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穿之我爹是朱标   作者:行而不辍   世人皆知安和郡主朱至天生神力,武力超凡,嫉恶如仇,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是以,虽为女子,从小到大,自上而下,就没有她没揍过的叔伯兄弟!   因此,朱家的叔伯兄弟们,闻风而丧胆!   不是没人往长辈处告状,架不住每回告状,最后都得挨家长们更多爱的教导,私底下,朱至还会把人揍得更狠!   到最后,谁还敢告她的状!   长辈们:这就是个浑不吝,滚刀肉!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至 ┃ 配角:朱家一大家子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身为滚刀肉的自豪   立意:有理走遍天下   作品简评:天生神力又为太子朱标之女的朱至,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大明横着走!左牵黄,右擎苍,朱至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能为大明保家卫国,开疆辟土。可是,她是女的,纵然她天生神力,纵然她有报国之心,她也是女的……若干年后,一手拿刀,回头舌战群儒,身后跟着无数女子的朱至只想喊一句:让我不痛快的你们,休想痛快!本文通过小霸王朱至展现了大明朝建国之初,大明君臣们别样一面。不知不觉中弥补了大明君臣的遗憾。没有英年早逝的朱标,安然活下来的朱雄英,朱至陪父兄共同奋斗,再创一代盛世。 第1章 龙凤   ◎出生◎   层楼叠榭的宫殿,坐落于宫殿中央的一处院落,灯火通明,恍若白日。   院中内外站立着红色铠甲的侍卫,昭示着这处院落主人的重要。   大冷的冬天,好几个锦衣华服的人守在院前,更有人心急地来回跺步听着屋里的动静,更是踮起脚不时看上一眼。   “用力,用力啊太子妃,快用力!”屋内人影动,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一盆一盆的血水从他们身边经过,看得人十分揪心。而屋里传来一阵叫唤声,催促着即将为人母的妇人再使劲,再使劲。   奴仆环绕的床榻上,满头大汗的妇人浑身上下痛得她快喘不过气儿,死死地捉住一旁人的手道:“为什么还生不下来?”   伺候在一旁的人同样心急,可这再急也没有办法啊!   “太子妃,快了,快了,你再用点力,再用点力。”再心急,生孩子这个事怎么心急也是没有用的。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的朱至,就在这一声声的催促中醒来,然后,想伸个腰,活动活动筋骨的,好像,应该是踹到了什么,没等她看个清楚,外头传来一阵惊呼声,“生了,生了,生了!”   随后,朱至尚未意识到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吸力将她吸出,本来挣扎想往后的朱至看到一阵光亮,那可比后头那灰蒙蒙环境的对朱至的吸引力更大!   故而,朱至赶紧往亮光的方向去,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围已经被一片光明笼罩,朱至大喜过望!   不过,喜归喜,突然的光线一瞬间让朱至极是难受地别过头,下一刻已经有人将她抱起,雀跃的声音震耳欲聋。   “一儿一女,是龙凤胎,是龙凤胎。”欣喜若狂的声音传到朱至的耳中,朱至顿了半响,一个激灵想起身,结果却发现自己压根起不来身。   靠!什么情况!   朱至气不打一处来,挥起小拳头,便听到一阵痛呼的声音。   “慧娘,你的脸怎么青了?”比起朱至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在一旁的人却注意到一人洁白的脸上青了一圈。   “我要是跟你说小郡主打的你信吗?”脸上青了一块的人,高兴归高兴,何尝不是有苦难言。   “这怎么可能,小郡主才刚出生,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朱至终于从这句话中捕捉到自己所处在的情况。   刚出生!   刚生!   刚!   朱至尚未消化完,又一道声音传来,“怎么回事?小郡主怎么没有声音?”   对啊,刚出生的孩子哪能没声呢!没声可不是一个好情况!这让外头等候的人都急坏了!   齐刷刷的目光落在朱至的身上,叫刚刚缓一缓的朱至感受到万众瞩目是什么感觉。   “小郡主她不哭怎么办?”随后,这不就马上有人问出来了。   一片沉默,最终有人小声问:“能掐能打吗?”   朱至第一时间瞪圆了眼,哪个想出这么一个主意,这是觉得婴儿好欺负吗?   “打一打试试?”掐真不敢。打吧,不哭的孩子打一打,那不是惯常的事儿吗?   “啪,啪!”没等朱至抗议,下一刻已经有人在她屁.股上抽了两下,朱至!!!   打她,打她!朱至打算反击来着,无奈抱着她的人吃过一回挨揍的亏,保持一定距离,她的手太短,反击不成啊!   “还是不哭怎么办?”打了朱至却发现依然没能让朱至哭,这可怎么办才好!   朱至没法儿反击,对于这群满心都是要把她弄哭的女人们,要不是说不出话,她定要告诉她们,士可杀,不可辱!哭更是绝不可能!她从前不曾哭过,以后也绝不会哭!   “不哭不闹不是挺好的吗?你们快看,小郡主刚出生就会睁眼了,小郡主的眼睛多好看啊!”   打了两巴已经略为过分了,再打下去,真不怕打坏了孩子吗?   孩子嘛,不哭有不哭的好!只要人没事儿就行。   “不是说还有一个女娃娃吗?怎么没点动静?快让我看看。”屋外的人听着动静,知晓这孕妇生下的是两个孩子,一个已经抱出去瞧着了,但这老半天没听见另一个孩子的动静,哪能不让人心急。   龙凤胎,这是何等难得一见的喜事,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更是祥瑞。但若是另一个孩子出了事,可就不是好事了。   朱至依然瞪大眼睛,毕竟刚出生竟然就被欺负,这个事必须不能当作没有。嗯,短时间不能报仇,那也必须记仇,打她的那一个人,她得记牢了!   下一刻,朱至没能好好地把人看清楚,已经被换了怀抱。   额,新生儿的视力便只能看到一个个人影,压根看不清人脸!朱至表示好郁闷!仇都记不成!   不过,作为一个不哭的孩子,她可以不哭,她得会笑啊!   心下再郁闷,朱至得先挤出个笑容来!   “笑了笑了,小郡主笑了。小郡主这是知道皇后娘娘是她的亲亲祖母,和皇后娘娘亲呢,才到皇后娘娘手里就笑了!”   哎哟,朱至没想到有人那么会说话,虽然好像是刚刚打她屁.股的那一位。就她帮忙说了这么两句话,朱至决定不记这个仇了!   “是吗?”朱至看不清人脸,听着一道温和却透着喜悦的声音传来,朱至感受得到那原本抱着她的手一紧,生怕她有个闪失。   “刚出生也不哭不闹,倒是会笑。还会睁眼了。”皇后愉悦的声音再一次传来,透着不可思议。   “可不是吗?”好话嘛,必须得会说的,否则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都要讨不了好!   “不是说还有一个女娃娃吗?见素,你倒是把孩子抱出来让我看看啊!”朱至思量怎么卖乖时,外头传来一阵洪亮的男声,抱着朱至的这一位,嗯,皇后娘娘,朱至这辈子的亲亲祖母是吧,笑得胸膛一阵晃动,一只手落在朱至脸上道:“你皇祖父也是心急了。龙凤呈祥,大明之福也。”   随后,朱至被抱了出去,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嘶,她这是生在了冬天吗?   下一刻,皇后连忙拉了朱至身上的襁褓,将朱至盖得严严实实,更怕冷着朱至。   朱至抬起头,想看清这辈子祖母的样子,然而只看到一片灰蒙蒙,唉!她得认清现实,她现在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奶娃娃啊!   “哇哇哇!”朱至无力地适应眼下的情况,耳边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哭声!   “声音洪亮,不比你当年差。”婴儿的哭声在朱至听来实在有些刺耳,对太多数的人来说却是十分动听的音调。   朱至眼珠子寻着声音看去,好像,看到一片黄色?不,是两片黄色!   哪怕看不清人脸,这颜色她模糊分得清!   所以,她的祖母是皇后,她的祖父肯定就是皇帝了啊!和皇帝穿同样黄色衣服的人能是谁,能是谁?   “这孩子怎么不哭?”朱至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却没法儿跟谁提,结果方才听过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她就看见一团影子向她靠近,好奇打量着她。   “何止不哭,还会笑呢。”皇后的声音传来,也让朱至回过神。所谓想要过得好,必须大.腿抱得好!皇帝皇后这大.腿要是不抱紧点,朱至都能唾弃自己。   是以,朱至就不管什么事儿了,先笑一个啊!   “皇上你看,笑了,笑了!”随着朱至那么一笑,皇后更高兴了,捧场的孩子能不让人喜欢吗?   “真是笑了!刚出生的孩子不哭不闹,反而会笑。真是个好孩子。”果不其然,这一位应该是朱至的亲亲祖父,不知是哪位皇帝的皇帝惊奇无比,那欢喜也是毫不掩饰。   “果真会笑。”另一道年轻的男声传来,同样为之惊奇。   皇帝高兴了,高兴之余道:“龙凤呈祥,国之祥瑞也!这是你的嫡长子和嫡长女,名字,男孩叫雄英,朱雄英。女孩嘛,取至,朱至。太子,你这个当爹的以为如何?”   咦!倒是一样的名字,朱至为自己得了同样的名而松一口气,毕竟熟悉多年的名字能一如既往,她也不用再适应。   但是,朱至更得到另一个重要的信息,太子,她这辈子的爹是太子,太子啊!   这一刻,朱至只觉得分外的牙痛!   额,不好意思,她还没长牙,没牙可痛!   “至者,商君治秦,治令至行之至?”朱至的想法这会儿没有人会在意,倒是太子不确定地问问皇帝,至为何至?   “不错!”皇帝对于太子深懂他意,甚为欢喜!   “至为正字,有大义。虽是好字,毕竟是女孩。”太子显得有些担心,这是他的亲闺女,只觉得这样一个字落在女儿的头上,女儿未必担得起。   不料皇帝不以为意地道:“他们兄妹是龙凤胎,祥瑞。此子生而不啼反笑,非等闲之人。这个名字她担得起。   “你知我之意,就不该再拦着。另,封朱雄英为虞郡王,朱至为安和郡主。”   这皇家的父子一番交谈下来,皇帝拍板更是下了封赏。   嗯,由此可见这皇家的父子暂时的感情算是不错!   可是,这难道不是暂时的吗?   自古以来,当太子的有几个能顺利接班的?没死在亲亲的皇帝爹手里已然万幸。   故,朱至为有个当皇帝的爷爷值得高兴,可有个太子的爹,刚出生的朱至表示很忧愁!   作者有话说:   悄摸摸开个文!   朱至问:我爹这个太子能当多久? 第2章 铜钱   ◎洗三◎   比起忧愁未来的日子,眼下朱至有件更重要的事得操心-吃!   作为刚出生的婴儿,那得吃奶水是吧!   生在皇家,哪怕亲娘的奶水供应不上一对孩子,乳母是不缺的。   但是,对朱至来说,这是缺不缺奶水的问题吗?问题是她对着奶水,她知道那是养命的口粮,可她下不去口啊!   “小郡主,这都一天了,您倒是吃一口啊!”朱至对着一个个想让她喝奶的乳母们,愣是紧闭着嘴,怎么都不肯张口,但凡谁要是想来硬的,朱至小拳头一挥,不好意思,抱着她来硬的人,身上脸上,挂彩的哪儿都有。   是以,饶是想怪罪乳母们连个刚出生的孩子都照顾不好的上头几位大佬,瞧着一个个人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那都说不出怪罪的话!   虽然见着朱至的人没有不纳闷的,这刚出生的孩子力气那么大的吗?   额,对朱至来说,她很是庆幸这身力气哪怕重新投胎了还能跟着她一道,让她稍微有那么点底气。   因此,被朱至打了一圈的人啊,再也不敢硬逼着朱至喝奶了,可是朱至要是继续不喝奶,这不得饿坏了?   伺候朱至的人想到这一点,那是瑟瑟发抖。   无奈之下只好求啊!别管朱至是听得懂或是听不懂,都只能苦苦哀求,只盼那么一位小主子能够可怜可怜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多少吃点奶吧!   朱至愣是不给面子!   哪怕朱至确实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也实在是张不开口。   生怕朱至饿坏的乳母们啊,其实比谁都更要着急,不肯喝奶,这总不能一直饿着,水呢?   嗯,朱至当然喝水了!   饿着恨不得吞下一头牛的人儿,不哭不闹的好孩子,为了不饿死,拼命的喝水。   这事儿难免惊动了那对最尊贵的夫妻,尤其是皇后。   终于,这一天的时间,朱至从一旁的人的只字片语里知道,眼下是大明朝,而那位是大明的开国皇帝。   当然,没有人敢直呼皇帝的名号,但这大明的开国皇帝是谁,朱至必须得知道,朱元璋啊!   正所谓开局一个碗,从和尚逆袭成为皇帝的大明开国皇帝,她就是再不想知道,也避免不了被历史迷的人一通硬塞进脑子里。   但,她仅限于知道大明的开国皇帝的名字。   然后,朱至也从一个个对皇后的另一个称呼中得知,当今中宫是为马氏,马皇后。   马皇后听说这刚出生的孙子孙女,一个哭哭闹闹,却也是极乖巧的喝奶睡觉,像个正常的孩子;另一个不哭不闹的,觉倒是睡,可人就是不喝奶啊!换了好几个乳母,原本预备的都提上来了,没一个能让朱至喝奶的。   最后,就连太子妃也出面了,可是就算面对亲娘,朱至是没对亲娘挥起小拳头不假,坚持地不喝奶!   好吧,是个倔脾气的!像老朱家的人!   马皇后听着朱元璋这称赞的话,心里最是忧心的莫过于一个不肯吃奶的孩子怎么养。   这有何难,不吃奶还能不吃别的!宫里那么多人,要是连养个孩子都养不好,传出去得多丢人!   朱元璋此言不虚,马皇后此番前来也正是为此而来,让宫人备下了牛乳,无意假借他人之手,马皇后亲自抱过朱至。   朱至自打喝了一口牛乳开始,那真是感激不尽!亲祖母果然是亲祖母,知她之心!   可惜,吃了小半碗,马皇后拿出帕子为朱至拭过嘴角,尚未饱的朱至???   “小郡主既不肯吃,这牛乳得适量,不宜过饱。你们且看着虞郡王喝奶的时辰,既是一道生出的,其他应该是差不到哪里去。看着喂。”马皇后下一刻算是为朱至解惑了,没什么,马皇后不过是怕把朱至撑出个好歹来!   适量什么的,确实如此!   朱至总忘记自己是婴儿这一事实,但这事该牢记!   是以,朱至讨好地冲马皇后一笑,这刚出生的婴儿这一笑啊,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啊!   马皇后抱着人在怀里,伸手捉住朱至的手,朱至稍稍用力一扯,马皇后感慨道:“果然是力气大得很,怪不得能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就那么不喜欢喝奶?”   啊!这个问题朱至能答吗?且不说她能不能答,她这会儿压根开不了口的呢,乍想张个嘴,这口水差点没把人呛死!   好吧好吧,这也是好事,至少朱至不用担心哪天忘记她刚出生这事,说出一长串话把人吓死!   解决了吃饭问题,朱至没能再想其他,已然昏昏欲睡,没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再醒来,她是被一阵洪亮的哭声吵醒的!   不用说,她那旁边还有另一个孩子呢!虽然出生到现在朱至没能见着。   这会儿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呢,虽然是把朱至吵醒了不假,朱至还不至于跟一个真正的小屁孩计较。   只是,这小屁孩挺能哭的,饶是乳母已经喂他喝奶,这依然一抽一抽的哭着。   嗯,是个比她还难缠的小孩!   朱至下此定论!   而她不哭不闹的,乳母们终于把某位小孩安置妥当了才转头想起她。   乳母们瞧着朱至睁着大眼睛却不哭不闹,也没有因为她们一时的疏忽不高兴,颇是庆幸。   “虽说小郡主力气是大了些,之前不肯吃奶,不过比起小郡王还是要好带得多。”乳母们一边说话,不忘帮朱至收拾身上,外加喂米糊糊。   朱至听着乳母的夸赞颇觉汗颜,想她一个成年人落得跟一个婴儿相提并论,被夸只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也只能生受着!   不过,作为龙凤胎的两个孩子,朱至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看过他们,但这醒来吧,她看不清人脸,总能听见一个个惊奇的夸赞声!   “皇上洪福齐天,得了这难得一见的龙凤孙儿,心里定是欢喜无比。太子和太子妃都是有福气的人。”   “可不是吗?小郡王声音洪亮,有太子之风,小郡主生来不哭反笑,也极是可人。”   反正吧,朱至想像着曾经见过的刚出生的婴儿,脑补那些孩子的模样,怎么都想不出夸人的话。但来见着他们两个孩子的人吧,个个都能夸出花儿来。   什么浓眉大眼,方正之人。   什么樱桃小口,口齿伶俐。   朱至表示夸人这一事,她这回也算是长见识了啊!   好在能进来看她的人其实并不多,可能也是因为作为婴儿,大部分的时间朱至都在睡觉,要不是隔壁那婴儿哭闹得过于厉害,朱至能睡得更久!   而朱至有幸得以见到满堂的人,是在她出生的第三天,传说中的洗三!   一如既往,前面有个人顶着,朱至压力没那么大,可是真如剥鸡蛋一样被人扒光衣服放进盆里时,朱至心里默默地念着,她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被人往盆里砸铜板这个事,啊,这是钱啊,货真价实的钱,羞耻可以不要,钱必须得要!   是以,朱至不哭不闹地让人放进盆里,起来的时候,额,两只手都捉了铜板!   可惜,手太小了,捉到手的铜板少得可怜!   “小郡主这是刚出生就知道钱可通神。”朱至捉钱这个事,谁看不觉得惊奇,好听的话更得继续说!   马皇后同样高兴,瞧着朱至那得了钱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儿,将朱至抱在怀里道:“放心,这盆里的钱都是你和你哥的!”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   朱至表示,没什么绝不能没钱!   “小小年纪果真懂得什么是钱?”周围的人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刚出生的孩子嘛,不过是顺手捉了一把,真捉着了铜板,也不过是巧合罢了。   “懂不懂不重要。”非要闹个明白,难不成以为朱至能答了?   不过,多年以后朱至在大明的威名远扬,无数人总能记起她这洗三捉钱的事儿。果然这有的人啊,洗三时就已经表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马皇后说了盆里的钱都是她(们)的!朱至拿到手的钱,愣是没人能从她手里拿走!   没办法,朱至力气不小,加之谁能硬跟个孩子抢钱,那不是闹笑话吗?   然后,朱至就被亲爹教训上了!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回 见这辈子的亲爹,毕竟初为人父的太子爷,心情非一般的激动,隔三岔五的但凡有空就来看他们两个!   对朱至不愿意吃母乳的事,太子亲爹蹙眉道了一句,“竟然如此倔强,连自己的性命都抛之脑后,待你大些,定要好好教训你,好让你长长记性,绝不许你胡来!”   朱至才不管,她是孩子,不想听的话完全可以当作没听见!   后头听说朱至不吃母乳吃牛乳,太子爹立刻改了话锋,“是个好养活的。不吃也不哭不闹,将来是个省心的孩子!”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你是爹,又是太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这回,两个孩子都被抱在榻前了,太子使劲想从朱至手里拿出铜板,可惜,朱至力气大得很,太子想抢。不好意思,也是没敢太用力,怕伤着孩子!   “你这孩子,你还能知道这是钱?”太子是不信邪了!   朱至更不管,钱在她手,谁也别想抢了!!!   作者有话说:   朱至:头可断,血可流,钱不能松!! 第3章 夫妻   ◎商量◎   太子打量朱至一眼,洗三之后,旁边的儿子已经呼呼大睡,一手拿了一把钱的朱至却是精神抖擞!   “你身为皇家郡主,不许学了这小家子气,视钱财如命!听为父的话,把钱交给为父。”可怜的太子也是没办法了,竟然跟一个才出生三天的孩子讲起道理。   无奈他侃侃而谈,榻上的孩子压根没回应啊!   朱至捏着钱,除了躺着也没有其他的反应!   太子,他要是觉得能跟朱至说得通,那就请他不懈努力!   “至儿,你是皇家郡主,荣华富贵绝不会缺,爱财如命,这传扬出去不好听。”太子一看摆架子没用,无奈凑进朱至的身边,小声劝说!   朱至又想翻白眼了,爱财如命的名声再不好听,也总好过一文钱难倒一个大汉吧!   钱,万万是不能没有的。尤其是这已经被她拿到手的钱,谁想从她手里拿走,门儿都没有!   哼,欺负她现在不会说话是吧!给她等着,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跟太子爹好好地论一论,钱的重要性!   不过,这情况下,一年半载都难!   “太子爷,小郡主还小呢。您说得能有用吗?”还是一旁的内侍看不下去了,出言小声提醒,希望太子能认清现实,别跟个出生三天的孩子讲道理,让人瞧着都有些拿不准太子爷是不是脑子被人踢了!   “耳濡目染没听说过吗?身为人父,我就得自小教她道理。”太子面上一僵,很快又恢复平静,一本正经教训旁边的内侍道:“养不教父之过。她的错处只能是我的。我就得打现在开始教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哟哟哟,端是冠冕堂皇呢!但不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犯哪门子的国法了?朱至内心腹诽中!   “殿下!”这时候传来一阵温柔的声音,听来更带着几分虚弱,正是朱至这辈子的生母,大明太子妃常氏!   常氏毕竟刚生产,又是一口气生了俩儿个,难免伤了点元气。   因此饶是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常氏都不曾出席。   此时被人扶着进屋,太子第一时间赶紧过去,生怕自家太子妃有所闪失。   “你怎么出来了?”太子总是心疼自家媳妇的,扶着太子妃到榻前坐下,不忘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拿过披风与常氏盖上。   常氏露出一抹笑容,与太子道一声谢,“谢太子。”   “你身子虚,该好生静养才是,如何出来?”太子为常氏系好披风,想到太医的叮嘱,常氏该在屋里好好休息才是,如何来了?   想到这儿,太子瞥过一旁的人,不怒而威的太子爷显露出来的气势让一旁的宫人面色发白。   “太子。”常氏握住太子的手,安抚太子,更是不想让太子迁怒于人。   这夫妻你来我往的话,引得朱至回头看去,朱至倒是想看清父母的脸,可惜,一片灰蒙蒙的,任她怎么努力要睁大眼睛,愣是看不清。   好吧,思想再是成人,身体机能的现实逼得朱至不得不放弃挣扎。果断躺本,不看了!   “我听说至儿洗三礼的时候捉了好几个铜板。”太子妃这是听着消息赶来的,不太确定朱至一番举动是否惹得朱元璋夫妻或是太子不喜。   “无事,小小年纪懂得钱可通神,是个聪明的孩子。”   咦?朱至自是惊奇的,方才教训她别贪财的人是太子本人吗?这会儿在太子妃面前倒是改了!一味夸赞?哈哈哈!   太子妃再多的担心在听到这话后也终于是缓了缓,“至儿自打一出生就闹腾,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回就连朱至都竖起耳朵想听听太子是怎么看的了!   “闹腾怎么了?越闹腾越是福气。要不是孩子好,闹腾得起来吗?”太子第一时间表态,他不觉得女儿闹腾有什么不好的。   “太子也看见了,伺候至儿的几个乳母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太子妃咬住下唇,蹙紧眉头,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虽说被打的人会被人笑话没用,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打得人成那般模样,果真无错?   “咱们的女儿若真是天生神力,更是我们朱家之福。龙凤呈祥,这是大吉之兆,天生神力,若非上天厚待,哪能生出这样的孩子。往后再有什么人敢在你的面前乱嚼舌根,当重重责罚。”太子何许人也,一胎龙凤,一儿一女,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事,谁敢说他儿子女儿不好,第一个饶不得他们的就是太子。   “你啊,眼下该好好地养养身子。两个孩子往后还得你用心照料。”太子握紧太子妃的手,好言劝慰之余,更得让太子妃知道何以为重。   太子妃低下头道:“妾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的。”   这回太子听得那叫一个满意,点点头道:“那爱妃与我一道想想办法,让至儿松一松手中的铜板?”   ???朱至正为某个太子爹通情达理,又会哄媳妇而高兴呢,结果怎么着,他竟然还惦记她的钱!   过分了啊! 第4章 培养   ◎故事◎   不管朱至再怎么舍不得她的钱,她是既藏不起来,也休想能捉着一辈子不放。   最终,还是亲娘可能和朱至心有灵犀,答应朱至会把钱放在她的小床上,朱至一想觉得,嗯,可以!   这事才解决了!   虽然不管是太子妃或是太子对朱至好似听懂他们说话这个事满心狐疑,那也没有深思。   洗三之后,朱至就每日好吃好喝好睡地被人养着,当然,朱至也终于在身边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下注意到另一件事,作为龙凤胎,也是分大小的啊!   好像,似乎,她刚有意识的时候踹了什么东西,正是踹的跟她一块在肚子里的某个孩子。   因此,她这辈子有了个哥,一个大她不过几息的哥。且是由她一手促成的哥!   朱至每每念及此,恨不得顿足捶胸,她怎么就成妹了呢?   故而,朱至每每被乳母放在榻上,跟朱雄英呆一块,想让她和某个真小孩朱雄英笼络感情时,朱至就怨念无比地瞅着朱雄英。   作为一个有上辈子记忆的人,投胎重生了,她不念着上辈子,慢慢的适应着这一辈子,这要是早生她几年成为了她的哥哥姐姐,她都认了。   想到朱雄英能成她哥,这都多亏了她那一踹!朱至郁闷呐!   可是,跟朱至怨念无比不同,真婴儿的朱雄英就显得正常之余,尤其喜欢和朱至在一块!   基本上来说,朱雄英除了吃和睡,但凡一睁眼要是感觉不到朱至在身边,立刻哭闹不休!   但是吧,只要跟朱至呆在一块,除非饿了困了,否则绝对不会哭的!   这在乳母们和某两位初为人父母的人看来都很是意外。朱至亦然。   这也让朱至想起了从前很多不愉快的事,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朱雄英一样依赖她。   一来二去,朱至也就放下心中的那点郁闷,别管是谁先从娘胎出来的,她又不是正常的孩子,难道她会放着这么一个跟她一起出生的孩子不管。   趁着朱雄英喜欢亲近她,她更应该加把劲让朱雄英相信她才对!   故而,伪儿童就得教起真儿童来了!   孩子嘛,三月抬头,翻身,七月坐,八月爬,朱至就那么领着某个哥一路长成,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势必要成为宫里最讨喜的孩子,也是最受宠的孩子。   这个目标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朱至不知历史上的天家父子是怎么样,但就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来看,朱元璋是相当喜欢太子的,军政大事几乎都让太子参与。是以爱屋及乌,作为太子的嫡长子,龙凤胎啊,那在朱元璋眼里也是相当稀罕的存在。   再加上朱至一向不哭不闹,随着年龄大一些,虽然不会说话,那不是会嗯会呀吗?   嗯就是饿了,呀就是要出恭,困了自己睡。   在朱至一直的耳濡目染下,朱雄英也是一样的好带!   不哭不闹又长得白白胖胖的孩子,换成谁能不喜欢?   因此朱元璋最乐意的事莫过于下朝之后让人将朱雄英和朱至带到殿后,没什么事的时候就逗着他们玩,哪怕有时候面见朝臣,从来也不避讳让他们知道自己对新得的孙子孙女的喜欢。   已经会爬的朱至和朱雄英,眼下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在那宽敞的宫殿里爬来爬去,发现各种各样的新大陆。   嗯,是的,对朱至来说,这宫里的一切都挺新奇的。   无论是建筑或是各种各样的摆设,金银器物,这些都是她从未有机会真正见识过的。   因着朱至最喜欢看这些金银器物,就连瓷器也表现得很是好奇,哪怕朱至只是一个孩子,谁规定说孩子就是蠢货,对一切都无所觉?   反正朱元璋是觉得,自家的孩子嘛,得个聪明的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朱至有兴趣,只看看可不行,自该让朱至了解了解各类的器物相关的来历。   能让朱元璋想到这一层,多亏了朱至好奇宫中宝贝的同时,也拉上朱雄英跟着多看看,省得将来什么都不懂,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眼看宝贝孙子和孙女竟然对这些器物有兴致,好像,这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不少的来历,也有不少的典故。   瞧着朱雄英这个嫡长孙,朱元璋脑子转得那叫一个活络,因而特意每一种器物都让人给朱至和朱雄英讲讲这些东西的来历,典故,尤其是历史故事。   哎哟,原本朱至纯粹就是见着宝贝挪不开腿,本着不好一个人表现太明显,顺便拉上的朱雄英,否则朱雄英不肯安分,哪有她欣赏宝贝的时候。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意外之喜!   朱雄英是皇帝的嫡长孙,太子的嫡长子。虽然古往今来顺利上位的太子太少,朱至本着该给太子爹多争筹码,以待来日有用得上的时候的心思,朱至一千个一万乐意朱雄英这哥们儿能文能武,讨得朱元璋喜欢!   不过,想养成一个能文能武又不蠢的人哪是想想就成的,必须得从小开始!   博古通今,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就得让朱雄英自小喜欢听人讲故事,先把脑子养活络些,将来不至于随便被人忽悠!   因此,朱元璋这殿里也就各有奇观,前头朱元璋在跟大臣们议事,后头两个七八个月大的孩子对着或是花瓶,又或是件摆件盯着眼睛都不眨,旁边有人轻声细语地为他们解释起这些东西的来历,以及历史典故。   不过,今天有点不太一样,朱至和朱雄英听得正入迷,突然外头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更是传来朱元璋宛如野兽嘶吼的暴怒声,“他们好大的胆子!”   有生之年,朱至终于是见识到所谓天子一怒,闻之生惧。几乎朱至入眼所见都是伏地跪下的人,饶是原本在那儿侃侃而谈的学子,此时也慌乱的跪下,压根忘记了其实朱元璋并不在他们面前,他们用不着恐惧至此。   作者有话说:   朱至:敛财自小开始! 第5章 经营   ◎同仇◎   不过,一个个怕得朱元璋连连跪下的人,难免顾不上朱至和朱雄英。   朱至好奇于朱元璋为何发那么大的火,是以,趁着一堆人跪下的时候,赶紧拉上朱雄英一道往外爬去。   亏得朱雄英这些日子被朱至训练得极是不错,基本上朱至干什么他跟着干什么。   再说了,这一个个都跪下了,没点声息,半大的孩子能坐得住?赶紧往外爬,找人玩去!   朱至既然要带上亲哥了,总得把人顾好!   虽说这宫里的门坎是挺高的,好在因着朱元璋喜欢把朱雄英和朱至带回来逗,见着朱至和朱雄英爬不起那门坎,偏这两个小货在朱至的不懈带领下怒力的就喜欢爬那门坎。   当祖父的人总得提防着点,是以特意让人把门坎拆了。   因此朱至和朱雄英一路畅通无阻地爬到殿外去。   等有人缓过来终于想查看那么两位祖宗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殿外。可哪个宫人敢在朱元璋动怒的时候冲到朱元璋跟前抱人!   追出来的人看到朱至领着朱雄英已经爬出了殿外,正往上方的朱元璋所在位置爬去,吓得瑟瑟发抖。   有心想过去抱,看到朱元璋那张布满怒意,横眉竖眼的脸,伏身跪在地上,没敢!   “他们这是觉得大明的天下是他们的,哪怕朕这个皇帝,但凡他们要是不想让朕当这个皇帝,他们就能轻易的拉朕下马?”朱元璋怒不可遏,眼中尽是杀意,殿内的人已然都跪下,嗯,除了太子。   “父皇请息怒。”太子出言相劝,并不希望朱元璋为了那些小人动了怒,气坏身子。   “朕容了他们那么多回,他们倒好,变本加厉。既如此,就别怪朕心狠手辣。想毁了朕的江山,想让全天下的百姓过不上好日子,朕先让他们没有好日子过。”朱元璋来回跺步,拳头紧握,显然已然下定决心。   这时候传来一阵稚嫩的声音道:“打!打!”   朱元璋原本火冒三丈,结果听到这声音,咦,低头一看,哎哟,朱至和朱雄英都坐在他的脚下,方才说话的是朱至,握着小拳头认真地点头,终于吐出一个打字!   别问朱至为什么激动得说话了!   这不是听着了朱元璋那句想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过不上好日子,他就先让他们没有好日子过吗?   朱元璋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别的不说,这几个月来朱至听着人对朱元璋的评价,以及朱元璋所作作为,哪一样不是以百姓为重。   嗯,朱元璋脾气是爆了点,有时候杀气也重了点,但绝对是个心存百姓的好皇帝!   能让朱元璋气得破口大骂,肯定是有人犯下罪无可赦的事。朱至作为一个吃过苦也受过罪的人,最希望的莫过于在吃苦受罪的时候,能有个人为他们这些寻常人主持公道。   一个打字出自朱至之口,朱雄英惊奇于妹妹竟然会说话了,也跟着说了一个打!   哎哟,朱元璋原是气坏了,结果闻声低头一看,两个白白净净的孩子在他跟前,似因他之怒而愤怒的握紧小拳头,瞧着那叫一个可爱!   饶是心情不好的朱元璋也情绪稍缓,不再怒火中烧,低头逗弄地问:“打,打谁?”   这个问题,此时的朱雄英或是朱至都答不上来。   一个是压根不明白朱元璋是什么意思,一个那是因为说不长话,真要硬来,怕是要给口水呛死!   不过,说不长话,她能挥拳头,能表达意思就行!   “打!”朱至就说这一个字,握紧了拳头向朱元璋表明,她跟皇帝爷爷同仇敌忾!   “打!”朱雄英早已习惯跟朱至学习,饶是不明白什么意思,那也不妨碍他跟着朱至重重地点头喊出这么一个字!   朱元璋在外头确实是受了气,一时有气没处发,恨不得把底下跟他作对,或是阳奉阴违的人全都干掉。瞧着朱至和朱雄英这两个小的压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要帮他出气的意思,朱元璋这心里自是十分欣慰。   “果然是我老朱家的种,就得有这股气势,别管是谁,要是想对你们不利,或者对咱们不利的人,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总而言之,绝不许被人欺负了!”朱元璋弯下腰抱起朱至和朱雄英,太子一看有些担心朱元璋把腰给扭了,唤一声父皇。   朱元璋抱着两个宝贝孙儿冲他昂昂头道:“放心,你爹还没老,不至于抱不好他们。就算真抱不好,摔了我也绝不会摔了他们两个。”   “我只是担心父皇。”太子赶紧解释,话说着上去要抱走一个,朱雄英却是第一个转过头,表明不乐意。   朱至倒是无所谓,朝太子伸手,太子赶紧将人抱过,朱元璋却在她背上轻轻一拍道:“还是闺女贴心,她这一贯都跟你最亲。”   太子对朱至这一向最喜欢朝她抱什么的,也是引以为荣,眉开眼笑道:“儿子陪他们的时间可比您多。”   朱元璋听着瞪了他一眼,“我听说你在东宫理事也时常带着他们。”   “嗯,两个孩子十分乖巧听话,至儿喜欢粘着我,我要是回了东宫不去看他们,这孩子能把屋给掀了!”太子提起此,既是无奈又显得高兴。   “爹也是知道的,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天生神力,寻常时候算是脾气好的,不怎么闹,若是惹了她不高兴,她要把屋给掀了,谁也拦不住。”   太子言罢低头看了女儿一眼,朱至神色如常的装死!   那什么,不跟各大佬自小培养感情,难道要临时抱佛脚?   别说什么血缘天性,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需要经营,哪个都不例外。   趁着他们兄妹是稀罕物的时候把日常的相处养成习惯,以后感情能差吗?   君不见朱元璋都是一天不见他们兄妹都念得紧?   不趁着不懂事的时候经营,真要懂事的时候再刻意地靠近,当了皇帝和太子的人啊,那是有一百个心眼,朱至可拿不准自己斗不斗得过。   “哈哈哈,不妨事,既是上天所赐,那就是我们老朱家的福气。你该庆幸这两个孩子只是喜欢缠着你,要跟你这个当爹的亲近。平常时倒是乖巧得很。”朱元璋哪里会不知道朱至做的好事,但朱至在他这儿可是乖得很,完全没有闹事的样儿。   孙女亲近儿子,这不是父女天性吗?该高兴才对。   “儿子其实在想,要不要想办法把至儿身上这力气弄掉。”既论起朱至的力气,太子拧紧眉头显得很是忧虑,朱至虎躯,呸,小身板一振,急得要摇头!   她这天生神力可是她的底牌之一,太子爹竟然要弄掉!!!   不对,这是太子爹想弄就能弄得了的?   作者有话说:   朱至问:我爹总想搞我怎么破? 第6章 不喜   ◎绸缪◎   想到这里,朱至镇定下来了。   而这时候朱元璋挥挥手道:“这是何道理?天生神力,自是上天所赐,既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老朱家的福气,你怎么不乐意?”   太子如实相告道:“还不是因为她不乐意便恃力闹腾。”   话说着低头瞥了朱至一眼,朱至!!!   “父皇又不是没看见,伺候她的人啊,凡是有不顺她意的,这身上脸上,多少都挂着青。”太子想到东宫伺候朱至的那一个个人,哪一个不是多少挂了彩的。   “这不是孩子小,控制不好力道。又不曾伤及人命。”朱元璋第一个帮朱至反驳,朱至真是恨不得抱住朱元璋狠狠亲上一口。爷爷啊爷爷,您果然是亲爷爷,知她不易啊!   虽然上辈子她也天生神力,但那不是没从婴儿起懂事,这会儿有些力量控制不住,因而才会误伤!   天地良心,她真没有要故意伤人的意思。   “可长此以往,落在外人的眼里,怕是成了我们家孩子暴虐成性。”太子忧虑的是将来,人言可畏啊!   不料朱元璋闻之冷哼一声道:“若是敢传出这样的风言风语,正好杀一儆百。”   好嘛,这简直就是捅到朱元璋的痛处了,毕竟外头那些臣子阳奉阴违够让他生气的了,要是连宫里这些伺候人的奴才都敢乱传主子的话,真以为朱元璋是菩萨吗?   “你要是担心这一条大可不必。伺候人的奴才若是连什么话该传,什么话不该传都不懂,把他们全撤了!”朱元璋咬牙切齿地发话,也为让太子宽一宽心。   太子无奈相劝道:“爹,眼下朝堂不安,要是宫里再闹出些什么事,陡增畏惧。”   朱元璋冲太子道:“你既然有此忧虑,想来已经闹出事了。既然如此,顺着这事查下去,查个清楚。宫里的人和外头的人从来不是分开的,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正好借题发挥。”   本来没想好怎么出手的朱元璋被太子那么一提,计上心来。   太子!!!   他是要给亲爹出主意怎么对付人吗?不是的啊!   他只是想让女儿身上的这份神力不会成为她本人的负担。   可惜,朱元璋并不认为那是负担,反而更觉得那是上天所赐,是对他们老朱家的肯定。   总而言之,朱至得出了结论,太子爹再不乐意她的天生神力,有朱元璋为她撑腰,这个事太子不敢私下做。朱至这下当然就放心了!   不过,朱元璋提醒太子查查的事,怎么借题发挥朱至不知,但朱至和朱雄英身边的人都换了个遍,可见太子借机清洗不少人。   到最后,马皇后更是亲自给他们兄妹各送了一个人,一男一女。   说是男好像也不太正确,应该说是内侍。   同时,朱元璋也同样,不过又和马皇后相反,送给朱雄英的是个妇人,送给朱至的却是内侍。   嗯,朱至对这情况是无所谓的,不管谁给的什么人,这么两个肯定是信得过的。   倒不是朱至觉得东宫有什么问题,只是事实摆在眼前,虽说她的亲娘是太子妃,更是已故开平王常遇春之女,架不住自小长于乡野,读书不多,加之性子温和,又不爱管东宫的事务,因而东宫实际是由太子侧妃吕氏执掌。   吕氏乃太常寺卿吕本之女,自小饱读诗书,深谙礼数,自入东宫以来,代掌东宫事宜,素来打理得井井有条。   更值得一说的是,就连太子妃常氏对吕氏也颇为信任,竟然在朱至和朱雄英百日时有心要把他们交给吕氏教导。   朱至和这位吕侧妃见过不少面,饶是这位看起来温柔可人,乖巧温顺,朱至却从来不相信这一位是真正的禀性纯良。   说句不好听的话,像吕氏这样出身名门的女子,却要居于常氏这样一个乡野女子之下,她就不信吕氏心中不怨。   明明论相貌常氏不如吕氏,论知书达理常氏更不如吕氏,更别说对太子的相助,常氏什么都帮不上太子,而吕氏却能为太子出谋划策。   再者,太子既为太子,他的嫡长子在有些事上也会顺理成章。   一家家业都要争,更何况是一国之事。只不过有些事现在尚未明显,并不代表有人不会从现在开始布局。   因此,对谁都笑容满面,也不挑人的朱至,每回见着吕氏都背对者,甚至朱至更是每回见吕氏过来,都把朱雄英弄哭,以至于东宫自上而下,甚至就连朱元璋和马皇后都知道,朱至和朱雄英一对兄妹似是与吕氏犯冲!   到最后,太子是亲自叮嘱了吕氏,既然朱至和朱雄英见她便哭,她便离他们远一些。   这就是朱至要达到的目的!   孩子嘛,不会说话不代表就得任人欺负,局,有人能布,朱至还不能了?   吕氏当时在听到太子的吩咐时,面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朱至纵无缘看见,完全可以脑补。   因此,东宫现在似乎都形成了一种习惯,但凡朱至和朱雄英出现,绝看不到吕氏的身影!   嗯,朱至这么做是有那么点过分,或许在不经意间或许也可能刺激到吕氏。然而朱至更愿意相信人性本恶,作为一个尚且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她只好想办法为自己多增加些筹码。   与吕氏保持一定的距离,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不过,吕氏显然也是一个有恒心的人,因朱至和朱雄英表现出对吕氏的不喜,太子妃常氏饶是原本打着把孩子交给吕氏教导,也不得不打消了念头,可吕氏总想找机会证明,朱至和朱雄英与她并没有所谓的犯冲!   可惜,但凡她要是碰上真正的孩子,定能让她如愿的靠近,由此打消太子及朱元璋夫妻的芥蒂。架不住朱至这么一个伪儿童在,无论吕氏用多少好吃好玩的东西来逗,见着吕氏一回她跑一回,且让朱雄英哭一回。   到最后,朱雄英都养成本能反应,但见吕氏哭得尤其欢实。   朱至那可高兴了。   朱元璋对此特意问起太子,“两个孩子自小乖巧,谁都能抱,独一个吕氏,回回见着回回哭,你不管管?”   太子对儿女的事素来也是上心的,并不想让孩子有所闪失,“儿子已经吩咐吕氏别靠近两个孩子。”   朱元璋回头看了太子问:“她听了吗?”   这下太子尴尬了,显然没有全听。   “你宫里的事你自己处理,我当老子的不多管。但是,关系两个孩子的事你得挂心着些。”朱元璋不是不知太子叮嘱过,不过显然有人并没有完全听进去。   “儿子知道。”太子应下。   作者有话说:   朱至:哥哥,你努力地哭!   朱雄英:??? 第7章 周岁   ◎叔叔◎   有朱元璋叮嘱,太子这回必须得正告吕氏。   无论吕氏是何用意,总而言之,往后莫再靠近朱至和朱雄英。   吕氏不管心底是愿意或是不愿意,反正朱至是注意到,吕氏再不曾出现过。   这可真是太好了!   在朱至高兴能让吕氏再不出现时,她跟朱雄英的周岁生辰也就到了!   周岁,试儿呢!早早宫里就开始操办起来了,倒也省了太子妃和吕侧妃的麻烦。   朱至和朱雄英一大早便被常氏带进宫,嗯,管理宫务的事太子妃不成,但女红方面常氏手艺相当不错。   周岁嘛,就得红通通的,朱至和朱雄英都被换上了一身红。   细皮嫩肉,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穿上亲娘亲手做的衣裳,衬得越发喜气,马皇后一眼瞧见便喜不自胜地将他们抱在怀里,“我的乖乖孙们可真好看。”   这话半点不假。孩子皮肤好,朱雄英和朱至都有一双大眼睛,尤其显得精神。加之朱雄英还有两个酒窝,那笑起来啊,叫人恨不得把心都掏了给他。   朱至吧,长得和谁都像,谁瞧了都觉得她是老朱家的人。可她偏又挑了一个个最好的地方长。   朱元璋和马皇后长得只能说是一般,太子要好一些,常氏也只能说中等的姿色。但朱至那张小脸但凡一露出来。哎哟,都说像朱元璋、马皇后,也像太子和常氏,但就是比他们好看。谁看了都得感慨,她是真会挑着长。   “奶奶!”朱至第一个问好,朱雄英也跟着吐个奶字。听得朱至好想捂脸,想喝奶的时候朱雄英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真不是小孩子不想说话,这舌头舌头不听使唤,口水口水有时候都控制不住。她一个成年人都快被折腾得半死,更别说真小孩了!   自打八个多月在朱元璋面前说了第一个字,朱至就得领着朱雄英一直学说话。   可怜朱至一个说了大半辈子话的人,没想到有一天败给身体机能。明明都会说,说出来的话愣是不清不楚。   “真乖。今日是你们的好日子,你们放开的玩。”马皇后慈祥地摸过两人的头,虽说朱元璋觉得今天这样的日子极是重要,在马皇后看来,重要是朱至和朱雄英高兴。   朱至眨了眨眼睛,真要放开的玩,那可就不得了!   不过朱至还是装着乖巧地点头。她可是听话的乖孩子。   朱雄英,反正只要朱至在,不管往哪儿去他都无所谓。   “来,我们进屋去。”马皇后一左一右牵起朱至和朱雄英的手。没办法,这两个小家伙都不乐意人抱。   自打能蹦出一个字后,朱至意识到她该学着站了,跑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先是会站,再是会迈出第一步,好险终于能走几步,不用爬了!   朱雄英那是见着朱至会走也跟着站啊走,眼下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追着朱至跑。   可惜,冬天来了。原本已经慢慢会走路的朱至和朱雄英,因着冬天来了,穿的衣裳多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只小企鹅。   马皇后极是有耐心,尤其在朱至和朱雄英身上。   自打两个小的不乐意让人抱,她便总牵着他们一道走。一边走一边还会同他们说话,不时的问问他们今日可吃饱了,睡得可好了。   饶是一开始不会说话的两人都乐意听她讲话,谁让马皇后声音既温柔又条理清晰,每每听着都让人觉得分外舒服!也就怪不得朱元璋听得进她的劝。   “我们的小寿星来了啊!”马皇后的宫殿里,早有人等着。这朱至就不得不说说了,朱元璋果然如同传统的无数男人一样,就喜欢多子多孙,多福多寿。   因此,朱元璋的儿子可是不少,甚至有比朱至和朱雄英两个还小的。   好在自打知道这辈子的爷爷是皇帝,亲爹是太子开始,朱至早有了心理准备,别管发生再大的事,那都不是事儿。   不就是比她还小的叔吗?她这些日子和朱雄英一块呆在朱元璋殿内,那是得到了不少重要的信息。比如亲爹在朱元璋心里的份量,就算同为马皇后所出的她二叔和三叔,甚至是姑姑,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家的太子爹。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朱至深觉得不可思议,却是仔细观察再三后,朱至才得出的结论。同时那也振奋了啊!   都说天家无私情不假,架不住她爹牛啊!能让朱元璋先当了儿子,然后再视为太子!这简直是要怎么说呢?嗯,在朱元璋看来,无论她太子爹做什么都是对的!   哎哟!朱至真为此而表示羡慕!朱元璋简直就是皇帝的变异品种啊!   成了皇帝的人,都怕儿子太厉害,抢他的风头,夺他的龙位,到朱元璋这儿,这是事儿吗?这天下他是早晚都要给她太子爹的,因此他的班底也全给她太子爹了,就怕人小看她爹!欺负她爹!   所以,这就让朱至正坚定一点了,抱紧朱元璋的大.腿,争取和朱雄英一块把太子爹变成第二个朱元璋!   “雄英,至儿,来,叫叔。”面对屋里男的女的,都是叔啊婶的,一个个冲朱雄英和朱至笑,就为了哄得他们说话。   “二哥你走远些,要叫也是先叫我。”   跟太子年纪差不多的,一个长得略削瘦,看起来有些,嗯,刻薄,正是朱元璋次子朱樉,多年前得以封为秦王。   另一个有些胖,看起来很是讨喜,是朱元璋三子,晋王朱棡。   晋王不由分说地将秦王挤开,讨好地冲朱至和朱雄英笑着,更是毫不掩饰对秦王的鄙视。   平日他可是比秦王要跟朱至和朱雄英亲近得多,自然要是非让他们两个小的叫叔,第一个该叫的就他。   “去去去,老三你给我滚远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我面前充老大了!”秦王那叫一个不满,一把推开晋王,让他少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小心他抽他!   晋王可不怕他,反手就要推回去,马皇后喝斥道:“大喜的日子你们也要闹!”   真准备闹的兄弟俩儿瞬间熄了火,讨好地冲马皇后道:“母后,我们就是闹着玩的,这不是都闹习惯了!”   “那你们也别忘了自己成长辈了,在小辈面前闹得太过,你们还想让小辈尊敬你们吗?”马皇后对这么两个熊儿子也颇是头疼,怎么教都不肯改,反倒更加变本加厉了。 第8章 帝后   ◎宠帝◎   但见马皇后板起脸,两兄弟瞬间恨不得缩成一团,瞬间成鹌鹑。   马皇后对儿女们慈爱却也严厉,并不是没有一点要求,甚至是纵容儿女的人。   正因如此,别管两人在外头闹出多少事,都生怕传到马皇后的耳边。比起朱元璋未必事事跟他们计较,马皇后若有耳闻他们做下违法乱纪的事,可是毫不留情地将板子落在他们身上的。   “娘,我们错了,我们一定牢记您的教导,保证再也不犯。”眼看情况不对,虽说朱至和朱雄英年纪尚幼,未必能够听得懂马皇后对他们的训斥,可是别忘了后头有不少人在,包括他们的王妃!   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被喝斥,脸都丢尽了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两人马上乖乖认错,保证会改,以盼马皇后能够就此掀过。   马皇后听着他们两个的话,微拧眉头,有些事她心里有数得很,可是今天是朱至和朱雄英的好日子,她也并不愿意在这样的日子教训儿子。   恰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请安的声音,朱元璋领着太子缓缓行来,作为孩子,情况不对不能插嘴,这会儿就无须顾忌了,听着声音转头冲向朱元璋和太子,一声爷爷,再加个爹!   哎哟,可把两人哄得那叫一个高兴。   朱雄英虽是慢了一步,在旁人看来那不是显得他稳重吗?   凡事不急不慢,太子伸出手将人扶住,朱雄英也冲他笑着露出两个酒窝道:“爹!”   朱元璋第一个将朱至抱起,他又不傻,如何感觉不到气氛不对,一眼瞥过那低着头恨不得把自个儿缩成一团的秦王和晋王,也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抱着朱至在手,朱元璋且与朱至道:“你奶奶生气了,快哄哄!”   哟,朱至当即接下这个重任,使唤朱元璋抱她近一些,离得马皇后再近一些,朱至狠狠地在马皇后的脸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道:“不气!”   末了竟然还顺着抚过马皇后的胸口,一本正经哄人的样儿,叫马皇后如何怒得起来!   “奶奶!”朱雄英一惯都是朱至干啥他就跟着干啥的,唤了一声,意示亲爹赶紧把他抱过去,太子也盼着两个小的能把马皇后哄好,配合无比。   朱雄英在马皇后另一边狠狠地亲下一口,郑重地点头粗着声道:“不气!”   一个赛一个的会哄人,还都学着板脸,马皇后再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抚过他们两个的小脸道:“你们两个啊,真是机灵鬼。”   朱至冲她讨好地笑了,朱雄英就显得有些为难了,这是夸呢还是怪呢?   啊,太深奥了,他想不明白!   “好了好了,皇后不生气就行。还是我的好孙儿好孙女有本事。太子,这点可比你当年强多了。”朱元璋无意出面当众喝斥于人,大喜的日子,高兴更重要,至于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法子治他们,不急。   “儿子当初不会哄人吗?”太子岂不知朱元璋何意,配合地顺着朱元璋问上一句。   朱元璋瞪大眼睛道:“确实不会。不信问你娘。”   马皇后一手从朱元璋怀里抱过朱至道:“再会哄人也没有能比得上我们至儿的。”   这是对朱至的肯定,朱至冲马皇后笑了,落在朱元璋眼里,朱元璋且问:“听得懂你奶奶说什么?”   这个,这个,不好答是吧!哪怕朱至领着朱雄英那么一个真孩子一块进步,两人看起来都挺聪明的,但并不代表孩子都能听得懂话是吧!   懂一些,不懂的很多,才不会太过,最后反而不好收场。   因而,被问的朱至一脸茫然地望向朱元璋,似在无声地询问,啊,您在说什么呢?你们都在说什么!   朱元璋笑出声来,朱至这小表情煞是可爱,叫朱元璋不得不感慨道:“我还从未见过哪个孩子长得比我们至儿还好看的。”   “孩子不能夸。”马皇后闻之嗔怪一句,好让朱元璋注意着点。   朱元璋依然笑着,视线在朱至和马皇后、太子身上转动,“既像我们老朱家的人,偏专挑我们老朱家的优点长。等将来长大了,须得看紧点,别让哪个臭小子随便骗走了。”   ???朱至震惊无比地转过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亲亲祖父啊,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才多大!好,满满就一周岁,离长大的日子不长着吗?   这就担心她将来被臭小子骗走,是不是太未雨绸缪了点?   朱至忍住没捂脸,这已经很是留情了。   太子都僵住了,半响终于问出一句道:“父皇当初在面对妹妹们的时候,也是那么早操心的吗?”   不料朱元璋挥挥手道:“你妹妹们不一样。”   话说着已经扫过一旁的女儿们,又迅速收回了视线,这虽然都是他们老朱家的种,并不代表都是一样的啊!当然也是不能一块操心。   “父皇,您别当我们听不出您话里的意思。”有人听着就怨念了啊,朱元璋不就是觉得几个女儿长得只能说是一般,压根不怕谁早早把她们骗了去!   “咳咳咳,这捉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为了掩饰尴尬,朱元璋果断转移话题,坚定不能傻傻的继续把自己套牢了!   今天这大喜的日子是冲谁来的?朱至和朱雄英啊!   “皇上要亲自看看吗?”马皇后嘴角噙笑,不介意给丈夫递上台阶下。   “看看,看看。”朱元璋同马皇后眨了眨眼睛,要不说还是自家的妻子最最懂他呢!关键时候还得老妻出手!   收获马皇后一记嗔怪!   这都是谁惹出来的事,心里没点数吗?   朱元璋讨好地冲马皇后一笑,那不是一时控制不住吗?   最终,马皇后意示朱元璋往里去。作为被马皇后抱在怀里的朱至,观这夫妻的眉眼官司,她这是被喂了一顿狗粮吗?   朱元璋纵然为帝八载,在马皇后面前并无意摆皇帝的架子,马皇后呢,也从来只把朱元璋当成自己的丈夫,该帮忙的时候帮忙,该宠的时候也得宠!   皇后宠着皇帝,朱至只想大喊666! 第9章 肖想   ◎求亲◎   有马皇后配合打岔,谁也不敢再揪着朱元璋的小辫子不放了!   朱元璋亲自查看为朱至和朱雄英准备的捉周,难得的是,朱元璋且问太子道:“教过他们捉周该捉什么了吗?”   太子显得有些无奈道:“雄英和至儿呆在父皇母后身边的日子可比在儿子身边的时间长。”   换而言之,太子有心教,那得有这个时间。   “咱们不造这个假。捉周,真要是捉着什么将来就能做什么,我今天能站在这儿?”朱元璋最有资格说这个话。他可不是那什么大户人家出生的人,从小连饭都吃不饱,这大户人家闹的事在朱元璋看来啊,不过是寻个机会把人凑在一块炫耀。   嗯,他也承认为朱至和朱雄英办这个捉周呢,也存了炫耀之意。   看看,他儿子能干不说,这一对龙凤胎的孙儿,他的那些老兄弟们有吗?   “父皇,不过是寻个借口聚一聚,叔叔伯伯们也想跟父皇讨个好彩头。”太子是会说话的人,哄朱元璋高兴更是不在话下。   “嗯,之前他们都跟我炫耀,说什么自己得了多少个孙儿,怎么样,他们再多也不如我,我这一气两个,龙凤胎!”朱元璋果然骄傲地抬起头了,得意洋洋的小样儿,同那开屏的孔雀。   马皇后没能忍住道:“你啊,倒是越老越小了。”   “老小老小,本就是越老越小。”朱元璋不以为这是讽刺,反而觉得再正常不过,更不打算改。   马皇后没什么好劝的,且让他悠着点,莫太过了就是。   接下来就是准备今天的重头戏,捉周了!   朱至和朱雄英虽然是正主,架不住用不上他们帮忙,他们只管窝在朱元璋和太子的怀里,等着时辰到再让他们抱着出面。   至于为什么没人把他们抱到女眷去,朱元璋早说了,今儿个之所以大办特办,他就是为了让兄弟们看看,他得了一对龙凤孙。   故而,怎么能让人把朱雄英和朱至抱到后头呢。   哎哟,跟朱元璋自小一起长大的人,进门但见朱元璋抱着孙子孙女,立时便明了朱元璋的小心思!   嗯,龙凤胎嘛,这确实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他们之中没一个能比得上!   不过,虽说他们都曾耳闻这龙凤胎里的女娃娃长得极好,本以为肯定是朱元璋让人故意传,不就是为了炫耀吗?然而真见着,啧啧啧,活了几十年的人,难得见着这么精致好看的孩子。   “皇上,这小郡主长得真好看,您看啊,正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不如把小郡主配到我们家?我家那些个儿孙任小郡主挑,小郡主想要哪一个就哪一个。”谁不喜欢好看的孩子,更别说还是知根知底的孩子,想办法把人弄回家去,这才是大事。重中之重的大事!   咔嚓!朱至差点把脖子扭了!   有没有搞错,她她她,她爷爷提起这事,她都觉得不可思议了,怎么着?正式在人前露脸,这刚照面竟然真就有人打她主意?   孙儿任她挑?不是,万一他那些孙儿里都没一个像样的呢?   不怪朱至操心,这人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虎父还能出犬子呢,太早把婚事定了,那不是连反悔的余地都没有!万万不能。   然而,朱至着急想拒绝,刚要张口,不好意思,先被口水呛了!   “去去去,我孙女还小呢,我刚跟太子说让他盯着人点,别让那不知所谓的小子把我家孙女拐了。你倒好,先打起我孙女的主意了!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朱元璋一看朱至呛着了,赶紧拍着她的后背,同时义正辞严地拒绝对方求亲的提议。   朱至一听真想抱住朱元璋喊上一句,爷爷,您果然是我亲爷爷!   对面的这一位,正是与朱元璋从小一起长大的信国公汤和。   汤和一听哪能就此放弃呢,且好言相劝道:“皇上怎么能一味只进不出呢。我家女儿由着皇上配哪个王爷,您总得让我们家从你们家这儿娶一个回去吧。”   “那好说,我这些未出嫁的女儿,你瞅瞅哪个儿子能配,我应了。就我这孙女的主意,你想都别想。”朱元璋赶紧把朱至护着,那意思够清楚了,他的女儿能许了汤和家的儿子,要想让他现在把孙女许出去,趁早歇了这个心。   汤和瞪圆了眼睛,朱元璋回瞪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瞅瞅我这些女儿哪个合适的说一声,我这就让你弟妹操办!”   哈哈哈!朱至心里乐开了花。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态度,别管是谁打她的主意,请皇帝爷爷往前冲,别管有的没的,都给拦下来!   “小气儿!”汤和纯属瞧着朱至起了心思,结果怎么样,朱元璋死活不松口!   哼!不松就不松,这孩子还小,未来的日子长着,他且让自家的孙儿们都长长心,想想办法把这么一个小郡主骗,呸!额,娶到手。   朱元璋才不在乎汤和说他小气这事呢!这么好看的孙女,该留在身边多看看,盼着老朱家的人往后都能沾沾这气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吉日到了,该让两个孩子捉周去了!”就朱元璋和汤和说话的空荡,时间流逝,可不就到了钦天监选定的日子。   “来来来,走走走。”朱元璋赶紧抱起朱至,招呼着太子抱上他的大孙子一道走。   这一回朱至便算是长见识了,那么一张四五米长的大案啊,铺着的一层大黄布,上面摆放着各种玉饰,纸笔墨砚,印章,以及针线、砰尺算盘,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   啧啧啧!朱至感慨无比起,朱元璋已经把朱至放到桌上,且与朱至小声道:“至儿,看这上面的东西,喜欢哪个拿哪个。”   一旁的太子也是如是同朱雄英道:“雄英,想要什么自己去拿。”   完了父子二人都往后退一步,今天朱至和朱雄英这两位才是主角儿。   朱雄英小步走到朱至身边,朱至盯着满桌子的东西,注意力更多放在那金饰上。   玉这种东西,恕朱至眼拙,没能看出什么好坏来,不过黄金白银肯定不假!所以,她要挑哪一个呢? 第10章 我的   ◎打包◎   朱至拧着小眉头似在思考,朱雄英拉了拉朱至的衣袖,“至!”   是的,这个字分外的清晰,这也是朱雄英会说的第二个字,朱至的名儿。   “拿。”朱雄英未必明白眼前的情况,朱至没办法,只能出面算是代为解释。   她这小手往那头一指,朱雄英立刻摇摇摆摆地走了过去,顺手抄起一块印章,这回传来了洪亮的声音道:“当好公为百姓。”   一个个看到这一幕也是眉开眼笑,朱元璋尤其是。   然而下一幕让他们傻了眼。   对,朱雄英是拿了印章不假,可他拿了直塞朱至手里,朱至......   一众人......   朱雄英塞到朱至手里冲朱至一笑,结果发现朱至并没有像他一样高兴,那怎么成!   不管朱雄英怎么想的,顺手抄起桌上的东西,有一样是一样的都塞到朱至手里。   到最后朱至站不住了啊,干脆坐下,这回朱雄英更是全拿了桌上的东西塞到朱至怀里,哪怕朱至怀里放不下,那也能把朱至堆起来了!   这,这捉周捉得,个个都叹为观止,有谁碰到过这样的吗?   要说朱至一开始还奇怪,等朱雄英忙得不亦乐乎的把桌上的物件全往她身上堆时,朱至汗颜地想起,这还不是在家里,别管朱元璋或是太子们送朱至和朱雄英的东西,朱至都喜欢堆在自己的面前好好欣赏的情形了。   敢情朱雄英见得多了,以为朱至就喜欢被人用东西堆着,瞧着满桌子的东西,竟然都要扒拉给她!   朱至想捂脸,但是,朱雄英的举措在一众人反应过来之后,都不禁笑了,“小郡王年纪虽小,却懂得爱护小郡主,将来定是爱护妹妹的好兄长。”   好话嘛,怎么说都错不了!   既来此为客,理当让主家高兴。   虽然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捉周,那也不代表是坏事。   “要是连自己的妹妹都不知道爱护,这样的孩子要来有什么用。”朱元璋喜形于色,不过明面上该说什么话,他有数着。得意也是不能太过忘形的是吧!   “小郡主这是要做什么?”朱元璋谦虚那么一下,被朱雄英将东西堆得老高的朱至啊,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甚至更拉着朱雄英让他坐下。   难得的是,朱雄英那叫一个听话,竟然真乖乖地坐着,且看朱至做什么!   别说朱雄英等着了,在场的人就没有一个人不等着的。   朱至干什么?   其实她也没有干些什么,只不过把桌上四角的布一个一个的拉起来,然后塞到朱雄英手里,当然,期间不忘把朱雄英拉出来。   四个角都拉一块了,桌上的东西不是全都堆在一块了吗?   朱至从朱雄英的手里接过其他布角,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地宣告:“我的!”   啊???这回众人才是真正的傻了眼。   不是吧,不是吧。有这么捉周的?   那朱至可不管,这么多的宝贝放在这儿,让她只取其中的几样,怎么可能!   “我的!”朱至瞧着一个个都呆了一般,再一次重申。   朱雄英点点头道:“至的!”   哎哟,这个哥是相当的可以啊!   看在他把这些好东西都堆给她这事,她就认了这么一个只比她出生早那么几息的为哥,一辈子叫他哥都毫无怨言!   “你可真贪心啊。全都要了?”马皇后一顿,对朱至这番操作也是服了。   自打朱至洗三捉着钱不放开始,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亲近的人都知道朱至是个财迷。   只是谁都不曾想,这捉周宴上,朱至竟然还能把这满桌子的物件全打包了!   “要。要!”朱至重重点头,话说着赶紧跑过去要马皇后抱抱,马皇后生怕她给摔了,可不得赶紧地把人抱着。   “奶奶!”朱至唤一声,然后在马皇后脸上左右都亲了一口道:“要要!”   然后下一刻,朱雄英跟着有样学样地跟朱元璋伸手,朱元璋一伸手吧,他也像朱至那样在朱元璋脸上各亲了一口,亲得朱元璋心都化了。   “爷。”朱雄英唤一声,朱元璋哎哎地应着,“给给。”   一个要要,一个给给,这是双管齐下把住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此刻就看他们舍不舍不给!   “好好好,给给给,那是给你呢还是给至儿呢?”朱元璋对着刚满周岁的孙儿也是不曾留情的,故意的刁难,且看朱雄英究竟是为自己争还是为朱至争的!   “给至!”朱雄英重重点头。   哎哟,好哥,真是她的好哥哥啊!朱至心里都乐开花了。   朱元璋一看朱雄英竟然是为朱至所求,与抱着朱至的马皇后对视一眼道:“那就给?”   “皇上做主就是。”马皇后嘴角的笑意不减,既喜于孙儿孙女的聪慧,也喜于朱雄英小小年纪却懂得爱护妹妹,极是难得。   “给,给至儿。”朱元璋这时候冲朱雄英如是道。   “爷爷。”朱雄英乐呵地往朱元璋脸上再狠狠地亲上两口,直哄得朱元璋抱在怀里唤着心肝宝贝。   朱至当然不能没有表示,赶紧在马皇后脸上又亲了两口,再跑到朱元璋跟前再亲上两口,以表谢意。   可怜的朱元璋脸上都是口水,不过没哪个不长眼的敢笑话。毕竟就看朱元璋脸上的笑容,谁都清楚朱元璋乐意得很。   只是太子看着这样的一双儿女啊,颇是忧愁,小小年纪就会哄人,连朱元璋都被哄得晕头转向了,这将来要是长大了,他就是想教训,能教训吗?   捉周宴上,朱至是满载而出。   虽然免不得刚进了东宫的门,这就被太子下令把她从捉周案上拿来的东西都拿回去放好,朱至早有防备,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捉住了一块布角,闻太子下令,昂头冲太子可爱地嘟起嘴,唤道:“爹爹!”   太子瞧着可爱的女儿,刚刚狠下心想好好地教教朱至不可爱财如命的人,立时犹豫了。   “爹爹。”朱雄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过不妨碍他有样学样。   