人再次开口道:“我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他话说到一半,一道强光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领头人下意识地侧头闭上了眼睛。   随后他只听到一阵枪声在耳边炸响,就再没了睁开眼睛的机会。   江暮云从关了手电之后就直接划船冲着这几人来了。   她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那领头人话说得越多,江暮云对他的位置就判断得越准。   皮划艇在水中行进的声音被淹在暴雨声中,到江暮云再次打开手电时,两边的距离已经不足二十米了。   楚不闻又不瞎,这个距离下开枪扫射又是突袭,他怎么可能给对面活命的机会。   等到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江暮云伸手拍拍大白。   大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踩着船沿跳入雨中,在几艘将沉未沉的皮划艇上跳了个来回。   确认周边没有第四个能喘气的生物了之后,大白重新懒洋洋地趴回江暮云的怀里。   楚不闻也掏了个手电出来,打着光用船桨把对面唯一一艘全须全尾地漂在水面上的皮划艇钩了过来。   江暮云顺手给大白擦擦身上的水,等大白蹭了她两下以示满意之后,江暮云才把大白揣回口袋里。   “好浪费啊。”江暮云举着手电在四周的水面上扫了一圈。   水面上已经见不着尸体了,只有几艘正在下沉的皮划艇,。   现在的水深也不过一米,水下全都是淤积的泥沙,人沉下去了再想浮上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楚不闻把那艘完好的皮划艇和他们的船系在一起,顺便把那艘船上已经倒了半拉的简易雨棚给直接拆了。   拆出来的塑料布就搭在船身上,配合船里的物资刚好形成一个尖顶,雨水顺着塑料布就流了出去,省得船内积水。   楚不闻手上动作不停,听了江暮云的话后道:“要不我们弄两艘回去,看能不能补补?”   江暮云伸手按了两下刚缴获的皮划艇,似乎是在试探它的载重。   等确认了这几人今天似乎没什么收获,这艘船还能载不少东西后,江暮云道:“别弄两艘啊,全都给弄回来吧。能补就补,补不好就卖给会补的人,再不行咱还能拆发动机呢。”   这年头,只有不会用的,不可能有没用的。   江暮云直到登记完物资进了中转站,脸上的笑都没落下去过。   这下可好了,他们带船回去连借口都不用找了。   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   “您这船是准备用来交易的吗?”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在登记完之后问道。   江暮云笑道:“暂时没这个打算。这些船您也见着了,就算要交易也得等修好了不是。”   工作人员闻言更热情了:“冒昧问一句,您是掌握了皮划艇维修方面的技术吗?还是认识相关技术人员呢?我们中转站正在高薪聘请可以维修各类船只的技术人员,如果您有意向的话……”   江暮云瞥了一眼他身后挂着的写着中转站最新公告的木板,摇头道:“我对这方面只是一知半解。”   只看过教学视频从没自己动过手的那种一知半解。   “倒是这个。”江暮云伸手指着工作人员身后的木板道:“中转站方面对船只的报价,可以用土豆结账是真的吗?有上限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单人交易额不超过一千斤,都可以用土豆结。”工作人员一脸骄傲:“我们官方挂出来的报价都是最低价,估价的时候只会更高。”   工作人员热情洋溢:“几位是有意向直接把船只售卖给我们中转站吗?卖给中转站的话,我们可以折价提供维修服务的。或者您懒得折腾,直接按破损船只的价格售卖也可以。我们可以保证给您开出的价码绝对公道。”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了一眼,从工作人员那里问来了维修人员的联络方式,倒是没提卖船的事。   两人登记完,划着船往自家自治区去。   这会儿来中转站的商队很少,基本都是冲着卖船来的。   这场雨下得太突然,不少商队都被困在了中转站里。   对于这些商队来说,高价买船亏出去的那些钱,远远比不上他们被困在中转站出不去的损失大。   如果不是中转站方面开出了可以用土豆结账的条件,恐怕没人会选择把船只卖给中转站。   楚不闻把手电挂到顶棚上,对江暮云道:“看来是已经调配成功了。”   从他们把小粉挖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这个时间段,刚好够新一季的土豆长成。   通过上次南一基地用土豆换淡水的交易,江暮云大概知道了南一基地拥有的正常土的数量。   如果这次配土没成功的话,南一基地绝对开不出这么高的价码买船。   “成功了啊。”江暮云也说不上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   可能是出于科研人员的严谨,陈教授那边的说法一直都是她调配出了可以种植正常作物的土,而不是土质可以被恢复。   这也就意味着陈教授可能是把被污染过的土壤里的某些元素被去除了,它们重新变回了末世前的干净土。   也可能是用小粉和别的物质一起调配出了一种新的土壤,或者说是一种类似无土栽培一样的新的栽种方式。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种误打误撞弄出来的土壤对于人类的意义都是显而易见的。   而小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这里面相当重要的一环。   可惜,江暮云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听说过有第二块小粉的存在。   大自然千变万化,无论是动植物还是土壤的变异方向都是不可控的,出现点儿“独一无二”可太正常了。   皮划艇抵岸,江暮云轻巧地跳下船。   “这也算是希望近在眼前,但又远在天边了吧。”江暮云揉揉眼睛道。   她刚刚蹦得太快,忘了戴护目镜,这会儿雨水渗进眼睛里有些难受。 第126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六天:只有过程能得分◎   “这种说法听起来怪难受的。”楚不闻把自己的护目镜给她戴上, 弯腰把两艘绑在一起的皮划艇拉上岸:“这应该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只是需要时间去倒推解题过程。”   江暮云举着手电去找皮划艇的气阀:“讲道理,这听着更可怜好吧。”   “咱现在是证明题, 只填结果不得分, 拿分点都在过程上。”   如果陈教授的配方是让土质恢复, 那被污染的土产生了哪些变化,又是哪些元素让这些变化消失的?   如果是调配出了一种新型土壤,那这种土壤中的哪些成分能让作物不再变异,这些成分又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   这些问题才是关键。   江暮云打开放气阀,蹲在地上看皮划艇渐渐瘪下去, 时不时伸手按两下给它帮帮忙。   楚不闻把从皮划艇上拆下来的挡雨棚撑在江暮云脑袋顶上:“要不明天我们去交易区的时候,顺便问问于连长在不在,看他对这事有没有什么打算?”   江暮云觉得这主意不错。   哪怕心里知道陈教授那边能出成果的希望渺茫, 江暮云不问问也是不会死心的。   就像是她刮奖券的时候明明已经刮出了一个“谢”字,但她就是要把它全部刮开,看清楚“谢谢惠顾”这四个大字才甘心。   等两艘完好的皮划艇的气放完, 楚不闻拿出头灯, 两人关了手电戴上头灯, 把瘪下去的皮划艇折叠起来,和其他物资一起全部堆到结实的膜布上,然后绑了个简易担架, 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东西走。   反正现在山上就他们俩,两人干脆直接回楚不闻的避难所。   楚不闻的那个避难所不愧是末世前的缝纫机专精选手精心打造的, 到了这会儿也能正常供水供电。   山体中发电机启动的声音完全被暴雨吞没, 两人像是末世前正常回家的流程一样开灯换鞋。   楚不闻给江暮云拿了条干毛巾,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后换上干净衣服, 等热水烧好再去冲个热水澡。   今天一天累得够呛, 洗完澡后江暮云拦住了楚不闻没让他炒菜做饭。   两人用电饭煲焖煮了一锅八宝粥,一人一碗窝在客厅沙发上慢慢喝。   江暮云嚼着复水后重新变得嫩生生的桂圆,长长舒了一口气。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要吃点儿甜的嘛。   这种淋完雨后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坐在明亮干净的室内喝甜汤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   喝完粥,江暮云和楚不闻捋起袖子开始收拾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他们今天一共捞了六艘船,一艘完好无损的皮划艇,看着是四人船。   两艘冲锋舟,就是江暮云空间里那种,荷载两人,多了容易沉。   除此之外的三艘都是普通的充气船,两艘八人船一艘十人船,能载不少东西,只是都是纯手动的。   不过以燃油的珍贵程度来看,这船落到普通幸存者手里,有发动机和没发动机也没区别。   有发动机的反而还多一道累赘。   至少对于出来打劫的那伙人是这样的。   因为他们的发动机里真的干干净净,一丁点燃油都没有。   楚不闻开枪的时候很小心,都是冲着人去的,所以没有子弹直接击中船体。这些破损的船大多都是被弹壳破片或是流弹擦破的,修补起来应该不算麻烦。   另外就是一些食物和日用品,还有几盒子—弹。   江暮云起身拽了张湿巾擦擦手,把家居服的袖子放了下来。   说起来也挺离谱的,楚不闻这边居然准备了江暮云这个尺码的家居服。   看来楚不闻当初说他重生之后准备去找她这话,是真的一点儿没掺假。   在囤货时完全没想过要给别人备一份的江暮云,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又是直接摊牌避难所又是给她准备物资的,对比下来她怎么有种辜负了别人的感觉呢。   江暮云在心里愧疚了一会儿,然后摸着大白对楚不闻道:“船体损坏情况都不严重。明天我们先去交易区看看修船卖船的都是什么价吧。要是太贵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自己试着补一补。先前买自行车的时候不是送了不少补胎工具吗?用那个试试,说不定能行。”   楚不闻应道:“其实不修也行,我这儿也准备了几艘充气船。”   江暮云摇头:“还是得修。毕竟这不是一两年的事,说不好咱得在这种环境里过一辈子,东西能省着用还是得省着用。”   江暮云的习惯就是先用旧的,把旧的用到不能用了再考虑新的,而不是早用早享受。   问就是没安全感。   “哪怕这艘船坏了,我也随时可以掏出全新的船用”和“如果这艘船再用坏,我就没有新船了”,这两种情况谁更让人安心,根本就不需要多讨论。   楚不闻想了想:“那我们就再从我这里拿一艘新的出去。加上我们原来就有的那条,一共三艘完好无损的船,足够应付这个雨季了。”   他们现在不用再出门下水捞物资了,有三艘确保不会出问题的船保底应急足够了。   至于另外几艘受过伤的船,能修成什么样还不清楚呢,就算是现在修好也可能会有后遗症。   江暮云想想,如果不从楚不闻这儿偷—渡的话,只有两艘最多能载七人的船在手里确实不够保险——江暮云心里的这个“保险”,是按照能在洪水里冲出二里地的标准来算的。   毕竟就他们现在的状况,需要集体乘船出行的时候真的很少,其中可能性最大的情况,就是水漫金山大家弃家逃命。   这时候要是交通工具不耐造那不就完蛋了。   所以计划来计划去,来回倒手洗物资这一遭还是躲不掉。   不过只倒手一艘船,这比他们之前预估的状况要好太多了。   可以说他们这趟出门不仅一分钱没花,还倒赚了不少物资回去。   开销大头也就是楚不闻那两梭子子—弹。   不过子—弹这东西江暮云空间里多得是,用完了她也能找个借口填补上,完全不用心疼。   江暮云和楚不闻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穿着雨衣带着伞,划船去了南山交易区。   交了停船费,两人举着伞往室内交易大厅去。   雨季没了太阳,中转站内的照明方式也由豪气的电灯照明,变成了一盏盏挂在墙壁上的油灯。   可能因为商队不多的缘故,室内交易区只开了一半。   江暮云打眼一扫,基本都是买船卖船的,开出的价格各不相同。   有要净水装置的,还有要香皂之类清洁用品的。   吸取了上个雨季的教训,想用船换一些能治疗风湿的药物的商队也不少。   一个个价格贵得离谱,江暮云看着都觉得脑瓜子疼。   然而买的人还真不少。   这些买家多数都是背靠大基地的商队,财力雄厚不愁销路,这边儿把船买了,回头回了自家基地,价格瞬间就能翻几番。   就算不卖船,在自家基地做点儿船只租赁的小买卖,也完全不用担心亏本。   毕竟雨季也不可能只有这一次,哪怕这个雨季持续时间不长,他们下个雨季也能继续做同样的生意。   至于现在还在求购船只的那些人,他们的情况就有点儿惨了。   能拖到现在还换不到船的,基本都是手上只有食物的。   然而这都雨季了,大家别的食物没有,蘑菇总不会缺的,人们被饿死的可能性在雨季大大降低。食物的珍贵程度自然直线下降,除非拿出来的是像肉罐头这样的稀缺品。   更倒霉的就是售水队。   雨季一到,淡水的价格原地跌破底线。   现在除了那些末世前生产的,至今都没拆过封的饮用水之外,没人会再去花物资买水了。   有的售水队出门的时候,除了自己一路上吃喝嚼用的物资外就只带了武器和淡水。   这会儿想换船回家,要么等着自家人来接,要么拿武器换船。   反正中转站是不接受赊账的,他们要么拿武器换船回家,要么拿武器付租金在这儿硬耗着等人接,不然中转站到点赶人,被赶出去的是死是活就不关中转站的事了。   相对应的,船只的价格贵,修船的价格也不便宜。   江暮云和楚不闻把冲锋舟的伤口照片让人一看,对方报的通用价是十斤木炭,其他等价物资也接受,食水除外。   按照目前中转站内的行情,十斤木炭的价可不算低。   江暮云和楚不闻半小时前还看人谈成了一笔交易,就是用一艘普通的双人充气船换一百斤木炭。   而且这还只修补一处,不是包修一艘船。   “可真敢开口啊……”江暮云在连问了几家之后实在是没忍住念了一句。   要是像末世前那样,修船还有个质保,修完之后船只质量有问题随时都能回来找店家,那这个价格江暮云也就认了。   问题是现在外面这情况,要是船出问题了,人大概率也就没了,鬼才能回来兴师问罪呢。店家给修成什么样全凭良心。   这风险可不值得大家掏这么多修理费。   有这钱不如直接把破船卖了,然后自己添一点儿再买艘好的呢。   或许……这才是中转站真正的目的?   不然中转站花钱雇这么多会修船的人做什么?   总不能是中转站的人天天自己在家戳船玩吧。   也不知道这损主意到底是谁出的,真够可以的。   楚不闻无奈道:“我买船的时候人家也送了点儿维修工具修补贴之类的,还有教程视频我也下载了。虽然船只材料可能不大一样,但也未必不能用。我们还是回去自己研究研究吧。实在不成再来。”   江暮云默默点头,一转身就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一个江暮云和楚不闻昨天还想着要找的人,谋划了中转站修船骗局的疑犯之一,刚挖了一堆小粉种出一堆土豆,理论上来说这会儿应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的于连长。   之所以说是理论上,是因为于连长现在看上去状态可不大好。   不是说他意思淋了雨所以形容狼狈,而是他现在的精气神似乎都被雨浇灭了一样,眉头下意识地紧拧着,整个人周身都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他似乎对各类船只都很感兴趣,凡是看见挂牌售船的,他都要过去和人聊两句、看看船,但又没有要买的意思。   于连长这会儿半点都没有南一基地话事人的样子,反倒是和他边上那几个倒霉的售水队成员一模一样。   江暮云觉得新奇。   打从她认识于连长,还没见他有过愁成这样的时候。   江暮云几步走到于连长边上开口叫了他一声。   正弯着腰查看一艘充气皮筏的磨损状况的于连长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江暮云出声了他才反应过来,起身时没注意,刚好撞上了江暮云的胳膊。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想于连长直接晃了两下,亏得楚不闻及时扶了他一把才没直接摔下去。   江暮云茫然:“怎么了这是?你低血糖?”   她刚刚应该没用力吧?不就是普普通通撞了一下吗?   于连长对楚不闻道了声谢,而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这几天有点累。”   江暮云摆摆手:“我们无所谓,倒是你碰到什么事了?怎么折腾成这样?”   于连长又不是末世前的吴星月,他现在这状态可不只是有点累。   于连长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看四周:“你们的事办完了吗?”   江暮云听出他不想在这里谈的意思,点头道:“已经办完了。”   反正她是舍不得出修理费的。   于连长耷拉着眼皮想了想,对江暮云和楚不闻露出个浅淡的笑:“那我请你们去吃顿饭吧。”   江暮云笑道:“食堂?”   “不然去曙光基地开的小饭馆也行。”于连长两手一摊:“我可没带厨子过来。”   一行三人说话间出了交易大厅,撑着伞往外中转站食堂走。   江暮云调侃道:“要是这么算的话,您老可是天天都在请我们吃饭。”   之前江暮云带南一基地的人去找小粉的条件之一,就是江暮云等人日后在中转站内的日常花销由南一基地负责。   “你这账算的就让我受宠若惊了。”于连长被这么一打岔,心情倒是稍微轻松了一点,还能和江暮云贫两句:“我以为按你性格,应该会说那你俩的劳动报酬,包括今天这顿饭也是,压根儿不算是我请的。”   江暮云认真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啊。所以今天这顿不是你请的,你还欠我俩一顿,回头别忘了还。”   就江暮云这离谱思路,于连长居然也直接应下了:“没问题。”   江暮云这回是真惊了。   三人踏入中转站食堂大门。   现在不是饭点,食堂内根本没人,只有一个点餐窗口开着,窗口边上挂着今日菜单。   江暮云收起伞,偏过头看向于连长:“哥,您要是被鬼上身了就眨眨眼,就咱俩的交情我肯定想办法救你。”   于连长哭笑不得:“我认真的。”   于连长研究了一下菜单上那可怜巴巴的几道菜,索性让人全都上了一份,而后转头对江暮云和楚不闻道:“等我回来,我请你俩吃顿大的。”   “等你回来?”江暮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于连长话中的关键信息:“你这是准备去哪?”   于连长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给江暮云拉开了椅子。   待江暮云二人落座后,于连长入座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尽量用轻松一些的语气道:“我想去一趟首都。” 第127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七天:重新上路◎   江暮云听完于连长的话后第一反应是去看门外。   下午三点黢黑一片, 狂暴的雨声夹着闪电惊雷,他们在外头吃个饭都要竖着耳朵,注意听中转站的警示哨, 省得洪水突袭直接把他们困在这里。   “这个时候去首都?”江暮云面上带了点震惊:“哥, 咱都活到这个时候了, 还能有啥过不去的事啊?”   食堂员工端着餐盘给几人上菜,于连长往边上让了让,哭笑不得道:“也不是说现在去,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闹山洪呢,我总得等山洪过去的吧?”   江暮云夹了一筷子炒胡萝卜丝, 手肘支着桌子,没再继续说什么。   都考虑到这一步了,于连长看上去是认真规划过的, 不像是一时冲动。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了一眼,楚不闻问道:“你准备自己一个人去?还是跟商队一起?”   于连长把土豆泥送进嘴里,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不准备跟商队, 我准备自己找人组队。”   江暮云夹菜的手突然停下了。   “哥, 我先跟你确认一下, 今天这顿饭不算是你请的,咱仨就是凑巧碰一起吃了顿饭,是这样的吧?”   于连长刚刚突然说要请他们吃饭, 这会儿又说准备自己找人组队北上,这让江暮云很难不多想啊。   江暮云好不容易能过点儿安稳日子了, 她可不想用一顿饭把自己卖了。   按江暮云对于连长的了解, 她觉得于连长这时候肯定是不会认账的。   不过只要她坚持不愿意冒险, 两人也最多就是插科打诨几句, 这事儿就过去了。   虽然就这么撒手不管是挺没义气, 不过跟命比起来,这点面子江暮云还是舍得下的。   楚不闻那边也是和江暮云一个想法,所以他直接开口揽了这事:“这会儿你要是给我俩发组队邀请,我俩可就权当没听见了啊。”   于连长看着一点都不意外,他冲二人笑了笑,而后道:“再说吧。先吃饭,我都饿一天了。吃完饭再说。”   于连长今天整个人都很反常,江暮云说不好奇是假的。   但这会儿他们是在食堂,食堂里没客人,但窗口后面还坐着员工呢,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在这里确实不方便说。   江暮云和楚不闻是本身就不大饿,随便吃两口就结了。于连长则是饿久了,埋头一顿狼吞虎咽,没多久就把几盘菜给扫光了。   吃饱喝足后的于连长看着精神了不少:“走走走,去你们那儿,咱们详谈。”   讲道理,江暮云这会儿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于连长越是淡定,她就越觉得于连长对于拉他俩入伙这事胸有成竹。   江暮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在她和楚不闻明确表态要安全宅家的时候,于连长有什么把握能说服他们跟着他冒险北上。   事实证明于连长还真有。   是陈教授。   南一基地在南市周边扎根的这几年,为了支持陈教授的研究,几乎搜遍了周边所有高校和已知的研究所,就为了给陈教授凑齐她需要的器材。   然而南市的高校不少,可终究不是农业大省,陈教授对南市的农业研究所了解得也不多。   科研这事儿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熬出个结果的,甚至对于土壤方面的研究,也不仅仅只涉及了农学。   所以陈教授平时除了在农作物种植和防治病虫害方面能给出些建议外,其他方向的研究进展几近于无。   之前也就算了,陈教授搞了一辈子科研,她太清楚这东西不是努力就能有结果的,多得是研究人员一辈子拿不出个像样的成果。   甚至还有这边成果刚出正欣喜若狂举手相庆呢,明天就在期刊上看到人家的论文发表了这种倒霉事。   陈教授都这个岁数了,她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可现在不同。   她明明已经调配出可以种植正常作物的土壤了。   她明明已经知道眼前的困局可解了。   只要能把小粉的成分分析出来。   她就能找出改变土质的关键元素。   这不需要发明,这只需要发现。   成品都摆在眼前了,连研究方向都很明确了,她却囿于器材始终不得寸进。   陈教授寝食难安。   “我原先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你们的。”于连长坦言道:“但你看今天,这不是巧了吗?”   “我也不想搞什么道德绑架,我说实话,之前我们刚弄到小粉的时候我就想到这茬了,但我一直没敢细想,就怕有一天我要去做这个选择。”   这倒是真的。   从南市到首都,距离可能比不上从西市到南市,但也得有个千把公里。   他们现在的生活比普通幸存者好过不知道多少倍。   地里种不出食物就要饿死的人又不是他们。   他们吃饱了撑的才会为不相干的人去冒这个险。   于连长有些自嘲道:“陈教授心里也清楚,所以她当时都没想告诉我们这件事。”   她只是更加用心地去教自己的小孙女,然后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自己能想到的,关于作物病害和种植方面的知识,一点点地写了下来。   同时尽己所能地锻炼身体,偷偷收拾行李,学习各种野外生存知识,甚至还藏了把小手—枪。   她连拜托于连长和唐安照顾她小孙女陈城的信,以及留给他们当抚养费的物资都准备好了。   于连长像个二流子一样蹲在山洞门口,什么仪态都没了,说话时笑得像是要哭:“你说她一小老太太,一天天在那儿背着包走来走去,我还当她是被关烦了呢,结果是想着要把自个儿练成天山童姥。”   这事儿多可笑啊。   一个年逾古稀的,这辈子都没从事过什么体力劳动的普通老太太,在这个时候居然想着要一个人从南市跑去首都。   “我说您老好歹是个国宝级科学家,当初国家还在的时候调了几十号人去专门护着您生怕您出事,这会儿倒好,您也不怕就这么把自己折半道儿上。”   “你知道陈教授说什么吗?”   “她说,我脑子里装的这些东西,有用的时候才是宝贝,你们护着,我也得护着。当它们已经没用了的时候,我就和那没下雨之前,饿死在外头的幸存者们一样。”于连长摸摸—胸口的口袋,从里头摸出一根草茎叼在嘴里。   陈教授当时被于连长发现的时候有些无奈,说话时还是从前那副笑呵呵的模样。   陈教授说:“对我来说,是死半道儿上,还是窝在这儿耗着,都是一样的。要是真叫我走到首都去了,我才是要好好护着的那个。”   “我老了,怎么着都没事,这回也是我自个儿不甘心,才想跑这一趟。可我不能连累你们。你们日子都过得好好的,为我这点儿荒唐念头跑一趟,折了,那才是不值得。”   陈教授说:“天下民命皆系于我,我若安居于此得不死,则—民死,我何面木生邪。”   于连长听到这话后只有苦笑。   他想反驳的。   即使弄出了可以种植正常作物的土又能怎么样?   万一这种关键元素十分稀有,或是获取困难或是造价高昂,根本就无法大批量生产推广呢?   万一土壤问题解决了,可之后的天气继续恶化,有土也没法发展农业呢?   怎么就天下民命皆系于她一身了呢?   于连长心里有千百万个理由去劝说陈教授别这么想。   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陈教授把这些话全都给说完了。   不仅说完了,还反过来劝他,让他多想想基地和中转站,别总惦记着出去勇闯天涯。   陈教授这老太太有时候真挺死脑筋的,话说得于连长差点儿和她急眼。   怎么我在您心里就是这么靠不住的人?   好歹我曾经也是华—国军人呢!   江暮云站在山洞口的大石块上,看着外面连片的雨幕,面上是和于连长近乎如出一辙般的苦笑。   “我说于哥,可真有你的。”江暮云有些烦躁地抓了把自己毛扎扎的头发。   但凡于连长不主动提这茬,她也一样会刻意模糊这件事,让自己不去想它。   不仅是她,楚不闻、赵家昊、秦时文等人,南一基地所有知道陈教授可以调配出可种植土壤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要是能把这事儿研究透了能救多少人。   可没人敢提。   甚至没人敢想。   包括江暮云前世碰到过的那些末世后期的大商队,哪怕有巨大的利益在他们面前吊着,也没人会跑这么远——在路上顺手奴役几个小基地当补给站,然后一路半抢劫半行商的那种流匪不算。   江暮云发誓,她活了两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为难过。   于连长笑笑:“没事,这是我以私人身份发的邀请,你们慢慢考虑。我就是想着现在这世道,带人不如带狗,所以我联系的人基本都是养了变异动物的。这会儿我说实话,谁都没应下我,直接让我滚的倒是不少,你俩没让我滚我就挺开心的了。”   送走于连长后,江暮云发了会儿呆。   “你说,首都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江暮云忽然开口问道。   西市和首都的位置,说是分列华—国两端都不为过,南市则刚好位于二者中间。   江暮云从西市到南市的路上没有碰到过从首都来的人,亦或者碰到过但她并没有和对方有过交流,所以她也不知道现在的首都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可毕竟是一国首都啊。   不夸张地说,藏在首都地下的那些建筑物,就是核弹犁地人家都能扛得住。   只要这片大陆还没有分崩离析,首都所在的那片土地还没有沉入海底,这些地方就大概率能保存完好。   撇开什么必须放在荒郊野岭的高危生化实验室之类的特殊情况,首都确实目前陈教授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符合她全部需求的地方了。   “路上很危险。”楚不闻有些答非所问。   可江暮云会问出这句话,他就知道江暮云真的被说动了。   首都究竟是什么情况,在江暮云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就像于连长说的那样,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楚不闻把怀里的大白递给江暮云,江暮云捋着大白被养得溜光水滑的毛,不自觉地回了一句:“和咱俩之前比起来呢?”   从南市到首都,直线距离就接近一千公里。   真正走起来只可能更远。   在这个世道走一千多公里是个什么难度呢?   看江暮云和楚不闻前世那十年就知道了。   是,他俩倒霉,路上连辆自行车都装不出来,只能靠两条腿赶路,还没个地图,但凡方向走岔一点儿,想再回到正确的道路上,说不准就得是一年后了。   毕竟他们能在外头赶路的时候,也就是新春季那遍地动植物的十多天,耽误了就得等下一个新春季,路上慢一步说不定耽误的就是一整年。   要是以他们现在的条件,路上不说全程机动车,代步的自行车总会有几辆的,碰到沙地还能让小白带队撒腿狂奔。   而且他们的物资肯定也是备得足足的,他们完全可以把所有可以赶路的时间都花在路上,食水不足就去附近的基地换,而不是自己花时间囤积,行进速度比起前世那快得不止一星半点。   江暮云仰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从中转站设立的各项规章制度上就能看出来,于连长这人在某些方面的手段是有点儿混不吝的,和传统意义上的伟光正式好人不搭边。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人在大义面前确实没出过岔子。   从当初拿命护着陈教授祖孙一路从海市逃回南市,再到之前为了基地成员的生命安全考虑,放弃尽早挖掘小粉给南一基地带来巨大利益,主动将对小粉的挖掘工作延后。   一个平时世故又圆滑的人,却总能在这种时候显示出一股少年意气来。   可被陈教授那老小孩一样的计划打动的人又何止是于连长一个呢。   江暮云跳下石块,轻轻舒了口气:“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咱俩居然还有要重新上路的一天。”   她确实没想过要当什么救世主。   可当一个能够拯救千万人的机会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不可能头也不回地走开权当自己没看见的。   末世前她不敢在天灾这件事上给出预警,是因为她一旦露出苗头,重生这件事就不可能瞒得过国家。而当她的预言真的应验了,那么重生者的存在也很难瞒过世界。   战争一定会在蓝星给人类策划的末世真正到来之前爆发的。   到时候天灾人祸同时降临,死的人绝对比现在更多。   江暮云知道她这么做是对的,可扪心自问,她真的没有哪怕一瞬间觉得愧疚吗?   其实有的。   人就是这么拧巴,理智上知道自己没做错,可情感上的那关就是过不去。   所以在面对于连长的邀请时,她犹豫了。   她知道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自己。   如果我拒绝了,我会再次感到愧疚吗?   江暮云想,她会的。   天下民命皆系于我,我若安居于此得不死,则—民死,我何面木生邪?   作者有话说:   注1:改编自《宋史·唐震传》,原文“城中民命皆系于我,我若从尔言得不死,城中民死,我何面木生邪?”大意是:城中百姓的性命都系在我身上,我如果听从你的话可以不用死,城中百姓却死了,我还有什么面目活着。   怕时间太久大家忘记剧情,末世前不能上报国家的原因在46章有详细说明。 第128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八天:拯救世界的颓废阿宅高中生◎   江暮云没有问于连长他目前找到了多少人。   她怕自己问完之后当场反悔。   江暮云和楚不闻回去之后就开始收拾物资了。   于连长也说过, 这次是他以私人身份组织的行动,他只会动用自己的私产。   如果江暮云等人有什么需要可以和他提,他不保证全都能给他们弄来, 但他只要有就绝对不会吝啬, 包括燃油和武器他也愿意提供。   江暮云没有立刻给他开清单, 也没拒绝于连长在所需物资方面出大头。   像燃油这种资源,江暮云是有不少,但是来源不好解释,不如直接交给于连长去弄。   中转站都成立这么长时间了,江暮云就不信于连长他们没找到能凿石壁的工具。军—火库这么大的诱惑摆在这儿, 就算是让人徒手硬凿,也该把军—火库另一边的山体给凿穿了。   江暮云虽然不要于连长给她和楚不闻准备路上用的东西,但她在物资筹备方面还是给于连长提了不少建议的。   正好趁着两人的“仓库”都在, 他们也干脆直接把自己要带着上路的物资全部收拾出来。   反正他们本身就计划着要倒几艘船出去,正好把其他物资一起带上。   在长途跋涉这一块儿,江暮云和楚不闻可以拍着胸脯保证, 现在全蓝星没人能比他俩的经验更丰富。   衣食住行几大块, 哪一项出了问题, 他们都要遭不少罪。   衣服方面要注意的有两方面,一是防寒二是防险。   现在南市周边的温度看着是到了新春季,二十多度也算是不冷不热刚刚好, 但是再往别的地方去就不好说了。   他们说是北上,但北边这会儿是冬是夏还是同样处在新春季?   说不清。   毕竟两地纬度相差不小, 按蓝星现在的喜怒无常, 两地季节未必相同。   说不准现在首都还在旱季, 天天艳阳高照。   也可能首都已经入冬, 这会儿正冰封千里。   两种情况他们都得考虑到。   贴身穿的必然是夏季短袖。   外穿一套三防冲锋衣, 内部带可拆卸保暖内胆的那种,袖口裤脚带抽绳可以收紧防蚊虫。   鞋子是两人从南山仓库淘来的防水军靴,冬天穿有点冷,夏天穿有点热,但是足够结实耐造,随身带两双羊毛袜就可以解决保暖问题。   要是真到了零下几十度的时候,无论是保暖内胆还是羊毛袜其实都不顶用。   那时候不管穿什么,出门吹上十分钟的冷风,都能给人冻得透心凉,该猫冬就猫冬吧,别在路上挣扎玩命了。   食水不用多说,净水神器生命吸管得带上,一套户外餐厨具,一根镁棒,和几块压缩干粮,这些都是要随身带的。   另外再备足五六天的口粮就足够了,不够的都可以在路上去别的基地换,或者自己带个菌包现发蘑菇。   住的方面江暮云和楚不闻是绝对不可能用睡袋的。   他俩前世宁愿多穿两件破棉袄缩着睡都不可能睡睡袋。   睡在睡袋里一旦遇袭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与其靠睡袋保温,他俩宁愿多带两个手—雷,睡觉的时候找不到山洞就手动炸个洞睡。   咱现在是富户了,不受从前那委屈了。   这也是江暮云提醒于连长的重点。   睡袋就别带了,实在不行带个防潮地垫,再给陈教授准备个能压缩的羽绒被吧,咱白天睡醒了就给它手动抽气压缩起来,也不占多少地儿。   就算咱是团队出行,随身还有变异动物提前示警,你也没法预料到自己在野外会碰到什么情况。   你这儿有变异动物,人家那儿说不定也有,或者来袭击你的就是变异动物。   这头你家猫狗刚叫唤起来,那头人家就直接扑过来了。   而你人呢?   你在拉睡袋拉链。   外头都打起来了枪声震天响,帐篷里的人还跟个毛毛虫似的在那儿蛄蛹呢。   交通工具方面就比较复杂了。   主要是他们之后可能会碰到的路况也会很复杂。   后面的路可能全程都是水路,也可能走一段之后就是沙漠或沼泽。   这时候他们总不能把船给丢了吧?   就算他们舍得,那也不敢保证这段陆路过后,后面就没有水路了。   船丢了难道他们游过去吗?   还是原地现买?   这代价可就太大了。   长途跋涉最重要的就是轻装上阵,他们就算随身带紧俏物资也带不了多少,路上换食物肯定是够的,再换艘船?   这就有点为难人了。   反正带发动机的船如果没有水的话,他们肯定是没法带着走的。   但要是直接用纯手动的充气船,万一碰到后面全是水路的情况……那也太恶心了。   江暮云的建议是,要是于连长那儿燃油比较充足的话,咱就一路往东,沿着海岸线北上。   沿海地区肯定不缺幸存者基地,他们要换食物也能找到地方,碰到哪里水变浅了,也有冒险入海等到了和首都同纬度的地方,再西转折回内陆,以及弃船上路这两个选项。   怎么选全看当时的气候环境。   虽说这样走可能也要丢船,但是碰到水—陆—水这种糟心路况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而且既然决定大部分路都从水上走,那运力方面也会宽松很多。   他们甚至能弄两辆卡丁车带上。   这种卡丁车在末世前肯定是没有上路资格的,但到了末世后,它宽大的轮胎和轻巧的车身,会让它一跃成为末世里最实用的机动车。   无论是沙漠山地还是泥地,它全都能撒丫子狂奔。   除了要烧油之外,基本没有缺点。   当然,也就是这唯一又致命的缺点,就足够让它把末世第一神车的名号让给山地自行车了。   江暮云甚至还表示如果于连长那边的燃油不够,她这里也可以提供一点支援的。   她深知在路上待的时间越久,危险程度越大。   这不是普通的+1+1+1,而是直接呈指数式增长。   耽误一天,说不定下次再出发,就是一年后了。   谁敢保证自己能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活过这一段极端天气?   所以他们的速度越快越好。   另外就是防身武器。   这个江暮云倒是没说什么。   自己用得惯的、会用的东西,才是对他们真正有用的,可以拿来保命的工具。   最典型的就是江暮云和楚不闻在日常防身方面的习惯。   末世里在野外待着的人,通常都会选择短兵器做为随身携带、片刻不离手的防身武器,撬棍等偏长的武器都是挂在腰间作为备用的。   因为长兵器在被人近身偷袭的时候不够灵活,在某些特殊地点也未必能施展得开。   而在短兵器的选择上,他们会把传统的大铁剪拆开,用其中半扇剪刀做武器,而不是选择短刀匕首等常见短兵器然后缠绳固定,绕出个圈系在手腕上。   原因很简单,长期在野外行动的危险程度和外出搜集物资完全不同,他们需要时刻防备所有出现在自己附近的人或动物甚至是植物,连睡觉的时候都是这样,武器防身绝对不能离手。   短兵器中剪刀有握把,它不易脱手,比起在刀柄上缠绳然后留一截系在手腕上,剪刀放取、换手都更加方便,好用还不粘人。   毕竟大家偶尔也是需要用两只手来干活的——比如解决生理需求提个裤子什么的。   手腕上时刻悬把刀,在这种时候真的很容易伤到自己。   但是这时候要是把刀放下吧,又怕有那么些许素质有待提升的人或动物,就赶着这时候来恶心人。   江暮云自己是足够小心谨慎,不确定周围绝对安全的时候宁愿忍着也不冒险的。   但她亲眼见过有人裤子都没提就被一只变异狗獾追得上蹿下跳。   那场面……怪惨的。   光是想想都尴尬到恨不得一拳锤爆蓝星的程度。   而且在与人或是变异动物搏斗时,如果没法将对方一击毙命,那手上沾到的血液很可能会导致匕首从手里滑脱,甚至可能在进行戳刺动作的时候,因为握不住刀柄而划伤自己的手,剪刀就不会这样。   最重要的是,它足够常见啊。   这就是江暮云和楚不闻在实际生活中摸索出来的生存技巧。   不过换成于连长这种科班出身的,他耍刀子是一把好手,普通人和他没得比,江暮云和楚不闻的经验于他而言也未必适用。   而对于陈教授这样的老人,刀枪都不适合她,就算是手—枪也不代表完全没有后坐力。   要江暮云来说,往喷雾瓶里灌点毒药,然后兜里揣两颗手—雷带着,才是最适合陈教授用来自保的。   “当然了,手—雷不是让陈教授用来扔着玩的,是让她拿着威胁人的。”江暮云认真叮嘱道:“这点你千万跟她说清楚。”   毕竟人都是惜命的,末世里的人更是。没人会愿意和个老太太同归于尽。   但要是老太太直接把手—雷炸了,那结果就不好说了。   万一手上劲儿不够没扔对地儿,大家连谈条件的余地都没有。   于连长今天来找江暮云和楚不闻,主要是因为中转站的士兵监测到最近的水流速度加快,很可能是山洪要来了。   于连长来提醒他俩这两天最好别急着回家,结果却被江暮云拉着嘱咐了一堆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可以提前准备的物资。   刚开始于连长还只是嗯嗯点头,到后面已经掏出纸笔开始记了。   直到听到这一条后,于连长实在没忍住,抬起头盯着江暮云仔细打量了一阵:“这话我之前是不是就说过?我是真的很好奇你俩末世前到底是干嘛的。”   从清缴西郊基地那会儿就是,江暮云和楚不闻俩人无论是战斗素养还是对于危险的嗅觉,都实在不像是个普通人。   但也不像是受过系统训练的。   如果说这些都是末世后才培养出来的,那于连长只能说他俩天赋异禀。   要是这会儿国家没乱的话,他肯定要把这俩人拉进部队里,练个几年之后绝对又是新一代都市兵王级别的传说人物。   江暮云这边和于连长说着,自己也顺带着对着两边准备的物资清单查缺补漏。   听了于连长的话后她头也不抬地回道:“放心吧,我俩纯血华籍华人,不信教不练功,没出过国,唯一一次跟老外说话还是学前班刚上英语课那会儿被逼着去跟一老外搭讪how are you,结果人家是呆梨人英语也不好。”   于连长仰头佯装若无其事:“倒也没有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楚不闻把药品清单里勾了几条递给江暮云,对于连长道:“其实都这个时候了,我俩末世前的身份也不是不能说。”   “还真有隐藏身份!”于连长的兴趣一下就来了。   他看看江暮云再瞟瞟自己纸上记的那些东西,沉思片刻后道:“根正苗红但又不是接受系统培训出来的,难道你俩是传说中的华—国龙组成员?因为专门处理地下事务不好被人发现和官方有联系,所以只接受野路子训练的那种?”   江暮云的关注点完全歪了:“华—国还真有龙组啊?”   于连长懵了:“我哪知道,我这不是在问你们。”   江暮云一脸鄙夷:“按理说你们这种精英在部队里不是应该管理得特严格吗?你这一天天都是从哪儿看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居然还真信了。”   于连长见不得有人质疑他的前职业素养,当即愤怒道:“我这都是这两年才看的好吧!而且作者写得可真了,我都怀疑作者本人就是龙组成员,什么就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江暮云在药品清单上又填了几条她空间里有的,然后默不作声地递给楚不闻,顺口道:“好嘛,知道你级别不够只能看小说幻想秘密部队成员生活日常了,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啦。”   于连长刚刚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小说看魔怔了,结果这会儿一见江暮云的态度他就又生出了一点不确定。   于连长狐疑道:“你俩都说了,都末世了,什么保密条例都失效了,所以你俩到底是什么身份?”   江暮云去看楚不闻。   你自己张嘴就来的,你自己圆回去。   楚不闻一脸无辜。   我怎么就张嘴就来了,我就是说我俩末世前的身份没什么不能说的啊——确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嘛。   江暮云查缺补漏完成,把于连长准备的那份物资清单还给他,然后自己再和楚不闻交换检查一遍,完全不想搭理这两个大龄中二病患者。   于连长被好奇心折磨得不行,楚不闻接过清单后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道:“其实,我和江暮云和末世之前都是同一个身份,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和我们一样的人,我们一直都背负着一个责任。”   于连长没想到自己随口胡扯的事居然可能是真的,立刻做洗耳恭听状。   然后他就听楚不闻认真道:“我们就是日常穿越重生、偶尔拯救世界的——颓废阿宅高中生!”   江暮云严谨地补充道:“现在应该是我们高三下学期第六十多个月吧。”   于连长心平气和地深呼吸:“你们穿越重生那么多次,有见过沙包那么大的拳头吗?” 第129章   ◎开心的第一百二十九天:海王蛇蛇◎   江暮云现在没见过。   但可以预见的, 她马上就能见识一下了。   她在几个月前刚刚答应过秦时文,以后遇事一定要沉稳少冒险,结果转头就要往首都跑。   一看就是要挨家长揍的那种熊孩子。   这么一算, 今天于连长带来的也算是个好消息。   水流流速加快, 说不准下一秒山洪就来了, 这个时候他俩留在中转站等一等,先不回家,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吧?   江暮云和楚不闻在于连长走后果断封了避难所,带着全部家当冒着大雨往山顶上搬。   唉,这个世界好危险的, 她刚答应过文姐不能冒险,所以她一定要在中转站等到山洪过去,水流也稍微平缓一点的时候, 再回去和大家老实交代。   就是等山洪过后大雨稍缓,他们也要出发了,所以时间上会比较赶, 在家待不了多久。   好遗憾呢。   从雨季到来之后天就没怎么亮过, 江暮云这两天的作息有点混乱, 渐渐有了两分末世前的风采,经常熬到半夜才睡。   之前住在楚不闻那儿的时候她一个人一间房,自己偷摸熬夜玩手机也没人知道。   现在他俩搬到山顶共处一室, 江暮云再熬夜就瞒不过楚不闻了。   尤其江暮云也没想瞒着楚不闻。   今晚他俩都没睡,也睡不着。   白天于连长来通知他们水流速度异常的事, 江暮云和楚不闻搬到山顶上之后也没动那些被打包好的物资, 方便随时拎包跑路。   江暮云穿着雨衣顶着雨棚, 像朵蘑菇似的在外头坐着, 看看天上的雨, 再看看山下的水。   重生后她大多数时间都和同伴们待在一起,就算是自己宅在家里也有小白陪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自己待着的时候了。   今天一切尘埃落定,马上就要重新上路,江暮云忽然又想起了前世她一个人的时候。   江暮云坐在雨中,天地一片漆黑,耳边只有纷杂难辨的水声。   今晚山下的水位升得很快。   江暮云心里清楚,这是洪水来了。   到了这种程度的洪水,爆发时反而悄无声息。   没有什么遮天蔽日的水墙,也没有多么壮阔浩大的声势,只是不知不觉间,水位就以一种堪称可怖的速度涨了上来。   所有的一切都被埋在了雨声里。   江暮云用手电往山下的水面上照。   圈起自治区的高墙,在江暮云刚打开手电的时候还有二米多露在水面上。   江暮云也就晃个神的功夫,这会儿已经看不见墙的影子了。   楚不闻就站在洞口放肆地注视着江暮云模糊不清的背影。他隔着雨幕藏在黑暗中,即使他的目光被觉察到,他也可以含混过去。   他想现在就站到江暮云身边去,哪怕是和她一起发呆都好。   可楚不闻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回去给她烧点儿热水。   现在江暮云应该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的。   他俩的关系还不够让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江暮云的身边。   他的存在不会是陪伴,只会是打扰。   真难啊。楚不闻想。   从他认识江暮云开始,他就一直只敢看着江暮云的背影,每一次站到她身边都要绞尽脑汁想尽借口,他连走过去和她说一句“我没别的事,就是想和你站一块儿”的胆子都没有。   他两辈子的胆子加在一起,也就只够他在重生后找到江暮云,讨一个固定队友的身份。   楚不闻知道江暮云这会儿根本不可能有心思谈情说爱,但他还是忍不住会在心里幻想。   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到什么时候,他才能用自己的这些小心思打扰一下江暮云呢?   也许是末世结束,大家的生活重归正轨的时候?那会儿没了生存危机,他俩的生存小队说散就散也没关系,即使江暮云让他滚远点也不会影响她自己的生活。   每次得出这个结论,楚不闻自己都要唾弃一下自己。   等到世界重回正轨,这希望简直和江暮云答应和他共度余生一样渺茫。   也或许正是因为希望渺茫,很可能一辈子都等不来那一天,所以他才敢肆意妄想。   等不来告白的时候,换句话说,不就是等不来被拒绝的时候吗?   这么一想,楚不闻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江暮云发现水位上涨的速度见缓后就起身回去了。   装文艺青年的时间结束,早点回去早点睡,明天看看水流流速情况,不过分的话说不定就能回家了。   按江暮云和于连长之前的计划,最好的情况就是现在整个华—国中部和东部地区都处在雨季中,他们一路开船在这次洪水退去之前抵达首都。   这样的话他们的出发时间自然是越早越好。   江暮云一进门,就看见楚不闻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儿兴奋地迎了上来。   楚不闻温声细语道:“喝口热水吧,当心感冒。”   江暮云接过自己的水壶,觉得楚不闻这会儿的兴奋有点诡异。   江暮云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水壶,抬头对楚不闻道:“讲道理,楚少,您这不太像是让我喝水,更像是让大郎喝药。”   刚刚安慰好自己的楚不闻蹲回火堆边上,当场痛饮三大杯。   第二天的水流跟“和缓”两个字谈不上有半点关系,倒是雨下得小了点儿,雷也停了,天地间总算有了些亮光。   虽然还是昏暗阴沉,但总好过前几天那一片漆黑的骇人模样。   先前那副世界马上就毁灭的架势都没拦住那些每天蹲交易区的人,今天只是水流急了点儿,中转站内也没什么大漩涡的存在,就更不可能拦住要出门的人了。   江暮云大早上的往山下一看,好么,水已经漫上半山腰了,乍一看和当初海啸刚刚过境那会儿近乎一模一样,水位甚至比那时候还要高不少。   灰黄的泥水上时不时漂过一艘皮划艇,甚至是简陋的小木排。   各个山头都有中转站的人拿着绳子、长杆等物守着,要是看见有船只不受控制要出事的,或是有人想靠岸的,他们就伸手拉人一把。   偶尔碰到杂物、尸体也会捞上来。   江暮云和楚不闻看中转站内还算安全,就没开发动机,一路划着船去了南山。   等他俩找了不少人,把手上的物资来路全部倒腾正了之后,江暮云还从于连长那儿得了准话。   目前包括江暮云和楚不闻在内,他的队伍里一共有八个人。   除去坚持要跟着去的陈教授,以及陈教授的小孙女陈城之外,其他人都是给了于连长准话,并且已经准备好了物资,确定会和他们一起上路的。   今天的于连长精神状况好了不少,又恢复了从前神采奕奕的模样。   “队伍里的所有人,除了我和陈教授之外,都是带着变异动物的。”于连长认真道:“包括陈城那小姑娘也是。她早先在山里捡了一只变异鹦鹉,养了好几年。”   江暮云听到这个人数倒是放心了不少。   八个人,除开没什么战斗力的陈教授和陈城,去首都足够了。   现在外头地广人稀,他们又是急行军,如果不主动往基地附近靠的话,路上很难碰到其他幸存者。   他们此行去首都,一路上最大的危险是天灾,而不是人祸。同行人数足够轮班完成守夜等任务就行,多了也没用,反而还累赘。   除了江暮云和楚不闻之外,于连长还拉来了三个人,比江暮云之前预估的情况好多了。   赶巧了,这三个人今天还都在南山这边,全都是过来筹备物资的。   于连长让守在办公区外面的副手把那几个人全部找来,正好大家熟悉熟悉。   于连长对江暮云道:“你们应该都认识。一个是那个吃了小粉结果二次发育的萨摩耶的主人,叫周飞。还有一个是那哈士奇小乖的主人,高量。”   那确实是都认识,南一基地内养了变异动物的人就那么几个,上次挖小粉的时候基本全去了。   对于那只巨大的变异萨摩耶,和差点把自家主人坑死的哈士奇小乖,江暮云可以说是印象深刻。   哦也不对,上次那只萨摩耶可能是和小白一样喜欢换季脱毛,整条狗秃得不像话。   要不是今天于连长说它是只萨摩耶,江暮云根本就认不出来。   “那还有一个呢?”江暮云问道。   于连长摸摸自己刚剃秃的头:“还有一个是唐安。”   江暮云:“你说的这个唐安,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唐安吗?”   就是末世前秦时文带过的那个小运动员?   江暮云不记得她有养宠物啊。   “嗯……这事儿吧,说起来也挺简单的。”于连长顿了顿,像是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来说吧。”沙哑的嗓音响起,唐安脱下雨衣走了进来:“我也正准备来找您。”   于连长点点头,示意唐安自己解释。   “我给它取名叫小懒。”唐安嗓子有伤,说话的声音不大:“沙尘暴那会儿,我们基地都是往山里挖洞挖地窖避难的,这事儿你们听说过吧?”   江暮云点点头。   中转站内人多口杂,聊天的时候难免会提两嘴,这事儿江暮云还是清楚的。   唐安道:“那时候时间挺紧的,我们挖完之后就忙着搬家了。等我在的那个避难点封门了,我们才发现里头混进去了一条变异黄金蟒。”   变异黄金蟒。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一眼。   他俩还记得当初在南市的地下车—库碰到的那条黄金蟒。   力气大速度快,那身蛇皮的防御力还高得离谱,两人手上端着枪都不敢拿它怎么样。   好在那蛇脾气温顺还不吃人,他俩也就没硬和对方过不去。   这么巧的吗?   黄金蟒本身也不常见,整个南市周边,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条变异黄金蟒了吧?   唐安不知道江暮云他们碰到过那条黄金蟒,继续道:“我们当时吓坏了,但没想到那黄金蟒看着比我们还害怕。那蛇不好对付,我们拿它没办法,好在它挺亲人的,我们就留着它了。”   “结果沙尘暴过去了之后外头一直闹旱灾,小懒说什么都不肯走,就一直赖在地窖里住着,我们跟它待久了也有点儿感情,后面一直勉勉强强养着它。”   小懒不怕高温不怕水,唯独实在是太怕旱了,整个旱季它都躲在地底下活动,头都不肯往外探,说急了就瞪着大眼睛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所以上次去挖小粉的时候于连长才没带上它。   唐安似乎是怕他们对蛇有意见,还特意解释道:“小懒能在水里活动挺久的,个头也大,有它跟着我们路上会安全很多,至少不用怕碰到鱼群。”   现在的那群变异鱼的牙口个顶个的尖利,要真在路上碰到对他们有想法的鱼群了,那也是件麻烦事。   谁知道那群鱼会不会对船下口啊。   于连长觉得在现在这种高温湿热的环境里带上小懒出门简直如虎添翼,江暮云他们完全没理由拒绝的。   却不想江暮云直接道:“我觉得,最好还是别带。”   唐安和于连长都有些愕然。   “按照计划,我们一路都是开船急行,被变异鱼困住的可能性很低,没必要带一个不稳定因素。”江暮云皱眉道。   他们所有人带着的变异动物,要么是像小白大白那样,从小养在身边的,要么是像陈城那种,对方对他们的威胁并不大的。   小懒呢?   满打满算也就跟了唐安不到一年时间。   楚不闻开口道:“那条变异黄金蟒我们碰到过。它今天认你是主人向你示好,明天就可能会翻脸。说实话,如果它闹起来,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恐怕都制不住它。”   这也是当初那条小懒那样对楚不闻示好,楚不闻和江暮云也没有把它带走养着的原因。   不可控。   “它现在不对你们下手,是因为它不想,而不是因为它不能。”江暮云摇头道:“把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放在身边,风险太大了。”   唐安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道:“虽然我很喜欢它,但我得和你们坦白一件事。”   “小懒它不是认主人,它只是单纯认人。”唐安揉了揉眉心:“它是那种……谁都认的那种,你们能理解吗?就是随便来个陌生人去摸它肚皮,它都不仅不会反抗,还会主动晃着尾巴尖来跟你贴贴蹭蹭的那种。”   “对于人类来说,小懒和素食动物没两样。”   江暮云:……哦嚯,原来是这样。   那她还真能理解了。   当初楚不闻也是直接伸手摸它肚皮了来着。   在摸它肚皮的前几分钟,她和楚不闻还开枪吓唬小懒来着。   楚不闻摸完它的肚皮之后,它还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存粮叼出来试图送给楚不闻呢。   当时她和楚不闻还以为他俩身上有什么主角光环之类的,所以才让小懒对他俩主动低头示好。   搞了半天这蛇根本没脾气的!   海王天然渣是吧?   直到江暮云到了家,都还惦记着自己被一条蛇骗了感情。   连即将和秦时文等人摊牌的紧张都被冲淡了。 第130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天:出发!◎   江暮云本以为她这次至少是要挨顿骂的。   毕竟这是去首都, 不是去隔壁哪个市逛一圈。   说不好这一去就是好几年,甚至直接回不来。   她和楚不闻只是去了一趟中转站,就做了这么大个决定, 看着就很不知死活。   江暮云觉得秦时文他们倒不至于拦着他俩不让去, 但这种事挨顿骂是很合情合理嘛。   江暮云交代这事的前因后果时, 已经准备好憋眼泪装可怜了,没想到秦时文听完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她只是沉默了两秒,然后平静道:“你让我先捋捋。”   然后双手抱胸站在山洞门口猛吸气。   秦时武想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你们队伍里缺医生吗?”   这话一出,赵家昊等人也反应过来了。   赵家昊积极举手:“要不带上我跟李安轩?我俩也自愿入队啊!”   王清清也带了点跃跃欲试。   只是她知道自己无论是专业技能还是身手上都不占优势,末世后也没有过长时间在外行走的经历, 贸然加入说不定还是累赘,所以硬忍住了没开口。   江暮云还没拒绝,秦时文就转身道:“不带。”   “普通的外伤他们自己会处理, 再严重一点也不用处理伤口了,直接处理尸体就行。”   秦时文抹了把脸上被溅射到的雨水,像是在和秦时武等人说话, 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现在在外面行动, 变异动物的用处比人大, 人多了反而是累赘。”   江暮云满脸赞同地频频点头。   秦时文问江暮云:“你们大概多久能回来?”   这话还真把江暮云给问住了。   江暮云伸出手指试探问道:“三、三个月?”   这会儿已经九月了,路上顺利的话,年前回来应该差不多?   秦时文:“那行, 鸡等你们回来再杀,刚好吃年夜饭。”   他们家的三代鸡崽们已经长得很不错了。   按照稳健养殖公约, 第三代长成之后, 他们就可以考虑宰杀一代和二代了。   江暮云带了点懵懂地点点头:“那我们去首都的时候, 也顺便看看有没有啥好东西能换一点回来?”   赵家昊刚刚被拒绝了, 这会儿说话时的语气里还带着遗憾:“唉, 说到首都,你们回头带点儿绿豆回来吧,我给你们做豆汁。要是有黄豆也行,我们这几个月在家正好研究一下弄个石磨出来,然后咱就豆浆豆皮豆腐脑自由了。”   周影面色一肃:“咸党滚出去,豆花必须吃甜的。”   赵家昊震惊:“甜党才是异端!豆腐脑加糖怎么吃?”   说完赵家昊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咸党?”   周影冷笑:“没见过几个甜党会管豆花叫豆腐脑的。”   眼看着战火一触即发,王清清小心翼翼地插了句话:“不是啊,咱真的要这么立Flag吗?等你俩回来咱们一起吃年夜饭?等我俩回来给你们带豆花?”   王清清愁眉苦脸:“这话都说出来了,人怎么可能回得来啊。”   江暮云脸都绿了。   “你今天最好是拜过的!”   我当年徒步一千五百公里从西市出发的时候感觉都没这么危险!   为了对抗玄学的力量,江暮云和楚不闻在出发前还特意给马哲课本上了炷蚊香。   课本是他们之前搜书的时候找到的,原意是把它带回来当催眠读物,没想到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江暮云举着蚊香拜了三拜,还拉着楚不闻一起对着马哲课本进行祷告:“马哲作证,我俩都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坚信科学可以打败一切玄学,阿门。”   王清清被他俩的抽象行为震惊了。   王清清:“你俩真够可以的……”   江暮云挂上军用水壶,顺便把手电别在腰间:“多准备一点总没坏处的嘛。”   江暮云这次准备得确实够多。   多到于连长几人见了他俩之后,都再一次升起了对他俩身份的怀疑。   这架势真不是什么秘密组织培养出来的专业人才吗?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人现在都穿着末世前特意买的三防冲锋衣、防水工装裤,鞋子是他们从南山仓库找到的防水军靴,身后背着一看就很专业的登山包,手上也拎了两个大号旅行包。   看上去比他准备得都齐全。   最让于连长惊叹的,是他俩的腰后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冲锋衣下面藏了东西。   等两人上船了于连长问了才知道,他俩在腰上系了个小腰包。   小小一个腰包里,不止有少量应急食物,还有紧急医疗包、武器、镁棒等物。   不止是腰间的腰包,他俩身上的各个口袋里也都零散揣着东西。   连小白的身上都背了小包。   也就只有可以随时揣在口袋里的大白不用负重。   这都是为了防止背包丢失而做的准备。   江暮云两人在外头遇到过的意外情况太多了,一个应急包根本没法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安全感,凡事都要两手甚至三手准备才安心。   江暮云可以认真地说这绝对不是为了对抗玄学。   真的。   “合作愉快。”江暮云跳到皮划艇上,笑着和船上的几人打了个招呼。   于连长是带齐了人之后直接开船来接江暮云和楚不闻的。   可以看出来,于连长是真下了血本,他这次开了四艘八人座的皮筏艇出来。   四艘皮筏艇被伞绳连接在一起,人和动物都在前面的两艘皮筏艇上,后面两艘皮筏艇就当成了拖挂,只用来载物资。   后面那两艘皮筏艇上的物资都被膜布裹得严严实实,牢牢固定在船身上。   江暮云和楚不闻在放旅行包时候看了一眼,大头是燃油,还有船外机和救生筏。   万一前面两艘船出现了故障,还有后面的船顶上。   考虑到配重问题,大个头的萨摩耶秃秃和它的主人周飞、哈士奇小乖和它的主人高量、唐安,这三人两狗乘一艘船。   江暮云和楚不闻带着大白小白,跟于连长、陈教授,还有陈教授的小孙女陈城和她养的那只鹦鹉乘一艘船。   小懒个头太大,只能在水里跟着游。   江暮云上船的时候,小懒还特意从水下探出了脑袋,趴在船沿上一脸期待地看着江暮云,直到江暮云伸手摸了两下它金灿灿的脑袋瓜,它才半是害羞半是心满意足地埋进水里,顺带着欢快地在水里翻了个滚。   江暮云自以为已经看透了小懒的本质,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小懒撩拨到了。   小懒这么可爱!它只是喜欢我而已!它有什么错呢!   江暮云捂着心口说服了自己。   今天的风很小,天色阴沉但有亮光。   皮划艇上扎着的雨棚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他们也不用打着手电在黑暗中赶路。   算是一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特意来给他们送行的秦时文等人站在岸上挥挥手,王清清还高声喊了一句:“我今天起床没拜过!你俩早点儿回来啊!”   这话给于连长都听懵了。   按理来说不是拜过神许愿才准吗?   这是几个意思!   你们几个感情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在关键时刻作法下咒呢。   唯物战神江暮云不屑:“别理她,将功补过搞功利奶呢。”   于连长不懂他们之间复杂的言灵和反言灵关系,只能摸着脑袋略过这茬。   “地图给你俩。”于连长把一大摞塑封好的地图交给江暮云和楚不闻。   楚不闻也从包里把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地图拿了出来。   现在蓝星磁场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指南针时不时发疯,完全没法靠指南针判断方向,卫星定位系统更是早就报废了。   可他们这一路往首都去求的就是一个速度,万一路上走岔了耽误了时间,后果可能会严重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   无奈,江暮云和楚不闻只能把老手艺拿出来。   就像他们当初在海啸过境之后一路乱划,最后却硬是对着地形图找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一样。   这次在路上,他们也要用差不多的办法给自己定位。   江暮云用铅笔在地形图上点了点:“你们测过皮划艇时速了吗?”   江暮云现在用的地图,就是他们当初用来推算自家位置的那一张。   他们这次出门着实是准备了不少地图,什么地形图交通地图旅游地图都备齐了。所有地图除了原版外,还有手抄版和电子版备份,防的就是雨天出现意外。   也是因为他们手上的地图多,江暮云在地图上写写画画的时候才能毫无顾忌,推算位置也更加方便。   于连长看了眼他手心里的小本子,又对着腕表确认了一下:“我们是从南一基地过来的,有鹦鹉指路,走的是直线,花了二十六分钟。在增加载重之后为了安全考虑我们得适当减速,时速初步估计在十五公里左右。”   江暮云看了眼时间,上午八点四十分。   她在地图上圈出一个位置:“按照计划,我们直接往东北方向走,只要方向没偏,天黑之前肯定能到这里。”   在一片漆黑中打着手电赶路实在太危险,像之前在中转站附近碰到的那种拦路打劫的人,外面肯定有不少。   之前是没办法,他们必须要在洪水到来前准备好应急用的船只,天又一直不见亮,所以只能冒点险。   现在雨势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恐怖了,天色虽然阴沉但至少能分出白天黑夜,他们自然还是要选择相对安全的赶路时间。   按照最近两天的情况,一般到下午四点左右天色就会开始变暗。   保险起见,他们最好在三点开始寻找当天休息过夜的地方。   江暮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对比着地形图和城市规划图,把他们今天的营地定在了他们目前所在位置东北方向不到九十公里的地方。   那里有一所号称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在周边城市挺有名气,江暮云等人都听说过它。   “学校所在的位置地势高位置偏。按照目前的水位线,只要学校里的建筑物没被水冲塌,我们就能找到合适的地方暂住。”江暮云对几人解释道:“那里属于城郊,物资匮乏,不会有幸存者在那里安家,算是比较合适的地点。如果不行,我预留的时间也足够我们转移到附近的大学城去。”   毕竟出行第一天,队伍里还有陈教授在,江暮云一切路线规划都按照最保守的标准来,力求把所有风险降到最低。   “好,就按这个路线走。”于连长道。   站在陈城小姑娘肩头的小鹦鹉抖抖自己那一身粉毛,在雨棚内扑扇了几下翅膀,冲着正北方向啾啾几声。   有了小鹦鹉主动定位,江暮云等人很快确认好了方向。   发动机的嗡鸣声响起,浑浊的水面下卷起旋涡,皮筏艇冲开雨幕,向着首都的方向前行。 第131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一天:有效的报复行为◎   南市周边的几个幸存者基地行事都挺正派, 相对应的南市周边的环境也还算太平。   发动机的轰鸣声和船身一起划破雨幕,有心怀不轨的人远远见了他们,即使馋得不行, 也只能咬牙绕开。   这时候还能烧得起汽油的人, 想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手上更不会缺热武器。真动起手来,大不了两方对点,谁都别想好过。   这会儿在外头没了船,九成九的可能也就没了命,他们又没到穷途末路的阶段, 何必呢?   江暮云举着望远镜,在看到远处那一行人掉头离开的动作后摆了摆手。   于连长放下手上的85式,甩了甩枪身上的水, 转头安慰了一句陈教授:“没事,人走了。”   船上的几人分工明确,江暮云和楚不闻白天在行进时轮流观测周边环境地形, 给自己定位的同时还能承担一部分警戒任务。   于连长枪法最好, 在开船掌舵的同时, 也负责在发现情况时对敌人远程狙击。   周飞、高量、唐安三人则和几只变异动物一起负责近处警戒,轮流开船,同时还要负责拨开路上被水冲过来的障碍物。   陈城在出发前练过几天开船技巧, 在于连长必须撒手的情况下可以暂时接手这艘皮划艇,平时也会帮着唐安等人清理一下漂过来的杂物。   陈教授应了声, 让他们都先坐下。   江暮云放下望远镜:“按现在的速度, 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学校了。”   陈教授看看时间, 犹豫道:“现在才一点多, 要不我们再往远了走走?”   江暮云几人配合着把皮划艇上的顶棚重新拉开, 而后盘腿坐下,对陈教授笑道:“今天是第一天出行,大家先适应适应,我们早点休息。”   于连长弄来的皮划艇上面支的是可折叠的雨棚,江暮云看着有点像末世前的电瓶车遮阳棚的样式。   刚刚江暮云发现了远处的那一行人并给出示警后,除了陈教授外的众人全部都从船上站起了身,雨棚自然也被收了起来。   这会儿警报解除,雨棚也该重新支上了。   这雨棚挺大,全拉开的话可以把整个皮筏艇都包住,但平时考虑到视野问题,他们只会撑开顶上那一小片。   虽说船动起来的时候雨还是会从前面扑进来,但总比被暴雨劈头盖脸浇一顿来得好。   陈教授拉下雨衣帽子,拍拍陈城的胳膊,让几人把漂过来的一截木桩推开,而后端过大号保温壶,给几人分别倒了小半杯热水:“知道你们照顾我,放心吧,我也好好顾着我自己呢。”   陈教授在这时候就一点都不倔了。   什么在队里有没有用处,拖累不拖累其他人的,那都不是现在该想的事情。   一行人出发不过半天时间,就足够陈教授明白,在这个行进速度下,她调节好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晕船,留存好体力,在突发事件到来时能跟着逃命,就是最大的贡献。   她一路上都两手插兜啥事儿不干那不叫拖累,到处逞强出了意外折在路上,那才叫拖累。   江暮云等人这次护着她去首都,那是真的做好了把命赔上的准备的。   她在路上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健健康康地活着去到首都,不让江暮云等人的心血白费。   陈教授收好杯子和保温壶,又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塑料瓶把皮筏艇里的积水往外舀。   楚不闻接过观测任务,江暮云盘腿坐下,用背部挡着外头飘进来的雨水,从包里取出地图,在地图上做了个记号。   陈城在江暮云拿地图的时候就已经擦干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记事本。   陈城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按照江暮云他们编的那套日历来算,她这个月刚满十三岁。   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刚上学就碰上了末世,在基础知识方面的学习全靠唐安等人外出搜寻物资时带回来的教科书。   她平时没事就自己看书自学,碰到不懂的,就只能靠一帮好几年没碰过课本的哥哥姐姐们凑在一起群策群力。   就这么磕磕碰碰地学了几年下来,陈城现在不仅能听懂陈教授教她的农学知识,还能在陈教授做实验的时候给她当助手,帮忙处理一些基础数据。   听于连长说,陈城对于末世后的变异动植物也了解颇多。   现在见江暮云和楚不闻一路测算地形规划路线,陈城就也想跟着学一学。   江暮云在那儿抱着几份地图核算,楚不闻会不时给她提供一些观测到的路况信息,以及他估算出的诸如水流流速、山体建筑物露出水面的高度、降水量和水平面上升速度等数据。   江暮云对照着地图和楚不闻给出的信息做出测算,尽量精确地在地图上做出定位,规划路线,同时顺口把她的测算过程口述出来,复杂一些的还会在地图上列几道算式。   陈城跟着江暮云的思路在小本子上写写画画,碰到不懂的地方就标出来,准备等他们休息的时候再向江暮云求教。   江暮云和楚不闻现在在做的事情,一是要推测出一些可能会有漩涡暗流的地方,提前绕过高危地区。二是要时刻定位他们所在的位置,防止他们不会因为绕路偏离原本的方向。   这中间涉及到的信息庞杂,大多数推断都是江暮云和楚不闻根据目前的水流流向、流速,综合路书和各类地图上提供的建筑物信息、地形地势,以及他们前世行路的经验判断出来的。   这些信息和经验杂乱无章,就算江暮云和楚不闻有心想教,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头绪。   江暮云见陈城有兴趣,干脆就让她在一边自己看自己学。反正这一路上时间多得是,她能吸收多少是多少,不懂的再来问。   等到四十分钟之后,江暮云侧头对陈城道:“让你的小鹦鹉再定一次北方吧。”   陈城的小鹦鹉每隔十分钟就要定一次方向,以确保他们的行进方向没有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粉毛小鹦鹉对此已经习惯了,都不用陈城开口,就自觉地啾啾两声飞了出去。   没过几秒钟,船尾把着方向的于连长就开口道:“方向正确。”   江暮云点点头,抬头对楚不闻道:“没算错的话我们现在距离学校只有不到两公里,你那边看见学校了吗?”   楚不闻举着望远镜,双眼微微眯起:“前面有建筑群,露出水面的高度目测不超过五米,符合我们对学校的推断。”   江暮云对照着城市规划图,在地形图上把学校所在的位置圈出一个小圈,同时做出标注,而后把两个小圈之间点着的数个小点连了起来。   再仔细看,这些小点连成的曲线,全部避开了几个被江暮云和楚不闻涂了黑点的地方。   这些黑点就是他俩推测出的需要绕开的高危地区。   江暮云揉了揉太阳穴:“中间这段路比较安全,我们直线距离冲过去就好。”   楚不闻听出了她话里的疲惫,放下望远镜拿过放在一边的背包,把江暮云摊在膝盖上的地图包好防水袋收进包里。   “休息一下吧,我们离学校已经很近了。”   他俩的负担很重,因为很多信息都具有时效性,路上碰到的例如某大型建筑物突然坍塌这样的意外情况也不会少。他们只有到了某个时间某个位置,才能获取足够的有效信息,对下一步路线做出规划。   再此之前,他们只能给个大致的行进方向出来,想提前准备都没法准备。   一刻不停地接收信息、计算数据、统筹规划,江暮云和楚不闻这一路上消耗的精力远不是体力劳动能比的。   江暮云吐出一口气,把地图收好后转过身伸了个懒腰,狠狠吸了两口新鲜空气。   “要了命了,我现在感觉像是刚从高一月考考场上出来。”江暮云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往学校所在的方向看去。   等她在心里做出了和楚不闻相同的判断后,才彻底放下心,像条咸鱼一样半靠在船沿上。   没怎么正经上过学的陈城好奇问道:“为什么是月考考场?还是高一?”   江暮云捏着脖子吓唬小朋友:“因为高一不分文理科,一考就考九门课。月考这种小考试还不给专门划时间,通常都是九门课挤一挤,周末两天就全给考完,写卷子写到人发懵,最后我都是凭本能答题的。”   就算江暮云的高中生活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那种仿佛脑浆子都被熬干了的痛苦她依然记得。   隔壁船上小乖的主人高量一听这话就来劲了:“这鬼一样的考试日程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校友?”   江暮云转过脑袋:“嗯?”   高量把总想他贴贴蹭蹭的小乖推开,兴致勃勃地试图和江暮云对暗号:“学校后门赤豆酒酿烤鸭饭酱香饼三连坐?”   暗号完美契合,江暮云惊了:“这么巧?”   高量:“可不是么。整个南市都找不出第二所周末把学生拎回来考试的,我毕业八十年都不可能忘了这种痛。校友你哪届的?”   江暮云掐指一算:“我23届的,刚毕业就碰上大降温,得亏那会儿没去大学参加军训,不然回不来了。”   高量倒吸一口凉气:“我16届的!这狗学校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月考流程的啊!”   周飞听着都觉得同情:“你俩好惨哦,这是这么牛马生活啊。”   高量说起这个简直一把辛酸泪:“可不是吗!每月一次月考,每次都占周末,考完还要上课。我上班的以后没事干就回忆一下高中生活,就靠这个顶住了加班压力,硬熬到了升职加薪的那一天。”   周飞善良地把话题往高量升职加薪的幸福生活上引:“然后呢?”   高量一脸死气沉沉:“换办公室的前一天晚上降温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江暮云:“惨还是您惨。”   对学校生活充满向往的陈城小朋友,同样善良地引开了话题:“那周叔叔你的高中是在哪里读的啊?”   看周飞叔叔那么同情江姐姐和高量叔叔的样子,他的高中生活应该很幸福吧?   周飞可疑地沉默了片刻,而后在陈城小朋友期待的目光中干咳了一声,压着声音说了一句:“……私立”   雨滴和雨棚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周飞的话陈城根本没听见,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又问了一遍。   周飞看着糊弄不过去,只好老实开口道:“南意双语私立。”   这次周飞的声音不小,两艘船上的人都听清楚了。   片刻之后,欢乐的笑声骤然爆发,快活的气息弥漫在水上,只有周飞一个人恨不得原地跳水。   南意双语私立,在场所有人都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几分钟之后,他们就要进入人家学校的主校区,并在那里过上一夜了。   高量抱着小乖一起“鹅鹅鹅”地笑:“是那个传说中的全军事化管理寄宿高中,每天十一点下晚自习六点起床拉练周末都不例外的南意双语私立吗?”   高量诚恳地拉着周飞的双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你的安慰。”   江暮云继承了大家的善良传统,主动开口替周飞解围:“来来来朋友们返校了,咱今晚不上晚自习,开心吗?”   周飞:“我有个关于我们今晚返校后可能会开展的夜间活动的消息,我觉得你们知道之后会更开心。”   一群人好奇探头,高量积极发问:“什么消息呀?”   周飞:“嘻,不告诉你们。”   笑容没有消失,它只是转移到周飞的脸上了而已。   周飞神清气爽,什么叫做有效的报复行为啊!   今晚我不说话,你们一个都别想睡着! 第132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二天:气氛都到这了◎   江暮云面对周飞的报复行为时, 只思考了不到三秒,随后她就一脸若无其事地指挥着众人关掉发动机,在学校内寻找适合过夜的地方。   江暮云:“嘻, 不说就不说, 反正我是不好奇的。”   高量眼珠子一转, 瞬间明白了江暮云的意思,附和道:“嘻,我也不好奇。你有本事别说,看今晚睡不着的是谁,憋死你。”   周飞:“算你们狠。”   憋是不可能憋得住的, 但凡他能憋得住,刚开始就不会把话头挑起来。   可惜现在他想说,却暂时没机会说了。   因为江暮云找到了一处层高较高的建筑, 楼顶楼窗台高出现在的水面近两米,窗口开得也足够大,在窗户不知所踪的情况下, 他们完全可以把几艘皮筏艇从窗口拖进室内。   非常适合做他们今晚过夜的营地。   江暮云问了周飞, 周飞说是学校的综合楼。   唐安同情地拍拍周飞的肩:“你先别急, 我们先安顿下来,然后再听你慢慢说。”   周飞觉得这个发展不大对劲,正常来说不应该是他们急着来问自己吗?怎么就变成是自己急着说了?   江暮云:“那今晚就在综合楼顶楼过夜吧, 那里比较高,一晚上淹不上来。我们把船划过去。”   听了江暮云的话, 周飞只能暂时把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按下去。   综合楼在他们的正北方向, 众人必须顶着把他们向东冲去的水流往西北方向划, 才能保证船是冲着综合楼去的。   这会儿没什么危险, 水流也不是很急, 刚好适合他们练一下配合,跟着于连长喊的口号一起划动。   除了陈教授外的所有人都自觉取了船桨,艰难地往综合楼那边靠近   不到真正身处水面上的这一刻,是没法体会这种有力没处使的无助感的。   真不是江暮云非要省这点儿油,是学校内建筑物比较密集,他们的船又太重,转弯实在不方便。而且水面下也有一些被淹了的低矮建筑,万一船桨打到了水面下的某个建筑物出了点什么故障,那也是一个大—麻烦。   还是手动最保险。   就那么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硬是给众人累出了一身大汗,才把皮筏艇停到了综合楼的窗口下面。   众人戴上帽子护目镜,把折叠雨棚全部收起来。   楚不闻叫上高量一起,两个大高个儿按开头灯,轻轻松松地攀上窗台,翻进了室内。   楚不闻环视一周,把随身携带的伞绳绕过两个窗口中间的墙壁系紧,另一端抛出窗外。   江暮云借助伞绳固定住船身,省得他们一不注意就被水流冲走。   江暮云固定船身的时候就听楼上的楚不闻道:“这里应该是音乐教室一类的地方,角落里有一架钢琴残骸,还有一些零散杂物。另一边是楼体内部,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是屋内不串风。水磨石地面,地面状况很好,能放船。没有明显裂纹,楼体状况也不错。”   “知道了。你俩看看能不能垫个台子出来放船,省得还得拆装船外机。”江暮云说着,轻巧地跳到后面堆放物资的皮筏艇上,又从包里翻出了几捆伞绳。   楚不闻说完后取下挂在腰后的折叠工兵铲展开,三两下就把窗口残余的几截塑料窗框都给铲了,实在铲不干净的,就想办法把尖锐的地方全部削平。   一旁跟着楚不闻一起进来的高量人都蒙了,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楚不闻就能读出这么多信息,看上去像是一开始就知道进来之后应该关注那些方面一样。   而外面的江暮云好像一点都不意外,这会儿正指挥着小懒叼着伞绳在水下到处跑,用伞绳结出一个简单的绳网,方便一会儿把皮筏艇整个兜住拉上去。   见高量站在原地还有些发懵,楚不闻无奈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东西,把室内稍微清理一下,尤其要注意玻璃渣之类的东西。然后找找有没有平滑的木板、桌椅板凳,一会儿用来放船。”   高量刚刚就是经验不足外加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楚不闻这么一提醒,立刻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听话干活就完事了。   他们出发的时间比较急,对于在路上碰到各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这种零碎的生活经验,江暮云和楚不闻也没法给几人系统培训,大家只能慢慢看慢慢学。   前世走到了后半段的时候,江暮云已经很少会出现选定了某个落脚点之后不满意,结果在周边转了一圈之后发现根本没有更好的地方,最后只能回到原位的事了。   像今天这种情况,江暮云和楚不闻也没有过带着船在外头过夜的经历,可他们就是知道在这种环境下,能找到的最适合过夜的地方大概会是什么条件,进屋之后要注意哪些方面。   这种敏感度都是一次次被生活毒打之后磨炼出来的。   看着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考虑事情时比较全面而已。但只要试过几次就知道,能把所有零碎小事都丁点不漏地考虑到,本身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在这方面可能其他人没感触,但对于做了好几年基地话事人的于连长来说,他可太清楚“面面俱到”这四个字的含金量了。   本来以为是找了两个武力值过人的帮手,没想到人家居然是玩脑子的。   于连长觉得他给自己的定位也要变一变了。   扪心自问,无论是在路上推算暗流提前避开高危区域,还是刚刚捋清地面状况和楼体状况,都是于连长觉得他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考虑到,并做出准确判断的。   别管江暮云和楚不闻在末世前到底是神秘组织成员,还是普通的高智商阿宅高中生,总之目前人家办事就是比他靠谱,那在路上该听谁的话也就很明显了。   队伍是他攒起来的,他也得对大家的生命安全负责。什么话语权不话语权的,在安全面前那都不是事。   有了于连长的主动配合,江暮云指挥起人手来也方便多了,至少做事之前不用再花时间和人解释缘由了,行动起来效率高了不止一两点。   很快,楼上楚不闻清理好了窗口,几只变异动物也都陆续跳了上去。   第一艘物资船被江暮云临时编的简易绳网兜住,绳网的另一头被拴在巨大号的萨摩耶秃秃身上。   江暮云这边喊了一声:“可以了。”连接这艘物资船和其他几艘船的绳子立刻被几人解开,那头秃秃开始发力,物资船一点点被吊了上去。   船体和墙壁之间隔了绳网,全程几乎没有任何摩擦,到了窗口之后也有楚不闻和高量接应,底下还有小乖、小白两只给托底借力,载了百多公斤重的物资的皮筏艇,从被吊起到落地,船身上没有多出一道划痕。   船一落地,楚不闻和高量没有急着搬第二艘,而是先把船上的物资都卸了下来。   这会儿可不是在水里,这个重量压在船身上,对皮筏艇绝对是有损伤的。   等这边物资卸完,几人如法炮制地将余下两艘船也都弄了上来。   最后唐安等人都上了楼,只剩于连长和江暮云还有陈教授在底下待着。   于连长和江暮云合力将陈教授托了上去,而后自己翻身上楼,再把最后一艘皮划艇拉上来。   而后江暮云和楚不闻三两下拆了载人船上兜着的简易绳网,从他俩带的旅行包里翻出一包长铁钉,在窗口左右两边哐哐几下钉下去。   而后两人配合着用一种众人看不懂的手法,拉着伞绳花里胡哨地绕了一通,然后再用膜布往绳子中间一卡,原本敞开的几个大窗口就被完全挡住了。   江暮云把头灯按灭的同时,楚不闻手上的镁棒擦出火花,一堆碎木屑被点燃。   就说了末世求生带绳子真的很有用,不枉他们当初在南山仓库捞了一堆军用伞绳背走。   就这么一系一挡,他们就可以安心在里头点灯升火,而不用担心自己成为夜空里最亮的星了。   直到一行人抱着蘑菇汤开始喝的时候,周飞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窗户挡着了,我们一会儿怎么出去啊?”   “嗯?”江暮云抬头:“走的时候拆了绳子不就行了。放心吧,我们下手有分寸,连钉子都可以起出来重复利用。”   周飞痛苦又纠结:“不是啊,我不是说走的时候。我是说……一会儿我们可能还得出去一趟。”   江暮云恍然大悟:“啊,你是说你之前说的那个夜间活动是吧?”   周飞承认,高量说对了,先憋不住的人是他自己。   周飞颓丧道:“啊对。就是那个夜间活动。我知道这儿藏了一批物资,都是些压缩干粮之类的应急食品,你们要去找吗?”   于连长:“你先等等,你说压缩干粮?”   周飞有气无力:“是啊是啊,我们学校不是全寄宿么,每年都有紧急避难演习,操场啊教师车—库啊,还有宿舍楼下面还特意建了地下室,都是避难点。避难点里就会放这种应急的压缩干粮和水。”   “我说的那儿得有个三四十包吧,据说是国外什么军粮,保质期二十年。”   周飞就纳了闷了,这原本应该是很刺—激很惊喜的一件事才对,他明明应该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一点点揭开它们的神秘面纱才对。   怎么现在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出来了呢!   说都说了,周飞干脆把话全部倒完:“据我所知呢,这些应急食品学校都是十年一换的。我在校的时候刚好碰上学校更新应急食品,当时学生都在上课,我那天请假了才碰到的。所以除了负责这事儿的教职工之外,基本没人知道。”   于连长茫然了:“你确定是压缩干粮?你这么冷静的吗?”   于连长倒不是惊讶那些东西现在还能吃。   压缩干粮和平时超市里售卖的那种压缩饼干不同,它们多数时候都是和野战军粮画等号的。   由于饮食习惯的不同,确实有某些国家的军粮可以保存数十年,甚至近百年之久,这已经不算什么新闻了。   实际上大多数MRE的实际保质期都长得吓人。   二战时期留下的部分MRE到现在拆开都看不出食物变质的迹象,也有不少人真的敢把它们吃下去,并且还没出事故的,更别说学校准备的这种每十年一换的了。   周飞口中的那批压缩干粮留到现在绝对能吃。   于连长惊讶的是周飞居然能这么冷静地说出,这里还放着那么多压缩干粮。   这东西放在现在是什么价值呢?   就这么说吧,如果在于连长换了四艘船之后,还要把他们路上的口粮全部都换成这种压缩干粮的话,于连长是付不起这个价的。   即使他当了这么久的基地长,中转站这一年来的盈利中他个人也拿了不少分成,他也依旧付不起。   这其中固然有于连长平时不爱盘剥,做了基地老大也按月领工资的缘故,但也足以见得这种保质期奇长的压缩干粮的价格有多高。   因为它的保质期足够长,所以现在世界上应该还留有不少压缩干粮。   也正是因为它的保质期足够长,长到可以作为多数人保命的底牌留一辈子,所以它的价格会被无限拉高,有价无市。   他知道这里有压缩干粮,但他居然没搬回去,就只是让它们在这里放着?   他不怕被人捷足先登的吗?   江暮云显然也考虑到这点了:“你也说了是基本,那就是还是有人知道的。这些知情者只要还在南市附近,他们就不可能放过这批物资。”   都不用等到秩序崩塌的时候,之前极寒大旱粮食短缺那会儿,就该有知情者对学校的这批物资动心思了。   这东西单价不便宜,江暮云当初压根没买,就楚不闻那儿有一箱,二十四包。   这回他们带出来也带了几包,都是为陈教授准备的,好让她中午能在船上稍微垫垫肚子。   他们要赶路,中午只能在船上过,每天都只有早晚两餐。   他们几个倒是无所谓,就怕陈教授受不了。   但就这也得省着吃,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在路上走多久。   要是能弄来一批压缩干粮,问题就瞬间迎刃而解了。   但凡现在的水没有这么浑浊,水流没这么急,江暮云都是支持大家下水,看看东西还在不在的。   “现在下水的风险太大,如果这批物资只是可能存在的话,我不建议大家冒险。”江暮云冷静道。   周飞两手一摊:“我不敢一定,只能说大概率是在的。”   “因为这批物资的消息是我卖出去的,也是我看着人过来搬的。而在消息卖出去之前,我自己就偷偷藏了一部分。”   周飞笑道:“然后我就带着卖消息换来的物资躲进南一基地养秃秃了。至于藏起来的这一小部分,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   他家秃秃吃了小粉二次发育之后食量猛增,凭他在基地小队的工资根本就不够他俩吃饭的。   他现在说是两袖清风也不为过。   至少这次出门,他连自己和秃秃的口粮都备不齐,只能蹭于连长的。   可就算穷成这样,周飞也没想过弄两包压缩干粮出去卖。   周飞很清楚,要是被人知道他手上有压缩干粮,那他一天能被人拿枪顶八遍逼问物资来源。   反正这东西又贵又不经吃,正好他们人也到这儿了,他索性把东西拿出来做人情。   要是路上吃不完,那就托江暮云他们帮他换成物资。   要是吃完了更好。   这么大个人情,回去之后于连长怎么都得多帮扶他和秃秃一点吧。   长期饭票这不就有了。   周飞的这些打算大家都不知道。   于连长等人被周飞的无私感动得不轻。   连以养生为己任的陈教授都忍不住道:“我身体其实还行,路上少吃两顿没什么的。一天两餐,健康。”   高量恨不得当场挤出两滴眼泪以示诚心:“咱现在的东西又不是不够吃,我们这回把东西拿走了,如果后面……那你怎么办?”   周飞沉默片刻后道:“咱能别把话说得太明白吗。我说这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又没说是唯一的退路。”   高量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花花瞬间被他收回去了。   高量:“你就自夸两句配合一下不行吗?”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结果你框框往外倒实话,这合适吗? 第133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三天:一向诚信为本◎   周飞说自己是个实诚人, 反正他心意是给到了,别管大家去不去找,都别忘了承他一份情。   于连长走到床边, 把挡光的膜布拨开一角, 看向楼下浑浊的水面, 眉头不自觉的拧起。   他问周飞道:“你藏东西的地方在哪儿?我们从这里下去的话,大概要多久能到?”   周飞比划着道:“就在综合楼的地下停车场。我知道入口在哪儿,我们可以直接从入口上方垂直入水,顺着综合楼外墙摸到入口,然后沿着入口最左侧墙壁找到第三根凸起的石柱。石柱内侧掏空了一小块, 东西就藏在里面。”   “至于多久能到……顺利的话,在水下能见度不高的情况下,往返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根据楼高推水深, 不算地下车—库的深度,目前的水深不到二十米。   大家当初都是从无装备潜水开始积攒的家底,这个深度对于在场多数人来说问题都不大。   唯一的问题就是水下能见度太低杂物还多, 根本没法拴绳子下水, 水面上也阴沉沉一片, 想靠光亮辨别水面所在的方向那是纯属做梦。   这时候一旦在水下迷失方向,除非当场长出鱼鳃,否则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问题不大。”江暮云的目光从火堆边上窝着的一群半秃毛团身上扫过, 最终落在一个金灿灿的大脑袋上。   小懒见江暮云看着它,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 随后那颗金灿灿的脑袋就伸了过来, 直接靠在了江暮云的腰间蹭了两下, 蹭完还不忘抬起头晃一晃, 提醒江暮云摸摸它。   江暮云再一次向撒娇精屈服, 一边在小懒滑溜溜的脑袋上揉来揉去一边道:“让小懒跟着我们下水,我们把安全绳系在小懒身上,拿到东西或者碰到意外了,就让小懒直接带所有人上来。”   小懒像是听懂了江暮云的话,还配合地点了点脑袋。   于连长摇头感慨道:“这些动物现在聪明得都不像是变异了,活像是直接成精了似的。就差修成人形了。”   江暮云把一捆伞绳抛给楚不闻后笑道:“那不行啊,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它们几个要是修成人形了,那不就直接暴露了?还是保持原型的好。”   说完江暮云还拍了拍小懒的脑袋:“是吧小懒?你可一定要藏好了啊。”   楚不闻接过伞绳后把它和刚刚脱下来的外套一起放在一边,重新换上长袖的速干衣裤,脱了鞋子穿上厚袜子保护双脚,边戴手套和护目镜边对道:“要论成精这方面,那还是咱家小白最需要注意,它可比小懒机灵多了。”   被评价为不如小白机灵的小懒下意识地想抬头去看江暮云,结果直接被扑过来的小白撞走了。   小白看这个秃子不顺眼很久了。   早上这秃子找它姐姐要摸摸也就算了,它看在它秃得可怜的份上勉强可以容忍。   没想到这家伙现在居然变本加厉,直接贴上去了。   你当我不存在的吗?   小白冲过来就是一脑门把小懒顶开,随后对着小懒怒目而视,一副你再敢往这儿靠我就不客气了的模样。   小懒被小白撞得有点晕晕乎乎,昂着脑袋晃了几下之后就软绵绵地趴了下去。   刚好那头楚不闻几人看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叫了声小懒,小懒顺势朝楚不闻那里挪了过去。   临走之前小懒还不忘可怜巴巴地回头看江暮云几眼,见江暮云一点过去安慰它的意思都没有,才蔫头耷脑地爬去周飞和于连长身边要摸摸。   周飞、于连长、楚不闻三人在腰间绑好安全绳,带着小懒一起往靠近车—库入口的方向去。   唐安、高量和江暮云也拎着几个折叠桶,带上运输工小白和秃秃几个,跟楚不闻等人一起往教室外走去。   他们要找个楼梯口打点水回来。   现在大家喝的水都是从基地带出来的干净水,路上又带了菌包现发蘑菇吃,做饭的时候对水的需求量并不大,不需要用外面的水过滤。   但楚不闻他们要几个下水捞东西,上来之后还是冲个澡最好。   谁知道现在的水里有多少脏东西啊。   陈城就留在原地照顾陈教授,顺便收拾一下陈教授晚上睡觉的地方。   是江暮云特意吩咐的,只收拾陈教授一个人睡觉的地方。   用江暮云的话来说,今天第一天出门,还这么早就找地方安营扎寨了,要是晚上大家还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地面上睡个觉,那不成享福来的了。   她是建议今天早点休息,是想让大家慢慢适应赶路的生活。   在船上坐几个小时算什么适应?   至少也要从晚上靠着墙睡觉开始吧?   有了小懒保驾护航,楚不闻三人甚至没用十分钟就带着东西上来了。   上来之后的周飞本以为他们会得到的是同伴们的嘘寒问暖、热汤软床,结果等着他的只有江暮云等人过滤出来的几桶半清不清的洗澡水,以及一句冷冰冰的:“今晚就别睡床了,大家适应一下靠着墙睡觉的感觉。”   周飞被这残酷的现实打击得不轻。   他知道在外头赶路会很辛苦,他决定参与这次行动之前,也和不少商队打听过路上的生活。   只是各个商队在自己走惯了的路上都有熟悉的基地,晚上大多都会进基地过夜,再不济也是自己找个安全的固定营地休息,论起辛苦程度,自然和他们这种野生开荒小队没得比。   周飞愁容满面:“是我会错意了吗?‘适应一下靠着墙睡觉的感觉’的意思是,我们以后还要经常靠墙睡觉?”   江暮云残忍道:“你要是这么理解的话,其实也没问题。”   楚不闻拍拍周飞的肩:“后面的条件只会更差不会更好,早点儿睡吧,今晚好好休息。”   话是这么说,但今晚能休息好的还真没几个人。   放宽心态吃好喝好身体好的陈教授算一个,还有就是江暮云和楚不闻这俩心里有数,珍惜能睡在平坦地面上的每一个夜晚的人了。   第二天早晨不到六点,大家陆陆续续爬起来洗漱做饭。   今天要赶一天的路,早上自然是要吃饱一点的,只有蘑菇肯定不行。   于连长烤了几个土豆,江暮云和楚不闻切了两条鱼干煮汤,陈教授还开了一小袋胡萝卜干放进鱼汤里一起煮。   至于味道么,肯定是好不到哪儿去的。   不过都这时候了,还是补充营养最重要,大不了就当自己是在喝补药。   要是集体大锅饭吃得不满足,想自己给自己加点儿小零食也可以。   他们这个临时小队里的成员贫富差距还挺大,不管是让不缺物资的跟着其他人一起吃糠咽菜,还是让缺物资的人蹭其他人的好东西,都很容易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   索性大家提前约定好,在普通食物上凑份子吃大锅饭,其他加餐就全看各自家底,愿不愿意拿出来给其他人分那都是自己的事,谁也别惦记谁的。   前一天晚上大家吃得都将就没什么人加餐,大家还没觉察出这个约定的作用。   到了今天早上,大家嚼肉干的嚼肉干,吃鸡蛋的吃鸡蛋,完全不用顾忌吃独食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的时候,才觉得这主意出得是真的好。   这年头大家都富不到哪儿去,总共就那么点儿好东西,担心自己身体扛不住才带出来的,自己吃起来都心疼,更别说分享给其他人了。   现在丑话都已经在前头说完了,大家给自己开起小灶来也没了心理负担,相处时反而自在一点。   