常氏瞅着朱至抱着布角不撒手,也轻唤一声太子。   “这,这,这些东西都拿下去。”犹豫再三,太子终是下了狠心,现在要是连他都狠不下心管人,将来就更没人舍得管他们了!   装可爱竟然没有用?朱至怀疑起自己的魅力,但是,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绝不能让太子带人抢了。   是以,朱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乳母身上下来,奋力地将被内侍抱在怀里的宝贝那一布角用力拉住。   为了她的小钱钱,她要抗争到底! 第11章 不放   ◎肉垫◎   朱至一番操作行云流水,打得人措手不及,抱着宝贝的内侍都没反应过来,结果被朱至紧紧地握住另一角,人被突然的力道带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乳母也惊得望向朱至,轻唤一声道:“小郡主。”   “爹爹。”抗争归抗争,朱至更清楚,该扮可爱依然得扮可爱!   唤归唤,朱至那可是一直紧紧地捉住包袱的一角,别管谁,休想轻易从她手里抢走她的宝贝。   嘶!太子是真觉得眼前的闺女太难缠了,这么大的孩子懂得什么是宝贝吗?   不对,哪怕之前不懂,这不是朱元璋每天都让人给他们兄妹讲宝贝,这兴许是听懂的。   懂,那就更应该好好地教,太子可不希望将来人人提起朱至时都只能想到爱财如命这一点!   一个姑娘家家的爱财如命,传扬出去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吗?   “至儿,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你不可过于重之爱之。”朱至的反应在太子看来,那得从小纠正。既然朱至听得懂,更应该将道理说与她听是吧!   朱至能听得进去才怪。钱这种东西,从来没有人嫌多的。有就总比没有好!   讲道理,此刻的朱至是不可能跟太子讲道理的,唯一的办法就一个,死捉着宝贝的布角不放。   “至儿,松手。”太子讲道理归讲道理,完了更想拉回朱至,没想到朱至死死地拽着布角不放,这是听进劝的反应?   理不讲过怎么样?太子想掰开朱至的手,朱至......   软的不行来硬的?   硬的也不行!她的宝贝谁都休想抢!   太子也真是跟朱至扛上了,使出劲来硬掰,常氏和一旁的人见此都急了,唤一声太子。   “你们别管。”太子斥一声,不许任何人插手。   这回谁也不敢动,也不敢再劝!   只是太子是想来硬的,但朱至力气大,且早有准备的人,哪是太子真想硬下心肠,最后也没敢使出全力,就怕伤了朱至。   朱至抿住唇,板着脸不管太子想怎么扯,都没能从她手里扯开布。   父女僵持不下,谁心里不急。可再急,这能怎么办?   眼看着朱至手都红了,常氏也是心疼孩子的,再唤一声太子,却叫太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无奈之下,常氏扫过一边的宫女,这时候得赶紧搬救兵去啊!   朱至死不松手,太子也明摆着非要趁早教导朱至不可。这谁都不肯退一步的架式,真是急坏了人。   突然,朱雄英也不知何时从乳母那儿下来的,小跑冲向太子,嘴里喊道:“爹爹,坏!”   太子不曾防备,且听着声音回头,不料这一转身撞到了朱雄英,众人大惊,太子伸手要接人,却是慢了一步,眼看朱雄英就要摔倒在地,一个身影却极快地闪去,直接躺在地上给朱雄英当肉垫子!手更是捉住朱雄英的衣领,没让朱雄英摔倒!   众人心惊肉跳之余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人一身红,除了朱雄英便只有朱至了啊!   朱至当肉垫的同时不忘拉住朱雄英的衣裳,是以朱雄英虽然半侧着身子靠在朱至身上,一脸茫然无所觉,好在没有摔了。   惊魂未定,太子赶紧将朱雄英抱起,同时伸手拉起朱至,上下查看朱至一圈,常氏虽是慢了半拍,何尝不是关心地查看两人,“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儿?”   朱至那是没有的。   虽然事发突然,那不是为了朱雄英免以受伤,她可是使出全身吃奶的劲跑来垫底的,顺便没忘保护自己,更得扯住朱雄英,伤是不能让自己伤了的!   朱雄英这时候也回过了神,吓是被吓着了,伤是不曾。   “太子!”常氏是不管太子怎么教儿女,这差点把孩子伤了,常氏万不能视而不见。   太子何尝不是心有余悸,朱至感觉到太子在抱住她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去请太医来。”太子没有回应常氏,只以行动向常氏证明他的忧心不亚于她。   常氏不好再说些什么,看着太子一手抱起一个这就要进屋,便要跟上。   “爹爹。”人肯定是没事的,朱至万万不能忘了事起之因。她的宝贝啊,绝不能让太子没收了!   太子回头幽深地扫过朱至一眼,“放到小郡主屋里,归置好了。”   哎哟,出了意外是让人挺害怕的,好在太子不知怎么想通了,没想再让朱至改,这就是好事。   至于之后朱至怎么被太医号脉,或是灌了一大碗安神茶,都是小事。   等朱至回屋见着她今天好不容易弄回来的宝贝,高兴地不忘拉上朱雄英一块选着玩。   太子得了朱元璋的诏令,这就要去见朱元璋,临行前依然不放心过来看了看他们。   待见到朱至和朱雄英正在坑上挑着捉周的物件玩,朱至也不管朱雄英要玩什么,都大方地随他玩,眼中闪过笑意。   而朱元璋把太子叫过来,那不都是因为常氏派人去向马皇后求救了。具体的事没细说,马皇后想着今天是两个孩子的大日子,这都折腾大半日了,人肯定累坏了,后来常氏派人前去禀告已经无事,马皇后也就不往东宫去了。   但这事朱元璋听了一耳朵,却让人弄清楚了始末,理所当然得把太子叫过来问问。   “这才周岁的孩子,何对她如此严厉?”迎头朝太子就问,朱元璋给了孙女的东西,转头太子便要收了,朱元璋自然不会觉得太子是容不得,更知太子是为朱至好。   “爱财如命并非好事。”太子如是答来,满眼都是忧愁,朱元璋装糊涂道:“何至于此。”   “父皇不是想不到,只是不愿承认。”太子沉着地揭露朱元璋的装糊涂,朱元璋道:“至儿只是女儿身,不必过于苛责。”   “生于皇家,不分男.女,皆该知礼懂理,最忌于贪。儿子只是不希望将来不得不亲自动手伤了她。”太子一声长叹,透着无奈。   朱元璋这回是真无话可说了,为父之心,既以严教,无非希望孩子能好,不至于将来得亲手将孩子送到别人手里教。   “贪念一生,可万劫不覆。儿子既为人父,岂能不教她不能贪,不可贪。”太子语重心长道来,他不过只想当一个好父亲。   “那为何后来又把东西都给她了?”朱元璋明白了,对太子后来的举措有所不明了。   “她能为救雄英舍了她一直不愿意的宝贝。”太子如此答来,哪怕太子也不确定朱至是否真正明白这其中的用意,但太子愿意相信,他的女儿再爱财,在她的心里家人更重。   如此,太子心中的那层担心也稍稍得缓,自不愿意再严厉之。 第12章 吃瘪   ◎太子◎   朱至是不知太子心理的转变。   对朱至来说,但凡太子不再总想从她的手里抢她的钱,夺她的宝,那她就放心了。   作为儿童,刚学说话的人最是难得安静,每日朱至都兴致勃勃地拉上朱雄英一道学说话,学做事。   嗯,伪儿童眼下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亲哥变成真天才儿童!   观朱元璋和太子可知,这两位对朱雄英寄以厚望,连带着对她都苛刻了!   有了太子连着两次抢钱抢宝的先例在,朱至每回得了什么宝贝必须先藏起来,保证不过太子的眼。   太子洞察朱至的小心思,既觉得好笑之余,何尝不震惊于朱至小小年纪竟然懂得趋吉避凶。   随后又一想,孩子,哪个不都这样,趋吉避凶应该是人的本能,孩子什么都不懂,直觉更是精准。   常氏一回两回的见着朱至藏宝贝,没能忍住同朱至道:“至儿既知你爹不喜,为何总见着好东西挪不开腿?”   朱至忍住没翻白眼,好东西能白得的不要,她才是傻子吧。太子不喜欢她干的事她就不干了?那她不成提线木偶了?   没得到朱至回应,常氏且伸手摸了摸朱至的耳朵,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喜欢。”朱至是不能说长话,这不是已经学会了好些词。音准不准是另一回事,重点是听的人明白她这意思就好。   常氏无奈道:“喜欢什么?喜欢你爹还是这些宝贝?金银?”   渐渐长大的朱至尤其好玩,常氏都逗习惯了!   “都喜欢。”朱至何许人也,坐在地上玩的孩子余光已经瞧见一旁门口上的黄色衣角!   哟哟哟,太子爹还喜欢听墙角呢。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懂,嘴还挺甜。”常氏掩口而笑,孩子嘛,正常不都是两择其一的吗?独朱至从来不会在其中做出选择。   本来啊!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大人从来都是全要的啊!嘿嘿嘿!   伪儿童聪明着,才不会中了亲娘的计。   “那要是你爹要你的宝贝,你给不给?”常氏眼下就喜欢跟朱至聊天了啊!   “不给!”朱至果断回答,表明态度,绝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且为了让门外的太子知道她的愤怒,朱至握着小拳头道:“爹坏!”   可不是坏吗?一天到晚就打她宝贝的主意,真真是应了那一句,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夺人宝抢人钱,这可是结仇的事儿。太子打什么主意朱至管不上,但那么为难她一个孩子,太过分了!   “我要是真坏,就该把你藏起来的钱还有宝贝全都收了。”太子听了半天,如何也不能再听下去了,大步流星走入,直接到朱至跟前,蹲下点了朱至的小鼻子如是说。   朱至瞪圆了眼睛,这就过分了!   “爹坏!”下一刻,一直安安静静玩的朱雄英出面了啊,且控诉着某个太子爹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坏。   太子无奈,一把将朱雄英搂了过来,“爹怎么坏了?爹打你还是骂你了?”   这个问题问得,朱雄英答得上来才怪。   朱雄英拧紧眉头道:“爹坏!”   怎么坏那是另一回事,重点是在朱雄英的心里,太子就是一个坏爹爹,总想着让朱至不痛快的坏爹爹。   太子!!!   朱至在心里默默的给亲哥点赞!干得漂亮!说得漂亮!   常宁难得见着太子吃瘪,掩口偷笑,太子可注意到了,控诉道:“好啊,你们三个一起欺负我。”   “我没有。”常氏立刻辩解,她敢欺负太子吗?   “那你不帮我?”太子且继续控诉,常氏的视线在眼前的三人身上转悠,“太子还能治不了雄英和至儿两个孩子?”   话罢眼中闪过狡黠,能稳坐朝堂,更能让朝中臣子既敬且畏的太子,怎么可能治不了两个小孩   太子一噎!他能承认自己治不了吗?   朱至忍住笑出声来,亲娘666啊!太子能承认才有鬼。   “好,我这就带他们两个过去好好教导,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道我的不是。”太子为了保存颜面,当着自家太子妃的面也是不能承认了自己管不好一双儿女。   是以,果断决定把人带走。   至于到底是不是能教导好两个孩子,往后让他们再不敢说自己的不是,那就另说了。   常氏就不拦着了,身边的人小声提醒问:“太子不会对小郡王和小郡主动手吧?”   “放心,太子是他们的父亲,是这世上最看重他们的人之一,自有分寸。太子要如何教导都不为过。”常氏心下既不忧愁这一点,也是觉得太子无论要如何待两个孩子,那都不为过。   没有人比常氏更清楚两个孩子在太子心中的位置,太子总是希望他们两个能更好的。   而太子吧,抱着两个小不点进了书房,将人放在一边,本是想让他们玩着去,可一看朱至和朱雄英都昂着头似乎在等着他教训的样儿,一滞!   所以,方才这两孩子都听进了他的话,以为他把人带过来就真是要教训人的?   他要是教训,嗯,就显得他这个当爹的没有威严,都是骗人的?   想到这一层,太子吸了一口气,心里不得不想,他家的两个孩子都挺聪明的,聪明人和蠢人相比,要是不好好引导,更容易出事。更别说他们生在皇家,更是他的儿女。   太子微拧眉头,虽然好像不应该太早考虑孩子要怎么教,但他这两个孩子聪明太过,要是不好好地想想,把这么两个好苗子毁了,他不得呕死?   是以,太子思虑半响,往一旁的书架走去。   读书可以明智,读书可以明理,别管了,就从现在开始教他们读书!   这太子爷拿出来的第一本书,《论语》!   朱至正等着啊,不,更应该说朱至在考虑,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办法让太子爷开始教他们兄妹读书识字!   结果怎么着,这都不用她费心了啊!   “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就跟我读书识字。须得专心用心的学。”太子努力板起一张脸,朱至重重地点头。   朱雄英第一眼瞄了朱至,发现朱至点头,立刻跟着乖乖点头!   这回太子算是满意了!孩子嘛,再聪明的孩子只要引导得好,将来把那聪明劲都用在正经事上,这就不用担心了吧!   末了,太子欣慰地瞥过朱至一眼,朱至!!!她有那么让太子爹操心吗?这生怕她搅动风云的样子? 第13章 困惑   ◎求解◎   最终,朱至选择性忽视!   太子爹教他们读书识字,这是开始给他们启蒙了是吧,那可就能为将来表现得早熟早慧都备好了借口!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因此,朱至那学得叫一个专心,用心啊!   太子初为人师,手把手的教儿女读书识字,别管这两个小的究竟是听懂了或是没有听懂,对太子来说,至少这么两个小的坐得住,不闹腾,这就是极好的事。   好吧,有了太子开这个头,朱元璋就表现得更积极了!   本来嘛,孙儿孙女在朱元璋的跟前,朱元璋都早早让人给他们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就为了让他们长见识。如今太子既然不嫌早的想教人读书识字,朱元璋就更是配合无比。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孩子以肉眼可见的变化,看朱至和朱雄英拔高的长,五岁多的小人儿噼里啪啦的不是一般的能说,整个宫里宫外随着这么两个小的长大了,越发的热闹。   朱元璋如今最大的乐趣莫过于抱着这么两个小的,朱至最是能说,总把这一日来发生的趣事尽都与他说,还会拉上朱雄英补充一句。   相比之下朱雄英显得安静得多,许是因为朱至闹腾得太厉害,朱雄英习惯跟在朱至的身后,三不五时的帮忙收拾残局。   当然,这残局一般都是朱至又掏了什么好东西,朱雄英帮忙藏着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太子每每一见朱至手里又得了从哪个宫里得来的东西便觉得脑门痛,这怎么读了那么久的书,书香气是半点没沾着,这财气怎么就越来越重了呢。太子是想把孩子管得严些,无奈家里的人个个都帮忙掩护着。   谁让朱至虽然爱财,那也一向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从来不偷不抢。   这有点爱好也算不得什么不好的,家里人谁能舍得不支持?   因而每每太子都不乐意朱至往家里带东西,朱至那是一进门就得被人查看,可不得朱雄英帮忙带吗?   朱雄英这时候奶声奶气地与朱元璋道:“爷爷,爹爹为何不喜欢至儿爱财?”   这个问题怕是在朱雄英脑子里存放了许久,只不过以前不知如何说,如今终于会说了,可不得说出来。   朱元璋被朱雄英那么一问,不答反问:“你读了那么多书,你说说是何缘故?”   这下朱雄英被难住了,正是因为他想不明白他才问的,万万没想到朱元璋竟然会把问题丢回来。   朱至瞥了某位皇帝一眼,这么为难一个孩子有意思吗?   “你知道?”朱元璋跟两个小的一道玩着,没有错过朱雄英的为难,也不曾忽略朱至这一瞧。   “爹怕我抢。”朱至早就得了答案,用小孩子的话答出来,朱至也是没有压力的!   朱元璋闻之哈哈大笑,与朱至道:“对也不对。毕竟若不加以管制,你怎么知道何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朱至对此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问:“爷爷爱财吗?”   这问得刁钻啊!朱元璋总是不能骗人小孩的,点头道:“爱。”   “爷爷能爱,为什么我不能爱?”朱至一听就皱起小眉头了,朱元璋爱得,她怎么就不能爱?   朱元璋一顿,可不是吗?许朱元璋爱钱,怎么就不许朱至爱钱了呢?   朱元璋要跟朱至说,因为他已是成人,而朱至尚小?这不能说说服不了,但以此为借口,显得不够公平。   人之品质非以大小而论吧。   就朱元璋所见过的那些人,朱元璋有时候都觉得孩子的品质远胜于成人。   “这个,这个咱们得换一个说辞。你知道什么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朱元璋并不想骗小孩,他本就是一个不喜欢被人骗的人,对自家孩子更是不能骗。   知道是知道的,然而朱至能说知道吗?   跟着朱雄英一道诚实摇头。   “这意思是说,这喜欢钱原本没有错,但不能不讲道义,尤其不能不问自取,更不能偷和抢或者骗。”朱元璋有心好好教。   他是觉得像朱雄英和朱至如此聪慧的孩子,与其对他们诸多约束,这个不许他们做,那个不许他们干,不如同他们说清楚其中道理。   “你知道什么是道义?又知道什么是偷,什么是抢,或者什么是骗吗?”朱元璋再接再厉,孩子原本就是一张白纸,你在上面染上什么颜色,孩子就会变成什么颜色。   朱雄英十分好奇,且问:“爷爷,我想知道,这些我都想知道。”   一副求解惑的态度,更让朱元璋欢喜无比,抚过朱雄英的头道:“雄英有一颗好学上进之心,这是好事。很好很好的事。不过,饭得一口口的吃,路须一步步走。   “雄英想知道的这些答案,不是爷爷跟你解释你就能记得住的,得雄英自己慢慢学,再结合自身体会,才能得出你心中的道。”   “啊!每个人心中的道都不一样的吗?”朱雄英为之感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朱元璋肯定地道:“这是自然。比如在皇爷爷的心中,天下百姓安居就是我的道。”   “比如,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也是我的道。”朱至板起一张脸如是接话。   朱元璋一顿,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再问朱至,“这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啊,一不小心把流行语都冒出来了。   朱至赶紧一本正经地道:“没有钱好可怜的。”   这话朱元璋自是认可的。   不过朱至一个长在宫中不见疾苦的人是从何得知?   “这话从何说起?”朱元璋微拧眉头而问。   “爷爷,爷爷,我都是听说的。”朱至自不会错过朱元璋的拧眉,却用着轻快的语气跟朱元璋说起。   朱元璋扬眉问:“听谁说的?”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朱至的耳边诉苦?   想到这里,朱元璋利目扫过一旁,就这架式,大有把人找出来便把人砍掉。   一旁伺候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生怕下一刻朱元璋便要一声令下拿了他们,他们可真是太冤了!   “我跟哥哥在花园里捉迷藏,有时候我们跑到草堆里,就听见有人在说话。他们说自己都是因为苦得活不下去了,这才会进宫的。”朱至可不想坑人,赶紧解释一番,盼着能够平息朱元璋的怒火。   “爷爷,他们说自己好惨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过饱饭,家里要是有人病了,更是砸锅卖铁都治不了。”朱至听了一耳朵那么些事,总是没有办法当作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朱元璋怕是也没有想到会从朱至这里得到如此的答案,错愕的同时,更有一丝愧疚。   “我还听他们说,他们好多人都是背井离乡进的宫,还有被逼的,被骗的。爷爷,我们宫里的人都没有规矩的吗?而且还得骗人进来?”朱至提到这一点,事情没完,既然说了,更得提到底。   “然后,我觉得宫里的人好多啊!多得数都数不清,我问为什么我们家要有那么多人,祝娘跟我说,这些都是伺候我们家的人。   “可是爷爷,我们家有很多人吗?为什么要那么多人伺候我们?养那么多人,那得要多少钱?爷爷,我们家很有钱?这些钱都是怎么来的?”   朱至一气儿丢出更多的问题,睁着大眼睛等着朱元璋回答。   朱元璋这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爷爷,至儿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比起朱至丢出来的问题,朱雄英大部分不懂,不懂就得问啊!   找朱至解释,这朱至不是在问朱元璋吗?那就用不着问朱至了,直接问朱元璋就是!   两双明亮无邪的眼睛瞅着朱元璋,无端让朱元璋感受到一股压力。   他要怎么说家里有钱没钱呢?又要怎么说,宫里伺候的人多,这实属正常?   朱元璋犯难之时,朱至拧眉困惑而问:“爷爷也不知道吗?”   对的,朱至就是故意问的。   作为一个爱财之人,朱至在得知这宫里的人数时,约摸也算出了宫中的开支!   啧啧啧,朱至得说,这绝对占国库的一大支出。   更值得一说的是,自打朱元璋当上皇帝后,国库支出完全由朱元璋来决定。   换句话来说,这国库支出多少钱,别人不一定清楚,但朱元璋绝对一清二楚。给不给,支不支,由朱元璋来决定。   用一句最耳熟能详的话来说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原本各朝代宫廷的支出是以皇室庄园收入为供应,到了朱元璋这儿,不好意思,宫中开支之用,全都从全国税收入划出来。   国库变成了私库,可真行!   朱至故意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是另有深意。   “爷爷,我们家的钱是怎么来的?爷爷和爹爹靠什么养那么多的人?”朱至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更加打破沙锅问到底。朱元璋要是说不清楚,或者找不到说服人的理由,这个事没完!   说起那么多人时,朱至配合着比划。在她“幼小”的生涯中,积极努力挣钱的时候,从未想过自己有那样的一天竟然会担起养家的重任。但是,朱元璋和太子做到了,她为之惊奇。   有心学习爷爷爹爹的人,肯定得问个清楚,才能学有所成是吧。 第14章 请求   ◎控制◎   可怜的朱元璋啊,从未想过当了皇帝之后,竟然有这样的一天会被人问得哑口无言。   偏偏朱元璋面对这些问题,不答都不行。   “这些事不是一句半句就能说得明白。”朱元璋轻咳一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当然也是希望朱至和朱雄英知难而退。   朱至何许人也,能让朱元璋忽悠了去?   “爷爷讲故事,我们听爷爷讲故事。”对嘛,凡事能说得明白放开的说啊,有什么可怕的?但凡朱元璋要是能在他们两个小孩子面前把理不直气不壮的事儿说得理所当然,朱至就服!   然而作为皇帝,对,确实可以抛弃一切,也可以不讲理。作为孩子的爷爷,不讲理这一点,好吗?   朱元璋面上一僵,一瞬间有种朱至或许不是不明白,只是有意为难的意思。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半大的孩子能懂得所谓帝王至尊?能知道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连这么点意思都不懂的人,怎么可能为难他这个当爷爷的呢?   不过是听了好些人喊苦,心地善良的朱至难免心生好奇,故有此一问,他怎么能想多了呢!   可是,真让朱元璋好好地说道说道,朱元璋那点私心没有人敢问,也没有人敢说破,以至于他真没想过有一天会需要回答这些问题的。   好在这时候余光扫到一旁行来的人,朱元璋赶紧起身招呼道:“见素,见素,我有些饿了,给我准备些吃的吧。”   朱至!!!金蝉脱壳吗?朱至伸手想拉人来着,可惜朱元璋难得身手敏捷,压根没给朱至拉人的机会。   马皇后何许人也,一看这架式已然十分熟悉,且问:“这是又被什么问题难住了?”   “这回更麻烦,至儿问我们家的钱哪里来的?怎么养得了这许多人。”朱元璋瞪大了眼睛那叫一个难受,一不小心他被自家的孙女问住了,传扬出去不定被人怎么笑话。   如此害怕的朱无璋,引得马皇后不禁掩口而笑,“那不就照实说呗。咱们家就是靠老百姓所养。”   “你莫不是觉得这孩子就是随口一问一个问题?”一见马皇后笑了,朱元璋就急了!要真就一个问题就好了,实际上可不是。   “自小到大,至儿的问题最多,她这一问肯定不止一个问题。”马皇后不愧是了解朱至的人,马上猜到朱至提出的问题绝不在少数。   “不过,和钱有关的事儿也不会有多少吧。”马皇后是思来想去,就觉得吧,朱至纵然早慧,不至于能联想到太多的问题是吧。   “你怕是到现在依然小看了我们这孙女吧。”朱元璋方才被问得完全不知如何答起,此刻面对马皇后风轻云淡的语气,只觉得自家皇后至今怕是都小看了自家的孙女。   马皇后再一次忍俊不禁,这可把朱元璋气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被丈夫控诉,马皇后依然不慌不忙,道:“不然呢!你也是当人爷爷的人了,怎么哄了人那么多年,到如今反倒越发不会哄?”   按理来说人的本事该是越学越好的对吧,可朱元璋呢?这小时候哄得朱至和朱雄英妥妥当当,怎么如今连哄都哄不好那么两个小孩子了?   “以前他们还小,懂得少。”说起这儿朱元璋更觉得尴尬,怎么越说越有一种他以前就是欺负小孩的感觉?   因为不懂好骗。但随着他们越来越聪明,学的东西越来越多,懂得越来越多,结果反倒不好骗了!   朱元璋如何也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骗小孩的主儿!   干咳一声,想要掩饰心中尴尬。   “爷爷,您想好怎么骗我了吗?”朱元璋正在那儿收拾心情,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竟是朱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们夫妻旁边,方才他们夫妻的对话,也不知朱至听了多少,这骗字的总结,简直让朱元璋恨不得把朱至听见的话全都尽数抹去。   “啊,至儿,怎么说话呢?爷爷怎么会骗你呢?”朱元璋赶紧解释,保证自己绝不是那样一个骗人的主儿!   “哦!”朱至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那表情何尝不是在说,您继续骗,我听着!   朱元璋无端觉得牙痛!孙女是越发厉害了是吧!   也不能算吧!   朱至难道不是求问之心日盛,这可是朱元璋从前十分夸赞的!   若无不求甚解之心,怎么学本事。   可是,凡事打破沙锅问到底,简直就是为难死人啊!   “爷爷答不上来的问题,我不问了就是。我自己找答案。”朱元璋发愁之际,没有想到朱至话锋一转,咦,她竟然大发慈悲地表示愿意放过朱元璋一马,不再追问不停?   朱元璋可见欢喜,那完全就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马皇后冲朱至笑笑问:“条件呢?”   此话落下,朱元璋整个人一激灵!对啊对啊,别以为朱至好欺负,这可是一个无时无刻不是念着算计他的人!   呸!算什么计,他孙女是这样的人吗?想什么呢他!   朱元璋并不想把自家孙女想成那样的人!   可朱至已经小跑过去抱住马皇后,“奶奶,怎么能总说条件呢?”   马皇后可不会被她一撒娇便忘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条件,那就很好,什么都不用说了是不是?”马皇后垂下眼眸瞥过某个小孩一眼,再装模作样,那他们可就都不听了啊!   “奶奶,不能说条件,应该说请求。”朱至多会说话的人啊!凡事岂能处处跟长辈讲条件呢?应该是请求。   马皇后再一次笑了,这小小年纪也不知学谁,端是会说话!   “行,那你就说给我听听,你有什么请求?”马皇后比朱元璋其实更宠着朱至。   没办法,没有人会不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尤其是像朱至这样还长得可爱又嘴甜的孩子。   因此,马皇后且表示愿意听听朱至的要求是否合理。   “奶奶,我身上的力气好像越来越大了,有时候,有时候我控制不住。”朱至扬起小拳头显得很是为难,话嘛,半真半假的说着,结果立刻引起两位大佬的注意。   “控制不住吗?”朱元璋和马皇后同时盯着朱至,很是担心朱至果真控制不住。   以前朱至还小,不管怎么天生神力,总是力气有限。可听朱至的意思,她这人长大了,力气也跟着长了?   想到这一层,朱元璋和马皇后都凝重地盯着朱至。   “有一点点。”一个孩子嘛,既没有学过如何控制力气,理所当然的不会控制的啊!朱至都装了那么多年了,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她那是因为力气小,这才不需要控制。   实际上,朱至已经很努力在控制身上的力道,不敢用这身力气一个不小心的伤着人!   这事儿吧,小时候能让人觉得她再有力气,也不过是比寻常孩子力气大那么一些,未必有多少。   但朱至可不打算瞒着这身力气过上一辈子。   既是上天所赐,借着这身力气,朱至肯定是要物尽所用,绝不会白白浪费了。   那就得把她这身力气露在明面上啊!   与年纪一道增长的力气,这个理由也是相当可信服于人的。当然,这也是事实。   因而朱至此时此刻就得把这个话题抛出来,尤其显得为自己这身力气为难。   马皇后和朱元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忧虑。   天生神力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不过如果这份力道控制不住,可能就会变成灾难。   “寻几个有本事的人教教至儿。”几乎不约而同,夫妻二人说出同样的话。   朱至马上跑过去拉上朱雄英道:“哥哥也一起。强身健体才能读好书,做好事。”   本来有些忧心的马皇后和朱元璋瞧着朱至乐呵呵的样儿,显得有些无奈,朱雄英虽然被拉过来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朱至和两位长辈说话他都听着呢。   “爷爷,奶奶,我也想习武。”朱雄英一本正经地提出这点要求。   末了不忘与朱至对视一眼。   不用说,这事儿也是朱至说动的他。   练武是为强身健体,有了好身体,才会有力气去做好很多的事。   朱元璋如何看不出来都是朱至的主意。也对,从小到大朱至主意最多,朱雄英有时候被拉上她那贼船,想下都下不来啊!   “你们可想好了。凡事不能半途而废,你们若要习武,我自然会寻人教你们。不过,既要学,绝不许打退堂鼓。”朱元璋就不管谁的主意了,反正第一个条件是他们得坚持下去。   “绝不打退堂鼓!”朱至第一个保证!   开什么玩笑,她从来就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朱雄英沉着地道:“凡事贵在持之以恒。”   啧啧啧,朱元璋听着这话的心情可是相当的好的!   持之以恒都懂了,朱元璋没有道理不同意孙子孙女强身健体的计划是吧。   “好,那就给你们两个找个师傅。”朱元璋得了他们许诺,立刻拍板。   “谢谢爷爷,谢谢爷爷。”朱至欢呼感谢,目的达到的人,眼睛闪闪发亮,要说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只是,朱元璋这儿答应了,太子那儿显然有不同意见,事,可未成! 第15章 力争   ◎不懈◎   朱至得了朱元璋的准信儿,回去便与太子和常氏分享喜悦。   不想下一刻太子却拧起眉头道:“此事我会与你皇爷爷再议。”   咔嚓!高兴的朱至差点把脖子给扭了!   太子爹这话的意思,她能看不出来太子爹是不太同意吗?   嗯?虽然朱至心虚地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原由,那,也不能就此放弃了是吧!   “爹爹!”朱至瞅着太子巴巴地唤一声。太子道:“你啊,仗着这身力气让人看不住你,再让人教你武功,往后这宫里你怕是要来去自如了吧!”   太子一语道破!没办法,朱至不是那坐得住的人,日常除了看书识字,朱至就喜欢到处逛,整个皇宫的每处角落,好似都对她有着极大的吸引力,诱着她总一个人出去逛。   对啊,一个人。   宫里伺候她的人不在少数,但是朱至总嫌弃他们跟得太紧,太麻烦,因而总喜欢甩掉他们自己跑。   同类的事太子碰到过,私底下太子不知道的还不定有多少。   看不住的孩子,这要是男孩,太子多打上几顿,非把人打老实不可。偏朱至是个女孩,女孩是不能轻易动手打的是吧!   反正太子是每每想好好地教训朱至一顿,戒尺都拿上手了,愣是没有落下!   不过,太子算是看明白了,朱至就不是个省心的孩子,闹腾得很!让她学武这个事,须得从长计议!   “爹爹,我都感觉控制不住力道了。”朱至用来说服朱元璋的理由,完全可以用来说服太子不是?   “你要是真想控制力道,并非只有一个练武的办法。”太子何许人也,早在朱至刚出生时就想过是不是要把朱至这天生神力弄没了。这些年虽然因为朱元璋之故,他没有付之行动,不过,并不代表太子没把朱至的事放在心上!   ??朱至就知道,太子爹比皇帝爷爷更不好对付。   “爹!”这时候解释是没有用的,朱至只好继续撒娇地问。   太子扬起手,坚定地表示不吃朱至这一套!   再让朱至哄啊哄的,那不得什么都听她的了?   太子就是不想听朱至的忽悠。   “那哥哥呢?”朱至也知道,太子做下决定的事,想让他改主意并不容易。好嘛,她不能学,那朱雄英呢?   “雄英是要学学,强身健体。”太子认同朱雄英去学武,因而并不打算改主意。   这回朱至可就不服了,“爹爹欺负人。大哥需要强身健体,难道我就不需要吗?而且我还是为了控制力道。明明我做的这一切都无损于他人,为什么爹却不同意?”   对啊,要是都不让学武也就算了,偏不让她学,却让朱雄英学?   朱至能服了这样的安排都有鬼!   太子道:“你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爹既为太子,当知这无分男.女,国家兴亡之时,建设国家时,都当为国出力。我纵为女子,生为郡主,为民所奉养,难道我就不能为民做事吗?”朱至生气了,女子怎么了?女子就连习武强身的资格都没有了?   朱至倔强地昂起头,控诉太子以性别区别对待于人,极为不公!   太子难得见着朱至生气,且连国家兴亡都说出来了,看来这些年读的书识的字都不算白读白学。   “为民做事,你想为民做什么事?”太子饶有兴致地问起?   “与民共富,守卫家国。”朱至在气头上,顺口便答来。   太子一顿,朱至侃侃而谈道:“爷爷创建大明,大明历数百年战乱,百姓元气大伤。   “是以爷爷自建明以来,与民休养生息,大力发展农业,是为让百姓衣食无忧。   “可是,爷爷想让民富,却处处为难富甲,皆因在爷爷看来,富商只会剥削百姓,爷爷处处劫富济贫,不过因为无富民之道。”   朱至这番话落下,太子亦为之震惊。   “你这些总结是从哪里得来的?”太子更得问问,这莫不是哪一个不长眼的人教的朱至说的?   “爹爹总要小看我,以为我和哥哥天天听着爷爷和您议事,看您们的奏折,难道都听不懂?真要这样,那您们还说给我们听做甚!”激动之下说出口的话啊,好像一不小心超纲了!好在朱至脑子转得快,立刻想出理由。   对啊,她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都是从朱元璋和太子日常议事里得出的总结。   太子一滞,好吧,他们虽然让朱至和朱雄英听这国家大事,那完全没有料到朱至听完了竟然得出了总结。   嗯,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总结,太子可见欣慰。   “我和你皇爷爷处讨论的事,你有没有跟谁提起?”不过,太子有另一层担心,就怕这两个小的听懂了,记下了,这不小心对外透露出去,那可不是太子想看到。   “我们又不傻,怎么会把爷爷和爹爹的事乱说呢。有人向我们打听了啊,不过我们都不说,对不对哥哥?”朱至何许人也,哪能让人算计了!   朱雄英重重点头道:“奶奶叮嘱过,不管我们听到了什么都不可以和别人提及半句。”   马皇后可比两个大男人要细致得多,有些事早就叮嘱朱至和朱雄英了。   太子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习惯了,毕竟朱至和朱雄英前几年那连话都说不利落,就算有心说长句的话,这不是也说不出来吗?   以至于太子都忽略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一天一个模样,他要是再拿他们当那刚出生的婴儿,是断不可能的。   “这件事做得很好,你们须得记住,话可以听,却不能多说,尤其是在我和你们爷爷处听见的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太子是终于想起来好好地叮嘱一番儿女了,绝不许他们把这些不该传的事传出去。   朱雄英和朱至点点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做得到!   不对啊,朱至想起自己长篇大论的初衷了,“爹爹因为我是女子便不许我学武,我不服。”   对啊,就是不服!   “身为太子,当以德行以令人心服,岂能因性别轻视于人?爹爹要是如此,我要告诉奶奶去,爹瞧不起这天下女子。”朱至不仅不服,她更要让太子知道,他要是敢看不起女子,最终是要吃大亏的。别忘了他可是女子所生。   马皇后那些年随着朱元璋南征北战,更为朱元璋安定后方,那样一个女子啊,巾帼不让须眉!   太子要是敢流露出瞧不上女子的意思,第一个饶不了他的人就是马皇后!   “你这孩子,我何时说过看不起女子了?”太子瞪大了眼睛,对于朱至连马皇后都搬出来亦是无奈,这时候他要是不解释解释一下,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爹为何说,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不让我习武?”这话可是太子方才才说过的,朱至不忘拉上同盟,“哥哥你方才也听到爹这般说话了吧?”   朱雄英点点头,认真地瞅着太子,似在说太子休想不认账。   太子真是无奈啊!养了一对聪明的儿女日常会高兴,不过也有为难的时候,比如现在。   “爹爹说你是女子,故而不让你习武的意思是说,女儿家快乐的日子太少,待你长大之后,嫁人生子,再没有在闺中的日子快乐。所以我想让你多玩一些,也轻松一些。习武一事甚苦,以后有爹爹和你哥护着你,你无须受此苦。”太子连忙解释,可不能让朱至认为他看不起女子,他绝无此心。   朱至可不会被哄了,道:“爹爹这番话依然是看不轻女子。谁规定的说女子就只能嫁人生子?又是谁规定的说,女子只能依靠父兄庇护?   “退而求其次说道理,女子嫁人生子是无可避免的事,在家里轻快了,什么事都没有学,嫁人能理家,能教子?”   朱至何许人也,断不可能被太子一通忽悠住了。   “只是不学武罢了,算账治家这些本事你是要学的。”太子在朱至和朱雄英小时候就他们读书识字,哪里是想把儿女养傻的意思,赶紧同朱至补充。   “算账治家是要学的本事,习武是为强身健体,怎么就算不得是女子要学的。身体都不好,谈什么生子,又从何而论治家,相夫教子?”朱至就揪着太子的话问问,都要学的本事,怎么学武不算?   太子哑口无言了啊!本事都是本事,怎么评价这本事该学或是不该学?   朱至骄傲地抬头道:“生为郡主,得天独厚,宫中聚天下之才,文武皆有。我随爷爷和爹爹读了那么多的书,听了那么多史事,最是觉得,能有好的基础学为全才,这是莫大的幸事。本事学在自己的身上,才是谁都抢不走,更是能够绝处逢生的底气。”   言罢,朱至与太子对视道:“爹爹说将来会和哥哥一起庇护我。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保护爹爹和哥哥?我们家的人,难道只能是男人保护女子?就不许我们女子也为朱家出一份力?”   对啊,这是谁定下的规矩呢?怎么女子就只能缩在男儿的身后,享受荣华富贵,却不思也为她们的父兄挡一挡风,守一守他们? 第16章 福气   ◎一意◎   太子被朱至说得无可反驳,尤其这最后一问。   望着朱至那挺立的小身板,太子知道,朱至确实有守护他这个当爹的心。   太子不为之高兴吗?   如何能不高兴呢!   既为长子,又是太子,自小他学的都是他要保护母亲妹妹,更要爱护兄弟,成为他们的依靠。   他记住了,也做到了,但好像并没有人想过,他虽为太子,也需要人保护。   太子眼眶泛红,这是让朱至惊讶的。   不过,朱至可不会笑话太子,反而过去抱住太子道:“爹爹,孩儿想要学本事,各种各样的本事,这样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保护您,保护娘,保护哥哥,嗯还有皇爷爷和奶奶。”   朱至既不想依靠谁,更想将来如果有机会,能够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别说什么生在皇家,用不着朱至操心这事儿。   皇家怎么了?皇家就没有变数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朱元璋实行的可是分封制!她的那些叔叔们个个都有兵!   有兵意味着什么,如果不知道,她这辈子听过玄武门之变!   嗯,如今亲爹在朝中的威望是无人能及,那些叔叔们看起来也不敢跟太子争。   但是来日方长,谁知道将来这个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唯有自己有本事,这才算是有底气!   朱至就得想方设法让自己多添些底气!   太子更是感动,将朱至抱住,伸手抚过她的头道:“乖孩子!”   好吧,应该好像,是说服太子爹了是吧!   “那爹爹就让我跟哥哥一起习武?”朱至一直牢记目标,无时无刻不盼着太子同意。   太子猛地放开了朱至,将眼中的泪拭掉,“我再想想!”   !!!好过分啊!朱至眉头紧锁,好生气的呢。可惜,不敢再抗议。   不过,太子要拦着不让朱至学武,这个事可是朱元璋拍板定下的事,他要是想改,能不找亲爹商量。   朱元璋一照面听了太子的用意,蹙眉问:“你对至儿都比对雄英严厉!”   “因为至儿比雄英更聪明。”太子坦然承认自己的心里,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越是聪明的人,越得想方设法引导。她在父皇处动了小心思,父皇应得干脆,我却必须要让她知道,不是所有的小心思都有用。人得走正道,不可处处耍小聪明。”太子继续解释。   朱元璋感觉这里头好像也有一点点他的事是吧!捉了捉头道:“至儿挺有分寸的。”   对啊,自小到大从来不恃宠而骄,也从来不提过分无理的要求。   “爹,当年您说过,至儿是天生神力,是上天所赐,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朱家的福气。当年我就想,这果真是福气吗?方才至儿跟我说,她要学得一身好本事,她将来要保护我,保护您,保护我们朱家。那一刻我是真觉得她是我们家的福气。”太子唤着一声爹,嘴角都是笑意,他是真的为此而高兴。   朱元璋一听也乐了,“她说要保护你,保护我,保护我们朱家?”   太子重重点头,证明朱元璋没有听错。   “哎哟,好些年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当初,你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你跟她差不多大。”朱元璋是高兴的。纵然贵为帝王,并不代表朱元璋心里不希望有人能护他一护。   太子应着一声是,朱元璋马上道:“你看,这多好的孩子,你怎么就总想约束着她呢?”   这回太子长长一叹,且道:“爹,至儿想习文练武,可是儿子也担心,她的本事越大,将来她如何是好?”   对啊,为人父母的就必须为儿女考虑好她的出路。   “若为男儿,有此心,儿一定让她成为国之栋梁,绝不会埋没了她。”太子掷地有声地宣告。   “这话说得,女子怎么了?历朝历代的公主里有本事的少了?到我们这儿怎么就不行了?你少操心,但凡至儿有这个本事,我能让她如那平阳昭公主一般叫她领兵出战。正好,我们雄英也得寻几个帮手,你这膝下子嗣尚少,咱们至儿只要有这个心,就让她帮着她哥平定天下。”朱元璋可就不想那么多了。   都是开国皇帝,许李渊有个能干的女儿,还不许他有个厉害的孙女?   “你别想那么多,这世间的规矩都是人定的,尤其都是男人定的。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人,看看自宋以来的这些男人像男人吗?女人就不用说了,处处被人欺负着,这像样?咱们家不分男的女的,只要有本事咱们就用。你娘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吧,我们家能有今天,你娘的功劳最大。”朱元璋说起马皇后,那是连忙竖起大拇指,十分认可!   “爹。若真如爹所说,让至儿将来一展所长,这满朝的臣子能容得下她吗?”太子不是不懂得朱元璋说的这些道理,但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   天下虽是姓朱,却不是他们老朱家一人说了算的天下。   不料朱元璋一听立刻道:“容得下容不下都得容。我在世由不得他们对我们家的人指手画脚,轮到你,难不成你想让他们骑在你头上拉屎拉尿?”   太子!!!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子习惯了朱元璋的直白,神色如常地回应,至于内心的震撼,算了吧,这都习惯了!   “那不就结了。你要是将来连你的女儿都护不住,你这皇帝当得也过于窝囊!”朱元璋指着太子正告,太子已经无力为自己辩解!   朱元璋转头冲太子道:“行了,你什么话也都不用说了。至儿但凡想学,不管是要学什么,都让她学。咱们家要是没有的,那就想办法帮她找去。总的一句话,想为我们老朱家出力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我们都要。”   这事儿,太子别管心里忧虑的是什么,反正朱元璋是不管了,就要拍板定下。   太子想再劝,朱元璋指着太子道:“我当你老子可从来不管你。你成了别人老子倒想不讲理了?孩子有志气,你不想着帮衬着点,就想拦着?想什么呢你!”   太子那么一脸不乐意,朱元璋拍板道:“你要是敢拦着,我打你了!”   佯装拿鞭子,这是要打人了啊!   太子更明白,这件事朱元璋打从心里认定了可行,谁也休想让他改主意!   罢了罢了,太子总不好一味否朱元璋的意思,朱至想习武,那就让她习吧,要是半途而废,这件事反倒挺好!   可惜,太子小看了朱至!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光明正大练武功,朱至求之不得呢。   只是吧,有些事谁也都没有想到。   毕竟朱雄英这位嫡长孙在,人人都以为重心在朱雄英身上,教朱雄英吧,其实也没太敢真怎么教。   朱至一开始倒没有在人前显露她的神力,但是连马步都不让扎的先生,过分了啊!   “爷爷,我要换教武功的师傅。”朱至也不跟人绕弯子,一看这连真心教人真正学武的样子都没有的,她是要学着摆设吗?别逗了!   朱至试探跟人提了提她要学真本事,并不希望被人忽悠得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结果那些师傅怎么样?压根不把朱至的话当回事。   行!朱至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也就跟着耍耍花样,但是,作为一个孩子嘛,刚学了武功怎么能不在人前显露一番。   朱元璋以大明的开国功臣为东宫属臣,这也就意味着大明的武将们,这些靠真本事打下天下的人,哪一个不是有能力的。   朱至在他们面前一通比划炫耀,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学的是什么,当然不忘提上一句,教她和朱雄英的师傅们觉得,嗯,武将们说的话都不是。   别的事朱至不能做,传话完全是小事。   最后挑得几个年轻气盛的小将们过去亲眼看朱至和朱雄英的师傅如何,一通比划之下,作为师傅的人败下,朱至立刻跟朱元璋请求,她要换师傅。   宫里的事有什么是能瞒得过朱元璋的吗?   不过是朱元璋不想管罢了。   朱至和朱雄英一出现,朱元璋听完朱至的话,第一时间望向朱雄英道:“雄英,你什么意思?”   “爷爷是想让我练武强身,有自保之力吗?”朱雄英也是个聪明人,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可这一问啊,引得朱元璋笑了道:“这是自然,否则我让你去学什么武?”   “那爷爷该对我们的师傅有所要求。习武之道本就是辛苦的,教我们武功的师傅却生怕我们受苦,我们怎么可能达到习武的目的?”朱雄英不慌不忙地回答,朱元璋可见欣慰。   朱元璋听到这儿更是笑开了怀,“所以,你们是觉得我给你们选错了人?”   “爷爷的意思是人没有选错?人给了我们,我们如果没有办法让他们倾囊相授就是我们的问题?”朱至敏锐的捉住朱元璋话中透露的意思,朱元璋摆摆手道:“人是有真本事的。”   “才不是呢。他们都打不过舅公。”朱雄英拧起眉头,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   而朱雄英所说的舅公正是凉国公蓝玉,也正是大明的大功臣,数一数二的武将。   “果真打不过?”朱元璋丝毫不急,且再问! 第17章 调戏   ◎揍人◎   原本说得斩钉截铁的朱雄英这回不太确定了,好像,应该是打不过吧!   朱至目不转睛地盯着朱元璋问:“爷爷怎么就那么肯定您给我们选的师傅一定有真本事?”   哟,朱至没让朱元璋绕进去,反而追问到底,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瞥过朱至一眼,“你这是不信我?”   朱至板起脸道:“对,我不信。”   敢在皇帝朱元璋的面前承认这一份不信的人,朱至算是独一份!   “信不信这个师傅我都不换,你们打算怎么办?”朱元璋却不管,信与不信重要也不重要,他把人给了朱至和朱雄英,既是让他们练武不假,却也并不是单纯只为练武罢了!   朱雄英为难地皱起小眉头,如何也想不到会从朱元璋嘴里得到这样的答案。   “这是爷爷对我们的考验吗?”朱至不管怎么样都得先要一句准话。   朱元璋笑得让人猜不透地道:“算是,也不尽是。之前谁想出的让蓝玉去跟那两个师傅打架的主意?”   显然这有些事早传到朱元璋耳中。   “我。”朱至挑的事,敢做必须得敢当。   “你是想让蓝玉教你们武功吗?”朱元璋更得问问了,朱至打的什么主意。   不想朱至摇头道:“不是。舅公并不合适。”   合适这两个字,让朱元璋有一种朱至大概明白所谓平衡之道。   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朱至才多大的孩子。   “你们提出让我换师傅,心里可有人选?”朱元璋甩开脑子闪过的念头,且再问之。   “没有。”朱至和朱雄英异口同声而答,确实是没有呢。   朱元璋摇摇头道:“这可不行!”   一句不行落在朱至和朱雄英的耳朵里,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也拧紧眉头,显然在考虑朱元璋话中深意。   偏朱元璋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挥挥手道:“人给了你们,想让别人教你们真本事,这是你们该费心做好的事,可不许挑三拣四,不然我可就要收回成命,不让人教你们习武了。”   这个答案更让朱至和朱雄英傻了眼,不是吧!   瞅见他们两个呆滞的表情,朱元璋心情可见好!   “要是不想要习武,正合你们爹之意。”朱元璋毫不犹豫地把儿子给卖了!   朱至这回算是明白了,敢情这里头更有她太子爹的事儿。   也对,那么一个不乐意她习武的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太子为什么改主意,并不代表她的亲亲爹爹不会再想出别的法子为难她!   咦,不对啊!这就算要为难也该是为难她一个人才对,怎么连朱雄英也带上了?   朱雄英微拧眉头,想到方才他对朱元璋提出的问题,朱元璋这是把问题丢回来给他们了?   武,他们要不要学呢?   朱雄英其实一开始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架不住朱至总在他的耳边念叨。   武功学了不求学得多厉害,强身健体,不至于风一吹便倒足以。   人别管想做什么事,没有好身体都是空谈。   朱至更是直接让朱雄英自己观察,一句话:看看咱爷爷,再看看咱爹,谁的身体比较好?   饶是朱元璋年纪不小,二十七岁才得的太子这么一个好大儿,那他们也必须承认,论起身体康健,太子朱标比不上朱元璋。   朱雄英当时一对比后表情一僵,朱至只此不够,且与朱雄英一块嘀咕这一个个读书的人啊,就只会埋头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是看看他们那弱不经风的样儿,一点朝气都没有。   再一看这些练武出身的人,个个虽然粗声粗气,可是那精神实在是好!   扪心自问,朱至觉得这人的朝气好,生气足,更让人高兴!   当然,咱们练武也不是为了让别人看,更多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   说句不好听的话,司马懿最后能为晋朝奠定夺曹魏的基础,最重要就是因为他长命。   朱雄英对自家妹妹那么引经据典的说来,再一细想,想不承认都不行。身体健康很重要。   因而朱雄英才会想跟朱至一道学。   可是,现在好了,朱元璋将问题再一次给他们丢回来。   说句实在话,朱雄英没想到学个武都那么麻烦,教他们武功的人以为他们兄妹是闹着玩的那一类,并没有真正教他们。他们将这件事告诉朱元璋,朱元璋竟然没打算插手管管。   “爷爷都把人给了我们了,我们肯定好好学。”朱至一时没闹明白朱元璋意图,不过没有关系,习武是他们的目的是不是,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行了!   朱元璋这回更是不由多看了朱至一眼,看这不慌不忙的样子,真是沉得住气啊!   不过,沉得住气只能算是不错,后头的事情他们要怎么办才是重点!   朱元璋没有再说话,朱至和朱雄英很是识趣地退出去了!   等出了宫门,朱雄英满是不解地追问:“爷爷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朱雄英原本以为他们来告状,且与朱元璋说,那些原本该教他们武艺的人却不教他们武艺,朱元璋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将这些人解决了才是。   结果朱元璋竟然不管!   不仅是不管,听朱元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成他们两个没用了,竟然连让人教他们武艺都做不到!   “不管爷爷是什么意思。咱们的目的是什么?”朱至不慌不忙,目的嘛,他们想达到的目的,想办法达到就是!   朱雄英一顿,朱至回头拍拍自家兄长的肩,郑重道:“哥,放心,这都是小事!”   听听朱至这压根不当一回事的语气,朱雄英也是不得不服了!   行,朱雄英也在思索,不肯教他们武艺的人,他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教?   只是,两人一道往外走去,准备回东宫去,却听到一阵声音道:“请王爷让一让。”   听着声音是女孩,朱雄英本来挺为难的低头思考着,一听见这声音倒抬起头寻去。   朱至已经早早发现了,人已站定,瞅着不远处几个身着华丽,十岁上下的男孩们。   这么几个男孩,正是朱元璋的儿子们,也就是朱至和朱雄英的小叔叔们。   几个都已经被封了王的男孩堵着几个宫女,不对,看她们的衣着不像是宫女,好像是医女。   朱至马上想到东宫内的情况了。嗯,不得不说,在有些事情上,马皇后是真思虑周全。   “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何要当医女呢!不如到我宫里当个宫女吧,等将来我成了年就藩了,我一定带上你,让你当我的侧妃。”朱至和朱雄英站得挺远的,压根没有看清人脸,不过他们看不清,并不妨碍他们听清。   啧啧啧,这耍流.氓一样的话,朱至第一时间就想冲上去,朱雄英且将人拦住。   “王爷,我们是医女,只想学得一身医术,济世救人,并非想要借此攀龙附凤。”   朱雄英拦下人自有他的原因,有些事看似正义,却不是都能做,万一他们坏了别人的好事呢。   不怪朱雄英有这一层考虑,所谓人心是最难测的,而在这宫里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人不知凡几。   “那我不管,我今天就是看上你了,你是从呢要从,不想从也得从。”话说着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且在那医女的脸上摸了一把,饶是那医女想躲,后头竟然被人给堵了。   “七哥,毕竟她不愿意,咱们还是别强人所难了吧。”有人看情况不对,立刻出言相劝,盼着某位当哥的能听进去,别来硬的!   “你闭嘴。这天下都是咱们家的,一个女人,还是出身卑贱的医女,怎么样,我要还要不到?”自以为身份高贵的人,可不就目空一切了,他想要的人,就没有他要不到的是吧!   嚣张的人冲一旁宫人下令道:“把这个医女给我带回宫里去。”   哈!可真是够无法无天,嚣张至极了啊!   朱至一把挥开朱雄英的手,朱雄英这回也不拦了,且由朱至上去!   至于此,朱雄英同一旁的人阵阵耳语,自有人往回跑!找朱元璋去啊!   “咚!”的一声,朱至一个上前去,二话不说一拳打在某个叔的身上。   纵然某个叔大了朱至好几岁,不好意思,没有防备之下,再加上朱至这回不收力,有意要教训人,哪能再收着力道!对于这种仗势欺人,还敢强抢民女,不顾女子意愿来强的人,别管是谁,见着一个她打一个!   “啊!”肚子上挨了一拳,作为朱元璋的第七子齐王朱榑痛得捂着肚子,破口大骂道:“谁,谁敢打我?”   “我!”敢做,朱至能不敢当吗?挽起袖子的人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齐王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朱至那小身板站在眼前,确实挺让人忽视的,闻声低头,齐王才看见朱至,急得大骂道:“朱至,你打我干嘛?啊!”   才那么一问,朱至的拳头再一次落下,又是正中小肚子,且用着比齐王方才还要嚣张的语气道:“打的就是你!”   “你疯了,我是你叔叔,你打我干什么?”连着挨了两拳,齐王控制不住的痛,更是一阵反胃,再也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一阵恶臭。   “既然七叔不知道我为什么打的您,证明您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那,我就打到您知道为止。”朱至扬眉嚣张无比,毫不犹豫地再出拳! 第18章 群殴   ◎不敌◎   作为一个女孩,朱至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人。   更别说这竟然是她叔,就算不是和她太子爹一母同胞而出,架不住这么一个跟她爹是一个爹的人,将来还得是就藩,一方为王的人。   在这宫里,明知朱元璋和太子最是不喜于他们嚣张,更不喜欢他们乱来,可他竟然还敢在这离朱元璋不远的地方对一个医女动手动脚,更有意将人强抢回宫!   不打他,真以为这个天下没有王法了?   “朱至!”吃了两拳的齐王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还敢继续下手,不是不想躲,架不住朱至力气大,任他躲啊,拦的,愣是没有拦住。   “至儿,不能打,不能再打了!”一旁朱至这些叔可不少,就齐王的年纪最大,一看朱至把齐王揍了,其他叔赶紧出手要拦着,朱至瞧着他们,计下心来,宣告道:“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见着七叔欺负医女视而不见?你们和七叔一样可恶。”   “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叔,有你那么跟我们说话的 ?”一个六七岁的毛头小子想在朱至面前摆叔叔架子,以为这么就能让朱至乖乖收手。   “你们倒是知道自己是我叔,有点当叔的样儿?他做的这些事那叫目无王法,强抢民女。这是皇爷爷,也是大明律法最无法容忍的事。我都明白的道理你们不明白?”朱至一边说着,一边更是挥着小拳头打在齐王的身上!   “不明白,不明白我就打到你明白为止。”朱至眼睛闪烁着让人畏惧的正义之光,管你是谁,敢这么仗势欺人,强抢民女,她遇上一个打一个。   “对了,上回我听说十叔你因为一个小内宫脚伤了,没有及时给你跪着,你就打人打了,人去了半条命,到现在都没有好。”朱至一眼扫过在场的人,有些账她可是一直都记着,不过是没有机会,好吧,她不能寻人算。但是今天碰上了齐王这回事,不如一起来!   被点名的所谓十叔,那是朱元璋的十子,鲁王朱檀。   鲁王一顿,马上抬起头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想打我?”   “对啊!”朱至相当的理直气壮,小拳头已经挥了出去,一拳就打在鲁王的脸上,鲁王只觉得一阵风划过,这脸上便一阵吃痛,接着,便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   哭,哭怎么了?哭也休想能完事儿!   朱至数落着几个叔犯下的事,一个是上上回欺负了她哥,抢了她哥的东西,她哥不想跟他们计较,她这一回一道全都找回来!再有就是某个人拿蛇吓的她娘,差点把她娘吓得昏过去了!   总而言之,最后想起来一起上,揍朱至的人,结果几个一道上,愣是没碰着朱至,反而给了朱至机会把他们全都再揍一回!   等朱元璋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一片哭声,他就看着那几个儿子都坐在地上,一个个鼻青脸肿,说有多惨就有多惨!   “干什么,干什么?”当爹的人看到儿子们被打,能不生气!   “父皇,父皇,朱至她打我们!”第一个告状的人就是齐王,他挨的打最多了,看看这脸上一片一片青的,这后头他还连着被打了好几回肚子了,腰都直不起来了,朱至才尽往他脸上招呼!   所谓打人不打脸,可朱至就喜欢往他们的脸上招呼!   “打的就是你们!”当着朱元璋的面,朱至那可也嚣张说话!握着拳头如是挥动。对于在场的五个叔全被她揍了一个遍,她压根不觉得这算个事儿,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父皇您看,她打人她还有理。”齐王可不得赶紧告状,作为一个大了朱至十岁,却被朱至打得无还手之力,齐王心里那叫一个不愤!可是没有办法啊,他不是不想还手,那不是来不及吗?   朱至那一身力气是真大,他就是还手,压根碰不到朱至。   “再有下回让我碰到同样的事,我照样揍您!”您这一个字在前面那一定会揍的情况下,不是格外的讽刺吗?   “好了!”朱元璋也是没有想到,朱至这完全没有觉得自己错,收敛一下的意思,这就不太好了吧!   对于一群儿子们,朱元璋看着他们的脸,再一看朱至那脸上一点没有被人打着的意思,更是沉了下来。   不是吧!他的儿子们伤得不轻,结果没有一个人碰着朱至,伤得她半分?   “你们都给我进来。”朱元璋脸色不好,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比如就眼前的事,这么多人竟然被比他们小的朱至给揍了?朱元璋拧起眉头,想着朱至天生神力,这莫不是多年来一直收着的?   打量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朱元璋且盯着朱至!   朱至既然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任由朱元璋打量,压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避开。   “父皇,好痛啊!”见着朱元璋,都以为自己遇上靠山了,因而一个个都得喊疼,尤其得喊得可怜,争取博得朱元璋的同情!   朱元璋马上吩咐道:“去传太医!”   同时也朝一旁伺候的宫人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   “皇上息怒,小郡主和王爷们打起来,奴才不敢拦啊!”一个个伺候的宫人确实是不敢上去,主要是他们要上去,朱至警告地扫过他们,小拳头那么扬起,意思已然不言而喻。敢来拦着,她会连他们一块揍,不怕死的只管来!   谁敢啊!   无论他们伺候的王爷,或是朱至,都是尊贵的主子,他们岂敢掺和主子的事儿。   一个个跪着辩解一声,朱至挥手道:“他们伺候人也不敢管主子的事。我打的叔叔们,皇爷爷要算账只须找我,何以迁怒?还有,她们都是医女,皮外伤总是会看的,爷爷也不必舍近取远寻太医。”   朱至指着一旁的医女们,这可是不少呢!   朱元璋听着朱至的话不由吹胡子瞪眼睛,“你倒是会做好人。”   “入宫伺候我们的人,对我们算是尽心尽力,不敢无辜责罚。爷爷当年也曾在别人家里干过活,当知其中之苦,如今也该体恤,不该忘了本。爷爷不是总跟我们说不能忘了百姓之苦吗?他们也不过是寻常百姓,也是爷爷的子民。”朱至侃侃而谈,指着眼前的这些伺候的宫人,只觉得这样一些人很是不容易!   朱元璋心下赞一声好!   这些话朱元璋不是只跟一个人说过,可是能记得的人并不多!   不过,朱元璋这时候是断不能夸朱至的!   “你们既是医女,那就一道进来为几位王爷看看。”朱元璋不能夸,可是朱至的提议确实不错。   医女为何在此,朱元璋也是知道的,那就让她们一道进去,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一个个医女不敢不听话啊,乖乖地起身。   有那胆大的赶紧小跑过去与朱元璋告状道:“父皇,至儿太过分了,您看把我打的!”   这一位当然就是齐王。   “哟,比我大了十岁,被我打得动都动不得,竟然还有脸告状!”朱至在身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开口,朱元璋正想说儿子被打得挺惨,结果被朱至这一句话提醒得半天没缓过来!   他这儿子是不是没用了点?   不,不是这一个,而是那么多个,怎么会打不过朱至呢?   这一刻的朱元璋感受到浓浓的恶意,不由回头瞅了朱至几眼,不用说,这意思是在想,朱至的力气有那么大吗?   且把吗去掉好吧!   朱至且补刀道:“一个个好吃好喝地养着,结果连架都不会打!真没用!”   嘶!朱元璋听着脸更黑了!   