吃饱喝足之后,江暮云和楚不闻拆了昨天绕在窗口的伞绳和钉子,把东西都收拾好之后,江暮云在火堆边上铺开地图,招呼众人围拢过来。   “我先说一下今天的计划。”江暮云指着地图上她标注好的路线道。   “我们预计七点出发,今天至少要走一百一十公里,下午四点之前抵达我圈定的这片休息区,然后找到合适的位置休息。”   江暮云手中未开盖的笔在圈出来的休息区上点了点:“看地形图就知道,这里是一片丘陵地区,不过地势不高,有幸存者长期驻扎的可能性很低。我们今晚歇在这儿,顺便放小白它们出去找点食吃。”   小白、小乖、秃秃这三只吃得比他们八个人类加起来都多,他们要人工投喂就只能喂得起蘑菇。   可蘑菇作为末世前的知名减肥伴侣,论起饱腹感还算不错,但要给身体活动供能,蘑菇就不够看了。   丘陵矮山上的动物不会太多,不过现在水位这么高,陆地生物都会往山顶聚集,捕猎难度自然也会下降。   江暮云用铅笔在地图上虚虚勾了几笔:“在之后的路线选择上,我也会以平原郊区优先,尽量避开建筑物密集的地方,规避风险的同时方便小白它们获取食物。”   “当然这些地方也可能会有幸存者基地的存在,我会尽量提前避开,如非必要尽量不靠近陌生的幸存者基地。”   在末世里,南一基地这样的幸存者基地不少,像当初的西郊基地那样的存在也挺多。   谁知道他们下一个路过的幸存者基地会不会是个魔窟,脑子有泡才会没事干就往陌生基地那凑。   江暮云用笔帽点点地图,提醒道:“这就意味着,像今天这样的休息环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   “事实上从我们之后规划的大致路线上来看,我们后面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要睡在船上。我这几天会放宽寻找休息地的时间,我们循序渐进,大家尽快适应。”   江暮云的话半点都不夸张。   不仅没夸张,考虑到其他人的承受能力,她还是特意把话往轻了说的。   他们计划的路线,是顺着沿海地区一路北上到和首都同纬度的时候,再转道向西进入内陆。   当初一场大旱,不少幸存者都是东迁去了沿海地区的。   这会儿沿海地区的幸存者人数,绝对比他们想象中要多得多。   沿海地区地势相对较低,又以平原为主,建筑物还被海啸冲过一遭,说不准还经历过地震,能剩几幢还真不好说。   现在再被水一淹,说不好人家就能在地广人稀的末世里,辟出一片人口密度超标的地儿。   人家本地居民的居住地都不够用的,他们这种外来者还能找到什么好地儿过夜?   别孤零零地在空茫一片的水面上乱荡就不错了。   尤其末世里人多的地方麻烦也多。   他们要是没法提前适应在船上的生活,到时候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时刻绷紧神经防备人祸,想想都觉得难熬。   于是在江暮云的建议下,众人决定今晚就在船上睡了。   他们今天依旧提前到了江暮云选定的休息区,而后把船停在了一处山体圈成的小水湾里。   船体四周都系了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着两边山上的石块和树干,把四艘皮筏艇稳稳固定在中间,再抛下小号自制伞锚,就可以保证他们不会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正在水上乱漂了。   于连长安装的折叠雨棚被整个拉开,将船身全部笼罩起来,雨水被隔绝在外,众人拿着水桶和抹布清理皮筏艇内的积水。   收拾好了之后,除了陈教授能安安稳稳找一块地方躺下,其他人要用什么姿势睡,按都得各显神通。   可睡在船上要面对的问题,却不仅仅是地方小和船身会晃动这么简单。   雨滴撞在雨棚上,乒乒乓乓的声响活像是有人在耳边放鞭炮。   一些平时根本注意不到的杂物,在这时候撞在船身上,那动静也是能把人从梦里惊醒的。   就连船底偶尔出现的起伏,都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水下生物正窥伺着他们。   这个晚上别说于连长等人了,就连一向自我催眠要放宽心的陈教授都没能睡好。   而且之前大旱的时候有不少幸存者都在东迁,海边的幸存者人数绝对比我们想象得多,   大家好不容易熬到早上,身体实在累得不行了,眼看着就要睡过去了,冷不丁的就是又一阵血腥气传了过来。   小懒这回立了大功。   昨晚江暮云说让小白它们自己上山觅食,它们可能是看江暮云等人太忙,没等他们把船靠岸,那三只勇敢狗狗就自觉懂事地联合小懒一起跳进了水里。   有小懒在水下托底,这三只一路狗刨,用一晚上的时间把周围几座山头都给嚯嚯了一遍,不仅填饱了自己的肚子,还留了点儿储备粮带回来。   血腥味儿飘到众人的鼻子里,差点儿没给大家吓得心跳停拍。   大早上的,还是在野外,突然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这谁还能躺得住啊!   于连长半梦半醒间抓着枪一跃而起,砰一下就砸到了雨棚上,皮筏艇差点都被他晃翻了,隔壁船也是一阵嘈杂。   得亏陈教授对血腥味没那么敏感,只是被于连长的动静吓到了,不然说不准陈教授这会儿就要捂心口了。   江暮云还算冷静,毕竟小白出去撒欢了,大白还在外头守着呢,他们也有留人守夜。要是有什么异常情况,没理由守夜的人和大白都不出声。   满载而归的小白几只可能被众人的动静吓到了,小乖嗷地一嗓子就嚎了出来,连嘴里叼的鼬獾都掉到了水里。   小乖嚎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的储备粮不见了,当即着急忙慌地埋头下水一阵扑腾。   江暮云听见了熟悉的狼嚎声后彻底放心,她的手从腰后别着的手—枪上挪开,打了个哈欠,把冲锋衣的帽子扣上,而后掀开了雨棚一角,探出头看了一眼。   “没事,是小白它们回来了,还带了点……不认识,就当是死老鼠啥的吧,带了点死老鼠回来了,应该是储备粮。”江暮云转头对船内的几人道。   于连长闻言反应了一小会,而后一脸神志不清地趴在船边掀开雨棚探出头。   他硬是在雨里淋了半分钟才缓过来,转头强打起精神问道:“几点了?”   于连长的嗓子有些哑,短短一夜过去就成了胡子拉碴的颓废模样,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于连长都这样了,高量等人的状态只会更差。   “五点半。”同样被惊醒的楚不闻此刻懒洋洋地倚着船沿:“再睡会儿吧。”   江暮云掀开小半边雨棚把小白放进来,顺势是用雨水洗了把脸:“按照计划,我们今晚就能到沿海地区,时间上还算宽裕。”   江暮云单手支着脑袋按了按太阳穴,理清思绪后对几人道“到了沿海地区,再想找到这种没人的小山就很难了。你们要是实在顶不住,现在上山找块空地再休息会儿也行。”   这话主要是对陈教授和陈城说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两个天天在路上进行高强度脑力劳动的人都顶得住,其他几人就更没问题了。   大家就算昨晚熬了个通宵,到早上也就是冷水洗把脸的事,完全不耽误上路。   就是不知道这一老一小能不能经得住折腾。   陈城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她比她这几个哥哥姐姐清醒得都早,刚刚于连长伸着脑袋淋雨的时候,她已经精神抖擞地给陈教授倒水喝了。   这会儿她听说不用出发,立刻又重新缩回了毯子里:“我倒是无所谓,奶奶看着没睡好。”   陈教授这会儿正抱着杯子小口喝水,闻言摇头道:“船上晃来晃去的,我前半夜是基本没睡,后半夜习惯了就还行。主要还是这雨,噼里啪啦吵得头疼,我戴耳塞又不舒服,这才没睡好。要是有时间,我想着上山看看能不能找个避雨的地儿,稍微清静一阵子。”   “成。”江暮云应道:“小白它们几个在山上疯了一夜,估计这附近有几个兔子洞它们都摸清楚了。一会儿我跟它们去看看。”   江暮云敢计划着让大家主动去适应船上的生活,而不是能好过一天是一天先混着再说,也多亏了陈教授的这份坦然。   老太太是个心里有数的,累了就说,绝不逞强。   江暮云也不会在明明时间紧迫的情况下硬编瞎话让人休息。   都这时候了,大家就别假客气了,凡事有一说一,沟通高效又省心。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大家偶尔会过于实诚。   比如于连长现在就坐在岸边和以小白为首的几只变异动物谈判。   他诚实地表示,自己就是在觊觎小白它们几个逮回来的储备粮。   而且他不仅觊觎那几只储备粮的肉—体,他连小白它们几个都不想放过。   “我于某人一向诚信为本。”于连长一脸严肃:“打个商量,只要你们仨,不,是你们四个,能再逮两只兔子回来给我,我就送你们一人一只烤兔腿,怎么样?”   江暮云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有你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还吃啥兔子啊,今晚不吃狼肉煲都说不过去。” 第134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四天:可是她叫我宝贝哎◎   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成精, 小白它们几个居然真的答应了这笔交易,并且喜滋滋的给于连长带了一大两小三只兔子回来。   小白几只蹦跶着跟于连长一起去外头收拾兔子的时候,自觉疲累需要休息的陈教授已经在小山洞里安置了下来。   这个山洞不大, 从洞口的位置就可以看到山下他们的皮筏艇。   山洞里还算干燥, 有着明显的动物身上的腥臭味, 内部还有不少血迹,一看就知道山洞的原主人已经进了小白它们几个的肚子里。   陈教授躺下睡了,其他几人累归累,身体还算撑得住,没有直接躺下休息, 只是在山洞里待着躲一会儿清静。   高量和周飞捡了些枯枝干叶升了火堆,在火堆边支了不少架子,把衣服搭在木头架子上让火烘一烘, 顺便挂上水壶烧点儿热水。   唐安得了灵感,就在洞口另起了一堆火,让几人把鞋袜都脱下来放旁边烘干。   江暮云和楚不闻都是直接把防水靴的靴筒塞进裤筒里, 然后再把裤脚用绑带扎紧, 一路上都没怎么进水, 现在情况都不错。   高量比较倒霉,他穿的雨靴靴筒不高,即使塞进雨裤里也容易滑出来, 几乎一整个白天脚都是湿的,即使他昨天晚上是把鞋脱了睡的, 这会儿脚底也还是被泡得发白, 他正抓紧时间享受火堆边的干燥空气。   一想到后面说不定连烤火的机会都没有了, 高量就忍不住苦笑。   当初怎么就一时冲动答应了下来呢。   路上的生活比他想得要难得多。   他们走到现在, 还没碰到真正危险的时候呢, 这些生活中的小事就足够折磨人的了。   于连长找到了个外突的大石块,在石块底下支了个简易挡雨棚,正带着三狗一蟒架着火堆烤兔子。   楚不闻拎了把宽刃匕首过去找他,两人对着刀刃的那点反光用小刀刮胡子。   等楚不闻回来的时候,还给江暮云带了一条兔子腿。   江暮云一闻就知道这兔子腿上抹了香料去腥,咬一口发现味道果然不差。   “楚少,您这会儿身上还带着调味料呢?”江暮云为楚不闻的精致程度叹服。   楚不闻把水壶拧开递到江暮云手边:“我自己配的调料粉,不占地儿。咱路上要是还能打到野食,那不出意外的话都会是这个味儿。”   江暮云一口兔腿一口水,心满意足地吹捧道:“这个味儿就这个味儿,咱楚少的手艺我吃仨月都不腻。”   江暮云是个懂得可持续发展的人,她自己吃得开心,还不忘撕几块嫩肉放碗里和楚不闻分享。   楚不闻说他吃过了这会儿不饿,江暮云就说这和饿不饿没关系,她就是单纯觉得这兔子好吃所以想和他分享一下。   一句话把大厨哄得服服帖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调味料是不是带少了,以及以后该怎么收买小白让它多抓点东西回来,好给他发挥的空间。   吃完加餐,江暮云和楚不闻又开始就着火光研究地图,于连长也带着剩下的兔子回来了。   于连长专门留给陈教授留了小半只肉嫩的小兔子,陈城等人分了兔子肉之后也围拢了过来,一起和江暮云轻声讨论之后的路线。   “时间差不多了。”江暮云看了眼手表,在七点准时叫陈教授起床,大家吃完东西收拾好行李继续出发。   和前两天不同,今天他们从路线到落脚点,都必须往地势平坦,甚至低矮的地方走。   同时还不能离高楼小山过远,至少不能让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全是水。   这样才能在避开幸存者们聚集的地方,免得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的同时,保证自己在遇到危险时有机会找到高处登陆避难。   最后他们选定的落脚点,是海市北边某四线城市的下辖县城拔县。   县城距离他们昨晚休息的地方直线距离都不到六十公里,但他们沿途必须绕开城市和山丘。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需要在路上花费更多的时间,更意味着他们在多次转向中,走错路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尤其随着地势越来越低,能露出水面的标志物也越来越少,他们给自己定位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江暮云和楚不闻一路上不得不在确定位置上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甚至要让陈城的小鹦鹉直接当个生物指北针,实时检测他们的前进方向。   明明几人前方的地势是越来越平坦的,按理说水流到了这里也该和缓下来才对。   然而今天出发后不过两个小时,江暮云就觉察出今天水流的流速变得更快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游出事了。”江暮云放下望远镜,皱着眉对楚不闻说道。   楚不闻抬起头,凝神听了一会儿雨滴敲在雨棚上的声音:“至少我们这里的雨势没有变大,水流变急的根源在上游地区,对我们来说不算是个坏消息。”   于连长让陈城扶着方向把,举着枪对准远处一处还没倒塌的高楼,口中应道:“只是水流变急那就不是事。要是说有波浪从西往东来,我们才要赶紧逃命。”   于连长的声音不小,这话说得两艘船上的人都笑了。   当初海啸的消息是怎么传去南山救助点的,在座几人即便不是亲历者也都有所耳闻。   要是他们都到这儿了却发现海啸要来了,那真是躲都不知道往哪儿躲。   不过比起不见踪影的海啸,和上游地区发生的未知情况,眼下水流流速变化对于几人最大的影响,就是会让他们很难判断自己当前的时速。   本身水面上的标志物就已经很少了,一些高层建筑也未必都能在地图上找到相关信息,就连高度相似的小山也可能在同一片区域有好几座。   他们无法精准测算路上碰到的每一座山的海拔高度,自然没办法确定他们碰到的山究竟是地图上的那一座,也就没法根据山体—位置来判断自己的位置。   在参照物缺失的情况下,他们又没法估算自己的前进速度,想要确定自己所在位置的难度就更大了。   江暮云索性找了个她能在地图上确定位置的,将将被水淹没的小土丘,让众人把船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隔壁船上的高量问道。   江暮云伸出脑袋,对水下的小懒招招手:“唐安,你量过小懒的身长吗?”   唐安被问得懵了一瞬,而后想了想才道:“我没量过,但我记得陈城不是给它测过吗?”   陈城点头应道:“我是给小懒量过来着。把小懒全部抻开,从头顶到尾巴尖一共27米。”   普通的黄金蟒成年体最长也就七米,小懒这是直接把自己抻长了快四倍啊。   江暮云咋舌。   她知道小懒变异之后体型是普通黄金蟒不能比的,但没想到平时总把自己盘成一盘蚊香卷的小懒抻开之后居然有这么长。   这可比他们当初在地下车—库遇到它时要长多了。   不过对于他们现在来说,小懒的身条约长,江暮云行事就越方便。   “来来来,鹦鹉呢?鹦鹉给定个方向。”江暮云招招手,粉毛小鹦鹉轻车熟路地找准了正北方。   江暮云对着小懒笑得温柔似水,一边说还一边给它比划:“乖宝贝,一会儿你就半浮在水面上,尽量把自己抻直了,朝着这个方向拉出一条直线,能做到吗?”   小懒歪了歪脑袋,顺着江暮云比的方向,努力把自己抻成了一根直线,只有在保持平衡的时候才会微微扭动两下。   虽然这个要求很为难蛇,可是她叫我宝贝哎!   江暮云称赞道:“没错,就是这样!保持住!我们乖宝真聪明!再往前游一点,游到你的尾巴尖距离我们有两个你的时候就停下。”   于连长看小懒明明是一条动起来歪歪扭扭的生物,却硬是被江暮云忽悠地把自己掰成了一条线,瞬间就明白了江暮云想要干什么。   “可真有你的。”于连长为江暮云的思路之宽广而叹服。   江暮云一点儿都没有奴役单纯蛇蛇的心虚,把小懒忽悠走之后特自然地对高量几人叮嘱道:“一会儿咱把船开过去,从船头越过小懒的尾巴尖开始计时,到超过小懒的脑袋结束。每个人都要记,这样出来的数据精准一点。”   江暮云认真道:“咱争取一次成功,别让小懒累着了,人家保持那种状态很辛苦的。”   唐安闷闷地笑了几声,高量他们几个跟江暮云不熟,不好意思开口,只有于连长毫不留情:“你也知道辛苦。这话术资本家听了都要请你出书立传开班教学。”   江暮云理直气壮:“别耽误时间啊,我们抓紧的,早点测完早点让小懒休息。”   于连长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但还是得乖乖听江暮云的话找准方向开启船外机。   四艘皮筏艇划开水面,到接近小懒时速度刚好稳定下来。皮筏艇驶过越过半浮在水面上的金灿灿的黄金蟒,身后破开的浪花在水面上划出了一条和淡金色的小懒近乎平行的白线。   “小懒,走了!”江暮云招呼道。   为了节约用油,他们索性不再半路停下,江暮云在船上招呼了一声,水面上的淡金色线条立刻用一种极夸张的幅度扭了两下,小懒活蹦乱跳地追了上来。   船上几人依次报出刚刚记录下的时间数据,楚不闻在纸上列了几道算式,而后对众人道:“我们刚刚的时速在18公里左右。”   江暮云收回插在水里的手:“不奇怪。水的流向是东偏北的,和我们前进的方向几乎相同。现在水流流速加快,我们的船自然也会被推着走。”   江暮云关注的重点已经不是流速了。   重点是水流的流向居然已经有了些许向北的迹象。   看来北方的雨季或许已经过去了?   江暮云摸着身下的皮筏艇,心里为它们不久之后的命运而担忧。   测完时速,江暮云和楚不闻的定位工作总算是顺畅了起来。   但即使他们现在的速度变快了,抵达原定休息区的时间也还是比预计中要晚不少。   不到六十公里的直线距离,原本三四个小时就能走完,他们却因为接连不断地绕路,硬是走到了下午三点才走完。   如果不是江暮云和楚不闻一路上反复确认他们的位置,确定他们没有偏离原定路线的话,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到了拔县城区。   这个县城已经完全被水淹没了。   现在整个县城城区都是一片汪洋,看不出任何建筑物存在的痕迹。   只有远处市区的几栋高楼,以及几人划船进入可能是原拔县城区的水域范围时,船桨不时撞击到疑似建筑物顶部的硬物的触感,证明了江暮云的定位没有出错。   “就在这里停下吧,我们今晚睡船上。”江暮云对几人道。   这里应该是个居民区,而且楼房都带阁楼。   江暮云看周围有不少阁楼的尖角还露了一点儿在水面上。   他们晚上睡在这里,可以把伞绳系在周围的建筑物上用以固定船身,再加上伞锚□□,有了前一晚水上过夜的经历的众人,今晚安稳入睡应该不是难事。   在其他人忙着稳定船身的时候,于连长举着望远镜盯着远处的几栋高楼看了半晌:“今晚守夜两人一组,负责远处的人注意点那几栋楼的情况,楼里有人。” 第135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五天:逃难的人和兴奋的崽◎   于连长的叮嘱还是很有必要的。   半夜, 众人正倚着船沿,被船身一晃一晃的节奏哄着入睡。   江暮云的梦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声突兀的枪响打断。   江暮云骤然被惊醒, 右手下意识摸向腰后, 左手将冲锋衣的帽子扣上, 和一旁同样被惊醒的楚不闻一起掀开了他们这半边的雨棚。   江暮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现在负责守夜的人是谁,就只对物资船上站着的人影问道:“出什么事了?”   唐安那极具辨识度的嗓音传来:“对面楼下船了,我警告一下他们,这会儿人已经回去了。”   同样被惊醒的几人松了口气, 于连长调侃道:“这就给对面吓回去了,枪法进步了啊。”   唐安笑道:“跟我的枪法没关系,是暮云姐地方选得好。”   江暮云选的地方是真的很妙。   他们手上有一杆85式, 有效射程在1500米以上。而正常情况下普通幸存者即使手里有枪,也是以普通步—枪和手—枪为主,有效射程最多不过500米。   江暮云把船停在距离那几栋高楼一千米开外的地方, 刚好处在一个他们能对对方动手, 而对方大概率拿他们没办法的范围。   现在的雨已经不像雨季刚来时那样恐怖了, 至少他们可以隔着雨幕用望远镜夜视大致看清对面的动向。   除非楼上的人不要命了敢在这时候从水下潜过来,不然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   就像刚刚,对面刚往水里下了船准备往这儿靠, 就被唐安发现了踪迹,并鸣枪示警。   管她子弹打到哪儿去了呢, 就算是唐安直接朝天放枪, 对面也会明白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识趣点儿的都知道今晚这歪主意是打不成了, 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睡吧。   江暮云一向是有人敢夸她就敢应的:“谢谢谢谢, 我也这么觉得, 咱主打的就是一个脑瓜子好使。”   “我一直觉得我已经是个沉稳的中年男人了,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叛逆期好像还没过完。”于连长认真道:“我知道你脑瓜子好使是事实,但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就夸不出口了。”   江暮云把枪塞回腰后用弹力带卡住,对这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嗤之以鼻。   楚不闻拉下雨棚,给刚刚半直起身的陈教授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又摸索着从包里找出一块纽扣大小的压缩毛巾。   拆开毛巾包装后,楚不闻拉过江暮云的毯子,用那一小块压缩毛巾把毯子上的水都吸干净。   他们晚上盖的毯子都是在保温毯里夹毛毯,一方面保温效果更加,另一方面也能防潮。   刚刚有雨飘了进来,江暮云的毯子被扑湿了一块。   楚不闻仔仔细细地把毯子上的水吸干后还给江暮云,吸水后膨开半边的压缩毛巾他也不收起来,就把它放在一边任它自由舒展。   这种压缩毛巾展开之后作为毛巾的质量很不怎么样,但胜在体积小质量轻而且能吸水,在这种环境下擦擦东西还是挺方便的。   擦完之后还能当空气干燥剂用,放在这里吸一吸空气中的水分。   有多少用不好说,反正他们现在的船上就是被雨棚盖出的一个小空间,空间内的空气中少一丁点水汽都能让人舒服一点。   这玩意还是当初江暮云在家化厂买乳霜的时候厂家送的赠品,数量不多,刚好这次他们路上不方便带太多纸巾,江暮云就想起来她空间里还有这些带独立包装的小东西,于是就给带出来了。   楚不闻用起来觉得这是真方便,甚至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囤货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多买点儿这个。   他光惦记着除湿机和无水氯化钙了。   然而这两样都是只能在家用的东西,一到要出门的时候,它俩就是纯纯的累赘。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压缩毛巾的除湿效果真有那么好,又或者是大家前一天没睡好所以晚上更加疲惫,总之这一夜众人睡得都还不错。   就连昨天早上还说被雨声吵得头疼的陈教授,晚上也能在耳塞的帮助下安然入睡了。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挺离谱的,短短三四天的时间,大家就已经习惯了雨滴打在雨棚上的声音。   甚至因为平时听习惯了,他们休息的时候都能自然而然地直接忽视掉这些杂音,全当它们不存在。   睡在船上的第二晚过后,众人的精神反而比前两天好了不少。   “今天我们就该转道往北去了。”吃完用酒精炉烹饪的早饭,江暮云坐在船上对几人道。   “沿海地区的水位比我想象的要深,现在水流对船速的影响也很大,我们一会儿向正北方向前进,重新测一遍时速。”   江暮云说着,用手上的铅笔在地图上拉出一条虚虚的曲线,曲线的终点是一个和他们昨晚的落脚点类似的小县城。   水流的流向已经很明确地表明,现在北方的水位正在下降。如果不是出现了诸如地震这类的灾难,导致北方地形发生变化的话,那北方的雨季大概率是已经过去了的。   他们要是不想真开着皮筏艇入海的话,就得抓紧时间赶路。   所以在最初几天的适应期过后,江暮云直接把赶路的时间,从之前的早八晚三总共七个小时左右,延长到了早七晚四共计九个小时不止。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行进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如果按照直线距离来计算,现在他们每天的进度都只在六十公里上下。   这中间固然有水流对于行船速度的影响,但更多的还是他们要避开幸存者聚集的地方,所以很难一路直线向前的缘故。   江暮云在规划路线长度的时候,是卡着下午四点抵达预定休息区的线来的。   也就是说,只有路上一切顺利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在四点准时抵达预定的休息区准备休息。   不过就他们这复杂的路况,怎么可能有一切顺利的时候呢。   路上根据实时获取到的信息需要临时改变路线这种事就不说了,偶尔运气不好碰到其他幸存者时,也难免会耽误一点时间。   倒也不是所有幸存者这会儿都是见人就想抢的。   事实上,如果是为行进速度考虑的话,江暮云甚至更希望他们碰到的是不怀好意且头铁的匪类。   毕竟他们才是有射程优势的那一方。   要是碰到头铁匪类直接动手,他们完全可以在千米开外把对方的船全部击沉,然后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可惜,能在沿海地区这种人多是非多的地方活下来,别的不提,看人的眼力劲儿绝对是有的。   大多数时候他们碰到的幸存者,都是不需要江暮云这边鸣枪示警。   对面远远地听见发动机声儿了,或是用望远镜看见他们这行人身上的家伙事儿,以及小白秃秃它们几个的大个头了,就会自觉地避开他们。   几人对面都有意做出避让的姿态了,那即使江暮云他们原本的前进方向就是正好是冲着对方去的,这会儿也得往远处偏一偏,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也不想起冲突。   碰到这种情况,比两边直接动手耗费的时间都长。   于连长表示也就是他们这一行人都是心地善良的正人君子,宁愿麻烦自己也不愿意弄死他人,不然一路开过去,见一艘船灭一艘,哪儿还用那么费劲地兜来转去。   江暮云再次通过小鹦鹉指北确定方向,指挥着众人把船开回原定的安全路线上,闻言应声道:“是啊,然后两天后我们屁—股后面就该跟着几支船队了。”   高量哈哈大笑:“全是来寻仇的是吧?”   于连长反对:“怎么可能只有后面跟着船队,前面没人拦路的吗?那我对他们报仇的决心不是很认可啊。”   楚不闻诚恳道:“该说不说的,您身上多少带点儿舍生忘死的高贵气质。”   于连长:“词都是好词,但我觉得你在骂我。”   江暮云对楚不闻的文学素养表示了高度赞扬:“瞧这清丽婉约的文风,早几年选上语文课本都够格,看着就让人升起一股想做阅读理解的冲动。”   于连长跟着众人哈哈哈了半天,末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江暮云说这话,不就是暗示他在瞎做阅读理解,曲解楚不闻话里的意思吗?   狗东西,在这儿一唱一和地糊弄他呢?   一连四五天,江暮云等人都在以极缓慢的速度向着北方前进。   现在水流已经缓下来了,可是他们的行进速度却越来越慢。   因为他们越是往北走,路上碰到幸存者的频率就越高,同时因为水位的降低,很多建筑物密集的地方都不适合开船。   江暮云在规划路线时,不仅要避开高山和市区,连普通县镇都得绕着走。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麻烦的还是其他幸存者。   他们从刚出发时的两三天都见不着一个人影,到现在运气不好的话,一天之内能碰到三四批成群结队的幸存者船队。   频率高到小懒每天都神采奕奕地到处乱蹿。江暮云几人不得不经常抱着这只爱撒娇又不怕生的崽哄它,省得他们哪天一个没看住,小懒就直接跟着别人跑了。   “有点奇怪啊。”楚不闻看着远处的水上摩托拖着一艘皮筏艇飞速掠过,带着些许不解道。   他们这两天碰到的幸存者船队,几乎都是从北方过来的。   而且这些船队在路上碰到他们的时候反应也很奇怪。   既没有一脸凶相地冲过来试图打劫,也没有像正常偶遇那样礼貌避让免得引起误会。   除了两边的船可能会撞上的时候那些船队会主动调整方向外,这些船队多数都是自顾自地埋头赶路,全当没看见他们一样。   江暮云觉得这情况不大对劲。   这种时候还会成群结队在外活动的,除了劫匪就是商队。   可他们这两天碰到的幸存者船队之间的贫富差距大得惊人。   有人一路开着快艇烧油跑路,也有人划着粗糙的小木筏艰难前行,腰间别着的防身武器只是菜刀,队伍里还有老弱妇孺。   明显和劫匪、商队都不沾边。   江暮云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种情况比较符合。   “逃难?”   江暮云捋了一把小白的狗头,再捏捏从她的口袋里探出脑袋的大白,有些纳闷道:“也不像是有灾情的啊。咱家这俩不怕死的傻大胆没反应我还能理解,总不能咱船上这几只都不怕死吧?”   他们带出来的几只变异动物,要说这两天有什么异常,那就是异常活泼。   半点害怕的迹象都没有。   和这两天他们见过的拖家带口往南迁的幸存者们,完全就是两个模样。 第136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六天:被污染的水域◎   江暮云想了想道:“先按我们原定路线走, 如果路上碰到划自制船的,就把人拦下来问一问。”   不继续走也没办法。   总不能现在大家直接掉头,满天下地去找有没有自己划船的幸存者吧。   虽然不知道北方发生了什么, 但江暮云觉得, 既然那些划着小木筏还拖家带口的人都能逃到南边来, 没理由他们远远一照面就十死无生的局面。   而且他们带出来的这几只变异动物,对于往北方去这件事都没有表现出抗拒。   以变异动物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如果北方闹了大灾,没理由它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连长抹了把脸上溅到的雨水,半点犹豫都没有:“好。陈城你先把个方向, 我盯着周围,看见合适的船就直接开枪逼停。”   要找划着自制小船往南跑的幸存者并不难。   能弄到正经机动船的人是极少数,连用得起皮筏的人都不多。   普通幸存者出逃, 用的基本都是自制的木筏,或是用塑料桶等东西拼凑起来的临时逃生船。   只过了一个多小时,于连长就发现了合适的目标。   那是一支由几条捆在一起的简陋木筏组成的小船队, 队伍里大概有二十多号人, 不仅有老人孩子, 还有个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生病了的女人。   那女人被照顾得很好,队伍里的人专门给她在木筏上钉了一个粗糙的木架床,让她躺着的时候不至于被泡在水里, 边上还围着几个孩子,不时给她盖被递水, 陪她讲话聊天。   看上去像是一大家子亲戚。   人家忙着赶路, 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声也只是抬头看了眼, 然后默默调整了一下方向, 往离他们更远的地方划去。   于连长瞄准他们船前不远处开了一枪, 水花伴着枪响声飞溅,船上的人一时有些惊慌失措。   “大舅,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一个握着船桨的年轻人面色有些苍白,向着站在船头的中年男人看去。   中年男人咬牙:“不会是碰到抢劫的了吧?先转向,背着他们走,我们避开人家看看,万一是误会呢?”   眼看着这一行人直接调头了,于连长又放了一枪。   现在油珍贵得很,多跑一米都是浪费,于连长可不想跟人玩我追你逃的游戏。   这回子弹的落点离他们更近了,飞溅的水花甚至直接扑到了那中年男人的脸上,让这一船人都是既惊又怒。   难道真是打劫的?   “大哥,先停下。”躺在木床上的女人冲中年男人喊道:“应该不是打劫的。”   坐在女人边上的几个小孩见女人想要起身,连忙七手八脚地给她搬了木板和被褥垫在身后,好让她坐得舒服一点。   女人靠着被湿气浸出了霉味的旧棉被,轻轻吸了两口气,而后才道:“人家这又是开船又是开枪的,把我们一家子骨头拆了都比不上他们烧的油贵,怎么可能是为财。”   站在船尾的半大少年也道:“人家隔这么老远开枪都能打到我们这儿,八成手里有狙。真想对我们下手,那子弹就不是打水面,而是直接对着人了。”   床上的女人嗓音有些虚弱:“跑也跑不掉的。把小船拆下来给爸妈和囡囡他们坐,小浩囡囡你们先划船带爷爷奶奶往那边走,我们几个在这儿等着。”   一时间,船上一派生死离别的景象。   好在江暮云几人的速度还算快,在那头的小船刚刚下水时,两艘船之间的距离就已经不足百米了。   “我们没有恶意,拦下几位也只是想和几位打听个消息。”   那头小船刚被推出去,于连长的声音就夹在雨声中传了过去。   船上的人把老人孩子乘坐的小船往外推的动作一顿,几人面面相觑,对于连长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中年男人看向床上的女人,那女人思忖片刻后对男人道:“问他们想打听什么。”   男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扬声问道:“几位尽管问,凡是我们知道的绝对半点不瞒着。我们着一家老小是从北边仓皇逃难来的,身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几位要是能看得上就全部拿走,就当是交个朋友。只要能给我们留条命、留条船就行。”   说话间,江暮云几人的皮筏艇已经到了那几条小木筏跟前,带起的波浪将那几条小木筏往远处推了推。   发动机关停,江暮云也不管船上话事人是谁,只扬声问道:“我们要打听的就是这事。几位说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不知道具体是哪边,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船上几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那中年男人才迟疑道:“我们是从齐市过来的,其实不止是齐市,齐市周边的几个城市的人都在往南跑。”   中年男人看着江暮云几人手上端着的枪,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人家手里呢,由不得他不怕。   不等他继续开口,一道有些虚弱的女声就传了过来:“齐市有一家规模很大的电池加工厂,后来遭了灾,加工厂毁了,里头的东西全都顺着水漂了出来。”   一个面色惨白的女人整个倚在一个半大少年的肩上,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船头,对江暮云几人道:“从前我们都没当回事,反正哪哪儿都是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直到这次大水。”   女人勉强站直了身,左手掀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衣服下溃烂的皮肉:“水里生出了很多很多……鱼?”   女人说着,对江暮云几人露出苦笑:“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算不算是鱼。它们能上岸,会咬人,扑腾起来能跳一人高,被它们咬一口,伤口就会直接烂掉,像我身上这些一样。”   饶是见惯了各种惨状的江暮云,在看见这女人身上的伤口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伤口已经看不出伤口的形状了。   它更像是一滩污泥被团成了团,直接贴在了女人的腰腹间。   污泥上还依稀可见蓝紫色的金属光泽。   “这只是被咬了个牙印,肉还没掉。”女人站在船上晃了几下,她身边的少年急忙一把将人扶住,试图让女人靠在他身上。   女人借少年的力量稳住身形,而后拒绝了少年搀扶她的动作,艰难地将她身上那件T恤的宽大领口扒开。   她已经溃烂得如同腐尸一般的右肩露在了众人眼前。   从锁骨到大臂,整个肩头的皮肉外翻,像是有人用钝刀逆向刮起鱼鳞,鱼鳞没刮掉,反而一片片地翘起来,大小不一毫无规律地挂在鱼皮上。   一片密密麻麻焦黑泥泞的烂肉鱼鳞中,偶尔还能窥见一截死气沉沉的森白骨头。   女人直接撕下了一片烂肉,放在手中给江暮云等人看:“我肩膀这块儿在四天前被咬掉了两块肉,伤口附近的肉一点点烂死。起先还会疼,到现在这里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做完这件事后,女人仿佛被耗尽了力气。   她丢掉那块自己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的皮肉,佝偻着靠在少年身上。   陈教授已经不自觉得偏过了头,不忍心再看这可怖的场景。   原本站在江暮云身后的陈城,在女人撕下肩头的皮肉时,不自觉地抱上了江暮云的胳膊。   她再聪明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放在末世前,她这个年纪不过刚上初中。   她见过很多死人,可这样残忍的景象她还是第一次见。   陈城下意识地往江暮云身后藏去,想要避开这样恐怖的景象。   江暮云觉察到了她的害怕。   江暮云安抚性地摸了摸陈城的脑袋,却没有将她藏到身后。   陈城避无可避,只能将脸埋在江暮云的胳膊上。   江暮云这回没有拦她,只和楚不闻一起同那女人交谈了几句,细细地打探着关于那些变异鱼的消息。   渐渐的,陈城心里翻涌的恐惧平复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了眼那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气血的女人,而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块掉在木筏上的污黑皮肉上。   江暮云转头对楚不闻低声说了几句,楚不闻点点头,转身钻回雨棚里,不一会楚不闻手上就提着一个用无纺布裹起来的小布包。   江暮云接过小布包,将它抛到了木筏上:“这消息算是我们买的,多谢了。”   回到雨棚底下的江暮云拍拍身上的水珠,问陈城道:“害怕吗?”   陈城点了点头,坦然道:“怕。”   江暮云笑道:“怕你还盯着看。”   陈城最后盯着那块烂肉的动作并没有被江暮云忽略。   陈城想了想道:“我得多看看。如果看完不怕了,那我以后碰到这种事也能镇定一点,多一点活命的机会。”   于连长忍不住逗小孩:“可你不是看完还怕呢吗?”   陈城抿唇,认真道:“所以我就想,我一定会跟着奶奶好好学,争取早点让这些东西消失。奶奶一个人做不到,首都还会有很多爷爷奶奶,我会跟他们一起学。学累了,我就想想今天的那个人,那块肉。”   于连长沉默了片刻后道:“于叔和你道歉。你想着用今天的事激励自己造福天下,而我只想着开你玩笑,这事是你于叔叔做错了。我们陈城的格局比你于叔叔大得多。”   陈城也沉默了片刻,而后慢吞吞道:“倒也不是激励自己。主要是我一想起今天看见的画面,就会被直接吓到清醒。困了的时候想一想,还挺提神醒脑的。”   于连长闷不吭声地跑去开船,整个人蹲在船尾一脸自闭。   江暮云有些好笑地揉揉陈城的脑袋,小声道:“你看你把你于叔逗的。”   陈城抿着嘴笑:“谁让他先逗我的来着。”   眼看着江暮云一行人调头离开,木筏上的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被少年扶着的女人更是在直接软瘫在少年的身上,险些带着少年一起摔倒。   女人被少年扶着坐回木床上,喘着粗气问道:“他们丢过来的东西是什么?”   双手捧着一块摊开的无纺布的中年男人,布料里兜着的几个小小的密封袋怔愣道:“好像、好像是细盐。”   正是他们用得上,买不起,又不惹眼的东西。   女人摸着还能感知到痛觉的腹部,看着头顶上简陋的挡雨棚,虚虚笑道:“运气真好。”   “走吧,继续往南走。避开海市,去南市那几个军队建的基地。”女人的胸口微微起伏:“咱们一家子命不该绝。”   “我们还按原路线走吗?”楚不闻皱着眉,在地图上把那女人说过的有变异鱼出现的地区全部标了出来,而后把它们全部圈成一大块。   齐市距离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不远,如果按照他们计划的路线走,他们明天就能到齐市附近。   那群变异鱼既然没追着逃难的人群南下,那就很可能是只会在被污染的水域活动,他们要绕开那片地方,说难不难,说艰难也不简单。   要么往西,绕回内陆。风险是如果这样绕的话,那他们带的油是绝对不够他们一路北上到首都的。   而且从内陆北上,后面也未必还能走水路。   走不了水路,速度变慢倒不是最重要的。   问题是北方现在很可能是大水刚退的状态。   在雨季到来之前,北方早就成了一片荒漠。   大水过后能留下的,八成不是湿流沙就是沼泽地。   他们在场所有会喘气的生物里,恐怕只有鹦鹉和小懒能活着过去。   要么往东,直接贴着咸淡水交界处过。   据他们从中转站内各个商队那儿听来的消息,当初那场海啸的波及范围太大,以海市为中心,往南往北百多公里,全都没能逃得掉,也包括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里海岸线有一段距离,不是被海啸冲击的最前沿地带。这里的高层建筑就已经相当罕见了,真到了海边直面海啸冲击第一线的地方,绝对是只剩一堆废墟了。   在一堆废墟上赶路,优点就是他们可以走直线,而且在那附近很难碰到幸存者,晚上开灯赶夜路也不是不行。   要是咬咬牙抓紧时间赶一赶,说不定一天就能往北走个二百公里,能抵得上他们之前四五天的量。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   但凡他们碰到点什么意外情况,那就连躲都不知道往哪儿躲,十死无生的局面。   要是水流情况正常,江暮云肯定就大笔一划直接带队向东,沿着海岸线北上了。   但就现在这雨越来越小、水却越流越急的状况,她活腻了才往海边凑。   江暮云等人愁容满面,但小懒它们几个却是一脸的无忧无虑,大白甚至还有心情蹲在楚不闻的肩头甩尾巴。   江暮云拎着大白的后脖颈,和满脸无辜的大白对视了一会儿。   “我说哪儿不对呢。”江暮云晃了晃大白:“那女人身上的伤看着恐怖,但也都是外伤。她挨了好几天没死,看着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楚不闻看向江暮云:“你是说?”   江暮云把大白递到楚不闻跟前:“你还记得我们去河边打水,结果半路碰到暴雨的那次吗?”   楚不闻伸手接过大白:“当然记得。那会儿风大得都快给我们吹上天了,结果这俩崽子全都在惦记鱼,看着一个比一个开心。”   江暮云示意楚不闻去看水里恨不得把自己扭成个蝴蝶结的小懒,再指指他手里的大白:“你看它们现在这开心劲儿,眼熟吗?”   隔壁的高量和周飞闻言若有所思。   周飞看着他家秃秃道:“那女人没被毒死,证明那些鱼的毒性不强,至少对于秃秃它们来说,是没什么影响的,所以它们才只是兴奋,而不是害怕。”   江暮云从楚不闻手里拿过地图,把他们今晚原定的休息点划掉,重新定下了一条路线。   “我们换条路走。”江暮云道:“这条路上会有路过几处丘陵,从高度上看,它们最多只能露个尖角在外面,很少有幸存者会选择在这种随时可能被淹地方待着。”   “只要我们路上碰到没人的山头就在那儿停下,给皮筏艇加保护层,为穿过被污染的水域做准备。”   江暮云看向众人:“不管是往西往东,想绕开那么大一片地方,风险都太大了。反正小懒它们不怕那些变异鱼,甚至可能会拿那些变异鱼当加餐,不如我们直接穿过去。”   “加固好船身,保护好自己不被咬到,这绝对比绕路安全得多。” 第137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七天:好有安全感呢◎   手上揣着地形图, 一行人很快就碰到了一个还没完全被水淹没的小山头。   说是小山头,这个“小”字是真的不掺半点水分。   露在水面上的总共就那么点地儿,被树挡着的时候看着还行, 但等他们挨个上了岸, 事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一行八个人加三条狗, 齐刷刷地往山上一站,那片可怜的土地就变得满满当当的了。   江暮云靠着一棵树,看了眼离自己鞋尖不到二米远的水面,勉强安慰众人道:“还、还能接受吧。现在也只有这种地方没人住了。”   说是这么说,但有些话骗骗自己就得了。   江暮云环视一周, 在一众长得歪七扭八的树干间找到陈教授,真诚建议道:“要不您还是回船上去?我们先把山上的树都清一清。”   这些变异植物的生命力真的有点离谱。   前头大旱的时候,恨不得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枯枝败叶, 好像所有植物都从蓝星上销声匿迹了一般。   可现在雨水一落地,也不管是不是洪涝、有没有太阳,这些植物又火速找回了蓬勃生长的力气。   江暮云现在抱着的这棵树远看还不觉得, 等走近了就会发现, 这树的枝丫上已经冒出了一簇一簇的小嫩芽, 连他们脚下踩着的土地里都散着星星点点的浅色嫩苗。   没办法,地方太小,人多了实在施展不开, 陈教授和陈城带着几只崽先回了船上,等其他人先把山上的树木都清一清。   江暮云说的加固船身, 严格来说只能算是给船身上一层保护壳。   灵感来源就是今天碰到的那群幸存者们的小木筏。   从那群齐市来的幸存者口中得来的消息, 那些变异鱼难缠的地方有三点。   一是跳得高, 从水里跳出来一蹦就是一米多, 冷不丁地给人来一口, 除非躲进船舱里,不然简直防不胜防。   二是被咬了之后的伤口会一路溃烂,根本没法愈合,至少那一家子幸存者至今为止都没听说过有谁被变异鱼咬了之后伤口愈合了的。   据那个受伤的女人说,她在被咬伤之后是有尝试过削掉被感染的腐肉,希望能阻止伤口溃烂的。结果显而易见,没有任何作用。   虽说变异鱼的毒性不致命,但就现在这个医疗环境,伤口烂到最后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最后一点,也是齐市及周边城市的幸存者被逼得纷纷出逃的最重要的原因,那些鱼能上岸。   在现在这个阴暗潮湿的环境下,别管它们曾经是什么品种,这会儿上了岸各个都像是弹涂鱼附体,活蹦乱跳地在岸上进行为期几天的捕食作业完全不成问题。   看着恐怖,缺点也很明显。   咬合力不行。   在水里的跑路速度估计也够呛。   但凡这群鱼的咬合力能向老鼠看齐,速度再快一点儿,那些坐着木筏出逃的幸存者就该全军覆没。   所以江暮云准备直接给自家皮筏艇底下垫一层木头。   最好方案当然是能弄个大木筏,直接把四艘皮筏艇都架上去,然后拆了船外机装在木筏上,推着木筏往前跑。   但是山顶上符合要求的乔木太少了。   把所有水面上的树都清光了,也挑不出十根能用的木头。   想要弄到足够的木材,要么他们再开着船去别的没被淹完的山头看看,要么就下水锯树。   看着都挺不靠谱的。   所以江暮云想了个损招。   反正咱也不是非要弄个正经木筏出来,反正赶路都是机器的活儿,好不好划并不重要,只要做好平衡,别让它沉了就够了。   他们干脆拼拼凑凑弄一个差不多大的木头台子出来,然后把皮筏艇放上去,防止变异鱼咬船底,然后在台子四周立几根柱子作为支点,再编几张绳网把四周围起来,让鱼跳不进来,这不就行了。   这就像是把四艘皮筏艇放在了漏筛里一样,一路漂过去把所有杂物都隔在漏筛外面,能渗进来的只有水。   至于那些长短粗细都不一样的散碎木头该怎么固定在一起?   江暮云和楚不闻只能庆幸自己带了一把铁钉出来。   为了防止原本的那一把不够用,江暮云还借着旅行包的遮掩,从空间里又弄了一包出来。   先是留下四根长短粗细都比较合适的作为立柱,其他的统统被钉到一起,一点点拼凑出一个长方形的大木台。   有的树干太粗,那就劈成两半,平面朝下,好让那些鱼想咬都找不着下嘴的地方。   大个儿的木头不够用也不要紧,细胳膊细腿的小树枝攒成一把多钉几层,牢固程度半点不输大木桩。   就是过了污染水域拆钉子的时候会比较费劲。   现在铁钉也不好找,他们带出来的钉子都是要重复利用的。   周飞一边把一堆成人大拇指粗细的树枝错落有致地排在一起用钉子钉死,一边心疼地抱着木头道:“回头这些钉子不好拆,我们就直接把这些木头砍成一小截一小截地带着走。路上闲着没事就撬钉子,能撬下来一个是一个。”   高量用这些散碎树枝钉了个一米多长十来公分厚的木板,招招手让小乖过来。   小乖想都没想就下蹲起跳,直接从船上蹦跶到了陆地上,一脸期待地看着高量。   高量把手上的木板递到小乖嘴边,小乖想都不想就是一口,然后一声悠远凄厉的狼嚎骤然间响彻天地。   附近几个划着小木船路过的幸存者还以为是有狼,噌一下就从船上站了起来,差点儿没把那小船折腾翻了。   高量满意地给几人展示成品:“看咱这牢固程度,小乖那牙口都拿它没辙,那群鱼绝对咬不动。”   被主人欺骗当了测试员的小乖登时就不乐意了,抬起前爪啪一巴掌扇到了高量的后脑勺上。   这边岸上的人叮叮当当地砍树钉木板,陈教授和陈城就坐在船上用伞绳编绳网。   末世里编绳网几乎成了幸存者们的必备技能,在生活的折磨下,他们不仅学会了怎么编绳网,还学会了怎么拆绳网,保证这些伞绳在履行完这次使命之后,下次还能再被编制成各种东西。   出门带上一条绳子,就能拥有无限可能。   几人是在中午十一点多找到的小山头,又是砍树又是编绳网地折腾了一下午,等这个大漏筛拼装成功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船外机明天再装吧。”江暮云道:“先把雨棚支起来,我们烤烤火吃点东西,再滤点干净水出来,大家冲个澡。”   江暮云看着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今天陈教授和陈城就在山上睡,其他人躺在皮筏艇里睡,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睡晚一点也没关系,一定要保证休息好。我们进入被污染的水域之后,除了加油之外船都不会停,直到我们抵达安全区域为止。”   “没问题。”于连长应道。   晚上守夜是两人一班,除开不用承担守夜任务的陈教授和陈城之外,同一时间他们只会有四个人睡在两艘皮筏艇上。   这些皮筏艇都是八人座的,两人一艘挤一挤也不是躺不下。   江暮云倒是睡得挺好。   今晚守夜她和楚不闻是头一班,只比平时的休息时间晚几个小时而已,晚上还是能睡个完整觉的。   在或坐或靠着睡了几天之后,江暮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能躺着睡觉更幸福的事了。   但楚不闻不这么觉得。   他觉得还是有的。   比如现在。   他不仅能躺着睡,睡他旁边的人的还是江暮云。   楚不闻闭着眼睛听着雨声,满脑子都是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坏习惯,这几天都没换衣服他身上会不会有味道,洗澡时用的香皂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香味了。   那款香皂可是他囤货的时候特意选的,传说中的男友白衬衫上才会出现的阳光味。   刚刚洗澡的时候楚不闻把自己从内到外用香皂涮了好几遍,就指着今晚能给江暮云闻一闻呢。   楚不闻听着江暮云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一点点试探着从侧躺的姿势变成了平躺,偏着头去看背对着他的江暮云。   楚不闻看着她的后背呆愣了半晌,而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半边身体,伸着胳膊虚虚地做了一个环抱的动作。   楚不闻的动作一维持了不到一秒就匆匆收回了手。   如果不看楚不闻那离江暮云起码半米远的手的话,他们这样的姿势像极了一对相拥而眠的爱侣。   这个幻想让他在黑暗中必须抿紧双唇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   还没等他翻过身去藏好自己的小心思,江暮云就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翻过了身。   “干嘛呢你?还不睡?”江暮云的嗓音有些沙哑。   楚不闻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磕磕绊绊地回道:“呃,我、我口渴。”   江暮云打了个哈欠,又翻了回去,含含糊糊地叮嘱道:“那你动静小点儿啊。”   楚不闻硬是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江暮云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依旧敏锐,楚不闻是不敢再放肆第二回 了。   他老老实实地翻过身,背对着江暮云合上眼,继续纠结江暮云究竟有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阳光味,以及……她发现了吗?   江暮云没发现。   这是楚不闻第二天早上起来后观察了几个小时得出的结论。   他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难过。   早上的牛肉干嚼在他嘴里都是苦的。   轮最后一班的唐安和于连长还在补回笼觉,正好陈教授和陈城睡够了,就让他俩去山上睡了。   江暮云和楚不闻趁着这会儿研究一下怎么把船外机装在木台上。   当初他俩买船的时候就下载了一堆教程,之前在中转站那会儿,又有过直接把黑吃黑得来的那几艘船的船外机拆下来单卖的想法,自然也就研究了一下那些教程。   船外机的安装其实挺简单的,找好龙骨线,把事先留下安装船外机的木板钉上,调整好合适的高度,用船外机自带的钢索套环和夹紧螺钉固定好,这个机动木台就算安装完成了。   江暮云试了一下,动起来的速度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如果有个什么机械生命保护协会的话,那他们这群人大概率会被这台船外机以虐待机械劳工的名义投诉。   按理来说这么大个台子,以他们这几个船外机的马力,至少也得装两个才能让船动起来的时候不那么风烛残年。   可惜江暮云和楚不闻看过的教程里没有教他们怎么安装双机的,他俩就算知道个大概,也不敢说自己能找准双机安装位置的平衡。   万一安错了,直接翻船倒是好事,就怕它错得不明显,到了变异鱼群里才翻,直接送他们这群半吊子一个大惊喜。   江暮云再次捋直了小懒测了一下船速,粗略估计时速不到五公里。   江暮云摸了摸温热的船外机,对它郑重道歉:“是我冒昧了,咱家机这个速度,怎么能用风烛残年来形容呢。”   楚不闻蹲在她边上点头应道:“时速五公里,成年人的正常步行速度,咱家机正当壮年。”   没有了压榨老年员工的愧疚,江暮云转头同于连长确认道:“算上现在正在用的这台,我们一共是有四台船外机对吧?其他三台都是完好的,没错吧?”   “是,还有三台,活蹦乱跳的三台。”于连长吸吸鼻子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于连长的心都在滴血。   这些船外机都是他用自己的小金库买来的啊。   这会儿眼看着其中一台八成命不久矣,他眼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江暮云检查完,起身拍拍于连长的肩,安慰道:“别害怕,没关系的。”   于连长以为她要说船外机超负荷运转时间不长不会坏,还心想着即使知道这话是安慰成分居多,但只要江暮云说了,他就一定会相信的。   谁知道江暮云只是示意他抬头看看天,然后道:“别怕,雨下得这么大,雨水浇上去也算是在给机器降温,就算机器坏了也不会直接爆炸的。”   于连长抹抹眼睛里进的雨水:“这样吗,那真是好有安全感呢。” 第138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八天:区别对待◎   很有安全感的于连长驻着杆子, 一脸沧桑地坐到了皮筏艇船沿上。   这杆子是他们早起的人闲着没事干特意弄出来的,就是把木棍的脑袋削尖淬火加固,然后再垂直钉上一根长木钉。   这是为了防止有鱼直接啃绳子不撒口, 拍都拍不掉。   要是碰到这种情况, 他们还能把棍子从绳网的网眼里伸出去, 直接把鱼弄死。   配套的还有几个简易的钓鱼竿,只是这鱼竿的鱼钩是用尖锐的长钉做成的。   当变异鱼数量不多的时候,他们可以在保护网内部举着杆子,或勾或钓外面的鱼,弄回来喂自家崽。   至于这种设想能不能成真?   不好说, 看缘分。   勾不到就只有小懒有自助餐,勾得到的话家里几只崽就算是都没白兴奋一场。   今天开船的人换成了高量和周飞。   不止是今天,在他们的船驶出受污染水域之前, 他们这艘小破船都会由他俩轮流掌舵。在这期间他俩就跟之前的江暮云和楚不闻一样,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专心开船就行。   看着于连长那副痛苦的模样, 几人都贴心地没再把他算进轮换开船的名单里。   万一船外机是在于连长手里毁了的, 江暮云怕他会当场哭出声。   一切准备就绪, 江暮云和楚不闻用伞绳把最后的缺口封上,小懒在小破船周围兴奋地来回打转,小乖带着小白和秃秃嗷嗷了好几嗓子, 连大白都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江暮云指挥着粉毛鹦鹉再次确定方向,而后将在木头平台上四处乱蹿的几只崽全部赶回皮筏艇上老实待着。   “路上记得看好这几只, 我怕它们一激动直接把船给折腾翻了。”江暮云叮嘱陈城道。   他们这小破船可经不起折腾。   陈城点点头, 直接趴到了秃秃身上。   小姑娘瘦巴巴的, 秃秃看着有她两个大, 被她这么一压, 整条狗都变得拘束了起来,生怕自己一用力就直接给小姑娘甩出去了一样。   江暮云放心地点点头,而后对着小乖和小白两个满脸写着“大聪明”三个字的崽训道:“你俩也给我安分点儿,不然最后咱一家子都得下水喂鱼,明白吗?”   小乖和小白坐立原地,同时点了点脑袋,从动作到神态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江暮云心道一声完蛋,就说要让小白离小乖远点儿,好端端一只机灵小土狗,愣是学成了纯血哈士奇的模样。   给自己提身价吗?   江暮云忧心忡忡地踏上了前往齐市的路。   他们今天出发得比较晚,上午近十点才动身,路上的速度又慢,到天色见暗时才将将抵达齐市附近。   其实不用江暮云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受污染水域。   因为水变了。   之前的水流再浑浊,也是或灰或黄,再复杂也总归是能说出个颜色的。   不像现在。   水面泛着一圈圈蓝紫色的光晕,偶尔还能见到橘红掺杂在其中。   整个水面上都好像是覆了一层油污,油花散落在水面上圈圈层层堆叠交错相互推挤,被雨滴打散之后再交融,交融的瞬间又会渗出别的颜色一闪而逝。   看着像是一群浮在水面上的怪物,正睁着眼睛相互吞噬。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   其实他们在路上经常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两句。   因为赶路的时候其实很枯燥,大家眼前空茫茫一片都是水面,几个小时都见不着处自己之外的会喘气的生物,可又必须时刻集中精力保持警惕,如果不和同伴聊聊的话,很容易盯着盯着就开始发呆。   可在进入这片水域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出声了。   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雨滴噼啪声外,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连跟在水里的小懒都很少浮上水面撒娇了。   它似乎不大喜欢水面上的这些东西,江暮云他们前面的水面经常会出现异常的波动,将那些泛着诡异光泽的漂浮物推开,好让船身上不会过多沾染这些污染物。   那是小懒在水下活动,为他们清理前面的道路。   这片水域的味道有些奇怪。   不是臭味。   或者说不是末世里常见的腐臭味。   那是一种并不明显,却刺鼻扎眼的气味。   它就像是一根针,看着存在感不强,偏偏戳进肉里生疼。   江暮云觉得自己的鼻腔里像钻是一根细鱼线,顺着嗅丝穿过筛骨板进入颅前窝,然后在她的脑内盘踞安家。   “把口罩戴上吧。”于连长从物资船里翻出一包口罩,江暮云接过一看,还是kn95,这年头的珍稀商品了。   末世里到处都在死人,哪里都有尸体,爆发什么疫病都不奇怪。要出远门,没人会把口罩给忘了。   他们甚至还按人头带了几套防护服。   防的就是路上碰到疫区。   这口罩能不能过滤空气中的有害物质不好说,但能挡挡味道倒是真的。   江暮云觉得自己要是吸这个味道吸上两天,就算没中毒,也得被熏出个好歹。   倒是小白那几只,只在刚进入污染区的时候打了几个喷嚏,而后蹭蹭鼻子就重新恢复了那满心期待的模样,似乎半点都没被这股诡异的气味影响。   江暮云突发奇想,在路过一片面积极广的污染物时找了一块压缩毛巾,用他们的简易钓鱼竿勾着,从绳网的空隙里塞了出去。   等压缩毛巾吸满污染物完全展开之后,江暮云再把它拎回来,塞进小密封袋里保存。   楚不闻接过小密封袋,为了保险起见,他又从包里找出一个大号的密封袋,把小密封袋装了进去,做双重保护。   “你是准备把它带去首都?”楚不闻问道。   江暮云点头。   那些把幸存者们逼走的变异鱼大概率就是这些东西喂出来的,从变异鱼到这些污染物本身,全都挺奇怪的。   说它们有毒也不像。   可要说没毒,那昨天那女人身上腐烂的伤口就有冤要诉了。   属性还挺矛盾的。   江暮云小心翼翼维持着平衡回到皮筏艇上:“反正来都来了,去都去了,多弄点东西带去,万一有用呢。”   这种异常得这么明显的物质,就算研究不出来什么实际用途,也能当个纪念品保存嘛。   回去贴在她当日记用的日历本后面,多有收藏价值。   于连长皱眉道:“好闲。”   陈教授不赞同道:“这是好习惯啊,怎么能是闲的呢?”   于连长:“不是啊,我不是说她。”   陈教授:“嗯?”   隔壁的唐安哑着嗓子道:“我作证,确实不是说暮云姐的。”   江暮云把东西交给楚不闻后,伸手取下她腰后挂着的折叠工兵铲:“于叔叔这回还真没瞎编。”   因为江暮云亲眼看着小懒的脑袋探出水面,在空中截下了一条怪模怪样的鱼,直接吞吃入腹。   如果小懒没有把鱼截下来的话,以那鱼的跳跃轨迹,应该刚好能扑到距离于连长的脸不到半米的地方,然后被绳网拦住。   那鱼已经看不出变异前是什么品种了,这会儿看着浑身黢黑,细密的尖牙外翻,两腮宽大,正面看过去就是个三角形。   难怪这些鱼能在岸上扑腾,把幸存者们逼得拖家带口外出逃命。   虽说是有绳网当着,但被那种丑东西冲脸,于连长喊一声“好险”还真没问题。   江暮云借着昏暗的光扫了一眼周边的水面,拎着工兵铲道:“下船。”   他们在做木台的时候特意做大了一圈,木台边缘超出皮筏艇船底不到一米,这个空隙不算宽敞,但站一个人不成问题。   而且即使绳网不堪重负出现了问题,他们退回到皮筏艇上,也有足够的缓冲空间把那些鱼从半空中拦下来。   于连长和唐安站到了左侧木台上,江暮云和楚不闻则一前一后站在了右侧两艘皮筏艇边上。   高量和周飞一直都在船尾平台上待着,这会儿是周飞开船,高量也只能在他附近活动,防止破坏船只配重失衡。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足够他们用工兵铲把那些扑在绳网上,咬着绳子不肯松口的鱼拍下去了。   江暮云扬声唤道:“小懒回来。”   前方一阵翻涌,小懒金灿灿的脑袋从船尾探了出来。   江暮云一铲子拍在一条呲着黢黑的小尖牙、咬着绳网不松口的变异鱼脸上,把鱼拍得晕晕乎乎,一松口吧嗒一声掉回水里。   楚不闻的位置靠后,见小懒回到船尾后叮嘱道:“小懒,把船尾的鱼赶走,别让它们在这儿堆着。”   他们的船外机负荷已经够重了,要是再绞两条鱼进去,怕不是要当场报废。   小懒那么长一条,让它把整艘船都护主那可能是在为难它,但只是守个船尾,那还是没问题的。   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的小懒,此刻简直像是进了天堂。   它是一条黄金蟒,一条身长快三十米的巨型蟒蛇。   它从前总是一副细细瘦瘦的模样,威慑力看上去还没有末世前那些未变异的、身长只有它一半的森蚺等巨蟒高,那是因为它从末世到来之后就再没吃过一顿饱饭。   能撑到现在全靠它生命力顽强。   而不是它真就胃口小不爱吃东西。   小懒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了堪称狰狞的模样,近一百八十度的血色巨口张开,只一个翻转间,就将船尾聚集的鱼群吞噬大半。   几十条变异鱼下肚,小懒的身形没有任何变化。   它长长的蛇信吐出,似是有些不满足般在船尾逡巡一圈。   楚不闻安抚道:“在四周转一圈捕食也没关系,但得保证护好船尾,可以吗?”   小懒得了楚不闻的准许,立刻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在水面下绕船一周快速游过,而后在鱼群尚未重新聚集起来时回到船尾,嘴里叼着一条还在挣扎的变异鱼,探出脑袋像是邀功般看向众人。   江暮云伸出尖头木棍,直接扎穿一条硬是把自己塞进了绳网缝隙间、死死啃着船底木板不松口的变异鱼,转头对小懒道:“很好,护好船尾,今天你随便开自助。”   江暮云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脚下的船体晃了一下。   江暮云猝不及防之下重心不稳,差点儿直接扑到绳网上。   “出什么事了?”另一边的于连长惊道。   江暮云目光冷凝,手中的木棍尖端顺着缝隙直接从鱼嘴中捅了进去。   变异鱼尖锐细密的牙齿间的缝隙被江暮云撬开,而后随着江暮云手中的木棍向外一挑,变异鱼不甘地砸落在水中,船身又是微微一晃。   就在她刚刚转身说话的那片刻功夫,这条咬着绳网的变异鱼不知怎么的就被它的同类咬上了。   血肉香气在水中弥散开来,鱼群瞬间兴奋了起来。   层层叠叠的变异鱼扑了过来,黝黑崎岖的鱼身虬结堆叠成一团,鱼身上的蓝紫色油光在渐暗的天色映照下愈发晃目,骤然增加的重量让船身不受控制地晃了几下。   好在鱼群和船身的连接点只是那一条鱼而已。   只是江暮云将鱼挑落,砸进水里的鱼群并没有散开,而是在水面上下一阵翻涌,直接将受伤的同类分食干净,而后继续向着猎物们所在的位置进发。   江暮云接连用工兵铲拍落好几条变异鱼,她口袋里的大白忽然探出了头,兴奋地连喵好几声。   江暮云不得不腾出手来把大白塞回口袋里:“别喊了,这会儿不是抓鱼的时候。再闹就不是你吃鱼,而是鱼吃我们了。”   江暮云说着,又是一棍子将一群聚集起来咬着同类身体不放的鱼挑入水中。   与此同时,在她不远处的楚不闻也几次挑落鱼群,连时不时就过来扑腾一圈的小懒都没能减少这一侧变异鱼的数量。   或者说,小懒吃得多,可冲过来的变异鱼更多。   “姐姐,你看那边。”在众人下船后接过警戒任务,一直举着望远镜观察四周的陈城仓惶拉住江暮云的衣角。   江暮云顺着陈城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水面正毫无规律地翻涌起伏着,黑压压一片中带着诡异不详的金属晕光,蠕动着寸寸逼近。   江暮云不可置信道:“这是几个意思?”   前几天的幸存者们无遮无拦地划着小木筏都能逃出去,怎么到他们这儿就是一副丧尸围城的架势了?   你们吃个人还搞区别对待是吧? 第139章   ◎开心的第一百三十九天:海上飞鱼◎   那一片麻麻赖赖的黑疙瘩看得江暮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法硬顶。   就凭变异鱼聚过来的那个数量, 扑都能把他们的船给扑翻了。   小懒仗着自己皮糙肉厚能在鱼群里七进七出,他们这些普通人类可没那个本事。   “跑。”江暮云当机立断。   只能跑。   这些鱼在水里游动的速度很慢,趁着前面的路还没被鱼群彻底堵上, 他们得抓紧跑。   “楚不闻, 拿绳子。”江暮云喊道, 同时借着背包的遮掩,从空间里翻出两双厚实的劳保手套,将其中一双抛给楚不闻。   得亏绳子这种末世求生必需品他们出门的时候都是人手几捆,不然这会儿还真不好办。   楚不闻没被鱼追过,但是他和江暮云一起被蛇追过。   江暮云这会儿一开口, 他就知道江暮云要做什么。   楚不闻翻进皮筏艇中,从一堆颜色各异的伞绳中挑出了两捆最长的,抛了一捆给江暮云。   “关了发动机, 你们先上船。”江暮云说话时的表情带着几分冷肃,连于连长都愣了一下。   于连长的动作只停顿了不到两秒,就咬咬牙依言上船。   他不知道江暮云和楚不闻要做什么, 但他知道两件事。   现在时间紧迫, 即使要质疑, 也不该在这时候质疑。   以及,江暮云不是不知死活的人。   江暮云既然没有指挥他们做事,就证明这事儿他俩可以搞定, 不需要更多人裹乱。   与其这时候还把时间花费在口舌上,不如让知道该做什么的人专心做事。   楚不闻在将伞绳抛给江暮云后连翻两艘皮筏艇, 来到木台左后端, 江暮云则是疾行几步到了木台右后侧, 楚不闻原本的位置上。   “小懒, 去前面。”江暮云两棍子挑开周边的变异鱼, 对船尾还在兢兢业业驱赶鱼群的小懒道。   小懒晃了晃脑袋,乖巧地扎进水里向前游去。   得亏小懒是个谁说话它都听的脾气,不然这会儿江暮云还要再费不少功夫。   江暮云确实没时间和于连长他们解释。   因为在守在绳网后面的几人,包括负责开船的周飞和高量全部回到皮筏艇上之后,没了对手的变异鱼们已经开始前赴后继地扑上来撕扯绳网。   江暮云将伞绳展开绕过右后侧的绳网支柱的底端系死。   现在整艘船都在变异鱼群的推搡下来回摇晃,看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架势。   虬结的黑色波浪愈近,围在近处的鱼群就愈发亢奋,近乎无差别地攻击着它们目之所及的一切生物。   她几乎是变异鱼的嘴边上动作,即使有手套的保护,也必须集中精神注意躲避才能避免受伤。   另一边的楚不闻动作和江暮云近乎镜像。   两人同时给伞绳系上死扣,而后带着伞绳几步跨到木台前端,同样将伞绳绕在支柱底部,几次都险些被扑上来的变异鱼咬中。   江暮云冒险用手背拍开一条扑上来的变异鱼,一手拽着剩下的伞绳,一手撑住皮筏艇船沿,一翻身就到了两艘皮筏艇中间,刚好和楚不闻碰了个脸对脸。   楚不闻不等江暮云反应,就直接拉过她手中的伞绳,顺便把尖锐的木棍递到她手上,矮下身将那两捆伞绳剩下的部分塞出绳网,而后迅速抖开,将两捆伞绳的两端系在一起。   江暮云原本是打算自己来做这事儿的,但既然现在木棍都已经到手上了,再纠缠这些反而会让楚不闻陷入险境。   江暮云干脆利落地将攀咬在附近的变异鱼清空,眼疾手快地用木棍挑走了几只试图跃出水面给楚不闻伸出绳网的手来上一口的变异鱼。   聚集在木台周边的变异鱼越来越多,攀咬上绳网的变异鱼更是聚成了一个又一个污黑肉瘤,让整个木台在水面上不断摇晃。   “小懒!”江暮云眼看着楚不闻手中的绳结成型,立刻把一直徘徊在附近努力阻止鱼群大规模聚集的小懒叫了回来。   “小懒,咬住它,往前跑,到没有鱼的地方再停!”楚不闻将手上的绳结向前方抛出,小懒金灿灿的脑袋破水而出一口叼住。   “拉上雨棚。”江暮云对另一艘皮筏艇上的唐安等人吩咐道。   同时两人翻身进船,这艘皮筏艇顶上的雨棚也被两人一把拉下,将整个皮筏艇遮了个严严实实。   “坐稳了!”江暮云背着背包,两只手抓住皮筏艇两侧的安全绳,直接将陈教授整个护在了怀里。   抛出去的伞绳成了缰绳,小懒因饱餐一顿而显得有些可怖的身躯在水中肆意舒展,下一刻整个木台猛地向前倾斜,一阵巨大的推力将所有人都按倒在地。   江暮云还记得她和楚不闻第一次碰到小懒时,小懒只用了几秒钟就从电梯井里逃回了地下车—库。速度之快,让江暮云和楚不闻在找到它的小窝之前,连它的影子都没看见。   黄金蟒不是水蛇,可小懒这段时间在水里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这会儿游起来的速度,更是比当初在洪水里追杀江暮云的那群小花蛇们强了八百倍。   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说过海上飞鱼。   江暮云在末世前玩过一次。   十分钟的项目,差点儿没把江暮云脖子晃断。   现在江暮云觉得历史重演了。   江暮云觉得如果海上飞鱼这个项目有职业联赛的话,凭他们几个目前的实力,进个全球总决赛一点都不过分。   她甚至开始思考再这么下去不会直接把这粗制滥造的木台给颠散架了,大家一起玩完吧?   大雨连下了半个多月,皮筏艇内永远都是湿漉漉的,江暮云被颠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全靠拉着安全绳的双手稳住位置。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陈教授在这阵突如其来的晃动中没能抓稳船边的安全绳,整个人几乎半躺在皮筏艇内,顺着木台前倾的角度直直向下滑去,全靠江暮云卡住她的位置。   她和陈教授两个人加在一起快二百斤的重量全部坠在她一双手上,即使江暮云戴着手套,这会儿也觉得掌心火—辣辣地疼。   不能这样。   疼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这样安全绳的受力面太小,万一皮筏艇上的安全绳被拽出了问题,她总不能指望皮筏艇上的雨棚护着她们。   到时候她和陈教授很可能会被直接甩出皮筏艇,甚至是被甩出木台喂鱼。   江暮云这样想着,脚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推力。   她转头去看,就见楚不闻单腿抵住船沿借力,怀里还扒着一只死死抱着他不松手的小白。   这会儿的楚不闻正试图用腰腹把小白夹在他和皮筏艇中间,然后侧身腾出半边肩膀抵着江暮云的鞋底将她向上送。   又一阵颠簸传来,江暮云清楚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空中停滞了一瞬间。   前方扬起的水浪撞上雨棚,砰地一声摔碎当场。   夹杂在水浪中的变异鱼被绳网拦住,晕头转向地摔回到鱼群中后成了同类的口粮。   江暮云还来不及关心雨棚的质量,就发现陈教授也在这个空档间向下滑了一截。   陈教授的个头不高,臂展也不够,即使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去拉安全绳了,也还是没能成功,只能依仗江暮云的保护。   江暮云一咬牙,对楚不闻道:“你小心点。”   说完,船身再次腾空,江暮云脚上用力,踩着楚不闻的肩头成功把自己往上送了一截。   借着这股力道,江暮云成功曲起膝盖,同时腰身躬起,双手用力上拉,借滞空的瞬间调整好姿势,在木台重重摔在水面上的时候,江暮云也顺着重力,直接坐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木台拍击水面,震得江暮云一双小腿发麻,不过好在她重新回到了跪坐的姿势,又瞅准空隙腾出手把陈教授拉了回来。   得亏他们的物资都是用膜布整个兜住捆在皮筏艇上的,不然就这波涛起伏的架势,等他们摆脱了变异鱼群,恐怕就只能靠双手划船去首都了。   小懒记着楚不闻的话,跑到没有鱼的地方就停下来。   所以当它叼着伞绳一路闷头往前游出数十公里,发现周围确实看不见口粮的影子了的时候,小懒就乖乖巧巧地停了下来。   江暮云掀开雨棚的时候手软脚软近乎全身脱力。   她谨慎地打量了一番周围,确定没有变异鱼落在木台上之后,才把这半边的雨棚整个掀开,然后半边身子趴在船沿上,对支着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小懒夸道:“干、干得好,小懒真棒。”   被夸了的小懒开心地甩了甩尾巴,看上去很想叼起绳子再跑一段路,吓得江暮云连忙把它拦住,一通心肝宝贝哄得小懒晕晕乎乎地放下口中的绳子,恨不得在原地给江暮云打个蝴蝶结以诉衷肠。   陈教授这会儿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微微喘着粗气,斜倚在皮筏艇上。   她年纪大了,怕感冒,不敢学着江暮云等人直接冲进雨里醒神,只能让陈城给她解开雨衣扣子扇扇风,喝点儿水,等身体慢慢缓过来。   这艘船上的几人还算清醒,另一边的情况就不大妙了。   准确地说,是周飞和高量的情况不大妙。   “呕——”   唐安掀开雨棚,众人就见周飞和高量一脸虚弱地摊在皮筏艇里,侧着脑袋发出干呕的声音。   周飞身上压着一只巨大的秃秃,而高量怀里则抱着小乖。   据唐安说,这船开始动的时候,秃秃就把自己四个爪子全部塞进了安全绳里,然后整条狗直接趴到了他主人周飞身上,借助体重和体型优势,把周飞整个人堵得严严实实。   小乖一看秃秃的动作,立刻就动起了它聪明的小脑瓜,也试图把高量堵在怀里。   可秃秃什么个头小乖什么个头?   最后小乖不仅没能把高量给堵怀里,反而逼得高量不得不腾出手来护着它。   至于为什么周飞明明全程都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最后却是吐得最严重的那个?   周飞听了这话后足足沉默了半分钟,而后才道:“虽然我一直都没给秃秃称过体重,但劳烦你们看一眼它这个头。船往下落的时候它也是会跟着往下砸的。”   周飞捂着胸口痛苦道:“它砸下来的时候,我感觉我肺都要被挤出来了。”   高量满脸虚弱地点了点头。   小乖可不是小白那种趴人怀里的。   它是直接压在高量身上,全靠高量百忙之中抽出一只胳膊搂着它,以及唐安时不时搭把手,它才没被甩飞出去。   这一起一落间,砸在高量身上的力度和胸口碎大石有得一拼。   一行人歪七扭八地躺在雨中,好一会儿才从那种恨不得把脑浆子都给晃匀了的恍惚中缓过来。   天已经黑透了。   反正这周围也没有幸存者存在,众人索性打开灯挂在绳网支柱顶端,借着灯光开始收拾船上的残局。   先是物资船上绑着的物资。   大件儿的诸如油桶、旅行包等都好说,它们原本就被捆得死死的,只要他们没在空中翻转个千儿八百度的,这些东西就丢不了。   就是一些零散的小物件,例如平时生活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小炉子,他们为图方便通常都是用个网兜一装,然后往船上一拴了事。   这会儿把网兜拆下来一看,只能说得亏他们用得都是不锈钢等金属制品,哪怕有些坑坑洼洼也不影响使用。   除了这些东西,他们先前做的鱼竿也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小懒是带着他们冲出了鱼群,但他们四周的绳网上还挂着不少死不松口的变异鱼。   也不知道这些变异鱼哪儿来的那么大执念。   这样也好,刚好给期待了一路的小白它们加个餐。   不过这东西江暮云可不敢给小白它们把活的弄回来,先等他们把鱼弄死了再勾回来吧。   江暮云扭扭酸软的手腕,摘下劳保手套和一直戴在里面的战术手套,搓搓掌心被安全绳勒出来的青紫印子,而后重新把战术手套戴上,对高量和周飞道:“先把船开起来吧。”   看周围水面上飘着的星星点点的斑斓色块就知道,他们现在还没有走出被污染的水域。   谁也不知道那群疯鱼会不会继续闻着味儿追过来,所以他们离安全两个字还早得很。   “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标志性建筑物,我们得重新找一下自己的位置。”江暮云叮嘱道。   江暮云说话间动作不停,用木棍上的钉子戳中一条咬着绳网的变异鱼。   楚不闻举着钓竿把铁钩放到那条鱼的身下用力向上一提,铁钩嵌进鱼身,江暮云拔出铁钉,楚不闻钓竿一扬就把鱼钩了回来。   高量手中的战术手电向周围扫了一圈。   天已经彻底黑了,所以刚刚大家都没注意到。   这会儿高量一看周围的情况,就发现了这附近的异常。   建筑物太多了。   或者说,露出水面的建筑物太多了。   小懒带着他们跑路,自然是走的它能施展得开的地方。   所以他们周边几十米倒是一片空旷。   但是再往远了看,就不难发现有不少居民楼的顶楼已经露出了水面。   从他们进入被污染的水域开始,他们前进的方向一直都对着北方,包括之前小懒带着他们跑路,只要小懒没跑偏,就也是往北方跑的。   之前江暮云就有过猜测,北方的雨季很可能已经结束。   在粉毛鹦鹉重新确定方向,确定他们没有走偏之后,“很可能”这三个字也可以去掉了。   于连长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都是些什么倒霉催的事……”   江暮云把一条刚弄回来的变异鱼喂到小白嘴边,按开手电扫了一圈周围,思忖片刻后道:“往建筑密集的地方走,我们找城区,看看这边的高层建筑的情况。”   他们只知道北方雨季刚过,但人家那儿的雨季是什么时候来的却不清楚。   要是一昧梗着脖子往北,迎接他们的说不好就是百多公里的沼泽地。   “看看这片地区高层建筑的情况,我们做好东转入海的准备。”   江暮云说着,又看了眼嗷嗷待哺的小白几只。   原本从陆地上走,还能偶尔找个小山头给小白它们几个出去觅食补补身体。   可他们万一要转道入海沿着海岸线北上,那小白它们几个后面几天可就只能跟着用蘑菇充饥了。   毕竟旱季去海边打水的人那么多,江暮云就没从售水队那边听说过变异海鱼的消息。   至少浅水区是没有海鱼出没的。   江暮云看看即使到了末世后也没挨过饿的小白,还有一看就很能吃且很难吃饱的秃秃,以及不知道多少年都没吃饱过的小懒,一个缺德念头冒了出来。   要不,想办法给它们几只多弄点储备粮带上?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建筑物相对比较密集的城区,江暮云和楚不闻对着地图一一排查齐市周边的市区县镇排查到太阳穴胀痛。   与此同时,小懒的尾巴尖上拴着一个兜了几条半死不活的变异鱼的大号网兜,在江暮云的诱哄下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游去。 第140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天:降温◎   托城市化建设的福, 大多数城市甚至县镇的建筑物都长得差不多。   想要依靠露出水面的建筑物来判断他们所在的位置,难度不是一般大。   江暮云和楚不闻这一路上,基本都是通过水深推断周围的山丘高度, 然后确定自己所处位置的。   可惜他们被鱼群追得闭眼跑了这一段路之后, 不仅弄丢了自己的位置, 对水深的认知也不再准确,只能顺着建筑群往市区走,试图找到一些地标性建筑。   “基本可以确定我们现在是在页市市区。”江暮云揉揉酸胀的眼睛,指着一页路书道:“页市的地标性建筑之一,一座高约20米的帆船雕塑, 和我们刚刚见过的那个露出水面的三角形雕塑对上了。”   页市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新三线小城市,非本省人可能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更别说知道这里的地标性建筑物是什么了。   得亏江暮云当初买地图的时候连带着买了一堆路书, 这次出发去首都也把途径地区的路书都给带上了,这才能对应着找到页市。   确定了位置,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 我们退出市区避开建筑群, 从郊区一路往东北方向走的话, 最快预计后天下午两点可以离开被污染水域。”江暮云用铅笔在地图上勾出一条浅淡的线。   “当然这只是预计。在我们没有没有第二次碰到鱼群、没有碰到旋涡暗流等必须绕路的地区,以及被污染的水域的范围没有超出那些幸存者所描述的范围的情况下。”   江暮云说这话完全不是在打商量:“如果中途出现意外情况,可能这个时间还会更长。”   江暮云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小懒飞快地游了回来,那浑身上下洋溢着的快乐众人隔着老远都能看出来。   江暮云看向楚不闻, 楚不闻抬手看表:“往返一趟二十一分钟。”   江暮云点点头, 把这个时间记录了下来。   楚不闻招招手, 小懒金灿灿的尾巴一翘, 装了满满一兜黑压压的变异鱼的网兜就被送到了楚不闻的眼前。   那网兜里的变异鱼已经挤成一团了, 这会儿乍一出水面见了人,还不忘扑腾着冲人类呲牙。   楚不闻隔着绳网伸出木棍,用木棍尖端钉着的铁钉一勾,就把给网兜束口的绳子勾了一截过来。   小懒甩甩尾巴,配合着楚不闻的动作将网兜从它的尾巴上取了下来。   于连长用木棍和钓竿从网兜里戳出几条鱼,而后楚不闻隔着绳网拽动给网兜束口的活扣,直接把那一大都变异鱼都给困在了网兜里,再把装了一堆变异鱼的网兜系在船尾,任由它们在水里泡着。   这是小懒带回来的第二兜鱼了,在他们确定自己的位置之前,小懒就已经弄回来了一兜。   这就是江暮云为了自家几只崽的口粮想出来的主意。   以小懒的速度和敏锐度,离家抓几兜鱼顺带吃个自助餐再回来完全不是问题,江暮云还能通过小懒每次往返鱼群所用的时间,来判断鱼群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完美双赢。   上一次小懒往返花费的时间是二十二分钟,和这次差不多。   这算是好消息,也算是坏消息。   好在那群鱼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应该没有拉进,坏在二者之间的距离也没有拉开。   也就是说那群鱼很可能现在还跟在他们后面,试图追上来。   这也是江暮云无所顾忌地让小懒继续回去抓鱼的原因。   反正你们无论如何都是要追着我们跑的,那我们船后边儿挂着的鱼对你们有没有吸引力,也就不重要了。   说不准他们逮的鱼多了,鱼腥味儿还能把人味儿给遮一遮,让那些鱼群别这么死盯着他们不放呢。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他们已经把那群鱼甩开了,小懒这是在附近找到了另一群变异鱼。   不过这个可能性,看上去比之前那群变异鱼现在还在追他们要更加糟糕。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等小懒多跑几趟,让她多收集几次数据才能确定。   于连长把戳出来的几条鱼丢进新的网兜里当诱饵,再给小懒栓到尾巴上,任由小懒尾巴一摆继续去寻找鱼群。   等小懒甩着尾巴离开,江暮云继续对众人道:“在走出这片被污染的水域之前,如果有人撑不住了要休息就提前说,我们轮流休息,但除了陈教授和陈城之外,我们每次最多只能有一个人休息。”   至于原因,自然就是那群变异鱼造成的了。   在甩脱最开始碰到的鱼群之后,他们这一路上都没再碰到过大规模的变异鱼,但零散着扑过来的变异鱼却是没断过的。   他们还是得有人时刻守在船的周围,及时清理绳网上挂着的变异鱼,免得有人一时大意被误伤。   同时也得注意警戒四周,防止再有鱼群接近。   小懒抓鱼的速度很快,每次往返所用的时间都是二十分钟出头,让江暮云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那边小懒来回溜圈,这边的小白几只却是像过年了一样。   尤其是秃秃。   周飞再舍得为它花钱,也很难让它吃到除虫子和蘑菇以外的东西,最多就是晚上带它出门,让它自己在野外找找猎物。   尤其秃秃二次发育的时候旱季还没过去,就算是虫子和蘑菇,秃秃也很难一日三餐敞开吃饱,猎物就更难抓到了。   小白被江暮云他们带着出门捕猎能有收获,是因为有一只夜视能力超群的大白给它带路。秃秃又没有大白帮忙,这么大的个头在捕猎小型动物的时候也会显得有些笨拙,所以秃秃之前的日子过得和小懒都有得一拼。   现在好不容易有食物送上门了,还是敞开了任吃、吃多少都不会把主人吃穷的食物,可不就跟过年差不多了么。   小懒一兜兜的鱼往回抓,楚不闻和于连长就把鱼都装好系在船尾,然后空出一个小口子,几人没事的时候就举着木棍和钓竿,一条条把鱼戳死,弄回来喂秃秃它们几个。   也算是在熬夜的时候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防止犯困了。   等船上的几只全都心满意足地开始打盹了,天也差不多亮了。   小懒一晚上来回跑了十来趟,后来鱼太多了,吃的速度跟不上小懒抓的速度,他们怕把船给带沉,才把吃自助餐上瘾的小懒劝停下了。   也就是通过小懒这来回十多趟所花费的时间,让江暮云确定了那群鱼真的一直都跟在他们后面追着。   “这都一晚上了,也是够执着的。”江暮云打了个哈欠,把楚不闻报给她的时间再次记录下来。   刚刚小懒又跑回去吃了顿早餐,楚不闻就再次计时,发现小懒往返一次还是二十分钟出头。   他们这一夜都在赶路,除了加油之外就没停下过,这都没和鱼群拉开距离,足以证明鱼群也是追了他们一晚上,而且在追他们的路上还不断有鱼补充进队伍里。   不然没法解释那些鱼是怎么能跟得上他们的。   明明这些变异鱼在水里的速度慢得可怜。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没有再一次经历被鱼群堵路的倒霉事了。   这次江暮云长了记性,只要在路上碰到小白它们几个无缘无故开始兴奋,就果断改变行进方向,绕开他们原本要走的路线。   不管小白它们兴奋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前方有一大—波食物即将来袭,江暮云都愿意按照最坏的情况来打算。   这要是再被鱼群堵一次,小懒跑得动,江暮云都怕他们的木台被折腾散架了。   好在他们这一路的谨慎没有白费。   他们既没有碰到最好的情况,按照江暮云的计划在第三天下午走出被污染的水域,也没有碰到最坏的情况,被鱼群再一次堵在半路上。   在进入被污染水域的第四天凌晨两点,江暮云照向水面的光柱总算没有再发现泛着金属光泽的色斑。   抛开今晚不算,整整三天两夜,江暮云总共睡了不到六个小时,这会儿她还能保持清醒,全靠她给自己催眠。   两个晚上睡了六个小时,那四舍五入不就是只有一晚上没睡吗?   怎么说她也算个正经大学生,当代大学生通个宵怎么了?   挺得住。   “是、是不是已经走出来了?”高量这会儿说话的嗓音都发飘。   江暮云关了船上挂着的露营灯,改用战术手电开着聚光扫了一圈周围:“确定走出来了。保险起见,我们走远一点再休息。”   高量伸手接了捧雨水扑在脸上,强行打起精神:“没问题,我熬得住。”   “我上次这么有活力的时候,还是大家都有世界杯看的时候呢。”高量掀了自己的雨衣帽子,捋了两把毛扎扎的头发:“真好啊,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   之前撑不住了就躺回皮筏艇里睡了俩小时的周飞刚醒,掀开雨棚后被水汽一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把雨衣的帽子扣上,听见高量的话后忍不住笑了一声:“不,比从前好一点,起码你明天不用六点起床上班。”   江暮云的动作正和周飞相反,她掀开了冲锋衣的帽子,试图利用冰凉的雨水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保证,明天,不,是今天,今天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于叔叔呢?”   上了年纪熬夜熬到满脸颓丧胡子拉碴的于叔叔,在木台另一边举起手中的红外望远镜对江暮云晃了晃:“这儿呢。于叔叔权威认证,你照的那栋楼附近没活人。”   江暮云闻言转头去看坐在皮筏艇里的楚不闻:“那楚叔叔呢?”   “楚叔叔已经从缝纫机online下线了,这里只有楚哥哥。”男高中生楚不闻拒不接受江暮云的称谓:“据楚哥哥的观察,咱这会儿应该是在查市下属某镇。小镇的地势低人口少,这会儿又处在受污染水域附近,幸存者数量稀少,甚至完全没有幸存者存在,都是很正常的。”   江暮云摆摆手完全不搭理楚哥哥:“高量转向,咱可以准备洗洗睡了。”   “等等。”于叔叔严肃道:“咱先确定一件事,一会儿谁值第一班夜?”   江暮云几人闻言面面相觑。   原本他们是有排好值夜顺序的,大家两人一组轮换着来,今天你值第一班,明天他值第一班。   如果按照他们通宵之前的规律来,今晚刚好应该轮到江暮云和楚不闻。   通常来说第一班值夜的人只是睡得晚一些,晚上是可以睡个完整觉的,所以这个班次还挺受欢迎。   但现在大家都是硬熬了好几天,恨不得站着都能睡着的状态。   这会儿再让他们看着别人睡自己睁着眼睛再熬几小时,那想想都是要了亲命了。   江暮云脑瓜子转得飞快,一眼就盯上了这几天吃好喝好的小白几只,手一摊对着小白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它们几个守!”   刚刚还有些发愣的高量和周飞立马附和:“对对对!这几只小崽子这几天除了吃就是睡,也该干点儿人事了。”   被拎出来的几只小崽子一脸无辜,小白见江暮云对着它伸手,还乖巧地把脑袋凑了过去,自觉主动地蹭了两下,假装是江暮云在摸它脑壳。   江暮云冷酷无情地收回手:“撒娇也没用。你看看小懒再看看你,你吃了人家那么多鱼今晚还想指望人家替你守夜?你睡得着吗?”   小白脸色立刻就变了。   它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小懒的名字。   一个长条秃子而已,凭什么被我姐姐摸摸头!凭什么被我姐姐叫宝贝!   怒火中烧的小白立刻精神百倍,连刚刚撒娇的目的是什么都忘了,就差直起身用爪子拍拍胸脯保证自己可以守好每一班夜了。   江暮云对小白的精神状态很满意,转头对于叔叔道:“一会儿我们再上楼顶观察一下周围,要是确认附近没有幸存者的话,让小白它们几个守夜就够了。对于动物和自然环境的变化,它们肯定比我们敏感。”   小白它们未必能感知到千米之外有没有幸存者正在用望远镜观察这里,但是一定能感知到千米之外有没有能对它们产生威胁的变异动物正在靠近。   在确认这附近没人的情况下,江暮云他们确实不用硬顶着留人守夜。   就是有一点。   江暮云伸手接了捧冰凉的雨水,而后对众人道:“一会儿于叔叔上楼查探情况,我们就楼里搜一下物资吧,得找点可燃物升个火堆。”   江暮云手掌倾斜,雨水丝丝缕缕砸在木台上,溅出冰晶般的水花。   江暮云叹道:“好像开始降温了。” 第141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一天:熬夜冠军◎   江暮云等人把船停在一栋看着像是办公楼的建筑下, 又让小懒回去找了一趟鱼。   这次小懒花的时间很久,久到江暮云可以确定,就算那群鱼半夜追出来了, 以它们的速度也没法在十小时以内跑到这里来, 众人才彻底放下心, 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   他们先是把缠在木台上的绳网以及船外机都给拆下来,皮筏艇也得和木台解绑,然后再从已经变成了黑窟窿的落地窗窗口把皮筏艇弄上楼。   至于那个大木台和那几兜变异鱼,众人现在实在是没经历去处理它,只能把它拴在楼下被淹了半拉的办公室里, 让小懒陪着它们入睡。   末世里的地广人稀不是说说而已,于连长吭哧吭哧地爬到顶楼淋了半天的雨,得出这个小镇上确实已经没有任何幸存者活动的痕迹了这个结论。   与此同时, 江暮云也正带着高量几人在楼里捡木头。   楼里的散碎木头挺多的,只不过低楼层的木材应该是都在水里浸过,这会儿还湿哒哒的没法升火, 他们只能从楼上捡木头回来烧, 还得先把木头外边儿的漆皮给削了。   这活计大家做起来都挺熟悉的, 当初山上的植物还没长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是靠劈家具削漆皮升火做饭,削漆皮那是传统手艺了, 现在重新捡起来也算是追忆往昔。   陈城带着陈教授还有小白几个在楼里找适合睡觉的地方。   现在天气已经见凉,他们自然不能住那些四面漏风的大办公室。   陈城最后找到了一间只有一扇窗户, 看着像是个档案室的地方, 作为他们今晚的卧室。   这屋子地方大, 还是双—开门, 把里面那些糊成一团的文件都给清出去之后, 内部空间足够他们把皮筏艇和其他物资都给搬进来。   江暮云和楚不闻用老方法把窗户挡上,身后陈城捏着镁棒轻巧一擦,火苗就蹦蹦跳跳地燃了起来。   “先换身衣服再睡吧。”江暮云揉了揉太阳穴:“别感冒了。”   到了休息的地方却不能立刻入睡的时候,反而比先前在路上更加难熬。   楚不闻拉开旅行包,把他和江暮云两人用防水袋封得严严实实的衣服拿出来递给她。   现在天气只是有点儿凉,不到加羽绒内胆的时候,在他们身上穿着外套的情况下,只要把里头贴身的短袖换成长袖就可以了。   众人陆陆续续去别的地方换衣服,早早换完衣服回来的江暮云和楚不闻就开始做起了木工活。   那些他们随手捡回来的桌椅板凳腿儿,随便钉一钉拼一拼支成架子,放在火堆边上,把湿衣服搭上去,烘上一晚上差不多能有个半干。   于连长换好衣服后是拎着鞋赤脚走回来的,见江暮云和楚不闻在那儿干活,索性把湿漉漉的鞋子往火堆边上一放,盘腿坐下和他们一起敲。   江暮云给他递了几根铁钉:“动作轻点儿啊,别钉太死。木台还没拆呢,钉子也不知道能弄回来多少,咱现在就这么点儿家当了,得省着点用。”   于连长举着撬棍当锤子,边敲边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抠成什么样儿你还不清楚吗?”   这话说得怪可怜的,听得江暮云都有点儿不忍心,温声安抚道:“那船外机不是还没烧呢吗?能用,都能用,肯定能保着咱从这儿到首都,再从首都回南市的。”   于连长表情沧桑目光幽远:“但愿吧……”   江暮云拍拍他的肩,抬头冲边上正在铺床的陈城喊道:“记得今晚给你奶奶多垫一张毯子。”   “知道啦。”陈城细心地把一张塑料布铺在地上,然后在塑料布上再铺防潮垫和毛毯,防止把毛毯弄脏。   高量和周飞拎了几桶水回来过滤。   大家现在都没精力洗澡,但擦擦脸上、身上沾到的泥沙还是有必要的。   唐安看了眼时间问道:“我们明天,不,是今天,今天几点出发?”   江暮云扭了扭脖子温声道:“先睡吧,今天先好好休息,醒了之后再擦个澡,把自己收拾一下。”   于连长谨慎道:“我先声明,我听了咱们的今日行程之后,其实是很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你这语气让我有点儿害怕。”   江暮云长长地“噫”了一声,而后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这语气怎么了?”   高量思索片刻后道:“你这语气,像极了当初和我们说,在离开被污染水域之前,大家都熬着别睡的时候。”   江暮云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很像吗?”   周飞点头:“不是很像,是一模一样。”   江暮云沉默了几秒钟。   这几秒钟的时间等得众人心惊胆战。   江暮云幽幽地叹了口气:“怎么这都能被听出来的。”   高量的泪花花一下就出来了:“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江暮云把手中湿了半拉的T恤往木架子上一搭,语调轻松又愉悦:“意思就是,趁现在吃好睡好吧,咱后面又得赶路啦。”   已经闷不做声地煮好了一小锅紫菜汤的楚不闻给江暮云盛了一碗汤,而后对众人解释道:“冬季快要来了,我们后面必须加紧赶路,不然会被堵在半道上。应该没人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囤粮过冬吧?”   那必然是没人想的。   对于这次降温,众人并不觉得意外。   雨季到来之初,太阳是没了,可温度却没降下来过,该热还是热,甚至因为空气的潮湿粘稠,让这种热变得比旱季要更加难熬几分,连呼吸都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这种令人窒息的闷热感也在渐渐褪去,连小白它们几个身上都隐约长出了毛茬茬。   大家都是几经冬夏的人,在气温逐渐回到正常范围时,心里就隐隐有了预感。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新春季过去得竟然这么快。   从他们出门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天气就已经有了转凉的趋势了。   