朱雄英作为一个旁观者,且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拉了拉朱至的衣角道:“好了,别说了!”   再要是说下去,怕是朱元璋先对朱至动手了!   “我有数!”朱至和朱雄英小声嘀咕,请亲哥放宽心,她心里清楚着,这有些话完全是为了铺垫!   朱雄英跟朱至自小一起长大,岂不知朱至是什么样的人,他去请朱元璋来,可不是想让朱至不好的。朱至当着朱元璋的面都敢那么说话,可见也是心里有数的人。   既如此,他就不再多言了。   朱元璋让人全都随他入殿内,且让医女们先为几个儿子们上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朱元璋总得问问经过。   “说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朱元璋且问之。   “父皇,是朱至打的我。是她先动的手。”齐王第一个出面控诉朱至,朱元璋拧眉问:“至儿?”   朱至敢做必须敢当,且道:“是,是我先出手打的七叔。”   齐王可高兴了,连声道:“父皇您听见了,她都承认了!朱至嚣张之极,连我这个当叔叔的都不放在眼里了,竟然敢动手打我,这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当长辈的了?”   朱至对此嗤之以鼻,道:“七叔也知道自己是长辈,既然是长辈,自该有长辈的样儿,最不该肆意妄为,无法无天。您这样的长辈,莫不是想让我们有样学样?您自己做下的事您敢不敢当着皇爷爷的面承认?” 第19章 再揍   ◎气人◎   齐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做了什么事他不知道?   “七叔?我打了您,是我先动的手,我敢认?您要不要说说,我为何好好地对您动手?”朱至催促着齐王,别当听不见她说话啊,这不是想找朱元璋为他讨回公道吗?   那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谁能为他讨回公道?   朱至眼中闪烁着冷意,督促着齐王赶紧开口!   “父皇,父皇,您看看她,当着您的面她都敢这么嚣张,可见在她心里也没有您。”齐王显然是不敢承认的,这时候怎么办,必须想办法转移话题。   朱元璋何许人也,既然一照面没想过直接问罪朱至,便是了解朱至的。   只是再了解,有些事总得问个清楚!过场是必须不能免了。   朱至冷笑道:“心里有没有皇爷爷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一味挂在嘴边,却不曾牢记皇爷爷的教导,做的都是皇爷爷爷所厌,大明律所不能容的事,你就是这么把皇爷爷放在心上的?”   开玩笑,朱至敢打人能心里没点数?   有理没理,从来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以肉眼可见,齐王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如何?七叔不打算开口了?”朱至作为一个敢大打出手的人,不仅打他,连其他冷眼旁观的人都一并揍了,难道以为她收不了场?   “几位王爷伤势如何?”朱元璋一听便清楚这里头肯定有事,果断转移话题,询问他们的伤势如何。   “几位王爷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医女们虽然有大有小,年长的三四十岁,小的十三四岁,有人开口回答朱元璋。   朱元璋满意了,点了点头,挥手想让她们退下去,这意思是压根不想给儿子们上药?   朱至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皇上,事起之因皆因小女。”这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出列,与朱元璋福身道明情况。   朱元璋微微一顿,隐隐瞧见少女的侧脸,颇为惊叹,“你抬起头来!”   既然看见了,朱元璋总不能当作看不见。   那一位少女缓缓抬头,一张艳丽的面容映入朱元璋的眼帘,朱元璋马上明白了,毫不留情地起身一脚踹在齐王身上,怒吼道:“色迷心窍了你?连在我的宫殿都敢对人动手动脚了?”   齐王如何能想到朱至连话都不用说,朱元璋已经猜到事情的原由,且勃然大怒。   “父皇。这不过是一个医女罢了!”事到临头,齐王都挨了两顿打了,竟然依然不打算改。   朱至这时候必须得煽风点火啊,“对啊,不过是一个医女而已,不过是一条人命罢了,不过是一个江山罢了!”   朱雄英已然想捂脸,朱元璋已经怒不可遏,指着齐王问:“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不用说,毫不留情地往齐王身上多踹了几脚,此时门外传来马皇后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   朱至一眼扫过朱雄英,朱雄英垂下眼眸,证明朱至的猜测没有错,他不仅让人去请朱元璋,更让人去请了马皇后。总得给朱至留条后路吧!万一朱元璋不讲理呢?   默默给朱雄英竖起大拇指,朱至觉得啊,这亲哥办事就是靠谱!   朱元璋气不打一处来地道:“怎么了?养出那么一个混小子来,你说怎么了?”   一个个在看到马皇后时,都乖乖与之见礼,生怕慢了一步被朱元璋捉着把柄。   “爷爷,养不教父之过。”朱至可不仅要阴齐王,朱元璋把事情弄成这样,他的罪过更大。   “咳咳咳!”朱雄英赶紧咳嗽,就为了让朱至把嘴闭上,这话也是她能说的?   为什么不能说?   “女子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是过错吗?”朱至可不管朱雄英,反而提出心中疑惑,朱元璋被朱至呛了一记,气差点都给呛着自己了,被朱至一问,立刻道:“自然不是!”   哎哟,朱至且听着朱元璋这话那叫一个高兴,唯有皇帝不会觉得女子相貌出众,惹了人喜欢,这便觉得所有的过错都是女人的,下头的人就算想,也不敢说出来。真好!   “此女得以被选为医女,想必医术不错。七叔瞧她貌美,立时想将人纳入宫中。皇爷爷,这是您与皇奶奶钦点的医女,她们得以被选入宫,是为施展一身所学而来。   “只因我们家的人相中她,便可仗势欺人,强抢为妾?这若是传扬出去,往后谁家的女儿还敢入宫为医女?我大明朝自此怕是更要沦为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朱至板着一张脸大义凛然,朱元璋听得心里自是清楚自家儿子做错了!气得一个回头又往儿子身上打了几巴,痛得齐王哇哇大叫。   马皇后当然不会拦,就算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听了朱至的一番话,那有什么不明白的。   见色起意,这就不管不顾动手,还有没有王法了?   女儿家的清誉最是容不得抵毁,更别说这强占人为妾的事儿,但凡马皇后知道,她也第一个饶不了!   “皇爷爷,上行下效。皇爷爷这些年为百姓诛杀贪官污吏,以正国法。叔叔们承父之功,生而得以封王,非有功于大明。享百姓供养,不思回馈百姓,反以势欺人,望皇爷爷重罚,以正宫规国法。”朱至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只打一顿算什么,就得杀一儆百,更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唯有如此才能杀一杀这风气!   朱元璋听着朱至口齿伶俐,思路清晰的道来,颇有几分高瞻远瞩之意,自是为之惊奇。   不过,朱元璋且问:“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朱至如何能想到朱元璋竟然会问她!   行啊,敢问她还不敢答吗?   “废七叔的封号,夺去爵位。以令天下知,皇子犯法以庶民同罪。若非七叔是爷爷的儿子,就他敢强抢民女,关他进牢里做几年的苦力都不为过。”朱至对这男人仗势欺人的事,完全无法容忍,可劲的出主意。   朱元璋是没有想到啊,朱至竟然想出那么一个主意啊。   夺去齐王的爵位啊,那齐王就成众兄弟中没有爵位的那一个了!   “余下这几个,你又是为什么打的他们?”朱元璋对朱至的提议并没有一口气应下,反而指出另外几个虽然也挨打,不过好像不算太严重的儿子们。   “袖手旁观等同帮凶。若这天下无正义,这世间还有人立足之地吗?”朱至打人的理由也直接,谁让他们不拦着自家的兄长?连对错都分不出来的人,一并打了!   朱元璋无话可说,朱至的理由非一般的冠冕堂皇,他要是罚了朱至,怕是人人都要觉得他偏着儿子,纵着儿子目无王法!   “行了,我知道了。”朱元璋只给朱至那么一句,朱至抬眼瞄了朱元璋一眼,朱元璋注意到了,问:“怎么?”   “叔叔们连我都打不过,爷爷不觉得丢脸吗?”朱至刺激人啊!故意的!   朱元璋一眼瞥过那些个儿子,个个比朱至大不说,偏这四五个人一块,竟然都打不过朱至!   本来让人看不清喜怒的朱元璋在这一刻沉下了脸,怎么显得他的儿子那么没用呢?   “至儿。”马皇后轻斥一声,提醒朱至悠着点。   朱雄英马上道:“皇爷爷,奶奶,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和至儿先回东宫了。”   看情况朱元璋是不会为难朱至了,那朱雄英不赶紧拉着朱至走是要待何时!   “皇爷爷,这个长得好看的医女我想要了。”朱至被朱雄英拉上了,不过朱至不打算跑,指着一旁的医女!   “你要来做甚?”朱元璋阴着一张脸问。   “救人救到底。”朱至如此而答,朱元璋......   “给你了。”医女的事自由马皇后做主,朱至既然知道救人救到底,这样的人在朱至手里,也没什么不好!   朱元璋就不好为了这么点小事拂马皇后的意了,挥挥手道:“走吧走吧!”   “谢皇爷爷,奶奶!”朱至目标达到,眉开眼笑地道谢,然后冲一旁的医女招招手,让她一块跟着她走吧!   医女虽然一愣,不过想到今日若非朱至相救,她怕是......   与朱元璋和马皇后福福身,乖乖退了出去!   等他们这一走,朱元璋突然往屋里去,马皇后喊道:“好了,孩子们已经被打得不轻了。”   “那是他们该。”朱元璋的声音传来。下一刻,朱元璋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藤条,不用说,一个个都得挨揍,尤其是齐王!   “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宫里仗势欺人!你仗的谁的势,欺的是谁的人?”朱元璋一鞭一鞭打在齐王的身上,这可比朱至揍人的时候狠得多!   “父皇,父皇,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齐王如何能想到他这挨了朱至一顿打只是开始,这回是真正的皮开肉绽。   马皇后是不拦着的,对于几个小的吓得瑟瑟发抖,好吧,且让他们背过身去。   “你别心疼他们,就让他们看看,谁要是再敢犯同样的罪,下一回我定往死里打。”朱元璋既然要教儿子,断不可能手下留情,他就是要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目无王法,仗势欺人是何下场!   “好了。”马皇后最后劝一句,朱元璋算是收了手,不过,朱元璋道:“让太子来!”   “让标儿来做什么?”马皇后不愧是了解朱元璋的人,马上觉出不对。   朱元璋呲牙咧嘴地道:“养不教父之过。我教儿子,他不该教教女儿?”   作者有话说:   来吧,相互伤害吧! 第20章 眼药   ◎难言◎   朱元璋明显不是一个有多大心眼的人,面对朱至做下的事以及说过的话,朱元璋可就得让太子好好地听听,更得让太子管一管!   不过,朱至和朱雄英一道走回东宫的路上,朱雄英道:“爹肯定要生气!”   “没事,爹生气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儿。”朱至惬意地昂头看着天空,“哥你看,彩霞多美啊!”   一片红云周围都是七彩的光芒,真是美极了!   朱雄英原本心下沉甸甸的,怕只怕他们的太子爹。   可朱至还有心情看风景,一想吧太子别管再怎么气,也不过是那么一通骂。朱至早就习惯了!   “啊,你叫什么名字?你那么年轻,怎么能被选为医女进宫了?”欣赏完美景,朱至终于想起刚从朱元璋处讨来的医女,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呢!   跟着朱至一道欣赏美景的人闻朱至相询,含笑答道:“小女孙商枝!”   不管是朱至或是朱雄英都不约而同地问:“孙?”   显然在他们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了一个人,药王孙思邈。   “祖上确实是药王。只是小女尚年幼,医术尚未到家。今日多谢郡主相救。只是,能否请郡主帮小女一个忙?”孙商枝郑重相请,谢肯定是要谢朱至的啊,但是她不能忘了自己的初衷。   “你只管说。”朱至与孙商枝相请。孙商枝心下一暖,如实相告道:“小女入宫为医女,是为宫中医书而来。能否请郡主让小女前往太医院学习?”   朱至为了救她才把她留在身边,孙商枝不至于不识好人心。   但是,若一味畏手畏脚,因而连自己原本想做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那并非孙商枝的本意。   “这有何难。”朱至应得爽快,“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想去太医院便去,只要你身上挂着我的名号,别的人不敢轻易动你。”   对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朱至只有支持的份儿,绝不会拖后腿!   “谢郡主。”孙商枝再一次感谢。   “小郡王,小郡主,快回去吧,太子正在东宫等着你们。”这时候一个内侍小跑过来,额头都渗着汗,显得很是忧愁!   朱至和朱雄英对视一眼,朱至道:“哥,要不我先行一步?你先去玩会儿?”   对啊,事情是她惹出来的,一准传到太子耳中了。太子这会儿肯定气得不轻,否则这报信的人断不可能急成这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朱至觉得朱雄英避一避什么的,没什么不好的啊!   “得了吧!赶紧走。”避,朱雄英是不可能避的,招呼朱至麻利些,该干嘛就干嘛去,切莫在他面前耍这一通小聪明。   朱至讨好地冲他一笑,当哥的不怕事,要与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有什么理由拒绝!   孙商枝作为引发此事的人,且与之道:“小郡主若是受罚,小女当陪之。”   “不用不用。这罚不罚的我又无所谓。”对喽,朱至压根无所谓。这叫孙商枝始料未及,观朱至行事确实不像个怕事的人,可要说不怕太子这个当爹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对不对的,事至于此也是说不清楚的了!   朱至和朱雄英在内侍的催促下,终于是回到东宫。   屋里头太子坐在正堂上,旁边常氏挺着个大肚子,手里捏着手帕显得很是忧心,再一旁是吕氏带着个胖娃娃。   是的,在朱至和朱雄英可劲长的时候,吕氏生下了太子的次子朱允炆,常氏如今肚里也怀了一个,快要生了!   “爹爹。”一见太子,朱至满脸笑容地待要冲过去抱住太子,太子指着朱至严肃地道:“你给我站住!”   眼珠子一转,朱至可怜巴巴地嘟起嘴道:“爹爹果然是有了弟弟就不喜欢我了吗?”   末了不忘看向一旁的朱允炆,朱允炆刚能站稳,虎头虎脑的也是可爱。   不过,再可爱那也不及朱至和朱雄英的啊!且嫡庶之别,朱允炆别管他娘多有本事,朱元璋那里,朱允炆是没有那个资格和朱雄英一样,日常在他的宫里长大的。   再说了,更有一个朱至在,朱至果断不可能让朱允炆夺了朱雄英的宠。   欺负小孩是不至于,不过她每每瞧着吕氏拧眉不说话,打击了吕氏,这就能让朱允炆受到影响。   尤其在吕氏怀朱允炆的时候,朱至就不经意地装小孩说了一句,有人说有了弟弟,太子就不会再喜欢他们兄妹了是不是?   这话啊,或许在一定程度上让太子有了联想,因而太子一直坚持从不因朱允炆而忽略朱至和朱雄英。   朱至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有些话提过那么一两回,此时一提,那不是想要提醒太子吗?   可惜,太子闻之更是脸色大变,板起脸等要喝斥,朱至却啊的一声,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得好好的东西递到朱允炆面前,“允炆,这是奶奶做的饼,可好吃了。我给你拿了一个,你吃。”   话说着更是打开了手帕,上面正是一块饼。   朱至笑得眉眼弯弯,瞧着朱允炆很是怜爱。   吕氏扯了一个笑容,刚准备拒绝,朱至道:“爷爷常说小时候连顿饱饭都没有,看到别人吃饼羡慕得不行。允炆虽小,爷爷总教我们不能忘了本,我也会这样教允炆的。侧妃娘娘吃过这些饼吗?”   昂起头纯真无邪地望着吕氏,朱至纯属好奇才有此一问,静候吕氏回答。   吕氏一顿,随之瞅了太子一眼,不得不如实道:“不曾的。”   朱至一听继续问:“那侧妃娘娘会给允炆吃吗?”   这一刻,纵然吕氏不曾抬头也知道太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时间让吕氏有一种自己中了朱至算计的想法。   可是迎向朱至的眼睛,朱至纯真的笑容下,哪有那许多的心思呢,一准是她想多了。   “允炆毕竟小,吃面食怕是对肠胃不好。”吕氏小声地解释一句,抱歉地冲朱至露齿一笑。   “这样啊,那好吧。奶奶说我们吃饭开始就没有顾忌的。我以为允炆也跟我们一样。那我等允炆大些我再给他带吧。”朱至难掩失落地低下头。   吕氏!!!   真不是她多想啊,她就是觉得朱至在算计她!   可是,连常氏都没有这样的心眼,朱至怎么会呢?   吕氏心下苦涩无比,想到这些年自己过的日子,这是越想越觉得难受,如何也觉得不应该任由事情发展下去。   “爹爹要吃吗?我都吃饱了!要是留着明天吃又怕坏了,坏了就浪费了啊!您不是常说吗?大明的百姓还不知道有多少吃不上饭的人。这粒粒皆辛苦,须得爱护粮食。”朱至失落不过就那么一会儿,此时抬起头瞅着某个当爹的,且问他要不要吃!   再是怒火冲天的太子啊,听着朱至句句不离他们长辈的叮嘱。   这么大的孩子啊,能知道粮食不易,已然是不容易。   “我还没吃,拿来吧,我吃了。”太子神色稍缓,浪费粮食这事他是肯定不能做的,这不是教坏人吗?   “太子,分我一半可好?好些日子没能吃上母后做的饼。”常氏抚过肚子,显得有些怀念,朱至已经将饼送到太子手中,太子道:“当然可以。”   立刻掰下一小半的饼,递到常氏的手里,常氏谢之。   夫妻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咬起饼来,朱至在一旁问:“好吃吗?爷爷总说奶奶做的饼最好吃。”   太子道:“好吃。”   怎么会不好吃呢!   太子虽为太子,也是吃过苦头,见过人间疾苦的人。   这一块饼啊,有多少人求之不得。而有的人,终此一生或许都不会碰这些东西,也是不能体会有些苦!   余光瞥过吕氏,却只是一眼,太子道:“你莫以为你卖个乖这件事就完了!”   “请爹爹责罚。”朱至卖乖,那是不能卖乖的,这时候已经跪下请罪,太子......   原以为朱至是会死不承认自己犯下的错,或许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的呢。没有想到朱至认得干脆。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罚你?你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太子缓了缓,颇觉得意外。   “我不该对叔叔们动手,更不该对皇爷爷出言不逊。”朱至当然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不过,这错归错,不管怎么错,她受了罚,却不打算改。   太子颇是欣慰,这知道错就好说了,让他稍微松那么一口气。   “不过,下回再让我碰见叔叔们目无王法,仗势欺人,我照打不误。”下一刻,朱至抬头挺胸地宣告,太子真是差点背过气去!这是知错而改的态度吗?   不对,朱至说过她知错了,却没有说过要改啊!   太子气得腾地站了起来,指着朱至道:“这么说你知错却不肯改,也不打算改?”   朱至点点头道:“是,请爹责罚。”   打了叔叔什么的,这是不敬长辈。对朱元璋出言不逊,养不教父之过的,也正好让朱元璋用来让太子治她,这都在预料之中。朱至知道自己为什么挨罚,但是不好意思,她不改!   太子!!!这,这要怎么治? 第21章 求情   ◎无奈◎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人能回答。   来回跺步,太子须得考虑的是,他要如何才能让朱至心服口服?重点是不再犯。   罚!朱至要是怕罚的人,她能直接跪下请处置?   呼!太子连吸了好几口气,朱雄英这时候不能看着不管了,也跪下道:“请爹爹责罚。是我没管好妹妹!”   朱雄英的错,嗯,是因为没有管好朱至不假,可是真要那么论,太子是不是也该受罚?   当爹的管不好自己的女儿,让这么一个女儿出门兴风作浪,要罚朱雄英的话,他第一个该把自己罚了!   “我都管不好的人,你拿什么来管。你起来,这事和你没有什么关系,用不着你在这儿请罚。”太子不至于迁怒,朱至这么一号人,他要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简直就是白活了这些年!   朱雄英瞅了朱至一眼,朱至冲他眨了眨眼,她本就不想拉上朱雄英,朱雄英不受罚不是挺好的吗?   “你既认罚,好,去给我抄《礼记》去。”太子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该怎么罚朱至才能达到让朱至往后绝不敢再犯的目的。   无奈之下就想到最老土的办法,抄《礼记》。   可是他这处罚刚落下,屋里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太子???   “太子爷,小郡主连自己的名儿都未必写得好!”终是一旁的内侍小声提醒一句,请他别无视那么一个现实,在他面前跟他说话的不过是一个小豆丁!   太子!!!   气糊涂了,真是气糊涂了!   “那就把《礼记》给我背出来,要是背不出来就不许出门。”太子终于缓过来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非治好朱至不可!   “爹,我连《礼记》的字都认不全?您要亲自教我吗?”朱至看着某个亲爹好像挺难受,但事实不能不告诉太子是吧!   这有些事是事实,太子好意思要求那么高?   !!!太子本意是要罚人,结果怎么着,人没罚着,感觉好像他被气得不轻!   “爹有空吗?”偏朱至在这个时候还得补刀问上一句,请问太子有这个时间吗?   太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了啊,朱至一下子明白了,赶紧道:“不然爹让我们去跟叔叔们一起上课,虽说我们兄妹启蒙是有点太早了,那也没关系。首要请宫中的先生们先教我《礼记》,要是背不出来,不许我吃饭!”   嘶!谁承想朱至还会为太子排忧解难,竟然恨不得太子罚她,重重罚!   太子这回真是气着了,“好,就罚你今天不许吃饭!”   朱至抬眼怜悯地瞅着某位爹,她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她都是吃饱了才回来了,今天吃不吃有什么关系?   朱雄英赶紧扯了一把朱至的衣袖,且让她把头低下来,太子是他们的亲爹,怎么能不给人留点台阶?   啊!对哦,凡事不可太过,要是太过了,容易惹起众怒。   朱至乖乖地低头,表示受罚,她一定乖乖的受罚!   太子指了一旁的廊道道:“你,就去那儿站着,站上一个晚上。”   啧啧,不让人吃饭,还不让人睡觉,看来这也是太子能想得出来可以立刻惩罚朱至的事儿了。   “是。”朱至乖巧应下,常氏这个当娘的有心想帮孩子说说好话,可观朱至把太子气得不轻的样子,她都不好意思开口求情了,只觉得朱至纯属自找的!   “去去去。”太子脑门痛得厉害,罚这么点大的朱至,说出去不嫌丢人吗?   书读不全,字写不了,那就只能是不让她吃,不让她睡,外加不让她出门。   朱至这回一声都不吱,立刻走了出去,就站在一旁的廊道上,嗯,面壁思过是吧!   孙商枝这看了半天,好吧,好像朱至真不用她出面,好似朱至另有所图的呢!   因此孙商枝从头到尾并没有开口,朱雄英也不打算为朱至求情。   一旁的常氏饶是心里再怎么着急,这急来没用啊!   常氏当着孩子的面没有跟太子说上半句话,可等太子把人打发了去,这就要往书房去,常氏赶紧跟上太子,且问:“殿下当真要罚至儿不吃不喝不睡吗?”   太子想到心里的郁闷,再念及朱至那模样,第一回 尝到了所谓罚人也憋屈是什么意思!   “你也看见了,咱们这个女儿像是把我这惩罚当回事的吗?她那不肯悔改的态度,罚了她,她要是下回碰见她依然要再犯。你听听这话。”太子每每思及此,就分外觉得无力。他一个太子竟然奈何不得一个五岁稚儿?   过分了好吧!   这话太子当然不能承认,可是这罚了朱至,其实太子打从心里觉得分外的憋屈!   常氏捏着帕子小声道:“至儿只是个孩子,殿下何以如此苛刻。”   对此太子挥挥手道:“孩子,你见过几个孩子能像她这样,小小年纪谈古论今?”   这回轮到常氏无话可说了。   “聪明的孩子比笨的孩子更难教。笨的人会按你的要求一五一十做了,不会考虑怎么偷懒。换成聪明的孩子你试试,就这些条条框框,一条他都不会守。”太子愁什么,自小他就看出来了,自家的女儿不是个省油的灯,越懂事越显得聪明,那脑子瓜子转得,太子有时候都不一定能跟得上。   如此情况下,太子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想办法让朱至心里有数。清楚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至儿的事你别管,只须好好养身子就是。”太子自己心里都愁着,也不确定那么多年对朱至的教导究竟是有用或是没有用。   常氏是想听话来着的啊,架不住太子这是要饿人。   “不好让至儿不吃饭,万一饿坏了。”常氏巴巴地瞅着太子劝说。   但凡只要不是饿孩子,她保证多一句话都不说。   “方才至儿都说了,她在母后宫里吃饱了回来的,饿不了。”太子无奈,常氏是关心则乱,压根忘了这回事。   “啊,对对对,都怪我,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常氏真就才想起来,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   太子上前搂过她的肩,与之轻声安抚道:“至儿是我们的孩子,你当母亲的心疼她,我也一样。只是她聪明绝顶,加之天生神力,你也听说了,今儿个她把七弟他们几个全揍了,个个都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要是不好好管管她,我真怕将来她闯出什么弥天大祸来。”   当爹的人就怕自己没有能力照看好自己的孩子。   这话吧,太子心里有数,便不想与常氏多说。   “眼下管得她严厉一些,总好过将来管不住她,叫她闯下大祸,我们当父母反而护不住她。”太子且与常氏轻声分析着,就为了让常氏放宽了心,相信他肯定是不会坑了自己女儿这一点。   常氏瞅了太子一眼,太子道:“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   “雄英呢?”对了,太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着怎么治朱至,朱雄英是不是被他们忘了?   “雄英胸有丘壑,沉着稳重,只要好好教导即可,你不必担心。”提起朱雄英那太子可就欣慰了。   哪怕比脑子朱雄英转得不如朱至那么快,可是朱雄英稳重啊!   在太子看来朱雄英虽没有朱至那样出彩,同样也没有那么闹腾,却是一件好事。   用朱元璋的话来说,这出风头的事且让朱至干去,反正不管她怎么出这个风头,她既为女子,便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有朱至顶着,朱雄英虽不出彩,也不闹腾,但朱雄英凡事有数。   太子和朱元璋的想法差不多,也是觉得朱雄英那里用不着他太过担心,有朱至在,有什么事朱至会出面,朱雄英要是不方便出面,也会让朱至出面。   常氏是觉得吧,朱雄英和朱至在一块,好似处处被关注的都是朱至,难免有些担心朱雄英会不高兴。   可看太子的态度,压根不担心这一层!   好吧,许是她太过操心了,朱雄英和朱至的感情好,不会计较这些事。   “好了,你回去歇着吧,我还得看公文。”太子为了朱至的缘故放下一堆事去教训她,不承想没能教训好,自己肚里反倒攒了一肚的火。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他且放一放家事,先把国事解决。   朱至怕是想不到有这样的一天,她竟然比国事更让太子头疼。   这会儿被罚着,她乖乖地站,既不打算偷个懒,也不打算耍无赖求人放过。   朱雄英也是个不怕事的,等太子一走,再送走吕氏,他便站在一旁同朱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至儿,你要在这儿站上一晚上吗?”   “爹罚的啊,我得听爹的。”朱至正色而答,朱雄英瞟了她一眼,朱至是这样听话的人?   “爹罚你不许出门怎么办?”朱雄英再提出另一个问题。   朱至挑眉道:“打出去。”   小拳头握在一块,摆明了不会答应。   朱雄英抹了一把冷汗,“你要是这么干,爹肯定要气坏了。”   “谁让他罚归罚,却连正经学习都不让我去。明明是他自己一开始叮嘱我不可半途而废。”朱至可劲儿地指出太子问题所在!   “习武的先生不教我们怎么办?”朱雄英还有另一层忧虑。朱至笑笑道:“我这不是开始准备了吗?”   朱雄英一时没反应过来,啊的张大嘴! 第22章 救兵   ◎谁请◎   朱至让朱雄英凑过来,她的小计划别人不能说,跟朱雄英就用不着藏着了!   听完后的朱雄英马上道:“那我让人去传话。”   重重点头,朱至道:“就找皇爷爷给的人。”   这话让朱雄英想起朱元璋说过的话,眨了眨眼睛,“对,总得让爷爷知道我们的计划。”   是的,没有错。朱至一番算计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丝毫不避讳让朱元璋知道。   至于朱元璋要不要顺势为之,好让朱至能够达到目的,很快就会见分晓。   “今晚我陪你。”朱雄英吩咐完人去办事,且冲朱至安抚。   “不用不用,这里那么多人,我不缺伴,哥哥快回去吧。”朱至挥挥手,完全不想让自家亲哥傻呼呼的陪她。   “啊,那个商枝的事你跟娘说一声啊,我都没来得及。顺便让商枝看看娘。”朱至更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且让朱雄英先去办。   朱雄英也想起了,对哦,朱至还带了人回来了呢,是得要安顿。   “那你好好站着,要是爹松口了,你别再惹爹生气,逼得爹不罚你都不行。”朱雄英是不介意去办事,不过他得叮嘱朱至一句,凡事不要太过分,该退一步就得退一步是吧!   朱至讨好地冲朱雄英笑道:“好好好,哥,你快带人去给咱们娘见见。”   朱雄英有心多叮嘱几句,一看朱至这样,算了,多说无益,要是能劝得住朱至,那可不知省了多少心。   如约带上人,见常氏去。   朱至继续站着,看着太阳下山,宫人们点起了火烛灯笼,每个路过朱至身边的人,瞅着朱至愣是不敢吱声。   没办法,太子其实不怎么罚人,但是太子要是出手罚起谁来,没人敢轻易张口求这个情。   只是,朱至瞅着一个内侍神色匆匆而来,这是朱元璋身边的人,路过时瞥了朱至一眼,朱至......   人是赶紧去见太子了,也很快走了。   朱至瞧这人来去匆匆,也不管,半响后太子出来,指着朱至道:“你啊你!”   “皇爷爷当真狠心夺了七叔的爵位?”朱至有所猜测,当着亲爹的面马上追问。   太子一滞,却不得不应道:“对,你皇爷爷刚下的诏书。”   朱至马上笑了,“爷爷的心里天下为重。正好,借着惩罚自己的儿子,也好让天下官员知道,咱们皇爷爷的心里那是有王法。谁要是敢乱来,皇爷爷饶不了他们。”   这一番话落在太子的耳朵里啊,太子吐了一口气,不能说不好,且到一旁的栏杆上坐下道:“你不过是想学武罢了,至于将事情闹成这般?”   显然太子猜到朱至一番作为的目标是何。   朱至眨眨眼睛道:“我碰上了总不能不管。”   对啊,谁让齐王不像样,见色起意,竟然敢在那宫前拉拉扯扯。   “七叔不是欠收拾吗?”朱至显然就是不认错,丝毫不觉得打齐王有什么不可?   “对,此事你七叔有错,你但凡转个身回去请你皇爷爷来,这件事你便做对了。”齐王做下的事,要是太子见着了,太子都容不得他。   可是,朱至那么干这事儿,揍了人啊,不仅是齐王,连带那么几个叔全揍了!   太子哪里不知朱至打的主意,他管的就是朱至的主意太正,竟然胆大妄为到连长辈都敢打来利用。   “请了皇爷爷来有用?七叔是怎么样的人,爹不清楚?皇爷爷怎么罚的他,您又怎么罚的他,难道都是假的?   “既然您们都罚得够狠的,他却不思改正,甚至变本加厉,证明您们的办法对他无用。我再找皇爷爷,不过是再罚他一顿,他照样不改。”   家里的事朱至清楚着,毕竟朱元璋和太子从来没有瞒过她。   “七叔不是喜欢仗势欺人吗?他以为就他能仗啊!仗势欺人要比势,更应该比比本事,他认准您跟皇爷爷忙,管不了他几回,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要找您们?您们不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朱至且问之。   太子气乐了道:“那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可以解决?”   朱至相当光棍地答道:“不知道啊,总得试试。”   真是!太子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有这样的孩子吗?太子表示他这一辈子真是没有料到会碰上像朱至这样的孩子!朱至这就是,这就是民间说的滚刀肉。   “你就是不改?”太子已经认清现实,这就不是一个说得通的人!   朱至感受到太子身上的怒意,好嘛,亲哥让她别惹太子生气了,结果依然惹了。   太子观朱至不吱声,这便要开口,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声音道:“大哥,你这是让至儿改什么呢?”   随着声音传来,朱至和太子都回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意气风发,器宇轩昂,一身青红四爪龙袍的男子站在门口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朱至和太子。   “四叔。”朱至一见来人那叫一个高兴啊!   此人正是她家四叔燕王朱棣!   要说那么多个叔叔里,朱至最是觉得意气相投的非燕王莫属!   正因如此,此时的燕王听着消息赶来,完全就是站在朱至这一边的意思。   “大哥。”燕王已经走了过来,就站在太子的身边,对于朱至,且与太子好言相劝道:“大哥,差不多就行了。明摆着是老七做错事在先。在宫里都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将来真把他放到封地上去,那得怎么鱼肉百姓?”   话说着,人已经一把将朱至抱起道:“咱们至儿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是挺好的吗?管那是谁呢,说不听,教不会,那就揍呗,揍到他改为止。”   燕王相貌堂堂,说出这番话时又透着几分无赖样儿,却也无损他的气势。   朱至重重点头,以为燕王果然懂她。   对付无赖的人就得比他们更无赖,还得让他们真怕!闻其风而丧胆。   下一刻,太子一把从燕王手中抢过朱至道:“你行了,至儿已经不知错了,你还帮她说话。”   燕王手上一空,其实不太适应,可是,这个事吧,他真就只能好生劝着,断不能拱火了啊!   “大哥,你这罚也罚了,至儿还不是不知道错,你还打算和至儿僵持到底,把孩子往死里罚?”燕王无奈,赶紧在太子耳边小声嘀咕一句,好让太子体会他的良苦用心。   他都来递梯.子了,太子要是不赶紧下,这是要待何时?   太子......   此言不虚,太子方才不是正为难着吗?   燕王一看太子有松一口气的意思,赶紧再把朱至抢过来,“大哥,要我说你要是想罚至儿,她不是打人了吗?把她也给打上一顿就行了,这事儿交给我。我向你保证,一定狠狠地抽她一顿,让她往后再也不敢犯!”   话说着已经抱着朱至不见了人,压根不给太子反悔的余地。   太子都迟疑了,不就是觉得有些事好像确实不能按他的想法做,燕王来都来了,朱至也被他带走了,再拦着,那是能拦得了的?   不过,谁去请的燕王来?   朱至得燕王相救,此时已经被燕王抱回了小院,燕王抱着可爱的小侄女,同她轻声道:“你一向挺聪明的,这回怎么犯起傻来了?你爹不就是想听你认个错?既然如此,你认不就行了?就你七叔,往后见着他该揍照揍!”   哈哈哈!燕王这话可把朱至乐坏了,听听看,这就是志同道合的人才说的话。   “我是想跟爹说说,七叔做的事得往死里管。”朱至一直不松口也是有原因的,“还有另一层用意。”   末了朱至在燕王的耳朵细细说起另一个计划,那都是让朱元璋给逼的。   “你皇爷爷这是想干嘛?”燕王一听立刻挑起眉头不善追问。   朱至相当光棍地道:“不管。我想习武,人给了我,我就会让人服服帖帖。”   燕王一瞧朱至这万事不怕的架式,点头道:“对,就得这么着,想欺负你的人,揍回去。后面的计划你都想好了?”   “放心,想好了。”朱至指着小脑袋,请燕王放心,她知道该怎么办,末了又问:“不过,四叔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什么时候走?”   “刚回来的,回来又听说你做了好事。我刚见了你皇爷爷,明天又得回军营,你在家里得乖乖的。”燕王出入军中,要不是有事都不回来。   朱至有些失落,“那么快。”   “行了,等忙完了我再陪你玩。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沐浴更衣,早些休息。”燕王也不多问,这就把人放下,让她自个儿回房去。   朱至乖乖听话,一转头跑回院子去,那头的朱雄英在等着,见着朱至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哥,不是你让人去请的四叔吗?”朱至得以逃离太子的魔掌,没被罚得一个晚上不能动,高兴是高兴的,不过看朱雄英的架式,竟然不是他请自家四叔救的她吗?   “不是。爹都派人看住了我的人,不许他们出东宫,就为了防着我找人救你。”朱雄英正为自己没能派人出去而愁呢。这下谁来救朱至呢。   好在燕王来了,他可不就松了一口气。   朱至侧头想了想,最终决定不管了,且与朱雄英叮嘱道:“那别的事办好了吗?”   朱雄英胸有成竹地道:“放心,明天一准有好戏看。只是,明天你确定你能出去?”   “哥你瞧好了!”朱至相当有信心,压根不觉得一个东宫她出不去! 第23章 能屈   ◎能伸◎   好吧,朱雄英也不细问朱至有什么好法子。只等明日便可见分晓。   次日,不意外,朱至要跟朱雄英一道出门的时候,门口的人拦住了朱至道:“小郡主,太子有令,郡主禁足东宫,何时反思改过才能出宫。”   朱雄英给了朱至一记你看的眼神,都说了太子要么不罚,既然说了要罚人,断不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朱至回他一记你瞧着的眼神。一个转身走了,走了!   朱雄英???   不过,朱雄英不是那没有义气的人,朱至一走,他总是不能一个人先出去的。   赶紧回头跟着朱至,就为了确定朱至想怎么出去!   朱至对东宫上下那叫一个熟啊,也早防着有些事了!因此,朱至领前着朱雄英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指了一处杂草道:“我就从这里出去。”   ??朱雄英傻了眼,朱至已经熟练地将杂草扒拉下来,露出里头的一个洞!   对,这就是一个狗洞,大抵也就容得下他们小孩的身形出得去。   “你要钻狗洞?”朱雄英瞪圆了眼,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一个孩子,不就是钻个狗洞而已,今天的事很重要。难道哥哥不想习武了吗?”朱至但问,如果朱雄英打算半途而废,不好意思,她照旧。   朱雄英连忙道:“当然不是。不过,其实也不是今天就非要把事情办好不可是不是?”   这个问题问得,朱至道:“咱们都把消息放出去了,要是今天不出面,不趁热打铁,怕是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朱雄英不是不明时不我待的道理。但这钻狗洞的事,朱至过于坦然了吧!   “就这么定了。你走大门,我走这里,咱们在外头会合。”朱至说话便要干,不打算再拖着。   “爹要是知道了,一准把狗洞封了。”朱雄英提醒朱至一句。朱至挥手无所谓的道:“没事,谁敢说不会有下一只狗刨出另一个狗洞来。”   换而言之,朱至根本不操心今天过后的事!   行了,朱雄英也就明白了,他所谓为难的事在朱至看来压根不算什么!   朱雄英道:“我看着你过去我再走正门。”   这一点朱至当然没有意见,这就麻利的爬!   朱雄英看着反而提心吊胆的,一会儿喊上一句小心点,一会儿喊她注意左右。   等朱至完全过去了,隔着墙喊道:“哥,你快点。”   “我这就来。”朱雄英确定妹妹平安了,赶紧转头就跑。   这伺候朱至和朱雄英的人啊,对于这一幕,拦是不敢拦,毕竟他们伺候的主子,那什么性子他们最清楚,压根不敢拦的啊!   可是,这会儿的事到这儿了,他们心里其实也忧愁着,该不该去禀了太子和太子妃呢?   朱雄英和朱至就不管他们,出了门汇合上,照旧去见教他们习武的师傅。   只不过才到那习武场啊,这便听到传来一阵鞭打的声音,“就是你们教朱至习武,让朱至把我打得起不来,还害得我被父皇夺了爵位。”   这声音朱至和朱雄英都是相当熟悉的,齐王的声嘛!   可怜的齐王啊,被侄女打得起不来够丢脸的了,结果更被朱元璋捋了他的爵位,让他成为所有兄弟里唯一一个没有爵位的人。   啊,这会儿他可不能再称为齐王了啊!   “七皇子,七皇子,请息怒,请息怒啊!”有人想劝着,没有想到这一声声的叫唤完全是在刺激七皇子,简直就是让他忆起了自己被夺去爵位的事实。   “闭嘴。你要早再一声声叫着七皇子,我连你一起打。”七皇子火冒三丈,奈何不得朱至,他还能奈何不得几个教朱至和朱雄英本事的人?   那才怪了!   七皇子说着话这就要继续揍人!   “七叔,你要是再敢动一下鞭子,这一回我可更不会手下留情了!”朱至听了一会儿,和朱雄英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为目的达到而高兴。当然,由此也可见,朱元璋乐得看她和朱雄英耍手段,动心眼的达到目的呢!   行,那这接下来的事朱至可就更有数了,不就是教训教训自家七叔吗?昨天她都打得,今天揍起来只会更顺手!   七皇子乍听朱至的声音,手中的鞭子一抖,差点给松了!   朱至和朱雄英走了过去,对于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身上的鞭痕,一眼瞥过,不动声色。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大哥禁足东宫,不许出门了吗?”七皇子敢来欺负人,那也不是乱来的,这是知道朱至已经被禁足,这才敢冒头的?   可是,可是,让七皇子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朱至一个禁足的人竟然出现在这儿了啊!   “七叔没有受罚吗?那你怎么在这儿?”说的啥跟啥呢,作为两个都是被亲爹罚了的人,七皇子能出现在这儿,还敢耀武扬威,甚至大打出手,怎么就觉得朱至不可能出现?   朱至走了过去,七皇子不断后退,生怕朱至这就要对他动手。   可惜,他再怎么害怕,朱至照样上前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鞭子,话不用说了,上手就揍!   “你,你不是说,我要敢再动鞭子就揍我吗?我没动了啊,你为什么还要打我?”七皇子怕朱至吗?怕的!   昨天挨的那顿打,他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可是,打不过啊!   跟自家的兄弟动手,他自问都能还一还手,打对方那么一两下。   对上朱至,纵然朱至不过才到他的腰间,可朱至力气太大了,一下下的打在他的身上,他都没来得及还手,这就已经被打得浑身酸痛了!   七皇子是见着朱至就难受了,更别说朱至这都已经动手了,此时七皇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朱至能想起自己的话,别再对他下那么狠的手了啊!   不料朱至回了一句道:“我没说过你不动鞭子我就不打你吧!”   MD!七皇子挨着打,再也控制不住地暗骂! 第24章 威逼   ◎一起◎   朱至一边揍一边道:“七叔敢打我师傅,怎么着,以为我不好欺负,我师傅就是好欺负的?告诉你,往后要是再敢对我师傅动手,我见着一回揍你一回,绝不留情。”   “好了!”朱雄英瞧着七皇子被打得缩成一团,拼命想捂着脸,生无可恋,提醒朱至适可而止。   朱至总是要给朱雄英面子的,再者她又不是要把七皇子打死,哪能下手没点分寸?适可而止地收了手。   朱雄英当即收获七皇子一抹感激的眼神,朱雄英......   他要是说他单纯就怕他妹把七叔打出个好歹来,让自家爹再被逼得下狠手的处罚,七皇子还会感谢他吗?   算了,这事儿就用不着说了!   “七叔,痛吗?”朱至这也是没谁了,打完了人竟然还在一旁问人疼不疼?   七皇子嘴角抽抽,忍住没有在立时间骂娘!就怕下一刻他要是敢骂,又让朱至找着借口揍他。   可是,他怎么就觉得自己不吱声,这朱至的借口就找不着了呢?   “看来不痛,那我们继续!”朱至得不到回应,马上在第一时间站起来,这就准备再来一回合。   七皇子腾地站了起来,连声道:“痛,痛,别再揍了,我昨天的伤都没好。”   这话朱至当然有数,要是能好得那么快,朱至不是白打了人?   “我娘看了我身上的伤都问我,是不是你打的。”七皇子说起这事儿很是委屈!别人欺负他也就算了,自家亲娘竟然也怀疑他是不是在说假话,毕竟朱至才多大的孩子,能摁着七皇子揍?   嗯,朱至天生神力这个事吧,年纪小,落在别人眼里,但凡朱至不特意显露,确实不太明显。   而且,先前这些年里朱至可从来不揍人的!(朱至表示,人太小了,想揍也不好揍啊!一直忍着的)   加之朱至这张脸啊,谁看了会觉得这样一个女孩子能把七皇子这十四五岁的人揍得起不来?   可是,这是事实!   七皇子想到亲娘那压根难以相信的眼神,还有朱元璋不仅不帮他,还补上几脚,更夺了他的爵位这事,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对于一个认为宁可流血也绝不流泪的人,朱至一看七皇子这表情马上道:“把眼泪憋回去,不然我又要揍你!”   嘶!饶是朱雄英都觉得朱至这要求似乎有些过分了啊!   可是,偏七皇子吓得一个倒抽,同时昂头看天,竟然真要把眼泪给憋回去,朱雄英......   朱至相对满意,与七皇子道:“七叔,咱们来个约法三章呗!”   “啊?”七皇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出来的是弄不回去了,赶紧偷摸地擦了,只要朱至看不见就行是吧!   结果怎么着,朱至竟然要跟他约法三章?   这约的哪门的法呢?   “我,我为什么要跟你约法三章?”七皇子表示,他才不要。果断拒绝。   不料朱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扬起拳头道:“要么你跟我约法三章,要么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七皇子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朱至已经缓缓走来,“七叔快选!”   MD!七皇子惊恐地暗骂,此时此刻只想请亲娘过来看看,就看看她认为乖巧可爱的孩子是什么样!   不管七皇子有多么想在人前披露朱至的真面目,眼前他得先做一个选择:挨揍或是听话?   朱至已经揍了他两回,朱元璋是不站在他这一边的,太子呢?自家的大哥呢?   好像,就算站在他这一边,太子让朱至禁足了,朱至都敢出宫来,这像是治住了朱至的人?   这就意味着这宫里上下能管得住朱至的人都拿朱至没办法!   “七叔,我要动手了。”朱至已经走得离七皇子很近,都近在咫尺了,拳头更是扬起,七皇子一个激灵,大喊道:“等等,等等。先等一等。”   好在,朱至那就要落下的拳头真就停下了,七皇子激动啊!差点就要给朱至跪下了啊!   啊,不成,朱至是小辈,如何能受他这一跪。   朱至继续道:“选一个。”   对啊,麻利的选!   七皇子扫过在场的人,目光最后落在朱雄英身上,且道:“雄英,管管你妹!”   “啊?七叔你说什么呢?”朱雄英一脸茫然,完全就是一副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架式。   七皇子!!!   得,这就是不想管嘛。   “咚!”朱至一拳落下,打在七皇子的小腹,七皇子痛得脸都红了,这回完全不用想了,赶紧喊道:“约法三章,约法三章,你要我做什么你说,我一定听,一定照办!”   七皇子想哭,这一刻的他其实想死的心都有!   朱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七叔,早答应不就好了吗?偏要多挨点揍。”   对喽,但凡乖一点,懂事一点,就不至于多挨一拳打了!   七皇子是有苦难言啊!他不是想着能有个来救救他吗?   没想到,没想到朱至那么狠,说打人就真是打人!   朱至满意于七皇子终于点头,且道:“约法三章,好好读书,遵纪守法,乖乖听话。”   刚好是三个条件,七皇子???   这有没有搞错,他父皇和亲娘都没有这么管他,朱至凭什么!   结果,朱至亮起小拳头,虽然刚好到他面前,但这小拳头里藏着的可是能把他打死的力量。   “答不答应?”朱至且问。才不管七皇子心里想的啥!   “我要是不答应怎么样?”七皇子怕朱至的拳头不假,可是,这事要是就那么松口,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揍到你答应为止。”朱至只觉得七皇子的脑子不太好使,怎么问出那么傻的问题来呢?   这不是已经明摆着的事吗?要么他答应乖乖做到,要么朱至揍到他做到为止。   七皇子瑟瑟发抖啊!   不过,七皇子道:“这种事你不能只找我一个人,你看你那么多叔,他们哪一个没有一点小毛病。你要是想管我们,那你一起管啊!”   对啊,脸他是丢光了,但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把脸丢光是不是?就得把其他人一道拉上来。这样一来,哼,他的兄弟们哪一个还有脸笑话他!   且有了伴,往后挨揍的人就不止是他一个了,多好的事。   朱雄英目光灼灼,哎哟,这可不就是朱至要达到的目的吗?没想到七皇子帮了一个大忙!漂亮!   “言之有理,叔叔们都不太像样,七叔既然说他们都有毛病,好说,把他们一道叫过来,往后都一样约法三章。”朱至敢开这个局,还怕多带上几个? 第25章 选择   ◎过关◎   不,她素来觉得把这些没有就藩的叔叔们凑到一块,好好治他们,往后能省不少麻烦。   七皇子作为一个被逼无奈而只能由着朱至揉搓的人,必须得把其他的兄弟都拉上船。兄弟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脸更得一起丢。   被一个五岁的侄女打得不得不听话,这事传出去没有人信,好啊,让他们都来体会,且看看他是不是说谎了!   朱至与七皇子道:“那七叔你把人都叫齐了来?”   “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七皇子本着积极带领兄弟挨朱至揍的原则,立刻大声回应,请朱至大可放心,他一定把人都叫齐了。   朱至点点头,意示他去吧!   七皇子立刻转身就跑,生怕朱至突然翻脸不同意他干这个事儿。   行,把七皇子打发走了,朱至转头没忘一旁一直没有真正教他们兄妹本事的师傅。   朱至同朱雄英交换一个眼神,朱雄英示意朱至继续。   一事不烦二主,朱至出面朱雄英占便宜,名声这东西,不值一提,朱雄英并不在乎。   “两位师傅这顿打挨得可是心生怨恨?”朱至不绕弯子,且问。   其中一个粗犷些的中年抬头望向朱至,连忙道:“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曾。”朱至挑眉。   朱元璋不管为什么选了眼前的这两位,既然选了,且就算朱至请求朱元璋都不乐意换,好说,这两位要是不肯教,她会让他们知道,在其位而不谋其职是什么下场。   果然,随朱至这一问落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郑重。   “两位被我爷爷派来教我们兄妹武功,一开始两位拿不准,不确定是不是当真要从严教我们真本事,我不怪两位。但是我们应该也跟两位说清楚了,我们不怕苦,但我们要学真本事,真正的本事。   “两位依然不拿我们的话当回事,这是我对两位不满的原因。   “因为对两位的不满,我请皇爷爷换掉两位,但皇爷爷不愿意。只让我们想办法让两位务必倾囊相授,如果我们做不到,活该我们学不到本事。”   朱至大意将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不过言语间流露出的不喜并不掩饰。   那么两位并不作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错,今天两位挨这一顿打是我们兄妹的算计。我也再问问两位,你们要不要教我们真本事?”朱至都说白了,更得敞开说,跟人绕弯子什么的,那不是她的风格。   这两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随后,粗犷那一位开口问道:“若教当如何,不教又当如何?”   朱至笑笑道:“皇爷爷不肯把你们换下,我没有办法让皇爷爷改主意,但是,既无师徒名份,你们受什么苦,吃什么罪与我无关。今天这样的事只会是开始,绝不会是结束。”   这一刻,朱至脸上的笑意藏着寒彻心扉的冷意。   “你们如果受不了,想要请辞请自便,这是你们的事,我也不管。”朱至补充上一句,“至于选择教,那就请两位好好教。你们当我们是徒弟,我们也会敬重师傅,这份情义,定牢记于心,永不忘。”   恩威并施,朱雄英点了点头,而那么两位嘛,他们当知道自己的处境,也会明白朱至并不是在说笑。   七皇子亲自出面对他们施鞭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他们的身份,哪怕是被刚夺了爵位的七皇子打上一顿,想跟人告状,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寻七皇子的麻烦,毕竟。   就他们不曾用心教导朱至和朱雄英这事,说破天了去都是他们自己理亏在先。   那能怪朱至不亲自对他们动手,却也让他们知道,不好好办事的人该得什么样的下场?   “我们有心学本事,我想皇爷爷选了你们来,不会是因为你们没有本事,也不会要你们不教我们本事。凡事该适可而止。”朱雄英开了口,他是觉得这些事都是朱元璋在背后有意为之。   “小郡王小郡主放心,日后我们一定用心教两位武艺。”果不其然,随着朱至和朱雄英一番操作下来,这两位也知道有些考验该结束了,那么这时候应该怎么样?顺势而为啊,朱至不是也给他们台阶下了吗?   “有劳两位。”朱雄英和朱至都松了一口气,这可是太好了,再要是僵持不下,真得结仇才能习武。到那时候就算这两位肯教,朱雄英和朱至还敢跟他们学吗?   朱至和朱雄英解决了练武的事,自是松了一口气。   至于七皇子很快把在他的一众兄弟都弄来,应该说除了比朱至小的,那都被他扒拉齐全了,那么一算下来,嗯,五位,除了早夭的九皇子,十二皇子都来了!   “七哥,你把我们都叫到这练武场来干嘛?”对于一众兄弟来说,昨天晚上挨了打的人,那是一个都不想出门,剩下没有挨打的,虽然心里犯嘀咕,这不是也不能多说吗?   “你就乖乖跟来就行,少说话。”七皇子平日在一众兄弟里,前面的几个他是不敢跟对方抗衡,但是后面的几个,必须得乖乖听他的话,否则他可不客气。   看看后头几个都挺怕他的,便可知他在一众兄弟里也算有点当哥的威严。   是以,七皇子就那么把人领到了朱至跟前,不用说,昨晚挨了朱至打的一个个见着朱至那都是想要转身就跑。   “站住。”朱至让那么两位教他们习武的师傅回去上药,这会儿练武场就他们自家的人,来了这儿想走,那当然不行,朱至不同意。   乍听朱至的声音,一个个寒毛都竖起来了。   “八叔,十叔,十一叔,十二叔。刚来急着走什么啊!来,咱们坐下来好好地聊聊啊!”朱至丁点都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怕,反而十分笑容可亲地走过去,将手搭在八皇子潭王的身上,要让人服,从最大的那个开始呗! 第26章 例外   ◎打服◎   七皇子都被打了好几顿了,那是怕极了朱至,压根不会再跟朱至呛声。   但是作为刚到的几位皇子里,因数潭王最大了,且与七皇子是同母所出,那,朱至能不先对他动手?   “你,你是怎么从东宫出来的?”潭王与七皇子不同,那一个只会嚣张却不长脑子。潭王本能考虑的是,东宫里头的人那么不靠谱的吗?竟然的让禁足的朱至跑了出来?   “正门出不来,难道就没有别的出路了?”朱至张口便要从实而答,朱雄英却扫过她,无声地提醒她不许说。   虽然朱至并不觉得钻狗洞这个事有多丢脸,为了办她想办的事,让她怎么样都成。可朱雄英不认同。行吧,这点小事不必争。   朱至这么一说,潭王能再说些什么。   “我们跟你没什么好聊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以武屈人,无人信服!”潭王想到昨晚被朱至打了顿,那是越想越来气,不想再看见朱至。   “确定不聊?”朱至可不管潭王说些什么,挑起眉只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潭王果真不打算聊?   潭王骄傲地昂起头道:“就是不聊。”   话说着这就准备走,朱至却伸手将人拉住,潭王怒得挥手,下一刻却被朱至掐住了手腕,一阵阵如同碎骨的痛楚传来,潭王痛得一阵阵哎哟哎哟的叫,七皇子不讲义气地捂起了脸,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地跟朱至说话呢,偏要吃吃苦头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你,你敢对我动手,我一定去告诉父皇,告诉大哥,一定让大哥罚你,重重地罚你!”潭王叫归叫,竟然不忘出言威胁朱至,就为了让朱至知道,他这个当叔的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去告啊,但凡你能走出这个门就算我没用。”朱至都拉住潭王的手了,这时候他竟然还出言威胁,是不是太过分?朱至就想了,是不是潭王不够痛呢?嗯,姿式不对!   朱至反思己身,立刻将潭王的手背到后背,同时一脚架在潭王的身上。   “啊!”朱至突然的用力,痛得潭王大叫一声,他倒是想起身,可是刚动一下,不好意思,朱至再用力往下压,“八叔,你的腰不行,太缺锻炼了。”   潭王脸都快落地上了,偏手又被朱至拉着。   朱至手脚并不长,那就只能极大限度的拉扯潭王的手和压着他的腰了!潭王真有一种自己腰和手都要断掉的感觉!   “朱至,你别太过分,快放开八哥。”这时候十二皇子湘王朱柏看不下去了,赶紧出面,且让朱至收敛些!   “十二叔是想替八叔吗?我一点都不介意,来啊!”朱至一副她很是好说话,愿意换人的态度,于他们看来,这就是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他们的脸呢!   “你,你太欺负人了。”湘王吹胡子瞪眼睛,很是不满。可是让他过去替人,他不敢啊!看着潭王面红耳赤,额头都是汗,他便觉得痛!   朱至哼一声道:“我都说了想跟你们好好地聊聊,是你们不愿意啊!为了让你们愿意,我就只好使些手段。”   七皇子作为把人骗来,不,请来的人关键时候必须要出面说说话,且道:“这,有什么话大家都好好说吧,老八,这是你侄女,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连话都不跟人说就要走,你像样吗?”   某人也实在够不要脸的,为了让一众兄弟和他一样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也是卯足了劲!   不想这时候的潭王依然清醒着,点明道:“你,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要不是你把我们叫来,我会这样?”   七皇子被人戳穿他的所作所为,那也依然脸皮相当厚的道:“这有什么,这可是我们的侄女,她让我叫你们过来一趟,我能不叫你们?”   “我让七叔请的几位叔叔?”朱至可不背锅,有人是本着要死不能死他一个的原则,拉着其他兄弟一道上他这贼船,可别说是朱至出的主意!朱至也承认,她有这个打算,那不是她没来得及出声,这就已经有人先一步了想出了好主意?   谁先说出来的,事情就该算在谁的头上是不是?   七皇子面上一僵,他是有心想跟朱至求个情的,让朱至帮忙遮掩一番,结果一旁的潭王道:“七哥,敢做都不敢当。”   这话可把七皇子惹毛了,“对,我是敢做不敢当,你敢,行啊,那你千万别松口,我看你这腰还要不要。”   对喽,朱至可是言出必行的人,她方才说揍他的时候丝毫没有要留情的意思,对待潭王,肯定也不会放过!   七皇子气愤的不作声了,潭王却是咬紧牙关,不管朱至怎么威迫,都休想让他求饶。   朱雄英这时候走了过来,“至儿,八叔和七叔不一样。七叔总是惹事生非,八叔一向待人宽厚,而且以人为善,从来不会像七叔一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对付不同的人得用不同的办法,朱雄英日常不说话,那一说话,就是配朱至这红脸的啊!   朱至不确定地问:“是吗?”   “对,爹说的。”朱雄英肯定点头,证明这话并不是他一个人说的,而是太子对自家兄弟的评价。   “行,那就不揍了。这么好的八叔,也不用我管。”朱至一听立刻收了手脚,给了潭王自由。   潭王本来都已经决定跟人死扛到底了,没有想到朱至竟然收手了啊!啊??   七皇子???   这,这这,凭什么对他往死里打,竟然放过老八!过分了啊!   “哎哎哎,说好的不服打到服呢?你怎么收手了?不兴区别对待的哈!”七皇子不满,必须站出来指出,请朱至别放过潭王。   不料朱至对此理直气壮的道:“八叔像您一样,见色起义,惹是生非?”   七皇子一滞,却不得不老实承认道:“没有。”   “那不就结了!对七叔您这样的人,往死里打都行,八叔吧。听我哥哥的。”朱至毫不掩饰自己对七皇子的嫌弃。   七皇子!!这就过分了啊!说好的往死里打,敢情只针对他一个人而已? 第27章 狐假   ◎虎威◎   朱至没管七皇子的想法,只问:“那其他的叔叔们呢?”   随着这一问落下,朱至且一眼扫过其他几个叔叔,别管是哪一个,都觉得在一瞬间似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毛骨耸然了啊!   “你,你要干什么?”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更是控制不住后退,后退,生怕下一刻朱至就飞扑过来往他们身上揍上一顿了!   “你们欠揍吗?要是欠,我可以成全你们。”朱至表示她其实挺乐意配合人的。除了潭王,剩余的几个都挺欠揍的,但凡揍他们是他们的请求,她保证一定会配合无比!   开的哪门子的玩笑,他们看起来像是那么傻的,欠收拾?   “我和七叔方才约法三章。你们应该知道什么叫约法三章吧?”朱至背剪双手,不确定扫过在场这些都比她年长的叔叔们,生怕他们过于不靠谱!   “你这是在怀疑我们长没长脑子。”湘王作为最小的那一个,绝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被自己的小侄女看不起,连约法三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朱至一听满意地点点头,“懂就好说了,那就请你们务必也跟着七叔一道守规矩。”   “哈,我们为什么要守你立下的规矩?”湘王能乐意才怪,眼前的朱至是谁,那是他们的侄女,他们这些当叔的怎么能听朱至的话呢?传扬出去岂不是丢死人了?   朱至这时候扫过某位方才好像颜面尽失的七皇子。   七皇子收获朱至的眼神,萎了的人不确定地问:“我来说?”   “对,七叔是过来人,你来说!”朱至很是懂得一个道理,打一巴掌得给人一颗甜枣。   啊!还有机会找回场子!七皇子瞬间来精神了。很是骄傲地挺直身板走出去道:“两个选择,要么你们跟我一样,乖乖遵守至儿立下的规矩,要么至儿揍到你们同意为止。”   哎哟,这话说出去怎么让人感觉那么舒服呢?   他不就一直梦想着有这样的一天,完全可以嚣张无比的跟人喊出这话,还是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靠!谁能想到朱至竟然敢这么嚣张,直接让他们是不想听话都必须听话吗?   潭王作为一个从朱至手里跑掉的人,拧起眉头待要开口,朱雄英在这个时候出面问:“八叔,几位叔叔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若不严加管教,往后怕是要成为大明的祸害,恐怕更会丢尽我们朱家的颜面。”   朱雄英的提醒并非危言耸听,自家的兄弟什么样潭王难道不是看在眼里?   沉吟半响,潭王终是没有再作声。   “现在,你们做决定吧!”七皇子被朱至打的时候有多气愤,此时此刻就会有多想狐假虎威!   对,他就是那只狐狸,朱至正好就是那只老虎。   “你,你最坏,肯定是你想出的主意,让她一道治我们。”这时候湘王指着七皇子,一眼就看穿了这个主意一定是七皇子想出来的。   七皇子点点头道:“对啊,就是我想出来的。坏毛病谁没有,凭什么就我一个人要改,你们就不用。都是父皇的儿子,我被夺了爵位还得被至儿管教,将来还得被你们笑话,我傻了才会放过你们。”   对喽,他的这点心思敢承认得坦荡,他不过是防他们一个个笑话他罢了!   要是大家一块受朱至的管辖,看谁还敢笑他!   “那你有本事把六哥也叫过来。”一个个一看七皇子那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行径有什么错误,气不打一处来,立时激将让七皇子有本事把他们六哥叫来。   “按你们的说法不如把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全都一块叫来。他们有那闲功夫?像我们一样整日闲得没事干?就会惹是生非?”七皇子是相当的有自知之明,看看他们不就一个个都不安分?正是因为他们的不安分,才会让朱至想出手管。   七皇子这话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对啊,他们都是没事儿干的主儿,不像几个年长的,都各有各的差事办。   