亦或者不仅是天气在变,也有他们一路都在往高纬度地区走的原因在?   无论如何,这对江暮云等人来说都不算是个好消息。   北方的冬季来得比南市更早,那就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会更少。   算算路程,他们现在已经走完了大半。   如果不算后续东转入海的话,那他们现在所处位置到首都的直线距离也不过三百多公里罢了。   这个距离,要是他们咬牙抓紧赶路,再赌一把后面的路况不算太糟糕,是有可能在冬季到来之前赶到首都的。   他们出门的时候都带了厚衣服,但不多,基本就是保暖内衣、羊绒衫,外加一件羽绒服或羽绒内胆。   应付一般的低温,这些衣服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不一般的那种,穿再多也没用。   就末世后的冬季的温度,他们就算是把自己给裹成个球,也是出门十分钟被吹得透心凉的下场。   万一运气不好在路上碰上一次寒潮,那他们穿多少都得变冰雕。   想熬过冬季,就只有就地囤粮囤碳闭门猫冬一条路。   所以他们必须要在自己带出来的衣服变得不够穿之前抵达首都。   不然的话,他们再想去首都,就只能等到漫长的冬季结束之后了。   亦或者是他们冒险上路然后被永远留在路上,这辈子也别想到首都。   “我以为的拯救世界,是一路打怪升级,和各路反派作斗争,和意图阻止我们北上的邪恶势力斗智斗勇。”高量可怜弱小又无助地缩在防潮垫上期期艾艾道:“结果到最后变成了熬夜大赛。”   “本届熬夜冠军奖励——名留青史成就勋章一个,是吧?”高量觉得自己这会儿都快给江暮云吓清醒了。   他当年没毕业的时候在网吧通宵两晚打游戏,第二天刚回宿舍躺下就被人告知这节法基思修老师要点名,缺勤的和上课睡觉答不出问题的平时分统统清零。   那时候他觉得天都塌了,坐在教室里的每一秒他都有种自己马上就要猝死的感觉。   曾经他以为熬过了那几个小时之后已经没什么能打倒他了,可到今天他才知道,当初那个年轻的学生仔啊,还是没接受过真正的毒打。   高量哽咽道:“要是我猝死在路上了,你们到首都之后别忘了把我报上去,好歹也让我在历史书里留个名字。”   江暮云温柔地安抚他:“早点睡吧,我们后面就算赶路,也会安排人轮流休息的,怎么会让你猝死呢?别胡思乱想啦。”   高量含泪点头:“我相信你不会让我猝死的,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瞎说什么呢。”江暮云满脸不赞同:“我说的是让你别臆想自己青史留名。”   “万一末世环境真能改善,那也是留的陈教授的名,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江暮云残忍道。   高量在怨愤中入睡,睡前声称他要是猝死变厉鬼一定第一个来找江暮云的高量,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连江暮云等人下楼拆木台的声音都没能把他吵醒。   高量一睁眼就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燃着的火堆和物资表明了众人没有把他扔下直接上路。   正在高量一脸茫然地爬起身准备出门找人时,江暮云一行人带着一堆木板回来了。   “呦,这是醒了还是变厉鬼了?”江暮云一进门就调侃道。   高量嗤笑:“以我早上的怨气和执念,我要是变厉鬼了你们早就无了。”   江暮云把她手上抱着的木板往高量身上一搭:“醒了正好,干活,把木板给绑船上,咱带着它们走。”   高量看了眼怀里沉甸甸的木板,有些眼熟,像是直接用他们当初钉木台的那几根粗木头削出来的,长宽都对得上。   “带这些东西干嘛?”高量疑惑道。   江暮云把原本钉墙的几根钉子撬了下来,示意高量往外看:“当然是为了以后做准备。”   高量探头从窗口往下望,好家伙,虽然这雨依旧淅淅沥沥地飘着,但是水位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降了一截。   原本他们楼下那层是被淹了半截的,这会儿一看,估计人下去之后水最多也就到小腿肚。   高量嘶了一声:“不是吧,后面真要走沼泽啊?”   江暮云看上去心情还不错:“那你是想多了,情况还没这么糟糕,你看水流流向就知道了。”   他们这边儿雨都没停,水位就下降得这么厉害,水流还那么明显地朝着东北向流。   这种情况,说是北方的雨季已经过了都不准确。   准确地说,应该是北方的旱季已经来了。   末世后的旱季是什么威力,在座所有人都亲身经历过。   沼泽?   恐怕等他们开着皮筏艇到了和首都同纬度的海洋地区,再由海洋转向往内陆走的时候,陆地上就已经恢复成沙漠状态了。   到那个时候他们再赶路,免不了要让小白它们几个重拾狗拉雪橇的业务,拖着皮筏艇在沙地上跑。   考虑到于连长那脆弱的钱包,以及比钱包更脆弱的心脏,江暮云还是决定削几片木板带上,到时候就用这些木板钉个简易板车,防止皮筏艇被沙地和干旱的空气折磨出个好歹来。   不然江暮云怕于连长当场给他们表演一个于包胥哭秦庭。   江暮云顺手把木架上已经烘干了的衣服叠起来塞进防水袋里,语气中颇有几分遗憾:“就是可惜咱们不能直接北上,该绕路还得绕,不然就这点距离,凭小白它们的脚程三四天就能到首都。”   就算北方已经进入了旱季,从水淹十几米到沙漠的中间也得有一段过度区域。   他们要是没把握蹚过那段范围未知的湿流沙或沼泽地,那就得老老实实绕道走。   披星戴月的那种。   也幸好这边高层建筑挺多的,应该是没有被海啸波及到,不然江暮云还真未必敢开船靠近海岸线。   “收拾收拾出发吧,准备救世的少年。”江暮云拍拍高量的肩。   现在他们是真的在和时间赛跑了,半点功夫都耽误不得,哪怕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他们也要趁着天还没黑的时候尽量多走一段路。   小懒抓紧最后的机会,自觉主动地勾着网兜跑了好几趟,抓了满满八大兜的鱼。   皮筏艇上没法栓,它就扭着尾巴让江暮云给它把装鱼的网兜拴在身上。   江暮云边往小懒身上系绳子边怜爱地抚摸小懒的白肚皮。   这可怜孩子,平时都给饿成啥样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鱼入了海之后还能活几天。   不过看看自家这些嗷嗷待哺的崽,江暮云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这些鱼可未必能活到入海的时候。   只是让江暮云觉得有些惊奇的是,即使有他们这么一群猎物的吸引,那些鱼也依旧没有半点要往外追的意思,一直都守在被污染的水域里绝不往外走一步。   而这些被小懒带出来的变异鱼,看着也不像是到了普通淡水里就会死的样子。   至少到了第三天清晨,在江暮云等人进入咸淡水交界处之前,网兜里的鱼也都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模样。   江暮云看着小白和小懒它们几个正准备把最后一兜鱼吃掉,忽然拦了它们一下,然后分别用两个网兜兜了两条变异鱼,把它们拴在皮筏艇船尾吊着。   “这鱼的习性还挺离奇的。反正我们污染物都带上了,不如把鱼也带上吧。”江暮云道:“要是它们能熬过去,那就带活的去首都。要是它们熬不过去,那就看温度决定是带尸体去还是直接丢掉。”   今天的天挺冷的,陈教授都直接套上了毛衣。要是他们的速度够快,说不定真能在变异鱼变质之前把它带到首都去。   楚不闻伸手给网兜打了结,防止他们给两条鱼的自由过了火,让它们窜起来对皮筏艇图谋不轨,顺口应道:“或者看湿度决定能不能带个标本去也行。”   于连长看着那群被分食干净的变异鱼摇头叹息:“你看看你们,非要吃人,这下好了吧,鱼为食死,死后也不得安宁。”   江暮云看小白它们几个吃完早饭,那边陈教授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把包往身上一背:“出发吧。今天的路线上有几个地方可能会出现离岸流,我们趁着岸上的水还没退,先沿着海岸线从淡水水域走。”   海岸线附近少有建筑物挡路,也不可能有幸存者敢把家安在这里,顺利的话,他们甚至可以一路直行北上。   江暮云抱着地图开始恶魔低语:“今天开始我们就要进入半无人区,正式开启夜间赶路计划了,准备好了吗?”   “来吧。”楚不闻两肩向后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脸认真道:“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熬夜冠军的实力了。” 第142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二天:废墟封锁线◎   “朋友, 你听说过达芬奇睡眠法吗?”江暮云双眼无神地从叠了好几层的毛毯里爬出来,裹着毯子给自己往冲锋衣里扣内胆,说话的语气都发着飘。   江暮云仰头含了一口漱口水, 咕嘟几下后继续道:“达芬奇睡眠法, 又称多阶段睡眠, 简单来说,就是每工作四个小时就去睡十五分钟,这样就能争取到更多的工作时间了。”   江暮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她像是在说服大家,又像是在催眠自己。   隔壁船同样刚刚睡醒的高量趴着船沿垂泪:“可是人类的终极目标不应该是不用工作还有钱吗?我为什么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工作时间呢?”   唐安在海风中直抒胸臆:“当然是为了梦想。”   高量随手捞了把冷冰冰的海水扑在脸上, 然后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我没有梦想,我工作只是因为我想活着。”   “工作未必能让你活着, 但满怀梦想地去工作一定不会让你饿死。”周飞慢悠悠道,顺手给他递了块不知道之前擦过什么的棉布,高量看都没看就接过来往脸上擦。   没上过班的未成年小朋友陈城很好奇:“为什么呀?”   江暮云怜爱地摸摸小朋友的脑袋:“因为每天都有上司画出来大饼吃, 还有西北风可以喝, 有吃有喝当然不会被饿死啦。”   陈城小朋友今年十三, 除掉她根本不记事的婴幼儿阶段外,她人生的一大半都是在没有网络的末世里过的,所以她并不懂这些奇怪的成年人为什么可以靠吃上司画的大饼和喝西北风活着。   她觉得如果是她的话, 靠西北风大概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可以存活。   因为她现在正吹着北风,她觉得北风应该是不想让她活下去的。   希望“西”是个友善的家伙。   不然她可能连三分之一的存活概率都没有。   这是他们沿着海岸线北上的第四天, 也是他们正式入海的第二天。   雨是前天中午停的, 温度是昨天突然降下来的。   也不能说是突然降温, 应该说温度一直都有在缓步下降, 只是他们一直都在从事体力劳动, 很少有大段时间可以停下休息,所以对温度的变化才没那么敏感。   直到昨天他们入海之后。   住过北方的超一线海景房或是一线海景船的人应该都知道,要享受大海的美貌,在多数情况下都得先被它的附赠品毒打一顿。   海边的妖风那真不是说说而已,江暮云觉得自己入海两小时,发际线就已经被吹得后退了两厘米。   而且这风还是北风。   更详细一点,就是和他们作对,试图把他们往回家的方向吹的风。   这他们能答应吗?   必然不能的啊。   于是高量等人一拉发动机的启动拉绳,嗡鸣声一响马力开足,两边力道对冲,船外机差点儿就给冲烧了。   刚巧大家这两天都没睡好,外加被这风吹得实在害怕,生怕哪天寒潮突降,索性就拿起船桨轮班开划,为保住于连长的玻璃心贡献一份力量——江暮云不用贡献,她只要负责路线规划和定位就行。   虽然这份力量微不足道,抗争主力还是那两天倒霉催的船外机,外加泡在海水里浑身刺挠经常跑回陆地上跟着爬,偶尔看不下去了就扎进海里推着他们走一段的小懒。   有了小懒时不时回来当苦力,他们的行进速度快了不少。   也让江暮云和楚不闻的CPU替船外机烧了不少回。   如果让江暮云选是给大家定位置还是去当苦力划船的话,她一定是会选择去划船的。   要顶着时刻在变的妖风、力度不定的海浪、偶尔罢—工的船外机、不知道力气有多大的划船工、偶尔冲过来推一截的外援小懒,等诸多干扰因素,去计算他们每小时前进了多少公里,江暮云觉得这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脑子里开烧烤派对,时刻准备着把她脑瓜子里面的所有物质烧成炭。   得亏岸上的水已经退了,岸边的建筑物也都露了出来,多少能让她有个参照。   不然江暮云绝对闭着眼睛催人往北开,往正北开,什么时候前面撞到岸了,岸上也没有沼泽地,那就可以上岸转陆路了。   这种事就算她会夜观天象也没用,天象的距离计算单位是光年,看地球的角度也很刁钻,和他们地球人有壁。   万一天象说根据它的观测,她今天早上八点到九点一共前进了8.963光年,那她是信还是不信呢?   反正他们的入海点就在内海,位置和首都的纬度差距不超过两度,要不是因为舍不得丢了皮筏艇,所以想找一片人类能活着走出去的沙地再转陆路,他们也不至于顶着妖风在海上乘风破浪挣扎前行。   “海边的幸存者变多了,平均每十公里就能见着一伙。”江暮云放下望远镜,支着腿窝在皮筏艇里躲风,省得一不小心就让妖风把地图给刮跑了。   “时代不同了啊。”于连长嘿咻嘿咻地摇船浆:“就咱这开船的架势,隔两年前早就有人拎着枪过来打招呼了。现在一个比一个乖觉,全都干架枪不放炮。”   于连长手上的船桨每回往回收的时候,把子都要和他胸前挂着的85式撞一下,但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把枪拿下来的想法。   以前大家都觉得老人孩子是弱者,在路上看见老幼妇孺就想动歪心思。   现在的人就聪明多了。   大家都是在丛林法则里大浪淘沙淘了好几轮的,真弱者要么一直在幸存者基地里藏着,要么早就被筛出去当树肥了。   能活下来还敢出门的都不简单。   现在人再碰到老弱妇孺在外行走,第一反应都是:在武力值不占优的情况下能活到现在还敢出门,这人有点东西啊。   要是对方表现得战战兢兢,那还有可能是被迫从幸存者基地外出讨生活的。   但像他们这种端着枪架着狙一路烧油嚣张路过还养了几条大狗的,那八成是真有东西,还不止一点点。   有资本对他们下手的人看不上他们这点儿物资,舍不得用人命换这仨瓜俩枣。   看得上这些物资的人,手上也没多少好东西,几杆步—枪顶天了。   总不会有人想不开要想用56式和85式比射程吧。   “海边的幸存者多了是好事啊。”楚不闻刚放下定位工作就去划船了,在长时间的有氧运动过后楚不闻觉得自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来海边取水的幸存者越多,证明这里进入旱季的时间越久。我们离上岸不远了。”   就是一路上时不时就被人远远用抢指着的感觉不大好受。   虽然他们不用望远镜也看不见岸上的人有没有架枪。   也正是因为看不见,所以脑补起来心里更刺挠。   “是不远了。”江暮云坐起身,把手上的地图往包里一塞,对楚不闻道:“借个力。”   说完,江暮云就扶着楚不闻的肩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海面上的风很大,浪也不小,他们虽说是四艘皮筏艇绑在一起,稳定度还可以,但要想在船上站起身,这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楚不闻被她按着肩膀借力不敢乱动,生怕他这儿一晃悠江暮云就直接摔海里去了,只能叮嘱道:“你小心点儿,出什么事了?”   江暮云站直了身子举着望远镜盯着前面来回观察了许久,才皱着眉头道:“楚少您老先把手上的活放放,看一眼地图,我们现在离首都还差多远?”   她刚刚起身太急,没注意看他们所在的具体位置。   “你当心点啊,扶着点我,不行你先坐下来。”楚不闻左手虚揽着江暮云生怕她摔下去,右胳膊伸长了去够江暮云的包。   江暮云和楚不闻定位置也不是实时更新的,他们基本是每隔一小时就在地图上点个点定位,其他时候都是在实时记录并计算当前时速。   江暮云和楚不闻从出发起就一直轮换着记录位置,对这些算式熟得很,楚不闻对着江暮云之前打的草稿粗略一算心里就有数了。   楚不闻估算了一下:“我们现在在京畿口岸附近,距离首都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五十公里,纬度不超过一度。”   江暮云放下望远镜,探头看了眼楚不闻新标的点:“那还行,咱运气还挺好。”   楚不闻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就要看距离了?”   江暮云把手上的望远镜递给他,楚不闻自己往远处看。   其他几人见了心里也挺好奇,除了手上把着开船重任撒不开手的陈城和高量之外,所有人都举起了望远镜。   “发现什么了没?”江暮云问道。   于连长皱眉道:“楼塌了?”   在海边建海景房,要想观海效果好,电梯高层少不了。   所以他们这一路走过来,海岸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些旅游城市在海边建的度假区,高层建筑也会扎堆出现。   这些高层建筑,即便是在几公里外,他们借助望远镜也能隐约看到些轮廓,像芝麻点一样挂在海岸边。   可现在,前面忽然就变得一马平川了。   要知道,如果他们的定位没有出错的话,再往前走一段,也就是高层建筑消失不见的地方,京畿市那可是知名旅游城市,首都人民后花园,每逢假期都是人叠人的那种地方。   据江暮云所知,这里的度假酒店恨不得建它个三百八十层,别管咱是几星级,只要能从犄角旮旯里瞄见那么一丁点大海的影子,那统统都能起名海景房,旺季价格四位数起步。   资本家怎么可能允许这种地方出现一片平坦地儿?   江暮云往离他们最近的岸边看去:“现在我们已知两个条件。”   “其一这里没经历过海啸,因为从地形上看,如果前面的建筑是因为海啸而坍塌的,我们附近这些建筑物也不可能幸存。”   “其二我们附近的这些建筑物也不是全员幸存,我建议你们架着望远镜先别放,转向看看附近这些随机出现的幸存建筑,你们会发现什么叫阳光猛烈万物显形,谁真材实料谁偷工减料简直一目了然。当然我不主张去抨击已倒塌建筑物的质量,毕竟人家已经走了,我们可以在措辞上适当尊重一下亡者。”   高量等人依言转向,楚不闻却是已经反应过来了。   楚不闻放下望远镜,看向江暮云道:“是地震?”   他们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地震后的废墟,也见过地震后被沙尘掩埋的废墟。   出现这种情况,大概率是他们目前所处位置震中距较大,受了波及,但不多——以江暮云推测中京畿市基本被夷为平地的标准来算的不多。   于连长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不是吧……”   在这种地方发生这种程度的地震,还没引发海啸——至少没能引发足以对建筑物造成威胁的大规模海啸,那只能说明震中的位置是在内陆地区。   比京畿更内的内陆地区。   京畿往西是哪儿?   这还用想吗。   人都叫京畿市了,隔壁当然是首都!   江暮云还算镇定:“反正咱也没指望过首都地区一帆风顺没病没灾。整个蓝星每一寸土地都经历过某些非常规天灾的毒打,区别在于这顿打的属性是什么以及下手轻重而已。”   “核弹犁地都犁不到的地方,地震也未必能拿人家怎么样——哦除非直接给人当中劈开震出一条首都大裂谷什么的。”江暮云试图给众人加油打气:“不过比起这个,我觉得咱不如担心一下我们该怎么突破废墟封锁区。”   沙漠底下埋的是几十层高楼坍塌后的废墟。   听听这条件。   像是人类能活着走出去的样子吗? 第143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三天:阴间美学◎   江暮云一行人在发现前方可能是地震重灾区后, 就果断选了个沙层相对较平的地方准备先靠岸。   如果按照行政区划来算的话,他们上岸的地方也是属于京畿市的,只是离京畿市繁华的主城区和度假区远了那么不止一星半点, 在末世前是出了名的“鬼城”。   从城市规划图上和末世前几人听说过的关于这里的信息来看, 这里原本是个交通不便的滨海村镇, 前几年才被划进京畿市范围,准备蹭蹭京畿市的热度,改造成第二个京畿市滨海度假区。   想法是挺好,度假酒店海景房也建完了,就是交通没跟上。   从首都过来连国道都没得走, 公共交通更是只有绿皮火车转中巴,便利程度比起京畿市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建都建了,总不能让它空着吧?   于是京畿市又掏了一笔钱, 准备直接从京畿市区修一条路通过来。可惜路还没修好,末世就先来了。   不考虑路况的话,他们从这里上岸去首都, 可能要走近二百公里才能到首都市区。   要是沿着海岸线再往北开一段时间, 他们就可以从京畿市滨海度假区上岸, 沿着末世前开通的首都直达度假区的高速公路走,只需要一百三四十公里就能冲到首都二环内。   中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可现在这情况,他们也没得选。   至少这里还有残存的能看出生前模样的建筑物。   在这儿上岸他们还能找到一块正常沙地, 要是再往前几公里上岸,那他们就得当场开玩地狱难度扫雷游戏现实版, 踩错一格就集体登出蓝星online销号重来的那种。   而且换个角度想想, 反正现在说不定大家都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天高海阔哪儿都是路, 他们也未必就只能老老实实走那二百公里不是?   江暮云心痛地收起地图, 熟练地安慰自己。   人生嘛,总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只要人还活着那就一切都好说。   厚而湿润的沙层淤积成了一条长长的黑色隔离带,将昏黄的沙漠和浑浊的海水分隔开。   江暮云在船上伸腿踩了一脚,就确定了这条黑色隔离带属于湿流沙质地。以人类的速度拖着皮筏艇从上面过的话,绝对是会被葬在里面的。   没办法,只能让小懒拽着船再狂奔一次。   现在温度变低,作为一条喜热的黄金蟒,小懒实在很难打起精神,能挺住不进入冬眠状态就已经很励志了。   艰难对抗身体本能的小懒在完成任务之后,一下就瘫在了沙地上,一副任人蹂躏怎么都不想起身的模样。   “扳手。”江暮云坐在沙地上,从工具包里翻出扳手递给楚不闻。   楚不闻正抱着几艘皮筏艇拆卸船外机,唐安和于连长正叮叮当当地钉木板。   高量和周飞带着大白小白它们四个以及粉毛鹦鹉,去隔壁还没塌完的建筑物里找燃料了。   他们马上就要转道走陆路,之前存下来的水也喝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得多备点儿淡水,顺便把蘑菇全部都给煮熟了。   他们手上有两个正在长的菌包,现在直接捋下来也有二十来斤。   以现在的温度,蘑菇煮熟之后存放三天应该不会变质。   之前在周飞母校哪儿找来的压缩干粮还剩十六包,其他几人身上也多少剩了点应急的小零食。   江暮云和楚不闻自己带的肉干还剩几斤,外加江暮云总能从包里零零散散摸出来的一些糖果,靠它们顶饱不太行,但补充能量还是不错的。   这些存粮配上平菇,八个人省着点,再吃三天饱饭不成问题。   以他们现有的食物储备,足以支撑他们活着走到首都。   二百公里而已,就算是步行,走个三四天也该到了,更别说还有小白它们几个壮劳力在。   如果三四天都到不了的话,那他们大概率是在路上踩错格子,或者就是那么霉碰上寒潮了,只能重开等下辈子。   楚不闻拆完了船外机,就和江暮云一起趴在船沿上拿船沿当书桌使,各种地图路书摊了一地。   两人一边对照着勾画出几条备用的路线,一边听陈城和陈教授清点他们现有的物资。   食物是够了,水马上也可以备齐,生活用品将就将就都能用,连油都还剩个二三十升的样子。   “所以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怎么走过这片废墟。”于连长把一片钉好的大木板推到一艘皮筏艇下面,用伞绳牢牢拴在皮筏艇上固定住。   他们考虑到运力的问题,当初并没有准备太多木板,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弄个大木台出来,只能钉几片小木板,分开垫在皮筏艇底下。   高量和周飞带着三个劳工背着一堆脏兮兮的破木头回来,闻言应道:“这题我会。建议走没有建筑的地方,这样可以降低脚踩高楼废墟的几率。”   于连长顺手冲他扬了把沙:“废话。我还说最好能全程走水路呢,这样碰到高楼废墟陷下去的几率更低。”   高量身手灵活躲得飞快,半点都没被波及到,就是他身后的小乖遭了殃,莫名其妙就被扬了一脸沙。   对于突破震后废墟封锁区,江暮云可以说她还是有点儿经验的。   毕竟她前世的精神食粮,那本一胎一百零八宝的离谱读物,就是她从震后废墟里翻出来的。   虽然她当初碰到地震灾区的时间比较早,当地沙漠化的情况不像现在的京畿市这么严重,但二者之间总是有一定的共通之处可供参考利用。   比如无论有没有被黄沙完全覆盖,正常人类都不该从高层建筑坍塌后的废墟上走过去。   能从空旷地带绕就尽量从空旷地带绕,实在没法绕或者根本找不着空旷地带,就秉持着冬季爬雪山时的谨慎,从相对较完整的建筑物边上过。   “备注,此条仅适用于沙漠中的地震废墟,两害相较取其轻嘛。”江暮云把手上的城市规划图递给楚不闻,而后对众人道:“平时还是不建议大家从地震过后半塌不塌的建筑物旁边走的。”   于连长绑好一片木板之后又开始敲下一片,百忙之中对江暮云道:“你说,你家小白它们有没有可能分辨出那些地方能走,能些地方不能走?”   江暮云摸摸小懒光溜溜的脑袋:“能肯定是能的。不谈什么对危险的感知这种玄学成分,变异动物比人类敏锐不知道多少倍的五感,在分辨温度湿度沙地软硬度这方面,绝对是有优势的。”   “但优势再大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隔着老远就知道前面那段路能不能走。”周飞补充了一句:“刚刚我们去找燃料的时候,秃秃它们就是一路试探着走过去的。”   “我想也是。”江暮云道:“打个比方,人类可能要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开始下陷了,才会发现自己踩到了流沙里。但动物在这方面比较敏锐,它们一脚踩上流沙边缘就发现触感不对,然后及时收脚逃过一劫。”   前提是碰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才能提前觉察到。   而不是隔着二里地一切正常的时候掐爪一算,三分钟后我等印堂发黑将有血光之灾所以我们得绕路。   那么问题来了。   小白它们给出的这个“提前量”,够他们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及时逃出危险区吗?   难说。   这种情况就和大雪之后去爬雪山一样,很多东西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哪句话的声音大了点儿,就引发数亿立方米的雪崩。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他们多踩了哪一脚,就惹得方圆十里的黄沙集体下陷。   所以还是走未坍塌建筑区最保险,陷也没地方给它陷。   楼塌了他们还有活命的可能,要是陷进十里流沙里,那就只有原地敲木鱼给自己提前超度了。   江暮云现在还不想敲木鱼,她敲敲于连长正在钉的木板:“当然了,如果咱家几只崽子的速度够快,凭咱这个受力面,说不定可以当一回沙上飞燕,在流沙范围不大的时候靠速度硬冲——所以咱也不是完全没有容错率的。开心点儿嘛,这种刀口蹦迪的气质不是挺帅的?”   高量和周飞一口气升了七八个火堆,正在用简陋的海水蒸馏装置取淡水。   高量伸手烤火取暖,看着水珠一滴滴凝出来,听了江暮云的话,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万丈豪情:“咱都从夏走到冬,跨越半个华国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相信我家小乖,它跑起来就跟疯了似的,八匹马都拉不住它,它肯定能带我们跑出去!”   疯了似的小乖脑袋一歪后腿一蹬,把迟来的那捧沙扬回了高量脸上。   “滚,要跑你跑。我们肯定一路顺利专走平坦大道。”周飞冷酷无情地又补了一把沙。   怀抱着专走平坦大道的梦想,几人垫着防潮垫倒在沙地里睡得昏天黑地。   有些人,表面光鲜亮丽高声呼喊要刀口蹦迪,实际上已经连着几天没能睡一个完整觉了。   好容易赶上这会儿大家手头的事都干完了,又等着取淡水不能立刻出发,哐哐倒地睡了一群,只惯例留了两人一组轮流警戒,顺便看着他们的海水淡化小作坊。   等到淡水集得差不多了,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负责守最后一班的江暮云和楚不闻把人挨个叫醒,收拾东西准备上路,楚不闻还没忘了把那两条走得不太安详的变异鱼给拎上。   今天时间太晚,江暮云怕小白它们闷头就跑看不清路,所以他们没有狗拉雪橇可以坐,只能让小白它们几个拖着皮筏艇,然后由人类举着手电配合大白探路,几人步行出发。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这种黄沙漫天的城市废墟里打着灯走夜路的行为,真的带着几分不顾自己死活的阴间美感。”江暮云停在路口,用手电扫了一圈周围的建筑物,低头边翻地图边道。   要不是冬季寒潮在他们屁股后边举着刀撵着他们,他们也不用干这种每一步都踩在黄泉路边缘的事。   她和楚不闻的胸口都别着个小灯,方便他俩一低头就能看见手上的城市规划图和地形图。   两人手上拿着的手电,一个是为了查探远处的建筑物状况,一个是为了照亮脚下和附近的路况。   出于节约资源方面的考量,其他几人都没开灯,只是在腰上栓了绳子把彼此串在一起防止走失,也能防止有人突然陷进什么地方,其他人也好救援,连小白它们几个都没落下。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楼栋间,楼房外墙上的道道裂痕狰狞而怪诞,黑洞洞的窗口似乎深不见底,看久了总有种它正在压向眼前的人类的错觉。   海风穿行在城市高低错落的废墟间发出悠长的呜咽声,江暮云正举着手电确认别墅区的位置,就听到远方传来了一阵闷响。   “有建筑物坍塌了。”   楚不闻举着手电照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后笃定道。   其实他什么都没能看见。   那里只有一片浓密的烟幕,数十米高的尘土将那里发生的一切都挡了个严严实实。   但这样就足够了。   江暮云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我们速度稍微快点儿,再有两公里左右就能走出城区了。”   “前面是滨海大道,过了这条路有个别墅区。”江暮云说着手一指,大白就顺着她指的方向轻巧地跳出去探路了。   大白体重轻又灵巧,即使踩到流沙上也能及时跳出来。   而且大白的五感相当敏锐,许多小白它们这种大块头感受不到的细微变化,大白都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到。   再配合上大白的夜视能力,这时候的探路工作交给大白是最让人放心的。   十几分钟后,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走吧。”   看大白没什么异常反应,江暮云熟练地把牵引绳扣回大白的腰上,顺着绳子的方向带队跟上。   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大白迈着优雅的步子踩在黄沙上,不时回头轻轻喵一声,提醒江暮云它即将转向。   陈教授这会儿没待在船上,而是跟着他们一起走路。   她说如果现在就习惯了裹着毛毯缩在船上的日子,万一后面温度继续下降,恐怕她就扛不住了。   “春捂秋冻啊。”陈教授把手往袖子里一插,走起路来的速度半点不比他们慢。   一行人静悄悄地在黑暗中行走,偶尔有几声交谈,也都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生怕惊醒了四周那些沉睡的建筑物,让人家送他们这些远方来客一个大大的拥抱。   也得亏这里还没开发完全。   从这里到京畿市,除了海边这一块的建筑物相对密集之外,路上基本都是村镇。   平地多,房屋少,末世里的风水宝地。   别墅区周边没啥高层建筑,大白带着他们从小区外围绕路。   这种空荡荡的环境让江暮云的胆子也大了点,她在发现前路平坦之后松了口气:“好像是走出来了。”   楚不闻作为另一个带路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微微放松了一点。   周飞闷不吭声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高量出发前的雄心壮志散了个七七八八。   唐安从呼吸都要小心谨慎的状态中缓过来,微喘了几口气道:“咱后面都得从建筑物边上过吗?不然我们绕一绕,别进城区了?”   江暮云安慰她:“别紧张,不会的。”   高量闻言重新燃起希望,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亮晶晶。   江暮云继续道:“走未坍塌建筑区这个办法,到后面会完全失效的。”   唐安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暮云温声细语:“比如,在几个小时之后,我们抵达了某个绕不开的城区,然后发现前方一马平川根本见不着还能站着的建筑物的时候,我们就不用从未坍塌的建筑物旁边过了。”   于连长受不了了:“我发誓,正常情况下我是欣赏你的阴间美学的。但咱别在这时候讲恐怖故事啊!”   江暮云无辜:“什么故事,我说的是事实。”   唐安不动声色地就近搓了两把秃秃刚长出来的毛茬茬:“那更恐怖了。” 第144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四天:欲C语言又止◎   他们走了一晚上, 累了就轮流去皮筏艇上躺一会儿,饿了就嚼两片熟蘑菇,日子过得比在船上艰苦多了。   唯一能给他们带来些许安慰的, 就是早晨从天边探出头的一缕阳光。   “好消息啊。”江暮云抬手挡了挡光, 迎着日出的方向看去:“京畿这边有太阳, 白天温度能回不少。”   楚不闻呼出一口白雾:“前面在末世前是一片种植经济作物的农田,如果大白探过了没问题的话,咱家的三个司机就能上岗开工了。”   晚上能见度太差,眼下的路况又过于复杂,即使他们再累也不敢让小白它们带着跑。   万一这几只踩错地儿了来不及刹车那得出大事。   现在就不一样了。   天已经亮了, 前头又是农田,没有什么高楼废墟存在,这种情况下放小白它们几个撒丫子跑一段也没事。   即使大家在末世后大多数时候出行都纯靠走, 但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身心俱疲的时候也是极少数。   严格算来,他们保持这样的状态已经一周多了。   从进入被污染的水域时刻警惕变异鱼群袭击开始,他们就很少有能睡上一个完整觉的时候。   要不是有近在眼前的首都吊着, 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寒潮赶着, 可能像高量这样末世前后没吃过太大苦头的人, 早就撑不住了。   这会儿高量一听可以休息,立刻转身往皮筏艇上一蹲,同时还不忘给司机小乖嘴里塞几片蘑菇安抚它。   小乖嫌弃地叼走蘑菇, 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只昂首挺胸地用前爪在沙地上刨了刨, 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这三只崽现在的状态和江暮云几人完全相反。   之前它们在船上蹲了半个月,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憋憋屈屈地缩在原地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给船晃翻了。   昨天好不容易熬到下船, 还没撒够欢呢,就要跟着这几个只有两条腿的人类后面慢慢悠悠地在路上散步。   活像是把人饿了三天之后再把人拎出来喂他一口粥。   就一口,尝个味儿,顺便让人回味一下肚子里有东西是什么感觉,然后继续饿着。   这谁能受得了啊!   得亏这三只都是江暮云等人从小养到大的,聪明懂事必要的时候也能乖巧一阵子,不然早就揭竿而起了。   江暮云等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坐上皮筏艇,最后一个上船的于连长屁股还没挨着地,前头小乖就一声狼嚎,带头冲了出去。   秃秃和小白积极响应号召,后腿一蹬扬了几人一脸沙尘。   于连长被这股力道一带,整个人噔一声摔了下来,尾椎骨和船底木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江暮云听着都觉得疼。   于连长刚想喊声疼,一张嘴就被灌了一肚子夹带沙尘的冷风,嗓子眼儿里的呼痛声硬是被堵了回去。   江暮云用围巾遮了半张脸,顺着力道靠在船沿上,把手上抱着的各类地图一股脑全都塞进了楚不闻怀里:“你先看着,我清清脑子,要是睡着了你记得叫我。”   楚不闻应了声:“放心吧。按照我们之前的规划的路线,这段安全区够小白它们跑半个多小时的。”   江暮云点点头,把围巾又忘上拉了点儿,手肘搭上船沿,靠在船沿闭上了双眼。   初升的太阳静悄悄地挂在天边,冷眼旁观幸存者们挣扎求生的模样。   江暮云毫不在意地舒展身体,在寒风中拥抱温暖的阳光。   前世她可没有小白帮忙拉行李,甚至连地图都没有,赶路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背着全部家当摸索着走的。   连走十几个小时累到不行的时候再战战兢兢地找个地方,惴惴不安地睡上两三个钟头。   然后或是被一些不知原因动静惊醒,或是发现自己正在做梦,害怕自己睡得太沉没法及时察觉外界动静所以强行从梦中睁眼,睁眼之后再继续背着行李上路。   一直走到下一次累得不行的时候,再重复找地方、睡觉、惊醒的过程。   直到新春季即将走到尽头,她才会停下为自己打造一个临时避难所,熬过之后可怖的极端天气。   算起来,当初那些不得不耽误的时间,反而更像是她给身体留下的修养的时间。   江暮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她现在的身体耐造程度或许赶不上上辈子同时间段的自己,导致她觉得身体上的疲惫比之前更甚,但江暮云觉得这种疲惫也不是不能忍。   俗称身累心不累,习惯了这种遭罪的感觉。   她这会儿一副咸鱼瘫的模样,主要是她一晚上都绷着神经,现在有点用脑过度,觉得脑瓜子疼。   江暮云清空思绪,给自己的大脑放个短暂的假期。   前头小白几只兴奋地边疯跑边叫唤,耳边有呜呜风声掠过,阳光和寒风在相互拉扯,温暖中带着几分寒意,矛盾又和谐。   江暮云在心里扯到了第三朵花的花瓣,也没决定好要不要睁眼去找个毯子盖上。   即使她几分钟前还是个能在沙漠中徒步数小时不停的狠人,也不妨碍她这会儿连眼睛都懒得睁。   好在江暮云没能扯到第四朵花。   因为有个不知名的好心人帮她盖上毯子了。   江暮云胳膊都懒得伸,只拱拱肩膀把自己往毯子里揣得更深了一点,然后含混不清地喊了声谢,就继续放空自己享受生活。   江暮云抱着毯子嘟囔道:“我就是那个冬天只想躺在院子里晃着摇椅晒太阳的快乐小废物啊。”   小废物没能快乐太久,因为她虽然废但从不说谎。   在日头高照的下午一点,江暮云做出预测后的第十二个小时,她的预测成真了。   “正常来说,我们现在有两条路。”   楚不闻在城区边缘拉住了前面那三只疯跑的崽,叫醒了太阳晒得太舒服所以意外睡着江暮云,举着旅游地图指给大家看。   “一条路是从京畿市某区主干道走,穿过京畿市直达首都。”楚不闻手上的笔从京畿市最宽阔的那几条主路上划过,然后示意大家欣赏一下现在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疑似京畿市城区的地方——一马平川只见黄沙不见房的那种。   “另一条路安全一点,绕过京畿市,从城郊进入首都。但是安全程度有限。”   楚不闻说着,又把城市规划图翻了出来。   首都周边近乎寸土寸金,不可能出现之前那样大片的农田村庄,所以即使他们选择绕路,也一样有陷进流沙里的风险。   江暮云打了个哈欠,探头看了眼楚不闻标出来的两条路,又翻出地形图对照着研究了一下。   江暮云抬头去看楚不闻:“那不正常来说呢?”   楚不闻笑道:“不正常来说,我们应该是想到一块去了。”   “我想先绕去安山看看。”楚不闻在地形图上圈出了一块。   于连长恍然:“你是说?”   江暮云从包里摸出一张湿巾擦了把脸:“基地。”   “只要京畿市和首都有过雨季,那地势较高的地方,或者至少是附近,就很可能有幸存者基地的存在。”江暮云从出发后就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她现在觉得自己浑身轻松。   江暮云道:“如果安山附近有基地存在,不管它是不是有官方背景的基地,至少我们能在基地附近找到活人,和对方打听一下首都的情况。”   “如果安山没有在地震中被震塌的话。”唐安补充道。   “从地形上来看概率不大。”江暮云把地形图挪给她看:“安山既不高也不险,底盘稳得很,除非震出一条首都大裂谷来,不然很难把它给弄塌的。”   “就算塌了或者没有幸存者,我们也可以转道走主题公园。”楚不闻指着旅游地图上大大的游乐园标说道:“首都附近很难找到这么大一片只有低矮建筑的地方了。主题公园地处京郊,穿过公园之后沿着公园大道避开地铁进入市区。”   这算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危险程度最小的路线了。   “去看看吧。”楚不闻拍拍怀里的大白,示意大白去前面探个路。   刚刚在江暮云睡着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已经被家里三只司机带着过了一段平坦路,又徒步蹚过了一段危险区。   目前他们站着的这片地方,是城区最边缘的位置。   或许再往前走个几百上千米,他们就会踩上某栋建筑物的废墟。   首都及周边地区多风沙,在末世前就是这样。   到了末世后,首都受风沙侵扰的情况也比南市要严重得多。   至少南市的沙层,绝对没法把南市的废墟埋得这么严严实实,甚至没法通过沙丘起伏来判断哪里的沙层下面有堆了数十米高的建筑废墟。   到了这种时候,他们反而可以放心大胆地让小白它们拖着皮筏艇跑了。   都说快走沙慢走水,反正哪哪儿都不安全,与其靠他们两条腿在路上慢慢磨蹭,不如让小白它们带着一路狂奔。   就像江暮云之前说的那样,只要小白它们几个的速度够快,碰到小面积流沙的时候是有可能靠速度逃出来的。   再不济,坐在船上陷下去的速度也总比两条腿踩在沙里陷得慢。   于连长对此的评价是:“在我们还没碰到流沙的时候你就开始做这种预测,您是真不怕自己的预测再成真一次吗?”   江暮云坦言:“不怕啊。”   这话不仅把于连长说懵了,连其他几人也是一脸费解。   江暮云示意他们回头看。   虽然动静还不算大,但他们身后的黄沙确实是有在向某个方向挪动的迹象。   于连长的目光顺着黄沙流动的方向看去。   就在他们身后不到百米,他们几十秒前刚刚经过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客观上并不明显,但在于连长眼里深如黑洞的凹陷了。   “看,已经实现了。”江暮云振振有词:“这就叫玄学牛痘。先选个不危险的地方让它应验一下,后面就不会再应验了。”   江暮云安慰于连长道:“放心吧,咱脚底下的就是个普通居民区,步梯房,不深的。那沙子陷一会儿也就把底下的空洞填满了,咱跑得出去。”   小白它们几个的速度是真的快。   江暮云在末世前不知道打哪儿听人说过,说哈士奇这类中型犬的时速最高可以达到60千米每小时,就是持久力不行,没法维持这样的速度长时间奔跑。   但他们家这几只变异种显然不在常规范围内。   或许小白它们几个拖着皮筏艇长时间奔跑的速度没法保持60km/h,但根据小乖再次奉献自己测量出来的数据,30—40km/h的速度还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速度它们可以一直保持下去,至少目前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江暮云等人都看见安山的影子了,它们也没有跑不动了要慢下来的意思。   江暮云眼看着那半截腰身都被埋在沙里的安山离他们越来越近,小白它们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实在很难开心得起来。   没有人。   一个幸存者都没有。   从那个半成品度假区,再到京畿市郊,再到如今的安山脚下。   他们一个幸存者都没碰到过。   江暮云距离安山越近,心里的不安感就越重。   她原本是打算在安山外围几公里的地方停下,观察一下安山的情况,再决定是原地蹲守幸存者,还是靠近安山那个可能存在的基地的。   这里怎么说也是首都附近,出现一个掌权者丧心病狂的私人基地的可能性太低了。   要是他们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直接撞上华国真正的官方基地。   可无论是哪种设想,都不包括安山附近完全没有幸存者这一项。   首都附近山地不多,满打满算附和基地建立所需的也不过那么两三座。   可首都有多少人常驻人口?   即使降温后走了一批,首都的常驻人口也不该低于千万级别才是。   数千万人口,难道全部折在地震中了吗?   怎么可能呢。   南市当时的局面可比地震恐怖多了,就这样南市也能留下数以万计的幸存者。   首都的幸存者没理由比南市更少。   那人都去哪儿了呢?   一行人茫然地在距离安山不远的地方停下。   出于谨慎考虑,即使于连长都表示安山脚下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江暮云也还是决定先让大白先去安山探探情况。   万一幸存者们都在山上呢。   万一是山上的植物挡住了视线,所以于连长才没能发现动静呢。   然而众人在原地等了半个多小时,等来的却是大白叼回的一块脏兮兮的碎布。   “没有人吗?”江暮云伸出手。   大白轻巧一跃,跳上江暮云的掌心,将它叼着的碎布放在江暮云手上,而后摇了摇头。   说实话,江暮云没觉得太意外。   现在的温度虽然低,但远没有到人类无法出门的程度。   如果安山上还有幸存者,没理由他们这么久都没见着人影。   江暮云捏着大白叼回来的碎布反复看了几遍。   这块布也就比江暮云的巴掌大一点,看着既旧又新。   旧就旧在它破破烂烂又脏兮兮,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样子。   新的地方也在这儿。   它的破旧不是风吹日晒造成的,而是被人类用成这样的。   很可能不久之前还有人用过它。   大白带回来的这块布,就是安山周围不久之前还有幸存者生活的证据。   “这太奇怪了。”江暮云把碎布递给其他人看,手上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她用了一路的地形图:“安山上的幸存者都去哪儿了呢?”   又是什么让他们离开了这里。   “先去安山看看情况?”楚不闻问道。   “去。”江暮云果断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总得去看看才能有头绪。”   至少从大白的反应来看,现在的安山是比较安全的。   应该说是安全过头了。   江暮云一行人把安山露在沙面上的地方逛了一圈。   整个安山上有不少人为开凿出来的山洞,洞口多是一些没法完全山洞契合的木板门。   有条件好一些的人家还能给门上个锁,但多数人都是随便弄些绳索布条系一系就完事。   透过一些没关严实的木门,江暮云可以清楚看见山洞内的一些桌椅板凳凌乱地倒在地上,它们的主人离开这里的时候,明显是相当匆忙的。   他们在安山上没能搜寻到任何幸存者的踪迹,甚至连幸存者们离开的痕迹都被黄沙完全抹去了。   人都去哪儿了呢?   现在是下午四点,太阳还没有要下山的痕迹。   即使江暮云不打算在夜间进入首都城区,他们也不可能在安山干耗着。   “走吧,我们往公园去。”江暮云掏出地图,招招手把在天上挥着翅膀扑腾的生物指北针叫了下来。   一行人重新地出发,好半晌都没人再开口说话。   “这里。”唐安忽然指着江暮云手上的地图册开口道。   江暮云举起手上的一摞地图,顺着唐安手指的位置,把垫在最底下的那张旅游地图翻了出来:“怎么了?”   唐安道:“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如果安山没有人,我们就从公园大道进入首都市区。”   江暮云点头。   唐安移开了目光,看向越来越近的安山,轻声道:“那如果到了市区也没有碰到幸存者……”   “那就转道去大学城。”江暮云打断了唐安:“大学城也有不少高精尖设备,说不定人是舍不得那几千亿的设备都转移去大学城了。要是大学城也没人,那我们就去隔壁市。”   唐安一愣:“隔壁市?”   江暮云道:“对啊,去隔壁市,看有没有基地,找个基地买点儿物资,我们打道回府继续过日子。”   江暮云两手一摊:“咱在座诸位除了于连长外还有因此行而破产的吗?没有吧。那最差不过是大家白跑一趟,就当于连长请我们旅游了。”   于连长欲C语言又止。   “而且,不会没有人的。”   江暮云神态轻松:“安山上的人只是撤离了,不是凭空消失了。这是好事。”   在现在这个世道,在首都周边,谁还有这份能力和公信力,组织一大批幸存者匆忙撤离? 第145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五天:避难所◎   首都城郊的布局和南市有一些相似。   南市的景区扎堆聚集在西郊, 首都的安山这一片也是景点颇为密集的文旅区。   安山往北直线距离不到五公里就是主题公园,几人一路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四周,试图找出幸存者存在的痕迹, 可惜除了一片黄沙之外一无所获。   这一路走得比他们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仔细算起来, 他们只花了一天一夜,就走到了首都城郊。   虽说首都从外环到内环有个三四十公里都正常,但江暮云不觉得以首都现在的境况,市中心还会有幸存者存在。   