要不是因为朱元璋舍不得,早该让他们就藩去了!   此时此刻,作为惹是生非的侥侥者,七皇子显然已经被朱至收拾得服服帖帖,理所当然站在朱至那一边,目的只有一个,帮着朱至收拾他们。势必要让他们也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居心叵测啊居心叵测!   一个个瞧着七皇子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了啊!   “你们要是想打架,私底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没有意见。现在,先把我的事情解决。说说看你们的决定,你们打算继续挨揍后再服呢,或者现在认服?”朱至挥挥手打断一群叔叔们岔开话题,反正他们有什么恩怨私下解决,先把她的事敲定。   “十哥,十一哥,我们三个一起上,我就不信她能一打三!”湘王不服,朱至太嚣张了,说要揍他们就真以为能揍着了不成?   昨天的事,他们都觉得是朱至个个击破,而不是他们几个一起上都不是对手!   “来来来,一起上,一起上!”七皇子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赶紧退一旁去,让他们赶紧一起上,别手下留情!该让他们多挨点打,省得就他最惨。   “七叔,你要是再管不好自己的嘴,我想第一个先把你揍老实!”朱至转过头对这么一个煽风点火的人露出一口白牙,且让他知道,她第一个最想揍的人是他!   七皇子!他那点小心思好似完全逃不过朱至!   他就是觉得这要是打起来,不管谁打输了,他都能看一场好戏!   朱至一看七皇子都用手捂上嘴了,也就乐意大发慈悲放他一马,“几位叔叔既然不服,那一起上,你们要是能群殴赢了我,以后我都听你们的!反过来,要是你们打不过我,以后就得听我的。”   一打三,三打一,总而言之这必须要分出个胜负来。   潭王第一个要出面拦下,关键时候朱雄英如何能干看着,连忙安抚潭王道:“八叔您看,至儿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就该让几位叔叔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嗯?这话听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潭王总觉得不太对!   作者有话说:   兄妹联手,天下我有!   周五上架了喽,更五万怎么样? 第28章 捂嘴   ◎识趣◎   潭王正打算开口的,那头湘王已经扬声道:“说话算数?”   “谁要是敢骗人就别姓朱。”朱至豪气凌云地张口,就这气势上,三位王爷加起来也是不及她的!   不过,另外两位,十皇子鲁王朱檀,十一皇子蜀王朱椿,此时也是被架上了火烤,不上就得凭白挨揍,一个人对上朱至,他们吃过亏了,断不能再吃一回亏!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也只有按湘王说的,三个人一道,别管什么欺负人不欺负人的,打了再论其他!   “来!”朱至一瞧他们都交换了眼神,打定主意要打了,很好啊人,她正求之不得!   不打上一架,他们怕是以为人多就可以欺负她了!   第一个按捺不住的自然就是湘王,叫嚷一声,抡起拳头朝朱至冲过去,这没有一点基础的招式,真觉得那是可以打着人的吗?   就是和一般人打架,这花架子也就摆着好看罢了,真正能打着人,那才是真正的漂亮!   三个人一起上,对,他们觉得自己是三个人,实际上呢,没有经过训练,又不曾习过武的人,在朱至眼里,这就是一个个来的!   是以,朱至一个侧身直接将湘王一击在地,湘王倒地,!!!   鲁王和蜀王反应倒也不算太慢,可没等他们出手,朱至已经在第一时间将他们一拳一个打倒在地。   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大小算是问题吗?   别开玩笑了好吧!   朱至将人打得倒在地上都起不来,这让潭王想起方才被朱至按在地上起不来的情形!   天呐,朱至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潭王百思不得其解。这何尝不是在场亲眼见证她怎么把人打得起不来的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几位叔叔,承让了。”朱至拍拍手,提醒几位当叔的人,他们总不会说话不算数,那她肯定会让他们从今往后都别想再姓朱了哈!   湘王年纪最小,被打倒在地,那也是好半响才缓过来,却是第一时间惊奇追问:“你,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朱至瞅了他一眼,且答道:“天生的,我也不知道啊!”   这是实话,湘王已然围着朱至转,上下打量着,似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十二叔,认输吗?”朱至不介意被人打量,不过,她也得讨要一句准话,输了的人,服是不服?   “认输,认输,这不都已经输了吗?愿赌服输,咱们总不能不姓朱了。”湘王的视线依然在朱至身上,啧啧称奇,且又问:“自小看着你长大,我们怎么不知道你力气那么大?”   这事儿,朱至要怎么解释?   太子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且湘王说是看着她长大,可是他们在一块打交道的日子少得可怜!   湘王作为一个正常孩子,记事起真正记住的事儿太少,再加上朱至也并不想过于显露,可不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她力气大。但大到什么地步,其实谁心里都没底!   “我又不跟你们打架。”朱至理直气壮回了一句!一时间让湘王无话可说。   朱至不想再让他们再盯着她的力气有多大这事,且道:“你们都认输了?”   湘王开了口,另外两位可还没有。   不过这么两位都不是那闹腾的主儿,纯属是被拉来凑数的。此时已经输给了朱至,再想不认,那能不认吗?   “认!”   纵然再是不服不乐意,事实摆在眼前,万万没有否认的余地。   朱至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满意地点点头,“那以后且好好听话。”   这事到这儿就算完了?   没有。   太子爷来了啊!   纵然早有预料,下朝回到家里得知朱至竟然不见了。至于朱至是从哪里跑,又是怎么不见的,嗯,他们不知道。   那太子能不来找人吗?   预料之中果然人在练武场,一看一个个弟弟们,尤其是七皇子,太子且问:“你又动手了?”   本以为朱至会坦然承认,不承想朱至转头问起七皇子,“七叔,我动手了吗?”   目光灼灼的盯着七皇子,七皇子立时想起自己挨的这些揍,朱至下手可是真狠。   且不说他如实相告,太子听了会不会罚朱至,他要是敢告朱至的状,朱至能饶了他才怪!   嘶!脸上痛是真痛!   七皇子觉得,比起太子罚人要么抄个书,要么罚个站,还是朱至这上手更可怕。   “没有没有。”七皇子赶紧解释,且与太子小声道:“大哥,这是我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您就别管了呗!”   太子??素日里老七是什么样他能不知道吗?正是因为知道,此刻面对明明脸上挂了彩,实际上却没有第一时间告朱至的状,反而急地帮朱至开脱,生怕他罚朱至的人,真是他那素来无法无天,不像样的七弟?   狐疑地上下打量七皇子,太子有理由怀疑换了人!   湘王可就没有这层顾忌了,上前喊道:“大哥,她,捂!”   可惜,湘王待要开口,却被七皇子第一时间捂住了嘴!   开的什么玩笑,他都不告状了,这么一个小不点告的哪门子的状,这是欠收拾的呢?   “我说老十二啊,你这跟咱们小侄女过招,说好的切磋,你们几个打不过小侄女,竟然还想说小侄女欺负你们不成?”七皇子捂上湘王的嘴,在太子打量的视线中,且找了那么一个理由。   当然不忘低头与湘王道:“你确定要让大哥知道,你们三个一起上都打不过至儿?你要是乐意让更多人知道你们三个没本事,那你说吧!”   此时此刻的七皇子脑子转得那叫一个飞快,没办法,旁边的朱至扭动着小拳头,那意思完全是在警告他,要是她挨了打,第一个饶不了他!   七皇子纵然不想承认自己害怕朱至,可那一拳拳打在脸上不是一般的痛,太子,亲爹,好像都不会帮他。   嗯,这一回的事,七皇子亲自送了最大的把柄上朱至的手的。   他敢来抽那教朱至本事的人,不就是因为早早知道朱至被罚禁足东宫吗?   他就是觉得吧,要不是因为有人教朱至本事,朱至肯定不会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打不过朱至,还因此把爵位都给丢了,他要不找人出出气,他非疯了不可!   然而让七皇子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朱至都被禁足了,竟然还能出现!   那证明了啥?   证明了自家的大哥也是管不住朱至的啊!   所以,为了避免少挨打,他得聪明点,尤其不能惹朱至不高兴,再叫她找着机会把自己凑一顿!   连带着,七皇子更得把几个小的管住了,省得他们到处嚷嚷,把他给害了。   太子瞅着七皇子的小动作,就想问问,这莫不是当他瞎呢?   “你把老十二的嘴放开,有什么话让老十二说,用不着你代他说。”太子挑起眉,瞧着一个个弟弟们,他就不信了朱至溜出来能不揍人!   可是,太子瞥过七皇子,想到自己管弟弟们也没少严厉,结果怎么样,七皇子当着他的面应得好好的,转头还不是我行我素!   太子想起昨夜朱至说的话了啊,他管得再严还不是没有效果!相比之下,七皇子这状都不敢告,更拦着不让别人告,怕极朱至的样子,差距略大。   太子!!!   作者有话说:   上架爆更六章九千字的!可否? 第29章 甜头   ◎好色◎   不肯服输的太子, 也是不愿意接受武力比以德服人更有效果。   故,太子意示七皇子把捂住湘王的手放开。   湘王被七皇子提起他们三个打朱至一个打不过的事实, 脸色可见不好!   这事要是捅出去, 第一个被笑话的肯定是他们几个当叔的。   他要在太子哥哥面前承认,他们当叔的人比不上一个小侄女?   太丢脸了啊!   湘王瞬间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各自烂在肚子里最好, 打死也不能再让别的人知道!   “老十二, 至儿又对你们动手了?”这时候的太子再问。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我们就是为昨天的事聚在一起聊一聊。”湘王果断为朱至掩盖恶行!   额!这一刻的太子嘴角抽抽。视线落在其他的弟弟身上, 包括潭王。   “大哥,至儿没有动手, 真没有。”潭王那叫一个干脆,用不着太子点名,已然赶紧抢答。   “没有,没有!”另外两个,鲁王和蜀王但见太子眼神扫来, 也赶紧摆手回答, 保证没有这样的事。   太子难道能连点眼力都没有?   可是, 这一个个都不打算告状,他要是非要罚人, 说得过去?   不过, 朱至不把他这个爹当回事的情况,罚她禁足都要跑出来, 绝不能放过她!   太子自然不曾错过朱雄英, 朱雄英那么一直不作声的, 可是依太子对潭王的了解, 这不是七皇子, 断不是朱至打他一顿就能让他老实听话,甚至隐瞒朱至打人事实的人。   好些朱至没来得及做的事,定是朱雄英干的。潭王、鲁王、蜀王,这三个都是朱雄英安抚住的。   哈!一个个都长本事了啊!   太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时候一旁行来一个内侍,与太子躬身问安,道:“太子,陛下传太子、七皇子、潭王、鲁王、蜀王、湘王、小郡王、小郡主觐见。”   得,这回太子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罚朱至和朱雄英才好,朱元璋要插手了啊!   也罢,要治朱至明显是不能硬来!   “走吧。”太子招呼人,且让他们全都跟着他一起去见驾吧!   七皇子很是怨念,听听,一个个都是王,要么也是个郡王,哪像他,就是个皇子!   嘤嘤嘤!七皇子第一时间瞅向朱至,不料朱至灼灼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立时吓得七皇子赶紧抛了那点怨念,讨好地冲朱至一笑,保证他什么都没有想,真的什么都没有想!   朱至淡定地收回视线。这事她就不计较了!   太子能错过他们的眉眼官司,瞧着七皇子见着朱至那怂样,这跟见着朱元璋和太子差不多,但是,朱元璋和太子有多少时间管他们?   太子的脑子闪过一个念头,最后又落在朱至身上。   对亲爹打量的眼神,朱至讨好地冲亲爹一笑,那叫一个明媚。   太子瞪了她一眼,接受她的卖好!且领着这么一大群人去见朱元璋吧。   朱元璋那头啊,早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见太子领着儿子、孙儿们进来的时候,只抬了眼皮道:“这是又打起来了?”   七皇子本能想起昨晚的事,他被打了一顿连爵位都丢了,今儿个要是再闹下去,他都不确定朱元璋还会不会认他这个儿子!   “没有,没有,父皇,我们哪能天天打架!”七皇子赶紧向朱元璋保证,今天他们绝对没有打架。   太子能猜到的事,朱元璋能猜不到?   不过既然没有把事情捅到明面上来,朱元璋也就不管了。   “既然没有打架,那你们几个兄弟先回去吧。”朱元璋喊了人来,只是为了看上一眼,看完了,没有人告状,这事就这样掀过吧。   太子抬眼瞥了朱元璋一眼,朱元璋还能怕他看?   不过,潭王几个在朱元璋的面前那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朱元璋让他们下去,一个个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也不管朱元璋把他们喊来只为问问他们是不是又打架。   一群人乖乖退了出去。这回就剩下朱至和朱雄英,加上太子。   “从哪儿出来的?”朱元璋已经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走到朱至的身边,对装乖的朱至问上一句。   朱至眨了眨眼睛,毫无压力地回答:“狗洞。”   朱雄英闭眼,朱元璋和太子都显得震惊无比,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狗洞?”朱元璋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可不得问上一问。   朱至重重点头,“嗯,狗洞。”   朱元璋这回听明白了,一眼瞥过太子,太子受到的震惊丝毫不亚于他的啊!   “你怎么知道东宫哪里有狗洞的?”朱元璋不问上一问实在是忍不住。   “别说东宫了,宫里哪一处有狗洞我都知道。”作为一个坐不住的人,哪能叫人困在这方寸之间,偌大的皇宫处处都是宝,朱至能不四处寻宝?   那岂不是浪费了她生为郡主这一便利!   朱元璋一滞,焉能想到会从朱至处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太子的眉头已经快打成了死结。   而朱至这时候抬头冲朱元璋甜甜一笑,“爷爷,我们算是过关了吗?”   这话问得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朱元璋道:“过关了,明天我给你们两个重新选个师傅,好好教你们武功。”   朱元璋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他自己心里最清楚,眼下的结果不能说他不满意。   满意了,就得如朱至和朱雄英所愿是吧!   换个先生什么的,朱至确实没有想到。不过,换就换呗,在枝末小事上,朱至并不与朱元璋较真。   “爷爷,我想和至儿一道和叔叔们上课学习。”朱雄英总是要适时的提出点想法的,比如这读书识字可是重中之重。两人不能说不识字,但算不得正经上学,如今的他们该正经上学了!   “这是好事。准了。”朱元璋巴不得孙儿好学上进,至于朱至嘛,由着她。   太子瞅了儿女们一眼,一个两个简直是让太子连禁足他们的机会都不给。   朱元璋应得爽快,可见心情很不错。   “还有别的事?”朱元璋等着他们再表现呢,结果怎么样?这两个都安静了?   “没有了没有了。”朱至是不敢再提要求,就怕刺激了某个爹。   “去看看你们奶奶,她都念叨你们一早了。”朱元璋低头一笑,行,知道怕,这是一件好事是吧!   朱雄英和朱至行了礼,乖乖退了出去!   这回,朱元璋就跟太子好好地说说话了,“怎么,你不满意?”   “君子动口不动手。”朱元璋没头没尾的话,不代表太子听不懂,太子之所以不满的原因,并不是事情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而是这个过程。   “解决事情的办法千千万万种,你可不能一味要求所有人都学你。再说了,不懂得利用自己优势,一味学别人的人,那才是蠢货。你要养出这样一个蠢女儿?   “天生神力是至儿最大的优势。正好,你那几个弟弟都大了,一个个也闹腾得厉害,要是至儿能治得住他们,这不是挺好的?也省了你的心。”   朱元璋反正是挺满意朱至一系列操作的,尤其得提醒太子道:“你别忘了他们才多大。”   这么大的孩子,面对朱元璋的为难,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解决问题,难道太子认为不够?   太子道:“那爹觉得雄英呢?”   提起大孙子啊,朱元璋显得喜上眉梢,道:“我得了一个好儿子,你也得了一个好儿子。”   这是对太子和朱雄英最大的肯定。   “你啊,对至儿过于苛责了。她从小到大乖巧听话,你怎么就对她要求比雄英还严格?”高兴归高兴,朱元璋所不能理解的是,太子怎么就对朱至那样苛责。   “孩子打架都是常有的事,你以前管你兄弟们的时候,他们不打不闹?也没见你罚站还不够,干脆禁足连门都不让出。”朱元璋就得帮着孙女埋汰儿子了,有像太子这么的爹吗?太欺负孩子了!   太子昂起头道:“在父皇看来弟弟们错处更大,可在儿子看来,知错而不改,且扬言定要再犯的至儿更让孩儿忧愁。这孩子太倔了。”   “所以,对她不能来硬的,得顺着来。你平日里劝我不是劝得挺顺口的?怎么到你头上,自己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朱元璋接话不是一般顺口,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办法,这用得着他教?   太子一顿,好像,在对朱至的事情上,也不知是不是打小知道朱至虽然看着乖巧,却是个认死理的人,太子总是希望朱至能不那么倔。   难免在对待朱至的事情上,太子显得急切了,只想赶紧把朱至的事情解决。   可是,这人的性情是能轻易改变的吗?   “从前你自己说的,聪明的孩子就跟治水一样,在疏不在堵。一味管束只会让她反抗更激烈。至儿聪明,否则能想出借你七弟的手,让人见识她的手段,恩威并施?达到目的?”朱元璋一看太子听进去了,就得继续劝着。   “要达到目的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她毕竟对七弟他们动了手。”太子纠结的更是这事儿,朱至真真切切打了人。   “有何不可?你的弟弟将来是你的左膀右臂,将来也会是雄英的,趁早让他们习惯,叫雄英用得顺手不好?”朱元璋完全不觉得朱至打儿子,利用儿子有何不可,这就是他们生来的意义不是吗?   “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罚人了!另外,记得把宫里的狗洞堵了,尤其是东宫的。你也是个心宽的。就至儿这胆大包天的性子,你不怕她大半夜一个人跑了?”朱元璋拍板,不许太子再罚朱至,当然,不忘让太子堵狗洞。   狗洞这个事,就算朱元璋不提,太子回去也是要派人堵上的。   在此之前,太子不忘去马皇后处领人。   马皇后正听朱至绘声绘色地说起这宫里每个地方不一样的景色,甚至在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间,看到的景色都会有所变化,感慨于大自然的神奇之余,也为自己能够有幸看到这样的美景而高兴。   马皇后一脸宠溺地听着,伸手抚过朱至的头道:“我们至儿有一双厉害的眼睛,能发现各种各样的美。将来不管怎么样,我们至儿一定都能过得开心。”   可不是吗?一双擅长于发现美的眼睛,确实不是谁都能有的。   “奶奶。”朱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只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她是觉得能在这皇宫里出生,要是不把这后世买票都不一定能进的宫殿看个够,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是以,得闲朱至就到处乱蹿,当然不忘拉上朱雄英。   蹿来蹿去的孩子有一个最大的好处,身体好!   朱至和朱雄英一般无二,都是身体康健的孩子,极少感冒发烧。   “不过,凡事不可太刚强,你有天生神力,这是上天所赐,理当用这身力气为天下人做好事,切不可行恶事。”马皇后其实是担心朱至一个闹不好,仗着她的力气横行霸道,将来把自己的福气折没了。   “奶奶放心,至儿记下了。”朱至肯定不会借自己的力气做坏事,要做她也只会做好事的啊!   “还有,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马皇后再叮嘱一句。   朱至为难地皱起眉头,道:“奶奶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有人就是不乐意听人说话,甚至连机会都不给,所以我就只好出手,打到他们愿意给我说话的机会。”   说到这里也是很无奈的啊!   这么多年朱至一直是忍着的好吧。   否则她这一身力气早可以出手了!   但是,本着不宜动手的原则,朱至那是一直忍着的啊!   眼下的情况不是不能忍了吗?朱元璋又是有意试探,朱至要是表现不好,这可关系自家哥的前程呢!   再不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她想达到恩威并施的结果,可能吗?   本来听着朱至前面的话正松一口气的太子啊,等到朱至后面那番话出来,这内心的纠结与难过自不必说了。   马皇后笑了,“如此说来我们至儿在动手之前也是思量过的?”   朱至重重点头,表明她是真的考虑过的,并不是乱出手的啊!   “那我就放心了。至儿只要在动手前思量,此人该不该打?打到什么样的地步?我相信我们至儿是个好孩子,断不会做出害人性命的事。”马皇后一番话落在朱至的心间尤其熨帖。   “奶奶,我不会仗势欺人的。我最不喜欢别人这样,我也一定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朱至连连向马皇后保证,她绝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马皇后更是欣慰了,道:“这些话你也该跟你爹说。”   朱至拧紧眉头道:“我也想,可爹就认准了我打人的事是我不对。哪怕他明明知道是七叔有错在先,可他就是觉得七叔是长辈,我当小辈的打了长辈就是我不对。”   说到这儿,朱至郁闷地低下头,“我知道爹是太子,又是叔叔们的兄长,并不想让皇爷爷觉得他不好,或者有意借我之手对付叔叔,因此才会对我严厉。但是既为兄长,知弟有错,难道不该管教吗?他管不好,不得换人来。”   马皇后听朱至这说得条条是道的,忍俊不禁地问:“你是觉得你能管得住你那些叔叔?”   “反正爹是管不好不是吗?能不能的,总得让人试试,不试怎么知道。”朱至不曾夸下海口,她得先争取一个机会,有了机会才能继续是吧!   “言之有理。你皇爷爷也好,你爹也罢,都忙着国事,哪里能顾得上别的。再有底下的人瞒着,就传不到他们耳朵里了,这时候要是能有人帮忙管好他们,那是一件好事。”马皇后体恤丈夫儿子不易,就连她,不是也有顾不上的时候?   七皇子嚣张无度,朱元璋、太子、马皇后,其实都出面教训过了,可惜当着他们的面认错的人,一个转身依然我行我素。马皇后其实也在思考,他们究竟管不管得好七皇子?   “要我说啊,要是想根治叔叔们的威风,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不如让他们去体验百姓之苦。”朱至主意上来,已经脱口而出。   “除了我爹,就是二叔三叔其实也不知人间疾苦。因此得封为王爷,他们觉得自己得天独厚,仗着老子的功劳挥霍无度,成为曾经爷爷最讨厌的那种人。   “要想让叔叔真正改错,将来不会再处处觉得自己得到的不够,就该让他们知道,这天底下真正苦的人有多苦。”   朱至接着出主意,以为这但凡嚣张不懂珍惜荣华富贵,终日想着惹是生非的人,都是没脑子的。   大道理跟他们讲没有用,只有用残酷的现实让他们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幸福,他们才会体恤于人,从今往后不敢再仗势欺人。   太子听到这儿一想,这事可行。   “这就跟皇帝亲耕,皇后亲蚕是同样的道理。不过,咱们就不弄这表面的功夫,来真的。   “倒也用不着怎么操办,只要给叔叔们一人一块地,让他们自己种,种出来了有粮吃,种不出来就让他们饿着,看他们还敢不敢浪费。”   朱至这主意一个接一个,太子在屋后听得眼睛都亮了。   “若如此,那你们兄妹也得一起去。”马皇后嘴角含笑,显得很是中意朱至提的主意。不过,别人要知人间疾苦,朱至和朱雄英也一样。   朱至拍着小胸膛道:“我一定去。”   朱雄英虽然在一旁玩着鲁班锁,闻言也豪气道:“我也一定去。”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马皇后觉得朱至的主意相当不错,平常马皇后领着宫妃们勤俭,却没有为难过皇子皇女们。   但是儿女们一个个什么样儿,马皇后没少为他们头痛,可见就算再用心的教导,他们不曾吃过苦,便总觉得马皇后说的那些苦都是不存在的。   朱雄英和朱至都肯定地点头,保证不会反悔。   “母后。”太子适时的走进去,朱雄英和朱至赶紧起身,马皇后看着太子十分欣慰,道:“方才我已经教训过至儿了,她还小,须得慢慢教,禁足一事便作罢了,还是趁着她愿意读书识字,多教教她。”   太子岂不知父母都是舍不得他罚朱至的,轻声回应道:“是。”   教得太严,反倒让朱至与他生疏,这并不是太子想看到的结果。   “行了,你们回去吧。”马皇后得了太子的话,满意得很,且让他把人领回去吧。   太子作一揖,领着两个小的一道出宫门。   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的太子爷啊,低头看了看朱雄英问:“你说了什么能让你八叔不告你们的状。”   朱雄英眨了眨眼睛道:“我问八叔想不想让七叔们学好。”   这话让太子一顿,是啊,潭王不是那怕朱至拳头的人不假,但他也有一颗为兄弟好的心。   七皇子什么德性,再没有比潭王更清楚的人。   正因如此,潭王在看到七皇子屡教不改的情况下,却惊觉得他畏惧于朱至,虽说是被打怕的,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再放任七皇子下去,将来谁敢说七皇子会变成什么样?   倒不如在朱至能唬住七皇子的时候,尽所能的让朱至管着七皇子,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朱雄英看得分明这一点,更能让潭王配合,太子是满意的。   “如今你妹妹事事为你冲在最前面,你将来是否会觉得是你妹妹抢尽你的风头?纵然你是我的长子,却不如你的妹妹受人瞩目?”太子问起这个问题时,不错眼的望着朱雄英。   “为什么要受人瞩目?”朱雄英先想不明白了,人为什么要受人瞩目呢?   太子笑了笑,“因为为万众瞩目,一向是无数人的追求。”   朱雄英淡淡应一声,想了想又答道:“那不是我的。”   这话太子相信的,毕竟这些年来,朱至从来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而朱雄英在一边却从来不曾为此而生不悦。此时太子选择问出来,不过是想让朱雄英正面回答。   太子欣慰伸手抚过朱雄英的头,“你记住,为君者不可与臣争功。你可以蠢,可以什么都不懂,但你要懂得用人,更须有容人之量。为君者之胸襟,气度,才是你将来能否担起天下的根本。”   朱至在一旁听着这话,默默地给太子竖起大拇指。   对啊,为君者何必要跟臣争功呢?   为君为国,只要国家太平安乐,这就是他们要达到的目的。   至于臣,臣是为国,也是为名。因而君不能吝啬,给臣以功而论,也要放手让他们去作为。   朱雄英重重点头,表示他听进去了,一定会努力做到。   太子再一次抚过他的头,很是满意。不过,转头瞥了朱至一眼道:“一个月之内背出《礼记》来,否则不许出门!”   朱至!!!   只是吧,朱至可不敢再跟太子呛声了,乖乖让人教她《礼记》去!   她总得要给亲爹一个台阶下的,不好把太子爹逼得太紧了是吧!   太子也是懂得将人利用到极致的人。   朱元璋在宫中设了学堂,选了先生教皇子皇女们读书。   虽说这皇女中少有愿意读书的人,朱元璋没那闲功夫,并不多管,朱至跟着朱雄英一道加入了学堂,学堂的先生们看到朱至那一刻,心情是极复杂的,不过都不及太子的叮嘱。   “我与至儿要求一个月内背出《礼记》。三日之内教至儿读完礼记。”太子确实没有时间教朱至背书,但会《礼记》的人多着,让人教不是问题。   可是,《礼记》是好背的吗?   眼前这一位先生有些年纪了,本是国子监的先生,姓安名吉,是为宾客,能入宫教导皇子,这也是有才学的人。   但是一个月背《礼记》,等闲人都不容易,更何况眼前的朱至尚且年幼。   “太子是不是过于苛责了?”既然觉得有些事不太行,如何能不提?安吉老先生是瞅着朱至吧,怎么都不觉得朱至能在短短的一个月日内背出《礼记》。   “先生只管教就是,她年纪不小了,既然敢肆意妄为,自该担得起后果。一个月背出了《礼记》,往后她便和大家一道读书,背不出来,那就让她回东宫禁足。”太子罚人,就算朱元璋和马皇后求情,给了面子,余下的分寸太子自行把握,父母也不会道他的不是。   安吉这回把嘴闭上了,看来这是惩罚啊!   得,他只负责教,至于朱至到底能不能在一个月内背出来,这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对此,朱至亦十分认同。   “请先生教我。”朱至对老师那是相当的恭敬。   安吉虽然觉和朱至一个女郎竟然都能进这学堂读书有些不太舒服。不过,没敢多嘴。毕竟太子不是都已经设下了《礼记》为要求,朱至但凡一个月内背不出来,这学堂她也来不了。   “请郡王和郡主入座。”安吉相请之,朱雄英和朱至一道入座,朱雄英与朱至低声道:“别怕,我陪你一起背。”   朱至瞅了朱雄英一眼,她看起来像是怕的那个吗?   不过朱雄英要一起背,挺好啊!迟早总是要背的。   安吉得了太子之令,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听话教起朱至《礼记》,至于朱雄英跟着一起学,一起背书这个事,他肯定无所谓了。正好趁此机会看看这两位的底。   只不过,安吉更注意到另一回事了,自打朱至和朱雄英开始上课后,几位王爷竟然都乖乖读书上课了啊!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尤其是七皇子。   这位最是讨厌读书,正因如此,也是诸多皇子中最让安吉头痛的一个。   可这最近竟然真跟着一起读书了啊!   安吉百思不得其解,闹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能让这样一位变了一个人!   七皇子表示,拳头的威力先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他本以为朱至说的约法三章大抵可能就是说说而已,他一个当叔的人也不可能碰上朱至,这么多年不是也没真正见过几回吗?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学堂竟然收朱至!   不对,这是不是他们男孩读书的地方吗?怎么能让朱至一个女孩出现的?   七皇子吹胡子瞪眼睛,接下来他的噩梦来了!   上课不专心,揍!   缩角落里想睡个觉不做工课,揍!   摸一把小宫女,揍!   七皇子都怀疑朱至就盯着他了,否则他怎么每回偷懒都被捉个正着,简直太欺负人了啊!   可怜的七皇子回家告状,亲娘竟然拍掌叫好。七皇子!!!   连一向偏心他的亲娘都不管他被侄女揍得半死不活,他想去找朱元璋和太子告状,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吗?   这些年因为读书的事儿他挨的揍还少了!可怜朱元璋和太子刚放弃对他的期许,竟然又来了一个朱至!简直管得比亲爹亲哥都要严,这是亲侄女吗?   七皇子萎得不行,偏在朱至的拳头下,既是无法反抗,也是因为反抗无用。   眼看这高压政策下,七皇子也不知何时撑不下去,突然朱至带着孙商枝出现了。   饶是孙商枝是他如今噩梦的起源,但见美人,更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七皇子也是怪不到孙商枝头上的。   “美人美吗?”朱至领了人来,特意走到七皇子的身边问,七皇子忙不迭的点头,“美,美!”   七皇子不是没有在事后打听过孙商枝的去向,也就知道人去了东宫。   东宫,不就是在太子和朱至的眼皮底下。   借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出现,更不敢对这样一个人肖想了。   可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呢,他真的从未见过呢,抓心挠肝的想再看上一眼,哪怕是一眼都是好的!   然而进了东宫的门,饶是他往东宫去,那就是能看见的?   别逗了,东宫并不小,人更是多,除非他开门见山点名要见谁,否则真要偶遇一个人,太难。   想来个巧遇,你猜猜东宫里有谁敢帮他搞这一出吗?   反正七皇子自打知道人进了东宫,半点歪心思都不敢再生。   万万没有想到,他心心念念,偏偏不能见着的人,朱至竟然把人带来了?   “七叔,你要是再不擦干净你嘴角的口水,我把人带走了。”朱至一瞅七皇子这样,真是没眼看了啊!   七皇子乍一听赶紧一把以袖抹嘴,再一看朱至真有这准备,且道:“不是,你是要把人给我?”   “哈!七叔想得挺美,你觉得可能?”朱至鄙视瞥过七皇子,对这么一个见色起意的人,这要不是她叔,她一准揍得人不能人道,省得他将来祸害女子。   “那,那你把人带过来是什么意思?”七皇子闹不明白了!朱至竟然不想把人给他,那朱至干嘛把人带过来?   朱至毫不犹豫地道:“行,我领走。”   对啊,领走!   七皇子一个激灵赶紧拉住朱至道:“别啊,别啊,再让我看多几眼。”   朱至闻之回头同七皇子打量一番,七皇子的视线都已经停在一旁的孙商枝身上,难为孙商枝被人这么盯着也能处之泰然,丝毫不曾失态。果然不愧是胆色过人的女子。   “以后还想看吗?”朱至悄摸摸的露出爪子,有此一问。   七皇子连脑子都不用过,连连点头道:“想,怎么会不想呢,就算碰不着,能多看几眼这样的美人都是好的啊!”   垂涎三尺地盯着,要不是一旁的朱至在,他一准上去动手了啊!   “可以啊。”朱至点点头,要不是想让七皇子过过眼瘾,朱至能把人领出来的吗?   “啊?”七皇子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答应了啊!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人在我这儿,七叔是看见了对不对,至于以后七叔要不要再看她,这就得看七叔的表现了!”朱至终于把爪子亮出来,欲求美人的人,但不知能为美人做到什么地步?   朱至表示她这等着七皇子的一句话呢!   七皇子傻了眼,半响算是终于缓过来问:“你是什么意思?”   “表现好,美人可见。”朱至冲七皇子昂昂下巴,同时也指向那一旁的孙商枝,七皇子再一次傻了眼!   表现好?怎么样才叫表现好?   “好好读书,好好听课?”七皇子不确定地问上一句。朱至竖起大拇指表示没有错。   七皇子的视线又落在了孙商枝身上,不难看出他这会儿对孙商枝的意动。   因为孙商枝,他挨了朱至的揍,接着更被夺去了王爵,好像,要是连看几眼都不行,这就有点过分了。   “言而有信?”七皇子思来想去,以为自己不能错过大好的机会。   “言而有信。”朱至重重点头,保证绝不骗人。   七皇子再瞅了孙商枝一眼,终是一咬牙,一拍板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朱至眼中闪过狡黠,自此,别管书读不读得进去,七皇子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一定好好学。   末了七皇子再一次瞅了孙商枝,美人难求,尤其是这样的美人。   不过,孙商枝在同朱至上完课后,与朱至一道回东宫里,朱雄英连瞅了朱至好几眼,且问:“你怎么把孙医女带过来了?”   “七叔最近被我揍得太厉害了,得给他点甜头。商枝也乐意。”朱至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朱雄英瞪圆了眼,也不问她们有什么约定,只道:“爹知道了肯定得骂你。”   “骂我什么?喜好美色的人又不是我?再说了,我带孙医女去让七叔看,何尝不是在让七叔养成习惯,美人,再美的人都只能看,不能动。七叔动不动就喜欢动手动脚的习惯,得改。”朱至理由充足,叫朱雄英哑口无言。   半响朱雄英道:“你要是能让七叔改了这见着美人便动手动脚,甚至想要纳为己有的毛病,爹肯定赏你。”   朱至嗤之以鼻,“我是稀罕爹赏我的人?爹赏我几本书差不多,好东西断然不会有。不过,哥提醒得对,七叔见美人就喜欢动手的事,得想办法改,这个事我们是不是应该跟爹合计合计?”   朱雄英?? 第30章 拦路   ◎直撞◎   朱至就不管了, 拉上朱雄英麻利去见太子。   太子正忙着跟人说事儿,听到脚步声却没有停下讨论。两人行入却无人拦下他们。   两人一看屋里有人, 不约而同放缓脚步, 兄妹手拉着手慢慢走到太子的身侧。   “胡相所言,但不知太子以为可行否?”站在太子面前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子,征询之意并不掩饰。   “很好, 父皇也觉可行, 就按父皇的意思办吧。”太子淡淡地回了一句,朱至却从这平淡里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太子于此时再问:“父皇下令, 擢官不拘资格,孤之前提及的人员名单怎么样了?”   问政于下官, 太子淡淡地抬起头,等着回答。   “尚未准备齐全。”被问的青年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太子凝视他半响,最后道:“那就去准备吧,什么时候准备了, 什么时候你再来见孤。”   青年一个激灵, 这就要与太子请罪, 太子道:“告罪的话就免了,孤不想听这些废话。”   当太子的人学着皇帝一样勤政, 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哪里来的闲功夫跟臣子废话。   太子挥手道:“有这与孤告罪的功夫,你写不好一份名单?”   冷哼一声, 太子道:“下去吧。”   啧啧啧, 压根不给人辩驳的机会。   不过, 朱至觉得这人啊, 都差不多一个德性, 一个个的总以为地球得围着他转。   那位年轻官员不敢吱声,赶紧乖乖退了出去,他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怕是往后都别想再出现在太子面前!   等人走了,朱至软软糯糯地哄起太子道:“爹爹不生气。皇爷爷都说了用人不拘资格,不愿意实心为朝廷办事,为爷爷和爹爹办事的人,不要也罢。”   太子听着她装着大人说话,伸手抚过她的头道:“你又知道?”   朱至昂起下巴道:“我当然知道。为官者,上上者为国为民为君,次者为国为民,再次者为君。若连为君都不曾,这样的人不用也罢。”   太子颇是感叹,与朱至道:“这话谁教的?”   “圣贤之书啊!皇爷爷自小让人给我们讲了那么多故事,我都记得的呢。”朱至眉开眼笑地找了现成的理由。   太子低头打量朱至一圈,这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不过,总是喜大于悲是吧!   “你说的这些话没有错,不过世上的事并非只有黑白,当官的尤其如此。”太子抚过朱至的头,思量着该怎么多教点朱至才好,朱至瞅着太子道:“为官为名为利,对症下药就好,不用怕。”   太子闻之笑了,点着朱至的头道:“这话怕不仅是因为今天听见的事。说吧,这是有什么事。”   要不说知女莫若父呢,太子立时知道朱至肯定有什么事。   “爹,七叔的毛病您想不想治好了?”朱至讨好冲太子一笑,太子立时道:“你七叔的毛病?”   “好.色。”朱雄英在旁边提了一句,太子一滞!好像这话不该是朱至和朱雄英跟他讨论的吧。   但是,太子不许朱雄英和朱至提,他倒是管得住七皇子呗!   七皇子那模样,朱至不就是捉了个正着才会对人大打出手?   同样的场面见着一回又一回,要说再不懂得什么意思,那能是他的两个孩子?   “你有什么好主意?”最终,太子决定无视两个的年龄问题,他先得捉住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什么?是要管好七皇子,要是能治好七皇子好.色的毛病,太子乐意得很。   “有的有的。不过,是不是应该都让叔叔们知道,这色字头上一把刀,并非空话?”朱至眼睛亮闪闪,课嘛,要上总是不能只上一个。   一群有权有势的王爷,皇子,他们就算想要洁身自好,也有那多了去的人前扑后继送上门。   这该防就得防,美人计什么的,难道谁会觉得那是玩笑?   太子审视朱至半响,虽然已经一早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普通的孩子,可这么点大知道美人计,他是真想问问到底都是谁教的?   “至儿,你知道什么是美人计?”朱至这样的反应,让太子不得不认真问问。   朱至给了太子一记爹您莫不当我是傻的表情。   “为什么不知道?吕侧妃上回不就是用美人计把您原本答应给我的砚台给了她?”朱至毫不留情地将某个爹自己做过的事道破,请人一定想起来。   太子!!   “你还小,下回爹一定给你找更好的砚台。”被翻旧账的太子无奈,同时也得摆正态度,他绝对不是那种见色忘女的人,单纯就是觉得砚台这样的东西现在给朱至,朱至也不会用。   “砚台我是无所谓,要是值钱的金银,该我的就得是我的。”朱至还是大气的,已成定局的事吵或是闹的都没有意思,她才不会自败好感。   不过,太子庆幸于朱至只是举个例子,并无意深究。一旁的朱雄英拉拉太子的衣袖,“爹爹,我想要一方砚台。爹要开始教我写字了。我要砚台练字。”   朱雄英适时插话,正常来说这种情况下太子是不会拒绝的。   “雄英要开始练字了吗?是安先生说的?”太子低头温和问起,朱雄英想了想道:“不是,是我想写字 。”   想学写字什么的,落在朱至的耳朵里,朱至就想问问了,自家兄长知道那样意味着什么吗?   太子的视线在两个孩子身上转了转,最终化成一声骄傲的好字。   他的孩子聪明懂得上进,他作为父亲岂能拉他们的后腿呢?   “父亲一定给你们找一方好砚台,然后亲自教你们写下第一个字。”太子也有他作为父亲想为孩子做的事,孩子说的第一个字,识的第一个字,写的第一个字,他都希望是由他来引导的。   “好啊好啊!”朱雄英高兴得跳起来直拍小手,望着太子眼中尽是孺慕之情。   朱至就没什么关系了,同太子问:“爹,七叔的毛病治不治?”   正高兴的太子嘴角一僵,说句良心话,是个人跟女儿和儿子一道讨论怎么治自家兄弟好.色的毛病,这都难以马上适应。   “说说看。”太子还是了解朱至的,这就是一个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主儿。   这事做成了对七皇子对他们老朱家而言都是好事,试问太子怎么可能拒绝。   “咱们这样。”朱至拉下太子,且在太子耳边一阵嘀咕,朱雄英凑过去听个清楚,道:“啊,我以为至儿要直接找几个女子揍七叔一顿呢!”   朱至嘴角抽抽,提醒朱雄英道:“我最近揍得七叔太狠了,要适可而止。”   太子苦笑不矣,“你也知道你揍得人太狠,要适可而止。”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又不傻,所以我今天特意把商枝带了过去,就为了激励七叔好好读书。”   太子忍俊不禁,“这就是你之所以说,以利动人的原因?”   忙不迭地点头,朱至道:“张弛须有度,七叔可不是傻子。逼得太过,万一七叔做啥事怎么办?让七叔怕了我只是开始,须得让七叔自己有动力真正读书,才能读得好书。”   太子更觉得感慨,回想自己在朱至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   嗯,是领着好几个弟弟,帮着母亲打理家中事务不假,但几个弟弟什么样子,太子总不能说自己教得很好!   以至于太子看着朱至和朱雄英,因为对他们寄以厚望,更怕他们学得跟几个弟弟一般,太子不得不严厉些。之前朱至出手打人,太子可是也动了下狠手也要治朱至之心的。   只是,他害怕的事在如今看来却是大可不必。   朱至虽然比较喜欢用拳头压人,并不代表她只会拳头。她那小脑袋瓜子还知道张弛有度,让太子感触之余,也自叹不如。   “看来这些年你皇爷爷让人给你们讲的故事,听的书都挺有用。”太子伸手抚过两个孩子的头,欣慰于两个孩子聪明懂事,健康快乐。   “有用的。”朱雄英认真思考后如是回答,朱至也附和,“相当有用。”   “这件事交给你们两个去办。”太子嘴角含笑,主意既是他们两个想出来的,不如就将事情交由他们两个去办。   朱雄英一顿,正想拍胸膛保证一定会办好的朱至注意到朱雄英的表情,立时反应过来,不行啊,这件事他们能出主意,但不能操作,否则就说不清了啊!   “我们怎么办?”朱至茫然抬头询问,“今天我请商枝跟我走一趟,商枝也说她可以让七叔吃苦头,长教训。不过吃什么苦头?”   太子一听瞬间反应过来,也对,这些事毕竟他们两个小,不能让他们办。   “我去办。”太子赶紧改口。   “那得过段时间再说。”朱至赶紧补上一句,太子扫过来,朱至解释道:“要是现在就让七叔知道小姑娘的厉害,那他不是没有了学习的动力?须让七叔养成习惯后再治他的病。”   不得不说,朱至考虑得相当周到,周到得太子挑不出毛病。   “那你看着点,何时该准备你告诉我。”太子信得过朱至,朱至这回豪气地道:“好勒!”   太子瞧着眼前的儿女乖巧懂事的样子,倍感满足。   只是这时候一人行来,轻唤一声太子,神色间透着紧张,瞧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们回去看看你们娘。”太子收到,这就要将儿女打发了去。   朱至自知既是太子认为他们不该知道的事,懂事的人自该乖乖的退一步。   朱雄英就没朱至想的多了,太子让他们走,他们且乖乖退去。   “至儿,上好的砚台价值连城的呢。”朱至乐呵呵地准备去见常氏,朱雄英突然冒出这话。   朱至一顿,承后道:“那又怎么样?”   “爹要送你砚台,你不想要就给我,我想要。”朱雄英道明用意,朱至挑挑眉头,朱雄英理所当然地开口,“作为交换,爷爷奶奶,爹爹娘亲给我的赏赐你随便拿。”   “好啊好啊!”朱至颔首,这事完全办得!   朱雄英提醒道:“万一那砚台真是价值连城呢?”   “那也是你的。”砚台这东西朱至不熟,比起真金白银来,她喜欢明码实价的,管什么价值连城!   “说好的,爷爷和奶奶们给你的赏赐由我选!”朱至可得跟亲哥先说好了,谁也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朱雄英利落保证,绝不食言。   朱至这回高兴了,眼珠子一转,且道:“那我们去挑宝贝。”   砚台还没到手,朱至这就先迫不及待把朱雄英的宝贝拿到手,也是没有谁了!   “挑去吧!”朱雄英也不在意,他也不过是成全朱至的乐趣罢了。   只是兄妹二人说着话,这就准备走人,却听闻一声喝斥,“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这声音听得很是耳熟,朱至和朱雄英立时停下了脚步,朱至踮起脚想把里头的人看清楚,朱雄英反而落落大方地拉上她走出去,只见假山后吕氏和一位少女站在一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吕侧妃。”朱雄英见着人客气见礼,朱至亦然。   吕氏没有想到朱雄英和朱至竟然就这样出现,面上一僵,不知是不是朱至的错觉,竟然从吕氏的眼中看到一丝懊恼!   怎么会是懊恼呢?   朱至心下也是犯了狐疑,不过还是没有作声,既然朱雄英已然出面,自家哥哥又不是什么都不会的主儿,出面的人肯定有自己的思量,她乖乖跟着就好。   “小郡王,小郡主。”吕氏挤出一个笑容,同两人打招呼,同时也瞪了一眼少女,少女连忙福身道:“小郡王,小郡主。”   朱雄英指着面前的路道:“侧妃有什么话该回去说,此处人来人往,你们挡着路了。”   是的,吕氏和面前这一位朱至从未见过的少女就在这走廊上,想回内院必须走这条路。   朱雄英一指,指得吕氏面上一讪,朱至配合道:“侧妃请让让,我们要回去见娘。”   显然朱雄英也是这么觉得的,且往前迈了一步,就站在吕氏面前。吕氏两人站在路中间,把路都给挡了,很是过分的呢!   “请侧妃让让!”朱雄英拉着朱至的手,请吕氏让一让!   吕氏张了张嘴,有些话想说,但朱雄英和朱至都没有要听她说话的意思。   “小郡王,小郡主,我从宫外带了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你们要不要试试看?”少女在这个时候出声,努力挤出笑容来的人,自以为和善又亲切,可她那双急切功利的眼睛,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不用。宫里不缺吃的玩的。”朱雄英代为回答,同时也与吕氏道:“旁人不知,侧妃该知道,皇爷爷和皇奶奶一再叮嘱,除了他们宫里和爹娘给的东西,别的我们都不能吃。侧妃忘了?”   朱元璋和马皇后都喜欢把话敞开的说。   对于朱雄英和朱至的爱护,甚至当着太子和吕氏的面都亲自叮嘱过他们两个,东西不能乱吃。   吕氏不曾拦着,这是选择忘记,或是当初完全没有听见?   不管是哪一个答案,朱雄英只要表明一个意思,别人家的东西,他记着长辈们的叮嘱,绝不会吃。   “小郡王言重了,这都是一家人。”少女尴尬无比啊,最后只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可惜朱雄英不与之争辩,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吕氏。吕氏纵然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话到嘴边终是没敢。   无论她在此的目的是为何,从朱雄英说出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叮嘱开始,她要是非要把朱雄英和朱至带到她的宫殿去,不管出不出差池,她必将为上头的两位怪罪。   哪怕是太子从来也都叮嘱她,朱雄英和朱至两个人,她最好和他们保持距离。   毕竟自幼时起这两位每每见着吕氏都或大或小的闹腾,太子饶是不愿意相信鬼神之说,并不代表他愿意拿儿女的性命来赌。   “小郡王,小郡主请。”吕氏是聪明人,没有做出太难看的事来。   “姐姐。”一旁的少女瞪大眼睛叫唤一声,难以相信吕氏竟然就这样把人放走了。   朱雄英和朱至可不管,朱雄英照旧拉着朱至的手同吕氏鞠以一躬,走人。   听着朱雄英应对吕氏的朱至默默给朱雄英点了个夸,对付像吕氏这样心思深,瞅都瞅不明白的这么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远离,保持安全距离,最好永远别凑一块。   不过,让朱至想不到的是,他们刚回到常氏院子,人都没坐下,太子竟然跟着回来了?   让朱至尤其不能错过的是跟着太子回来的更有几个太医。   “小郡王,小郡主,皇上和皇后娘娘让您们过去一趟,奴才送您们去?”朱至都没来得及问,这时候一个干瘦却有一双慈悲眼眸的内侍同朱至和朱雄英相请。此人正是太子贴身太监百川。   朱至瞧着太子正想上前,尤其都见太子带上太医了,没有问清楚之前,怎么可能让他们把自己打发了!   “你站住。”朱至喊住百川,让他别急。   太子这时候已经回头道:“至儿,听话。和你哥哥先到你皇爷爷、皇奶奶处去。”   从小到大,朱至从未见过像这样面色凝重的太子,虽然对眼前的情况感到不安,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可太子既然打定主意不让他们知道,就算朱至留下来,也不可能如愿。   最终,朱至与朱雄英乖乖地跟着百川往马皇后的宫殿去。   出东宫前,听到一阵呜呜声,朱至有心侧头看看,却发现东宫四周都是卫士,将东宫上上下下围得水泄不通,她就是想睁眼去看看,缝都难寻。   更别说百川他们更是生怕朱至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注意到朱至回头,第一时间已经用手捂住朱至的眼睛,如何也是不能让朱至被这些事吓着。   到了马皇后的宫殿,马皇后已经将房间准备好,同他们轻声细语道:“这几日你们就住在这儿。你爹给你定下背书的日子可记得?要是背不出来你爹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往后你就是想读书都不能读了。”   不得不说,马皇后果然不愧是擅长攻心的人。   朱至低头考虑的模样马皇后看在眼里,想让朱至别再胡思乱想,用不着想别的办法,就让她自己想想太子让她背的书-《礼记》。她但凡得闲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赶紧背完了吧。还能有那瞎功夫琢磨别的事?   这回朱至不敢再吱声了,马皇后招呼他们兄妹各自洗漱,且问起朱至书都背到哪儿了?   朱至赶紧报内容,收获马皇后欣慰的眼神,“不错。都背下了?”   “前面学过的都背出来了。后面没学的就等先生教。”朱至老老实实回答。别管从前的朱元璋和马皇后是什么出身,自朱至出生以来,总能看到他们夫妻手不释卷,纵然再忙也总会看看书。   成了皇帝皇后的人都能这样好学上进,试问朱至有什么资格偷懒,她就是再活上十辈子也未必有朱元璋的本事。   在榜样之前,哪怕没有人正经教朱至识字,顺口溜了解一下。背诗背书,这和认字是两回事,读出来也是很重要的是吧!   马皇后顺着朱至读到的内容,开始教朱至新的内容,至于朱雄英跟着一道背书这个事,马皇后并无意阻止,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这不挺好的吗?   朱至没空再想东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马皇后教他们兄妹读书,直到他们困得睁不开眼睛,这才打发他们回去休息。   镇定了一晚上,没在两个孩子面前露出丝毫端倪的马皇后,立刻回头问:“东宫怎么样了?”   “皇上已经派亲军都尉府过去,吕家的人全都控制起来了。”一旁的女官连忙回答。   “太子妃呢?”马皇后深吸一口气,此时她心中最忧心的莫过于常氏。   “太子妃羊水已破,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女官岂不知马皇后最担心的是什么,但是,女子生产本来就是一道鬼门关,谁又敢保证说,太子妃常氏定能平安无恙。   马皇后来回跺步,此时已然没有了之前在朱至和朱雄英面前的镇定,嘴里喃语道:“吕氏,吕氏,素来以为她是一个聪明人,如今有了儿子便犯蠢吗?”   马皇后问出的话,无人能答,也无人敢答。   问出这个话的马皇后忧心之余更担心的何尝不是那样一个聪明人终为了权势,变成了一个算计常氏的人。   或者,吕氏最终的目的更是朱雄英!   想到这一层,马皇后更是坐立难安。   “去东宫看着,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马皇后一番催促,女官不敢怠慢,立刻前去探明。   “守着小郡王和小郡主的人都仔细些,若是在我宫里都能出了差错,该是我以死谢罪了。”马皇后再急也知道此时不能出面,她得在这儿守着朱雄英和朱至,不仅是为太子,也是为朱家,为大明。   这样一个晚上,宫中上下如何心惊朱至并不知,早上醒来朱至得到一个好消息,常氏诞下一子,取名朱允熥。   “啊!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娘才会生小弟弟吗?”朱至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一旁的人听到朱至的问题都露出了笑容,马皇后缓缓行来道:“怎么,你弟弟性子急,想早些出来看你们不好?”   朱至赶紧改口道:“可以可以!”   看来这昨天晚上定是出了大事,否则常氏岂会早产。   “奶奶,我娘还好吗?”朱至赶紧跑过去抱住马皇后追问,心急于常氏的安宁。   马皇后蹲下与朱至平视道:“你娘甚好,母子平安。都说善有善报,果然不虚。你这一回出手救了一个了不起的人,这才有你娘的平安。再要是晚一些,怕是......”   ??朱至一时没明白马皇后指的是何人。   “那一位孙医女医术很是了不得。往后这个人你要善待之,切不可拿她当寻常医女对待。”马皇后叮嘱一番,朱至终于反应过来,“是商枝救了我娘和弟弟?”   马皇后抱住朱至的双臂道:“不错。要不是她发现你娘的胎不对劲,再过一个多月你娘会如何就未可知了。”   朱至打了一个寒颤,常氏有孕,竟然中了别人的算计吗?   “我知你一定会问,我能说的也只有那么多。余下的细节让你爹告诉你。”马皇后观朱至满脸忧心,却没有再说下去,只让朱至心有疑虑也只能去问太子。   既然马皇后都这么说了,朱至冲她甜甜一笑应下一声好!   马皇后抚过朱至的头,叮嘱道:“去上课。雄英在外头等着你!”   对哦,饶是朱至再挂心常氏,想弄清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她都得先去把课上完。   一早起来是习武,这是朱至争取的。练完武之后再去上课。   本来朱元璋觉得读书为重中之重,习武嘛,又不是非习不可的。   架不住朱至再三坚持,话里话外都是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再说了,他们兄妹年纪尚小,让他们一味读书识字,太难为人了!先把他们的身体养好了,这才是重中之重。   朱元璋瞅着朱至呢,总觉得朱至对习武认字这两件事有自己的安排。   也罢,毕竟朱雄英和朱至确实尚且年幼,不必操之过急。让他们先习武,练好身子为重。   不料那几个还在书房读书的王爷皇子们一听朱至和朱雄英能习武后再识字,纷纷请求与他们两个一般安排。   朱元璋哪里不知最近朱至出手把几个儿子整治得相当不错,教他们的先生都对他们赞不绝口,而不再像之前一味告他们的状,道他们的不是。   朱至把人管教得不错,对儿子的请求,张弛须有度,朱元璋想啊,既然他们有心习武,那就让他们去吧!学一身本事,总是吃不了亏的!   因而朱至到的时候,一个个也陆续到了。   朱元璋为他们新选了两个习武的师傅,一个四十来岁的年纪,带着面具,腰间配剑,一身黑衣站在一旁,一向话少,名慕容旦。另外一个三十来岁,白胖干净,瞧着很是和善,名张福。   要说喜欢,肯定大家都要喜欢和善的那一位。   不过,朱至就不一样了,她反而更喜欢往那位慕容旦身边凑。她是来习武的,要学就得跟最好的那一个学!   朱雄英一向和朱至在一起,朱至跟慕容旦学得虽然辛苦,但朱至却学得不亦乐乎,朱雄英虽说苦了点,但这点苦他自问能撑得住。   不同的师傅教出的徒弟,差距很快也就出来了。   七皇子他们几个之所以想习武,目的也就是盼着能够变强,将来能把朱至打趴,这样一来朱至还能再欺负他们吗?   可惜,练武的辛苦好些人都撑不住,朱至在这一点上就不多作要求,有始有终的要他们每日坚持到,到家不到家,能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就行。   是以,一个个企图学了一身本事打败朱至的人,连习武的苦都吃不来,他们打的那点如意算盘,在瞧着朱至一拳头将地上的砖都打碎后,心知自己就算是再拼尽全力也休想能比得上朱至,自此,在朱至跟前越发老实听话!   倒是那一位慕容旦,本以为这些皇子皇孙喊着习武不过是闹着玩的,但朱元璋有令他不得不听。   结果玩是有的人打着习武的名号来闹着玩,却也有认真学的。   待慕容旦确定朱至竟然是天生神力时,惊奇的同时,再见朱至用心练着枯燥的基本功,自是看出来朱至是那一个真正有心习武的人,故而也正经地教起朱至来。   至于朱雄英,纵然不如朱至一般得天独厚,却也是练武的好苗子,人也吃得苦,慕容旦对两人的要求也就严格多了。   这会儿一个个看着朱至和朱雄英扎着马步额头都是汗,七皇子在一旁悠哉坐着,此时没能忍住问:“这有这个必要吗?咱们身边也不缺能打的人。有什么事,不是有人顶在前面吗?干嘛要学得如此辛苦。”   “七哥,你吃不了苦是你的事,不该对能吃苦的人认为他们自讨苦吃。”潭王作为一个也算是混日子的人,强身健体在他看来足够了,让他像朱雄英和朱至一样往死里练,抱歉,他不想。   不过,和七皇子不同的是,他不肯吃练武的苦这是他的事,朱雄英和朱至能坚持下来,这是他们的本事。   “雄英,至儿。”潭王告诫七皇子一番,别什么话都敢说出口,长长脑子,这时候传来太子的声音。   一个个坐着休息的人听到自家大哥的声音赶紧起身。   一身明黄的太子缓缓行来,对比弟弟们和两个孩子,太子眼中闪过心疼。   “爹。”朱雄英和朱至都扎着马步,瞧见太子来,两人却没有动,只是唤一声。   在场的人但见太子,纷纷与太子见礼,包括慕容旦。   慕容旦见完礼,余光扫过朱至和朱雄英。   “爹,香快烧完了,您等一等,我们扎完马步再跟您说话。”朱至瞄了一眼旁边的香,且和太子解释。   七皇子第一个出面道:“哪有这个必要,你们赶紧起来。”   可惜的是,太子却道:“读书也罢,习武也好,各有各的规矩。他们竟然认了师傅,跟师傅学武,想要学好,尤其要守好师傅的规矩。我等着你们。”   太子这么一说,七皇子就不好再吱声了。慕容旦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太子瞥了弟弟们问:“你们是怎么回事?”   朱雄英和朱至在那儿扎马步,他们几个在休息?   “哈哈,大哥,我们,我们跟雄英和至儿不一样,他们两个想成为绝顶高手,我们只要强身健体就好。就是打打五禽戏,太极拳。”七皇子额头渗出汗,太子问得他头皮发麻,很是害怕。   太子岂不知,只不过有些事之前太子只是耳闻,不及亲眼所见,真见着了,太子对一众弟弟摇了摇头。   “大哥,各有所长,我们的长处不是吃苦。”湘王是五人中最小,见太子摇头,立刻辩解一番。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连苦都吃不得,你想如何?”太子对湘王这反应明显不满,不能吃苦还理直气壮了?   听湘王的意思朱至和朱雄英能吃苦都成他们的长处了?   潭王尴尬地道:“大哥,我们确实不能像两个侄儿一般。”   不如就不如,不用表自己的长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太子心里没数?   老实承认自己的错误就是,何必想要表现自己。   太子不能要求每个兄弟都能吃苦,毕竟之前这一个个都不乐意习武,他难道不是看在眼里?   当然,就太子自己本身也是不喜欢活动的。   “爹,您该以身作则,领着叔叔们一起强身健体。”太子准教训弟弟们的时候,朱至却出声了!   要朱至说,太子的身体确实不算太好。就精神气来说都比不上朱元璋。   “爹虽然年轻,精气神却不如皇爷爷。爹,难道您不该反思吗?”朱至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没办法,她扎马步的时间可是比朱雄英多了一半。   也就是说她扎了小半个时辰的马步了,朱雄英才来的。   太子要训弟弟们,如何也想不到被女儿当着弟弟的面指出他不如朱元璋身体好!   这,有那么掀亲爹老底的人吗?一时间太子觉得自家的小棉袄漏风了! 第31章 放归   ◎不饶◎   哎哟, 本来以为被太子捉着机会训的众皇子们啊,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欺负他们的朱至竟然会帮着他们!   “对啊对啊, 大哥别看着我们就眉头紧锁的。您也动一动, 至儿说得对,您的精气神还不如父皇呢。   “父皇可是也曾上阵杀敌的将军,一身武艺也极不错。您得领着我们一道学。”   七皇子那么一个最闹腾的人, 好不容易揪着自家大哥的短处, 岂能就此放过。   鲁王看了看太子,终是道:“大哥帮着父皇处理国事, 哪有时间习武强身。”   “十叔,您这样想就不对了。再忙着处理国事, 也该以身体为重。难道皇爷爷会不希望大明朝的太子身体好?这点锻炼身体的时间,皇爷爷一定不会吝啬给爹的。”朱至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亲爹必须捉紧时间锻炼身体,免得将来还不如朱元璋身体好!   朱至这些年对太子的观察下来, 太子是忙, 一开始是忙着读书识字, 自打他们出世之后开始帮着朱元璋理国事,那就更是忙得连轴转, 根本顾不上健健身!   这种状况正常吗?   亚健康了解一下!   朱至瞅着太子道:“爹, 您真不考虑对自己好一点?辛苦操劳是一回事,身体不好您要一病, 您别跟我说您不知道病倒会耽误多少事。”   太子!!!   要是他没有记错的话, 他这一回来是教训弟弟和儿女的吧!怎么尽是朱至在这儿教训他了?   太子正打算纠正一下, 朱雄英适时道:“时间到了!”   时间到什么的, 可不就是他们扎马步的时间到了!   朱至一听赶紧站正, 悠悠地吐了一口气,且一通活动筋骨,这才走到太子面前,目光灼灼地瞅着太子问:“爹爹难道不觉得身体僵硬?”   太子正想说的话因为朱雄英的开口咽了回去,朱至再一问,太子立刻斥道:“你又知道?”   “不是我说的,是商枝说的。”朱至身边有一位什么人,太子就算忘了,朱至也是忘不了的!   “啊,商枝说的吗?商枝都说什么了?”七皇子一听孙商枝的名儿,眼睛都发亮了,第一时间凑到朱至跟,好奇追问孙商枝都说了什么。   太子本以为朱至不过是随口一说,一听竟然还是孙商枝说的,立时间没了声音。   “不关七叔的事。嗯,我决定了,让商枝给爹准备一套养生计划。天下为重,太子的身体更是天下根本,故,爹爹就算是为了大明也该对自己好一点。”朱至一把推开七皇子,让他少凑热闹,这是他能凑的热闹吗?   七皇子撇撇嘴,不满是不满,可是朱至说起太子的身体,他敢插嘴吗?   不过,孙商枝懂的东西好像挺多的,那应该怎么样?   得空正好去向孙商枝讨教一下养生之道?   啊!这是一个好借口!   七皇子似乎找到一个好借口,乐呵呵的准备付之行动。   太子轻咳一声,不想跟朱至纠结养生的事。   此番来此,太子既是要来看看弟弟和儿女们,更是要把这两个孩子接走。   “武艺课上完了?”太子转头问慕容旦。   慕容旦道:“是。”   “人我带走了。你们几个继续。”太子指了朱至和朱雄英,这就把人带走,七皇子迈出腿想一道跟上,不想太子回头一阵叮嘱,明摆着不让他们一道跟去。   “大哥,我们也上完了啊!”七皇子赶紧喊上一声,提醒太子别觉得他们课还没上完。   “那就去书房,安先生已经等着你们了。”武艺学完了,接下来就该识字了啊!   七皇子!!!他是选择忘记这么一回事,不过,七皇子喊道:“大哥,那雄英和至儿不上课了吗?”   太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却让七皇子觉得即将上课的自己不是那么可怜了啊!   “回去我给他们补!”   七皇子啧啧啧,同一旁的兄弟们道:“知道雄英和至儿就算被带回去也得补课,我就高兴了!”   收获一众人鄙夷的眼神,他莫不是当个个都跟他一般,整日只想如何不须读书?   朱至和朱雄英此刻被太子一左一右拉着,后面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不过都被朱至选择忽视。   “爹爹,奶奶告诉我们,我们又添了一个弟弟。而且这一次多亏有商枝。”朱至且大概那么一提,巴巴地瞅着太子,那言外之意无非是希望太子可以跟她好好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子伸手捏她的小鼻头问:“你小小年纪怎么好奇心那么重。”   “我总要知道娘出了什么事,又是谁害了娘。”朱至理直气壮,鼓起双颊表露她的气愤。   “这都是大人的事!”太子显然在挣扎,并不太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朱至。   朱至却瞪圆了眼,“果真只是大人的事,那怎么会差点伤到肚子里的小弟弟?”   那么忽悠人的话,信了太子朱至才是真傻!   目标是太子妃常氏,接下来更有可能是朱雄英。   朱至,作为一个女孩子,在别人看来她不是一个需要对付的人。   但是,想动她的母亲,又要动她哥,这当她是死人吗?   朱至气呼呼的握紧小拳头道:“爹爹,我要知道是谁想伤害娘和弟弟。他们今天敢对娘和弟弟动手,将来肯定也会对哥哥和爹爹动手。这件事我们应该要知道,否则我们怎么防备?”   显然,朱至完全不拿自己当了孩子,大人们想护着他们这些孩子,朱至不是不明白他们的打算。   可有些事实同样摆在眼前,根本不是他们想忽视就能忽视的。有时候或有顾不上他们,那么朱至和朱雄英是不是更应该了解,他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朱至昂起头,再一次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子,问:“爹是要把我们当成傻子来养吗?”   傻子才会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也不必了解这世间丑陋,更不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太子长长一叹,朱至总是让太子想装装糊涂却又不能。   这时候朱雄英拉了拉太子,太子看了儿子。   “爹,我不想当傻子,更不希望这一辈子只能让爹护在身后,什么都做不了。”朱雄英郑重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并不想成为一个无用的人。   太子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太早让他们了解这世道的险恶当真好吗?   “爹,对娘出手的人并未顾及我们尚年幼,恰恰相反,他们就是认为我们年幼,正是他们动手的大好机会,是以,他们才会拼尽全力,不顾一切在我们没有长成,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解决我。”朱雄英别看不像朱至那样叭啦啦的说话,人家也是个门儿清的主儿。   他是年幼,太子心疼他年幼,想多护着他,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难。   可是,藏在暗处居心不良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却想在朱雄英年幼的时候要他的命!   太子如果一味只想护着朱雄英,不让朱雄英知道他能活下来有多不容易,将来朱雄英怎么去对抗他的敌人。   “我知道了。”太子挣扎至此,终于做下决定。   他爱惜他的孩子,但这世间的人因为朱雄英是他这个太子的嫡长子,却没有这份包容,更不愿意让朱雄英慢慢长大。与其在朱雄英受到伤害后才去考虑自强,不如早早让他知道这世间的丑陋,学会保护自己。   “回宫再说。”太子一手拉着一个,大步流星走回东宫。   当然,这回了东宫,第一时间得看常氏啊,瞅见一旁的孙商枝,朱至同她眨了眨眼睛,孙商枝也跟她眨了眨眼睛,无言交流!   “娘。”常氏脸色有些发白,朱至和朱雄英飞扑到她的榻前,看着她有些担忧的再唤道:“娘。”   “我没事。”常氏伸出手抚过他们两个,露出一抹笑容。   朱至将头埋进常氏的怀里,逗得常氏都笑了,“难得我们至儿撒娇。”   “那是因为爹说娘怀了小弟弟,我力气太大,最好离娘远一些,别伤着娘和弟弟。”朱至在常氏怀里昂头,更是毫不留情地将太子卖了!   太子黑了一张脸,有时候得了一个记性太好的女儿真不是一般的让人头疼。   常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与朱至道:“没事,以后我们至儿想怎么跟娘撒娇都行。别听你爹的。”   太子!!!这么教女儿确定好吗?   “娘,您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朱至冲常氏甜甜一笑,朱雄英在一旁虽不与朱至争常氏的怀抱,总也想知道常氏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好起来。   “一个月,娘只要静养一个月就好。”常氏尽可能的将朱雄英拉过来一些,伸手抚过朱雄英的脸道:“昨天晚上吓着我们雄英了吗?”   朱雄英点了点头,他没有跟任何人说的是,他昨天晚上困到撑不住了才睡着的。   “娘没事了,别怕。”常氏早习惯了眼前的两个孩子不像个孩子。   朱雄英见着常氏已然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这时候一人走了进来,且道:“太子,太子妃,吕侧妃跪在院外求见!”   朱至竖起了耳朵,显然没有想到吕氏竟然还能再求见吗?   不错,常氏出事,朱至第一个想到幕后指使的人就是吕氏。   毕竟常氏有孕,已然生下太子的儿子的吕氏,未必不会想借机除了常氏。   一但常氏出事,接下来就该是朱雄英。   朱至心中有所怀疑,虽未一直问出口,却也等着有人同她证实。   可是,吕氏此刻求见,朱至望向太子,却发觉太子脸上布满了寒霜。   “既然她求见,那我就见见她。太子妃就不必见她了。”太子并非不愿意见人,不过,却也不会由着人在常氏身体不适的时候跑来刺激常氏。   “太子,既然查明事情同吕妹妹没有关系,望太子切莫迁怒。”常氏这时候竟然帮着吕氏说话。朱至???   不对,重点是查明与吕氏无关这一句。   常氏出了状况竟然和吕氏无关?   朱至此刻心似被猫捉一般,迫不及待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太子平和地冲常氏道:“此事我会处置,你只要好好养身子。”   常氏就是再想说些什么,太子已然再次冲她摇头,明摆着不乐意再听她劝说。   这会儿太子更是带上朱至和朱雄英往外走去,常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太子难道要带他们兄妹一道处理吕氏?   可是,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太子人已经走了出去,压根没有要给常氏阻拦的机会。   吕氏跪在院外,好在没有带上朱允炆。   一见太子行来,吕氏立刻上前道:“太子,太子,请太子念在家母都是为了妾的份上,饶她一命。”   这话传递的信息更让朱至不得不正视。竟跟吕氏的母亲扯上关系了?   顿了半响,朱至吸了一口气。   “谋害太子妃和皇嗣,诛连九族都是轻的。”可惜,太子面对吕氏的恳求不为所动,“只杀章氏,这已经是孤网开一面,你既饱读诗书,该知道这个道理。”   吕氏哭得梨花带泪,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妾,请太子饶过她一回吧。”   “你想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章氏为母,不惜手染鲜血也要助你上位。今日,她谋害的太子妃,太子妃腹中的胎儿,来日是不是可以杀雄英,甚至是孤?”太子不是糊涂虫,意图谋杀他的妻儿的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可能放过。   “太子,太子,我母亲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吕氏苦苦哀求,只盼太子不要误会。   “孤无意和你细究,章氏谋害太子妃证据确凿,当以处死。另外,你心系母亲,从今往后,你与我便是有了杀母之仇,孤已经禀明父皇,放你出宫,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孤的侧妃。”太子既然不打算放过吕氏的母亲,同样也不想留下吕氏。   杀母之仇,吕氏既然来向太子求情了,可见在吕氏心中母亲的重要性。   太子既然不可能放过杀害他妻儿的人,难道指望吕氏往后忘记杀母之仇,留在这宫中与他恩爱如初?   纵然吕氏做得到,太子心中也同样有一个圪塔。   “太子。”吕氏震惊抬头,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竟然要将她赶走吗?   “为人子女,为母报仇理所当然,孤知道你是孝女,不愿意你陷于两难之中,故,孤早做决定。但有恶名就由孤来担,你若要怨恨于孤,那就怨吧。”太子同吕氏冷声道来,无畏于吕氏最终会做下什么样的选择。   吕氏摇头,她想解释自己不会怨,可是,她此番来难道不是为母亲求情的吗?   太子下令杀她的母亲,念养育之恩,她能不怨恨太子的吗?   “至于允炆,他是孤的儿子,孤不会亏待了他。你是个聪明人,也会知道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他最好!”太子面容冷峻地提醒吕氏,吕氏听到朱允炆的名字,便明白了太子已然决定,不会再改。   “太子,果真就不能留我母亲一命吗?哪怕妾以命相抵?”吕氏跪下再恳求。   “如果今日有人要对允炆动手,你能放过这个人吗?”太子不答反问,只要吕氏一句准话。   吕氏哑然。她的孩子,若是谁敢动她的孩子,她一定会第一时间要那个人的命。   是以,她怎么能来求太子放过她的母亲呢?   “你的嫁妆你都带回去吧。日后我会让允炆去见你的。”太子吐一口气,算是作出让步。   吕氏咬住下唇,事到如今岂有她再置喙的余地。她来此已然是抱了最后的希望。但终究,她救不回她的母亲。   “谢太子。”吕氏自知跪求无果,只能拜谢之。   “吕氏,你若死在宫中,我会送允炆出家。”太子看着吕氏伏身在地,再一次出言,吕氏震惊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太子,难以相信太子竟然连死都不让她死!   “你是知道孤的,孤一向言出必行。”太子并不理会吕氏的诧异,反而掷地有声地告诉他,千万别以为他在说笑。   “太子是要我活着。”吕氏许久才吐出这一句话。   “孤不允许任何人造就孤的儿子相残,包括你。”太子眼中尽是决绝,他必须杜绝任何人挑起他的儿子相争。   倘若吕氏死在宫中,杀母之仇一定会有人告诉朱允炆。   太子让吕氏活着,她就必须活着。否则朱允炆也将永远都不会是他的儿子。   至此,且看在吕氏的心中是她的母亲重要,还是朱允炆这个儿子重要。   吕氏痛哭不矣,“太子怎么能如此狠。”   “你该问问你的母亲为何能如此狠。她的孩子是孩子,难道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借你之手在太子妃的安胎药中动手脚,以至胎儿过壮,待太子妃生产时太子妃必难产而死,如此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她为自己的女儿算计,孤自然也要为孤的儿子不择手段。”太子并不掩饰自己的狠戾,对吕氏的残酷。   他送吕氏归家,人人都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代,这种环境,吕氏是不可能再嫁的。相对而言,吕氏若死在宫里反而是最好的归宿,但太子绝不许她死。   “妾会好好活着的。”吕氏的控诉对太子无用,也就明白了她一定得离开东宫,且须得好好活着。   “送她回吕家。”太子冲一旁的百川吩咐,百川自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与吕氏相请,“您请。”   吕氏泪如雨下,但事至于此,吕氏比谁都更清楚,她的所有盘算都在太子的预料之中,太子不许她死,哪怕为了朱允炆她都要活着。唯有如此,或许能为朱允炆争一个可能。   朱至和朱雄英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吕氏被百川带走,朱雄英这才问:“娘的事与吕侧妃没有任何关系吗?”   “查到的所有人都否认和吕氏有所关系。”太子既然把儿子女儿带过来听,没什么再需要隐瞒的。   “这一回你们的娘能够平安多亏了孙医女,是她发现你们娘的胎有异,而且想到引产的办法,这才保住你们娘和弟弟。”太子提起孙商枝的功劳,伸手抚过朱至的头,“好人果然有好报是吧。”   朱至重重点头,认同无比。   “那允炆以后怎么办?”朱雄英昂头继续问。太子何尝不为此事发愁。   “爹爹,我可以照顾他。”一看太子不吱声,朱雄英反而顺势提出,太子低头看了朱雄英一眼,“雄英,此事非同小可。你知道他的外祖母有心谋害你娘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可是爹,他是我的弟弟。”朱雄英点点头答来,证明他不是心血来潮,什么都不懂才说的。   太子一顿,欣慰之余又道:“你能照顾他吗?”   “我可以的。虽然我现在都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就好像学着读书识字一样。”朱雄英低头细细一想,觉得再难的事只要有心,就没有办不成的。   太子更高兴了,抚过朱雄英的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至儿,你也要一起照顾弟弟。”   朱至对朱雄英竟然毛遂自荐照顾朱允炆是惊讶的,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家哥哥这事儿做得没有错。既然没有错,她为什么要阻止。   听到太子的话,朱至正色道:“那得看他听不听话。”   太子闻之嘴角阵阵抽搐,随后瞪圆了眼道:“要是不听话你是不是打算揍他?”   “对啊!”朱至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要是连听话都做不到,难道要我把他捧上天?他是我弟又不是我爹!”   作为爹的某太子......“我是你爹也没见你把我捧上天!”   朱至挥挥手,压根没有自己刚说出口的话这就要反悔的不好意思,“就是个比喻!”   太子道:“你往后记得把你爹我捧着点!”   哈!朱至毫不留情地指出,“爹,您已经被无数人捧着了。捧得太高容易摔着。为人子女怎么能让爹给摔着呢。我保证一定好好习武,争取不让您摔着。”   太子对某人的打太极,只一声轻哼道:“你这张嘴啊。有这能力就把允炆教好了,让他变成你哥的助力。”   这话没毛病,太子既不希望骨肉相残,对自己的儿子相争这个事也是不想容忍的。但是,朱雄英现在能容得下朱允炆,可才周岁的朱允炆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子能保证吗?   “没事,他要是敢动歪脑筋,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朱至对于太子的期许什么的,不置可否,那难道不是美好的愿望吗?成不成无所谓,反正朱至已经做了最坏打算,道理说不通,拳头来打服!   太子着实是拿了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   与之而来的是,东宫随着吕氏归家,这东宫里就一个太子妃常氏了,朝廷上立马有人提议该为太子多选几个侧妃,好让侧妃们好好照顾太子和太子妃!   屁的照顾。   朱至正好在太子的书房听见这话,哪怕朱雄英想伸手拉住自家妹妹,依然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朱至走了出去,且与对方问:“你可知吕氏为何被太子送回府上?”   太子坐在那儿,刚准备开口,结果朱至从里头走了出来,且冲太子福福身这才发问,好吧,这先赔了礼再问,太子不能让朱至不吱声吧!   进言请太子多纳几个侧妃的人,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会在这儿出现,被迎面一问,傻了眼半响答不上来!   “东宫之事,下臣自然不甚了解。”这一位三十来岁,人瞧着木木呆呆的,被朱至问起,略显尴尬而答。   “你为何进言太子纳侧妃?”行,不知是吧,看来有些事只有该知道的人知道,这不该知道的人,绝不可能听见。朱至且问问他请太子纳侧妃的理由是什么。   “自然是繁衍子嗣。”一问起这个理由那就好说了,理直气壮且光明正大的理由!   朱至心下狠狠唾弃这拿了女人当生育工具的行为!但这事在这个时代已然扎根在所有人的心里,就算是同为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是觉得生儿育女一事相当重要。   然而,朱至于此时问:“太子无子?”   行,和大环境抗衡是不理智的,她要是敢对这一点提出质疑,那是找死。   先从根本上问起,太子是至今没有儿子吗?   “自然不是。”朱至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两个,再加上朱允炆,身为臣子岂不知东宫已有三子。   “你不用说 ,我帮你说。东宫膝下三子一女。是以,太子并非无子,故须广纳妃妾以承子嗣。但你依然以繁衍子嗣为由,劝太子多纳侧妃。却是何故?”朱至就是要把问题往细里说,且非得从眼前这个人嘴里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男子更能答得理直气壮了,“自然是早盼着太子多子多福。”   朱至点点头,且问:“多子多福。但不知怎么才是多?三个不算多?三十个,三百个才算多?”   这话问得某人一愣,三个算多吗?相对来说也不算少了吧。真要是让太子可劲儿的生,生个三十个,三百个的儿子,其实也不嫌多,就是不知道太子生不生得出来!   啊呸!这是能想的事儿吗?   “不是,三个也不少了。”某人甩掉脑子那乱七八糟的念头,由衷说了一句实话,三个儿子的太子其实不少了!   朱至冷笑一声道:“你也知道不少了。你劝太子多纳妃妾,你知道宫中多一个侧妃须得多少钱吗?”   论养儿子要多少钱什么的,就他们这些以为多子多孙是福的人,就算穷死他们也要生!   可是啊,若是养妃嫔,那就不一样了!   虽然朱至一向不乐意有的人不拿女人当回事,既好.色要多养女人,一但发现女人花了他们太多的钱,又在第一时间跟女人翻脸。   但是,朱至就要跟他们算算账,好让他们知道养个女人不容易。她倒要看看,往后谁敢再劝太子多养几个女人。   从来不当家的官啊,瞬间傻了眼,这个这个,他不知道啊,这养人要花钱的吗?   “不知道吗?”朱至有问,并不打算就那么放过某人,请人纳妾什么的,你给钱养的吗?你要是不给钱,请人纳的哪门子的妾!   “不,不知道。”被朱至问傻的人,结巴地答来。   “好,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按东宫吕侧妃每月拿的月银,单就月银每月是十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一百二十两。再加上一天三餐,四季衣裳下来,怎么算也得折个两三百两。”朱至也不细算,就给大概的数,且让眼前的人知道,两三百两不是好挣的。   “你一个月的俸禄几何?”朱至答完再问,官小位卑的人被问到钱的事,第一时间瞅了太子。   “算了,看你的品阶,你这钱也没有多少。至少是不如这宫中侧妃的是不是?所以,你知道两三百两对普通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或许我更应该问你,你知道在大明朝里,有多少百姓一年到头挣不到十两银子?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吗?”   朱至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出来,她倒要看看,食君之禄的人,这心里装的究竟是谁。   “这,这......”眼前的官员张了张舌,半天说不上话,可是面对上头太子灼灼的目光,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要是再答不上半个字来,必在太子处失心。   “是以,为臣者当思为君分忧。你不知皇上与太子心中所思所忧是为何?”朱至压根不给人机会,继续提问。   “百姓尚未吃饱穿暖,太子已然有后,你竟然还撺掇太子纳妃养妾。你莫不是想让太子沉溺女色,或伤了身子,或自此不理国事?好让这天下乱成一团?”朱至顺势上纲上线的,惊得那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舌头的人吓得赶紧跪下否认,“臣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太子在那儿听了半天,感叹于朱至懂得挺多啊!   而一番忧国忧民之心,太子总是不能说女儿有错的啊!   况且,太子同样有自己的思量,挥挥手道:“再纳侧妃一事不必再提。孤已有三子,足以。”   可不是吗?三个儿子在手的太子,算不得儿子少了,且对朱至算的这笔账,尤其知道大明情况的太子,也是舍不得多花钱于自身,而不顾百姓之苦。   太子已然轻声道:“此事不必再提。退下吧。”   官员吓得都跪下了,无可反驳的人,值于此时得了太子这句让他离开的话,那是如蒙大赦,立刻退了出去。   这回太子就得回头问问朱至了,“你怎么知道侧妃的月银?”   果然!朱至之所以不敢算得那么细,不就是料到太子一准要问这个问题的。   “每月府中支出吕侧妃都和娘禀告的,我每月听,怎么会不知道。”好在朱至也是有现成理由,耳朵是干嘛用的,不就是用来听话的吗?   太子半响说不上话,再要问,朱至已经答道:“至于百姓之苦,既是听爹和皇爷爷处的人说的,也是听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们说的。他们一年到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他们自己私下聊的,肯定不会假。”   朱至好在最喜欢听宫里人说事儿,至于是谁。她一个四处乱窜的人,在哪儿听到的话能如实告诉太子?   自然,这些话想查也是查不到的。   太子目光变得幽深而复杂,朱至单从别人说的话里总结出自己所处的情况,就凭这一点也是极其难得的。   最重要的是,朱至更有一颗仁爱之心,若不是体恤百姓之苦,朱至何以处处念及百姓之苦。   “爹,咱们大明朝虽然建成了,要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还得努力,再努力。”朱至扑到太子跟前,且与太子说起他们都任重道远!   太子伸出手抚过朱至的头道:“说得不错。想让大明的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差远了。”   不管是朱元璋或是太子,其实都心系于百姓,盼着能让百姓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   然天下久经战乱,加之天灾人祸,想恢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皇爷爷和爹一定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的。”朱至相信朱元璋和太子,不过,瞥到一旁也跟着点头的朱雄英,朱至就不得不提提了。   “爹,别说当官的不知民之苦,就是咱们一个个皇子皇孙也都不知百姓不易,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吃吃苦头?吃了苦,以后才知道不乱来,不再动歪心思剥削百姓,耀武扬威?”   这一点朱至和马皇后提了,可惜的是马皇后并没有促成此事,那,怎么能不让太子促成。   站在太子的立场,他是吃过苦受过罪的人,断不会希望养出一个傻儿子,不知人间疾苦的东西来!   太子笑出声了,且与朱至问:“我怎么觉得你就想让你哥去吃吃苦,受受罪?”   朱至虽然针对的人确实是朱雄英,不过,朱至理直气壮答道:“我也一起去啊!”   不错,她又不是只让朱雄英一个人去,她不是也自讨苦吃吗?   “过几日我要出城一趟,就带上你们吧。”太子未必在心里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只不过时机未到,真让他们吃苦,就他们这样的小身板,吃的哪门子的苦?   不过,现在就开始带着他们四处看看,见百姓之苦,多少应该有点用吧?   等到他们再长大一些,到时候再让他们去切身体会天下百姓之不易。   “出城?出宫?”朱至不确定地问,眼睛已经亮闪闪,迫不及待地想付之行动了啊!   想她在大明朝活到了这些年,可是连宫门都不曾出过,竟然,竟然可以出宫了吗?   朱至内心已经嗷嗷大叫,迫不及待这就要动!   “爹爹,谢谢爹爹,谢谢爹爹。”朱至高兴之余更是不能忘记感谢太子! 第32章 出行   ◎稻田◎   太子被朱至狠狠在脸上亲了两口, 虽然有些嫌弃,不过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莫高兴得太早, 我们出宫不是去玩。”太子高兴之余, 须得叮嘱朱至,这高兴得好像要出去玩一样,那是绝对不可取的。   “知道, 知道, 爹是要出城巡视。”太子既然帮着朱元璋处理国事,有些天子之责也是由太子代为之。比如这巡视周边甚至是更远的城池。   之前太子也不是没有去过, 但那时候的太子并没有要带上他们兄妹的意思,也是因为他们两个还小!   “爹, 我们去多久?”朱至就不管太子干嘛去了,重点难道不是可以出宫吗?要知道这些年朱至已经把宫里上上下下都转了一圈了,也是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看看情况,不过,备上几身衣裳。”太子并未完全决定, 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啊好啊!”朱至一听眼睛更亮了。   相比之下朱雄英就显得镇定多了, 除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欢喜, 余下情绪是不曾表露半点,朱至却是知道他跟她一样的期待, 那就行了!   “爹爹, 是不是该背《礼记》了?”朱雄英在这时冒出这话,朱至也想起来了, 一个月的时间快到了, 是该背了。   “背, 背。”朱至连忙开口, 表示就算要出去玩, 那也要先把正事办完。   太子对这态度相当满意,意示朱至开始吧。   “《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朱至摇头晃脑背起来,结果如何,板上钉钉。   任太子如何抽查下来,朱至都能对答如流,太子自是满意。随后让朱至和朱雄英找常氏去。   常氏还在坐月子,听说太子要带两个孩子出去,一时间有些犯难,毕竟还有一个朱允炆不是吗?   太子领着两个孩子回来把情况一说,观常氏的神色,且道:“吕氏从前用的人都不错,我也派了一个得力的人前去照看允炆,有什么事他们能处置,你只须好好养身子就是。”   这样一番操作对别人来说或许会觉得太子这是信不过才会把事情全都揽下,但对常氏而言,太子能把朱允炆的事包圆了,那是好事。   常氏也不说那道外的话,立刻应下一声是。   “往日东宫事务你交给吕氏打理,以后还得你来。”太子更是叮嘱一声,常氏道:“太子放心。”   太子怎么会不放心,自家的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他岂会心里没数。   那头又有人来禀告,朱元璋有诏,让太子过去一趟,太子便只能丢下妻儿走一趟。   常氏命人为朱至和朱雄英收拾好行囊,朱至在一旁道:“别拿太厚重的衣裳,要轻简些的。我们不是去玩,讲究的是效率,我可不想拖爹爹和哥哥的后腿。”   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孩子啊,更想趁此机会好好看看大明是什么样子。   “你是巴不得出去玩了。”常氏躺着休息,不过是吩咐人办事吧了。最难的时候常氏已经撑了过去,眼下静心养身,常氏很是自在。   “长那么大,我还没有出过宫呢。”朱至丝毫不以为自己想出宫有什么错!   “我也没有出去过。”朱雄英在一旁补上一句,证明他跟朱至是一样的。   朱至冲他眨了眨眼睛,“以后让爹爹常带我们出去。哎哟!”   话音落下叫常氏敲了一记她的脑门,痛得朱至痛呼一声。   常氏嗔道:“你啊,整日就想着出去玩。”   朱至理直气壮地道:“当然要出去。不出去怎么知道天地有多宽阔,不出去怎么知道咱们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又怎么知道有多少百姓吃苦受罪。”   常氏!!   朱雄英却重重点头道:“安先生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要开阔眼界,要多读书,也要多出去看看。”   好吧,朱雄英和朱至不一样,不是那总想着出去玩的人,可连他都觉得应该多出去看看,常氏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也知道朱至说得在理,又怎么会再喝斥于人。   “就是。唯有深入了解百姓之苦,集思广益,共谋解决之道,才能让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朱至再接再厉。   现如今常氏坐着月子,不会管太子要把他们两个领哪儿去,以后可不一定。必须先让常氏接受出门这是一件好事,以后莫管太子想把他们领哪儿去最重要。   常氏无奈道:“你这张舌啊,巧舌如簧不过如是。”   朱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扑入常氏的怀里道:“娘,我得封为郡主,为天下百姓所奉养,也当思报于民和国。您别总觉得我是女孩子就什么都不用做。我不想吃白食。”   这话说得,常氏拧眉道:“莫不是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姑娘家家的,虽不似男儿一般建功立业,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有女儿家该做的事。”   显然常氏并不认为女子是无能之人,怎么能接受朱至一番迫切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无能之人的想法。   “没什么人说了什么。我想像叔叔们一样将来也能帮到爷爷、爹爹,还有哥哥。”朱至目标明确,让她像其她女孩一样学什么三从四德,或者待价而沽,不好意思,她更乐意自己凭本事帮到朱家,帮到大明。   常氏目光变得幽深,朱雄英在这时候帮着朱至说话道:“娘,至儿很厉害!”   可不是吗,天生神力的人,用慕容旦的话来说,生来就是习武的好苗子。   就是读书识字,朱雄英也得认了自己比不上朱至!   这样能干的人想干事儿,为什么不让她去?   比起旁人,在朱雄英心里,朱至可要更值得信任,也更加可靠。   常氏一顿,微拧眉头,她在想的是,朱至要是不想当寻常的女儿家,那将来她若叫人群起攻之,有没有人会护着她?   “娘。我既然想做,我就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困难和磨难。没事儿,您只要不拦着我,我会证明给您看,我有能力解决问题!”朱至一看常氏有些意动,赶紧再接再厉!   哪怕她年纪小,必须也得先让常氏打从心里接受她可能会做什么样的事。   先打好基础,将来才不会让常氏成为那个阻止她出头的人。   “放手让你去做?你皇爷爷和你爹......”常氏想说就算她同意了,未必见得朱元璋和太子也会同意,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怎么会不同意,若不同意,他们怎么可能让朱至和朱雄英一道习武认字,自小为他们讲史。   罢了罢了,既然那两位都不担心将来朱至会把天捅破,她若是拦着反而是同他们做对,何必如此。   “皇爷爷和爹对我和哥哥一视同仁,以后的事就看我们两个的造化了。”朱至侧过头俏皮接话。   常氏正是想到这一层,这才会止住话题。   此时看着朱至精致的小脸蛋,目光炯炯,常氏也不能把朱至困在身边,处处约束。   “你既然有心为民分忧,那就好好干,干得漂亮。给我们朱家争气。”常氏拦不住,干脆不拦了,也得对朱至寄以厚望,盼着她能够像模像样,证明自己如她说的那样,可以为民为忧。   “好!”朱至握紧小拳头,保证一定说到做到!   常氏抚过她的小脸,眼中闪过些许不安,可是,没有什么事完全安全,重点是朱至得学得应对。   送走朱至,常氏唤来了身边伺候的人,“吕氏被太子送回,她院子里的人带走了多少?”   “一个都没有带,都留下照顾二公子。”站在常氏面前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看着精明,与常氏答来,神色如常,少有波动。   “那就很好。二公子是太子的儿子,也是雄英的弟弟,通传东宫,谁若不长眼的敢苛责二公子,或是对二公子不敬,宫规处置。”常氏相对满意某些事,该她这个太子妃做的事,她得做。   妇人应下一声。常氏又道:“另,太子查案,我怀允熥时对我们母子动手脚的人是吕夫人,那么东宫之内谁也不许胡乱猜测,尤其不许说吕氏的半句不是。吕氏这么多年帮我打理东宫上下,东宫得以安宁,她是有功之人。”   闻此言,妇人有些失态抬头,常氏却问:“难道你们帮我打理东宫有功我记着,吕侧妃帮我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功劳我须得抹去?我竟如此小气,夺尔等之功?”   这下妇人明白了,对常氏来说,她之所以将东宫事务交由吕氏来操办,那是因为在她看来,吕氏和她身边的女官们一般无二,都是帮她打理东宫的人。   既是有功之人,常氏岂能抹去她的功劳,那不是让东宫上下的人觉得,常氏容不得有能之人?   “太子妃用人不疑,非吕氏辜负太子妃的信任,而是旁人从中挑拨,这才造就今日的局面。”妇人瞬间明白了,不得不感叹常氏别看素日不管事,临大事上却尽显风度,怪不得能让朱元璋和马皇后选为太子妃。   常氏长长一叹道:“吕氏,可惜了!”   这一声叹落在旁人的耳中,是不是真的为之惋惜且不说,其中的遗憾总能让人听得出来的。   “记住了,东宫上下,我不想听到任何人道吕氏的不是,尤其是在二公子面前。”常氏感慨之余,更是不忘叮嘱,不希望有人背地里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做出令她不喜的事。   “奴婢一定传达东宫上下,绝不许任何人传出不当之言。”妇人既明了常氏之意,岂能不配合!   风和日丽,天气晴朗,眼看秋收在即,太子领着朱至和朱雄英出了宫门。   虽说马皇后对儿子出门带上两个孩子一事有些微词,但闻太子是要让他们知道人间疾苦,也就不阻止了。   太子出宫,无非是想看看这秋收在即,今岁的收成如何。   待出了城,看到一片一片的稻谷,金灿灿,亮澄澄的,太子脸上闪过欣慰之色。   这时候瞧着一旁行来的老伯,太子扬声相询:“老伯,秋收在即,你看看这一季稻谷收成如何?”   “好啊,这一年风调雨顺,你看看这稻谷个个圆润饱满,我们可以过一个好年了!”太子出行,只着了常服,看起来不过是寻常有钱人家的公子,,见他问起收成,老伯也不深思,眼看收成在即,满心的喜悦也有意与人分享。   太子闻之甚喜之,“那就好,那就好。这一年到头,就盼着能有一个好收成。”   “可不是吗?打了那么多年仗,亏得现在终于太平了。听说我们这上头的皇上跟我们一样,也是平头百姓出身,早些年也是吃不饱穿不暖,过的都是苦日子,因此最是懂我们的苦。这一年的赋税也是定得很低。只要收成好,明年咱们都不怕饿肚子。”   老伯也能感受到太子的欢喜,难得碰上一个愿意跟他们唠嗑的人,可不得好好跟他们说说。   “鱼,鱼,田里有鱼,好多好多的鱼。”太子往稻田里凑,想看得更清楚些,那头朱至和朱雄英也在田梗乱窜,也想看比他们还高的稻禾之下都有什么东西,没想到竟然真让他们有所发现。   朱至上辈子听说过稻田养鱼,其实并未亲眼见到过,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在大明见着了。   上面是稻谷,下面养了鱼。这眼看稻谷将要收成了,这田里的鱼也肥大得可以收网了啊!   太子听到两人的声音,立刻走了过来,果然看到这稻田之下有一条条的鱼沟,里头的鱼游来游去,偶尔有那蹦起来的也能蹦回去。   太子上下转了一圈,一旁原本和太子聊天的老伯瞧着太子对这鱼田很是好奇,已然先一步开口道:“这是齐老五家的田,他们家今年想出这么一个又种田又养鱼的法子。   “一开始大家伙都笑话他们,没想到竟然真让他们做成了。看看这稻谷,不比谁家的差,田里的鱼要是都收上来,他们家这一年可富裕了。”   言语中的羡慕自不必说,谁人不想过好日子呢?   不过是过不了,没办法罢了!   太子点了点头,“鱼可养田,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他们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着实不易。”   “听说这往南边啊有人就是用的这样的法子,齐老五就是从别人处学回来的。”老伯消息挺灵通的,对这些事颇是了解,说起来时虽有羡慕,不过这神色间并无妒忌。   太子本以为这些年自己算是见多识广了,闻此面上露出惊叹之色,也更清楚意识到,他懂得太少。   “那,他能教人吗?”朱至瞬间捕捉到了商机和富民的法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啦啦的响!   她那么一问,太子第一时间盯着老伯,满脸希冀!   “这,这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这可是富家富门的主意,等闲人谁乐意教人。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老伯感叹着,将心比心,要是换成了他,他也是断然不可能答应这事的!   不承想朱至挥手道:“那可不一定。独家的买卖虽说吃香,要是能够带动整个村庄,甚至方圆数百里都富起来,那可是既得利也得名。”   太子已然转头瞅了朱至,那言外之意无非要问,某个当女儿的人记得自己是谁吗?这番话说出口,她是了解啥了?   朱至已然捉住太子道:“爹,想让百姓有好日子过,只种一亩三分地终是只能保证他们不饿死。须得发展副业。”   对啊,副业什么的,既是在保证不会饿死,又有可能因此带动一方经济。日子才能真正过好!   太子吐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你爷爷一向不喜欢商人。”   “难道不是因为商人擅长盈利,而爷爷手里没有这方面的人?钱,抢不过人,谁心里能高兴了?”朱至对朱元璋仇富之心很能理解,但是各行各业都有存在的意义,朱元璋能把一行灭了?   真要是灭得了也就算了,商人这一类,只要人还活着,就免不得有交易,就一定会有商人。   “爹,您要是实在信不过,找一个人教教我。钱嘛,省是省不出来的,须得开源才是王道。就这稻田养鱼的法子,您找个人帮忙,我想办法让咱们东宫开支自足。”朱至就不信了,深知大明之穷的太子爷能放过生财有道。   但凡能挣着钱,不再伸手问人要钱,太子必然第一个心动。   “口出狂言。”太子能相信朱至这么大点人生财有道?一指点在朱至头上,提醒朱至别乱来。   “爹,真真假假一试便知,难不成您连让我试试都不乐意?”朱至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说动人,赶紧再接再厉。   太子不是不心动,但让女儿行商,这么大点的孩子行商,是不是太过了?   “给你配个人就成?”终究,太子实在不得不为利而动,朱至方才所言不仅仅是提到东宫,更是这一片成千上万的百姓啊!   带动一方经济,让一方百姓过上好日子,很难让太子不心动。   “会做生意,脑子活络些的。”朱至饶是自小爱财,但这做生意的道道总不好太过无师自通,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个人教她一教。所谓一通百通,这不就可以上手了?   太子立时想到了一个人,“去请沈彬来一趟。”   朱至本以为太子未必能给她找出个人,不想太子真就找着了!   一听沈彬的名字,朱至哪能不知对方是谁,这可是首富沈万三的孙子,要说做生意,那可是家学渊源!   “爹爹,您既因利而动,要是想让这一位稻田养鱼的人因利而动,教周围的百姓此法,是不是也该以利动人?”朱至看到商机,可是最关键的人物更得想想办法让人为他们所用。   太子凝眉,随后道:“你是什么意思?”   “但若他能倾囊相授,功在社稷,岂有不赏之理。也该让天下人知道,大明朝不在意谁人的出身,也不问那人身居于何,凡有功于国民者,皆以重赏。以激励天下人。”朱至赶紧出主意。   太子着实感慨万千,朱至这主意不是一般的好,他若不听,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准了。”太子还做得这个主的,且与一旁的人吩咐道:“去请应天知府来一趟。”   应天知府正是这应天的父母官,比起太子这高高在上的人,现成的父母官更能让人信服。   况且,接下来太子既然将事情交给朱至来办,除了偶尔过问之外,朱至在外头也得有人照料一二吧。   应天知府要是能把这事配合朱至办成了,那也算他一功。太子哪能让一个父母官闲着,该操的心,不该操的心全都操完?   “爹爹,我也想跟至儿一起。就算我不懂,我也想长长见识。”朱雄英一个不知朱至要做什么的人,那也不妨碍他好学上进,跟着朱至多听多看,多学着点本事是吧!   “好,读完书,识完字,我让百川陪你们一道出宫。”太子既然有所决定,也不会再纠结,与他们一番叮嘱。   那肯定没问题啊!朱雄英重重点头,表示读书习武什么的,也不妨碍他跟着朱至出来。   但凡儿女们不会忘记自己的正事,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习武的时候习武,太子断不可能拦住他们了解百姓之苦,若能小小年纪做出利于国,利于民之事,太子得喊上一句祖宗保佑,让他们大明后继有人了啊!   不过,这都是后话。   眼下须得做的第一件事是请教那一位会稻田养鱼的齐老五。   齐老五三十来岁,一眼瞧过去显得憨厚,但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可以看出他不是一味只有憨厚的人。   太子请老伯领路,并未表露身份的寻上门。   齐老五一听太子问起稻田养鱼,打量一番太子,再瞅着太子身边跟随的人,出门在外带着两个孩子的人,就朱至和朱雄英那机灵的样儿,谁瞅着能觉得这是普通人。   “此法是我跟人学来的,不知这位公子打听来是何意?”齐老五没有恶言相向,显然有几分见识,并不愿意轻易开罪于人。   太子笑笑道:“想请阁下教一教人此法。”   齐老五一听拧了眉头,一旁有人马上不同意地道:“这怎么行?那不是人人都会了,到时候我们老齐家还不得跟从前一样,什么都挣不着?”   “闭嘴。”齐老五却是喝斥一声,太子依然面带笑容,只道:“若是请你教人,要怎样你才愿意教?”   太子没有听到齐老五拒绝,不管是什么原因,没有立刻拒绝就是一个机会,太子就得问问,有什么办法能让齐老五动心,愿意倾囊相授。   齐老五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一位竟然直率至此,微微一愣,终是道:“并不是所有田都可以养鱼。”   “须得不受旱涝影响的田才可以是不是?”朱至方才仔细观察过四周的环境了,一相比之下,加上上辈子听过的几句话,立刻明白稻田养鱼也不是所有田都能养。   齐老五不料有人竟然看出这门儿道道了,低头一看竟然是朱至,面上微怔,却也如实道:“不错。这一点至关重要,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家田地虽不少,我却只在那一亩田养鱼。”   太子未注意到这一层,不过,他没有注意到的事朱至注意到了,太子记在心上,给朱至一个观察入微的评价。没有忘记原先问题,“所以,如果请你教人择田养鱼,不知该给你什么?” 第二回 问的太子,并没有半点盛气凌人,以势压人之意。   算是有见识的齐老五问出心中疑惑,“是要教你府上的人 ?”   “并不是。”太子摇头,“你这村里村外的人,要是想得你指点,你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   太子如此张口,落在众人的耳朵里只觉得不可思议,太子竟然是为了他们村里的人问的吗?   “大人。”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声音,只见一个身着青袍的官员小步跑了过来,外头聚集的人是见着对方纷纷让出一条道来,生怕挡了来人。   这位却顾不上旁人,与一旁的太子作一揖道:“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应天知府李正。   本来看到李正这样的官就已经够让这些百姓战战兢兢了,结果他们听见了什么,太子殿下?   这不是皇帝的儿子吗?皇帝的儿子怎么会到他们这儿来?   一个个都从椅子上起来,显得十分慌乱,想要往后退一退,太子已然道:“都不必紧张,我看你稻田养鱼的办法确实不错,若能推广未必不是好事,因此才会上门讨教。无须拘紧。”   饶是太子再怎么亲和,对在场的人来说,但知他竟然是太子,这就让他们全都控制不住的紧张。   “方才的问题你并没有回答我。”太子依然言归正传,只为要一个答案。   齐老五站在那儿,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倒是刚来的应天知府李正道:“太子爷问你们什么,你们倒是答什么,怎么?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话说着拧起眉头不善而问,朱雄英轻咳一声道:“李大人,你过于拘紧了。”   太子方才让大家都无须拘紧,不想刚来的李正比所有人都要拘紧得很。   李正饶是并未见过朱雄英,不至于看不出朱雄英的身份,太子的嫡长子啊,这可是刚出生就被封为郡王的人。   皇帝和太子对此子的看重,瞎子都看得出来。   被朱雄英一点,李正意识到自己或许过于紧张了,不好意思地冲朱雄英一笑,附和道:“是,是下臣过于拘紧。”   “朝廷有心造福于民,并不是要你无私教授。且你也说了,并不是所有的田都能养鱼,这些本事若不是有人教,如何也是养不准的。我是诚心请教,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太子对朱雄英斥于李正并未制止,在太子看来,李正确实太急了。   如果太子有心以势压人,早早亮出他的太子身份就是,可必等到现在。   他这会儿和齐老五谈交易,要的是齐老五真心教人。   “太子,这事,这事能不能让我想一想,容我想好之后再答。”齐老五很是为难,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太子问起是不是愿意教人田里养鱼。   教了吧,教会了别人,他这还算是一技之长吗?   本来指望学得这样的本事从此可以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要是教给别人,人人都会,到时候他还怎么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太子意识到对方心中的忧虑,一眼扫过朱至道:“你去。”   朱至一听齐老五的话,瞬间明白对方的顾忌,脚下迈出了一步,又想起不对啊,她好像不应该懂得太多。结果怎么样,太子竟然让她出面?   出面就出面呗,朱至还怕了。   “你担心的无非是你辛苦学来的本事,好不容易可以让你和家人过上好日子,你要是教会了别人,那你还怎么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是不是?”朱至一语道破,有些话太子不是不清楚,只是太子的身份不适合提,就得让另一个聪明且有心的人提。   显然在太子看来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朱至。   齐老五心思被道破,不太好意思道:“不错,正是如此。”   “你为家人而有所迟疑,这有什么不对?人生在世,本就为了父母家人而奋斗。你这点私心理所当然。谁要敢说你这点私心不对,那就请他无私些,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和大家分享。看他还敢不敢说你小气。”将心比心什么的,那更是必须的,朱至绝没有丁点让人无私贡献的意思。   本来齐老五有些心虚的,听完朱至这话,瞬间挺直了腰板。   对啊,他的本事又不是别人白教的,他向别人求教时,旁人对他都有所条件,怎么到他这儿,他就得无私贡献了?   “至于你担心养鱼的人多了,到时候这鱼就不好卖了,你也只管放心。”朱至道出齐老五内心深处的忧虑,同时看向太子,这商道总不能也让她来说吧。   “沈彬,你家几代经商,以你所见,若是这一片的百姓都学会了稻田养鱼,他的生意会不会被抢了?”太子知朱至之意,只一个眼神,太子唤那不知何时行来的青年,沈万三的孙子沈彬。   沈彬不过三十出头,相貌中等,不过一眼望去不像是商人,倒像是个读书人。   “这倒不至于,毕竟应天这么大的地方,要是想找吃鱼的人并不少。”沈彬突然被点名,自知他来此是干什么的了,须得给人一颗定心丸。   “比如呢?”朱至是要学本事的人,沈彬对外人不必样样解释到位,在朱至这儿,她可就要问个清楚了。   沈彬方才听过朱至说话,心知这样一位小郡主纵然年幼,深谙人心。   且不论推广稻田养鱼的办法是谁想出来的,太子出面有心为之,他既然入太子麾下,为太子效力,须得解太子之难。他的长处是做生意,此时他就得表现他的长处。   “比如这各大酒楼需要鱼的地方不少,只是不知这稻田养出来的鱼都有些什么品种,各家酒楼的菜单并不相同,再不然还有各处的市场,鱼这样的东西,但凡不是一起起网,不扎堆出售,不怕卖不出去。”沈彬不敢糊弄,老实道出他的解决之法。   “这样好了,只要你愿意教他们养鱼的办法,别人的鱼怎么样我不管,你的鱼,不管你养出多少,我都要了。如此你是否可以安心?”朱至眼珠子一转,立刻亮出底牌。   太子眉头跳了跳,不知怎么的瞧着朱至此时眼睛发亮的样子,觉得分外的熟悉。   对了,这是每回朱至见着钱或是宝贝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这个,这个,他是不是可以反悔,不让朱至再插手这个事呢?   “果真?”在太子有所迟疑时,齐老五却第一时间追问,不难看出他的意动。   但凡让他不必为自己养的鱼卖不出发愁,让他教再多的人稻田养鱼,他都愿意。   “我们可以立契。白纸黑字,再请诸位乡亲见证,若有食言,这些都是你的证人,你可以拉我去公堂告我。”朱至摊手,并不介意与眼前的齐老五立下字据,安他的心。   齐老五心里最忧愁的事竟然被朱至解决了,这如何不让齐老五激动。   不对啊,这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一个孩子说的话能作数吗?   刚刚意动的齐老五突然又迟疑了。   太子心知须得再添一把火,道:“此事由我作保如何?若她言而无信,便由孤解决你的鱼。”   这回齐老五哪能再有意见,连连点头道:“这,这有太子爷作保,我愿意立契。”   显然这也是位聪明人,答应归答应,他还得跟朱至立契。白纸黑字在,才不怕谁反悔!   “来人,立契。”太子一看立刻配合唤了一旁的人,让他们上前来,这就立契。   太子身边能有不会写字的人吗?   不过,朱至在签字画押的时候意识到,好像她也就刚开始写字,饶是力大无穷并不代表手脚就能听使唤,想把字写漂亮就能写漂亮。   是以,朱至昂起头瞅着太子爹,这上面签字画押什么的,请太子爹来吧!   太子也似乎想到了这一层,赶紧接过笔在另一方写上他的大名,按上手印。   齐老五虽不太明白,但太子签字画押就行,跑得了别人,绝跑不了太子是吧!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这回的鱼什么时候起网?”朱至和齐老五各拿了一份契约在手,朱至已然第一时间问起齐老五这鱼打算什么时候打捞。   这时候在她旁边的朱雄英在她耳边问:“至儿,你想好这些鱼起网后你怎么办了?” 第33章 责怪   ◎狠手◎   问得好啊, 听朱至问起齐老五什么时候放网捉鱼的一众人其实也在想,朱至怎么会先问出为难自己的问题。   朱至给了朱雄英一记你看我的表情。   “说得再漂亮也不如行动证明。你这一回的鱼找着买家了吗?”朱至且继续问齐老五。   齐老五不太好意思地道:“不瞒小姐, 还没有。”   所以啊, 朱至答应愿意帮他解决鱼的问题,他怎么可能不同意教人稻田养鱼。   “那好说。你的鱼什么时候下网,我就让人按市价和你交易, 这是定金。”朱至从怀里掏出一定白银, 朱雄英一瞅这银子,心里纳了闷了, 朱至什么时候把钱带上的?   朱至表示,作为一个爱钱的人, 出门在外不带钱,说得过去吗?   有钱,且阔气地亮出钱,朱至已经用行动向齐老五证明,她年纪虽小, 却绝不是那食言而肥的人。   鱼这就差不多要起网了啊, 接下来怎么样?卖啊!   “小姐放心, 秋收之后就下网,大概就这半个月。”齐老五赶紧接过银子, 这可是十两银子呢, 看着这么多的钱,齐老五只觉得人生有望了!   “好, 那你就准备好了, 咱们把这鱼卖了, 接下来该是你教大家伙怎么选田。什么田能养鱼, 什么田不能养, 你要看好了。”朱至点点头,已经想到下一步该干什么。   太子在这时候朝一旁的李正道:“你在齐家村贴个告示,通知百姓,如果有愿意跟齐老五学稻田养鱼的,就让他们来报名。补上一条,凡跟迎齐老五学了稻田养鱼的人,售鱼所得的利,须得分齐老五一成。愿意的就让他们学,不愿意的便不学。”   此处是为齐家村,大部分的人都姓齐,故取此名。   朱至听到太子爹这话,默默给太子爹竖起大拇指,太子爹这脑子好使啊。   售鱼所得的利分齐老五一成,这样一来齐老五想不倾囊相授都不成。毕竟这些利和他息息相关,鱼养得越好,卖的价格越高,他自然得利越多。如此一来,还怕齐老五藏着掖着?   论人心,还是太子更高一筹。   李正听到这话也是惊诧相望,可太子却一副此事没有转寰余地的态度。李正虽不解深意,但太子有所吩咐,他是万万不敢不听,赶紧去照办。   齐老五那叫一个激动,他本来只是想解决自家的鱼,不想竟然会有意外收获,他是不是在作梦?   有些怀疑的人,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痛得他呲牙咧嘴。   “放心,你不是做梦。”朱至看在眼里,打趣地冲齐老五眨眨眼,齐老五被朱至捉个正着,颇是不好意思。   “好,此事就这么安排了。”太子今日出门能有意外收获,心情极好。具体的细节,就不需要太子和眼前的齐老五他们商量了,该是他和朝中官员操心的事。   太子一拍板,对一众人来说何尝不是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   余下的事,更不是齐老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该管的。   不过,此处村落的乡亲们得知齐老五竟然和太子写下契约,家里的鱼是不愁养了没人要,很是羡慕。   太子领着应天知府与那一位沈彬走出了村落,回头问应天知府道:“知道什么是稻田养鱼吗?”   应天知府面上一僵,却不得不如实答道:“不知。”   “不知,那就回头问问。此事你得办妥了。孤会亲自过问。另外,安和郡主会参与此事,你照应着些。”太子思量再三,终是叮嘱应天知府一番,怎么说朱至都还小,不让应天知府看着点,万一要是双方为了这件事闹起来,最后坏了这么一件大事,实在不妥!   “啊,不知,不知郡主是要做些什么?若是为了这点鱼,臣下可以代为解决。”应天知府思来想去,其实是不希望朱至参与其中的,但这情况好像由不得他。忆起朱至揽下的事,不如他来解决?   “这就不劳知府了。稻田养鱼一事若能推广,利于一方百姓,这是实打实的政绩。你做好你份内的事即可,我揽下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朱至老气横秋地发了话,落在应天知府眼里,不是他不愿意相信朱至,可就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让人相信。   “太子?”应天知府没办法,只好唤一声。   “做好你的事,其余不该你操心的便不要操心。”太子知道朱至有别的打算,他既然把沈彬都给朱至了,至于朱至怎么安排,太子愿意让朱至试试。   应天知府立刻乖觉应下一声是,思及太子刚刚交代他办的事,不确定地问:“那太子爷要是没有别的吩咐,臣下这就去办好太子爷交代的事?”   “去吧。此事若是办不好,孤会唯你是问。”太子好不容易碰上一件能够让百姓双重获利的事,定是要牢牢盯着的。朱至参与进来,太子倒也愿意。   这回应天知府更是不敢松懈,连连应着一声是,这才退下。   太子瞅了朱至道:“一家之鱼好售,若是全村的人都养鱼,那就不一样了。”   显然太子也考虑过推广之后的问题,少量解决起来不是麻烦,若是量大了,为了避免百姓损失,就必须解决销路,否则最后只会变成一场闹剧。   “爹是打算让多少人参与稻田养鱼?”朱至面对太子的忧心,反而抽丝剥茧而问。   太子沉着回应道:“这是我在考虑的。”   朱至指出道:“眼下养鱼的人是有固定的数量的,这些数据想要查出来并不难。针对应天来说,鱼供应几何,需求几何?若供不应求,爹爹也就不必发愁。反之若是供大于求,如果我们找不到新的销路,鱼就不能多养。所以,要推广稻田养鱼,必然要了解整个应天附近对鱼的供求。这些问题,爹既请了沈公子来,不如让他代为回答。”   是的啊,术业有专攻,朱至都提醒太子找个会做生意的人来教她做生意,既如此,关于生意上的事,也就应该问问某一位擅长做生意的人。   太子的视线随之落在沈彬身上。作为富甲一方的商家之后,沈彬不会不清楚高高在上的朱元璋对富人的仇视。   不,不仅是富人,还有官员。   或许是因为自小饱受官员和富商的欺压,朱元璋对官员十分苛责,对于富人,也认定了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至于如今的大明朝上下,当官的如履薄冰,行商的生怕一不小心便惨被抄家。   劫富济贫什么的,这事儿朱元璋不是没有做过。   正因如此,沈彬才会被人千方百计送到太子跟前,就盼着沈彬能入太子的眼,不至于让朱家的人总记着他们是商人,心里念叨的日常都是他们这些商人如何谋利,不顾百姓的罪过。   可是,沈彬因为是商人出身,就算有幸得入东宫,见太子的机会少,日常遭受白眼的人,从未想过太子召见他竟然问的是行商之事。   沈彬为难的。行商他自小学的本事,要说做不好,怕是谁都不信。可要是说好了,他又担心被扣上一顶算计百姓的罪名!   “有话直说,要是不想听你说实话,孤不必召你。”太子也想起朱元璋对商人的态度,只好出言宽慰,且让沈彬不必顾及太多,有话且直说。   “查查供求并不难,只在下想问,太子这是打算和商人合作吗?”沈彬但有所问,太子微拧眉头,和商家合作,显然并不在太子的预料之内。   “沈公子现在这么问,是不是有些功利?如果真有这样的一天,那和商人合作的就是我爹,而是朝廷了。”朱至接过话,怎么能早早先给准话呢?就算真要合作,也得先让他们拿出诚意,证明他们实心要跟朝廷合作再说。   太子思虑再三,意示朱至说下去,朱至道:“朝廷想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吃饱穿暖是基本,更要让他们手头富裕些。没有人不想手里有钱,家里有粮。想,朝廷如果愿意出手助百姓一臂之力,难道百姓会拒绝?   “同理,商者谋利,助朝廷可得名又能得利,难道你不愿意?”   这其中的道道,太子听出来了。不过,太子想得更多的是,朱至怎么懂得那么多的弯弯道道?   但是,必须不能当众拆女儿的台啊!   就朱至犀利指出的这层层关系,如果能够达到三赢,想让朱元璋改变对商人的看法绝非不可能。   沈彬仔细端详朱至半天,其实怎么都想不到朱至能看明白这三者之间其实是可以达到共赢的。   “所以,郡主的意思是希望有商人能够先出面,表示他们的诚意。但是,郡主是否想过,朝廷这些年处处打压商人,对朝廷,商人们也是怨声载道。”沈彬听着朱至把话说到这份上,好像要是不挑破些说明,也探不出朱至的底,不,是太子的底,朝廷的底。   “怨?怨我爷爷费心从你们手里抢钱,好让百姓能吃一顿饱?”朱至甚是不屑之,以为这有的人啊,得寸进尺,不思己过,反而将过错全都归到朝廷头上。   “天下富商曾经过的什么日子,难道是我皇爷爷造成的?你们在元人手下过的日子怎么样,如果沈公子想不起来,不如回去问问你的长辈。相比之下,我爷爷对你们不好?”朱至不否认朱元璋是苛责了些,那何尝不是因为一个个商人为富不仁。   许他们不仁,还不许朱元璋对他们不义了?   可笑!   沈彬面上一僵,可见被怼得有口难言了!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有时候朝廷愿意退一步,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若是没有人出头,僵持不下,吃亏的人是谁,不用我提醒沈公子了吧。”朱至冷冷瞥过沈彬,在这一刻的沈彬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怎么说话呢?你分明想向沈公子求问生财之道,怎么如此出言要挟。”太子适时出手,一指弹在朱至脑门上,提醒朱至这般态度并不妥当。   朱至脑门吃疼,太子却是不管,只与沈彬道:“她都叫孤宠坏了,沈卿勿在意。另,她一向爱财,如今也不知为何冒出行商的念头。孤门下要论生财有道,非你莫属,她已夸下海口定不让人发愁那些鱼怎么卖,此事你教教她。”   太子在朱至说完之后才打断朱至继续说下去,可见这些话朱至并没有说错。   然而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太子并不想一口气吃成胖子,因而果断选择打断朱至接下来可能说出来的话,只定论将请沈彬来是为教朱至行商。   沈彬同样不蠢,朱至提出的事情,并不是他能做下决定,应承下的。此情此景下,最好能够避之不谈,如此一来,他才有可能在朱至这里得到缓和,最终想出有利于商人解决事情的办法。   因此,太子阻止朱至一事在沈彬看来刚刚好。   “在下一定好好教导郡主行商之法。”沈彬连忙应下,保证一定如太子所愿,用心教导朱至。   “好。”太子含笑很是满意地赞一声,至于什么时候开始让沈彬教朱至,这不是朱至都答应齐老五会将他养的鱼全都卖出去吗?就用这件事来作为教导呗。   不过,这事急不来,太子带人出来一天,差不多就该回去了。   回宫第一件事,太子带着两个孩子往朱元璋处去,马皇后要是没能亲眼见着两个孩子安然无恙,怕是今晚都睡不好。   正好,赶着回来能用晚饭,马皇后让他们父子一道留下,吃了饭再回去。   跑了一天的两个孩子脸上红通通的,眼睛却异样的明亮。   “爷爷,他们好厉害,竟然想到既种田,还在田里养鱼。那些鱼蹦起来了,那么大。”不用朱元璋问,朱至已经绘声绘色讲起今天的所见所闻。   朱元璋一听也很是好奇,追问:“田里种稻谷还能养鱼,倒是一举两得,这要是推广,是否可行?”   纵然没有亲眼看到那样的场面,朱元璋也并不认为什么事都能随便去做。   “儿子已经让人了解了,具体是否可行还要等些时间查查才能得出结论。”太子已然回答,朱至古灵精怪地问:“爹爹,稻田养鱼,难道除了养鱼就不能养别的?”   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是吧!   既然是要尝试,不试怎么会知道有没有别的发财致富的办法。   朱元璋笑问:“依你所见,还能养些什么?”   朱至脱口而出就要答,但是那是她现在该“懂”的吗?   必须不是!   “参照养鱼,能养,好养,就能保证百姓的收益,那得试啊,可不是红口白牙说上两句就真能成的。”朱至适时指出方面,至于具体什么能干,她就不信聪明的百姓们会想不出来。   朱元璋开怀大笑道:“这话说得不错,该让懂得种田养鱼的人想想,到底还有什么好主意。”   朱至耳朵动了动道:“要是真推广,爷爷,咱们得找几个可靠的商户。”   听到商字,朱元璋微拧眉头,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很快又恢复正常,一眼瞟了太子,太子神色如常。   “是我们要找几个可靠的商户,还是你想挣钱?”朱元璋要不说了解朱至呢,一眼便看破朱至那点小心思。   朱至乐呵呵坦然承认道:“我要挣钱。爷爷,我喜欢钱,可这钱不能总问别人要,得自己挣。等我挣了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给谁花就给谁花。”   想像这样美好的一天,朱至眼睛亮闪闪,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朱元璋一弹她的脑门,“你一个郡主,缺你钱了?”   “爷爷,那不一样。小时候靠父母养,靠皇爷爷养,我总不能靠您们养我一辈子。再者,大明的皇子,公主,郡主,郡王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多,爷爷养的人多了,手头肯定也会紧。我可不想伸手问皇爷爷要钱。问我爹,我爹最不喜欢我喜欢钱了,他肯定不会给我。所以啊,我要努力挣钱,才不要你们给我钱花。”   作为一个爱钱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问别人伸手要钱花?   钱,她爱钱,她就会想办法自己挣钱。   “嗯,是个有志气的。”朱元璋听朱至算着账,哪里会不知道她这账算得不错。   皇家的人一多,支出也就越来越多,朱元璋是不想亏待自家孩子不假,架不住总有顾及不上的时候。   “你挣钱是想怎么花?给谁花?”与朱元璋不同,太子抬了眼皮有此两问。   朱至那叫一个聪明,立刻道:“挣钱我可以不花。不过,一定要给爷爷和爹爹花!”   就这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小人精啊,眼力劲不是一般的好!   “还有奶奶,娘,哥哥。”朱至可不能忘了自家别的人,该给他们花的钱,那必须不能少了!   朱元璋很是开怀,毕竟自打成了皇帝之后,朱元璋什么时候听过有人要给他钱花?   