如果有,那也是他们这种身份不明的普通幸存者进不去的地方。   运气不好还会直接变成被错杀的“三千”中的一个。   他们总不能一路抬着陈教授, 然后举着喇叭在市中心循环播放“我们是护送国宝级科学家回京的队伍,请勿开枪”吧?   比起在天色将暗的时候莽进城区,江暮云觉得他们还是先沿着公园大道的位置溜达一圈比较好。   当然江暮云也不敢肯定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就是公园大道。   不过他们在路过主题公园时, 通过公园里的一座只露了个山尖尖在沙面上的小山给自己定了位,就算是偏也不会偏得太离谱。   然而到他们走完了整个公园大道,目测已经快到首都南四环的时候, 几人也没能见到一星半点人类活动的痕迹。   不仅如此, 随着时间的推移, 小白几只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它们看上去不大想要继续往前的样子。   小白甚至直接撂下挑子不干,跑到江暮云身边扯着她的衣角试图把她往回拉,急得直哼哼。   这是小白这一路上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明显的抗拒。   “别管前面出什么事了, 先回去再说。”江暮云果断道。   她按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心中的不安感开始蔓延。   直觉告诉江暮云, 让小白它们感到不安的东西, 很可能就是首都的幸存者们集体避难的因由。   生活在安山上的幸存者们尚且需要离家避难, 那他们呢?他们有又该躲到哪里去?   小白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关键词, 想都没想就拖着皮筏艇掉头往回跑。   江暮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小白吩咐道:“小白,回我们之前路过的那座山。”   无论如何,曾经有人居住过,又经历了大白和他们两次探索的安山,现在一定比其他地方要安全一些。   一路搜寻无果的几人被迫回到安山。   诡异的是,他们这一路上风平浪静。   只有小白它们表现得相当急躁不安。   可越是这样,江暮云心里的不安就越重。   被迫停下奔跑的小白围着江暮云团团转,江暮云怀里的大白也开始不停地四处抓挠。   江暮云试图和小白交流,让小白用“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的方法给出一些提示信息。   平时像是“危险来自哪个方向”、“是天灾还是动物”这种简单的话语,小白完全是能听懂的。   可今天的小白完全陷入的自己的情绪里,它只是一直在向江暮云传达它恐惧的情绪,以及试图带着江暮云离开这里。   江暮云哪敢在这个时候让小白它们带着往外跑。   看它们刚刚往回疯跑的模样就知道,连它们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只想着离首都越远越好。   如果不是路上有江暮云等人时刻提醒它们改变方向,这几只还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呢。   小白它们再聪明,最多也就和普通人类儿童差不多。当它们陷入恐慌害怕的情绪时会埋头乱撞简直再正常不过。   现在外面可不是什么太平地,江暮云等人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规划的,埋头乱撞指不定就一头扎进流沙里去了。   江暮云几人勉强把家里的几只崽安抚下来,在安山脚下找了一处洞口朝北的、只在门上栓了个布条的人家门口支了个营地,做好随时闯进这户人家家里避难的准备。   直到他们做完这一切,四周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只有营地周围被小白它们几个刨出了一个又一个土坑。   如果不是小白它们几个表现出的恐慌,这个夜晚和之前他们度过的所有夜晚都没什么两样。   昏暗的夜色中,一行人勉强按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围坐在一起。   江暮云翻开几册地图坐在火堆边,对着安山周边地区反复排查:“从撤离避难的角度去想,这周边有什么地方,是比安山更安全,更适合紧急避难的存在呢?”   陈教授戴着老花镜,在城市地图上把自己知道的首都几个研究所的位置一一标了出来,连带着她知道的一些保密级别较高的避难所位置,也被陈教授圈了个大概。   南市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风水宝地,他们所有人都有过避难经验。   末世里避难,无非就是去山里挖洞和往地下挖洞两种选择。   前者可以排除,因为人家就是从山里跑出去的。   后者……后者的可能性也不大啊!   江暮云越是排查就越是崩溃。   首都这沙层少说得有个三十米往上,幸存者们是能在沙子里头生活,还是能直接刨穿沙层进入原本的城市避难所啊?   而且想也知道,地面上的建筑都崩成这样了,地面下的建筑物又能幸存多少?   江暮云眉头拧得死紧,无意识地不停转着手中的笔:“总不能首都所有地铁站都是按照白宫避难所标准建的吧!”   不然仅凭那少数几个能扛得住恐怖大地震的高规格避难所,怎么可能塞得下首都所有幸存者?   楚不闻也急。   他正在详查城市规划图,试图从中翻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应该说在座所有人,就没有人能不急的。   区别只是在于有的人能强压下情绪保持冷静继续思考,而经验不足者如高量,知道自己冷静不下来现在发言只会添乱,于是干脆蹲到一边去揉小乖它们,试图把它们安抚下来。   高量左手小乖右手小白,揉着揉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小懒困了。   事实上打从温度降到他们必须要穿羽绒服的时候,小懒就一直没什么精神。   它毕竟是一条黄金蟒,到了冬天想要冬眠是生物本能,只是先前一直都凭借着变异后的强悍体质和本能对着干而已。   可现在它困了。   小懒的整个身体盘成一团,脑袋一点一点的,偶尔睡过去没一会儿又会忽然惊醒,然后探头去看江暮云等人的情况,顺便扭扭身子,像是在试图摆脱困意。   这原本是件很正常的事。   可高量看看他手边把“想造反”三个字写在脸上的小乖,和时刻想要冲出去背着主人撒腿就跑的秃秃,以及一直盯着江暮云泪眼汪汪一心只想钻到江暮云怀里哭的小白,高量觉得小懒的反应太反常了。   小懒也是变异动物,没理由小白它们几个慌成这样,小懒却能安然入眠。   那头正和地图较劲的江暮云等人还没研究出个结果,就听高量说让他们看看小懒。   “确实反常。”江暮云喃喃道。   有什么信息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可江暮云却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它。   一阵冷风袭来,江暮云按住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地图,忽然抬起头看向高量,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高量,你冷吗?”   高量被江暮云问得一愣,他怔在原地两三秒,才搓了搓手臂道:“是挺冷的。”   于连长不解:“怎么了吗?”   “我们刚刚一直坐在火堆边上,只有高量离火堆比较远,对温度的变化比我们更加敏感。”江暮云霍然起身:“我们之前沿着公园大道北上,小白它们恰好在进入市区前表现出了异样,所以我们下意识觉得,它们害怕的是市区。”   江暮云看向首都市区所在的方向,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它们害怕的真的是市区吗?小白它们不想靠近的地方,究竟是市区还是……”   “还是恰好和市区所在方向相同的——北方。”楚不闻合上手中的城市规划图,长长呼出一口气。   白雾氤氲间,楚不闻说出了那句大家都不想听到的话。   “是寒潮。”   让幸存者们匆忙离家避难的,是寒潮。   随着楚不闻的话音落下,狂风平地而起,像是在同他的话相呼应。   火堆骤然被寒风压制,众人有那么一瞬间直接陷入了黑暗中。   旱季的寒潮,没有冰墙雪雾,没有漫天阴云。   甚至因为雨季刚过,沙层中的水分还没来得及蒸发就被冻结起来,连带着沙尘也变得比平时老实许多。   它悄无声息。   江暮云颊边蓦地一阵刺痛,她抬手在脸颊边一抹,指尖上多出了几颗砂砾。   也就仅此而已了。   在百里黄沙中行走,风中裹挟砂砾尘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哪怕寒潮将至,风中的沙尘密度也没有展现出明显的异常。   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江暮云微微闭上双眼,所有的纷杂思绪都从脑海中退去。   “走。”江暮云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撞入鼻腔,刺痛感一路蔓延至大脑,让她此刻无比清醒。   什么都不要了。   除了被放在皮筏艇上的物资和他们的随身背包外,什么都不要了。   江暮云冷静道:“去最近的地铁站。”   楚不闻已经叫回了陈城的粉毛鹦鹉,而后指着右前方道:“往那里1.3公里左右,是安山公园北站。”   不仅是江暮云,楚不闻也反应过来了。   是他们之前陷入了误区。   没错,地铁站确实扛不住大地震。   但谁说避难所只能是在地震中保存完好的建筑物?末世之后修建的也一样可以。   人类确实很难从上往下挖穿数十米的沙层,在沙层下造出什么建筑,可如果是直接开辟出一个连通上下的通道呢?   江暮云摘下手套,伸出手感受现在的温度。   快了,温度正在急速下降,他们也离曾经的地铁口越来越近。   江暮云在抵达首都之后,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   首都这里的领导层既然没有全军覆没,那他们这么多年又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首都这边有向各地地方下达过什么指令,或是给出支援?   是什么拖住了他们手脚,让他们无暇他顾?   江暮云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是避难所。   是一个足以容纳首都数以万计甚至是数十万、上百万幸存者的避难所。   一国首都有太多太多如陈教授圈出来的那些防护等级奇高的研究所一般,无法在灾难到来后匆忙转移的东西了。   即使是在末世前人力物力都相当充裕的情况下,迁都都不是一件说办就能办的事。   何况是在各地失联四处哀鸿遍野的末世里呢?   如果这些东西要搬要转移,该往哪里转移?   谁又敢保证转移途中不会出事,新的安置点不会出事?   和这许多的未知相比较起来,他们还不如守在原地,守住在那些已经经历过地震考验的地方。   既然要留守,那这些地方不能成为孤岛。   “将曾经的地下建筑重新修整起来,总好过在资源奇缺的时候徒手挖地道吧?”江暮云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中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焦躁不安的小白有了发泄的渠道,三只刚长出一截毛茬茬的崽在风中飞奔。   小懒在被叫醒后强行打起精神,努力跟上小白它们的速度。   寒潮来得悄无声息,她不知道国家是用什么手段提前侦测到了寒潮的到来,从而通知安山上的幸存者们匆忙撤离的。   但从安山上的痕迹来看,幸存者们既惊慌,连倒下的桌椅都忘了扶,又镇定,出门后还有时间把门拴上。   江暮云有理由猜测,避难所的入口距离安山并不算太远。   而且是步行的那种不远。   不然这些幸存者们一定会争分夺秒地赶路,绝对不会有闲心去关注门锁没锁这种小事。   地铁站,地铁口,就是最有可能被重建作为普通幸存者的避难所的地方。   在寒潮的威胁下,小白几只的速度极快。   短短几十秒,江暮云回望安山,距离已经差不多了。   一层白霜在江暮云的围巾上凝结成型,江暮云用围巾捂住口鼻防止呛风,用最大的声音对小白道:“去前面,去找沙子底下的东西。”   风愈发大了。   江暮云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她周身的温度正在急速下降。   寒潮来了。   “我们不能在船上待着了。”江暮云的耳边全是狂风唳鸣,她必须扯着嗓子喊叫,才能确保所有人都听见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江暮云的错觉,她好像失去了对自己的五官的控制权。   “避难所的入口就在这附近。我们必须下船活动起来。”被冻到面部僵硬的江暮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喊了些什么,她只觉得她此刻呼吸都有些困难。   在这样的寒潮中,多穿一件少穿一件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这不是人类裹着被子缩在原地就能抵抗得了的温度。   他们必须活动起来。   一刻不停地活动。   直到他们找到避难所,敲开避难所的大门为止。   江暮云低头粗喘了几声,忽然就听楚不闻的声音接替她响起:“我数三声,一起跳船。”   刚刚喊得自己耳朵嗡嗡响的江暮云松了口气。   “三。”   江暮云回头去找陈教授,发现楚不闻和她的动作几乎一致。   “二。”   于连长拉过了陈城。   “一。”   江暮云和楚不闻相拥,两人一前一后将陈教授护在怀中,一个翻身滚到了沙地中。   “快起来,别停下。”于连长嘶哑的声音在风中响起,江暮云将手伸到腰后,却发现她腰间挂着的护目镜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江暮云只能从空间中重新拿一个戴上,总算能在狂风中正常睁眼。   陈教授身上的保温毯和羊毛毯裹了一层又一层,已经到了会影响行动的程度,江暮云和楚不闻从阴冷的沙地中爬起身,艰难地在狂风中保持住平衡,把裹得严严实实的陈教授也从沙地中扶了起来。   江暮云按亮手电。   跳船的时候可能是大家的手脚冻僵了所以动作不利索,即使有楚不闻报数,大家也没能在差不多的地点落地。   最远的周飞和江暮云之间的距离目测有五六十米。   所有人都朝着灯光的方向聚拢过来。   只是这风太大,温度太低,连保持直立行走都成了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大家只能尽量降低重心,佝偻着挪动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脚,跌跌撞撞地向江暮云走去。   不能停下。   江暮云和楚不闻一左一右支撑着陈教授在沙地中行走。   陈教授的膝关节原本就有毛病,现在更是连弯曲都困难。   可她必须要自己迈步。   一旦停下就可能是永远。   人群聚拢,即使江暮云的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的大脑向胳膊发出动作指令,她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胳膊一拐一滑,将背包从身后转移到胸前,可江暮云就是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江暮云示意楚不闻扶好陈教授,自己则是低下头,一边机械地继续向前行走,一边用不听话的手指拨开背包。   她是想要从包里拿几张保温毯出来的。   可是她的手没有知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碰到的是什么东西。   江暮云也懒得再照灯翻找了,索性借着背包的遮掩从空间里拿了一叠救生毯分发给众人。   江暮云也不知道现在的温度是多少,但救生毯的外包装已经被冻得有些脆了。   怪贴心的。   不然凭她这会儿的手指灵活度,估计是很难拆开这种自封袋。   江暮云索性把背包背在身前,一手按下围巾,一手捏着自封袋,用牙齿咬着自封袋一角,直接把它撕开,抖出自封袋内的保温毯裹到身上。   牙都快给我冻掉了。   江暮云心想。   不过这会儿要是牙掉了,可能我也察觉不到吧?   这倒是个末世后拔牙的好方法。   可惜她的智齿在末世前就疼过了也拔完了,不然趁这个机会直接把它老家都给掀了,让它在不知不觉中突然暴毙,也算是对它让她疼了那么久的报复。   这么一想还怪可惜的。   保温毯的作用江暮云已经感觉不到了,但她会自我催眠。   就当它很有用,有用到可以让她恢复行动能力嘛。   保温毯有没有用江暮云不清楚,但她的自我催眠真的很有效果。   裹上保温毯不过几秒钟,江暮云就觉得自己已经没那么冷了。   楚不闻含混不清的声音从江暮云耳畔传来:“跟、跟我走,这边,好像有东西。”   是小白它们发现什么了吗?   江暮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有门?”江暮云问道。   她现在连呼气都像是在把身体内为数不多的热气往外挤。   江暮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捂围巾,却发现围巾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了。   好在这会儿是旱季。   旱季的寒潮虽然来得悄无声息,但这会儿空气干燥,至少她不用担心自己张嘴说句话的功夫,鼻腔和口腔内的水汽凝成的霜雪就会把呼吸道给堵上。   楚不闻点点头,被围巾捂住的声音已经很难分辨他具体说了什么,江暮云只隐约听见了“小懒”两个字。   楚不闻也知道这会儿靠声音传递信息有多困难,他索性用手电光给江暮云指明方向。   江暮云顺着光柱看去,只见黄沙中那条不大明显的金黄色长条条,此刻正缓慢地把自己围成了一个圈,而后尽力扭动身体,试图把那里的黄沙推开。   任何一个人看见小懒的动作,都能感受到它有多努力地在扭动自己的身体。   可现在真的太冷了,即使它使出全身的力气,动作也只能像个生了锈的机械零件一般艰涩。   江暮云觉得自己应该是笑了的。   是了,论起在沙层下面找东西,小懒这个大个头确实是最方便的。   江暮云和楚不闻手中的电筒发出的两束光照在小懒身上,他们同时转向朝小懒走去。   从跳车到现在,不过短短两分钟,所有人的思维都有些凝滞。   比起用言语告知众人,不如直接用行动带着人走。   只要光束的方向变了,众人就会凭本能改变方向,朝着有光的地方去。   脚上在动,手上也不能停,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要尽可能地做出动作,这样才不会让身体被冻僵。   但他们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不然会消耗不必要的热量,让身体失温更加严重。   之前江暮云为了不让他们离可能存在的避难所入口太远,导致小白它们即使找到了避难所他们也没法活着走到避难所入口的情况发生,她是卡在温度下降到人体难以承受的边缘才做出的跳船决定。   就像江暮云说的那样,如果避难所真的是由原本的地铁站改建的,那么入口处也一定在原本的地铁口附近,也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地方的附近。   江暮云等人距离小懒圈出来的那块地方不过数十米,同样动作凝滞的小白三只早已经聚拢到了小懒周围,正冲着沙层下方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在寒风中无法张口的不止是江暮云等人,连带着过冬的毛发都没能攒齐的小白几只也是一样。   逼得急了,小乖甚至直接从喉咙里憋出了一声长长的呜鸣。   它这声音一出,小白也忍不住了。   寒风中这两只的呜鸣声此起彼伏,要不是不合时宜,江暮云都想给它俩颁个北方狼王奖。   就是这俩狼王的叫声有点儿跌份,像是被绑架之后捂着嘴哼唧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两位狼王闹得,江暮云觉得她似乎有些耳鸣了。   江暮云机械地迈动脚步往小白所在的地方靠拢。   再这样下去,她只能从空间里把浮动房掏出来,看在浮动房里升个火能不能保命了。   凭江暮云的经验来看,大概是不能的。   最多能让他们晚死几分钟。   那她死前还得记得把浮动房再给收回空间里。   不然等寒潮过去避难所里的人出来看见浮动房,这恐怕就要变成流传后世的末世怪谈之首都十大未解之谜了。   江暮云思绪纷飞间身上蓦地一沉。   楚不闻示意她扶好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的陈教授,而后举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撬棍,冲着黄沙中露出的那一抹银白色狠狠敲了下去。   半点痕迹都没能留下。   他们甚至不知道敲门的声音能不能传到这扇门的后方。   去过好几次南山军火库的江暮云敢打包票,这门和南山军火库的大门绝对是近亲。   楚不闻也知道这门的材质不一般。   可他必须继续敲下去。   哪怕代价是让他的失温状况加剧。   江暮云无奈。   刚刚看楚不闻那架势她还以为楚不闻的状态不错呢。   现在看来他也有点儿神志不清了。   江暮云用最后一点理智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从空间里掏枪。   她把手电卡在肩膀上,摸索着把别在腰后的手枪拔了出来,因为控制不住动作间的力度磕破了自己几处指节。   江暮云晃了晃手电,用光柱的动作示意楚不闻往边上让让。   而后举枪对准银白色金属门的边缘,哆哆嗦嗦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   三声枪响在寒风凌冽的黑暗中格外刺耳,银白色的门上留下了三道泛灰的印记。   三短,三长,三短。   九发子弹打完,江暮云想着,要是这动静都传不到里面去,他们就只能换步枪再继续了。   希望到时候他们不会被当成劫匪丐帮版被处理掉吧。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正在琢磨番外。   暂定的番外有【回家过年】【开心的第十年——改良土壤成功量产后】【一百零八宝究竟去哪儿了】,都是小短篇目测一发完,如果一章放不下就当成小剧场放在作话里。 第146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六天:宁放过不错杀◎   江暮云是直接摔进避难所里的。   当时她身上靠着半昏迷状态的陈教授, 把自己空间里存的物资来回扒拉了个遍,试图找到能让他们在寒潮中活下来的东西。   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失重感忽然传来, 江暮云下意识护着陈教授, 砰一下就摔了下去。   门内都是台阶, 坡度不大,所以江暮云只是滚了几圈就停下了,没有一路沉底。   她没受什么伤,因为楚不闻直接扑过来给她当了地垫。   江暮云就这么压在楚不闻身上,怀中的陈教授发出了几声意味不明的低吟声。   然而此刻江暮云的大脑一片混沌, 完全没能注意到四周的状况,她只是凭本能护住了怀里的人,连自己倒在楚不闻身上这件事都没能反应过来。   江暮云缓了足有半分钟, 僵硬的大脑才开始重新转动。   好暖。   这是江暮云的第一反应。   她被门内的暖意激得打了个激灵。   事实上,此刻通道内的温度甚至没过冰点。   可对于刚刚从寒潮中挣脱的江暮云来说,这已经是春暖花开一般的温柔了。   在适合人类生存的温度下, 江暮云逐渐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支着胳膊试图从楚不闻身上爬起来。   刚刚回归身体的四肢此刻酸麻痛涨, 听大脑的指挥开始动作时也像是只听了一半, 动作幅度和江暮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江暮云努力了好几次,期间还不小心摔了一下,才勉强和楚不闻互相搀扶着坐起身。   江暮云有种她的四肢离家出走四十余载如今相逢不相识的感觉。   只这样一个异常简单的动作, 就耗费了江暮云大量力气,以至于她即使挣脱了头低脚高的状态, 也不得不半倚在台阶上, 借助台阶的高度支撑住上半身。   然而江暮一抬头, 就发现周围一圈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   江暮云试图说话, 只是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没等江暮云去查探其他人的状态, 就有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一杯温凉的水被送到了她的唇边。   江暮云不再试图去指挥自己的四肢,直接低头顺着对方的力道将水一饮而尽。   几秒钟后,江暮云再次开口,这次她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救、救人。”   江暮云的手指还不大灵活,温度回升之后她的手像是在被无数只蚂蚁啃咬一样既麻又痛,不仅僵硬,还开始发肿。   她试图将围住陈教授面部的围巾和保温毯推开,又不敢太用力。   她现在手下的力道完全不知轻重,她怕陈教授的面部已经被冻伤,再被她挫一下可能会加重伤势。   “你们是什么人?”   江暮云听见一个男声问道。   “这位是农科院作物科学研究所的陈教授。”楚不闻哑着嗓子开口道。   他勉强坐直身体,配合江暮云一起将围拢在陈教授面部的围巾拨开。   陈教授此刻面色惨白,呼吸微弱而缓慢。好在或许是因为周身温度回升,陈教授此刻的身体已经有了微微的颤动,不再像先前那样浑身僵硬难以动作。   领头的男人一听这个前缀,眉头就下意识地拧紧了几分。   男人微微偏过头,对他身边的士兵耳语了几句,士兵点头应是,一路小跑着消失在几人眼前。   “我是前华东军区特种作战旅直属营第三连连长于连。”于连长扶着墙壁勉强站直,从怀中摸出了一本暗红色的军官证,递给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兵,敬了个只有角度合格的军礼后道:“在灾难发生前,我负责的是海市六位重要人物及其家属的撤离避难工作。”   他身边正举枪对着他的士兵见了那熟悉的证件后一愣,随后转头去看向先前发话的男人:“班长?”   被叫做班长的男人没有接过于连长的军官证。   他只是看了眼陈教授的状况,而后对先前给他们送水的那队人招招手。   这支一看就知道是由普通幸存者组成的队伍似乎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   他们中很快就走出了一个中年女人,在简单检查过陈教授的状况后低声道:“失温时间不长,小李回去医疗点申请温水。”   短短几句话间,队伍里的其他人已经用折叠杆和帆布拼出了一个简易担架,担架上还铺上了一张大号毛毯。   几人动作熟练地将包裹着陈教授的毛毯解开,再将陈教授抬上担架,重新用温热的毛毯将人包裹起来,而后抬着人一路快步下了楼梯,走入通道最深处,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围住江暮云等人的那些士兵不认识陈教授,但作物科学研究所是做什么的,他们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楚不闻说的话是真是假都无所谓,既然和作科所扯上关系了,那就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江暮云等人见他们要带走陈教授,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跟上,却被那十多支枪拦在了原地。   那位班长在翻看过于连长的军官证后对于连长行了个军礼:“现首都总部直属救援团三营罗正。很抱歉你们现在的身份尚未确定,暂时不能进入避难所,请先和我们去一趟审查处。”   江暮云扶着墙壁站起身,倒也不觉得意外。   对方能开门放他们进来,又在尚未核实他们的身份的情况下让人送陈教授去医疗点,就已经很出乎江暮云的预料了。   她还以为得多费点儿功夫才能让这位罗班长同意先救人呢。   “应该的,我们都理解。”江暮云道:“只是它们该怎么办?”   江暮云指了指还在满地沙土间挣扎着起身的小白几只,以及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的小懒。   它们边上甚至还七零八落地散了不少物资,连带着那四艘被绑在一起的皮筏艇,也跟着它们一起掉了进来。   罗班长抓抓头发,他不是第一次碰到半路跑来避难所求救的人,但带着这么多变异动物的还是头一回见。   尤其这些变异动物的个头还都不小。   那几条变异犬也就罢了,看着都是能自己站起来跟着跑的,问题是那条一言不合就要冬眠的蛇该怎么办啊?   就不提怎么把它挪走了,万一把它挪走之后温度回升人家又精神了怎么办?这种体积的大家伙万一发起疯来,他们这个避难所不得集体遭殃?   罗班长想了会儿道:“我们这儿是有专门给携带变异动物的幸存者居住的地方,过去也得走专门的通道,但得查明身份之后再申请。你这……”   江暮云垂下眼皮,不动声色地问道:“冒昧问一句,我们该怎样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她可没忘了,自己和楚不闻身上还背着重生这个大包袱呢。   要是罗班长这会儿说个什么“保密”、“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方法”之类的话,那江暮云只能拉着楚不闻转身就走。   江暮云是没什么成为救世主名留青史的崇高理想,但她也不想当人类的罪人遗臭万年。   与其下半辈子生不如死,不如现在自我了结攒点儿功德,万一他俩还有下辈子呢。   好在罗班长在这事儿上十分干脆果断:“身份证号有吗?首都这边恢复了公民信息库,从末世前的基础信息,到首次降温突袭时几位在官方避难点的行为,只要有记录在案的我们都能查得到,通过审查之后就可以申请居住点。”   “如果几位有什么顾虑的话,可以选择现在离开,也可以选择跟我们进审查处,几位可以在审查处里暂避几天。”如果不看对着江暮云几人的枪口,罗班长此刻表现出的态度还是相当友善的。   “只是不管是在审查处还是在避难所,这期间几位的食水都需要自己负责。我们会在检查过几位带进来的物资之后,将其中的非违禁品交还给你们,如果食水不足的话,也可以用物资兑换。”   这条件宽松到几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江暮云几人面面相觑,于连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就这么简单?”   他自己也是管过基地的,他们南一基地在对待外来幸存者方面已经算是条件宽松的了,可他们基地的避难所也是不对非常驻人口开放的。   更别说在对方拒绝接受调查明显心里有鬼的时候,还把人放进来让人避难了。   虽然在审查处避难可能只是好听的说法,实际和坐牢差不多,但这好歹也是把人放进来了啊。   于连长原本看这架势,还以为首都的避难所会在这方面卡得更严呢。   他都做好万一江暮云他们的身份进不去避难所,那他就和江暮云等人一起离开的准备了。   罗班长扬了扬他手中拿着的于连长的军官证笑道:“是对这个挺简单的。”   江暮云等人沉默了。   虽然他们现在是受益者,但他们还是很想说一句,这职业滤镜是不是有点儿太重了。   远了不说,只看于连长和陈教授祖孙。   当初要是没有江暮云等人,他们很可能就被曾经的兄弟坑杀在雪地里了。   大家都在末世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谁敢保证自己一点儿都没变过。   罗班长像是看懂了他们在想什么,笑里也带了点无奈和苦涩:“现在国家就剩这么点人了,宁放过不错杀吧。”   更何况,在他们身上带的所有物资都被筛查过一遍之后,他们能在避难所里闹出的最大的幺蛾子,也不过是干点偷偷抢抢的事。   现在可不是第一次降温那会儿了。   能活到现在的幸存者们,有几个是没见过血的。   就算江暮云等人心怀不轨又能怎么样?   在避难所里偷鸡摸狗,怕不是没挨过打吧。   江暮云松了口气。   短短十分钟两次从鬼门关前路过,她这日子过得也是挺刺激的。   小白现在腿脚看着还有点儿僵硬,下楼梯的动作一瘸一拐的,但即使这样也没能拦住它扑进江暮云怀里要抱抱。   江暮云思忖片刻后问道:“那您看这样成吗?我们把身份证号报给您,物资您也尽管带去搜,我们先在这里把看着它们,等居住点申请下来了,我们直接带着它们去居住点。”   江暮云抱住还在发抖的小白,捋了捋它刚长出来没多长的毛发:“您也看见了,它们现在的情绪不大稳定。我怕这边离了人会出事。”   江暮云说他们家这几只崽的情绪不大稳定,已经是很温和的说法了。   不知道是不是它们身上被冻伤的地方也开始发痒的缘故,这会儿也就是小白被她抱着还算安静,那边高量和周飞都快控制不住小乖和秃秃了。 第147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七天:首都地下城◎   罗班长同意了江暮云的方法。   主要是小白它们几个看上去确实很不安稳, 还是留人在这里看着它们比较好。   江暮云等人在士兵们的帮助下把带来的物资拾掇拾掇,还特意把装着小粉和蚯蚓的盒子,以及那两条冻得邦邦硬的变异鱼单拎了出来。   “这是我们准备交给首都研究所的重要样品。”江暮云道:“如果它们不方便由我们自己带在身边的话, 还请诸位妥善保管, 等陈教授的身份被核实之后交还给陈教授。”   罗班长秉持着先相信的原则答应了, 还当着江暮云等人的面吩咐人把它们单独带走好好保存。   这种很可能和生化武器沾边的东西,就算江暮云他们说出花来,罗班长也不会让他们自己保管。   江暮云把口袋里装着的东西也掏了一部分出来,只在身上留了点盐糖这类应急物品。   衣服里藏的短刀匕首更是没一个人吭声。   凡事总得留一手嘛。   要是罗班长让人搜身,那他们就交出来。   要是不提这一茬, 那大家就当不知道。   罗班长看上去也很理解,没让人再搜一次,只笑笑就让人抄了一份几人的身份证号, 然后让人把东西带走检查。   江暮云只觉得首都避难所对于幸存者的态度简直好得可怕。   好到让她都觉得有些不正常的程度。   这些末世前的职业军人和末世后组建起来的私—军差距太大,二者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同,很好分辨。   即使是于连长和北区基地的孟三这样从部队里出来的人, 在末世后按着曾经的方法操练出的普通幸存者, 在那股精气神上也是没法和他们这种老兵相比的。   江暮云可以肯定她眼前的这群士兵, 绝对是末世前就入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军人,连带着这个避难所是华—国官方管辖的可能性也被无限拔高。   要不是刚刚的门和这些士兵的缘故, 江暮云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贼窝了。   比如专门把普通幸存者骗进基地关起来当储备粮的那种。   然而半个多小时后,江暮云发现不是避难所管得宽松, 而是她想得太简单。   “请吧。”罗班长指着一排安检机对江暮云等人道:“放心吧, 只是偶尔过一次, 这点辐射不会对人体产生影响的。”   “不止是人要过, 变异动物也一样要过。”罗班长提醒道。   好么, 难怪刚刚一点儿搜身的意思都没有,原来进入避难所还有这么一遭呢。   那他们确实没什么必要靠人力搜身。   安检机所在的位置,是他们走完第一层台阶之后的一条空旷长廊里。   江暮云粗略一扫,只她能看见的部分就有百多米长。   这百多米长的走廊里只有两盏灯,一盏在长廊中间,安检机边上,应该是为了方便安检才装的。   一盏在长廊尽头的拐角处,光亮不仅能照顾到这条走廊,还能兼顾到拐过弯去的另一边,相当节能环保。   安检机边上放着的几个收纳箱,江暮云想了想,还是把身上的东西都交了。   反正她真正的家当都在空间里,万一碰上意外也不会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枪—支弹—药这类热武器毫不意外地被避难所收了上去,盐糖等调味品也被带去统一送检。   至于一些普通日用品,则是被人搬走消毒了。   据负责安检的工作人员说,这些东西如果检查之后确定没问题的话,会和他们先前送走的那批物资一起被送回来   过了这道安检,穿过长廊拐过弯是一条T字型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有一道熟悉的银白色大门。   罗班长按开了左边大门,大门后是两条被金属板隔开的通道,通道两边还有着两条由金属网带做成的传送带。   “这是携带变异动物的幸存者的通道。”罗班长挥挥手,一直持枪跟着他们的士兵中分出了三名女兵站到右边通道入口,示意江暮云等人进门:“女士从右边走,男士从左边走,进门之后把衣物配饰全部脱下来摊开放到传送带上,变异动物跟着人一起进。”   江暮云和唐安带着陈城和小白它们几个依言进门,等昏昏欲睡的小懒拖着自己长长的尾巴爬进来之后,银白色大门砰得一声关得严严实实,同时通道内被紫色灯光照亮,传送带也活动了起来。   “别紧张,进入避难所必须消毒,这是必要过程,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一名士兵摸摸陈城的脑袋,率先把自己身上的衣物装备全部卸下,摊开放到了传送带上,江暮云几人有样学样。   江暮云本以为这就是个简易的紫外线消毒柜,没想到她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嗅觉灵敏的小白更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陈城的粉毛鹦鹉则是直接一头扎进了陈城的掌心里。   最开始安慰陈城的士兵开口道:“这是研究所那边用变异植物配出来消毒液,对人体和变异动物都无害的。”   江暮云点点头。如果有害的话,小白就不可能只是打个喷嚏这么简单了。   江暮云微微弯下腰,用手挡在小白的鼻子前面让它稍微好受一点。   小白的情绪一直都很不稳定,江暮云不想它再受刺—激。   走完消毒通道是一排合成板隔出来的空房间,房间里放着一条条长凳,看上去是供幸存者们穿衣服的地方。   无论是江暮云他们过安检口的那条长廊,再到现在的这条消毒通道,所有的设施都很明显地是为了容纳大量幸存者而设立的,而且流程相当完备,可以看出已经运行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也就是说,所有进入避难所的幸存者,包括附近的常驻居民,每次进入避难所时都要经过这么一遭。   江暮云对这个避难所的完善程度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也不知道首都这边的幸存者们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毒打,才能把避难所建设成这样。   一个士兵把他们几个的衣服全部拎了过来,陈城把粉毛鹦鹉放在凳子上,边穿衣服边好奇问道:“姐姐,如果进来的人很多的话,衣服不会丢吗?”   “一般不会。大家都是跟着自己衣服走的,走完就直接把自己的衣服拿走了,要是有漏拿的会统一送到那边。”士兵指了指最边上的空房间道。   “当然也会有故意偷别人衣服的。”另一个士兵笑道:“那就要自己藏好了。”   “在避难所里,如果是因为偷抢一类的行为和失主起了争执,并被失主打伤的话,只要失主能拿出该物品属于自己的证据,我们是不会对失主有任何处罚的。”   江暮云手上的动作不停,顺带着问了一句:“那如果拿不出证据呢?”   “一般不会拿不出证据,因为我们是有公证处的。很多幸存者在进入避难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花钱去公证处登记自己带进来的所有非消耗品,包括袜子。”刚刚说话的士兵眉头一挑:“如果实在拿不出证据,那就一起罚。”   唐安问道:“罚款吗?”   那士兵笑道:“一部分。我们会先计入档案,受罚者可以用物资消除记档。当然如果不想消也没关系。避难所这么大,有不少缺人手的危险活。在实在招不够幸存者的时候,就会抽调他们来进行义务劳动。”   江暮云别的都没放在心上,只有那句“避难所这么大”引起了她的注意。   凭这些安检设备和消毒设备的成本就能看出来,这个避难所的规模不可能会小。   只是它究竟大到什么程度,才会出现“招不够幸存者”的情况呢?   江暮云等人一路走完所有安检关卡,再到正式登记入住,粗略估计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算是正式踏入了避难所的大门。   他们在登记完之后领回了自己的物资,同时用三个菌包和一小袋白糖兑换了首都避难所的通用积分。   他们这些积分支付了违禁品的寄存费,顺便把皮筏艇和油桶这类暂时用不上又相当占地方的东西也给寄存了起来,还去了趟公证处,把自己带进来的物资全部拍照登记。   江暮云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物资,发现除了热武器和食水之外,其他东西几乎全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之所以食水也被排除在外,是因为江暮云发现还回来的这些食水,貌似有一部分被人替换过。   她可不记得自家带的几瓶水有这么干净。   “这些食水都是避难所方面等量替换的。”罗班长看江暮云拿着那几瓶水看,主动解释道:“对于无法确认安全又无法在短时间内进行全面消毒的东西,我们都会采取这种措施。”   高量轻嘶了一声,像是被这份谨慎惊到了:“这是……之前有人投过毒?都这时候了还有报复社会的人呢?”   “看来你们之前的生活条件还挺好的。”罗班长苦笑道:“倒也不是报复社会,主要是怕有疫病。”   听了罗班长的话,江暮云沉默了片刻后道:“首都的几个避难所之间是连通的吧?”   江暮云像是在发问,可语气却很笃定。   末世里的卫生条件糟糕,各种疫病层出不穷,但南一基地那边倒是一直还算安全,即使有发现瘟疫的苗子,也都能及时掐断。   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地理位置在城郊,离尸体最多环境最糟糕的市区远得很。   等聚到城郊的幸存者变多了,基地也建起来了,无论是生活垃圾、排泄物,还是人类或动物的尸体,都能得到妥善处理,爆发瘟疫的几率自然会降低。   安山的地理位置和南一基地差不多。   如果不是因为安山的避难所和首都城区那边连通着,以安山的条件,完全不需要在防—疫上下这么大本钱。   首都这边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在忙些什么,江暮云心里也大致有数了。   首都地下城啊。   听上去就不是个小工程。   可对于江暮云来说,从末世后新研发出来的植物消毒液,再到她仅仅只窥得了冰山一角的末世新城,都让她在心里涌现出了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带了几只看上去武力值超群的变异动物的缘故,江暮云等人几乎是被罗班长带着人护送去的居住区。   即使他们几个已经通过了安检,这些士兵们手上的枪也从没放下来过,像极了押送重刑犯的模样。   等江暮云等人到了居住区,这种既视感就更强了。   平心而论,避难所提供给江暮云等人的居住点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   江暮云粗略估计一下,房间得有五六十平。   供他们七个人三条狗一条蛇外带一猫一鹦鹉就绝对够的。   房间里有四张上下床,桌椅板凳一样不缺还有暖气片,连宠物食盆和鸟笼都备好了,可以说是相当贴心。   如果这房间不是三面靠墙一面围着铁栅栏的话。   要不是看他们的邻居们确实都带着变异动物,而且身上也没有穿条纹睡衣的话,江暮云是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身份,现在要被关起来严审了。   江暮云再三确认道:“我们是真的通过审查了对吧?还是说这里是什么末世前的秘密监狱改建的?”   “这话说的,监狱哪能给你在栅栏后面装窗帘啊。”罗班长笑容腼腆:“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不把地方弄成这样,万一你们养的这些猫猫狗狗的发脾气了,咱一时也拦不住啊。”   江暮云环视一周,他们家左边是一只东北虎体型的三花正在挠地板,右边是只獠牙外突的京巴在拿栅栏磨牙。   对门的邻居不知道养的是什么,但他们的家装风格更狂野,用的都不是栅栏,而是被焊得密密仄仄的铁网,这会儿铁网也是被撞得吱嘎乱响。   听罗班长说,对门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和他们的儿女,以及十多只小鹌鹑。   那些鹌鹑是真的很小,也就和乒乓球差不多,只不过爪子利了一点儿,他们的主人每个月都要掏一笔维修费,让避难所给他们修补一下铁网门和墙面地板天花板。   “不过它们现在已经被教得很乖了,前几年还挠家具呢,直接给那家人挠穷了。”罗班长道。   江暮云看了眼陈城的粉毛鹦鹉。   这小东西也不知道除了会指路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不会他们也要被装个铁网门吧?   陈城也想到了这茬,她直接就把话问了出来。   罗班长摆摆手道:“不会不会。对面那是因为他们关不住那群小鹌鹑,一关它们就不下蛋。你家这只如果脾气好的话,把它放笼子里养就行。”   罗班长笑道:“不放笼子里也行,所有因主人看管不力而让变异动物闹出来的损失,都是要双倍赔偿的。记入档案的那种。”   记入档案会有什么后果,大家都在安检过程中听士兵们说过了。   “这方面的具体规定,还有避难所其他方面的注意事项,以及你们所在的这个避难所的地图在居住点里都有贴。”罗班长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带小懒进了屋,才彻底放松下来:“我这边任务完成了,几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暮云的视线扫过墙上的避难所地图,轻轻点了点上面标注的医疗点所在的位置,转头对罗班长道:“陈教授,就是当时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那位老人,她现在在这里吗?我们可以去看望她吗?”   陈城一听这话,立刻眼巴巴地看向了罗班长。   罗班长想了想道:“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而且上面正在核实那位陈教授的身份,核实之后我们回来通知你们的。你们现在去了也见不着她。”   眼看着陈城眼中的失望和难过都快溢出来了,罗班长又补了一句:“不过她的安全问题几位不用担心,在身份未被核实之前,她都会享受到我们安山避难点的最高规格保护。”   至于核实之后?   如果是假的,那就送回来当普通幸存者对待。   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是他们安山避难点的最高规格能配得上的了。   江暮云总觉得罗班长的话有哪里不对,可她一时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几人同罗班长道谢告别,江暮云正想搬个凳子坐下歇会儿,顺便好好想想之前那股不对劲的感觉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却发现这里的凳子根本没法挪动。   江暮云低头看眼,好么,桌椅板凳全都是被钉死在地板上的。   不止是桌椅,宠物食盆、鸟笼、高低床,所有避难所里给配置的家具,统统都被钉死在了原地。   于连长晃了两下鸟笼,结果人家连抖都没抖一下,材质相当牢固。   于连长茫然:“不是吧?这是怕幸存者直接给东西搬走了?”   江暮云直觉不可能是这种原因。   要是防幸存者偷东西哪用得着这么麻烦,直接给每个居住点配备的物品进行登记,离开避难所的时候核实一下,少了东西的统统双倍赔偿不就结了。   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但就是很别扭。   “先烧点儿热水泡泡手脚吧。”于连长从那几大包行李里翻出铁皮炉和水壶:“我刚刚看了这边的物价,我们买饮用水还是买得起的,这几瓶今晚就先烧了用。”   他们几个在寒潮里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耐不住这次寒潮实在过于恐怖。   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时间,几人的手脚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伤。   江暮云他们倒是无所谓,这种轻度冻伤暖一暖也就没事了,陈城这小孩总不能和他们几个一样硬抗吧。   江暮云用防潮垫和毛毯简单铺了张床,让陈城坐上去先把鞋袜脱了:“先弄点热水让陈城泡泡,一会儿我们去医疗点那边看看情况,顺便买几床被子回来。”   于连长应了一声,刚刚把火给点上,隔壁就有人过来敲门了。   敲门的是个年轻女孩,看个头和陈城差不多高,但听声音应该是成年了的。   江暮云他们这边没把窗帘拉上,那女孩就站在栅栏外往里看了一眼,而后开口道:“我住你们隔壁,刚刚听你们说准备在这时候烧水?”   没等江暮云起身开门同那女孩详聊,那女孩就道:“要烧水的话你们小心点儿啊,别回头来不及灭火把东西给点了,我的东西都是公证过的,回头烧到我这边儿的话你们得赔啊。”   说完女孩就转身走了,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给几人留。   江暮云觉得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 第148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八天:一脉相承◎   “来不及灭火?”江暮云敏锐地捕捉到那女孩话里的异常:“这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我们是不是漏了什么事。”