都以为成为了皇帝的人富有天下,却不知朱元璋每每看着国库那叫一个头痛!   朱至乐呵呵地往朱元璋跟前凑,“爷爷,我想挣钱。”   朱元璋余光瞥过朱至问:“你爹不让你挣?”   “让了让了,爹让一位沈彬公子教我行商。可爷爷一向不喜欢商人,我怕爷爷不让。”朱至那叫一个老实,得了太子爹同意算什么,要是朱元璋不同意,这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要是不答应,你打算怎么办?”朱元璋就是故意逗朱至。   朱至笑眯眯地道:“爷爷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天天缠着爷爷,求着爷爷,直到爷爷答应为止。”   耍无赖什么的,确实不太好,这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吗?   “商人富裕,他们能富,咱们也能富。他们会挣钱,我们有什么不会的?”朱至昂起小下巴,压根不觉得自己会挣不了钱!   钱,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朱至好不容易寻得大好的机会能让太子松这个口,朱元璋这里,她不管怎么样都要得到同意。   朱元璋侧头瞅了朱至好半响,不得不问:“这是非做不可?”   朱至垂下头无力道:“爷爷,没钱好惨的!”   这是真话。朱元璋何尝不是也尝过那样的滋味。   钱,钱啊!一文钱难死一个大男人,并不是空话。   “挣吧。不过咱们先得说好了,不许欺负咱老百姓。你要是敢领着人学着为难咱老百姓,我是第一个饶不了你。”朱元璋正色警告,让朱至把这点给他记牢了!   朱至连连保证道:“那不能,挣钱嘛,挣钱重要,要是能领着我们大明的子民一道发家致富,那才是我一个郡主该做的事。”   这觉悟,朱元璋听着又是止不住大笑,“不错不错,这才像我们老朱家的人。咱们得了这天下,你们生来富贵,已然占尽了便宜,可不许目光短浅,尽做出与民争利的事。”   这番教导,朱至认同点头,朱元璋可满意了!至于旁边不吱声的朱雄英,朱元璋都习惯了,招呼他过来,且与他细问:“你这一天出府有什么发现?”   “爷爷,好些孩子身上穿的都是补了又补的衣服。他们都没有肉吃,捉着一条没有肉的泥鳅烤来吃,他们都争着抢着。”朱雄英心情是低落的,亲眼所见的情况让他受到极大的冲击。   他一直知道朱至说的,大明好些人吃不好穿不暖,却总也不相信,以为朱至就是听人胡说的,当不得真。   可是,亲眼看到那群见着一条泥鳅,不过手指一般大的肉,却如饥似渴的孩子,他才知道,朱至说的大明好些人过着苦日子都是真的。   真的有好多人吃不饱穿不暖,过着他完全想像不到的苦日子。   朱元璋一眼瞅向太子,无声询问太子莫不是让朱雄英去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爷爷,是我带哥哥去的。那些孩子跟我们差不多大,听到他们说要去捉鱼,我就领着哥哥一起去了。哥哥本来还不信我,偏说大明的子民过的日子没有那么苦。哥哥亲眼见着了,这回再也不会说我骗人了!”朱雄英此番见闻,说来都是朱至的杰作,就是朱至领着他到处乱跑,为的就是让他亲眼看看,他们过的都是什么样的好日子,有多少人一年到头连肉都没有吃过。   朱元璋一听感叹道:“我原以为大明这些年在我的治理之下,百姓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没想到还是那么苦。这还是在应天,天子脚下。标儿啊,咱们是不是只顾着斗贪官,忘了咱们的百姓了?”   太子低下头,不能否认有些事或许他们当真忽略了。   “是该想办法让人为咱们的百姓多做些事了。”朱元璋反省的同时,也觉得李既然开了这个局,就得做下去。   “标儿,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咱们得让咱们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朱元璋知道太子今日出门有所得,既如此,就得放手让太子去做。   “沈彬这个人,若能做出利于国利于民的事,父皇不可吝啬。”太子有些话以前确实不好提,今日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朱元璋扫视太子一圈,太子恭身道:“非富即奸。”   行吧,都这么说了,朱元璋确实也不好再说打太子脸的话。   “按你说的办。”对待商人,朱元璋一向压制,就算他们想考科举都比一般人难得多。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沈家富可敌国,但沈彬在朱元璋这里依然不过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太子将之收入门下,也没有官职。   太子要的就是一句准话。   “行了,正事都说完了,快吃吧,吃完了赶紧回去,别让你媳妇等久了。她还坐着月子。你领着两个孩子出去疯跑一圈都不知道回去,不知心中该有多挂心。”马皇后适时提醒,太子也是有家有室的人,断不能忘得一干二净。   “是是是,儿子这就领他们回去。”对马皇后的提醒,太子连连称是,要不是行程早定下,他也不会坚持出城。   “你这东宫里要不要再添个人?”朱元璋顺口就那么一问,朱至已经瞅着朱元璋,难以相信朱元璋竟然问出这样完全不符合他皇帝身份的话。   “怎么?你懂我的意思?”朱元璋余光瞥到朱至瞪圆的眼,伸手抚过朱至的头有此一问。   朱至正色道:“皇爷爷想让我爹纳侧妃。”   朱元璋可就惊奇了,“你连这事儿都知道?”   收获朱至一个白眼,朱元璋按捺不住把人拉近点,道:“怎么,你不高兴你爹纳侧妃?”   “爷爷您高兴吗?”朱至没办法,都被朱元璋拉到跟前了,哪怕想不说,朱元璋都不答应。行,那就说说吧。   “你爹要不要纳侧妃是他的事,我无所谓高兴或是不高兴。”朱元璋觉得有必要得跟朱至说说清楚,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   “那您干嘛要问?”朱至翻了一个眼,别的不说,就说朱元璋自打成了皇帝之后纳了多少妃,生了多少儿子,他心里没个数?好在朱元璋不是那宠妾灭妻的人,任宫里添再多女人和儿子,没一个能越过马皇后和太子。   行吧,朱至也心里有数,这是封建王朝,不是现代理所当然能够要求一夫一妻的年代。   别管朱元璋和马皇后的感情有多好,朱元璋都不可能只马皇后一个女人。对马皇后来说,但凡朱元璋不做下过分的事,她也不会为了朱元璋纳几个女人跟他翻脸。   不过,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事没有人管,太子宫里的事,明显朱元璋想管。   “你这孩子,我是你爹的爹,我还不能管他的事了?”朱元璋听着朱至回的话,眼睛都瞪圆了。   朱至摇头道:“管儿子,教儿子,该教的不是为人处事,为君之道?教儿子纳妾,应该吗?”   朱元璋一滞,这事吧,应该不应该,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明白。   “身为太子,当为大明开枝散叶。”好半天,朱元璋终于想起那么一个理由,理直气壮得很。   “爷爷,子孙果真多多益善?”朱至正色相询,只为求一个答案。   朱元璋理所当然地道:“这是当然,打架都要人多。”   “可是,治理天下并不是人多就一定治得好吧。比起人多却勾心斗角,不如养好一个,一个顶十个。”朱至坚持己见,证明这量重要,可质更重要。   “再说了,纵淫伤身。我爹尤其得要注意休生养性。您非要给我爹纳侧妃,是想让我爹累坏了吗?”朱至也算百无禁.忌了。听听她的话,听听她的话。懂得可真多@   马皇后第一个反应过来问:“这些话从哪里听来的?”   “太医院啊!这都是医理,是养生之道。”朱至都敢说了,能找不着理由解释她都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在场的人张了张嘴,很想问朱至到底明不明白这套话的意思。   最终,饶是马皇后都没有把这话问出来。   “纳侧妃为什么会累坏了爹?”可是,大人不敢问,总有那一无所知,不求甚解的人。如朱雄英!   朱雄英困惑地问出来,巴巴地瞅着朱至,等着朱至回答!   朱至!!!   这题超纲了啊,她就算知道敢答都有鬼。   不过,朱至转头同朱雄英对视!认真思考后回答道:“因为打架?”   不意外收获一阵咳嗽声,太子尴尬得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毫不犹豫地一手提起一个,“父皇,母后,儿子先行告退!”   一灰溜烟不见了人,可见他这心里受到的暴击有多大!   马皇后毫不留情在朱元璋身上狠狠拧了一记道:“你也是口无遮拦的,当着孩子的面也敢胡说八道。”   “嘶!痛,轻点,你倒是轻点。这孩子,那不是孩子吗?我怎么想到他们两个孩子听得懂。”朱元璋被马皇后拧得那叫一个痛,恨不得和马皇后求放过了啊!   好在,马皇后其实算是手下留情的,嗔怪于朱元璋竟然口无遮拦,对朱元璋的理由,马皇后更没能忍住往他身上掐,“雄英和至儿是什么孩子,养了那么多年你没点数。但凡他们蠢一点,你能打小让人给他们读书?尤其是至儿,你但凡说过的话,有哪一句她是记不住的?”   这问题尤其扎心,扎得朱元璋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朱元璋这回跟太子一样尴尬了,他,他就是觉得这事儿没什么不好说的,也是关心儿子,这才会随口一问。   不曾想朱至这孩子精得很,一连串的问题丢出来,差点没把朱元璋坑死。   “我错了,我错了,往后我在他们跟前,我不乱说,保证不乱说话行了吧。你别生气,你坐下来。”朱元璋无奈地哄媳妇,就为了让媳妇消消气,千万别再跟他生气了。   实在是这掐得人实在不是一般的痛啊!   朱元璋安抚地伸手抚过马皇后的背,可怜巴巴地瞅着马皇后,马皇后余怒未消,但瞧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再发火了。   “标儿宫里的事,你别再多管了。雄英,允炆,允熥,至儿,这都四个孩子了。有后即可,岂可贪多。当初你要至儿纳那吕氏为侧妃,是为了表明对文臣的敬重。其实说句不中听的话,让人家的孩子为妾,这是对他们的敬重?”马皇后不得不论起旧事。一些早年马皇后就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的事。   “好人家的姑娘有谁想为妾的,你为了平衡朝局,把儿子女儿都当了工具,表明与功臣们共分天下。这是你为君的考量。但凡他们愿意,我也不好说些什么。可这一回,东宫里的事,姑且不说吕氏究竟有没有参与谋害咱们的儿媳。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你总看明白了吧?”   马皇后说得苦口婆心,无非想让朱元璋能够放一放,别再出同样的招了!   朱元璋的心思瞒得过别人,从未瞒过枕边的马皇后,再者这皇子的婚事,哪一件朱元璋不是跟马皇后商量过的?翻起旧账,朱元璋虽然为了天下,为了安抚重臣,因此一手促成一桩又一桩的婚事,也知道这里头有些并不是人人都情愿。   别的人怎么闹都行,太子,东宫,朱元璋每每想想太医来报,道常氏的胎被人动了手脚,胎儿过于健壮,母体却被人有意养虚,若非及时被人发现,常氏生下这一胎必然要丧命。   对东宫太子妃动手的人,要的是太子妃的命,却不仅仅要常氏一人的命而已,其目标更是朱雄英,甚至朱元璋都不敢保证,那些人的目标会不会也有他!   因此,朱元璋就不管了,留吕家一家子的性命,这都已经是手下留情,那人人指供的人,绝不能让她活着。   但是吧。因噎废食什么的,传扬出去也不太好听。朱元璋能不希望太子能多几个儿子?否则他也不会出面询问太子是否再要纳侧妃的事儿。   马皇后理解朱元璋的初衷,然而多子多孙什么的,要是现成的都护不住,多的哪门子的子和孙?   “雄英将来也得多几个兄弟帮衬着才是道理。”朱元璋依然不死心地挣扎,只盼马皇后能理解再配合。   “你怎么知道不会再出同样的吕夫人?”马皇后只问这一句,当真朱元璋要为了所谓的将来兄弟的帮衬,让朱雄英置身于危险之中?   “标儿不是做得很好吗?”朱元璋想到了自家儿子,那不是做得挺好的,就他的那些儿子们,哪一个不对太子服服帖帖的?太子能做好的事,朱雄英做不好?真要是这样,该是朱雄英想想他该怎么样效仿父亲吧!   “雄英不是标儿,情况不一样,局势不同,不可相提并论。总而言之,除非标儿愿意,否则你绝不许再给标儿赐侧妃。”马皇后不同意,下了最后通碟,如果朱元璋非要一意孤行,她也定会想方设法阻止。 第34章 试探   ◎往来◎   马皇后都这么放话了, 朱元璋能再跟马皇后来硬的?   不过是儿子的家事,但凡只要太子有后, 不至于说他们老朱家后继无人, 朱元璋也不想管得太多。   不过,这个事朱元璋心里多少记挂着,而太子已然先一步主动和朱元璋聊起这事。   “儿子知道父皇看重孩儿, 希望儿子能多子多孙。父皇对儿子的心, 也是儿子对雄英的心。儿子如今只想好好教导几个孩子,让他们健康成长, 将来能成为利于国利于民的人。侧妃,不必了。儿子也没有那闲功夫。”太子这句是实话, 国事繁重,朱元璋辛苦,他一个当儿子的能当作看不见?   太子处处效仿朱元璋,想要当好这个储君,让天下信服。   女子, 吕氏的事其实何尝不让太子心有余悸, 总担心有时候防备不及, 东宫再出点什么事。   “父皇何尝不是同样看重雄英,正因如此, 父皇才会亲自教导。故, 东宫再纳侧妃一事,儿子不想。”太子郑重朝朱元璋作一揖, 由衷恳请朱元璋莫再提起此事。   朱元璋被马皇后那么一怼, 太子如今同样表态不愿意, 他要是再一意强求, 反而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既然如此, 那你得让常氏立起来。雄英更得好好教,万万不能让那些酸儒将他教傻了!”朱元璋得给太子一句准话了啊,一番叮嘱,尤其让太子跟自家的媳妇说清楚,别再像以前一样凡事当甩手掌柜。   “是。”只要朱元璋不再提让太子纳妃一事,别的都好说,太子连连表示配合。   朱元璋指了指他,想到另一个人。   “你把至儿放出去,这是想好了?”朱元璋上直没机会和太子说说,让朱至经商一事,眼下就他们父子在,朱元璋也得问儿子一句准话。   太子沉吟半响道:“至儿脑子转得快,有些事她想做,我也想看看她是不是有这个能力。”   朱元璋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子,“现在不觉得那是女儿,该好好地养在家里,困住她了?”   无奈一叹,太子道:“试了这些年,困不住。她虽为女子,既怀大志,更有为国为民尽心之心,儿子也实在舍不得像她那样聪明的孩子困在这方寸间。”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一溜也就知道了。   朱至这一趟随太子出宫的表现,在太子看来,让太子惊喜。朱至确实有为国为民办事的心,也有这个能力,只要加以锻炼,将来未必不会成为国家栋梁。   太子思及自己的情况,儿子暂时就这么几个,将来的事料不准,朱至和朱雄英亲厚,他们兄妹之间能互助互利,有何不可?   不是太子小看自己的儿子,朱雄英相比之下可不及朱至。   那么,放手让朱至去做事,有何不可的呢?   这个坎太子是过了好几年,也是今天才算完全迈过了!   “早就劝你了,你不应该纠结许多。”朱元璋在这点上想得开,本来嘛,生死关头的时候管什么男.女之别,谁要有本事让大家活下去就听谁的呗。   朱元璋这些年少听马皇后的话了?   马皇后的本事别人不清楚,朱元璋一清二楚,说句实在话,他这天下打得下来,一半的功劳都是马皇后的。   要不是有马皇后在后方帮他安定各家的家眷,他能有那么多将士死心塌地帮他做事?   朱元璋原本势力有多少,如何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朱元璋最了解,也最明白,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能干。   朱至天生神力的事,这是上天所赐,虽说朱元璋颇惋惜于怎么不赐到他们家男儿身上,那也是感激的。   因此,朱元璋下定决心,但凡朱至想学,不管她要学什么,宫里有的他一定让人教,就算宫里没有的,他只要知道是谁会的,也一定会请回来教她。   “爹,儿子也得缓一缓才能过去心里这道坎。”太子略是无奈,他这番挣扎到最终下定决心,并不容易。   皇家父子达成共识,朱至做事也就方便得多了。   每日习武读书完毕后,便在百川等人的护送下出宫,沈彬也在其中,负责为朱至解惑。所谓的惑就是生意到底该怎么做。   市场上专门养鱼的人不算多,相对来说应天的需求挺大,这是让朱至放心的一点。   朱雄英作为旁听者,目标十分明确,他只听听看,绝不多嘴多舌。但有不解的地方,他不用问,一个眼神扫过朱至,朱至便代为问出来了。   比如,朱至问起这齐老五家的鱼,到底该怎么卖才好。   沈彬算是一个有心人,况且,他就算教人做生意,也是要看看朱至有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郡主的问题,在下领郡主四下转转,郡主自己来解答如何?”沈彬之前已经给过方案了,不过那样的方案没有具体到步骤,行,那就让朱至亲自看过之后,瞧朱至是否有所得。   “好啊!”朱至心里没有主意吗?不,大概方向她早想好了,只不过没有一个机会说出口。正好,沈彬想让她长见识,朱至何尝不是想趁此机会做个市场调查。   沈彬其实提议之后最担心的莫过于朱至会对这件事表露出不满,甚至是不耐烦。好在,朱至并没有刁蛮任性不讲理,更没有趾高气昂发号施令之意。这就很好!   虽说沈彬攀上太子这个高枝是为有所得,被太子放到朱至手里,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心里何尝不是七上八下,拿不准朱至这样的小郡主难不难伺候。   得了朱至都听你的态度,沈彬便按自己早想好的方式领着朱至去往市场。   “郡主。这是应天最大的菜场。”沈彬有了数,那便领着朱至四下转转,想要了解鱼怎么卖,不亲眼看看市场怎么行?   了解市价,接下来朱至才能知道买下齐老五的鱼之后,她要怎么办!   朱至其实心里最担心的莫过于,沈彬直接了当出面代为解决齐老五的那点鱼,结果沈彬也是个有意思的人,确定朱至有心学经商之道,便只领着朱至四下看看,其目的是在于让朱至自己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跟朱至正是不谋而合。   要是只想有人帮她把鱼卖掉,朱至直接跟太子爹说,找个人解决问题不就行了?   她就是想自己解决,那就得有个学习的过程,沈彬这就是给了她那么一个过程。   百川自打进了这菜场开始,第一时间捂起鼻子,不难看出他的嫌弃,可是,不管是朱至也好,朱雄英也罢,都没有一点的不舒服,反而兴致勃勃地打量四下。   “哥哥,你认得这里面多少东西?”朱至第一时间问起朱雄英。   瞬间朱雄英即变了脸!一眼望去这里头出售的各种各样的货物,朱雄英能说自己知道几样?   百川有心为朱雄英解释一下,这不是自小养在深宫,对这些东西都不了解吗?   “我也不认得几样,沈公子?为我们解惑一二?”可是,朱至难道是想看朱雄英的笑话吗?   当然不是!不认识,那就想办法认识呗!   不懂非为耻,不懂装懂,或是不懂也死不承认才是最可耻的!   沈彬的视线在朱至和朱雄英身上转了一圈,不得不说,这两位有些意思,年纪虽小却像大人。   朱雄英别看话少,却是胸有丘壑的主儿。朱至呢?她说出口的话不仅代表她的想法,也代表着朱雄英的。   朱雄英有一颗好学上进之心,更想了解百姓疾苦,这很好!   “是!”沈彬毕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对这一眼望去的菜啊,总是认得的。   “沈公子就别一口一个郡王郡主的,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朱至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前方,对这一眼看不到底的市场,也是有心了解了解。沈彬对他们的称呼得改。   “那,公子小姐请。”沈彬也意识到了,但这叫顺口了,他也不好擅自做主改了不是吗?   “请。”朱至和朱雄英亦请之。这就往前去了!   沈彬算是看出来了,朱至来到此处了,就不单单是冲着鱼来,真要长长见识,看看菜的种类。   其实,朱至一眼看去啊,说是应天最大的菜场,所谓的菜实在少得可怜。   这让朱至想起后世那琳琅满目,不知从何下手的菜市场了!   菜,粮,这吃的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可选择性太少,以至于让那些有钱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选。   青菜,野菜!这也是一个好的市场。   朱至一边听沈彬介绍五谷杂粮,更是细心为他们讲究如何区分,她这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当然,一圈走了下来,朱至已经发现,没有玉米,没有蕃薯,更没有辣椒!   嘤嘤嘤,好惨啊!   朱至显得有些失望,本以为或许只是宫里没有,不料这市场里头竟然都没有这些东西!   “市场逛完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朱雄英显得兴致勃勃,五谷不分什么的,朱雄英也属于其国,不过今天之后他不是了!   一圈了解下来,朱雄英学到不少书上没有的知识,以至于一脸好学地望向沈彬,等着他下一个安排。   “在下领公子小姐去尝尝宫外的菜色如何?”   沈彬是有心人,朱至和朱雄英随他走完了整个市场都依然兴致勃勃,沈彬也就明白了,这两位并不是那嘴里喊着长见识,实际不过是想在长辈面前卖乖的孩子。   知他们真心要长见识,沈彬面带笑容,那就继续自己早已想好的安排吧!   “好啊!”朱至第一个应好,都逛了半天了,她都有些饿了,不过,朱至道:“全是鱼。”   沈彬秒懂,且与朱至道:“小姐放心,全是鱼!”   朱至立刻眉开眼笑了,朱雄英板着个脸,似乎完全不被一旁他们讨论的内容所影响!   接下来,沈彬且请朱雄英和朱至去了一处酒楼,就在那厢房之内,命人将从各家买回来的酒都摆上。   满满一桌的鱼啊,清蒸、红烧、糖醋等等。   “这是应天各酒楼的招牌鱼,公子小姐且尝尝。”沈彬意示朱至和朱雄英起筷,朱雄英倒不客气,一桌的鱼,哪能不尝尝?虽然百川在一旁显得有些着急,这些菜其实应该先让他试试是吧。   可是朱雄英不吱声,朱至也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百川再急,那也不敢乱说话。   好在,一圈尝下来没出什么事。   朱至赞许道:“招牌菜不愧是招牌菜,味道上佳!”   朱雄英吃得也算满意,不同的鱼不同的味道,很好吃!   “时候不早了,今日多谢沈公子款待,明日沈公子想想再怎么招待我们啊!”朱至吃饱喝足,看外头的天色不早了,得自觉回家是吧,否则府里的人怕是不会乐意再放他们兄妹出来了。   沈彬本想今天招待得朱至和朱雄英算是不错,明天应该是不用了吧!不曾想朱至却意示他明天继续。   ???这位小郡主还想看什么?   可惜,朱至没有给他问出口的机会,沈彬看着朱至挥手跟他再见,朱雄英朝他作一揖,沈彬岂敢受之,赶紧回礼。   兄妹二人一道回宫,朱雄英不愧是当哥的,自知朱至心里定是有了主意,“至儿,你想好怎么把那些鱼卖了吗?”   “想好了一半,接下来要试试能不能成!”朱至心里确实有了主意,不过行不行得试。   “啊?怎么试?”朱雄英瞪圆了眼,不确定朱至想怎么样来试。   “回宫你就知道了!”朱至卖个关子,拉着朱雄英往宫里的方向跑。百川急着喊道:“小祖宗,小祖宗你们慢着点。”   朱至才不管他,且一边跑一边问起朱雄英:“那么多鱼,哥哥觉得哪一家的最好吃?”   “都算不错,让我从中选一家,选不出来。”朱雄英也是认真尝了菜的人,但也正因如此,朱雄英反而选不出来。   虽说口味有区别,但并不出彩,以至于让朱雄英选,朱雄英反而不好选。   “我也这么觉得。”朱至认同点头,尝过这些鱼,突然觉得从前吃过的那些鱼啊,其实好些都值得回味无穷。   对,她尝过的味道,她是不会做不假,但这宫里的厨师肯定能做是出来。   是以,朱至一回宫,当下跑到马皇后的小厨房去。朱雄英被她抛之脑后。   马皇后一时忙得没顾上,听说朱至去了小厨房,颇是诧异,问一旁傻站着没反应过来的朱雄英,“出宫一天做什么去了?回来就跑厨房。”   “沈公子带我们去了市场,教我们五谷杂粮和一些菜。后来,我们吃鱼了。沈公子把整个应天有名的鱼都给我们来了一份。”朱雄英将今天的事说得简单而清楚,马皇后微拧眉头问:“不好吃?”   马皇后觉得不可能,毕竟要是不好吃,也不可能成了招牌。   朱雄英如实答道:“好吃,但味道都差不多,挑不出最好的。”   这话听来好像没毛病,细品就知道,各家的菜味道都不错,却没有最好的那一个。   “回去见你爹了吗?”马皇后且立刻问起,朱雄英摇头道:“至儿说要先见奶奶。”   马皇后摇头道:“她哪里是要见我,她是要借这小厨房一用。你爹对至儿也太严厉了些。”   可不是吗?朱至要用小厨房都不敢回东宫。   这话朱雄英更是不敢接了!   不过,没一会儿却闻着一阵阵的鱼香。   朱雄英本来坐着正让人教他读书,可这香味都飘出来了,朱雄英吃饱了回宫不假,闻着香味那也是控制不住的咽口水。   饶是马皇后不算是对食物有太多要求的人,闻着那么一阵阵香气扑鼻,也难免好奇了,“去看看小郡主在小厨房里做什么!”   这话一旁的人听着赶紧去,可是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无奈禀告道:“小郡主不许奴婢进去,说是等鱼做好了,一定第一时间让娘娘尝尝。”   马皇后一听哪里会为难,道:“那我们就等着。”   “什么东西那么香?”恰在这时候朱元璋领着太子一道走进来,朱元璋是来寻自家媳妇的,太子,这不是得了百川回禀,朱雄英和朱至回宫不假,人却直奔皇后宫中。   这眼看天都要黑了,出去跑一天的人竟然还不知道回东宫,太子不亲自来找人能怎么办?   不承想进门竟然闻到一阵阵香味,朱元璋第一时间扬声相询。   马皇后和朱雄英一道出门相迎,马皇后代答道:“雄英和至儿出宫回来,这不,至儿就扎厨房去了,不知是怎么捣鼓的,闻起来很香。”   朱元璋回头问太子道:“至儿会下厨了?”   某个被问的儿子第一时间望向自家儿子!   作为食物链最底层的朱雄英收到太子爹询问的眼神,连连摇头道:“没有的事,至儿从来没有下过厨。”   朱元璋得了答案,与马皇后道:“听见了?咱们别觉得孩子聪明就什么都会。她才多大点人,哪能样样都会。”   言外之意无非指这厨房里传出的阵阵香味和朱至没有多少关系,马皇后别什么好事都往朱至头上扣,不好!   “我知道了。不是我们至儿亲自做出来的,那就跟我们至儿没有半点关系。”马皇后瞪了朱元璋一眼,也不知道朱元璋揪着这点细节什么意思。   朱元璋给了马皇后一记你不懂的眼神。得,马皇后就不懂了吧,话不多说!   “来喽,请爷爷奶奶爹爹尝尝这烤鱼怎么样。”夫妻二人交锋时,朱至的声音传来,跟在她身后的人用着一个长方形的火炉端着鱼上来,更有配合摆上炉灶的人。   朱至瞧着这配置,不得不感慨,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这站得越高,确实应有尽有。   想着做烤鱼的时候,朱至就在想这长方形的炉锅也不知道有没有。   结果刚提出来,被领到一堆火锅炉前,那是由着朱至挑。   也对,自古以来从不缺吃货,中华文明数千年,吃食这东西总是在打转,火锅,那是多少年的历史了!   大厨们端着菜摆上去,朱元璋闻着香味蠢蠢欲动,凑过去一看问:“烤鱼?”   “对啊,烤鱼,里面加了些配菜,豆芽,豆腐,还有一些酸菜。”朱至报出锅中料,满满的一大锅呢,要说有多值钱却没有的。   “爷爷,您尝尝。”朱至赶紧给朱元璋拿了筷子,请皇帝陛下先尝一尝。   朱元璋早被勾得馋虫都出来了,赶紧接过朱至的筷子,夹起一大块鱼肉尝了尝,赶紧问:“怎么是辣的?”   “辣是辣,好不好吃?”朱至眨眼相询,朱元璋道:“好吃。”   “好吃,那您就多吃点。”朱至俏皮接话,赶紧让人上饭啊!   马皇后已然也吃了一筷子,尝在嘴里颇是欢喜,“味道不错。”   “那是。”朱至重重点头,可惜没有辣椒,不过,没有辣椒不是有胡椒吗?更有芥末。想要有辣味。怎么做不过是费心思考的问题,这一点有专门的人啊!   朱至昂起头颇感骄傲,同一旁的太子交流道:“爹,您说咱们买下齐老五家的鱼,咱们就卖烤鱼怎么样?”   这话问得正好在尝鱼的太子一顿,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女儿的主意那么多。   “你看这鱼是进货价,五文钱一斤,这些配菜我们今天去了解过了,都不值什么钱,再加上人工材料,七七八八的算下来,一条烤鱼的价格就是三十文钱左右,咱们要是卖个七十文钱一条,能净赚了一半多。   “我今天还让人去问了问齐老五,他那里的鱼有多少。大概有个三百斤。爹,咱们这钱自己挣吧,别把鱼卖给别人!”   朱至那是一通算下来,甚以为这利可图。   太子却是被呛得直咳嗽,也不知道是被鱼呛着,或是被朱至提出做生意这事儿吓着。   朱元璋虽然一边吃,那不是也在听着吗?朱至想做生意这事儿在朱元璋听来,朱元璋道:“你是要与民争利?”   “何谓与民争利?生意,我不做难道就没有人做了?我做,价格算是实惠,大家也能尝到新的口味。再说了,我现在没钱先从小本生意做起,得利的是那些养鱼的百姓。爷爷,难道您觉得我做这事无利于民?”朱至据理力争,才不让朱元璋给她乱扣帽子。   这个这个,朱元璋总不能昧着良心说话的,毕竟朱至不是为那稻田养鱼的百姓解决问题了吗?   “利,无利不能动人,为官如此,为人如此。皇爷爷要压制人之欲,是要让人不像人?”朱至早对朱元璋有些做法不认同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提出,既然今天碰上,怎么都忍不住了。   朱元璋道:“这是对他们的锻炼。”   朱至给了朱元璋一记你莫不是当我傻的表情,“锻炼?”   这话是骗谁呢?   朱元璋卡了半响,最终道:“贪官污吏奸商都该杀。”   “杀得光吗?”朱至长长一叹,虽然无奈,却也不得不接受那么一个事实。   “杀不光也要杀。凡我大明一朝,绝不容贪官污吏横行。”朱元璋铿锵地有力回答,表明了他的态度。   朱至能说什么?朱元璋的决定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动摇的,她也不想做那为贪官污吏说话的人。   “贪官污吏该杀,可是也讲究张弛有度,不能枉杀。爷爷总说杀人,好可怕。”朱至嘟起嘴,不难看出她心里的恐惧和害怕。   朱元璋本来正要不高兴,以为朱至也像那些书读多了的人一样,想要为贪官说话,没想到朱至话锋一转,倒是支持他杀贪官,只是听多朱元璋杀人了,心里难免不太舒服,他反应过了。   “我也害怕。爷爷每次说杀人的时候都很可怕。”朱雄英也补上一句。朱元璋每每下令杀人的时候都是最可怕的时候,朱雄英总觉得那时候的朱元璋再不是他的爷爷了!   朱元璋幽幽道:“你们不用怕。我杀的是贪官污吏,最该怕的是那些贪官,不是你们。”   朱至道:“那爷爷可不可以不要轻易杀人,是不是贪官,应该查清楚再杀。不能人云亦云。就好像我,我刚说要做生意,爷爷就觉得我是在与民争利,可是,我也是为了帮人。既能帮到人,我又能挣到钱,不好吗?”   重点是在这儿,朱至扑过去抱住朱元璋的胳膊道:“爷爷,就算是给每个人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万一要是杀错了人,人命只有一条,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爷爷,人命大如天。”   朱至希望朱元璋可以尊重生命,他不应该以皇帝的权利轻易夺去别人的性命。   朱元璋听出来了,朱至是拿自己来劝说他,叫他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要人的命。   “我要是答应你,你给我什么好处?”朱元璋心下一叹,知道朱至是跟马皇后一般,有一副菩萨心肠,见不得人死。不过,朱元璋可记得朱至方才说过的话,人皆因利而动。   好啊,那就考考朱至,她要怎么让他因利而动。   “爷爷,我以后保证赚很多很多的钱给您。再把那些想要欺负我们大明的人全都打跑。”朱至一听就知道有门了啊,赶紧表态,保证一定会让朱元璋心动。   朱元璋不得不说啊,朱至是真懂他的心思,知道他这心里最记挂的事儿。   别管将来朱至能不能做到,至少朱至有这个心是吧。   “一言为定?”朱元璋同朱至扬眉而问,朱至眨眨眼睛道:“一言为定。拉勾!”   对孩子们来说,拉勾就是最有力的承诺保证。   朱元璋不禁笑了,伸手配合同朱至的小指勾在一块,“拉勾。”   更得盖上章啊,证明这事就那么说定了,谁也不许反悔。   马皇后眼中闪过欣慰,她总劝朱元璋杀气不要太重,只是朱元璋听不进去,朱至帮忙劝着,不管多或少,朱元璋心里或者总记着那么一点的是吧。   朱至和朱元璋的手按上,立时眉开眼笑得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便宜。   “你得先给我挣点钱,挣到了,我再做到答应你的事。”朱元璋要见识孙女的真本事,他总觉得朱至这个样子其实都是处处藏着掖着的。   “好啊好啊!爷爷,那您给我点本钱呗!”朱至眉开眼笑地冲朱元璋伸出小手,朱元璋!!!   他现在说不给来得及吗?   很明显来不及了!想要有所得,哪能不有所付出呢?   朱至手里有多少钱?嗯,朱元璋是不太清楚,谁让朱至自小到大见着钱和宝贝就不撒手。   可是,不撒手是一回事,那些东西能拿出去换钱的吗?   显然不能!朱至一条条跟朱元璋分析,就为了总结出一句话:她很穷!   因此朱元璋要是不给她本钱,她断然做不了生意,更别说把生意做大!   朱元璋,最终无可奈何地从腰间掏出了钱,递到朱至手里!   朱至连连同朱元璋道谢,甩着大明宝钞跟着太子回东宫去。   至于那份烤鱼,当然是吃完了!   好吃又下饭,朱元璋和太子都多吃了小半碗呢!   朱至顺便把做烤鱼的那位厨师带走了,借她几日嘛,让这位教出徒弟来,她就还给马皇后。   马皇后能对自家孙女吝啬?爽快地让朱至把人带走。   那,既然朱至都想好做什么生意了。   第二日沈彬领着他们出宫闲逛,不得不说沈彬也是个聪明人,倒是猜到朱至打算了。因而这一天只是到处逛逛,同朱至说起这每处地方都住着什么人,都有什么样的生意。   等朱至看到一处招租的地方后,朱至道:“沈公子,我这小本生意不知沈公子看不看得上?”   眼中闪过了然的沈彬立刻道:“请小姐吩咐。”   “这地方我租下了,你代我谈谈如何?”朱至同沈彬逛一圈,这有会做生意的人跟着就是不一样,少走了无数弯路,沈彬已然猜到朱至要干的事儿,领路也是相当有针对性的!   地方看得差不多了,朱至要挣什么人的钱她也有数了,这时候也该拍板了!   “这是一百两,请。”朱至请人帮忙,同时不忘交钱。   沈彬也是难得有人给他钱让他办事,毕竟那么多年以来都是他给钱别人帮他办事。   “是!”然朱至既有吩咐,沈彬赶紧配合接过,承诺将事情办好!   等沈彬拿了钱去办事,等在一旁的朱雄英与朱至道:“是真正的聪明人。”   朱至笑笑道:“哥哥,言之过早。得看他把这笔生意谈成什么样。”   “你让人了解过这一带租金了费用了吗?”朱雄英一眼扫过周围,顺着朱至的话提出疑惑。   朱至重重点头道:“问过了!百川去问的。”   朱雄英这回不作声了,一百两银子租下这个铺面足够了。但不知沈彬最后会把事情办成什么样。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沈彬出来了,“小姐,铺子已经租好了,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小姐要不要续约,由小姐来决定。”   一年,朱至点了点头,觉得一年时间也足够了。   “一百两银不多不少的租金。”沈彬不忘补上一句,朱至点头没有再问,沈彬已然道:“明日在下寻几个人将铺子收拾妥当。”   “好,这是费用。”朱至再一次掏钱,又是一张银票,沈彬面带笑容,神色如常的收下。   彼此之间你来我往的试探,总的来说都算是相对满意。   “我就不拿这些小钱埋汰沈公子了,沈公子办事,我放心。”朱至给的这钱都是要用的,没让沈彬贴补,“要是哪一天沈公子看得上我的生意了再开口如何?”   沈彬需要表现的机会,尤其需要得到朱家人的信任,不管是哪一个朱家人,只要愿意信任他,那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哪怕是朱至这样一个小郡主。   “在下希望能快到那一天。”沈彬面带笑容,并不认为朱至在说的客气话。相反,沈彬心下比谁都更清楚,就朱至的表现,将来朱至不定会把生意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此时,于朱至式微之时,他能多帮着朱至些,这就是情分,将来用来讲情的情分。   “借沈公子吉言。”朱至高兴地挥挥手。   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他们再来。   不过,这回朱雄英就得问了,“至儿真要做生意?”   “对啊,不做生意哪里来的钱?”朱至一个爱钱的人,哪能接受自己终日伸手问别人要钱!   小时候那是没办法,面对送到她面前的宝贝,不要白不要,她肯定得握在手里。   长大了,就不好总问人要,跟人抢了,须得她自己来挣。   钱,肯定是自己挣来的花得更理直气壮。   “你又不缺钱。”朱雄英想到朱至那屋里无处安放的宝贝,朱至是那缺钱的人吗?从来不是的啊!   朱雄英其实是不太明白朱至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钱。   “现在是不缺,谁敢说我将来,以后,永远一辈子都不缺?”朱至跟朱雄英的想法不一样的,朱雄英看着朱至的钱难以想像朱至竟然会缺钱。   可是,在朱至看来,现在不缺只是现在,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再说了,她就要自己挣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多好!   朱雄英道:“我的月银都给你。”   “太少了!”朱至也是有封号的郡主,她也是有俸禄的人。   当然,朱雄英也是。   但就他们两个人的那点俸禄在朱至看来差得远了,她看不上!   作者有话说:   加更完成。 第35章 试力   ◎难估◎   朱雄英听明白了, 不得不问:“那要怎么样才够?”   朱至目光灼灼地回答道:“什么时候天下人需要钱,爷爷要钱, 我都能拿得出来的时候, 那才够!”   被朱至描绘着,朱雄英脑补这得要多少钱,感慨道:“国库都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 钱就没有够的时候, 而是需要不断挣,源源不断。”朱至庆幸于朱雄英不会认为赚那点钱就足够, 而深刻意识到就连国库都达不到朱至的要求,这不就是证明朱至想挣钱是对的?   朱雄英半响没有作声, 朱至低头上下打量他一圈,眨眼,再眨眼,“哥,你想什么呢?”   “我是不是也该跟你一起赚钱。听你那么一说, 我总觉得钱得努力挣。你看皇爷爷说是坐拥天下, 实际怎么样?每每被人催着要钱, 修堤要钱,打仗要钱, 秋衣要钱, 武器要钱。”朱雄英细细想起自家爷爷的经历,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要不然你以为皇帝是好当的?有多大的权力就得担起多大的责任。只看到当皇帝的好, 看不到皇帝的苦, 这人将来一准是昏君。”朱至从来不觉得皇帝是个好差事。   看看朱元璋多辛苦, 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 天天就睡两个时辰, 要不是身体好压根撑不住。   当然,太子也是一般无二,自打被朱元璋拉了当苦力后,效仿朱元璋,处处约束自己,不能偷懒。   朱雄英同朱至对视,兄妹二人难得想到一块去,“不容易!”   一声长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不过,朱雄英正色道:“没事,我们也努力点,多帮爹和皇爷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们如今力所能及的事,读好书,习好武,照顾好自己。”朱至马上指出如今他们能干的事。数下来其实就是没有几样,否则也不至于他们这几天找事干是吧。   朱雄英闻之瞬间萎了!垂头丧气地道:“真没用。”   朱至呵呵直笑,冲朱雄英道:“现在可以没用,将来要是没用,那才是真正的没用。”   这话,让朱雄英瞬间来了精神,“对,现在可以没用,将来就不能这么没用了。挣钱的事带上我。”   “我怎么可能不带上哥哥呢?”朱至给了朱雄英一个你莫不是在说傻话的眼神,她能忘了朱雄英吗?   朱雄英满意了。就算他现在什么都不会,什么也没有,将来他总要成为父亲,爷爷的左膀右臂!   接下来朱至可就忙了,既要读书,习她的武,更得忙里忙外的弄好她的店。   秋收在即,半个月这鱼就要上网了,她必须要让自己的铺子在半个月操办妥!这点压力就给到沈彬吧。想来沈家的人脉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沈彬不是做不好,但他家可是天下闻名的首富,突然费心弄一家小店,还是一家小小的吃食店,不少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哪怕自家人知道他要跟朱至这位郡主做生意,都觉得这生意做得大可不必。   就他们沈家,日进斗金的生意不知有多少,真要想奉承一个小郡主,直接把生意送上不就完了,何必多此一举,做这上不了台面的小生意?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沈彬不管家里人怎么想,只一心一意配合朱至安排好店铺,一应餐椅,都按朱至的要求办。麻烦是麻烦,以后能挣多少钱,沈彬也不在意,他只记住一点,把眼前的事办好!   秋收之后,齐老五开始撒网捉鱼,一大车的鱼啊,装得满满的,一条条的鱼都是肥嘟嘟的,瞧着很是喜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朱至亲自来这一趟,某位应天知府也守在一旁,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朱至。   等鱼都拉走了,朱至与齐老五道:“这秋收之离入冬还早着。这年节没有青菜,大家伙吃着东西也觉得无味得很,你是脑子活络的人,想过这一片空着的田地怎么办吗?”   齐老五闻此言抬头同朱至对视,心里也是犯了嘀咕,他这刚准备干的事,朱至也想到了?   “看来你是有主意了。咱们照旧老规矩,你负责种,我收。不过,带上你这乡里乡亲如何?”朱至能提出来,何尝不是因为瞧见了一个个棚,虽然朱至惊奇于在这个时代竟然能看见大棚,那也不妨碍朱至顺势而为。   “我的话怕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听。”齐老五庆幸于朱至没有细问,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他那点主意但凡说出去,怕是人人都要觉得他异想天开,未必听他的。   “这不是有应天知府在吗?李大人?”朱至没有忘记另外一位来凑数的人。应天知府听了半天其实是不太明白的,被点了名,赶紧出面,“这是有什么事是臣下能做的?”   朱至道:“冬天种菜,问问有没有人想参与的?若是有意,找他报个名。约法三章。”   显然,开了一个好局,朱至并不打算就此收手,相反,该再接再厉才对。   生意嘛,须得越做越大,这才对得起大家的支持。   应天知府听着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事也要郡主出面吗?”   朱至一眼扫过,面带笑容地道:“所以,能让百姓得利的事,我出面,再由你帮衬着点,你不乐意?”   明明是再温和不过的询问,落在应天知府耳朵里,无端让应天知府发寒。   “不,不,臣下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应天知府生怕朱至动怒,赶紧出言解释。   “我想也是。皇上在上,最是盼着我们这些人能多为民做事,如果你这个应天知府明明能为百姓谋福,却不乐意做,他要是知道了,得有多伤心,多难过,又该怎么想办法收拾你啊!”朱至感慨着,毫不介意借朱元璋的手,威胁眼前的这一位应天知府好好办事。   “臣下不敢,臣下不敢!”应天知府赶紧低下头,对于额头上渗出一层一层的汗,那都不敢抹啊。   朱至笑笑道:“这件事办好了功劳是你的,办得不好过错也是你的。不办,你也是错。所以,你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事了的对吧?”   应天知府对于朱至把话说到这么一个份上,那真是压根不敢再提出任何疑问,只道:“是,是!”   齐老五已然知道朱至是位郡主,好像,应该是那天来他们这儿的太子爷的孩子是吧。齐老五心里那点小盘算呢,之前是自己一个人偷摸的来,如今好像都被朱至发现了,他就算想瞒着,那瞒不住啊!   这种情况下呢,齐老五已然打定主意,抱紧朱至这棵大树,一定要保证他们家发家致富。   “别人家干不干是他们的事,你要是有心干,差些什么只管开口,要是这附近有乐意跟你一块干的人,不如就让他们一起来,告诉他们,这大冬天的青菜,种出来多少我要多少。”反季的青菜多有赚头,朱至不傻,能不知道。   因而此时此刻,朱至就指着这一波赚上一笔。   齐老五眼睛亮闪闪,他要不是为了钱,他能折腾吗?背靠着朱至这棵大树,这当官的都不敢抢他们的,多好的事儿。   “我这就准备。”齐老五这谷子都收完了,鱼也全都卖了,接下来就是闲着的了。因为闲着,齐老五才想办法开多一条财路。   人啊,就不能懒。   “顺便你琢磨琢磨,到底这稻田里除了养鱼之外,能不能再养点别的?”朱至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让人试试,万一要是能试着什么好办法,这可是好事。   齐老五抬头失态地瞅着朱至,不确定地问:“郡主的意思是试一试?”   “要是人人都养了鱼,到时候鱼就不值钱了。多发展一条生财之道,吃不了亏。”朱至肯定地告诉齐老五,且与齐老五道:“你可以放手去试,赔了算我的。”   别管钱是能挣着或是挣不着,朱至这大气的一句话,让齐老五感慨之余也生出一番豪气,道:“郡主这么说,那我就试一试,成不成都算不负郡主信任。”   朱至道:“对。咱们都是一样的,就盼着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苦得太久了,总得想想办法让大家伙的日子过得好起来。你要是能领好这个头,朝廷不会亏待了你。”   这句话朱至绝不是忽悠人。但凡齐老五能领这个头,带领整村人富起来,定要记他一大功!   朱元璋对贪官和奸商是手下无情,但对百姓一向厚待。知道有人不仅自己过上好日子,还带着乡亲们一道过上好日子,绝不会吝啬于重赏。   齐老五紧张得直撮手道:“可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不过,我可以教乡亲们一些本事,他们学得好学不好,这就不是我的事了。郡主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担责任什么的,谁能不怕,就连一旁的应天知府何尝不怕。   “你不许得失教他们本事,谁学得不好怪到你的头上,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这责任不用你担,我来。”朱至哪能用人还要让人担责任,有事找她。   哎哟,谁听着朱至这话能不高兴,就是一旁的应天知府何尝不是暗松一口气。   有朱至出面担责任,那就好说了,他一定放开干。   朱至这边算是跟齐老五达成了共识,从齐老五家离开,朱至往店铺去,正好,烤鱼的生意早几日便开张了,有沈彬坐镇,朱至又是亲自试过,这新鲜的口味,将来不确定,眼下一准是开门大吉的。   鱼香阵阵扑鼻,店里坐满了人,生意做得那叫一个红火。   沈彬在那儿盯着,见着朱至来了赶紧走出来,朱至冲他挥挥手,倒是不希望他出来。   明了朱至的意思,沈彬也就不再出面。   瞧上一眼,朱至就回宫了。   今天没能跟朱至一道出宫的朱雄英见着朱至马上问:“生意怎么样?”   “哥信不过我难道还能信不过沈公子?”朱至可不敢把功劳全往自己身上揽,提起某一位公子,那是让朱雄英千万千万别把这位忘了。   “我是在想,你怎么知道生意是真的还是假的?”朱雄英突然抬头和朱至对视,道明自己的关心。   “我相信沈彬是个聪明人。况且,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当你妹妹是傻子吗?由着人随便糊弄?生意是真或是假,一两天看不出来,我还能不让人盯着?”朱至对自己有信心,不过也不会真什么都不乏,任人糊弄。   她把生意交由沈彬做,也不是没有让人瞧着点,要是连点看人的眼力都没有,朱至怕是要反思了!   朱雄英一顿,呶呶嘴道:“虽说我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的人都喜欢骗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太小,人人都以为我们好欺负,其实,我更希望无人骗我们。”   “知道了哥哥,沈彬要是骗我啊,我一定让他知道什么叫家破人亡。”朱至同样也不喜欢,是以,如今给沈彬这个机会,一但让她发现沈彬骗了她,她会让沈彬付出代价。   “七叔今日问起你何时带孙商枝去见他。”正事儿说完,该说说别的事了。朱雄英今天被人缠着问了一天,都快被烦得不成人样了!   朱至拧紧眉头道:“才刚见了几日,又想见了?”   朱雄英目不转睛地瞅着朱至,不确定朱至是认真的吗?   朱至睁大眼问:“难道不是吗?”   “咱们什么时候准备让七叔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朱雄英可记得朱至早先和太子商量过的事儿。   “哥也想试试?”朱至比较好奇这一点。朱雄英一噎,“我连这是什么意思都闹不明白!”   “哦,改天我让商枝告诉你。”朱至觉得朱雄英早一点了解了没什么不好的,跟姑娘家家的保持安全距离嘛!   朱雄英动了动唇,好些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了好了,这原本就是该知道的事,早知道一点或是晚知道一点有什么关系,看哥哥急得。”朱至显然完全不把这件事当回事,男人和女人那点事,但凡不是像七皇子那样见色起意,强抢民女的,朱至不管。   “那就别说了,再说我告诉爹去。”在朱雄英看来,这些事好像大家都不乐意让他知道,朱至无所顾忌的提,他虽然不清楚有什么不好,总信得过自家父母,并不愿意问明白。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道:“哥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好奇就弄明白啊。咱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就跟我们读书识字一个道理,不问我们怎么会懂,你是想到哪里去了?”   是啊,在朱至看来,不管是男人和女人的事,或者别的都好,这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什么避讳啊,什么不应该讨论,朱至不认同。   真要是人人都以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为耻,那还要结什么婚,生什么子?   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怎么就一个个避之不敢谈了呢?连带着好像说起男人跟女人的事,都成十恶不赦了!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明显的不认同。   朱雄英叹为观止,朱至已然道:“孔夫子都说了,色之,食之,性也。这就是一件跟吃饭一样正常的事。咱们了解了,明白了,才不会中别人的计,也不会因为不懂而伤害别人,不好吗?”   嗯!朱雄英对孔夫子那是十分推崇的。正因如此,一时间并没有同朱至辩驳,而且,朱至不是也说了,这了解了这些事,并不是想通过懂得而伤害别人,恰恰相反,那既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别人,有什么不应该?   “我说不过你!”朱雄英承认这一点。收获朱至一记白眼,“不是因为我说得有理?”   对啊,别说得好像朱至不讲理似的!   朱雄英挥挥手道:“你说得都对,那你敢去跟爹说?”   “有什么不敢的。我不是给爹出主意怎么整治七叔了?”朱至又不是没有跟太子讨论过,朱雄英激将法用得太老土了!   朱雄英也终于是想起,对哦,之前朱至不是就已经跟太子就事论事过了?   太子都同意朱至的方案了。   “你怎么什么都不怕?”朱雄英昂头瞅着朱至,终是发出这样的一声感叹。   “有什么好怕的?我既不仗势欺人,又遵纪守法,更有报效国家之心。这样的我要是都怕,这天底下的人有多少还能在这世上好好活着?”朱至更闹不明白朱雄英怎么想的好吧。他们这点大的孩子,有什么值得他们害怕的?   朱雄英想了想道:“我害怕的东西很多。怕读不好书,怕学不好武,更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了爹爹生气。”   朱至确实没有想到,朱雄英怕的事挺多的啊!   不过,朱至搭上亲哥的肩膀道:“不怕。读书识字本就为了修身养性而已,谁规定读了书就得用上?咱们生在皇家最大的好处就是,咱们不用参加科举。那就省了许多读书的麻烦了?   “读书是为了知理,更为了懂得做人,哥哥更要学着怎么做一个治理得了天下的人。治理天下嘛,懂得用人就行了,这就更好说了,练的就是眼力。   “至于习武的事吧,我们家侍卫挺多,我这情况不一样,我是为了不浪费我这身力气,这才发狠学习。你就不用了,强身健体,不轻易被人欺负了就成。是吧!”   朱至可劲安慰自家兄长,让他放宽了心,别给自己太多压力。   朱雄英算是被安慰到了,不过,朱雄英问:“你想上战场吗?”   哎哟,问到点子上了!朱至凑过去,就在朱雄英的耳边小声回应,“想啊,不然不是浪费我这一身神力了?”   然后,朱雄英的视线在朱至身上转了转,带着几分好奇地问:“所以你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朱至握了握拳头,答道:“反正到现在为止我没有用过全力。”   怔了半响,朱雄英道:“改天试试?”   其实朱至也想试试。   然后,朱雄英和朱至便寻上慕容旦,中心思想就一个,试试朱至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慕容旦其实早有这个心了,苦于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试吗?   朱至有这个意思,朱雄英还在一旁表示赞同,慕容旦能如何?乖乖的准备各种各样的东西,就为了试试朱至的力气有多大。   一排排的武器摆开了,刀、枪、戟、锤等等等,就让朱至从轻的开始拿。   对于朱至一手拎起一样,就好像拿的不过是一张纸片的神色,慕容旦纵然带着面具,也不禁张大了嘴,叹为观止。这,这力气有点大得超乎意料了。   “小郡主尝试过用尽全力吗?”一轮试下来,这武器朱至全都拎得起来,不费吹灰之力,慕容旦就不得不问问朱至用尽全力时是怎么样子。   朱至如实摇头,从小到大,她可都一直控制身上的力道,就怕一个不小心伤了人。   让她用尽全力测她的力气究竟有多大,她现在不是在测着吗?   一手一个什么的,好像其实也不怎么困难。   朱至一眼扫过地上的武器,朱雄英像是为了验证朱至拎的都不是假武器,尝试着拎起其中一个大锤,可惜的是,使出吃奶的劲都没能拎得起来!   朱雄英默默给朱至竖起大拇指,表示对朱至一身力气的惊叹。   朱至骄傲地昂起头,真以为她这天生神力都是假的?   假是不可能假的,就是不知道她力气到最后究竟是有多大!   慕容旦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朱至的力气,究竟要怎么试出来她到底有多大呢?   余光瞥到一旁的炉鼎,虽说这不是特制的鼎,但是好像,应该,可以试试看,究竟这玩意可行不行是吧!   “小郡主不如试试看能不能的把这鼎举起来?”慕容旦算是跟朱至商量,这只是普通的炉鼎,成人般高,也就成人般大小,相对那边的武器来说是要重一点,要是试一试,未必朱至能举得起来。   朱至听着慕容旦的提议,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某两位举鼎的人物,一个是秦王赢荡,一个是项羽。   所以啊,她是要成为哪一个?   这个问题自朱至脑中闪过,随后又很快消失了。   别管哪一个,朱至得先有尝试的精神,才有可能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个。   “小郡主试试,不必强求。”慕容旦又不是想让朱至出什么事,好言相劝,让朱至尝试一番,却大可不必强求。   那是,朱至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非要自己作死。   至于是不是能够把鼎举起来,她有非举不可的必要吗?   试力,可不是要试她自己的命!   朱至走过去,瞅了一眼,试挥的伸出手捉,不好意思,手太小了捉不住!   行吧,抱来试试。   抱,朱至也就抱着一个鼎脚而已。   这举起来,抱单脚是要怎么举?   朱至瞅了瞅四只鼎脚的距离,再看了看自己的小短手,抱是不可能的。   慕容旦刚想开口,朱至已经钻进鼎底,人小有人小的好处,一个办法不行,那就想另一个办法。朱至蹲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用手撑起,一次不成,这力道她还捏不准啊!   “至儿,你别强求。”朱雄英也是担心的,害怕朱至非要跟这鼎杠上,举不起来她不乐意了。   “哥哥放心,我又不傻,我是试力气,又不是要争面子,要是举不起来,我才不举。”朱至研究发力点,该用什么样的姿式才能好一点,听着朱雄英担心的话,赶紧安抚。   “那你慢一点,别急。”朱雄英只怕朱至争个强好个胜,那可就麻烦了!   有朱至这句话,朱雄英可就放心了!   朱至应下一声,尝试了好几个用力的地方,这力发不出来啊!   算了,举起来试试!   朱至手上使不出劲,干脆使出全身的劲,且用力举,猛地一用力,举是举起来了,这平衡差了点,朱至好险才稳住,然后神色如常的问:“这样算是举起来了吧?”   打她举起鼎来那一刻开始,一个个望着她都傻眼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朱至天生神力,这也就觉得朱至的力气大概就大那么一点点而已,不会是太大的是吧!   结果怎么样?朱至把这炉鼎举起来了。   这么个炉鼎,比成人的男儿可还要重一点。   朱雄英瞅了一眼旁边的慕容旦,想到朱至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慕容旦举起来,这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半响说不出话。   “郡主可以放下来了。”慕容旦同样震惊。力气再大的朱至如今不过是一个孩子,面对一个孩子,绝对不能让她伤着自己。   这种时候他已经看到朱至的力气了,这炉鼎并不是朱至的极限,可是,未免不小心伤了朱至的身子,绝对不能再让朱至继续下去了!   慕容旦劝着朱至赶紧把鼎放下。   朱至并不觉得费力,不过显然也清楚她这小身板太小了,不适合举得太久,平衡度差了点啊!   乖乖听话弯下腰,将鼎放下,这地上的砖裂了什么的,就忽略不管了。   朱至一放下,朱雄英赶紧走过来追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酸不酸,腰疼不疼?”   “没有没有,我都没使出全力,是身体太小了,举起来的时候平衡不好。差点摔了。”朱至回想刚刚的情况,显得有些无奈。   “已经很好了,很好了!你这样的力气,你再长大一些,你一定更加厉害,到时候谁都不是你的对手。”朱雄英想到自己连刚刚慕容旦摆出来的武器都拎不起,朱至把这么一个炉鼎都弄起来了,竟然还脸不红气不喘的。这天壤之别,朱雄英有必要让朱至别对自己要求太高。平衡不好什么的,那就不是个事儿!   朱至回头瞅了朱雄英一眼道:“长大点应该平衡度会好一点。我手太小了,都捉不住那个鼎脚。”   这话引得朱雄英侧目,赶紧按起朱至的小手道:“长大了就能捉住了,不急,不急!”   连声的不急,朱雄英已经在心里默默给自家妹妹竖起大拇指,对自己要求高,嗯,他要学习。   慕容旦这会儿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朱至一圈,不难看出他眼中的诧异。   “郡主是真想习武?”慕容旦这么问,也是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得出了那么一个结论。   “当然了。否则岂不是浪费了我这上天所赐的神力。”朱至这借口找得好啊,上天所赐的怎么能浪费!   慕容旦道:“那以后我会对小郡主更严格,小郡主确定要学下去吗?”   朱至眼睛闪闪发亮道:“要,要的。”   这是朱至求之不得的!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道怎么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朱至是那浪费的人吗?   “好,我知道了。”慕容旦心里有了主意,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算了的。   今天的事慕容旦定是要告诉朱元璋的。   朱元璋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听到慕容旦说朱至竟然把炉鼎都给举起来了,顿了半响道:“果然是天生神力。”   “听闻开平王也是力大过人,小郡主或承于开平王。”慕容旦心里倒没有任何诧异,毕竟这朱至的外祖父常遇春那可也是有名的力大无穷,武艺高强,朱至的神力或许就是传于常家。   “要是遇春在,倒是可以让遇春好好地教教至儿。不过,既然知道至儿的力气比之遇春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得好好教她。”朱元璋感叹之余,同时也叮嘱一旁的慕容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朱至有这天赋必须得教,可不许把人教成了傻子。   慕容旦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眼瞅了朱元璋,显得有些迟疑。   “怎么?至儿吃不了苦,不愿意学?”朱元璋一想朱至急于习武的态度,不像是吃不了苦的人。   “并非如此。小郡主好学上进,从不言苦,也愿意好好学。只是皇上,小郡主毕竟是女流之辈,教她习武,就算她习得一身好武艺,也不能如开平王一般征战沙场,为国尽忠不是吗?”慕容旦指出朱至是女子之身的事实,这也是无数人心中的想法。   朱元璋冷笑道:“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了?”   慕容旦耳朵动了动,朱元璋的意思还想让朱至出将入相?   “我让你教至儿他们武功,你只须好好教,别的事不是你该管该问的。”朱元璋说完那一句,并没有要跟慕容旦深入解释的意思,他是让慕容旦去教朱至武功的,他只须好好教就行。   慕容旦不敢深问,连忙应下一声是!   此后,慕容旦是倾囊相授,不过,朱至也不是那只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大明开国的武将何其多,淮西的功臣们多数就是武将出身,她太子爹可是深得朱元璋信任的太子,因此朱元璋并没有要给太子另设小朝廷的意思,而是直接将满朝的重臣都交给太子用,用行动证明,他的人就是太子的人。   是以,太子与淮西功臣们的关系很是亲厚,这武将里头,哪一个不是时常出入东宫的?   从前朱至小,人家都不乐意哄她一个女孩子。   如今不一样,朱至入了门,算是有了基础,那就可以偷师了啊!   别管是谁,但凡进了东宫的门,有空没空都得给她耍上几招,必须教她功夫才能跑。   因此,这淮西的武将们都知道了,太子家的那位小郡主啊,类其外祖父,好武不好文。   好些当初和开平王关系不错的人啊,每每瞧着朱至,也乐意教上她几招。当然尤其得提醒朱至,这手上的功夫自己练是没有用的,须得近身跟人打,打得多了,身手也就越来越好了!   这话对朱至来说那是如同醍醐灌顶,对啊,实战才是最快提升本事的办法,练那些招式有什么用,得让身体记住招式,做出最本能的反应,这才有可能达到她要的效果。   那,这事儿怎么办呢?   朱至的魔掌伸向一干叔叔们。大家都是孩子嘛,就该相互帮忙。想来一个个被她欺负多了,总是想要扳回一成的。因此朱至放话,不管什么时候,她都由着他们攻击!   这话简直是让人惊喜无比,可以由着他们任何时候攻击,这不就是让他们可以随便偷袭的吗?   哎哟,当面打,就算一起上他们都不是对手,朱至那么自信,她能避过他们的偷袭,他们不捉住机会报仇,以后能有机会吗?   以七皇子为首,一通嘀咕之后,都同意了朱至这番提议,他们一定会无时无刻不想着攻击朱至,请朱至自己做好准备。   有言在先,朱至可不许哭鼻子告状,说他们一群人欺负她一个的哦!   朱至既然都敢让他们动手,能怕他们?   来来来,只管放马过来,让她见识见识,武力不行的人,智力行不行!   这回,那是真热闹了,不管是练武场也好,学堂也罢,一群人绞尽脑汁如何教训朱至,挖陷阱,吊木棍,装粉末,放暗箭,各种各样的手段都用上了!   可惜,一个个志得意满,以为一定可以把朱至整得哭爹喊娘,结果怎么样?   挖好的坑朱至避开了,反而跑过去想推朱至一把的人自己掉了进去!   装好的木棍想打朱至来着,结果被朱至一手挡住,再给他们推回来! 第36章 活体   ◎教训◎   是以, 想借机报仇不成,他们一个个既被自己的陷阱坑得不轻, 更挨了朱至的揍, 他们第一回 体会到什么叫自找苦吃,自寻死路。   朱至瞧着一个个萎了,好言相劝道:“既然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伤不了我, 你们真不考虑练好本事找我算账吗?再多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虚的, 这个道理要我告诉你们?”   收获一道道凌厉控诉的目光,有的人啊, 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她那武力值已经摆在明面上了, 是他们能真刀真枪打得动的?   别以为他们被打痛了就忘记了,那么粗的木头啊,他们三个人才搬动晃出去的,结果朱至一只手抡起来了!   那一刻的七皇子几个啊,完全已经傻眼!   朱至凉凉的道:“现在还不知道上进, 那就等着吧, 这一辈子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欺负你们也就算了, 真要是还有别的人一块欺负你们,有你们哭的时候。”   七皇子那是实在没能忍住吼道:“这世上除了你, 有谁还敢打我们吗?”   对啊, 七皇子自小到大挨过最多的打都是拜朱至所赐,朱至这说的话像样吗?   朱至意味深长地扫过七皇子一眼, “那可不一定。”   七皇子......   虽然他努力想说服自己, 这世上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人敢打的他, 无奈朱至那个眼神让他害怕啊, 他是真不敢确定以及肯地说, 自此以后除了朱至之外再没有人敢打他!   毕竟,朱至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七皇子一个被打怕的人,心里害怕。   “你,你别又想着打我哈,我告诉你,这件事你绝对不能乱来!”七皇子立刻在第一时间指着朱至,提醒他绝对不可以想出,让人出手收拾他的事来。   “七叔你刚刚不是挺威风的?既然你不怕,怎么现在又怕了?”朱至淡淡扫过七皇子一眼,也算是从侧面回应七皇子的恐惧。她真就有打算让人揍上七皇子一顿,看七皇子是不是真就以为只有朱至敢打他!   “你,你要是像我一样天天被人打,你能不怕?”七皇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朱至就想问问她了,换成是她,她就能不怕吗?   “谁要是敢揍我,我让他揍我一两回,三回四回,可我一准要揍回去。”可惜,朱至跟他就不是同路人。   谁要是敢对朱至动手,第一回 朱至打不过,她认了!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她早晚有一天一定想办法打回去!   七皇子......   朱至的凶残他第一天才知道吗?这就不是一个愿意认输的人。   敢打她,她一准要打回去!   “看看,这就是我和七叔的区别。七叔学得志气一些,要是能咬牙为了报仇努力训练,我保证不打你。”不是朱至小看七皇子,而是七皇子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朱至这么说,那也没什么用。   “你,你,我跟你不一样。我打不过你,我还不能躲着你?我告诉你们,以后但凡遇上她的事,谁也不许再跟我提什么一起算计她,寻她报仇。就她这脑子,再加上她这一身力气,报的哪门子的仇。找打差不多。”此时此刻的七皇子已经绝望了,再不奢望能够有机会打败朱至。朱至就不是个正常的人,他要逞哪门子的强!   “别啊七叔。人总是要怀揣希望的,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轻言放弃!”朱至感叹七皇子的识时务,也觉得那么一个干脆认怂的人,想再挑毛病,确实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来挑。   “滚!你别再忽悠我。看着是在激励我,你就是想让我多挨你几顿揍,你以为我傻得不知道?看看他们,再看看我,你是专挑我下死手啊!”七皇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再请朱至看看他的兄弟们,摆在眼前的事儿,朱至难不成想不承认?   朱至确实故意对七皇子下手更狠,谁让这么一个恶习最多,且就算挨了打也没有要改的意思,她不趁机多揍着他点,让他心生惧意,那不是白瞎了好机会。   “七哥。”旁边的湘王最小,看了看一干兄弟,也是说不出昧良心的话,道朱至没有特意对七皇子下狠手。   “闭嘴。”打不过朱至,斗不过那么一个主儿,七皇子能让弟弟再出言教训,斥一声湘王,可赶紧把嘴闭上!   朱至这时候就得问上一句准话,“七叔,你这意思,以后你还习武吗?”   七皇子立刻顺嘴道:“不学,不学了。就这读书识字的事我也不干了,你们谁乐意干谁干去!”   既然已经意识到不管他这一辈子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打赢朱至的一天,他还努力个屁,直接放弃挣扎!   朱至挑挑眉,“七叔,想好了?”   “我想好了。你就是把我打死,那我也是不学的。从明天开始,我要左拥右抱,且享尽齐人之福。”七皇子决定放烂,那就得这么干是吧!   他以前的日子多开心啊,就得继续过上那样的日子才好!   朱至这时候露出一抹笑容,“七叔是有志向的人。我怎么也该支持一下吧。那我让商枝跟你聊聊?”   哎哟,七皇子已经决定放弃挣扎,因此怎么样?   他以为会收获朱至一顿暴打,如何也想不到,啊,朱至竟然完全没有要打他的意思,竟然还要把孙商枝给他送来?   对,朱至只是让孙商枝跟他聊聊,那之前他可是只能看,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万万没有想到啊,朱至竟然答应要给他机会,让他跟孙商枝聊聊,不管怎么样,七皇子都不可能拒绝这事儿。   “好啊好啊!”七皇子连连点头,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自然,他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弟弟们看着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怜悯!   七皇子乐呵呵跟着朱至回了东宫,在此之前,百川来迎,同朱至点了点头,同时意示七皇后身边的人跟人退去。朱至表示明白了。   “商枝,商枝在哪儿,你快让商枝出来。”七皇子毫不在意百川的出现和将身边伺候的人斥退,只出言催促朱至赶紧把孙商请过来。   百川同朱至交换一个眼神,朱至即让人去请孙商枝过来。   孙商枝来到,在看到七皇子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有些复杂。   朱至同孙商枝道:“咱们之前商量的事要不要我帮忙?”   面对这个问题,孙商枝和百川对视一眼,百川点了点头,孙商枝明了地道:“不用,我跟他独处就好。”   “好!”朱至完全没有要改变孙商枝主意的意思,作为土生土长的孙商枝,一定比朱至更清楚,她选择跟七皇子独处一屋意味着什么。但在孙商枝看来,或许这也是她的一个机会。   朱至指一旁的房子道:“就这里吧。这是客房,我们在外面等着,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对此,孙商枝露出一抹笑容,“那就辛苦郡主了。”   言罢,孙商枝缓缓走过去,走到那一旁的七皇子身边。   七皇子在看着孙商枝的那一刻,如何也控制不住激动,余光瞥到朱至,硬生生退了一步,不敢再往前。   “七皇子请。”孙商枝不喜欢绕弯子,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她心里有数着。   先一步入屋,孙商枝回头看了七皇子一眼,七皇子完全傻了眼,这,这算是怎么回事?   本能的,七皇子回头不解地盯着朱至,他,他可以进去吗?   这个问题显然朱至打算答应的,“只要商枝乐意,七叔随意。”   愿意什么的,听在七皇子的耳朵里,那就跟做梦一样。   这,怎么都觉得不可能的呢!   但是,人孙商枝已经迈进屋了啊!就那么站在不远处的孙商枝,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七皇子岂能不为之心动!   “这个,这个。”七皇子最后再瞅了朱至和百川一眼,发现朱至和百川竟然真没有打算阻止他,那,那他要是错过了,这辈子怕是都要后悔!   他怎能让自己后悔呢?   哪怕是死,他也绝对不可以让自己后悔!   七皇子迅速跳入屋内,回身迅速关门!   自以为速度太快的人,不曾注意到朱至嘴角的冷意。色字头上一把刀,是该让某人好好体会体会!   朱至打了个哈欠,百川在一旁道:“郡主,您回去歇着?”   “没事,我又不进去,你们商量好的事我看结果。”朱至就算明白里面是干什么,也得装糊涂。百川再纠结想让朱至走人,最后还是没能劝着。反正里面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吧!   “啊!救命,救命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没一会儿,屋里传来了动静,这一声呼叫求救,那叫一个惨!   一旁的侍卫听着这声音,好像是他们七皇子的啊!这种情况下要说他们不进屋救人,真出什么事,这可是在东宫,到时候他们担得起责任!   “小郡主。百川公公?”一旁的侍卫不确定唤一声,毕竟朱至压根没有要动的意思,怎么不让他们诧异!   朱至淡定无比地道:“不关你们的事,有什么事我来顶着,你们只管站着。”   嗯,哪怕朱至说得很坚定,可屋里七皇子的声音再传来,“朱至,你救我,你快进来救我啊你。”   这话落在朱至的耳朵里,朱至只当了听不见!   “啊!”七皇子再一次传出惨叫声,一旁的侍卫蠢蠢欲动,毕竟这像是要出人命的样子,他们害怕!   “你们想进去可以,不过如果七皇子以后要跟你们算账,那我就不管了。”朱至把七皇子领进来之前,已经把七皇子的人全都拦在外头了,眼下着急是东宫里的人,朱至不怕事儿,是不是人人都不怕事儿?   最狼狈不堪的样子被人看见了,七皇子会不会跟人算账,朱至不保证。   朱至这么一句话,成功让按捺不住的侍卫再一次停下脚步!   他们,他们确实不敢冲上去了!真要是救人了好说,要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事儿,极有可能引起七皇子的不满,他们敢吗?   朱至看起来不像是要七皇子命的人,且这是东宫!他们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也可以去寻东宫的主人,他们的太子殿下呢?   一旁的人迅速跑开了,以最快的速度将眼下的情况报与太子。   这是完全无视百川就在眼前?   太子正忙着呢,朝廷又出事了,一本又一本的奏本送上来,都直指一个人。   捏着奏本的太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侍卫将情况与说了,留在太子身边的内侍小步走了进来,在太子耳边低语一番。   “让他们等着,出不了什么事。”朱至要治七皇子好.色那毛病,早跟太子提过,太子当初同意了,眼下朱至认为时候到了,百川都被太子派过去了,这就是要推行的。功勋,皇子,若不加以约束,将来都是一样的货色,必将犯下弥天大祸。   内侍不太确定地瞅了太子一眼,“毕竟那是小郡主的长辈。”   还不是怕朱至管得人太严了,传扬出去都说朱至厉害。   “父皇巴不得有人能管好几个弟弟,我管得,雄英和至儿管得,父皇只会高兴。只要父皇乐意,旁人乐不乐意,怎么说,无关紧要。”太子清楚其中厉害,并不认为女儿能想出办法治他的弟弟有什么不好!   驭人之道,能让人为之所用,或生敬,或生畏,都很好!   内侍这回没什么可说的了,赶紧出门同那来报信的侍卫回话,别管七皇子怎么叫,只要小郡主不说开门,谁都乖乖呆着,不许迈入其中一步。   这回侍卫们得了准话,其实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谁也不会想不开的去得罪郡主和皇子是吧。不问,就算朱至放了话,他们心里何尝不是依然七上八下?   前来禀告了,太子怎么说的他们就怎么听,真要出什么事,那都怪不到他们头上。   可怜的七皇子啊,此时浑身上下被扎满银针,动是动不得,谁让他一开始色迷心窍,让孙商枝把他的四肢早早绑了起来,赤身裸.体的人,面对孙商枝亮出的银针,也怕孙商枝把他扎出一个好歹来!   因而也是不敢用力挣扎的!   当然,最最要命的是,孙商枝观察着七皇子,自上而下,七皇子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当最私密的位置暴露在孙商枝的面前,七皇子生平第一次觉得羞怯,头都抬不起来!   “你,你毕竟是姑娘家的,你,你不知道羞?”七皇子没办法,无奈提醒孙商枝是个姑娘家,她就真是百无禁.忌吗?   “不劳七皇子提醒,我记得自己是女儿家,却也更记得自己是医者。况且,七皇子自己宽的衣,解的带,你愿意让我观摩,我难得能遇见像七皇子这般乐意让我看的人,我若不看,怎么知道人与人的身体区别何在?”孙商枝瞧着七皇子,纯属是拿了这么一位当了活体研究。   七皇子!!!想到刚进屋时孙商枝问他是不是愿意让她看看他的身体,当时的七皇子兴奋得以为自己能成好事,不料孙商枝单纯就是想看他的身体!   七皇子此时此刻是真想狠狠的多抽自己几下!   色迷心窍啊,他就该知道,朱至不是那大方放人做坏事的主儿,孙商枝以前不乐意,如今突然就愿意,这里头要说没有半点猫腻,定是骗人的!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孙商枝显然不打算放弃,这个时候的七皇子只想赶紧把衣服穿上,且从今往后,再不见孙商枝。   “我还没有研究好。”孙商枝一本正经回答,手上的针又往七皇子身上扎下,七皇子......   等孙商枝打开门时,天都快黑了,朱至等在外头都快睡着了!   听着动静站了起来,朱至瞅了孙商枝一脸的笑意,七皇子反而萎了!见着朱至一个激灵想控诉,朱至先问:“七叔想让满宫的人都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七皇子踮起脚正准备骂人来着,结果怎么样,骂不得啊!   就今天的事,七皇子都羞愧得恨不得从来没有发生过,他要是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真就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看了笑话!   七皇子吸气,吐气,不难看出他心中的不满!   “下回他要是再管不住自己,我帮你治他。”关键在这个时候孙商枝显得意犹未尽的同朱至张嘴,七皇子!!!   别以为他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毕竟先前孙商枝收了他身上的银针时都在那儿感叹,这都没能看个尽兴,就这一天的时间研究七皇子的身体,太短了!   七皇子已然不想再见到孙商枝了!这是女人吗?看着他赤身没有半点羞怯!   尤其是孙商枝那打量他的眼神,让七皇子有一种自己跟个死人没有区别。   可他是活人,活生生的人。   不长眼的孙商枝拿他当了死人,他恨不得挖了孙商枝的眼睛!   气愤归气愤,终究七皇子都没敢再对孙商枝动手。   实在是,他这刚起来有这个意思,孙商枝的针已经扎在他的手中,扎得他手都麻了,他也才知道,那天要不是在宫里,就他敢对孙商枝动手动脚,他早废了!   “好啊!”朱至爽快同孙商枝回应。   孙商枝目标达到,麻利同朱至福身告退。   朱至走到明显萎了的七皇子跟前,“七叔,美人在怀如何?”   七皇子已然不开心,朱至偏往他心上扎刀,气得七皇子没能控制住伸出手,这就想把朱至掐死算了!   只是,他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连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孙商枝都打不过,跟一个日常他们兄弟几个一起上都打不过的人动手,没痛进骨子里吗?   “痛,痛,痛!放开,快放开。”七皇子手被朱至立时捏住了!   明明纤细漂亮的小手,捏在他的手腕上,怎么就那么痛呢!七皇子直跳脚,就盼着朱至松开他的手。   “七叔,您怎么就学不乖呢?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不是吗?怎么就偏偏乱来?”朱至捏着七皇子的手腕,看着他上蹿下跳,又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手弄断了,跳着还得弯着个腰。   气急上来的七皇子真就把这件事忘记了,此时面对朱至捏着他的手啊,不得不哀求道:“至儿,至儿,我错了!七叔真错了!七叔给你赔个不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七叔这一回吧。”   朱至挑挑眉头道:“七叔又不是不知道我,平常的时候就挺想揍您的,您送上门来让我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揍您,我要是不揍,岂不是白费了你一番心血!”   心血个屁,白费个屁!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揍他吗?   “朱至,我可是你叔,你这是不敬长辈!”七皇子没办法,他挨的揍确实不少了,无奈就是记不住,也是足够头铁,否则能对朱至动手?能对朱至大呼小叫?   “不敬长辈,咱们要不要大声说说,您这都是做了什么事,逼得我不敬长辈?做错事在前的七叔,哪来的脸跟我说不敬长辈的话?”朱至并不在意把七皇子做的事张扬出去,但凡七皇子敢!   就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一个医女独处一屋,欲行不轨,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朱元璋上回能因他打孙商枝的主意夺了他的王爵,难道不会再罚他别的?比如除族?   他如今还是皇子,要是朱元璋下死手往死里整治他,七皇子怕是哭都不知道跟谁哭。   再有,七皇子打孙商枝的主意反而被孙商枝五花大绑,扎了一身的银针,就这事儿他敢到处嚷嚷?   怕是让他的兄弟们知道了,这辈子都要笑话他!   七皇子丢不起这个脸!   “不,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至儿,至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犯,再也不犯。”七皇子欲哭无泪,他怎么就碰上那么一个侄女了呢?   这么一个侄女啊,比他爹和他哥都要烦!   管他的朱元璋或是太子,那都是偶尔管一管,什么时候像朱至一样,恨不得一天打上他三顿,非把他揍怕了为止!   朱至听着七皇子的话啊,也是不禁感叹道:“七叔啊七叔,您最好学乖着点吧。”   七皇子可算得了朱至松手,低头一看这手啊,都黑青了!简直太过分了!   别管怎么样,七皇子也是敢怒不敢言!   “是是是,学乖一点,我保证学乖一点,以后见着你绕道走!”七皇子一回两回被朱至整治,能再想见到朱至都有鬼,丢下这话,七皇子撒腿就跑,却不料在门口处停下了!   朱至都把七皇子整治到那么一个地步了,完全不打算再管七皇子,不想七皇子竟然后退回来了?   正好奇七皇子见着的是谁,七皇子声音打颤的唤道:“大哥。”   哦,自家太子爹终于出面了啊!   朱至表示这回七皇子又要惨了!   果然,下一刻太子的声音传来道:“着七皇子跪太庙一宿,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了!”   “大哥!”七皇子一片哀鸿,朱至却觉得有人该的!   朱至和孙商枝联手一番整治七皇子后,朱允熥也迎来了人生的又一个重大时刻,满月!   因朱允熥出生时出了大事,朱元璋的意思也是觉得应该洗一洗这之前的晦气,孩子嘛,他的孙儿好好地活下来,这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对吧。   太子虽然有些别的想法,不过朱元璋发了话,当初就连朱允炆满月也办得不小,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不过太子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宴会,不料大家伙吃吃喝喝正高兴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哭声,却是朱允炆一身泥的哭着跑回来,“爹,爹,他们欺负我!”   太子当时正抱着朱允熥,见朱允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更是沾满了泥,很是不解,“怎么回事?”   跟在朱允炆身后的人没能追得上朱允炆,此时面对太子追问,已然跪下道:“太子,是,是几位王爷和二公子吵了起来。”   “是他们欺负我,他们说我娘是坏人,我娘不要我了!”朱允炆小脸红通红通的,昂起头冲太子道:“爹,我要娘,我要娘。”   自小被吕氏呵护着长大的朱允炆,突然再也见不到自己熟悉的母亲,甚至更被人笑话,推倒,不哭才是奇怪。   只是太子没来得及说话,那头百川慌张跑来,“太子爷,太子爷,小郡主,小郡主又把人给打了。”   太子!!!   行吧,赶紧一手抄起朱允炆往外跑去。   此时此刻朱至确实在揍人,一拳一个,把某些叔叔都打得起不来了!   “当叔的能说这样的话吗?允炆是谁。别管他母亲是谁,允炆就是我们老朱家的人。笑话他,欺负他,打他!怎么,当我爹是死的?还是当我这个姐姐是死的?”朱至一把将鲁王按下了,半响鲁王都起不来。   鲁王被打得动弹不得,叫嚷道:“你,你这么揍我,我要告诉父皇。”   “去啊,你要是不去,我帮你去。我倒要看看皇爷爷知道你笑话允炆,说出允炆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话,皇爷爷要怎么揍你。”朱至说着话更是一拳拳打在鲁王身上,打得鲁王抱头鼠窜。   “不是,至儿,你不能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想着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帮你好好教训他,让他以后学乖点,别像他外祖母。”湘王最小,打人的时候想法也最是直接,不料话音刚落下,朱至已经转头抽了他。   “教人是这么教的吗?要让他学好,自该以身作则。怎么着?你们自己立身都不正,整日做事没点样子,还指着让别人跟你们学了好?   “还有,别打着我的旗号欺负人,我要欺负人就报上自己的名号,什么为了别人好。你要是真为我好,当叔的就更不会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欺负允炆了。允炆要是有做错什么,我自己能教训他。你们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不许用任何名义欺负允炆,否则我还揍你们。”   朱至那是一听说这边打起来就跑过来了,一见着各位叔,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上手吧!   就这么五人小团伙,怎么着?欺负不了她,开始欺负一个小孩子了?   “我,我们又没揍他!”湘王那叫一个不服,就想能让朱至收一收手,他没揍人是吧!   “对,你们没有揍人。你们呐,不过是把人推倒了,摁住人不让起!”朱至来的路上事情的经过都有人跟她说清楚了,怎么着?一个个敢做不敢当?   “就那么一岁多的孩子,你们要是敢对他下手,你猜猜我敢不敢把你们的手剁了?”朱至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哪一个不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缩手。   湘王总是不怕的,毕竟他年纪最小,这就是个熊孩子,能服了才怪。   “你,你不分敌友,以后我再也不跟你玩了。”湘王控诉朱至。   “什么是敌,什么是友?别管允炆是谁生的,他姓朱,是我爹的儿子,那就是我弟弟。十二叔也一样,你就算再闹腾,那也是我十二叔。真要是将来有什么事,咱们姓朱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就是家族,这就是所谓的荣辱与共。   “拿允炆当成敌人,你们怎么想的?书都读进狗肚子了?”   不怪朱至大骂特骂,这一个个但凡长点脑子就做不出欺负朱允炆的事来。   “别的人也就算了,八叔,您是最让我失望的。五位叔叔里,平日你是最让先生夸赞的人。怎么样?您读的书里,先生不曾说过,一荣俱荣,一辱俱荣。唯有上下一心,才能筑起坚不可催的高墙,也才能一致对外,共卫大明河山?”朱至骂了几个跳脱的一个个不像样,可那一位潭王啊,这可是喜欢读书的人,一个个闹腾的时候他从来不劝,像样吗?   “八叔莫不是觉得,他们闹他们的,反正您也管不住,闹翻了天,这事的错处也落不到您头上。   “哼,八叔是不是特别郁闷怎么每回他们惹事,我揍他们的时候,从来不会落下您?   “在我看来,七叔意气用事,十叔、十一叔、十二叔不懂其中的厉害,不过是随七叔一道胡闹,也就是不懂事。您一个明明清楚厉害关系,却从来不劝他们,只由着他们闹的人,最是可恶。   “冷眼旁边,不予纠正,八叔,您是这么当人兄弟的?虚伪无情之极说的就是您这种人。”   好些话朱至藏在心里很久了,但这有些事不好挑破,这一回朱至着实忍不住了。   “怎么,你的兄弟侄儿懂得厉害,能懂得保全自己,这就显不出您的好了?”朱至冷冷扫过潭王,越看越觉得潭王这种人可怕。   “你,你不可胡说。”潭王被朱至撕破了脸皮,面上一僵,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   朱至指着潭王道:“八叔不肯承认,以后最好也别承认。如今您冷眼旁观,将来也总会有别人对您冷眼旁观的时候。”   这样一番警告的话听来,其实是让人打从心里觉得不舒服的。   偏偏潭王多少是做贼心虚,他是真没有及时劝住他的兄弟们,因此没有办法控诉朱至。   太子等人是在朱至把人打完教训完才来的,瞧着一个个弟弟似乎都萎了,太子斥道:“至儿。”   “在在在!”朱至教训几个叔叔的时候那叫一个不客气,面对亲爹,不敢嚣张。老实跑到太子跟前,一看太子一手抱着一个人,赶紧伸手接过朱允熥道:“爹,我抱允熥。”   太子瞪了朱至一眼,还是将朱允熥递到朱至手里,常氏在旁边显得有些无奈地叮嘱道:“小心些。”   “娘放心,就是把我摔了,我也一定不会摔了三弟。”朱至抱着朱允熥在怀里,那叫一个高兴。养了一个月的孩子,终于是可以出门见着人了!   虽然还有些皱,至少脱那层红皮,看起来白多了!   末了朱至冲一旁的朱允炆道:“以后挨了打别找爹,找姐姐我。别管是谁,只要你没有做错事,他们敢打你,姐姐一定带你打回去!”   真是非一般的霸气,怎么有种土匪的感觉?   太子嘴角阵阵抽抽,这孩子到底是谁家的,他有那么教过她打人吗?   “不许胡说。”常氏也是有些尴尬,一个女孩家家的,怎么跟个土匪似的?   “我没有胡说。咱们绝不欺负人,可是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了我们。”朱至一本正经的昂起头同朱允炆说,“当然,将来你要是有本事自己打回去,那最好的。”   朱允炆本来是挺伤心的,可是一来看到旁边的几个叔叔好像挺惨,比他可惨得多了。哭是哭不出来了,再听到朱至的话,一瞬间,饶是朱允炆被抱在怀里,都觉得朱至变得高大了!   很多年以后,朱允炆总能想起这一刻的感觉。   或许得知他被欺负的那一刻,太子爹是心疼他的,可是,太子显然不可能像朱至一样挥着拳头帮他打回去。   但是,在朱允炆此刻的心里,最需要的不是道理,而是像朱至一样帮他打回去。   如同朱至说的那样,自此在朱允炆的心中,能为他讨回公道,能为他出气的第一人成为了朱至。后来,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至死不变。   “你别乱教坏弟弟。”常氏一瞅太子不吱声,这生怕朱至又惹了太子不高兴,赶紧出言制止朱至继续说下去。   “太子妃,小郡主说得一点都没有错,这人啊,不欺负别人,那也是不能让人欺负了的。被打了就得打回去。”只是一旁的人里啊,有人听到朱至的话,乐得赶紧接上话,甚是以为朱至说得在理。   这一位瞧着四十来岁,看着很面善,面对朱至时,那是十分温和。这位正是曹国公李文忠,也是朱元璋的外甥,太子的表哥。   有这么一位出面,饶是太子妃都不好再斥责女儿了啊!   太子无奈摇头道:“眼下这孩子已经够无法无天了,表兄竟然还顺着她。”   曹国公可不管那许多,弯腰一把将朱至和朱允熥一并抱起道:“小郡主有什么不好的,皇上当初也是那么教的我们啊!不过,怎么不见小郡王?”   不怪曹国公问起,一晚上不见朱雄英了呢。   这时候一人慌乱跑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小郡王落水了!” 第37章 强买   ◎出面◎   随着这么一声叫唤, 谁人不是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太子也是始料未及,赶紧询问。   “不, 不知道啊, 小郡王掉湖里了。”报信的是个小内侍,发现情况他就跑来了。   可是没想到这时候传来一道声音道:“我什么时候掉水里了?”   稚嫩却透着稳重的声音,走来的人正是朱雄英。   朱雄英从小内侍身后走出来, 小内侍闻声回头, 瞧见朱雄英眼中流露出诧异。   “拿下。”朱雄英一声令下,小内侍一听便要冲上去捉住朱雄英, 不料在朱雄英身后一个妇人突然出手将人扣住,小内侍待要挣扎, 妇人毫不犹豫地折断小内侍的手。   “啊!”小内侍发出一阵惨叫,妇人已经牢牢将人扣住,纵然他再用力也挣脱不开。   “爹。”朱雄英走到太子面前,太子心有余悸,低头询问:“没事吧?”   “没事。他们想把我推下水, 我反手推了他们一把, 更帮着他们喊我落水了。”朱雄英且将自己一番操作道来, 将计就计什么的,看谁中谁的计啊!   太子目光变得幽深, “看来东宫也该好好地整治整治了。”   不错, 乱子出了一个又一个,太子能当没这回事?   一个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非要打他妻儿的主意, 他要不出手收拾人, 都以为他这个太子只有仁慈, 没有半点杀伐果断!   “带下去严刑逼供, 孤要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太子一声令下,押着内侍的妇人这就松手,移交到一旁的侍卫手中。   “今日姑且就到这儿吧。诸位能来,孤甚喜之。”太子既然要查案,此时也没有心思再与在场的人客气,同众人作一揖。一个个对今晚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也是心里有数的,除了几个亲近的人,都纷纷告辞。   曹国公将朱至抱在怀里,常氏想伸手将两个孩子抱过,太子道:“你带允炆和允熥回去。”   换而言之,太子是要把朱至和朱雄英留下,常氏唤一声太子。   “他们都不小了,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太子其实很庆幸朱雄英反应快,没有中了别人的计。   常氏想到方才的局面,也就只从曹国公手里接过安安静静已经睡着的朱允熥,不忘带上刚被太子放下来的朱允炆。   朱允炆是不哭了,不过对朱至那是总瞅着,不难看出他想跟朱至在一起的。   “你先回去,明天我带你去玩啊,再教你打架。”朱至哄小孩,朱允炆听着连连点头,甚是欢喜。一旁的人嘴角抽抽,朱至是不是没有注意到旁边太子的脸色,这脸都青了啊!   “像开平王。”关键时候得有人提起故人吧,曹国公就是最好的人选!   开平王常遇春,朱至的外祖父,那也是这样一个乐意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   可惜去得早,朱至都没能见着自家外祖父一面。   朱至对人人口中称赞的外祖父也是好奇的,只是见不着就是见不着,再可惜也是没用的。   “来,小郡王。”曹国公一个作为太子表哥,又是太子义兄的人,见着朱至和朱雄英,那是比见着自己的孩子都要和善。   弯下腰一把将朱雄英抱起,这一手一个孩子,曹国公丝毫不见吃力。   “这位女官是皇上所赐?”曹国公这都抱起孩子了,太子已然在前请其他人一道进屋,曹国公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是。她叫祝娘。不仅武艺高强,而且饱读诗书。”太子介绍起祝娘来,想到平日里这一位没少教他们兄妹读书识字,也是叫他们兄妹十分满意的。   “你们既然有心习武,不如让这一位多指点一二。”曹国公为他们出主意,不想朱雄英笑笑道:“不急,不急!”   曹国公连瞅了朱雄英好几眼,确定这位是真不急,脸上浮现了笑意。行,小小年纪胸有丘壑,甚好!   太子领人进了屋,观曹国公和两个孩子说话,太子也不急。   “小郡王今晚出事,这事儿我去查。”一旁比太子年长几岁,却是英姿勃发的人开了口。此人正是凉国公蓝玉,也是太子妃的舅舅,朱至和朱雄英的舅公。   “这件事无须你小材大用。”太子既然都让人去查了,也就用不着凉国公插手。   “怎么算是小材大用呢?这可是我的侄孙子,更是太子您的儿子,他们今天敢对小郡王动手,来日兴许就敢对太子动手。必须得查到底,将幕后的人揪出来,将他们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凉国公是个急性子的人,于战场征战,就喜欢速战速决。   对于有人想害朱雄英的命,凉国公是恨不得立刻把人揪出来,剥皮抽筋。   “太子您别管,这件事我一定查清楚了。”凉国公子大掌一挥,要把事情揽下来。   “好了,太子既然说了自己有章程,用不着我们插手,听太子的就是。你关心小郡王的安全,太子这个当父亲的比你更急。”关键时候就得曹国公出面安抚凉国公,提醒他别乱,行事得缓。   “我让你们留下,不是为了让你们讨论方才雄英遇险一事。我既然让人去查了,定会一查到底。断不容有人伤害雄英。最近淮西的那些老臣们做了些什么事,你们听闻了吗?”太子本是不想提,只是眼前的两位都是跟随朱元璋打下天下的功臣,在一众淮西功臣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太子有所耳闻某些事,就不能不跟他们说一说。   曹国公还好,瞥了凉国公一眼,并没有说话。   倒是凉国公挥手道:“我们这些淮西老臣都有什么事。都是早年随皇上一起打天下的人,如今得了天下了,皇上在上,我们也就想安享富贵罢了。”   安享富贵这话听来好像不错,太子并非不知这些老臣的模样。   淮西功臣,指的正是早年一道随朱元璋打天下的人,眼下朝中的武将多出于淮西,但自得天下以后,也是这些曾经跟朱元璋一道打下天下的人,最终成了大明朝的隐患。   这些年来,朱元璋其实没少告诫淮西功臣们,可惜啊,不管他再怎么警告,总有那听不进话的人。   太子能出言相询,显然是有所收获,可是凉国公这浑不以然的态度,朱至听得都挑了挑眉。   太子何尝不是如此。但凉国公那么一说,太子接下来的话也不好再提,毕竟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来到东宫的人都是道喜而来,他要是对人严厉喝斥,并不妥。   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太子让凉国公先行一步。   曹国公等凉国公走了才道:“皇上是打算对凉国公出手了?”   “居功自傲,这些年蓝玉犯下的错处你也看在眼里。眼下他跟胡惟庸纠缠得越来越深,长此以往,只怕……”太子是最了解朱元璋的人,有些臣子越发不像样,瞧着要凌驾于皇权之上。偏有人不自知,饶是太子再三提醒,凉国公也总不知道避嫌。   “不如太子私下相劝。”曹国公一个洁身自好的人,那是不担心的,不过对凉国公,曹国公也是盼着太子能救救。   太子摇了摇头道:“罢了,他若一直执迷不悟,救他这一回,怕是也救不了他下一回。”   自恃有功,目无王法的功臣,总觉得高高在上的朱元璋不会为难他,或许他更有别打算。   “爹,想要治舅公,说话不行,那就用舅公最擅长的把戏!”朱至听了老半天,终于听出来太子的忧愁,为父分忧有何不可?   朱雄英秒懂地问:“拳头?”   朱至连连点头,“他们不就是仗势欺人,以势压人吗?他们可以,我们也可以啊。既然教是教不会,舅公听不进劝,就让他切身体会呗。”   太子一个不喜欢用拳头的人听得微拧眉头,朱雄英已经跟朱至商量起来,“你去吗?”   “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朱至挑眉说,朱雄英道:“爹,让至儿去吧。”   旁边听着的太子一顿,曹国公已然道:“这个好。至儿年纪小,别管做了什么凉国公也不好过多怪罪。要是能让凉国公有所收敛,更是一桩好事。”   曹国公这么支持也是出乎朱至意料之外。   朱雄英在一旁也点头,“舅公目无法纪,横行霸道,皇爷爷和爹一再敲打都没有用,那就换一个方式。”   办法嘛,总是人想出来的,一个办法不行,那就换一个。   “爹要不要让舅公改正?”朱雄英在一旁追问。这完全相信朱至,坚定朱至一定能让凉国公有所收获的态度,朱至高兴得直眨眨眼睛。   太子一滞,要说不希望凉国公改,定是骗人的。   可是,让朱至去做这件事,确定可行?   “爹,试一试,失败也不会比现在更差的对不对?”朱至一看太子意动,马上补上一句,事情再变差不会比现在更差不是吗?   万一要是真让朱至改变了局面呢?   “你要多少人?”太子确实意动了,就得问问朱至的打算。   “我怎么能要人呢?带了人,那就算不得我一个孩子胡闹了。”   是的啊,朱至一个人出面,做什么事都可以是她心血来潮。带上人,谁能看不出来那背后是朱元璋和太子指使?朱至能让朱元璋和太子牵扯进来吗?   恰好这些日子朱至日常出入宫外,就算没有人会注意,真要碰上了一查,也不过是凑巧是吧。   但是,有一个问题是朱至必须不能忽略的,比如这要揍人不成,别给被人揍了啊!   那就得提高身手了!   “太子,那内侍咬舌自尽了。”一家子讨论怎么教训凉国公,百川来禀,消息并不是好消息。   太子拧紧眉头道:“知道了。葬了吧。”   人死了,虽然太子有心要从中得到些消息,既不能如愿,罢了!   人死了,再让人暗中盯着就是,眼下要紧的是朝中的大事。   太子有心要借朱至的手教训凉国公蓝玉,这事须得跟朱元璋提上一提的啊,父子二人一拍即合,甚以为此事可行。那,得保证朱至的安全是吧!   要说之前让朱至练武,纯属是因为朱至的要求。眼下凉国公最大的变故就在朱至身上了,那怎么都得拼一拼吧。   对于朱元璋来说,蓝玉是他的悍将,曾经是他最倚重,最信任的人。只是得了天下之后,曾经骁勇善战的人却成了曾经他们最憎恨的一类人。仗势欺人,强抢民田,目无法纪。   朱元璋杀了多少人,那里头有多少是跟他一起打天下的人,朱元璋都记得。   可是,他们贪赃枉法,无恶不作,朱元璋但凡不想这天下葬送在他们的手里,心里但念及百姓分毫,就不可能纵容。   更别说,朱元璋此生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朱元璋发现一个,朱元璋便要杀一个。哪怕终他一朝都杀不尽,朱元璋也要杀!   对,或许有人会说朱元璋太狠,但对百姓来说,朱元璋能重百姓之利,处处以他们为重,却是他们的救星。   自朱元璋称帝以来,分田地,修渠引水,哪一样不是为了百姓。   老百姓的心里有杆称,谁真心为他们,谁心里没有他们,他们清楚着。   朱元璋心里一直希望能够有机会改变一些局面,比如不得不杀了那些跟他一起打下天下,却在打下天下后忘记他们初衷的这些人。   朱至现在就是在帮朱元璋做到这一点,因此,怎么能不让朱元璋心下欢喜,支持。   朱元璋做得比太子更细致,朱至出手,既然是不能让人帮的,要达到目的,那就想办法提高她的武力值。   正好,朱至天生神力之点是让常人所不能及的。加之朱至也算学了些日子,朱元璋特意让人专门给朱至加强训练,至于朱至的长进速度,嗯,朱至自己相对满意。   不过,朱至忙着提升武力值的同时,齐老五那里的菜也有所收获,赶在年前,绿油油的青菜收获了,大冬天新鲜的青菜,难免引起人的争夺,朱至的烤鱼铺子,嗯,取了一个大众化的名字,食楼,烤鱼只是开始,并不只限于烤鱼。   有了烤鱼,烧烤得弄上来,大冬天的青菜,独一家的供应,自然让食楼的生意爆火。   但是朱至可不是只将青菜供于一家,毕竟朱至从一开始所图的就不仅是自给自足。   有了齐老五出面,再加上沈彬在一旁就自身的见解补充,从十二月起,到春耕之前,青菜源源不断地供应,满足了几乎整个应天冬天所需的青菜,包括皇宫大院。   钱,朱至挣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一瞬间成了有钱人,朱至考虑的是下一步该做什么生意。   在此之前,朱至原本就等一个机会,不想真有人送上门来了。   “齐老五送来消息,有人要强买他们家的田。”沈彬跟着朱至混,也算分了一杯羹。   有人或好奇沈彬这么一个做生意的人,怎么没想跟朱至一起种青菜,以达到赚钱的目的。   对沈彬来说,分这一羹其实根本不重要,他们沈家如今不差钱,差的是地位,尤其是在大明朝的地位。   若这大明朝内容不得他们有一席之地,沈家赚来再多的钱也是没有用。所以,他何必贪这一点小钱。   朱元璋和太子的计划自然不可能告诉沈彬,但齐老五那里出了事,怎么也不可能不求救于沈彬。   “齐老五直接来找的你?”朱至正想着谁那么大的胆子,但,朱至更想知道的事,碰上这种事,应天知府在干什么?   沈彬闻之不由多看了朱至几眼,跟朱至混了快半年,他要是再闹不清楚朱至别看年纪小,却不同寻常,他算白活了这些年。   “他去寻过应天知府,可应天知府说,不能因为人家要买他的田地,朝廷就把人捉起来。大明朝没有这个规矩。”沈彬如实而答。确实是这个道理。   朱至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道:“说得在理,但凡只要不出人命,有人想买,你要是不想卖,这是他们的事,官府是不能多管。”   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和太子发愁的原因。   官府就算想出面管,要是不打人,不出人命,想管也管不了的。   “齐老五说想买他田地的人去过好几次了,已经透出意思,要是再不把田卖给他们,田,齐家是种不了,鱼就更别想养了。”沈彬是不敢有所隐瞒的,齐老五面临的情况,他都得如实相告,毕竟朱至刚跟齐老五做了两回生意,既赚了钱,也让村里的百姓们都过了一个肥年。   “你手底下有机灵的人吗?”朱至是不能直接出面的,那么就要沈彬代为出面了。   “郡主的意思是探探来人的底?”沈彬立刻明白朱至的意思了。   朱至同沈彬对视问:“我可以信任你吗?”   面对朱至灼灼的目光,沈彬心下一沉,却郑重作一揖道:“郡主可以信任在下。”   沈彬不求回报的跟在朱至身边这些日子,为的就是能够得到朱至的信任。   须知他是太子给到朱至的人,这也就意味着他为朱至所做的一切都会一字不差传到太子耳中。   朱至信任他,太子也会对他重新衡量。沈彬争的是这个机会。   “好。那就让你的人探清楚对方的底。而这件事,我不希望传扬出去半个字。沈公子,这是你的机会。”朱至得把话挑白的说。她给沈彬机会,这是看在沈彬这些日子做得相当不错的份上。   可是,沈彬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得看沈彬自己。   “在下明白。”沈彬心头跳动,拜入太子门下久矣,他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没有想到真让他等到了!沈彬如何也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好。”朱至爽快应下一声好,等着沈彬的消息。   沈彬办事的效率不错,很快便为朱至带回了消息,想买齐老五家的田地的是什么人。   也不是什么外人,凉国公蓝玉的义子范试。   朱元璋当年能得天下,靠的是父子一心。就朱元璋收下的义子那就有二十来个。   天下太平后,有人就有样学样,也收了不少义子,由此壮大自己的势力。凉国公就是其中之一。   朱至合计了不少日子,就是思量什么时候合适对人动手,没想到啊,这就有人迫不及待了。   “稻田养鱼的手法,以及冬日大棚种菜,都让人看到了利益,免不得有人心动。生了恶念。”沈彬如实禀告后,瞧着朱至沉下了脸,还得将查到的事一五一十相告。   朱至冷笑道:“他们难不成以为这田也好,菜也罢,抢到了就会自己养大了鱼,种出了菜?”   沈彬眉头跳跳,终是如实相告道:“不管如何,对方的意思也很明确,地他们要抢到手,他们不会种,这没有了田地的人自然会帮他们种。”   人的那点小心思确实是不难猜的。   朱至瞥过沈彬一眼,“他们不知道这田地的生意是太子过问过,我在其中参与的?”   对啊,太子没有藏着掖着,朱至就更没有了,所以这些人是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想来有人提醒他们是宫中的贵人,他们并未放在心上。”沈彬其实何尝不奇怪,有那么犯蠢的人吗?竟然跟太子抢生意?   但就现在看来,有人还真是不怎么把太子当回事。   朱至这回乐了,“有意思,有意思。所以在他们心里,就算是太子也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是吧。”   要不是这么想,敢跟太子杠上?   沈彬是不敢多说的。凉国公是谁,那是太子妃常氏的舅舅,朱至的舅公。这老朱家自己的事,他要是一不小心说多了话,谁敢保证不会被迁怒?   情况他只须如实上报,至于朱至如何处置,是朱至的事儿了。   “跟我走。”朱至专门来听沈彬说事儿,情况了解了,接下来怎么办,找人商量去啊!   沈彬不敢多问,乖乖跟着朱至一道去。   这走啊走,瞧着那方向是太子的书房,沈彬心头直跳。   “怎么样?”书房没进着,先看到朱雄英在廊下摇头晃脑的背着书,见朱至行来,朱雄英停下问。   “倒是省了我们安排。”朱至如此答来,沈彬听得心下跳跳。   “哦。那挺好的。爹在屋里,有人在跟爹说事儿,等等。”朱雄英说完又背起了书,《论语》什么的,朱至听着也跟着摇头晃脑背了起来。   沈彬瞅了这两位似乎完全不受方才听到的事影响,心里默默为两人烙下一个不好招惹的标签,大明,太子,都是后继有人了对吧!   朗朗的读书声传入屋里的太子耳中,正事说完的太子且让人退下,他也该去见见儿女了。   不过,太子也不急,等两人停下了,这才扬声唤道:“进来吧!”   朱至和朱雄英都应下一声,这就赶紧进屋来。   沈彬在门口没敢直接进去,倒是朱至道:“一道进来吧。我既信你,有些事得让你知道。或许还得请你配合一二。只不知你怕是不怕?”   话,定是要先说清楚的,朱至也是给沈彬后悔的机会是吧!   “愿为郡主,太子,皇上差遣。”沈彬显然也是个聪明人,聪明地知道究竟该忠的是什么人。   朱至笑了笑,一双眼睛尽是洞察,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有意思!   “进来吧。”朱至招呼人,朱雄英都在里头等着了,观朱至招呼沈彬进来,倒也没有什么诧异。   太子听着声音也猜到了,对于站在他面前见礼的沈彬,先给予赞许道:“至儿都跟我说了,这些日子她能把齐家村的事办好,多亏了你鼎力相助。”   “在下不敢称功,只是帮了郡主一点小忙。”沈彬是谦虚的,更不敢真认为自己对朱至有多少功劳。   太子挥挥手道:“是不是真正办事的人,孤都看在眼里。怎么,查到是谁了?”   乍听太子此问,沈彬心头止不住一跳,方才朱雄英有问,沈彬就想,这些事莫不是早在太子的预料之中,或许有些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的计划。   如今沈彬算是得到了证实。   “查到了,是舅公家一个叫范试的义子。爹,我准备出手了?”朱至言简意洁,查清楚了,正好本来他们就打算对凉国公动手,为机会也省得他们将来还得特意安排。   “你打算怎么出手?”太子面露不悦,对女儿这就要动手收拾人,考虑更多的是,她要怎么出手?   “他们可是打算买不到齐老五家的田,这就要往田里动手脚,让人种不好田的。他们不会在意这一年的收成。可对齐老五他们家来说,一年要是没有收成,他们一家都得饿死。我出手,他们不是出言威胁人吗?他们敢威胁,我就直接打啊。最好打到舅公面前。”朱至点明厉害,这可不是小事,齐老五一大家子就算过年赚了钱,并不代表人家能荒废一年不种田。   田地都是老百姓的命,抢了他们的田地等于要了他们的命。   有人说那范试不是说了要买吗,这是给了银子的。   银子,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田在地在,这就是可以传承下去的。有田有地,就算再吃不饱那也不至于饿死。   买了田的人说得是能让人有钱,其实但凡不是走投无路,没有哪个老百姓愿意卖田卖地。   太子微拧眉头,打人这个事,朱至一出手就揍人,这并不合适!   “爹,和无赖讲道理,不合适。”朱雄英道出关键。   “想来这些人不会没有听说过您亲自去过齐老五家,齐老五的鱼也好,青菜也好,都跟至儿有关系。饶是如此,他们竟然没有任何顾忌,想买就一定要买到。”朱雄英劝说着,对朱至想要出手打人这事,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事情我交给你办。办好了,能不出手打人还是别出手的好。”可怜的太子在做着垂死挣扎,哪怕明知道这个可能几乎为零,但还是叮嘱上那么一句。   “好勒!”父女各自心知,可太子非要听了这么一句应承才肯放心,朱至有什么理由不配合。   “沈彬,这件事你跟着搭把手。有什么能帮的则帮。”太子既是不方便出面,便只能让沈彬这个早跟在朱至身边,帮朱至做出生意的人出面了。   “是。”沈彬既然确定有些事背后的人是太子,甚至可能是朱元璋,傻子才会不乐意帮忙。   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了朝中的一些事,朱元璋对于大明的这些功臣们,并不能够容忍他们肆意妄为,尤其是夺民之利。   然律法不能完全限制他们,那别怪朱元璋和太子另辟路径了。   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功勋之人,仗着打下天下的功劳无法无天,若不加以约束,必叫天下大乱。   得了太子准话的朱至,总是不能不把太子的叮嘱当回事的,在别人没有出手之前,她是不能出手。   不过,想让人出手很难吗?   朱至练完功,读完书,这就出宫去,到了齐老五家,早早跟齐老五叮嘱了,但凡要是再有人来,嚣张一点,最好能让他们出手打人!   齐老五跟朱至挣了几回的大钱,如今朱至更有要为他们出面的意思,朱至有所吩咐,齐老五是一千个一万个的配合。   因此,再有人上门来再要买齐老五的田,齐老五瞅了屋里的朱至一眼,大声嚷道:“你们想买我就要卖吗?告诉你们,就算你们把我打死,我也绝不卖田。我不信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   哟哟哟,这不信邪且又是一副讨打的样儿,落在那一贯嚣张的人眼里,是他们能忍的?   “讨打是吧?别说你一个平头百姓了,就是等闲的勋贵家的公子哥儿,我们想打就打,打死你,那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你哪来的胆子敢跟我们叫嚣?”一个长了小胡子,气质猥琐的青年嚣张地走向齐老五,大有将齐老五好好教训教训的意思,放出的话无一不在昭示自己并不把齐老五放在眼里。   “那你就打。我的田绝不卖。”齐老五大声叫唤,指着自己的头,且让他打过来。   猥琐男一看真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他要是不打人一顿,以后可怎么混?   “公子,打他。今天这地,他是卖得卖,不卖也得卖。”这时候在猥琐男身后的人大声叫唤着,如何也得争一口气,非把某个人打得服服帖帖不可。   “我还就不信了这大明没有律法了,我这田不卖也得卖。”齐老五硬着脖子叫嚷,他就不信了这天下没有王法了!   猥琐男一听拎起齐老五的衣领大声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你指着王法救你,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王法。”   话说着这就要抡起拳头打向齐老五,齐老五那必须不能怂了啊,硬着脖子等着拳头落下,不料却听到一阵惨叫声!   闭眼等着挨揍,心想挨上一拳能让人再也不敢再来强要他的田,那是怎么都值了的齐老五,睁眼一看,只见方才拎他衣领的猥琐男正捂着自己的膝盖大喊大叫。   谁出的手救的他啊?   齐老五四下一看,没找着人。   “你是王法?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了。”朱至的声音传来,齐老五闻声低头。   罪过罪过,他竟然没有注意身边的朱至,满世界找救他的人。   朱至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有她手臂那么长,好像,应该是家里擀面用的?   齐老五也是不确定。   朱至方才就是抡着棍子往人身上打的,一棍下来打得人上蹿下跳,这会儿都没缓过来。   “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也敢管闲事。你们都是瞎啊,没看到她打我吗?上,给我上,把他们全都给我往死里打。”可怜的猥琐男,痛得不行,可这脚依然没放下,一边抱着腿一边冲身后的人下令,让这些人赶紧上!   跟着猥琐男来的人有七八个,见着猥琐男挨打,那都傻眼了,得了猥琐男的话第一时间冲了上来,这就要对朱至动手。   朱至手里拿着擀面棍,对于冲上来的人,灵活躲开他们的攻击,一棍一棍打在他们的身上,保证就算他们想躲也躲不掉。   谁能想到这里会杀出一个朱至,且身手如此灵敏,七八个人一块上,却被朱至灵活闪动打得个个鼻青脸肿。   “哎哟!”朱至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打得手都肿了,脚再想招呼过来,行啊,朱至也不跟他们客气,一棍一棍打在他们的腿上,看他们敢不敢再来!   一会儿的功夫,八九个大男人出了齐老五的院子,猥琐男这时候竟然还放狠话道:“小妮子,你敢多管闲事,有种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回去找人。”   “行啊,叫人是吧。我在这儿等着你,你要是不来你就是缩头乌龟,你后头的人也是缩头乌龟。”朱至抡着面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搭在手上,淡淡地接过话,对某人的激将法表示受用了。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回去喊人。”猥琐男放狠话是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此时此刻面对朱至无所畏惧的态度,就是不想叫人他也得叫!这里的人,还有这么一个小妮子,他一准让他们记住教训,往后眼神好一些。   “滚吧你!”猥琐男指着朱至呲牙咧嘴,朱至准头上佳的将那擀面棍砸他脸上去。   “哎哟!”朱至不出手则矣,一出手这力道一使上劲,正砸中了猥琐男的脸上,立马留下了棍子的印子。   “小妮子,我一定弄死你。”猥琐男怕是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头昏脑胀之余,尤其不能丢脸,更不能连这点口舌之快都丢了。 第38章 算计   ◎入局◎   朱至就不管有人怎么放话, 她只管在这儿等着他们来。   沈彬颇有些忧心,“若是凉国公的义子亲自来了, 这回只怕带的人不少。”   “这村里又不是没有人。”朱至丝毫不担心, 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郡主的意思是?”沈彬在这一刻有些不明白,显然朱至是不打算用宫里的人,这其中的原由沈彬隐隐猜到, 却不敢说破的。   朱至出门的时候身边除了沈彬, 就带了一个内侍,一个女官。   可是这么两位跟在朱至身边就跟个隐形人一样, 朱至做什么他们都不管,好像只要朱至没有危险, 他们就是死人。   但是,朱至把上门威胁齐老五家的人打了,更是挑衅于人,巴不得凉国公都亲自来这一趟,接下来的人绝对不是现在这么几个可比。   刚刚朱至的应对可见, 朱至本事不错, 可有句话说得好啊, 以一当十并无不可,以一挡百, 这万夫之勇, 是朱至一个孩子能做到的?   沈彬脑子已经在飞转,考虑的是该怎么迅速调集人过来, 应付接下来的打斗。   结果他听到了什么, 朱至竟然说让村里的人来参与?   这事是不是不太妥当?   “齐老五, 你去把村里人都叫过来。”沈彬闹不明白朱至要干什么的时候, 朱至已经同一旁的齐老五吩咐一声, 齐老五明显一愣,“所有人吗?”   “对,所有人。敲个锣打个鼓的,让乡亲们全都过来。”朱至给齐老五出主意。   齐老五面露难色道:“这事不好办,我毕竟不是村长。”   “那就去把村长请过来。”朱至那叫一个利落,不是村长就办不好事了吗?那就让村长出面,且让村长说动整个村的人。   沈彬这时候有些明白了,不确定地问:“此事闹大,若是闹到君前,郡主如何收场?”   “这是我该考虑的问题?”可惜朱至昂起头,压根不认为自己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也对,朱至得了上头两位点头行事,别管朱至怎么闹,只要是为百姓好的事,朱元璋和太子都不可能怪罪!   “去请村长,有什么事我担着。”朱至敢做也敢当,都到这个地步了,齐老五自知朱至都是为了守住他家的那点田,他要是事事都指着朱至解决,该他出面的他不出面,朱至是欠了他的吗?   齐老五不敢再怠慢,赶紧找人去。   不一会儿拉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走了过来。   “老五啊,你这是干什么?你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连那些贵人你都敢打了,你想过后头怎么收场吗?这时候你还有闲心拉我上门做什么?”老头正是村长,被人硬拉了过来,想到齐老五家发生的事,心不甘情不愿。   “村长,齐老五要是不拉你过来,莫不是你觉得齐老五家的事就只是他一家的事而已?”在齐老五去请人的时候,朱至同沈彬一阵低语,有些事得沈彬出面才行,一个孩子的说服力着实不太够。沈彬板起脸问起村长,村长这才注意到齐老五家里有别的人在。   “这是?”村长有此一问,沈彬已然自我介绍,指向一旁坐着的朱至道:“这是太子府上的安和郡主。”   太子,郡主什么的,听得村长一愣,想行礼来着,可这礼该怎么行啊?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郡主先前和齐老五家有合作,年前年后的青菜,村里得以过了一个大肥年,也是我们郡主和齐老五开的好局。村长家也得利了不是吗?”沈彬作为一个代表说话的人,须得指出形势,尤其要指出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并不是齐老五一家之事了。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应对是重点。   “是是是。”村长大概听说了这么一回事,只是并不相信齐老五当真搭上了郡主。   但是,有钱赚,赚到钱这是事实,假扮郡主什么的,天子脚下,应该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是吧!   “村长方才所言有一句说错了。别管是谁想要强买齐老五家的田地,这都不会是齐老五一家的事。强买田的人看中你们的田地在这一年赚了大钱,对齐老五的地动了心的人,难道以后就不会对你们的田地动心?”沈彬笑笑地提醒村长,可别觉得这就是一家的事儿。   村长果然变了脸。   “今天齐老五家出了事没有人管,没有人问,将来要是这样的事落在村长你的头上,村长觉得,你能不能逃得掉?”沈彬不是不懂得如何陈明利害,驱使于人。但这样的主意出自朱至之口,那对沈彬来说也是一个冲击。   朱至这是打从一开始动手就已经相过任何可能,为此,朱至是早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各方登场。   果不其然,村长一听难免慌了,道:“可是,可是这些人都不是寻常人,那可是朝中的大官。我们要是跟他们来硬的,连命都可能没了。”   “丢了田地难道你们还能衣食无忧,长命百岁?”沈彬但有此问,请眼前的村长自己想清楚了。   村长哑口无言,将心比心,这田和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要是丢了,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公子,事到如今,我们这些粗人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只求公子能给我们指一条明路。”村长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以求救于沈彬,盼望沈彬能为他们想出一个救他们的法子。   沈彬等的就是村长的这一句话。   “策动村里的所有人,敢来强买强卖的人,敢对你们村里的人动手动脚的人,打出去。”沈彬将这句话丢出来,这事儿对村长来说不是难事。   诚如沈彬所言,今天能硬买齐老五家田地的人,将来一定也会用同样的办法强买他们的田地。   今天若是对齐老五家的事袖手旁观,来日等这件事落到他们谁人的头上,也别指望有谁愿意帮他们。   村长立刻按沈彬出的主意,敲锣打鼓召集村里的人,别管男的女的,只要是村里能走能动,会喘气儿的,都给他过来。别管是谁,只要敢进他们的村,强买他们村里的田地,绝不能答应。   人嘛,对别人的利益是无所谓的,可一但损及他们自己的利,那就万万不能当作不存在。   三五十人拿着棍子冲进齐老五的院子时,沈彬正在给朱至倒水,瞧见人走进来,出声提醒道:“斗殴者可是要受杖刑的,尤其你领了那么多人。”   朱至端起水喝了一口,等得有些久了,挺口渴的。   为首是一位身着锦衣的微胖圆脸男人,嚣张冲沈彬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显摆你读过书?懂得大明律法?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义父是大明的凉国公,当今皇上称赞英勇无双的凉国公。律法都管不到我义父的头上。你显摆个屁啊!”   有些话说得没错,朱元璋在大封功臣的确实给不少重臣颁下丹书铁券,可免他们死罪。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个功臣都肆无忌惮的原因。   此时的沈彬听着这话第一时间望向朱至,尤其不曾错过朱至眼中的冷意。   恃宠而骄,迟早是要出事的。   “这么说来,你们不仅要强买民田,更是打算把我们往死里打?”沈彬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该问的话必须得问清楚,接下来的事,朱至做主儿。   “公子,就是她,就是那个小丫头下狠手打的我。”那猥琐男指着朱至所在的方向,提醒那么一个圆脸男,就是朱至打的他,往死里打的啊!   “一个小丫头也能把你们打成这样,你们也太没用了吧!”圆脸男一脸的嫌弃,扫过朱至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想又觉得不对,在这么一个穷地方出现的人,他怎么会认识。   “你就是范试?”朱至须得确定这一点。   “不错,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范试。小丫头识趣赶紧过来给我们赔礼道歉,看在你长得细皮嫩肉的份上,叫你家里拿些钱来,我且放过你。”范试自我介绍,更指着朱至提醒她识趣的就好好向他们赔罪,还钱,他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放过她。   “我要是不赔礼,更不赔钱呢?”朱至冷冷一笑,也是服了这么一个口出狂言的人。   范试一听立刻变了脸,道:“小丫头,你要是给脸不要脸,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来人,上,把这些人的腿都给我打折了,连这小丫头也一样。”   心狠手辣的人啊,一言不合可不就要打人了,更是要直接毁了别人的人生。   不想他身后的人刚要冲进来,屋里同样冲出一来一堆人,就回外头也有人把院子围了起来。   “我看谁敢在我们齐家村动手动脚。”村长第一个冲出来,让人不曾忽视的是,范试带来的人的里各拿武器,村民们手里什么都没拿。围着不许人乱动,就纯粹围着。   “哈,怎么着?这是打算造反?”范试一看这里里外外的人有好几百,难免有些慌了,叫嚷一声,这是要倒打一耙啊!   “到底是谁要造反呢?”沈彬站了起来,对范试想吓唬人,他可不吃这一套。   范试对于站起来的沈彬也是十分不客气,指着周围的村民道:“你们要不是造反围在这儿干什么?”   “怎么,许你领人拿着武器出现在这儿,对人喊打喊杀,却不许我们反抗?”沈彬料到要不是那无.耻之极的人,断不可能敢这么来抢百姓的田,断百姓们的活路。   可是亲耳听见范试的话,范试领人上门,对人喊打喊杀,照样不许人反抗。哈,可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你们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上?”范试没有想到跟人耍嘴皮竟然耍不过?   行,那就不说了,直接干!   就这些村民怎么的?想跟他打?他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反抗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上!”范试再一次催促,让身后的人给他上。   朱至不慌不忙地瞅着这么一群人,沈彬看着就要冲上来的人,突然一挥手,下一刻,齐老五领着人从院里的一角跳下来,其他三个方向也一样,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们手中的网。   “不好,中计了。”有人看到头顶的网想跑,可惜,早有准备的人断不可能让他们跑了!   网下。范试一干人全被网在一块,饶是想跑,手里拿了刀的人要割开网来,朱至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人扔过去,击中人的手,既让人痛得捂手,刀也脱落在地,旁边的村民已经眼明手快翻了跟头过去捡起刀来,绝不给他们机会拿到这利刃。   “你,你们竟然敢算计我们。”范试一干人被网得动都动不得,挣扎无用,反而被一旁的村民拉得更紧,几十人被困在一张网里,动是挣不动,撕也撕不开,可把人气得不轻。   范试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想摆架子?朱至上前将方才使得十分顺手的擀面棍提起,迅速打向范试的肚子,范试痛得脸色涨红,浑身直发颤。   朱至悠闲地道:“怎么,你不是说自己就是王法?那么有信心的你,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来范试自打靠上凉国公后,再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颤着手指向朱至放狠话道:“小丫头你给我等着,等老子出去,我一定杀了你!”   哟哟哟,成为阶下囚的人竟然还敢跟朱至放狠话,杀她?   行,这么嚣张,朱至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朱至又是一棍子打在范试身上,“想杀我啊,好啊,看谁先杀的谁?口口声声不放过我,死在你手里的人有多少了?你们一个个跟着他又打死过多少人,毁了多少人家了?”   对,朱至一棍一棍打在范试身上,专挑了人最痛的穴位,这点得感谢孙商枝。见过朱至练武的孙商枝特意教了朱至人体的穴道,打人,把人打痛最重要,穴道打对了,事半功倍,朱至有什么理由拒绝不学。   