江暮云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   楚不闻试着水温差不多了就把火给灭了, 闻言对江暮云道:“是有点不对。我们要不留几个人在这儿看着小白它们,其他人出去看看情况?”   江暮云找出许久没用的手机,开机后看它还剩了点电, 估摸着暂时够用, 就用它把避难所地图给拍了下来。   江暮云对着地图琢磨:“先去医疗点看看。不管能不能见到陈教授, 我都得跑一趟才能安心。”   陈城刚拉开折叠水桶把脚泡进去,闻言急忙举手申请:“我也要去,带我一起吧!”   其实看他们周围邻居的生活状态就知道,这避难所里应该还挺安全的,不然人家也不可能有闲心关注他们家烧不烧水的问题, 罗班长也不会那么松弛地和他们聊那些邻里间的趣事。   但江暮云感觉到的那一丝不对劲,只要一天没能找出具体原因,她就一天没法放心。   江暮云想了想道:“先别急, 我们去了解一下避难所里的情况,等摸清楚再带你去一趟。”   陈城乖巧地应下了。   她知道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江暮云等人在没摸清状况的时候不带她出门是为她的安全负责。   只是她知道归知道, 心里对陈教授的担心却是控制不住的。   陈城不想把这份担心表现出来给江暮云他们添麻烦, 只想自己在心里慢慢消化这种负面情绪。   然而没等陈城安慰好自己, 去而复返的罗班长就带来了一个让她惊喜万分的消息。   “陈教授的身份已经核实了。”罗班长看着是带着人一路跑过来的,说话都喘着粗气:“请问几位带来首都的样品中还有一份化工污染物和被污染后的变异生物是吗?”   江暮云一听化工污染物就知道罗班长说的是什么。   当初他们划船过齐市时,江暮云曾经用压缩毛巾收集了一些那种泛着金属光泽的奇异污染物。   只是这东西被他们用密封袋装着, 后来又一直塞在行李里,所以江暮云之前一时没想起来还有它。和罗班长说的需要单独保存的实验样品, 也只有小粉和小粉养出来的蚯蚓, 以及那两条变异鱼尸。   “是有这东西。”江暮云打开门, 顺手给罗班长递了杯水。   罗班长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好容易喘匀了气, 语速飞快道:“现在上面要接陈教授去—中—央避难所,请陈教授的直系亲属,前华东军—区特种作战旅直属营第三连连长于连同志,以及当初采集了那份化工污染物的幸存者随队同行。”   江暮云按下叼着她衣角不放的小白,和屋内众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罗班长抬手看看表,有些着急道:“还请几位放心,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上面想要了解一下几位发现污染物的详细过程,对此我们会给出一定的积分补偿。还有几位护送陈教授回到首都,事后避难所方面也会给出奖励。”   罗班长的着急没有半分掩饰。   江暮云迅速做出判断:“我和楚不闻去,高量你们看好小白它们。”   小白和大白不知道是不是变异得比较早的缘故,它俩比小乖它们要通人性得多。   江暮云和楚不闻离开了,留下大白和小白还能被高量等人安抚住。   但要是高量他们走了,江暮云和楚不闻可没把握能把小乖和秃秃按住。   好在罗班长来得快,江暮云他们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这会背上随身背包就能出发。   一行四人在罗班长几人的带领下脚步匆匆地在避难所里七拐八绕,一路上江暮云还看见不少“禁止私闯”的警示牌。   起初陈城还想趁机会问问罗班长陈教授的情况,可罗班长等人的脚步太快,陈城能跟上不掉队就已经很勉强了,出门不到两分钟小姑娘就喘得说不出话了。   于连长走在后面,见状一把将陈城抱了起来。   江暮云拧眉道:“请问陈教授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的时间很紧急吗?”   罗班长脚步不停:“陈教授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具体情况还得去—中—央避难所做个详细检查,她现在应该已经在车上了。”   至于是什么车,不用江暮云等人开口问,他们就已经见到了。   在一条原地铁轨道上,停着一辆形似矿车但又装了顶棚的造型奇特的小车。通过顶棚和车斗间的缝隙,几人还能看见车后固定着的担架床。   而担架床上躺着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陈教授。   小车内外灯火通明,车门前正站着一列士兵,为首的士兵手上还拎着两个金属箱。   见罗班长带人到了,那人快步迎了上来,打开手中的金属箱递到江暮云眼前:“请问几位带来的样品是这些吗?”   江暮云打眼一扫,金属箱内铺着海绵,将装有小粉和蚯蚓的瓶子,以及封着沾染了污染物的压缩毛巾的袋子,全部卡在了海绵的缝隙中,固定得四平八稳。   江暮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手脚麻利地砰一声关上了箱子,而后打开另一个金属箱。   那金属箱往江暮云跟前一递,江暮云就感受到一阵凉气扑面而来。   再一看,箱子里装的是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冰,那两条变异鱼尸就静静地躺在冰块中间。   这还是特意给它俩准备的冷冻箱?   见江暮云等人没有异议,那人哐当一下把箱子扣牢。   “我姓王,几位叫我王团长就好。我是本次转移工作的负责人。”王团长做出请的手势,带着几人往车上去:“有事咱们上车再慢慢聊,现在不适合在外界久留。”   江暮云和楚不闻犹豫了片刻,而后江暮云微不可查地对楚不闻点了点头。   她并不是手无寸铁的状态,只要她想,她随时能从空间里掏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就是她的底气。   楚不闻不知道江暮云对王团长等人的信任从何而来,但这并不能妨碍他对江暮云的信任。   四人上了车,王团长那边也带着五六人一溜小跑跟了上来。   关门声刚刚响起,甚至没等最后上车的那几名士兵坐下,这辆改装车就火急火燎地发动了。   陈城一上车就扑向了担架床上的陈教授。   陈教授的情况不算遭,但也实在称不上好。   她此刻已经醒了,只是面色发青,这会儿正在打点滴,还连着氧气瓶,半睁着眼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陈教授见了陈城,似乎是想要冲她笑一下,可惜或许是力气不足,又或许是面部肌肉被冻伤还未恢复,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把嘴角弯出弧度,只能小幅度地动动手指,拉住陈城的手。   这矿车看着被改装得奇形怪状,但速度着实不慢,一直站在车上的陈城几次都差点儿被惯性带摔。   江暮云轻轻拦过陈城的肩,让她坐在陈教授边上:“陈教授现在只是没力气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等去了中央避难所,很快就会恢复的。”   守在陈教授身边的两位医护人员见小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样,忙安抚道:“没错,陈教授只是上了年纪一时缓不过来,暂时没有危险,不用太担心。”   陈城吸吸鼻子,眼眶红红地冲几人笑道:“我知道的,谢谢你们,辛苦了。”   江暮云越看越觉得奇怪。   刚刚她还以为罗班长等人那么着急,是因为陈教授的身体情况已经等不及了,必须抓紧去—中—央避难所抢救。   可现在看起来,陈教授的状态虽然不好,可也没到要马上送去抢救的程度,守着她的医护人员也很放松,刚刚的话并不是在安慰陈城。   那为什么从罗班长到王团长,再到开车的司机,全都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江暮云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王团长几人看向江暮云的眼神有些奇异。   江暮云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不能问的事吗?”   王团长看上去比江暮云还要茫然:“不,不是。”   他抓了抓头发,而后一拍大腿道:“我忘了,你们是从南市过来的是吧?”   江暮云不知道他忽然说这个干嘛,只应道:“是从南市过来的。刚到首都就碰上寒潮了,然后运气好找到了避难所入口。有什么不对吗?”   王团长道:“不不,没什么不对的,是我忘了这茬。”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问的事。”王团长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大家都知道,所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或许是已经上了车,这会儿他们几个急不急都改变不了行驶速度,所以王团长也能耐着性子和他们慢慢解释了:“首都这边每到冬夏交界的时候都是地震高发期,温度越极端,地震震级和频率就越高——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总结的规律,从这几年来看确实是这样的,没有科学依据,你们听听就行。”   “中央避难所那边儿有一只变异大雁,对温度变化相当敏感。前两天那只大雁突然发疯,上头就说这次寒潮估计不简单,这才安排幸存者们紧急避难。”王团长道。   江暮云:“不是,这意思就是说,最近很可能会有大地震,而且不止一次?”   江暮云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罗班长让他们最近最好别出门,再到固定的桌椅、暴躁的动物,以及那女孩说的那句“来不及灭火”。   如果是因为地震,还是人尽皆知随时都可能到来的大地震,那江暮云在避难所里碰到的这些反常,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   可眼下这种情况,那些反常是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她就当避难所里的生活区都是按照防震规格改造过的吧,那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轨道呢?   江暮云上车之前可以看过的,这就是普通地铁轨道,还是修修补补凑出来的,看着就不像是能承受正常地铁重量的样子,也就只有这种单节的矿车还能跑跑。   这种打满补丁的通道能抗个什么等级的地震啊?   王团长赶忙安抚道:“别害怕啊,我们避难所都是经过重建修整的,包括轨道也是,抗震等级很高的。”   说话间,这改装矿车拐过一个大弯,在一阵明显的上坡之后,矿车进入了另一条隧道。   矿车速度不慢,在惯性作用下江暮云整个人都贴到了车边。   江暮云发誓,刚刚那条诡异的通道绝对是末世后新凿出来的,连轨道看上去都不是原装的。   这别不是把两条互不相干的地铁线硬拼到一起去了吧?   难怪首都地下城只能开这种改装矿车。   “再说了,咱路上行动都挺快的,没耽误什么时间,这车也已经开到最快了。”王团长坚毅粗犷的脸上硬是被江暮云看出了两分委屈:“正常情况下,我们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到中央避难所。”   江暮云沉默片刻后道:“不到两个小时?”   即使这改装矿车的速度比不上地铁,也不该一个多小时才到市区吧?   他们走的可是地铁轨道,四通八达没有路线规划想怎么拐就怎么拐的那种。   王团长点头:“不是所有地铁轨道都被清理出来了的,从安山过去得绕路。”   “不是,既然去—中—央避难所需要这么长时间,那陈教授的事又是怎么报上去的?”江暮云不解。   从他们敲开避难所的大门到现在,总共也就两个多小时。   避难所方面又是核实陈教授的身份,又是从中央避难所那边得了明令说要带化工污染物去,这消息是怎么来回传的?   难道是军方有专用的通道?   有什么通道是传递陈教授相关消息的时候可以走的,而陈教授本人却不能走的呢?   该不会是首都这边已经恢复短途通讯了吧!   江暮云想到这个可能性,立马就兴奋了起来。   然而王团长一句话就打断了江暮云的快乐:“有传声筒啊。”   江暮云四人全都懵了。   “传声筒……您老这话是认真的?”江暮云觉得这人怕不是拿他们当傻子故意逗他们玩的:“什么传声筒能传它个几十公里啊。”   王团长这回看江暮云是真像看傻子了:“传声筒当然不可能传个几十公里,但我们可以多弄几个站点一节节地往下传啊。”   这种微妙的靠谱又离谱的感觉,江暮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多亏了两人这顿瞎侃,大家对于在这种特殊时间出远门的紧张感都消掉了不少。   王团长看他们都渐渐放松下来了,就顺口说了一句:“从小罗去找你们,再到我们抵达中央避难所,全程大概两个小时。”   王团长调侃道:“要是这都能恰巧赶上地震,那咱得倒霉成什么样啊。”   楚不闻忽然打断了王团长:“您稍等会儿。”   王团长不解:“怎么了?”   江暮云冷静道:“您刚刚说什么来着?”   王团长试探道:“那、那咱得倒霉成什么样儿?”   江暮云抬头去看王团长。   王团长的嘴唇微微颤抖。   不,准确地说,是他们这整辆车都在微微颤抖。   王团长咽了口唾沫,镇定地冲前面驾驶室喊道:“老李。”   如果忽略那响彻隧道的音量的话,负责开车的那位老李貌似也挺镇定:“知道了。”   车速缓缓下降,到江暮云等人不得不去扶着陈教授的氧气瓶和点滴吊瓶时,车身终于停稳了。   王团长指挥着几人拉出车上配备的固定带,把自己和随身携带的物资全部固定住。   江暮云和陈城两人是离陈教授最近的,江暮云二话不说就把陈城按了回去:“保护好自己。”   随后江暮云接过楚不闻递来的固定带,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把陈教授固定在了担架床上。   看得出来在末世之后,首都这边确实地震频发,车上从固定带到系固定带的安全扣一应俱全,江暮云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用,上手极快。   一旁守着陈教授的两名医护人员甚至都没能赶上趟,眼看着江暮云和楚不闻二人的动作熟练,他俩干脆一个给陈教授拔针,一个转身去栓氧气罐。   “坐稳了,别下车。这车是经过特殊改装的,即使隧道真的塌陷了,我们在车里也是安全的。”王团长声音正在不自觉地发抖。   不是他在害怕,而是震感太强。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王团长已经两次咬到舌头了。   一瞬间的滞空感传来,随后便是哐当一声。   这是他们身下的小车被抛起后重新砸回地面的动静。   江暮云到这时候才知道,王团长的话真是半点水分都没掺。   她被刚刚那几下震得脖子差点磕断,这种等级的地震这隧道都没塌,还能有比这更靠谱的吗?   王团长最后一个坐回位置上,固定带还没系紧,就险些被一震恐怖的晃动直接甩出去。   坐在王团长边上的楚不闻眼疾手快,一把把王团长捞了一回来。   另一边的士兵直接扯过王团长手中的固定带,试图帮他扣上。   然而现在的晃动太厉害了,那士兵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车身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在轨道上滑行,驾驶室里的老李额头青筋暴起,正在竭力拉动手刹试图阻止车身的滑动,隧道里回荡着金属摩擦发出的尖锐的嘶鸣声,听得车厢内的众人头皮发麻。   王团长一边抓着车边的栏杆稳定住自己,一边还不忘竭力安抚众人:“没事的,隧道的抗震性很强,不会塌的。我们稳住就好。”   王团长的话音未落,车身就是一震巨震。   随后,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江暮云一把抓住来回悠荡的吊瓶针头,直接一个用力把针头连带着软管一起扯了下来丢出车外,免得这东西四处晃动伤到人。   前方驾驶室的老李喊了些什么。   可在当前成片的轰鸣声中,已经没人能听清他的话了。   不过这也不重要。   因为车身下坠的趋势实在太过明显,不用他提醒,众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暮云简直咬牙切齿。   王团长该不会和王清清有点儿什么血缘关系吧?   这乌鸦嘴简直一脉相承!   江暮云反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扯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对身旁的楚不闻道:“扶我一把。”   楚不闻从刚刚起就一直盯着江暮云,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她想干嘛。   他靠着江暮云的左手松开了栏杆,一把揽在江暮云的腰腹间,帮她稳定身形。   车身又是一阵下坠,前方有什么人在嘶吼,然而江暮云已经听不见了。   她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抓住栏杆的两只手。   在剧烈的晃动中,能将她固定在原地的,除了腰间那条尚有空余的固定带之外,就只有楚不闻的胳膊了。   江暮云将长长的围巾绕过担架床的床脚,简单几个交叉后再绕回陈城身后的栏杆上。   而后她将围巾两边穿过陈城的腋下,在她胸前牢牢系了个死结。   陈城是在末世里被养大的孩子,她实在是太瘦了。瘦到哪怕固定带已经扣上了,她还是有数次都险些从固定带和座位间的缝隙里滑出来。   隧道中有闷声巨响传来,车身猛地下沉。   装了半瓶药水的吊瓶终于没能被铁钩挽留住,哐当一声摔了个粉碎。   江暮云的胳膊在栏杆上来回砸了数次,才在剧烈的晃动中重新握回栏杆稳住自己。   车身前倾的趋势愈发明显,江暮云的腰腹部被固定带勒得生疼,整个人几乎悬在楚不闻上方。   江暮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抓紧。”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失重感随之而来。 第149章   ◎开心的第一百四十九天:隧道探险记◎   下冲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受控的可怖感, 金属与建筑材料的摩擦声尖锐而凄厉。   在生死间磨练出的危机感让江暮云鬼使神差般低头避让了一下,随后车身一震,下坠的趋势骤然止住。   不知道是谁的手电摔到了地上, 闪烁几下后重新亮起了光, 照亮了灯光忽灭的昏暗车厢。   江暮云扭头去看身侧, 就见一根弯折的钢筋直愣愣地卡在了顶棚与车斗的连接处,恰巧与另一边的混凝土块一起将车身卡在了半空中。   饶是江暮云见此情景都忍不住心脏狂跳。   但凡她刚刚没躲那一下,可能卡住钢筋的就不是车身,而是她的颅骨了。   在闷响不断的隧道中,江暮云能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跳动。   然而没等她缓过一口气, 哐当一声巨响就炸开在众人耳边。   车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王团长说这车结实,现在江暮云就见识到它有多结实了。   即使顶棚向内凹陷了足有三四十公分,车辆顶棚也没有出现破损。   可摇摇欲坠的车身却经受不起这种冲撞的力道。   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钻入众人耳中, 随后车身大幅前倾,江暮云整个人都被固定带吊在了半空中。   砰——   烟尘四起,车身轰然下落的一瞬间, 江暮云不受控制地向上抬起, 身体重新和座位贴合。   随后不过半个呼吸间, 她就重重地坠了下去。   两股力道相冲,江暮云被固定带勒到面色涨紫,差点儿直接吐出来。   可震动还没停止, 谁都不敢乱动,她只能任由自己被吊挂在空中, 竭力稳住身形。   江暮云心里暗骂一声。   按照王团长的说法, 首都目前已经修整出来的隧道, 全部都是历经了多次地震考验的。   只是根据他这些年总结出的“冬夏温度越极端, 地震等级就越高”的规律来看, 江暮云他们运气不大好,刚好赶上今年的寒潮前所未有的恐怖,所以地震等级也真就跟着往上蹿。   一时间都说不清到底是这位迷之血脉的王团长一语成谶带累他们,还是他们这几个倒霉鬼连带着王团长等人一起遭殃。   江暮云手臂发力,把自己往上带了一点,从那种下一秒就要被勒得脾脏破裂的痛苦中缓了口气。   腰腹和手臂轮流受力,还要时刻担心这辆摇摇欲坠的车再出什么动静,江暮云额上沁出的汗珠一颗颗滴落下来,消失在连番的晃动中。   好在直到主震过去,他们这辆小车都没再继续下坠。   这辆小车确实足够结实,也能看得出来在设计它的时候,是有考虑到地震遇险的问题的。   江暮云目测了一下顶棚和车斗之间的空隙,即使顶棚几次遭受重创,二者间的空隙也足够一个成年人钻出去。   江暮云压低了声音:“我出去看看情况。”   “不行。”   几道声音在车厢内同时响起。   王团长说话时还带着粗喘:“太危险了。我、我去看。”   “只有我能去。”江暮云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辆车竖直落地,从他们现在被吊挂着的角度来看就知道,车身与地面几乎呈现出直角状态,车身随时都有二次翻转,甚至带累周围的废墟继续倾塌的可能。   江暮云是在场所有人中,除了陈教授和陈城外体重最轻的一个,也具备足够的在地震废墟中活动的经验。   只有她去做这件事,危险性才是最小的。   不仅是对她而言,也是对这一车人而言。   楚不闻的左手再次松开栏杆,配合着江暮云解开了她身上的固定带,而后拦在了江暮云的腰腹处。   “你放心去。”楚不闻道。   江暮云点点头,手臂发力向上,轻而易举地就从空隙中探出了头。   烟尘太大,再加上周围昏暗的环境,江暮云被呛得咳了两声,什么都没能看清。   江暮云还没说话,就有一束光从她的腰间亮起。   楚不闻摸到了她别在腰间的手电,按亮后递了上去。   江暮云一低头,咬住了手电末端。   借助战术手电穿透性极强的光柱,江暮云勉强看清了四周的情况。   地面上有不少建渣,他们这辆车掉下来的时候是车头着地,现在车头部分几乎被压成了一块饼。   粘稠的血腥气掺杂在弥散的尘土中,江暮云不用想也知道这股血腥气的主人是谁。   好消息是他们的车并不是直挺挺地杵在地上,而是半靠在一堆废墟上,没有触发孤立无援的状态。   坏消息就是,这辆车目前杵着的这片地,似乎马上也要塌了。   江暮云在距离车身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隐约窥见了轨道弯曲下折的痕迹,以及明显的地面塌陷后留下的空洞。   江暮云又抬头看了眼烟尘弥漫的上空。   她头顶上就是一块硕大的、正在来回晃动的混凝土块,她甚至能看清断裂的混凝土块边缘露出的狰狞钢筋,还有时不时掉下来的建筑碎块做添头。   上下各悬一把要命的剑,他们成中间那块儿随便一用力就能戳成肉泥的夹心了是吧?   江暮云绝望地闭了闭眼。   这地下到底修了多少层啊!   他们刚刚走过的那阵上坡,该不会是刚好到了最上层吧?   “王团长。”江暮云顺着车身倚靠建筑废墟的角度微微靠在车身上借力,空出一只手将嘴里叼着的手电取下来别在肩头:“您老知道咱下面是什么地儿吗?”   王团长轻轻抽气:“应该是13号线。这里原本是2、4、13号线三条线路的换乘点。当初那场大地震之后,下面这条线路有一部分塌得太厉害,还没来得及修整。”   江暮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难怪他们车头挨着的这片地面上还有着明显的裂痕,以及不少建筑残渣。   他们这辆车又不是金刚石造的,何德何能能把地面给撞出裂痕啊。   这摆明了是先前那些地震留下的余孽,这会儿不巧让他们赶上了而已。   “我们得出来。”江暮云的嗓音还有些沙哑。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了她头顶上悬着的那块混凝土块。   江暮云不觉得这车能扛得住她脑袋顶上的那块混凝土块。   如果他们现在不从车里出来,可能下一波余震到来时,他们就会变成一滩肉糜。   江暮云说着,也不等车内几人答话,直接腰腹发力抬腿跨出了车斗。   王团长简直被她的动作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别冲动!我们在车内待着等待救援才是最安全的!”王团长低吼道。   江暮云几番试探,在车身倚靠的废墟上找到了几块可以踩实的着力点。   “地面快碎了。”她左腿站在距离车身不远不近的着力点上,右腿支着墙壁稳定身形,将自己固定在二者之间,压着嗓子对车内众人道:“车顶上悬着的东西,是绝对经不住余震的。如果我们想给自己留个全尸,最好在下一波余震到来之前离开这里。”   楚不闻在江暮云说要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固定带。   “我这里能走吗?”楚不闻没有理会王团长的阻拦,抬头问江暮云道。   江暮云摇头:“你那儿没有适合的着力点,只能从我那儿出来。”   江暮云那边的窗口下刚好有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   再往高一点是陈城边上的位置,普通身高的成年人没法—正常落地,得跳下来。   现在这情形,江暮云说话声音大点儿都怕震着那儿,更别说直接让人跳下来了。   要是再低一点,那就是楚不闻坐着的地方。   落地是挺好落地的,就是有点儿考验柔韧性,抬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撕着胯。   楚不闻应道:“明白了。”   说罢他左手用力一个翻身,吊在了江暮云先前的位置上。   “陈城,从围巾里钻出来。”江暮云道。   陈城点头,也不多问,胳膊一缩就从围巾下面钻了出来。   楚不闻抬脚踩在车座靠背上借力,单手扶住陈城的腋下,将她往自己所在位置拖动。   江暮云弯下腰伸直胳膊,在拉住陈城高举的双手时用力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陈城尽量控制着自己放松下来,双腿老老实实地垂着,没有因为寻找借力点而胡乱踢蹬。   陈城在这整个动作过程中都还算镇定,然而等她到了江暮云的怀里,被江暮云放在后方还算完整的地面上时,她才看清了江暮云口中的“车顶上悬着的东西”是什么。   陈城在那一瞬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奶奶。”陈城细声细气地低喃了一句。   “别怕,站在这里别动,好吗?”江暮云安抚道。   “好。”陈城站在原地不敢乱动,她抬起胳膊擦擦眼中的泪花,双臂环绕抱住自己,试图用这种方法止住她不受自我意志控制地颤抖的身体。   车厢里,于连长也解开了固定带,学着楚不闻的样子向他所在的方向爬去。   负责守着陈教授的两名医护人员咬咬牙,互相帮扶着在车内寻找借力点。   如果可以,他们也想在车内等待救援。   可陈教授撑不住。   这种被固定带吊在空中的感觉,连他们这种身体健壮的青壮年都吃不消,更何况是身体虚弱的陈教授。   氧气管已经在刚刚的震颤中脱落了,两名医护人员配合着解开了陈教授身上的固定带,楚不闻和于连长一头一尾,将陈教授整个揽住。   楚不闻抬头看了眼江暮云,转身对于连长和那两名医护人员道:“你们扶好陈教授,我出去帮暮云。”   于连长应下,在那两名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单臂将陈教授护在怀中。   这种时候用一条胳膊承担两个人的重量,饶是于连长都有些吃力。   在刚刚那场地震中,所有人为了稳住自己的身体,都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的。   于连长尚且还能撑得住,那两名医护人员是真的不行了。   他俩给陈教授解固定带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胳膊酸软得不像是自己的。此刻能在车内移动,那是真的全靠毅力。   他俩能保住自己不掉下去给人添麻烦都是万幸,再想托陈教授一把给于连长提供什么帮助那就纯属做梦了。   就在楚不闻翻出车身的片刻间,于连长抓住栏杆的右臂肌肉隆起,额头的汗珠沁出,滑到了鬓边。   “把陈教授递过来。”楚不闻和江暮云的姿势几乎相同,一脚踩在墙边,一脚踩在一块还算平实的混凝土块上,对车内的于连长道。   于连长闻言低喝了一声,手臂发力向上。   他现在单臂揽着陈教授,没法在保持稳定的情况下将陈教授送上去,只能右臂发力,试图把他俩同时向上带。   可他要维持两人不下坠就已经很困难了,此刻还要向上去,这中间要耗费的力气何止是成倍增长。   于连长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面部肌肉都有隐隐抽动。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收握栏杆的力道大到恨不能把栏杆上捏出指印。   必须要把陈教授送上去。   于连长此刻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可随着他掌心沁出的汗液,于连长只觉得自己着力愈发困难。   他甚至觉得自己此刻不仅没能向江暮云所在的方向靠近,反而又向后滑了一些。   “稳住。”一道沙哑的男声在于连长耳边响起。   于连长鼻翼煽动,他似乎在王团长身上闻到了些许血腥气。   王团长面色惨白,单手托住陈教授的脚底,配合腰腹发力,将陈教授向上送去。   陈教授低咳了两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举起双手,试图方便几人的动作。   江暮云在第一时间就拉住了陈教授的手。   楚不闻身体前倾,在陈教授的肩部刚刚探出车身时一把卡住她的双腋腋下,将陈教授整个托出车外。   然而就在陈教授脱离车身的同时,车身陡然向前滑了一截。   只是短短一截,甚至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就让江暮云的心跳险些停摆。   “地面要塌了,快上来!”江暮云将陈教授接过来。   陈教授再瘦小也是一个成年人,穿着棉衣总得有个八九十斤。江暮云一边耗费精力维持自身平衡,一边还要稳住陈教授,尽量不给她虚弱的身体再添负担,这会儿脑门上的汗珠也是大颗大颗地滑落。   好在江暮云身后的陈城已经成功把自己安抚了下来。   她记着江暮云的话,双腿牢牢钉在原地,只弯着腰配合江暮云的动作,扶着陈教授靠坐在墙边,轻轻地用袖子给陈教授扇着风,驱散她鼻腔周围的尘土。   “让个位,到这边来。”江暮云扶着肩上的手电给楚不闻指路。   车内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脱身,每个人在看见车顶上悬着的混凝土块后,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场景,就算江暮云再怎么描述,也没有他们亲自看上一眼来得惊悚。   “老李……”王团长出来后看见了车子的惨状,声音中带了些许哽咽。   都是老搭档了,末世里处出来的过命的交情。   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碎在了这里。   江暮云静静地等了他几秒,而后扶着肩头的手电淡淡道:“跟着我”。   陈城点头,起身给江暮云让开位置。   后方的楚不闻把背包换到身前,在江暮云和于连长的帮助下背起陈教授。   “我们要去前面没有坍塌的那段隧道等待救援。”江暮云摸出一块口罩给陈教授戴上,而后挥了挥眼前的尘土,顺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尽量控制步频,让跟在她身后的陈城和楚不闻能看清楚她落脚的地方:“记住,前面的人踩在哪儿,你们就跟着踩哪儿,千万别踩错了。”   前面有一段隧道是上下都没有坍塌痕迹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那里都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江暮云话音未落,众人就又是一阵眼晕。   “趴下!”江暮云喝道。   轰隆一声巨响,众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跟着颤动了两下。   随后,更加剧烈的震颤感传来,所有人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被几次抛离地面而后摔落,接连不断的轰隆巨响代表着一段又一段隧道的坍塌。   已经没有人再有精力去思考了。   所有人都麻木地趴伏在原地,生怕下一秒塌陷的地方就在自己身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震颤逐渐平息,一块细碎的石子擦过王团长的脸侧,留下一道并不明显的血痕。   王团长转身向身后望去,只见原本坠在车身上方的巨大的混凝土块已经不见了。   再回过身,他发现原本近在眼前的平地和轨道都不见了。   他们的前方似乎也出现了空洞。   王团长低头,看见自己撑在身前的双手正在发颤。   而在他前方趴着的那名医护人员肩部剧烈颤动,王团长隐约听见有哽咽声传来。   首都在地震之后就是大旱,地面上的废墟直接被埋在了黄沙中,没人敢在地面上活动。   他们最多也就是在清理地铁隧道的时候踩过震后废墟。   但那都是站在相对完好的地方进行清理、修整工作,和现在这种直接踩在随时可能塌陷的一堆废墟上的情况根本没法比。   “我们、我们还要走吗?”一道带着哭腔的年轻男声响起。   江暮云扶着墙站起身,手电光柱在前方逡巡。   江暮云在四处弥散的尘土中勉强辨认出建筑物的大致轮廓,而后坚定道:“走。”   余震不知道会有多少次,又会有多剧烈,待在原本就受损的隧道中只会更加危险。   “疯了,真是疯了。”王团长捂着腰侧鲜血淋漓的伤口喃喃道。   “跟好我。”江暮云不再多言语。   她挥开眼前的尘土,用空间里的水打湿手套,用湿手套捂在口鼻前略微缓了口气,而后继续向前。   她当初一穷二白地从西市出发,为了活命什么废墟没扒过。   在这种地震后的建筑废墟上行走的经验江暮云多得是,在废墟中心碰到余震的倒霉事她也遇到过两回。   江暮云跨过一块扭曲的钢筋,脚下试探了几处地方,而后轻扶着身边的混凝土块侧身通过。   要不是尘土阻碍了她的视线,她甚至可以靠眼睛分辨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小心试探眼前的每一处路况。   在江暮云连续几次试探到多出安全着力点之后,有些兴奋地舔舔干涩的唇,抬手抹掉死皮上挂着的碎石子:“快了,前面应该有未坍塌的隧道。”   下一秒,江暮云就听见身后有数道哽咽声响起。   楚不闻扶着他别在肩头的手电,在江暮云身前用光柱画了个笑脸的形状:“辛苦了。” 第150章   ◎开心的第一百五十天:末世终结者公司优秀员工◎   当一行人终于踩上平地而非建渣时, 不知道是谁克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江暮云配合着楚不闻将陈教授放下,而后脱力般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陈教授一路都被楚不闻护得好好的,没受什么外伤, 这会儿只是捂着心口看上去有些难受。   江暮云从包里翻出瓶水, 用一块被打湿的纱布换下了陈教授的口罩。   而后一块被打湿的无纺布递到了江暮云的眼皮底下。   江暮云抬手接过, 屈起膝盖举着手电擦了擦伤口。   先前那波余震到来时,所有人都是趴伏在地面上熬过去的。   几次起落间,大家的手腕和膝盖多少都受了点伤。   只是有人运气好,衣服穿得厚,这会儿没显出来。   江暮云就属于运气不大好的那一类。   她趴着的地方在她膝盖部位刚好有几块碎混凝土, 磨得她报废了一条价值不菲的防水裤和里头的几条保暖裤不说,膝盖还被蹭掉了一大块皮。   江暮云抽着冷气把陷在伤口里的小石子全部挑了出去,而后楚不闻给她递了瓶双氧水。   江暮云、楚不闻、于连长三人出门的时候都背着应急包, 这会儿身上食水药物都不缺。   但负责来接他们的王团长等人,身上就没带这么多东西了。   他们多数人都只随身带了一个紧急医疗包和极少量的食水,倒是求救用口哨、信号弹、用来做记号的颜料包等一应俱全。   王团长只有身上的口袋里揣了点儿应急物品, 他全程都重点护着那俩装了小粉和变异鱼的箱子了。   他这会儿气都喘不匀, 还不忘先把捆在背上的箱子安稳放好, 然后再双手一摊往墙边一倒。   “劳驾,先救个命……”王团长虚弱道。   当王团长的衣服被划开时,所有人都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他的腰侧少了一大片皮—肉, 伤口边缘参差不齐,看着完全就是被钝器刮伤的。   尤其是王团长顶着伤走了这么一路, 伤口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   好在那两名医护人员在初步检查后表示没有伤到内脏, 只要及时止血不感染问题就不大。   “中央避难所那边会派救援过来的。”王团长喝了口水, 轻舒一口气道。   救援当然是会有的。   只是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次地震的严重程度明显是超出以往的, 隧道塌成了这样, 由地铁站改建的避难所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即使他们这群人大概率会被列为优先救援目标,上面也不可能不顾各个避难所的死活,在救援他们这件事上投入过量人手。   江暮云他们所有人身上带的食水凑在一起,也就只够大家吃上两天的。   这种废弃隧道中没有供暖,温度没有地面上那么恐怖,但从饮用水结冰的速度来看,零下十几度绝对有。   这种时候要是没法保证热量摄入,其他身体还行的人说不定还能熬一熬,陈教授和王团长是绝对会失温的。   只能祈祷救援队的清障速度快一点儿了。   江暮云等人在隧道中等待救援的第一个小时,他们把所有的保温毯都拆了,一层又一层地给两名伤员裹在了身上。   江暮云找了个角落位置,让众人围坐在一起,然后从包里摸出缝合用的针线,把剩下的几条保温毯缝在了一起。   大家往头上一顶,就凑成了一个简单的小帐篷。   第二个小时,江暮云用小铁皮炉和酒精块升了火。   他们把压缩干粮拆开倒进锅里,加水煮成了一锅糊糊。   江暮云拆了几块硬糖,往陈教授、陈城和王团长的嘴里各塞了一块。   做完这些后,她和楚不闻找几个士兵要了他们用来做记号的颜料包,重新爬回那辆被砸得看不出形状的车边留下记号,指明他们所在的方向。   第三个小时,明明火一直都没灭,众人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于连长包里带着的几个酒精块烧没了,江暮云和楚不闻把自己包里的酒精块也全都倒出来   她和楚不闻除了包里带着的物资之外,还有身上零散揣着的那些食水药物和燃料。   这些小东西看着不起眼,平时揣在口袋里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但全部掏出来的数量其实也不少。   到了这种物资匮乏的时候,它们的价值就显现出来了。   江暮云借着有背包的遮掩,还偷摸从空间里偷—渡了一小瓶酒精出来。   点火的小炉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大家觉得好受了一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第四个小时,一群刚认识几小时的人努力聊了一阵。   然而不幸的是,江暮云这边倒是还好,王团长带的那几个士兵看上去一个比一个社恐,没人专门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就绝对不开口,像极了刚下晚自习就被父母强行拉去交际饭局上当吉祥物的高中生。   说实话,大家现在都挺累的。   但是没人敢睡。   连已经虚弱到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的陈教授都强打起精神。   所有人都生怕这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所以即使那几位真社恐一句话都不想说,也必须要强装出自己正在参与聊天的架势,防止自己真的被各种不感兴趣的话题催眠。   江暮云想了半天,忽然一巴掌拍在了装着小粉的箱子上,砰地一声吓得众人一激灵。   “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吧。”江暮云一脸认真道。   “什么故事?”于连长来了兴趣。   他平时就是那种和谁都能聊得来的自来熟性格,然而再怎么自来熟的人,也没法跟一群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社恐聊上俩个小时。   再这么下去,他就只能祭出查户口式聊天法,点着那几名士兵挨个问话了。   还是讲故事好啊。   至少讲故事不需要强行找人互动。   故事够精彩的话,也绝对能吊得人睡不着觉。   绞尽脑汁找话题的于连长感动得就差抱着江暮云转一圈了。   江暮云神秘一笑。   她还能讲什么故事?   既然要吸引众人的注意力,那当然是要祭出她所知道的最狗血的、最能吸引人眼球的,同时也是她最熟悉的故事啊!   不仅能吸引眼球,还能通过当众诵读羞耻语录的方法给自己手动升温取暖。   性价比之王呢。   “三年前,我为被诊断为丧失生育能力的他生下了一百零八个孩子。”   江暮云的故事开头第一句话,就把所有人都给吓清醒了。   楚不闻拧开水瓶盖的手微微颤抖。   他试图给自己灌口水压压惊,然而水刚到喉咙口,楚不闻就听见了隧道中似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楚不闻咕咚一口水咽得喉咙口生疼,他顾不上这些,急急开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刚刚还在声情并茂地给众人背诵一百零八宝的江暮云瞬间坐直了身体。   所有人都瞬间警惕了起来,恨不得支棱着耳朵捕捉每一丝声响。   砰。   确实是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隧道另一头传了过来。   而且不止一道。   但却没有人因此而感到惊慌。   因为伴随着重物落地声一起传来的,还有一种独特的哨音。   王团长一把掀开了头顶用于保温的救生毯,语气是掩盖不住的欢欣雀跃:“是救援队的哨音!救援来了——嘶!”   一时激动扯到伤口的王团长差点儿直接喊出声。   第五个小时,一群离用脚趾挖出末世地下城只有一步之遥的人,终于等来了救援。   末世后的救援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为了节省时间,大家能自己走的统统自己跟着走。有如陈教授和王团长这样行动不便的,能让人背那就尽量背着走,省得大家还要再清出一条能供担架通行的路。   “大家辛苦一下,中—央避难所离这里已经不远了。”这支救援小队的负责人边带队在废墟中穿行边道:“这次项目的负责人也在避难所那边等着几位。”   中—央避难所说是避难所,可江暮云等人抵达那里的时候就发现,这地方绝对和普通的供幸存者居住的避难所完全不是一回事。   陈教授和王团长都走了特殊通道,陈城跟着陈教授一起,两个箱子也被交给了中央避难所这边的工作人员。   而按正常程序进入避难所的江暮云几人,都记不清自己究竟过了几道门,做了多少重的消毒和安检。   通过最后一条消毒通道,呈现在江暮云等人眼前的,并不是如先前安山避难所那般的生活场景,倒更像是在一处高档办公楼里。   整个中—央避难所内灯火通明,成排的办公桌、堆成山的文件,以及抱着文件脚步匆匆的工作人员。   江暮云两辈子都没上过班,但她就是觉得眼前的场景莫名熟悉。   是一种久违了的……正常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他们的穿着打扮无关。   是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怀抱着对生活的期望,而非末世里幸存者们身上常见的得过且过和麻木。   那几名士兵和医护人员向几人道别,带着他们进入中—央避难所的几名工作人员领着江暮云几人一路穿过公共办公区,顺带着和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而后就带着江暮云几人来到了一处静谧的办公场所。   这里都是一个个单独隔出的办公室,江暮云粗略扫了一眼门口挂着的牌子,好么,这怕不是末世地下城版中某海。   那工作人员领着江暮云几人停在了一间会客室前。   他轻轻敲了两下门,听见门内答复后便推门示意江暮云几人入内。   “您好,我姓冯,是目前首都农业科学研究方面的总负责人,幸闻几位平安。”   会客室的大门被推开,屋内一个中年男人主动了迎了上来。   江暮云环视一周,这里的摆设算不上有多好,不过是几张沙发并一张办公桌。   不过以首都目前的情况,能凑出这些东西都算是不错了。   屋内此刻除了江暮云等人和最先出声的那位冯先生之外,还有几名中年男女,俱是一桌得体久居高位的模样,见江暮云等人进门也全都起身相迎。   冯先生说是农业科学研究方面的总负责人,他本人却并不是一名科研人员,而是政—府方面的高层。   严格来说,他的角色更像是农科所的后勤部部长,一切与科研实操无关的事务都会交由他来负责,就好比这次迎接陈教授重回首都农科所。   不过以农科所目前的地位,这位冯先生的级别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高得吓人的。   江暮云几人依次和这位冯先生简单握手寒暄了两句,又听冯先生给他们介绍其他几人。   寒暄过后,冯先生面色一肃道:“陈教授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不是我冯某人三言两语就能说尽的,几位带回首都的几样实验材料对于我国的科研事业同样有重大作用。”   江暮云闻言顺口问了一句:“冯先生,那些鱼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小粉能得到上面的重视她不意外,但他们随手捞回来的变异鱼怎么好像也挺重要的样子?   听了江暮云的话,冯先生思忖片刻,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对江暮云几人道:“首都这里花费了好几年的时间,开出了一条往北方油田去的路。”   江暮云没想到这里头的事似乎并不简单,她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在听。   “为了开出这条路,我们牺牲了不少人。有一支小队近乎全军覆没,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某片地区,连尸体都没有。”   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江暮云问道:“是这些鱼?”   冯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确定。但这两种鱼从外表上看的话,有许多特点都能对得上,比如那种奇特的呈三角形的身体构造。”   江暮云想了想问道:“你说的那种鱼也能上岸?”   他们碰到的这些变异鱼之所以会变异成这种模样,江暮云估计就是为了方便它们在岸上活动的。   生物总是会往有利于自身的方向变异,或者说是进化。   蒋先生闻言有些讶异:“没错,我们碰到的那种鱼,据说确实是可以上岸的。”   “根据研究所的推断,那里会生出这种神奇的变异鱼,很大可能是因为某种化工污染。”   江暮云有些不解:“为什么说是很大可能?你们当时没有取污染物回来化验吗?”   冯先生苦笑道:“这就是上面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派人去接几位到中央避难所的原因。”   “我之所以会说是‘近乎全军覆没’,是因为当初的那支小队里还有一名幸存者。”   “那名幸存者的伤口感染状况相当严重。”冯先生的手在冰凉的桌面上抚过:“不知道几位有没有见过被那种鱼咬伤之后的伤口?”   江暮云等人点头。   “伤口附近的皮肉,会呈现出一种近乎被腐蚀了一般的状态。”江暮云道:“而且那些被感染过的皮肉会失去知觉。”   当初那个躺在木筏上的女人的伤口,着实是给陈城吓得不轻。   “那看来症状确实差不多。”冯先生道:“我不知道你们见过的那名伤者最后怎么样了,我知道的那位幸存者,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已经活了一年多,直到现在也没能解脱。”   江暮云等人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一阵牙酸。   冯先生脸上的表情似喜非喜,他轻声道:“中央避难所里调用了大量科研人员研究这件事,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那些鱼身上有一种特殊元素,据说可以促进细胞生长。”   “我不是医药方面的专业人士,这些事我也只能说出个大概。”冯先生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一边长一边烂。”   一边长一边烂,长一点儿烂一点。   只有等这一长一烂之间的差值缓缓累积到一定量之后,才能换来一个解脱。   而这个等待的过程究竟有多长,谁也说不准。   饶是见惯了残虐场面的江暮云,这会儿听着都觉得身上泛疼。   江暮云搓了搓胳膊,把那种浑身泛疼的错觉都覆盖掉。   冯先生放下手接着道:“在无力量产消炎药的情况下,我们迫切地想要找出那种会加速伤口恢复的物质是什么,于是就又让人去了当初发现那些鱼的地方。”   “可惜已经晚了。”冯先生叹道:“我们的人找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了一片沙漠。我们尝试挖了这么久,什么都没能挖出来。”   说完,冯先生就用一种堪称炽烈的目光看向了江暮云几人。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江暮云等人带着和当初那名幸存者描述的变异鱼足有八成相似的鱼尸来到了首都。   最令人惊喜的是,他们居然连导致那些鱼类变异的污染物都弄回来了!   “我代表华—国政—府,和无数正深陷水深火热之中的幸存者们,向几位诚挚道谢。”冯先生对着江暮云几人深深鞠了一躬。   连带着冯先生身后的几人,也都随着他的动作弯下了腰。   江暮云几人微微侧身,避开了面前几人的这一鞠躬。   江暮云看着眼前几人花白的头发,又想起了刚才看见的那生机勃勃的场景,忍不住眉目舒展,对几人笑道:“我们几个也不过是末世中的普通幸存者罢了,跑这一趟也算分内之事,担不起这一声谢。当然了,要是几位日后想修个末世终结者公司优秀员工名录的时候,能把我们几个带上提那么一小句就好了。”   冯先生怔愣了片刻,他想说这怎么能一样呢。   从南市到首都,上千公里的距离,时刻把脖子吊在刀口前的危险,只为了搏一个他们自己未必能看得见的未来。   这怎么能用一句轻飘飘的“分内之事”和“提上一句”就一笔带过呢?   可当他和江暮云的双眼对上之后,后面的话就忽然说不出口了。   “好。”冯先生露出了一个不同于之前的,幅度大到有些不那么得体的笑:“既然几位完成了分内之事,那么也该获得分内的奖励了。”   江暮云在这事儿上半点都不客气:“那我可以替目前没有到场的几位优秀员工问一句,他们的奖励是什么吗?”   冯先生的右手在空中划动了几下,做出一个签名的姿势:“我们末世终结者公司是个员工人数过亿的大公司,对于优秀员工的奖励从不吝啬。我在此代表我们华—国分公司,向几位承诺,我们将赠予几位优秀员工每人一张空白支票,由几位自己填上满意的数字。”   江暮云和楚不闻对视了一眼。   江暮云认真道:“那……我俩就要点儿黄豆和绿豆吧。也不知道家里的石磨造出来了没有。”   人类繁衍至今千万年,历经灾厄无数。   即使所有人都把这叫做末世,江暮云也始终相信,只要还有人愿意在末世中凿一台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石磨,人类就不会走向灭亡。   哪怕天灾无数次笼罩蓝星大地,等到灾难过后烟尘散尽,也还是会有无数幸存者从世界上的各个角落里冒出头来,对世界说一声你好。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后续日常放番外。近期会开始捉虫,如果白天有提示更新那就是在捉虫_(:з」∠)_ 第151章 番外   ◎开心的第一百五十一天:回家过年(一)◎   江暮云在出发前曾和秦时文许诺过, 今年是要回家过年的。   然而现在外头少说零下七八十度,这会儿出远门,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想活了的样子。   江暮云有点忧愁。   理智告诉她, 他们应该安心在首都这边的避难所住上几个月, 等到这个冬季过去了再回家。   毕竟用不了几天寒潮就会抵达南市, 秦时文等人到时候自然会猜到他们没能在约定时间内回家,是因为被冬季困住了。   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这会儿在家等人的是她自己,她是绝对没法说服自己不乱想的。   江暮云几人为这事忧愁了好几天,直到唐安等人也被接来了中央避难所, 他们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唐安是有男朋友的,其他几人也都不是独行侠,一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困在首都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就顿觉不妙。   众人一汇合, 凑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事儿直接和上面提出来。   先前江暮云几人从冯先生那里听过一件事,是说首都方面已经开辟出了通往临近的几个油田的道路, 江暮云几人摊开地图, 把华—国几处知名油田的位置一标, 就注意到刚好有一处海珀油田的位置就在海边上,离首都也不算远。   当初江暮云他们要是没有选择在京畿市郊提前上岸,那再往北跑个百多公里, 就能从海珀油田附近登陆。   “要是首都这边也清理出了前往海珀油田的路,我们可以跟首都这边要点儿设备, 自己改装一下交通工具, 然后从海面上滑回去。”江暮云手上的笔转了几圈, 提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楚不闻想了想, 问道:“是我们以前在中市见过的那种?”   中市是个末世前就多雨水的地方, 末世后据说有几次都是大水还没退冬季就来了,然后整个中市都直接被冻在了冰块里,幸存者们打开家门就是数百公里天然滑冰场。   中市附近的幸存者们因地制宜,弄出了一种类似雪橇车的东西,只不过把雪橇车底下的支架换成了几片大号冰刀,又给改装出了方向盘和发动机,能拉货能载人,在冰面上跑起来速度快得吓人。   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上坡费力,外加刹车困难。   不过对于准备从海上走的他们来说,这两点问题都不大。   总不能他们在海面上还能跟人撞车吧?   楚不闻前世在中市附近的时候就刚好撞上了这种情况。   当时他和江暮云刚走散不久,只要江暮云没有迷路,那当时她应该也在中市附近。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江暮云会提出改装交通工具这个想法了。   江暮云自然也知道楚不闻说的是什么,她点点头道:“就是那种。”   江暮云曾有幸近距离观察过幸存者们自己改装的冰橇车。   改装难度不算特别大,改装原理也很简单,前提是得弄到材料,还得是能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里使用的材料。   但这对江暮云等人来说并不是问题。   江暮云和楚不闻说要弄几斤豆子回去,首都这边怎么可能真就只给他们几斤豆子。   冯先生那张空白支票已经开出来了。   除了许诺会给予他们几人的关于改良土壤及改良农作物,还有从那种变异鱼身上研发出来药物及其衍生品的优先使用权,并直接落实到纸面上盖了红头章之外,还给他们开了能免费取用中央避难所后勤处物资的权限。   有这两样东西在手,江暮云等人说一句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发家致富近在眼前也不过分。   想找齐改装冰橇车的材料,对普通幸存者来说千难万难,但他们来说堪称轻而易举。   江暮云简单和几人介绍了一下冰橇车,她的提议就得到了大家的全票通过。   和来时不同,这次陈教授和陈城肯定是要直接留在首都的,也就是说回去的只有他们这几个耐造的青壮年。   以冰橇车的速度,从海珀油田到海市,赶得急走得顺的话,一天就足够了。   只要大家穿戴好防寒服裹好自己,一天的时间而已,怎么都能扛过去。   等到了海市,再看情况决定怎么回南市就好。   再不济,他们还能白天赶路,晚上去附近在中转站有常驻商铺的大商队那里借宿过夜。   几人说干就干,江暮云和楚不闻当即就把改装冰橇车需要的材料单列了出来,众人直接兵分两路。   江暮云带几个人去后勤处领了改装冰橇车需要的材料和工具,还有几套极地防寒装备。于连长则是和唐安一起去申请改装场地,顺带问一下首都有没有开辟出去海珀油田的路线,以及他们如果要在冬季离开避难所的话,需要什么手续。   中央避难所的工作人员给出的答复是有。不仅有一条他们开辟出的安全路线,还有从海珀油田直达海边的路线。   这条线就是专供首都这边取水、取盐、取油的,全线都被清得干干净净。别说是过人了,通车都没问题。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首都这边都恨不得直接铺条铁路线过去。   他们要是想离开,直接跟着这条路,从边上的沙地过去也挺安全,反正冰橇车在沙地里同样能跑。   至于离开避难所,那倒是不需要什么手续,提前一到七天打个申请,说明出去是做什么的,随身带着哪些物资,然后到出口等着就行。   只是出去容易回来难,那工作人员见他们准备离开,还好心劝了几句。   路线都打听好了,接下来就要解决车的问题。   冰橇车的改装原理其实就是一个尖头车厢,在车厢底部装上两排冰刀,共计四到八片。   打头的两片冰刀得装成能活动的,和上方的方向盘连在一起,方便控制冰橇车的方向。   尾部的两片冰刀中间,需要装上一个由柴油发动机驱动的防滑轮,为冰橇车的滑行提供一些助力。   同时这个轮胎还得是活动的。   需要它的时候就把它放下去让它跑。   等碰到下坡冰橇车速度起来了用不到它的时候,就得把它往上收收,免得变成冰橇车前进的阻力。   江暮云他们又不想把冰橇车做成全自动款,什么收轮子放轮子全部都可以手动操作。方向盘的原理也和自行车龙头差不多,都是些很简单的小装置。   要说有什么困难,那就是他们需要的冰橇车车厢可能有些大。   因为小懒在出去之后,是肯定要冬眠的。   他们的车上不仅要载六个人三条狗一只猫,还得再算上小懒这个大家伙。   还有一些紧俏但不敏感的物资,比如食品药品等,他们也是可以带回去一些的嘛。   大家又不是圣人,太多的不好意思拿,带点儿小东西回去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这有什么可抵触的。   还有就是一些耐低温材料的形状改造起来比较困难。   尤其是冰刀。   其他一些常见的五金零件,后勤处都有耐低温材料版本提供,但江暮云他们要的大号冰刀却只能定制。   江暮云几人在耐低温的金属材料中挑了又挑,最后在后勤处工作人员的建议下,选用了一种特种合金和铝基合金来制作冰橇车的冰刀和刀管。   据说这种搭配是速度滑冰运动员的冰刀常用搭配。   只是他们用的材料硬度是够了,想把它弄成冰刀的难度也随之上涨。   好在江暮云等人的权限开得很高,后勤处那边直接表示可以帮忙改成他们想要的形状。   现在工业是基本只剩一片废墟了,什么东西想量产都很困难,但要少量处理部分金属还是很简单的。   毕竟首都地下城里还有不少研究所、实验室存在着,实验室里的高精尖器材也都保存完好。   江暮云他们徒手敲冰刀怕不是要敲到明年,但写明了数据拿去实验室的话,几个小时后成品就能到他们手上。   冰刀搞定了,其他部分的改装也很迅速。   车厢他们选用的是质量较轻的铝合金,车头打造成流线型以减少风阻。   江暮云在车厢里铺了不少防寒材料,并特意在车厢中间用隔温棉和钛合金打了个能升火的小炉子,甚至还在车厢四周留下了可以固定顶棚的搭扣,防止出现意外情况需要在车里过夜。   轮胎、方向盘等需要在车厢上打孔的地方,他们也全都用橡胶把缝隙处填了起来,免得漏风。   轮胎上装的不是普通防滑链,而是用冰爪改装成的特殊防滑链。   这让他们这辆车的轮胎看上去极其狰狞,动起来的时候和旋转狼牙棒差不多。   楚不闻围着那浑身是刺的轮胎看了半天,然后给轮胎上方的车厢底又钉了一层钛合金板。   这东西动起来看着实在太吓人了,有种一言不合就把人绞成肉糜的感觉,不多加一层防护实在是很难让人放心。   等冰橇车打好,众人就去向冯先生和陈教授等人告别了。   其实冯先生早在江暮云等人领材料申场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们准备返程了,不然江暮云等人找后勤处帮忙造冰刀也不会那么顺利。   冯先生自然是想他们多在首都留一段时间的,至少也要住到这个冬季过去不是?   不然江暮云等人一路冒着生命危险把陈教授和试验材料送来,还在地震中救了王团长等人,结果在这儿没待几天,就拉着一车对于首都避难所而言根本不值什么的小物件,以及几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的文件,顶着寒风又回去了。   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只是江暮云等人的理由实在太充分,充分到冯先生觉得自己如果拦着人家不让走的话,那才真的是不干人事。   无奈之下冯先生只能在背地里替他们多准备一些东西。   到江暮云等人定好离开避难所的那天清晨,冯先生带着几名工作人员,抬着一个容量约莫一立方多一些的金属箱,在避难所出口通道处找到了江暮云几人。   “这些都是首都这边的研究所和实验室,在末世之后用变异动植物弄出来的产品。”冯先生说话还有些喘:“虽然受条件限制,它们目前全都无法量产,但我可以保证,都是绝对安全的。”   “具体的产品介绍和使用说明都在箱子里。”冯先生说着招招手,让人把箱子给江暮云他们架到了车上。   也不给江暮云等人拒绝的机会,冯先生又道:“首都这边已经给几位准备好了车辆,可以直接送几位到海边。”   “这样也省得几位在路上耽误时间不是吗?”   人家车都直接给备好了,江暮云等人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揪扯。   江暮云大大方方地和冯先生道了声谢,而后一行人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直接从货运通道上了地面。   江暮云爬上首都方面给他们准备的货车,坐在暖融融的车斗里拉下围巾,顶着恨不能把人鼻子冻掉的冷风深吸了一口气。   准备回家啦。 第152章 番外-回家过年(上)   江暮云觉得, 冰橇车的发明者,在末世前说不定是一□位资深出租车司机。   不是说这车有多难开。   事实上冰橇车的驾驶难度比自行车都低,尤其他们现在还是在海面上滑行,什么障碍物都没有。   前面把着方向盘, 只要别让它九十度大转弯, 那就出不了什么大事。   问题出在车速上。   这车的车速, 比放假宅家第二周的大学生他爸妈的心情更加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除了驾龄二十年一□脚油门八十迈还能自如穿梭在城市间的老师傅们,江暮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敢开着冰橇车在城市及城市边缘晃悠。   他们现在一□行人开着冰橇车,在眼前一□片开阔见不着任何障碍物的海面上滑行。   但江暮云却有种自己正在车速二百跑高环、一□分钟漂四个弯的错觉, 每一□秒都是车毁人亡的前奏序曲。   这要是开着冰橇车在随时都可能碰到其他幸存者的地方滑行, 江暮云估计自己木鱼敲碎八百个都攒不回滥杀无辜的功德。   开两天冰橇车就能让她下辈子投胎当害虫的那种滥杀无辜的程度。   具体是当蚊子还是当蟑螂,全看她那两天碰到过几个幸存者。   江暮云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像过坐敞篷动车是什么感觉。   如果没有的话, 江暮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 亏,亏大了。   要是末世前有敞篷动车在,那什么极限运动都得往边上稍稍。   和冰橇车比起来, 敞篷动车在安全性方面,都能称得上一□句稳稳的幸福。   这种在阎王殿前吹唢呐, 吹完还能安全回阳间的快乐, 值得蓝星所有人类将其列入此生必体验项目清单。   江暮云现在身上穿着极地防寒服, 外头套了一□层三防衣, 整头整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还特意带了一□堆摩托车头盔——带防风罩且直接把防风罩给固定死了掀不上去的那种。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北方旱季的风沙。   他们的冰橇车在进入高速滑行阶段不到一□个小时,防风罩就被风中夹杂的小粒沙尘刮花了。   江暮云坐在后面尚且如此,前面负责掌舵的楚不闻就更严重了。   他防风罩上的划痕, 已经到了影响视线的程度,只能临时和江暮云换班, 矮身低头回去换头盔。   而为了防止后面头盔不够用,大家决定没轮到自己把方向的时候就闭目养神,戴着自己现有的这个头盔凑合凑合。要是防风罩眼看着要坏了,那就干脆把脑袋一□埋,直接躺在车里躲风。   反正他们的车厢还挺大的,和小懒它们挤一□挤都能躺得下。   江暮云只能说这就是人民群众的智慧。   中市的幸存者们在冬季开冰橇车,还不给冰橇车加顶,那真的是有原因的。   脑袋上带着的头盔被刮花了,路上换一□个就行。要是给冰橇车加了盖,让冰橇车驾驶座前面的窗口被刮花了,总不能每二十分钟停一□次车,下来换窗口玻璃或是塑料吧?   也幸好冰橇车的正常速度还是可以被控制在百公里上下的,只有在碰到地形、风力等不可抗力因素的时候,车速才会一□路飙升。   江暮云也不是没想过把轮胎一□直放下去控速,只是她在听到冰爪和冰面摩擦产生的令人牙酸是吱呀声后,就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还得靠这车回家呢,要是这会儿跟摩擦力硬杠把轮毂给杠出个好歹来,他们总不能在冰面上推着车走吧?   那倒是不用担心车速过高出现危险了,只需要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冻死在路上就行了。   他们就这么风驰电掣地从海珀油田口岸一□路滑到了海市港口附近。   江暮云一□行人估摸着自己快到海市了的时候,就把车轮彻底收了上来,等着冰橇车自己慢慢降速。   好消息是他们不用停车拆冰刀了,因为海市这边水还没退冬季就来了,他们大可以直接开着冰橇车上岸。   坏消息是……他们得开着冰橇车上岸。   江暮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她只知道自己下车的时候,抹掉了一□脑门的冰珠子。   那都是她刚刚在路上被吓出来的汗,这会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被风一□吹全都成了冰。   看着自家熟悉的小山头,以及月光映照下小山头上飘出的缕缕灰烟,一□种难言的安全感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好久不见呀。   于连长等人帮着江暮云和楚不闻把他们的那份物资运上了山。   虽然说他们约定好了,这辆冰橇车就当是他们几个的共有资产,无论是出租还是售卖所得都由大家平分,但因为于连长等人还得开着冰橇车回南一□基地,后续冰橇车大概率也是他们用得更多、更方便,所以出于公平起见,冯先生送的那一□箱子用变异动植物研发出的药物,就给江暮云和楚不闻拿了大头。   上山的路没有结冰,路上的枯枝落叶也都有清扫的痕迹,连路上的陷阱看着都是最近更新过的,应该是把一□些低温变脆的金属都给替换掉了。   外面太冷,所有人都缩在屋子里。江暮云等人上山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没弄出什么明显的动静,所以直到他俩回家收拾好山洞把炕烧热,山上也没人察觉到他俩回来了。   江暮云舒舒服服地倒在炕上打了个滚。   今年冬天大家的日子应该都过得不错。   山上的树木繁茂,家里的食物也攒了不少,他们一□不缺炭火二不缺食水,可能唯一□要操心的事情,就是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而关于这个问题,江暮云在第二天就有了答案。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在听到山上有了动静之后,就溜溜跶达地带着小白出了家门。   等路上见了人,江暮云就抬手跟几人打了个招呼,和她之前每次出门溜小白时碰见邻居们一□模一□样。   “啊——”王清清在看见江暮云的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直接纵身一□跃整个人都挂在了江暮云身上:“你们回来啦!”   “轻点儿轻点儿!耳朵聋了腰要断了!”江暮云被她撞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她艰难地仰起脑袋让自己的耳朵离王清清远一□点。   “呜呜呜!”王清清抱着江暮云埋头一□阵拱:“崽崽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好担心你啊!”   江暮云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坏掉了。   江暮云:“你刚刚说啥是我没听清?”   秦时文头痛:“你别理她。她前段时间在中转站跟人拷了几个综艺节目回来看,看完就这样了。”   周影补充了一□句:“选秀综艺。”   赵家昊心有戚戚般点头:“她这段时间不是崽崽就是宝贝,张口就是妈妈爱你妈妈舍不得妈妈来晚了,天天说要收拾行李去远航,拯救她柔弱不能自理的宝贝女儿们。”   江暮云听着都觉得不忍心。   这是什么注定鸡血一□生的凄惨妈粉啊。   从前大家都说最快乐的粉丝就是生命粉了,唯一□的要求就是爱豆在监狱以外的地方健康活着就好。   现在可好了。   生命粉成了最着急上火的那个。   王清清完全不觉得自己延迟追星有什么问题,她现在每天都在和手摇发电机做斗争,肱二头肌恨不得往赵家昊的方向发展,据王清清自己说,她再过俩月说不定能徒手斗小白。   小白直接叼着她给她那几个宝贝女儿捏的泥像就跑。   没错,就是泥像。   他们现在正坐在一□起玩泥巴。   江暮云也是没想到,自己离家一□个多月,大家的兴趣爱好就已经变得这么有技术性了。   “什么玩泥巴!”秦时武不满:“我们这叫陶艺!你知道现在就这点儿粘土有多难找吗!”   “就是!”秦时文一□脸严肃地转动木质转台,试图把一□块崎岖的泥巴团成圆形:“等我学艺有成,就烧个五彩小盖钟给你吃浓茶。”   说我是刘姥姥是吧?   江暮云怀疑秦时文是在报复她回来之后没打招呼这件事,但江暮云没有证据,并坚信自己不在到家的第一□时间把人叫醒,是因为体贴善良怕打扰他们休息。   江暮云觉得秦时文的报复很没有道理,所以她理直气壮地一□巴掌把秦时文的泥巴块拍成了泥巴饼,然后被暴怒的秦时文一□把摁住给小盖钟道歉。   第一□批陶罐烧出来的时候,刚好赶上大年三十。   今年的年夜饭餐桌上有鸡有鱼有兔子,还有一□道清汤豆腐。   豆腐是楚不闻做的,用的是他们从首都带回来的黄豆。   当时秦时文等人说要造石磨,结果造了一□个多月连个磨盘都没能凿出来,最后这些黄豆全是用石臼碾碎的。   一□群人废了半天劲,最后做出来的那么点儿豆腐,根本没人舍得去破坏豆腐的本味。   赵家昊在末世前是个实打实的肉食动物,口味就是浓油赤酱那一□脉的,他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爱上这种没滋没味儿的清汤豆腐。   赵家昊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雪白的豆腐块,送入口中咀嚼的时候表情堪称虔诚。   “这可是末世前的味道啊,感觉我上一□次吃到豆制品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赵家昊恋恋不舍地把碗里最后一□块豆腐吞下去。   “夸张了不是。”江暮云拍拍他的肩:“咱昨天不是还喝了你的秘制豆汁?”   周影痛苦地一□口干了自己碗里的豆腐汤,压下了那股仿佛又要顺着喉咙窜上来的味道:“打死我也不信正经豆汁是赵家昊弄的那个味道。他要是不说我还以为那是他去咱家堆肥的地方舀了勺泔水出来当酵母呢。”   秦时武没忍住干呕了两声:“吃饭呢,先别说这个。”   赵家昊委屈:“我不就是发酵发过了点么。这次是久了没做手生失误,下回的,下回再给你们做,保证正经!”   江暮云打了个寒颤:“你做梦吧!在绿豆没能恢复正常种植之前你都别想再碰它!” 第153章 番外-开心的第十年(上)   赵家昊对豆汁儿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执念。   就好像有人爱吃榴莲拌折耳根, 有人爱吃臭腐乳炖大肠一样,都是风味独特难寻代餐的东西。平时想不起来的时候都好说,可一旦这个念头被勾起来了,那就是抓心挠肺的急。   可惜江暮云和楚不闻带回来的绿豆看着多用着少, 先是过年期间分了一部分出来做绿豆汤绿豆沙绿豆糕, 再是发豆芽种豆苗, 还得留一些下来做储备粮。   万一豆苗没种成,明年过年他们也还能吃点儿好的。   他们手上的正常土不多,能匀出来种豆苗的更少, 一年到头种出来的绿豆, 大概就只够他们在大年三十晚上每人分一碗绿豆汤喝。   赵家昊不服,所以他每年都要把自己的那份豆子单独抓出来做豆汁, 在一群喝绿豆汤的同伴中间坚持做那个最独特的崽。   时间一长, 过年喝绿豆汤以及看赵家昊喝豆汁,就变成了像末世前过年看春晚一样的保留节目。   除此之外,那一趟首都行似乎就没再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了。   首都那边送给他们的药品倒是几次帮了忙。   当初江暮云等人在进入避难所时用过的植物消毒液, 看说明书还有灭虫作用,在某个蚊虫泛滥的新春季庇护了他们, 让他们度过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新春季。   还有一种有消炎作用的外用洗剂, 也让他们在又一年干旱的夏季到来时, 不用担心自己会因为皮肤感染而丧命。   不过这些药物的保质期同样不长, 据首都那边给出的标注,保险起见两年之后最好就别用了。   所以它们能给到的帮助也很有限,两年之后大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江暮云等人倒是不贪心,有好日子过那就好好享受, 药物用完了或是过期了,那就带着这两年省下来的高度酒等物资回归正常生活。   反正现在衣食无忧, 隔几个月还能吃一顿肉,除了电子产品渐渐变得不大灵光了之外,生活还是挺安逸的。   而和他们的安逸生活相反的,则是外界越来越糟糕的自然环境。   冬夏两季的温度越来越极端,江暮云曾在某次寒潮过境后拿错了温度计,用-80+40℃的酒精温度计伸出去测温,结果一阵风刮过来差点儿把温度计给冻炸了。   好在幸存者们被折腾久了,对于极端温度的适应能力节节攀升,应对极端温度的经验也愈发丰富,外加南市周边几个基地的存在给了幸存者们足够的庇护,只要不是碰到寒潮这种骤然降温的情况,南市这边已经很少有幸存者会被冻死,或是在夏季中暑身亡了。   冬夏两季之间好歹还有新春季,旱季雨季的交替,就很少会有缓冲期了。   像江暮云等人先前在旱季出去打猎时曾碰到过暴雨突袭,一秒钟从旱季直接跨到雨季,当时被蓝星的这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幸存者有很多。   但后面的几年里,几乎每次都是一下雨就下个没完,雨一停就是半年起步,渐渐的大家也就习惯了。   各大基地都开始想方设法豢养变异动物,通过这些变异动物们的反应来判断旱雨季,多少能提前一段时间组织幸存者们紧急避险,不至于发生那种被暴雨困在沙漠里的情况。   起先大家还不死心,旱太久的时候会在心底里祈祷能落两滴雨,水位越来越高所有人都往山上跑的时候,也会开玩笑说停两天再下也好。   后来希望落空太多次,会开这种玩笑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各个基地的蓄水池和冰窖倒是越挖越大,几乎是逮着机会就到处挖的程度。   不过就外面那黄沙漫天的情况,能给幸存者们挖蓄水池的地方也不多。   渐渐的,大家就全都开始往地下想办法了。   南市这边没有首都的物力,造不出能抗住雨季大洪水的地下城,但挖几个储水储冰的地窖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地下冬暖夏凉,只要没碰上雨季,无论冬夏大家都能开工,就这么年复一年的,再难挖的地都能给挖个坑出来。   到了第七年,至少在南市周边,会在旱季因缺水而死的幸存者成了极少数。   北区基地和南一基地合作,在中转站大量收购塑料板等漂浮物,弄出了几块巨大的浮台连接在一起,作为基地幸存者们的雨季暂居地,省得大家一到雨季就要被迫回归末世前住合租房的日子。   江暮云几人为了保险起见,也在南一基地的浮台上买了个足够他们十个人住的居住点,花了他们五只兔子六只鸡,心疼得几人半年多没舍得吃肉。   那一年的大年三十恰好是个又潮又热的夏季,南一基地在浮台上举办了跨年晚会。   江暮云等人原本是图个新鲜热闹才跑去浮台上过年的,后来实在是被蚊子烦得受不了,浮台上的房间里也是热得够呛。   几人在蹲完跨年晚会之后,大半夜的又收拾家当划着小船回山上去了。   浮台上住着的也不止有能用得起冰、买得起隔温棉的有钱人,也有实在受不了避难点里人挤人的环境,向基地租赁浮台居住点的普通幸存者。   他们的纳凉方式,就是白天带桶水跑去山里躲着,蹭一蹭基地避难点的凉气。   晚上等温度下来点儿了,再扛着白天在山里晾凉的水回浮台上,人在水里泡一泡,再用凉水在屋里撒一撒,摇一摇手动风扇,一家人也能勉强睡个安生觉,至少不用担心有陌生人半夜滚到自己身上。   要是碰上大旱舍不得洗澡洒水,那就在傍晚买一桶基地刚从地下储水点打上来的水,在屋里放着汲凉气。   在幸存者们身体素质跟上环境了之后,旱季的夏天可比雨季的夏天好过多了。   至少旱季太干大家还能去购水点附近吸两口湿润空气,雨季太潮那真是躲都没地方躲。   这场陪着众人过年的雨季持续时间很久,淅淅沥沥的小雨连下七八个月都不停,连住着浮动房天天开除湿机,还有各种影视综艺小说解闷的江暮云都被这天气给折腾得脾气暴躁,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江暮云好几次听于连长抱怨说这雨再不停他就要去首都避难了。   虽然他到了也没走成。   于连长没去成首都,可首都的人却和第八年的新春季一起到了南市,并带来了新型土壤研制成功的消息。   首都这次来的是江暮云等人的老熟人王团长。   王团长表示,小粉中的那种可以使土壤变得适合作物生长的特殊元素已经被分析了出来,还被陈教授直接命名为小粉,并在前不久实现了人工合成。   首都那边已经用新型土壤种了两季作物,事实证明新型土壤的调配非常成功,种植出的作物和末世前几乎没有差别。   现在只等下一个雨季到来,工业用水不再紧张的时候,小粉就可以实现量产。   到时候把小粉和土壤调配配方,以及首都方面储存的一些作物种子分发到华-国各个幸存者基地,大家恢复农业生产就指日可待了。   而江暮云都快忘了的那份他们在几年前拿到的文□件,也是时候发挥真正的作用了。   无论南一基地这边有没有被选为新型土壤的首批试用点,都不影响江暮云等人即将获得的小粉分配额度。   至于他们拿到小粉之后,是自己拿着配方调配土壤种植作物,还是把小粉售卖给其他基地,首都方面都承诺不会多问。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王团长还特意给他们送来了几份特效药,都是当初从变异鱼及污染物那边研究出来的,治愈外伤是一绝。   只是目前量产困难,所以每一份都极其珍贵,首都那边暂时只能先给他们这么点儿,还专门找了见过他们的王团长来送,生怕靠照片认人不够准,导致这药最后送错了人。   不过王团长等人这次出行倒不是专门为了江暮云他们来的。   他们出来,是为了查探华-国各地的幸存者基地的情况,顺便和各地的幸存者们取得联系,好方便首都方面的后续决策。   一些掌权者不当人的基地全部标红,等着首都方面腾出手之后,就会联合地方挨个清算。   像南一基地和北区基地这样身家清白的基地,在小粉数量有限的情况下,就会成为优先获得小粉的那一批幸运基地。   这都末世了,一没有司法执法部门管辖,二没有舆情监督压力,衣冠禽兽的数量正在急剧减少,一个幸存者基地的掌权者是人是鬼从幸存者们的状态就能看得出来。   再不济就交点钱装作行商,进人家基地住两天。   简单是挺简单的,就是耗时间。   江暮云倒是给王团长出了个招。   就是看基地幸存者们对基地护卫队的态度。   如果幸存者们根本不敢靠近基地官方护卫队,甚至直接躲着他们走,那这个基地百分百是个魔窟没得跑。   就华-国目前这个地广人稀的状态,一个幸存者基地撑死了万把人,幸存者基地的话事人基本都是当初的组建者,手头都很硬,护卫队也绝对会握在自己手里。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基地里的掌权者如果真想管好基地,是不存在力不从心这种说法的。   像南一基地这种地方,有势单力薄的幸存者要出门,甚至还会特意打听基地护卫队出门的时间,然后远远坠在护卫队后面蹭一蹭“安全区”,基地的护卫队在通常情况下也不介意庇护这些幸存者。   换了当初的西郊基地,幸存者们主动靠近基地护卫队的唯一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实在忍无可忍准备杀人夺枪逃出基地了。   护卫队啥样掌权者啥样。未必百分百准确,但九成以上正确率还是有的。剩下那一成里,可能有大半是因为幸存者本身有问题,想干点儿啥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躲着护卫队走。   长期在避难所里活动,在这次任务之前基本没接触过其他基地的王团长,对于这种“潜规则”的熟悉程度自然不如江暮云,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候,用“进人家基地住两天”这种招数来打探情况了。   用江暮云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王团长可能没法分辨出每个基地的具体情况,但极好和极差两种极端情况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首都方面也不要求派出去的这些队伍能在这短短一个新春季就把各基地了解得有多详细,知道个大概就已经足够了。   恢复生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急不得的。   王团长风尘仆仆地来,兴高采烈地走。   伴随着无数如王团长等人这样的小队的脚步,一朵朵微小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华-国各地悄悄燃起。   开心的第十年。   大年初一,江暮云等人刚做好新一年的日历。   江暮云正捏着笔思考今年要在日历第一页上写些什么,山下的警报装置就被触动了。   首都来人了。   带着小粉和新型土壤的详细调配方法,以及一袋正常粮种。 第154章 番外-开心的第十年(下)   随着小粉被推向全华国, 江暮云等人千里迢迢送陈教授去首都的事也被传了出去。   江暮云和楚不闻这种不用经常和人社交的还好,只要他俩不主动报名字,人家就认不出来他俩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   走在路上光明正大听别人说自己好话的感觉还是挺快乐的。   于连长就惨了。   南一基地的基地长,中转站话事人之一, 这么大个头衔挂着呢。   碰到那些有正事和中转站以及南一基地商谈的人, 他报不报名字人家都知道对面坐的人是他。   意外听到有人在背后夸自己, 和被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冲上来当面猛夸,这感觉能一样吗?   于连长已经被逼得躲回基地里研究挖土种田的事了。   就这样也没能完全躲掉。   毕竟于连长再怎么躲,中转站清算账务的时候他总是要露面的。   江暮云在中转站碰到于连长的时候, 于连长看上去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样, 江暮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到后来江暮云才从唐安那儿知道,于连长这段时间基本是在周围人看猴似的眼神里泡着过的。   “就那种, 过年的时候走亲戚, 结果一进门就发现,你家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你去年上课的时候被老师奖励了一朵小红花的事了, 然后用这一朵小红花夸了你整整三个礼拜,这种感觉, 你们能懂吗?”于连长木着脸道。   江暮云和楚不闻不管懂不懂这种感觉, 都虚情假意地安抚了他几句, 然后一转头就在彼此脸上看见了同款庆幸。   名留青史是一回事, 被人拿着史书初稿怼到脸上说:“快看快看有你的名字哦。”这又是另一回事。   得亏现在不像从前,照片传播起来没那么容易,不然江暮云估计也不想出门了。   今天江暮云他们来中转站,是因为他们种下的第一批农作物, 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   这批农作物全部都是用新型土壤种植的,用的都是首都那边送来的种子。   众人钉起一个个大木框, 将调配好的新型土壤与周围被污染的土地隔开,精心照料着每一株植物,一心期盼着它们收获的这一天。   按照首都方面给的建议,他们这一批种下去的都是绿肥作物,主要就是荞麦,还有不少萝卜和蚕豆。   大家都是第一次用新型土壤进行种植,也没人知道什么收成才算是丰收,可在丛丛簇簇的正常作物面前,那些都不重要了。   产量少可以改进粮种,可以研究肥料,可以建造种植基地减少自然环境对农作物的影响,再不济还能扩大种植面积,反正现在的蓝星地广人稀。   只要能种出正常作物,其他什么都不是问题。   整个南市都被泡在了无边的欢欣里。   在这一整年的时间里,所有幸存者每天最关心的事,就是今天哪里作物成熟了,哪块的作物长势不好,哪里又闹了菜虫,等等等等。   半夜突降暴雨的时候,基地护卫队刚跑到种植区准备帮忙搬运种植农作物的木框,就发现种植区内外已经自发聚集了数百上千的幸存者,正有条不紊地在种植区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将一个个木框抗上专门为农作物准备的浮台。   某块地出现菜虫的影子的时候,用不着种植区烦恼抓虫下药,就有无数幸存者报名要当志愿者,准备去种植区手动抓虫筛虫卵。   当然这事儿最后被江暮云等人卖给基地的那几只鸡,以及它们的子子孙孙们给解决了。   但幸存者们对于这些农作物的关心程度也由此可见。   明明以目前的种植规模,新型土壤的存在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彻底改善大家的生活,但大家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从第一株生长在新型土壤里的未变异作物成熟之后,大家就觉得好像连蘑菇都比以前耐饿了似的。   在这种情况下,各种文娱产品的行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暮云居然能在幸存者们聊天时,听见影视综艺这类话题了。   如果不是这旱一年涝一年,热一年冷一年的气候依旧,只看现在的幸存者们,江暮云几乎以为末世已经过去了。   第十年的最后一天,江暮云一行人吃完年夜饭后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准备出发去南一基地跨年。   江暮云等人抵达中转站时天已经黑了,可中转站内却是灯火通明,硬生生照亮了半边天。   今年的南一基地弄到了某一年春晚的视频,说是除夕夜时会在西郊中转站公开放映,当做是今年的跨年晚会,欢迎所有幸存者来中转站共迎新年。   这个消息提前两个月就被放了出去,南市周边所有城市的幸存者,但凡能得到消息的都来了。   熙熙攘攘的幸存者们将整个中转站挤得满满当当,除了江暮云几人的自治区外,偌大的西郊群山上哪哪儿都是人,不少人压根就不知道放春晚的地方具体在哪儿,还有更多的人知道地方也挤不过去。   春晚在八点准时开始,声音直接对着南山上那个用来扩音的大喇叭放,大家虽然看不见画面,但是听着熟悉的开场白,路上的人也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喊了一声“过年好”。   中转站里的店铺在今天全都挂上了红灯笼,门上的对联福字一个不少。   有脑袋灵活的店家临时准备了不少对联放在店里售卖,红彤彤的华-国结和纸灯笼挂满了屋顶,守在店里的店员裁了一身大红唐装,见人便是一句:“除夕快乐。”   这种热闹的春节氛围让江暮云快乐地重回童年,一个现剪现卖的剪纸生肖都能让她蹲在那儿看上半天。   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了兔子剪纸的江暮云一抬头,就发现同伴们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楚不闻之外其他人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噫,算了,不管他们了。”江暮云在前后看了看着街上的人之后果断放弃了寻找其他人的想法,干脆和楚不闻一起继续逛。   江暮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时不时就能闻到一阵食物香气。   路边蒸腾起的白雾,将冬夜烘得极暖。   一些被幸存者们藏了许久都舍不得吃的米面,都在这个除夕被端上了餐桌。   压箱底的罐头被一个个起开,有店家在门口支上小炉子,直接把铁皮罐头往炉子上一放,不一会能见罐头里的食物汤汁咕嘟起泡,随之而起的便是浓郁的香气,直直往人鼻子里钻。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让江暮云觉得好像所有的灾难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恢复到了末世前的样子。   呲啦一声,被提前冻过的土豆条下了油锅。   几分钟后又是一阵哗啦声响起,金黄酥脆的薯条在盆中蹦蹦跳跳,洁白的细盐粒欢呼着加入了庆祝的队伍。   江暮云平时吃喝不愁,但这会儿就是盯着那路边的炸薯条挪不开眼。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楚不闻忽然伸手握住江暮云的手腕,拉着江暮云和她一起挤到了买薯条的店铺前,买了一包炸薯条递到江暮云眼前。   江暮云看看薯条,再看看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然后转了几下手腕,把自己的手腕从楚不闻手里抽了出来。   楚不闻在那一刻呼吸都凝滞了。   他手指死死蜷缩,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   没等他想好该怎么为自己的冒犯行为向江暮云道歉,他就觉得手上有些微痒。   江暮云用手背敲了敲楚不闻攥紧的拳:“手。”   楚不闻略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她。   江暮云以为他是隔着手套没察觉到,于是又加重力道碰了一下:“手张开啊。”   楚不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只本能地跟着江暮云的话去做,将手伸平递到了江暮云的身前。   江暮云一把握住了他伸来的手,而后将两人交握的手举起,偏头看着楚不闻问道:“又不是没握过。这都好几年了吧,你怎还在怕啊?”   楚不闻心中那在江暮云主动握住他时升起的一撮火苗,嗤一下就灭了。   确实是握过的。   末世前他俩领完奖商业互吹的时候握过,末世后他俩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握过。   每一次握手,都有再正当不过的理由。   他甚至都没敢去细想,江暮云口中的“都好几年了”究竟代表着什么。   楚不闻勉强露出个笑,说话语无伦次:“不,我就是,我没怕。”   江暮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到楚不闻狼狈地躲开了她的视线,而后低声道:“我没注意我拉的是哪儿。”   江暮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而后把另一只手上捧着的那包薯条往楚不闻跟前递了递:“帮个忙?”   楚不闻不敢看她,只问道:“什么忙?”   江暮云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我牵着你,没手吃薯条了,帮忙喂我两根。”   轰——   这短短一句话好似是炸响在楚不闻耳边一样,让他瞬间气血上涌,整张脸涨得通红。   楚不闻忍不住看向江暮云,在和她的眼睛对视上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周遭一切喧嚣色彩都在顷刻间褪去。   楚不闻的神情近乎懵懂地伸出手,却在碰到江暮云手心那片金灿灿的颜色前一秒猛地收了回去。   楚不闻有些慌张地想要把手套摘下来,可他一只手被江暮云握着,另一只手努力了半天也没能成功。   情急之下,楚不闻直接咬住了食指指节的位置偏头用力,终于将手套摘了下来。   他抬起头,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大好看,于是慌慌张张地将叼着的手套塞进口袋里,而后才敢抬起头将自己重新放在江暮云眼前。   楚不闻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可能是天气太冷,他的手指有些不停使唤,努力了好几次才成功捏起一根薯条。   楚不闻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道:“你、你咬一半就好,我手脏。”   江暮云轻笑一声,低头咬了半截,然后问他道:“那剩的这半截你准备怎么办?你该不会是想浪费食物吧?”   “十。”   “什么?”   倒计时的声音骤然在人群中炸响,楚不闻怔愣着又向江暮云确认了一遍。   “九。”   江暮云对楚不闻的目光不闪不避,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愿意和我吃同一根薯条吗?”   “八。”   楚不闻这次听清了。   “七。”   他吃薯条的动作迅速到像是身后蹲着八百条饿狼时刻准备扑上来抢食一般,生怕晚上半秒钟江暮云就后悔了。   “六。”   楚不闻把这辈子的控制力都用在了今晚,死死压住了喉咙里冒出的颤音,只为了清清楚楚地说出这句话:“我、我愿意。我愿意,一辈子都和你……”   “五。”   “别!”江暮云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他:“要是一辈子都只能两个人分一根薯条,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   “四。”   一辈子,两个人,过日子。   楚不闻精准捕捉关键词,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三。”   江暮云拉着楚不闻拌着拥挤的人潮往前走。   “二。”   她抬高了音量,对身后的楚不闻道:“咱以后一人一包要多少有多少不好吗?”   “一。”   伴随着骤起的欢呼声,江暮云的声音传进了楚不闻的耳中。   “新年快乐。”   “希望这辈子天天开心。”   【一百零八宝放作话啦,算赠送小剧场】   “就差我的一百零八宝了。”   大年初一,刚刚脱离单身的江暮云忍不住思念起了她心心念念的精神食粮。   两辈子加起来快二十年了,江暮云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打听她的一百零八宝的下落。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惨,那倒霉破书的下半本她至今为止连人家影子都没见过。   楚不闻现在听见这个数字就下意识地一激灵:“什么一百零八宝?”   江暮云道:“我说,感觉现在一切都挺好的,就差我的一百零八宝下部没找到了。”   江暮云提起这个就觉得心绞痛:“结局啊,我念叨了快二十年的结局啊,每次想到它我都睡不着觉。”   楚不闻沉默了片刻,而后艰涩道:“那个,结局,真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我能惦记它二十年吗!”江暮云痛心疾首:“我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下部,那作者该不会是直接太监了吧!”   楚不闻小心翼翼:“那……那倒也没有。”   江暮云:“没太监的话那为什么下半部凭空消失。”   楚不闻:“因为编辑让切了。”   楚不闻恨不得把自己掐死。   江暮云看向楚不闻的目光灼灼。   江暮云沉思片刻后道:“我记得你说过,你那便宜爹进去踩缝纫机了之后,你写了点东西赚钱,是吧?”   楚不闻根本不敢看她。   江暮云:“真不说啊?”   “这是你逼我的啊。”江暮云叹了口气,而后深情款款地开口道:“三年前,我为被诊断为失去生育能力的他生下了一百零八个孩子……”   楚不闻瞬间痛苦面具上脸:“我错了!”   反正都到这地步了,楚不闻深吸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这书确实是我写的。”   江暮云双眼放光:“哦?”   楚不闻满脸沧桑:“当时那个编辑给了我三个选项,要么徒手挖肾,要么徒手拆装眼珠子,要么一胎一百零八宝。”   楚不闻也没想到,世界末日了都没能把他的黑历史给毁掉。   “我想了一晚上,实在写不来爱她就要挖她肾的剧情,就只能去写一百零八宝。”   “这是我写的第一本,我发誓,这种离谱文学我就写过这一本。”   江暮云根本不关心这些前情提要:“然后呢?怎么就切了?”   楚不闻脚趾扣地:“你不是看过吗……我写着写着就写偏了……”   江暮云点头。   那确实是偏了。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书全名《999次告白,纯情总裁狂宠我》,看书名就知道这书主打的就是一个爱死爱活没完没了反覆揪扯。   然而江暮云越往后看越不对劲,内容直接变成了一百零八宝横跨三百六十行并试图行行出状元。   纯情总裁和我每天都是一副幕后大boss的架势。   江暮云失望:“然后这书就被编辑切了,结局也没有了?”   楚不闻看着她的表情,沉默片刻后道:“还是有的。毕竟实体书,一写写一本,只是下半部编辑不给出版了而已。”   江暮云又有精神了:“结局是什么?一百零八宝统治蓝星了?”   楚不闻抹了把脸,放弃所有抵抗:“没,下半部是写女主其实是未来来客,知道蓝星即将发生灾难,所以带了一百零八位各行各业的精英回到过去,通过科技手段把这些人伪装成是她生的孩子获得合法身份,然后改变蓝星命运拯救蓝星。”   江暮云也不知道是该惊叹这破书九曲十八弯的剧情和逻辑,还是该惊叹这骤然拔高八百度的格局。   半晌后,江暮云看着一脸心如死灰的楚不闻,勉强安慰他道:“还、还好吧,这结局,跟我们挺像的呢。咱俩也算是小说男女主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