功夫不负有心人,朱至对着一个布满穴道的布娃娃练了几个月,打起人来,怎么让人痛她就怎么打。   “啊!”范试痛,痛得哇哇大叫,可惜朱至不为所动。   朱至打着人,视线落在范试身后的人身上,“我问,你们不答,等我把他打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你们了。”   村民们瞧着朱至一棍又一棍的落下,也是吓得不轻,但是,不用他们出手打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桩好事。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最怕的就是闹出人命。   不过,不得不说,朱至在那儿一棍棍落下,教训耀武扬威的人,真是痛快!   “你,你给我等着,我义父不会放过你的。”范试浑身都痛,饶是如此竟然还死不松口,只与朱至放狠话?   朱至目光流转道:“凉国公。好啊,我倒想看看他要怎么不放过我。放个人出去,让他们回去报信,就说你们凉国公的义子就在我手里。”   范试亮出凉国公的目的难道不是想让朱至知难而退?谁承想朱至竟然还派人去帮他报信儿。   他,他是不是听错了?   痛得难受的人难免对自己的听觉产生了怀疑。   “就你了。”齐老五顺手将一个男人揪了出来,这不是鱼网得多了,都熟练了!   “回去凉国公府报信吧,事情经过怎么样你就怎么说。”沈彬又一次出面代表朱至说话,这人啊,就得出手激一激,且看看某一位凉国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被揪出来的是个瘦得跟猴一样的青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巴巴望向范试,范试已然吼道:“傻站着干什么,快回去找国公,告诉他整个齐家村的人都造反,让他领兵过来,一定要把这群逆党灭了。”   哟,听听这多神气。就他一句话,说谁是逆党这就谁是逆党了?   “照着你们公子的话说,且请你们凉国公快过来,否则他小命不保。咚!”朱至配合无比,又是一棍子落在眼前的范试肚子上,范试吐出了酸水,捂着肚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瘦猴吓得不轻,就朱至动手的架式,真让他不得不相信,朱至是真敢下死手要人的命的啊!   不管了,撒腿就跑,他得搬救兵去。   “你们几个要不要试试我对他的手段?”朱至放走了人,并不在意,这时候扫过网里的那些人,就是想问问有谁愿意供出范试的作为,该怎样处置范试才好?   “你,你要严刑逼供?”终于有人说了这么一句有点水准的话。   朱至否认道:“这怎么叫严刑逼供呢?我分明是对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人不能容忍,不说出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我就当你们人人身上都背人命,杀人偿命,我只想把你们全都打死。”   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偏放出这么狠戾的话,谁听了心里不发毛。   “咚!说是不说?”朱至语气骤然一变,又是一棍棍子打在范试身上,好不容易才缓回一口气的范试啊,脸色可见的青了红,红了青,压根说不出话了!   “说,说,我说,我说!”朱至怎么打人,他们都看在眼里。自问不如范试硬骨头的人,怎么会愿意受这皮肉之苦,吓得连连叫唤,保证他们说,他们一定会说。   朱至一眼瞥过沈彬,沈彬相当自觉地道:“说吧!”   等一大批兵马浩浩荡荡进入齐家村,将齐家村包围得水泄不通时,天已经黑了。   为首的凉国公纵身下马,让报信的瘦猴领路,“人在哪儿,快带我去。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小丫头竟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凉国公脸色铁青,其中的缘故,懂的人都懂。   瘦猴岂敢怠慢,连忙在前引路,这就把人领向齐老五的家。   不过,原本该是灰暗的村落,随着凉国公他们一行来,火把扎在两边,将一条路照得灯火通明。   凉国公本来觉得有人不长眼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要是不好好治治这些人,往后他还怎么立足。   领兵进村是因为瘦猴告诉他,整个村落的人都跟那小丫头一伙的,原以为他们进村,未必不会受到村民的阻拦或是反抗,结果凉国公一路行来,村里村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拦路。   甚至这一路的灯火通明,不像是欲对他不恭的人,反而让凉国公有一种人家那是在欢迎他的感觉。   “你小子莫不是在说谎?”凉国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等闲人知道他凉国公大名能不害怕?一村的人反抗他,不把他放在眼里,等他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出现,正常吗?   “那小丫头别看年纪小,身边也是有人的,范公子就是因为中了她的计,这才会被她拿下。国公爷,你也得小心些,不可掉以轻心。”瘦猴对于眼前的一幕何尝不是心里直犯嘀咕,可一想自己之前之所以和范试被人拿下,不正是因为中了他们的计!   齐家村没有人出现并不代表什么,重点往前去的时候别中他们的计。   “老子身经百战,难道还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赶紧领路,四下查看有没有村民,想办法问清楚村里的情况。”凉国公心下也颇不安,这时候怎么办?当然是要查明情况啊!   饶是说着不怕一个小丫头的凉国公,并不代表他不会派人查查,想办法把人捉住。   一旁的将士得令而去,只不过他们领人往各家去,却发现这屋里都是空的,没有一个人。   眼看这就要到齐老五家了,凉国公派去的人纷纷来禀,这村子好像空了啊,一个人都没有。   “国公爷,那小丫头不是寻常人,否则做不出这样的安排来。”瘦猴心里了一直打鼓,总觉得眼前的情况不对劲,凉国公千万别觉得自己领了兵马来就觉得胜券在握了!   “去,把五百兵全都喊进来,我就不信区区小小的村落能出个什么样的人物,还能算计得了我。”凉国公是不信邪的,虽然他这会儿都让去调兵马了。   兵马调来了,人一多,任这一个小小的村落也翻不起浪。   瘦猴听着也是那么觉得的,人多了,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任他们这些村民再狡猾也闹不起来!   只是凉国公胸有成竹的,瘦猴指着不远处的齐老五家的院子时,凉国公看着紧琐的门道:“你去,把门打开。”   瘦猴??   这么样的情况下,谁过去都觉得危险。更别说瘦猴刚刚可是刚经历被朱至他们设计一回的人。   “国公爷。”瘦猴心里直打鼓,唤一声凉国公,无非希望凉国公可以改一改主意,让别的人去推那么一个门。   “怕什么,我在你后面,还有这么多兵。就算整个村的人在这儿又怎么样,他们不过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村民,能和我们抗衡?快去。”凉国公催促着瘦猴,少在这儿废话连篇。   瘦猴是不想去的,可是凉国公哪里由得他要不要,一脚踹他身上,直接把人踹前去。“快点吧你!”   再是不情不愿,瘦猴面对都已经动脚的凉国公,岂不知根本没有他后退的余地。   一步三回头,凉国公都已经扬起手威胁地催促着他,瘦猴无可奈何地往前去,连着回头瞅了凉国公一眼,就盼着凉国公能开口让他回头。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凉国公对上瘦猴那样儿,很是瞧不上眼,再一次催促。   瘦猴欲言又止,心知到了这一步,哪里再有他后退的余地,终是只能鼓起勇气推开眼前的木门。   入眼是被五花大绑的范试等人,看见瘦猴那一刻,嘴都被堵上的人激动地一个劲想跟瘦猴说什么,瘦猴看在眼里却是闹不明白的,张望四周并没有发现朱至他们任何人,虽觉得奇怪,可也没有多想。   “国公爷,除了范公子他们,没有别人。”瘦猴将看到的场景如实禀告。   凉国公一听如何站得住,第一时间往前冲。   果然没有人,只他那义子被绑着,嘴上都塞了布条,虽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分狼狈,好在人还活着,总是一件值得人高兴的事。   “你们还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呐。”凉国公看到义子竟然被人五花大绑,难免觉得面上无光,偏偏一个个还傻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竟然连救人都让他提醒。   瘦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朱至既然敢放话让他去搬救兵,怎么可能放过眼前的他们。   “国公爷,没有看到齐家村的人,咱们还是谨慎些。千万别着了那些人的道。”瘦猴本着小心无大错,哪怕周围看不到一个人,不忘出言提醒凉国公,千万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凉国公查看四周,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利器,要说还有什么人算计得了他,他不信了。   “你未免也太多心,就这一个小小村落的村民,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跟我们国公爷作对。”相比于瘦猴的提心吊胆,张望四周想要找出藏起来的人,跟在凉国公身后的人反而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们国公英明神武,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敢跟我们国公作对的人早就死光了。”跟随在凉国公身边的将士,既见证凉国公的英武,也是打从心底里认定了普天之下不会有人敢跟他们凉国公作对。   当然也是想趁此机会赞一声凉国公的名声在外,威名远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像凉国公这样英勇善战,自称打下大明江山的人,最喜欢的莫过于别人对他的崇敬,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怕他!   瘦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听着有人奉承,那再想劝的话,没法劝了。他总不能说,从始至终,朱至那要一个小丫头完全没有一丁点害怕凉国公的意思。哪怕是事实,并不代表凉国公以及这些将士们相信。   “那还不赶紧去救人?”凉国公被瘦猴提醒得确实生了警惕之心,可再听手下的人说的话,又觉得十分在理。   一处小小的村落,没有见识的小村民,借他们三个胆子他们都不敢跟他作对,他怕什么?   瘦猴赶紧退了一步,且让凉国公身后的将士往前救人。   那头的范试在那儿拼命的摇头,摇头,神色很是紧张,可惜一心想在凉国公面前露脸的人,完全不拿这情况当回事。   可是随着人们的靠近,在离范试他们不到两米的长度时,“嘭”的一声响,走近的人竟然脚下一空,这,人完全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待看清那泥下竟然是一道道深沟时,人已经落下,砸得他们发出阵阵惨叫!   范试闭眼不敢多看,怎么就不听他的劝,至少是不是应该看看四周再进来。   凉国公听着声音往前一看,救范试的有近十人,那么十个人啊,全都掉下沟里了,好在底下没再放什么要人命的武器,可那沟可比他们人高,摔下去也是把人摔得够呛的。   “国公爷。”眼前的局面证明瘦猴的顾忌是对的,别觉得这地方小就可以无视这里会产生的危险。   “找找四周有没有人。但凡见着一个人,把人拉出来,杀了!”凉国公一看手底下的人中了陷阱,如何也是气不过了,命人四处再找找,一定要把村里敢算计他的人找出来,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瘦猴抖了抖,总觉得这突然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动静的村落变得危险而可怕。   凉国公急了,他越着急,怕是越容易中了人的计。   “那这里怎么办?”自有将士得令再去找人,可是范试他们这些人呢?   “先把人放着,等把村里的人都解决了再说。”凉国公看了一眼根本迈不过去的沟,果断选择放弃。   “啊!”但是,与之而来的更是一阵阵的惨叫声,都是他手下将士的声音。   原本心下生了惧意的瘦猴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且与凉国公道:“国公爷,那小丫头不是一般人,咱们还是别把人分散了吧。我总觉得她是故意激怒您,好让您把人派出去,各个击破。”   “闭嘴。就算如你所说又如何,我是什么人,以一挡百的凉国公。只要我还在,我一个人也能把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杀光了。”凉国公愤怒大吼,人立刻冲出去,这时候被他派出去的将士已经在半数以上,剩下的不过少数。   火把照亮了整个村落,可跟着凉国公出来的瘦猴却感受到一阵阵寒意,让他止不住发颤的寒意。   “国公爷小心。”这时候传来一阵示警的声音,瘦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昂头一看,再一次发出惨叫。   等瘦猴再反应过来,别说他了,就是凉国公都被五花大绑了!   他们的脸上都是泥沙。   是的,方才他们刚出齐老五的院子,立时被迎面而倒的泥沙糊了一脸,眼睛睁都睁不开,接着被人用网那么一套,再加上一通冰水往他们身上一浇,再加上菜油,外头马上有人喊,他们要是再敢动,那就别他放火了。   身上沾了油的人,哪里会不明白,要是他们敢乱动,一点火的结果就是,他们都会死,而且死无葬身之地。   饶是凉国公也想不到,有生之年他竟然会在阴沟里翻了船,他竟然连人都没有见着,却被人如同网鱼一样的网起来了?   凉国公挣扎叫唤道:“你们要是真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出来跟我打上一架,打赢了我,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别使这上不了台面的诡计。”   这会儿别说是凉国公了,就算是凉国公领来的五百将士,也全都个个灰头土脸的被捆成了一团。   瘦猴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结果一看周围都是人,个个却都被捆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完了,完了啊!   “国公爷,凉国公。”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瘦猴立刻认出了朱至。而气愤的凉国公听着声音吧,一时间觉得很是熟悉,但怒不可遏的人怎么都觉得在这样的地方遇不上熟人。   眼睛依然睁不开的凉国公且怒道:“如何?你们这些逆贼,竟然敢对朝廷命官出手,等着,你们等着,朝廷绝不会放过你们。”   “这时候凉国公记起朝廷来了?那朝廷许凉国公您私调兵马,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加以围剿?”朱至难得听到凉国公提起朝廷,却不曾留情的出言相讥,只觉得分外的可笑。   凉国公沉下脸,怒吼道:“废话少说,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朱至等的就是这句话呢!落落大方地道:“好说。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你家里的田啊地啊,我都要买了!”   对喽,事起之因不正是范试要买齐老五的田吗?好啊,这回轮到朱至来强买田地了呢。   凉国公睁不开眼睛,手更叫人绑着,最重要的是身上油乎乎的,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面对朱至的强买,凉国公丝毫没有自己眼下是阶下囚的自觉,吼道:“你做梦。”   哈哈哈,做梦吗?朱至扫过周围的人一眼,点了点头道:“做梦吗?您要是不答应,不好意思,您猜猜你们一群人身上都沾满了菜油,我要是把火一放,你们还有没有命跟我说做梦呢?”   一言不合就要放火要人命,凉国公没少做这事儿,可是轮到别人出言威胁于他,他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9章 狠戾   ◎威胁◎   “你敢!”凉国公确实没有碰到过敢跟他拼死拼活的人, 如何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些人有那么大的胆子要他的命!   “为何不敢?您派人强买别人的田,就是要断别人的活路, 如今您落在我们的手里, 本来就要死的人,能拉上您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一块死,何乐不为?这人命都只有一条, 您不给别人活路, 还指着别人不敢要您的命吗?”朱至凌厉而狠绝地放话,丝毫不觉得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什么不可以的。   凉国公气得不行, “你,你, 你敢要我的命,小心你的九族。”   “九族?强买强卖民田的事想来国公爷没少干了吧。您怎么就知道,您强买的那些田里,有没有我的九族在列?九族,要是杀了您, 我可算是为民除害了, 彼时就算被诛九族, 那也是替万万百姓造福,值了!”朱至这无所畏惧的态度也是没有谁了。凉国公在这一刻才生出了惧意。   是啊, 同样的事他做过多少, 难道他心里没有数?   他总以为自己位高权重,又有兵马守护, 本身更是武艺高强, 别管他得罪了谁, 没有人能伤得了他。   自信满满的凉国公, 以为天下无敌了, 如何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会在一个小村子里翻了船,着了小人的道,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此时此刻,眼睛看不见,凉国公的嗅觉和听觉是从未有过的灵敏,他能闻到身上的油味,以及身边的每一个人身上那股味,甚至就他们不远处,更点着火把,但凡只要他们将火把丢过来,不用多久,他就会死!   “你到底要怎么样?”凉国公不想后退,然事实摆在眼前,好些事已经由不得他,他好不容易才打下这个天下,封王拜相,怎么样他都不愿意死去,尤其是窝囊无比的死去。   “我刚刚不是说了,您的田地我全都要买了。”朱至听着凉国公不敢再继续放狠话,很好啊,终于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处的局势了,服软了啊。那就好说了!   以势压人的人凉国公,自该尝尝他素日加在人身上的一切。   “不可能。要是把田全卖给你,我吃什么用什么?”凉国公脸色铁青,这时候挣扎着,哪能由着朱至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朱至冷笑讥讽道:“原来您也知道这田地没了,没得吃没得用了?您堂堂一个国公爷,私产不知几何都有这层顾虑,更何况普通的村民,完全靠田地活命的大明百姓。”   凉国公一滞,被人教训什么的,他现在命都在别人手里,他敢继续呛声?   “你吃什么用什么我就不管了,您的田地和您的命,您只能选一样。选吧!”朱至讥讽完了,事情可并没有就此完了啊,凉国公须得做出选择,范试这些人不就是这么让人做出选择的吗?   没有选择的选择,这种无力,憋屈,也是该让眼前的凉国公切身体会一番的。   凉国公张张嘴,且道:“你敢这样对我,就不怕我日后报复?”   “那凉国公猜猜,我这一回能把您擒下,下一回我能不能再擒您?彼时,我会不会再跟您谈交易?而是会选择直接要了您的命。”威胁,朱至是那受威胁的人?可别忘了她背后的人是谁。   眼下朱至都没有亮出朱元璋和太子的名号,只为让凉国公体会体会,莫以为他位高权重就可以无所顾忌?   这世上的人啊,多了去的亡命之徒。   凉国公但凡把人逼急了,让人没了活路,也没有了指望,那就莫怪别人拼了一条命也要拉他一块死。   “国公爷是觉得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好欺负?饶是你们这些人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依然得逆来顺受?”朱至点破凉国公的那点心理,欺身相近道:“凉国公封王拜相,难道全然忘了您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又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日,有此一番成就?”   确实随着功成名就,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原本出身的凉国公,时隔多年后,再一次忆起曾经的无奈,无力。   “难道凉国公以为,您因为活不下去而起兵反抗,别人就不会?大明至此建朝不过才十三年。想要断送天下,无非是惹得人神共愤。或者,凉国公是盼着改朝换代?亦或,您想取而代之?”朱至目光落在凉国公身上,不曾错过凉国公的任何反应。   “胡说八道。”凉国公喝斥一声,不许朱至再胡言乱语。   “否则凉国公收那么多义子做什么?您不是在效仿皇上,父子一心,江山可得?”朱至可没有诸多的顾忌,作为老朱家的人,谁造反她都不可能反,她就要探探凉国公的底,只为弄清楚她这一位舅公是不是那有心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凉国公终于是想起来问问朱至到底是什么人了!   “这时候您才想起问我的身份,我是该夸您或是笑话您?”朱至很是不客气,不过,她这会儿不打算回答那么快,方才她提出的问题凉国公不是没有回答吗?   “凉国公,您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命和田地,您到底要哪一样?”朱至也是执着的人,这个问题她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凉国公一滞,如何也想不到会碰上朱至这样的人,好似跟他杠上了啊!   “不答吗?若是国公爷不答,那我就当您选田地而不要命。您的命我就要了。”朱至可不是会乖乖等待的人,有些问题并不是凉国公想避就能避的,二选一,凉国公要是不回答,好啊,她就帮凉国公做下选择,命,她可就要取命了。   “等等。”朱至说话的空荡已经朝人伸手要火把,瘦猴吓得一个激灵,这要的何止是凉国公一人的命啊,根本就是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火把一丢,他们身上可都被浇了菜油,这么一烧,那绝对是一片一片的!   凉国公哪怕看不到,能感受到那隐隐的热感,火在向他移动!   第一时间凉国公便立刻出言阻止,他不能死,他绝不可以死在这里。   “国公爷,您不满意我帮您做的这个决定啊。那挺好的,看来田地和命之间,你选择了命。挺好的,惜命嘛,像您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惜命呢。”朱至的话一听感觉挺好,仔细一品又觉得有些阴阳怪气,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过凉国公这时候也顾不上了,道:“你果真是为田地而已?”   朱至立刻笑出声来,道:“所以凉国公您的人在强买民田时为的也不仅是他们的田,更多是为他们的命?”   这话凉国公没办法接了啊,他要是说是,朱至能饶得了他?   冲人的田地朱至都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要是他再说自己是冲着人去的,不是更让朱至越发不乐意?   说句实话,凉国公着实拿不准朱至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如果你是冲着我的性命来的,大可要我的命,何必戏弄于我。”凉国公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朱至明摆着为难他的啊,那行,他不管了,朱至要是真想要他的命,他再不想死能怎么办?让他求饶而活,凉国公宁可死了!   “这是戏弄?凉国公不会不知道您的手下如何行事。为了买到你们想要的田,你们不惜威胁恐吓,甚至不惜毁了人的立命之本。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何尝不是存了戏谑之心?”朱至自问对凉国公没有戏弄之心,但凉国公手下的这些人,如范试呢?   田,买得到他要买,买不到他要让别人种不成粮食。   朱至想到这些仗势欺人的人,如何也忍不住怒火上涨。   凉国公被噎得无话可说,其实他真没有想那么多。   但于此时,没有人管他想什么,只看他的作为。他确实纵容他的人仗势欺人,无法无天。   “所以你要如何?”凉国公心里也是委屈的,立刻出言相询,只想要个痛快。   “为凉国公洗干净眼睛。”朱至要如何?到了此时此刻,是该揭开谜底了。   马上有人上来拿了布与凉国公擦干净眼睛,凉国公终于可以看清让他阴沟翻船的人究竟是谁了!   可是,真看清对方时,凉国公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朱至冲凉国公福福身,行的是晚辈的礼,皮笑肉不笑的问:“去岁我随爹爹来此巡视,此后秋收后的鱼,冬天的青菜,都是我在后头为富民所为之,舅公不知?”   震惊过后,意识到是朱至这个小辈,凉国公是要兴师问罪,不料却被朱至那么一反问,凉国公瞬间哑口无言。   他,他知道个屁,就算要强买强卖民田,哪里需要他亲自过问。   况且,目空一切的人,丝毫不觉得在这应天府里有需要他避开的人。要避也是别人听到他的名号避得他远远的,何须他打听那许多消息。   结果,结果他哪能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踢到铁板,打别人的主意打到老朱家人的头上!   所以,是哪个蠢货干的这样的蠢事?   凉国公此时恨不得把那招事儿的人吊起来打,狠狠地打。   不过,此时此刻的他是打不着人的,毕竟被人那么五花大绑着,他就是有心揍人出口气,那也是揍不到的。   朱至这时候再一问:“国公爷,我方才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您的田地您是卖或是不卖?”   “你这不是胡闹吗?你是大明的郡主,天下都是皇上的,你是皇上的孙女,也都是你们的。”凉国公显得有些轻松了,毕竟是自家人嘛,他可是朱至的舅公,朱至再怎么样也不会要他的命。   “不然。要真按国公爷说的,那您是怎么让人强买强卖田地的?”朱至摇摇头,表示不吃凉国公这一套,凉国公趁早省省,别指望搅和过去。   凉国公明显一顿,连忙道:“这,这都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不该多管,不该多管。”   朱至笑道:“国公爷怕是忘了,您的生死在我一个孩子手里。”   亲戚是亲戚,并不代表这件事朱至不管了。   凉国公一顿,抬眼和朱至四目相对,“你还真想杀我?”   “舅公怕是忘了,您手里沾的人命不在少数,我想跟您一比,差得远了。且您今夜犯下的过错,莫不是您都忘了?强买民田不成,先令义子入村殴打于人,其后又亲自领兵入村,企图杀尽村民。这些过错,按照大明律法该如何处置您?”朱至此时唤的一声声舅公,不知怎么的反而让凉国公感受到一阵阵寒意。这像是在跟长辈说话的吗?   方才朱至一声声唤的国公爷都没让凉国公生出寒意。   “我可是有丹书铁券。”这时候的凉国公终于想起这回事,想用朱元璋来压一压朱至。   朱至眼中冷意几乎已经溢出,“若非舅公手里握着这丹书铁券,就您犯下的过错,多少事有违大明律法,须得我一样一样跟您细论?如今我们就论眼下的事,是我和舅公间的事。   “舅公的人想要买我的田,断人的生路,也断我的财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不过是像舅公学习。如今舅公自己选,您是要自己的命,或是要您的田地。   “要命,您的田我全买了;要田地,那您就赌赌我敢不敢杀您。毕竟我这样一个孩子打了您,您猜猜看大明律法能奈我何?”   这些话,凉国公怕是觉得熟悉无比的!   多年以来,凉国公不就是如此有恃无恐?   多少人劝过凉国公,让他切不可肆意妄为,凉国公听进一句?   如今也让他尝尝,被人拿捏着只能选择的滋味。   “我可是你舅公,你娘的亲舅舅。”有苦难言的凉国公,在这一刻终于想起另一回事了。他是朱至的亲舅公,亲亲的舅公。这不仅是君臣的关系,更是长辈和晚辈啊,朱至不能对他动手,尤其不能要他的命。   “您在仗势欺人的时候,想过我娘,想过我吗?您记得您是太子妃的亲舅舅,皇长孙的亲舅公吗?并没有。既然您不曾念及于我们,为何如今您却希望我念及。我可都是跟您学的。舅公,您看我学得如何?”朱至灿烂一笑,一副我勤奋好学的样儿,真是没让凉国公气岔了!   可他能拿朱至如何?   如朱至所说,就朱至的年纪,她要是真杀了他,谁能相信朱至这样的一个孩子杀了他?   对凉国公来说,没能死在战场上,竟然死在一个小晚辈的手里,他这脸往哪儿搁?   今天这样的局面,换成别人,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那都很有可能要凉国公的命,更别说朱至背后有朱元璋和太子。   身为朱元璋的孙女,太子的女儿,她要是真杀了凉国公,朱元璋可能治罪于她吗?   等闲人打了凉国公,或许还得以命相赔,朱至杀了凉国公,他就真是要白死了。   一瞬间,凉国公虽然觉得憋屈,但又不得不承认,极有可能。他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得那样的憋屈。   “田地我可以卖,我可以卖。”凉国公终是不得不松口,这个事到如今朱至不愿意放下,这都把话亮在取不取他性命上了,他要是再敢东拉西扯,朱至未必再愿意给他机会。   “好,价格由我来定。”朱至满意了,不过最后补上的话,再一次让凉国公体会到所谓的有苦难言。   “舅公想得没有错,我不打算按市价来买您的田地,毕竟您得来的这些田地,其中有多少是按市价所售,您心里有数。到我跟您了,您是我的长辈,也不好意思收我的钱是不是?”朱至这会儿提起长辈两个字,实在是让人气闷。   凉国公能说什么?朱至这都完全不顾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对他喊打喊杀了,这时候论关系,简直是最大的讽刺。   无奈凉国公有苦难言,对朱至道:“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舅公应该会把您所有的田地都如数卖给我吧?要是让我发现您有隐瞒不报的,舅公猜猜我这一回能把你擒住了,下一回我是不是也可以?”朱至得了凉国公的话,并没有因此高兴,丑话得说在前头,她都跟凉国公闹到这一步了,事儿更得做好了。   凉国公心头浮出一阵寒意,他其实几乎快要忘了,他是怎么被人拿在手里的。   而这个人,就是眼前的朱至。   “舅公,有些事一次解决好一些,要是再闹一回,丢脸的可是您。”朱至这时候凑了过去和凉国公一阵低语,凉国公侧头瞅了朱至一眼,不难看出他眼中的错愕。   “来人啊,准备文书。”朱至警告完人,这让人准备文书了。   其实文书也早就准备好了,总得假装喊人过来一趟。   “舅公名下的,和您家里人所有名下的田地,都得记得写上。啊,您的那些义子的尤其不能忘了。”朱至完全没有要放人的意思,补上那么一句让凉国公别忘了。   凉国公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傻了眼。   “郡主这是为难了国公爷,国公爷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人抢了多少田地。”这时候沈彬就得出出面,配合一番,也是要给凉国公一个台阶下。   凉国公表示正是这个道理,朱至可不能强人所难。   朱至侧头考虑半响,好像确实如此,这才道:“那就签了字,画了押,具体多少亩田地,我等着舅公给我补上。我也不怕舅公不补。”   这话听得怎么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不,应该说是拿捏住凉国公的感觉?   沈彬已然不好再说些什么,文书已经准备好,见证的人也都在上面签好了字,就差凉国公的签名。   “舅公?”朱至此时已经将纸亮在凉国公面前,等着凉国公签字画押。   凉国公想动一动,他倒是能动吗?这手脚都被绑着。   “至儿,你得先放开我。”凉国公眼中闪过狡黠,提醒朱至别到这一刻还不把他放开。   朱至啊的一声,后知后觉终于想起这回事了。   这就要给凉国公松绑,可是却又突然收了手,朱至与凉国公道:“舅公勇冠三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给您松了这个绑,我们这里的人加在一起只怕都不是舅公的对手。到时候舅公来个翻脸不认人,这可就不好了。”   凉国公嘴角一僵,不过还是同朱至哄道:“这怎么会呢?”   认真研究了凉国公半响,朱至挑挑眉不确定地问:“应该是不会的对吧。”   “不会,不会。”凉国公连连与朱至保证,盼朱至给他松绑。   朱至嘴角噙笑,眼中闪过冷意道:“那好吧,我给舅公松绑。”   这好不容易才被凉国公说服的样儿,凉国公兴奋了啊!   朱至这给凉国公解绑得差不多了,凉国公突然一手向朱至擒来,下一刻朱至迎面朝他抹出一堆粉末儿。   凉国公本以为自己打得人一个措手不及,不料朱至早有防备,这手里的东西就朝他眼睛撒来,迷了凉国公的眼睛,朱至出拳,直接打在凉国公的膝盖上,打得凉国公腿下一软,支持不住的跪在地上。   没了脚,那不是还有手吗?凉国公闭着眼睛挥拳而出,不料朱至又是一拳打在凉国公的手上,直攻凉国公的痛穴,随着朱至的拳头打落,凉国公痛得只觉得浑身无力,朱至趁此机会将人重新捆上。   “舅公啊舅公,您真当我是小孩子傻啊?上回给您撒的是细沙,这一回是面粉。再下一回,舅公,您看看这是什么?”朱至撒出的粉末儿,那就是迷了凉国公的眼一时,哪里可能长久。   但就这一会儿对朱至来说就已经够了!   凉国公挣不开手上的绳,眼睛也好一些了,听着朱至的话看过去,好家伙,朱至手里拿着一瓶东西往地上倒下,只听一阵阵嘶嘶的声音,这地都化了?   “舅公,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性,下一回您要是再不讲信用要对我出手,我反这东西撒在您的身上,到时候是伤着您的眼睛或是哪里,我就不管了。”朱至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威胁起凉国公来,并不在意让凉国公知道,她并不是随口说说的人。惹了她的结果,凉国公须得承担。   看着地上还在冒着烟,凉国公清楚,这沙子粉末儿弄到眼睛里,不舒服也只是一时,要是朱至手里这瓶东西招呼到他的脸上,他脸和身都得跟地上的沙子一样,化了!   这辈子凉国公是都别指望能好了!   “所以,舅公,这文书是签还是不签?”朱至吓唬完了人,得继续本意。   凉国公心底直冒寒气儿呢,确定朱至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他不敢试了啊。   “签,我签,我这就签。”凉国公也是识时务的人,不会自己作死。   眼下这情况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要是敢再耍什么心眼,朱至既敢放话要他的命,他莫不是以为朱至小就不敢动手?   一开始凉国公未必不是这么想的,可这会儿朱至早有准备,连放了他,料准他一定动心眼,再拿下他的手段都备上了,下一回他要是再敢乱来,瞧朱至敢不敢真对他下杀手呢?   拿命来赌,真心话,凉国公如何也是舍不得。   没事儿,先过眼前这一关再说,他就不信了,这事闹到朱元璋跟前,朱元璋能不管?   朱至这回满意了,拿了文书上前,请凉国公签下自己的大名。至于田地的数量,空着。   此事办好了,这时候百川来了啊!   “我的小祖宗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您怎么还不回宫啊,太子爷和太子妃都急坏了。哎,这不是凉国公吗?国公爷怎么在这儿?还给绑上了?”百川来了,自然是没有人拦的,进来直奔朱至,急得额头都是汗。结果瞧见一旁的凉国公,人都快傻了。   毕竟凉国公被五花大绑着,还有一群将士们也是。   “这是有敌进犯吗?”百川第一反应查看四下,结果怎么样,没有发现敌人啊。   “没事儿,舅公跟我闹着玩呢。正好,我送舅公回府。”朱至轻描淡写地总结眼前的事,百川能信?   不信,他又能怎么的?   主子的事是他一个内侍该管,能管的?   此时此刻的百川就记着一件事,赶紧把朱至带回宫去。宫里一个个的主子都等得快急死了!   “舅公,请!”朱至请之,百川出宫和朱至出来不一样,朱至那是一切从简,连沈彬在内就带了三个人。百川领着几百的宫中侍卫出来,都不知道找了多少地方了,这才找到齐家村的。   若只是朱至几个人,有些事凉国公未必不敢做,然而一但发现这要是动手的后果,牵扯的人太多,那凉国公就得想想,他有没有那个胆子造反了。   “请。”凉国公确实在衡量,最终只好乖乖的让朱至送他回去。   至于这一路上朱至完全没有要给凉国公和余下将士松绑之意,百川看得心头直跳,愣是半句话不敢吱声。   毕竟这被绑的人都不说话,他要是多嘴多舌,谁知道最后死的是谁。   但是,朱至领着百川带出宫的侍卫送着五花大绑的凉国公回府,应天当即传得人尽皆知。   好些人莫名,赶紧让人打听消息。   消息,人不是从宫中出来的,而是从城外回来的,今日的凉国公分明是出城教训人的,和宫中扯上关系,这一时半会儿没有人知道缘故啊!   不知道,不知道那就查个清楚。   京中功勋都显得有些急了,毕竟宫中任何动静都与他们息息相关,更别说凉国公都被人绑了,要是不弄清楚,谁能安心?   朱至真就送凉国公回府而已,只是在门前晃了晃手中的文书道:“舅公,我等您的消息哦!”   凉国公这辈子自从大明朝建起,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小丫头威胁!   “只要小郡主敢要,我一定送上。”凉国公回了府上,阴森森的回了一句。   这里不再是城外,他就不信朱至敢当众打他!   “舅公是在怀疑我啊!看招。”朱至听出了凉国公言外之意,突然丢下这话,手动了,凉国公本能以袖掩面,结果什么都没有。   吓了一跳的凉国公等了半响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放下被捆的双手,瞅了朱至。   朱至此时那叫一个得意地道:“舅公,吓着您了?看招!”   结果朱至又那么一喊,吓得凉国公又是一挡,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   凉国公生平从未受到如此戏谑,气不打一处来。   “嘶嘶”声突然传来,朱至手里拿着一个瓶子,就那么亮着,而地上的门坎已经烧出了口子,而且在不断地腐蚀中。   “舅公的脸有这门坎结实吗?”朱至没有冲凉国公撒去,而是倒在了地上,那意思是怎么样,看着门坎直让凉国公心里一阵阵拔凉拔凉的!   “下一回,我就不提醒舅公了。毕竟我年幼无知,只知道人不可无信。碰上不要脸的人,我只好学得比他更不要脸。杀人害命,舅公该相信我们都是一脉相承。我皇爷爷杀人不曾迟疑,外祖父如此,您也如此。怎么着我也是你们的血脉之后,万万不能坠了你们的名头是吧。”朱至露出一口白牙一字一句道来。   凉国公这会儿如何也不觉得朱至可爱了。   一个孩子,小小年纪说到杀人害命时面不改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杀人长大的。   可是,朱至说的不是事实吗?   就朱元璋手里杀了多少人,怕是朱元璋自己都数不过来。   朱至和朱雄英一样,那是在朱元璋面前长大的,对这杀人的事,能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所以,凉国公敢赌下回朱至会不会真要他的命吗?   纵然凉国公本能想护住自己的脸,但这手要是毁了,他也一样成为了废人,这是凉国公想要的?   “田地的数量我一定会尽快送到你的手里。”凉国公真是怕了。奈何不得朱至的情况下,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息事宁人。   朱至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只要人没事,来日方长。   “好,我等着舅公。”一声声舅公唤来,却不妨碍朱至以性命威胁凉国公。凉国公越听她这一声舅公唤来,越是觉得瘆得慌。   算是达到目的的朱至同凉国公福福身道:“舅公,告辞了。”   乖巧可爱的冲凉国公一笑,这要是从前,凉国公除了感叹朱至长得可爱外,是断然没有别的想法。此时,凉国公只觉得自己算是终于把那么一个煞神送走了,真是可喜可贺。   朱至这一天也是累,回到宫里的时候太子和常氏、朱雄英都在那儿等着她。   见着人了,常氏忧心忡忡地道:“怎么那么晚?”   这事儿朱至能如实告诉常氏吗?   当然不能。   太子和朱雄英在常氏身后目光灼灼,是为何意,朱至有数着。   “娘,好饿啊,好久没有吃娘做的面了,娘给我做一碗吧。”朱至抚过小肚子,可怜兮兮地冲常氏请求。   常氏关心是关心,见着朱至就放心了,一听朱至想吃面,她哪有不做的道理。“你等着,我去给你做。太子和雄英也尝尝?”   都要给女儿做了,太子和朱雄英也是不能漏了的。   “好。”太子和朱雄英异口同声地回答,常氏立刻高兴地往小厨房去。   朱雄英立刻迫不及待地冲过来问:“如何?”   朱至骄傲地昂起头道:“有我出面,哥哥信不过我?”   好啊好啊!朱雄英星星眼地瞅着朱至道:“你快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为了把戏唱真,朱至最近这些日子都不常带朱雄英出门了,以至于朱雄英虽有心亲眼看看朱至怎么治的凉国公,却因为谁都不想让朱雄英参与,朱雄英只能伸长脖子等着结果,却是如何也休想亲眼去看。   “咳咳咳。”太子轻咳一声,朱雄英热切的举动只好有所收敛。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太子叮嘱一声,让朱雄英不可再问。   朱雄英那叫一个遗憾,百川在一旁似懂非懂,太子道:“小郡主出宫不思归来,从即日起罚她禁足半个月。”   啊?朱至如何也想不到,她是好不容易把一些事办好了,结果竟然要被禁足?   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朱雄英在一旁小声道:“戏要唱全套。”   对喽,谁要是听说女儿外出玩得不知道回家不得这么罚的?再不管管,这人得怎么无法无天?   只是,朱至有理由怀疑太子假公济私。   “你要是敢在这半个月里私跑出去,以后你都休想出宫。”太子严肃地发话,朱至!!!   “是!”为了将来的美好生活,朱至只好乖乖应下一声是。   这心里啊,难受!怎么就把她禁足呢?   朱至怕是不知道,为了她的事,大明的皇帝陛下这会儿正被自家的皇后教训呢!   “你们这是疯了吗?至儿才多大的孩子,你们竟然真放心让她无兵无将的和蓝玉这样久经沙场的大将斗智斗勇?”马皇后但闻事情的经过,脸色铁青,指着朱元璋的鼻子骂道:“你该庆幸至儿没事,否则我跟你没完。”   朱元璋赶紧道:“这当然没事。你也听到了,咱们孙女多聪明的人。她手里是没兵没将不假,但只要有人,她懂得用人,更懂得用手段,这不让蓝玉吃了那么大的亏,半点便宜都占不着。你就只盯着孙女以身犯险这一点,就没有看出别的什么来?” 第40章 军棍   ◎明打◎   纵然被马皇后骂, 朱元璋既是高兴也是引以为傲。   马皇后喘着气,脸色涨红的, 乍听朱元璋的话, 也不是闹不明白的,瞅了朱元璋一眼道:“将帅之才?”   朱元璋连连点头道:“不错,将帅之才。遇春的外孙女, 既得我们家传承, 也有遇春的血脉,她才多大啊, 颇有几分韩信点兵之风。”   看得出来,朱元璋是为此而兴奋的.朱至天生神力这一点, 一直让朱元璋觉得这是上天对老朱家的厚待,既是上天所赐,朱元璋是舍不得暴殄天物的,理所当然地想物尽所用。   要不然朱元璋又怎么会坚持让朱至习武。   眼下朱元璋更发现,从未学过兵法的朱至竟然天生就会调兵遣将, 且用兵如神, 步步算计, 愣是让凉国公这样一个久经沙场的人都成为她的阶下囚。   大明虽得天下啊,却并未真正太平。   北边的蒙古人总想再夺大明的江山, 一再进犯, 大明边境想安宁,不知还要打多少年的仗。可是, 要是能出一个如韩信那样的帅才呢?   朱元璋心头一阵阵火热, 显然十分意动。   “你莫不是糊涂了?你要把孙女当小子养?”马皇后是不同意的, 连声追问朱元璋。   “你没有看见至儿的模样吗?她恨不得自己是小子, 学得比标儿当初都要用功。你舍得把她困住?埋没她这天生神力?还有她这本事?”朱元璋不好来硬的, 就让马皇后自己说说,是要让朱至一辈子像寻常姑娘家一样活?亦或者让她自在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朱元璋一看马皇后不作声,明白一番劝说有用,有些事有门。   “你一向不愿意拂了孩子们的意,这事要我说还是让至儿来选,就像今天晚上的事,那可是至儿自己要去做的。”朱元璋得趁机解释清楚了,可不是他坑的自己孙女,而是朱至毛遂自荐,非要揽下此事。   朱元璋道:“我原本告诉过至儿,情况不对赶紧传信,她愣是不传信,我总不好立刻插手。那不是告诉人,幕后的人是我。”   马皇后冷冷瞥了朱元璋一眼道:“皇上莫不是以为这事最后没有人想到你头上?”   “证据呢?”朱元璋摊手,怀疑肯定会有人怀疑,不过也只是那么一想罢了,不会真觉得朱至做下的事是完全由他指使。只要达到这个目的,朱元璋就满意了。   “就算现在没有人想到你头上,后续呢?难道只让至儿闹这一场就够了?”马皇后直问。   “当然不够。这只是开始,开国的功臣们,我杀了不少了,照样有人无法无天,我也是不想把他们全都杀光,这才同意至儿的主意,让她放手去试试。不过,只一桩事看不出来。趁着至儿年纪小,她要闹就由着她闹下去,有效果再好不过,就算没有也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差。”朱元璋有自己的思量,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听在马皇后的耳朵里,马皇后宽慰道:“他们会体谅你的良苦用心的。”   朱元璋眼中闪烁着令人胆颤的寒意,与马皇后道:“我从无如此奢望。坐上这个位子,你我都明白,须以天下为重。这些曾经跟我们打天下的人,我想让他们和我一起共享天下,却绝不允许他们仗着大明朝的势,成为大明朝的祸害。   “死在我手里的人啊,我自己能数得过来。曾经为我出生入死的人,他们临死前的哭喊,对我的叫骂,道我的心狠残暴,点点滴滴,我都不在乎。   “皇帝。咱们得记得咱们作为百姓受的苦,咱们这个皇帝到底是怎么当上的。要不是有这底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支持,就算咱们再会打仗,手里有再多会打仗的人,果真就能得这天下了?”   说到这里,朱元璋冷哼一声,“咱们从前受够了那些地主财主,官吏朝廷的欺负,现如今成了皇帝更不能忘了本,尤其不能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天下百姓那才是咱们大明朝的根本。”   昂起头,朱元璋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已经看不清样子,朱元璋一字一句的道:“功勋,咱们是说过要跟他们一道共享天下,可咱们并没有说过许他们胡作非为,鱼肉百姓。他们已经得了世人难求的富贵名利,依然不知足,不断地夺百姓的根本,他们是要乱天下,害百姓。如此,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一个清楚知道自己作为皇帝须得以何为重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官员,百姓,当然要以百姓为重。朝廷重臣,不就是为百姓谋福的人吗?   这些人若是做不到这一点,自该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朱元璋眼中尽是坚定,马皇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道:“好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好。但这凡事总得讲究个张弛有度,不可一味苛求。”   “咱就苛求了。他们怎么的?有了旁人求而不得的荣华富贵还不够?这是想坐拥天下?想当这个皇帝?”朱元璋就是承认了自己的苛求,却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可以。   当皇帝对臣子有要求,臣子对自己有所要求,这不应该吗?   他们得到的还少了不成?   “皇上,皇上,凉国公求见。”夫妻二人正聊着,外头传来禀告,来者竟然是凉国公。   嗯,意外也算不上是意外,只是这一对尊贵的夫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   “去吧。”凉国公来此,目的是为何,这是他们想知道的。马皇后为朱元璋理好身上的衣裳,让朱元璋心平气和些,“皇上可不能什么都知道了。”   方才谁说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不能转头就忘了是吧!   朱元璋听出来了,捏了捏马皇后的手道:“知道了。”   马皇后送人离去。   这宫门落锁,皇帝本是不再见外臣,而凉国公于此时叩宫门求见,朱元璋是不能不见。   消息立刻传到东宫,一家子正吃着面。   朱至显然是饿狠了,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常氏在一旁看得心疼地问:“你这一天在宫外什么都没有吃吗?”   “嗯嗯嗯,顾不上。”朱至满嘴都是面,没咽下呢,只含糊而答。   “忙什么呢忙成这样?连饭都顾不上吃?”常氏难免好奇,毕竟朱至不是那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朱至手里吃面的动作没顿,面不改色的道:“教训人。”   太子!!!   这话不假,只不过常氏要是知道朱至教训的是谁,怕是不会再给朱至添面了吧。   “你这孩子,在宫里不安分,出了宫怎么还是不安分。你这是教训谁教训得连饭都吃不上了?”常氏嗔怪一声,其实也没怎么把朱至的话放在心上。   父子三个心里都默默回了答,可这明面上却不约而同的不作声,只管吃他们的面。   常氏问不到,那也不放在心上,她还不是怕朱至总以武力压人,惹了太子不喜?太子不作声,她也就点到而止。   父子三人将面吃完了,太子道:“禁足十日,不许出门。”   这话太子不是第一回 说,但显然是说给常氏听的。   常氏第一时间瞅了朱至,她可记得上回太子给朱至禁足,朱至那叫一个不乐意。   眼下吧,常氏生怕朱至又是不答应。   不想朱至竟然恭顺地应下了!   额,这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常氏还算是了解自家女儿的,细品总觉得不太对的啊!   “回去吧。”太子罚了女儿,这就把人打发了去。朱雄英赶紧起身拉着朱至告辞。   常氏看着一反常态极是听话的女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面对一旁的太子,那实在不好问什么。   “百川。”这时太子唤,百川赶紧走进来,躬身道:“太子爷。”   “你是在哪儿找到的郡主?那会儿郡主在做些什么?”太子当着常氏的面一问,常氏心头更是跳个不停。   百川就知道这事儿没完,真以为太子会什么都不问?不问那是时候不到。   瞧,这不就是时候到了。   心里默默为朱至祷告,百川那是不敢有半句隐瞒,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见所闻告与太子。   “什么!”别管是太子或是常氏,闻朱至竟然在齐家村,看那情况竟然把凉国公绑了。至于事情的经过始末,就不是百川敢问的,百川尤其得补充送凉国公回府时朱至那一番操作。   这可把朱至和常氏都惊得不轻!   恰在这时空中闪过一道电光,阵阵雷声而起,这是春雷啊!   常氏急得拧帕子问:“你看清楚了,是至儿把凉国公绑了?不是凉国公把至儿给绑了?”   不怪常氏有此一问,自家舅舅是什么样子,常氏心里有数。身经百战的将士,要说他折在朱至一个孩子手里,被朱至五花大绑,听起来不是天方夜谭吗?   常氏追问,无非想确定百川莫不是说错了。   百川赶紧摇头,解释道:“奴见着小郡主的时候,凉国公就在小郡主面前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动都动不得。”   “太子爷,凉国公夜叩宫门,皇上请太子走一趟。”下一刻,外面传来一阵声音,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与之而来的更是一阵阵雷声响起,常氏惊得再一次捏住了帕子。   春雷响,春雨降,洪武十三年的春雨随着雷声电鸣,终于来了。   春耕在际,这一场春雨降下,朝中上下都可见松了一口气。   可这雨落不歇,宫中的气氛却显得格外的压抑。   此时此刻的朱元璋跟前,凉国公立在一侧,另有一块白布蒙着什么,随着一阵阵风吹而落,布下竟然是一个人,一个但凡朱至在此看上一眼就一定能认出的人。   而凉国公竟然一副惨兮兮的样儿同朱元璋道:“皇上,请皇上看看臣身上的伤,这可都是,都是……”   话说着竟然脱下了衣裳,露出身上的伤,青一阵紫一阵的,虽然和他身上那错落的伤疤一比,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但就凉国公所说的情况,事情也是不能置之不理的啊!   “太子爷。”恰在这时,太子冒雨前来,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屋里的人都望向外头,包括凉国公在内。   人瞅着前方,不难看出凉国公在面对太子时的恭敬,抱拳行礼道:“太子。”   太子微微颔首,人已经走到朱元璋跟前,同朱元璋见礼,朱元璋道:“来得正好。看看你教的女儿,胆大包天了啊,竟然敢对朝廷重臣动手,小小年纪更敢辱人至死。”   朱元璋已经指着地上放着的人,一个全然已无声息的人。   “这,这从何说起?”太子面露诧异,朱元璋面上挂不住的道:“你说。”   指的正是一旁的凉国公。凉国公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只不过掐头去尾,只道自己中了朱至的计,被朱至五花大绑揍了一顿,他的义子更被朱至折辱得直言无颜苟活,自尽了啊!   太子面上一僵,同时也看向凉国公,只问:“果真?”   凉国公说得伤心,毕竟被一个小丫头欺负,打得起都起不来,这事儿怎么说呢?说出去丢人啊!   可是,再丢脸的事,有人说得没有错,但凡只要能让让他丢脸的人付出比他如今更惨痛的代价,他不怕找不回自己的面子。   “句句是真。”凉国公赶紧向太子保证。   太子道:“既是至儿犯下的过错,她纵然年幼,此事我也断然不会轻饶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至儿太过无法无天,要是现在不加以管教,将来不定要犯下什么错。”凉国公赶紧补上一句,于太子听来,却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过,太子道:“这件事孤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你是我大明的功臣,有功于我大明,更是至儿的长辈,断不能让你受了委屈。至于这个人,人死了,怎么死也要给人一个交代,绝不会让人白死了。”   这番话不管于公或是于私,都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凉国公要的就是这番话的啊!   “有皇上和太子在,我是不怕受委屈的。”凉国公赶紧表忠心,那是对朱元璋和太子的信任,相信他们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尸体留下,你回去吧。”朱元璋发话,凉国公抬了眼皮想瞄一瞄朱元璋,却惊觉朱元璋的眼神冷得吓人,触及的那一刻,凉国公惊得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连忙乖觉的退下。   等没了外人,朱元璋声音冷若寒霜地道:“这就是我大明的臣子啊。”   语气中的讽刺太子听得分明,更知朱元璋一声感叹从何而来。   “接下来只怕参至儿的人不少。”太子微拧眉头,不难看出他的忧虑。   “正好,也让至儿知道人心之险恶。”朱元璋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朱至聪明是聪明,但未必知道人心险恶,难免觉得这人之初,性本善。却不知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可以无限放大人性之恶。   太子抬头与朱元璋对视,朱元璋并没有因为凉国公的倒打一耙而气愤,倒像是早在预料之中。   朱元璋同太子笑了笑道:“以蓝玉的脑子,他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杀一个义子,弃一颗棋子,却让我们至儿担上一条逼害人命的罪名,这只会是开始,明天才是重头戏。”   君君臣臣,朱元璋当了这些年的皇帝,不敢说了解天下人,可是底下臣子们想得出来的套路,他了如指掌。   “父皇。”太子一唤,朱元璋道:“你心里也清楚得很,这是君臣博弈,谁胜谁负,那可就不一定了。咱们至儿给咱们开了一个好头,你总不会想让咱们的孩子出去顶着吧?”   “当然不会。人绝不是至儿所害。”太子和朱元璋心里都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对,咱们的至儿不过是出手教训他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人罢了,可有人啊,就想让朕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朕平日不是挺喜欢杀那些目无王法的人吗?这下好了,我的孙女害了一条人命,更是殴打功臣,我是治罪或是不治罪呢?”   冷冷一笑,朱元璋道:“这些人啊,他们是想看朕的笑话。”   太子立刻同朱元璋道:“父皇,案子不是不能查。”   “我已经派人去了齐家村。”朱元璋何许人也,能把朱至放出去做事,总不能不防着点的。   只不过朱元璋想看看究竟这些人能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因此并没有立刻制止一些事,也是为了让朱至知道这世道之险恶,好让朱至能记住教训。   “行了,回去吧。这点事不值得我们放在心上。人命的事明日再告诉至儿,别吓着她了。”朱元璋更叮嘱一声,尤其不许太子去告诉朱至这条人命的事。   太子有些无奈,他这个当父亲的人难道在朱元璋看来是个极其心狠的?   “是。”不过朱元璋特意叮嘱一声,太子乖乖应下。   朱至得以睡了一个好觉,但这刚醒来就听到百川说,凉国公昨夜夜叩宫门,状告朱至殴打功臣,辱人至不堪受辱而自尽。   本以为朱至会有所此惊讶,额,朱至是顿了半响,却又很快追问:“去打听打听今日早朝都议了什么。”   百川!!!   “快去。”朱至催促一声,让百川赶紧的去!   百川瞅了朱至好几眼,确定朱至并没有因为方才他说的事有所害怕或是不安,这才不得不听话前去打听今天早朝的内容。   可是打听到这些内容的百川啊,吓得腿肚子都发软了。好不容易才回的东宫,冲到朱至的跟前,舌头都差点撸不直地道:“郡主,小郡主,不好了,不好了!”   朱至作为一个被禁足的人,东宫门出不去,故意在宫里等消息,见百川赶紧催促道:“前面的内容能省的省了,说重点。”   重点是什么?今日早朝的内容啊!   百川连吸好几口气儿道:“今日早朝都是参小郡主殴打功臣,辱人至死的事,满朝臣子都请皇上严惩不殆。”   朱至一听顿了半响,百川观朱至的模样,想安慰来着,结果朱至突然连声赞道:“好,好啊!”   ???百川脑子实在跟不上,闹不明白朱至怎么还在这个时候赞不绝口呢?   朱至突然冲百川招手道:“你去见我爹,带句话!”   百川脑子完全跟不上,可是主子有所吩咐,他哪里敢不听啊!赶紧凑耳过去。   等听完朱至的话,百川再一次傻眼了!小郡主,小郡主莫不是受的打击太大,因而犯起糊涂了?别人参她也就算了,这怎么朱至嫌不够,竟然还让别的人也一道参她?   面对百川困惑不解的眼神,朱至只催促道:“让你去你就去。”   百川就是想不去,能不去吗?   再说了,这事儿得报到他们太子殿下跟前,对,朱至会犯糊涂,他们太子爷是绝对不会的,他操的哪门子的心,传话去就是。   今日的早朝那是分外的热闹,都是绘声绘色指责朱至小小年纪辱人至死,无法无天的事。言外之意不就是指朱至那样的行径实在是引人不满,更叫人神共愤。   朱元璋虽早有预料,却不急于出言制止,戏,这才开始,他该等着各方登场才是。   太子面容冷峻,同样没有吱半个声。   朝廷上的人啊,面对淮西功臣们一个个指责朱至殴打功臣,辱人害命,虽然意外,可是这么一些人啊,他们要是跟朱至杠了起来,非要朱元璋治朱至的罪不可,这朱元璋要不要护孙女,也是让人拿不准的。   不属于任何派系的人,此时此刻须得如何?   静观其变啊!   一个早朝竟然都是在细数朱至过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朱至是怎么样的十恶不赦呢?   可是,这些说得再掷地有声的人,他们并未亲眼见到这些事,但他们不放过朱至这一点,长耳朵的人都听出来了!   “好了,今日早朝到此为止。”听来听去发现这些人也说不出其他话来,朱元璋也就不想再听他们说下去了。总得退朝才更好让他们去补充一些证实朱至罪行的事是吧。   朱元璋丢下这话,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落在不少人的眼里,这是不知如何处置才会恼羞成怒的反应!   相互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得意。   首战告捷,这可就好说了。   百川等在外头,等着散了朝,赶紧迎着太子去,首先第一件事是将朱至的话说与太子,太子闻之嘴角阵阵抽搐!朱至就不操心自己的吗?还能给他们想主意?   不好意思,朱至真不担心自己。   她要是辱人害命也就算了,她又没有做过,有什么好怕的。   有人借凉国公的事想让朱元璋和太子难堪,更想让大明朝失了威严,打的如意好算盘。总该要让他们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想借舆论让朱至不痛快,逼得朱元璋和太子想护朱至都护不成了?切,真以为朱元璋和太子是吃素的,由着他们欺负自家的孩子?   朱至确定以及肯定,这事自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朱元璋和太子绝对不会闲着。   敢往朱至头上扣屎盆子,不好意思,他们怕是怎么也料不到,朱至背后的人正是朱元璋和太子!   这会儿他们什么事都不做也就罢了,越是弄出更多的证据证明朱至杀人害命,殴打朝廷命官,最后反而暴露更多把柄。   朱元璋和太子如今不发一言,在别人看来这是犯了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操纵这一切,想出那么一个为难朱至的人,终将必食其果。   太子呆滞的反应落在别人眼里,这不少臣子尚未离开,也有人想在太子这儿打听些消息是吧,瞅着太子脸色不太好,赶紧追问:“太子这是怎么了?”   问得好啊!不少人已经竖起耳朵听着,就等着太子的下文。   太子板起一张脸道:“回去告诉她,她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还敢哭闹不休。让太子妃好好管教,不许手下留情。”   百川??   收获太子一眼瞥来,他要是再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能跟在太子身边这些年?   “是,奴这就回去让太子妃好好管教小郡主。”百川将这人人都想听到的话说出,至于旁人是何反应,那就不归百川管了,他只老实地赶回东宫去,绝对不会再出现。   “太子,果真是小郡主打了凉国公,还侮辱了凉国公的义子?”朝廷上人人指责朱至,总有人是不相信的。   凉国公何许人也,这可是勇冠三军的人。就这满朝武将中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朱至什么人?哪怕一开始不太清楚,总能想得起朱雄英的年纪,他们可是龙凤胎。   这皇长孙才多大,那必须都知道。   一个小孩子打伤了勇冠三军的大将军,还打辱了他的义子,这可能吗?   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啊,谁说这话不让人思量,同时也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   “此事真真假假,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太子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官方态度得表。   一群人看到太子拧着眉头的样子,自知他是不可能轻易罢休。   也对,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女儿,谁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委屈?   “太子,皇上有请太子。”这时候朱元璋身边的人有请,正好也是为太子解围了。   太子与众臣拱拱手,一众人赶紧让了一条道来。   “这事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同寻常。”有人意味深长地冒出这话。   “那就要看皇上怎么处置。我记得不错,凉国公是太子妃的舅舅,这一论,小郡主得唤凉国公一声舅公。”有人想起这一茬。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凉国公作为长辈,舍不得对晚辈动手,这才会被小郡主打?”又有人补了这一句,这再讨论下去可就不太好了,传到哪方的耳朵里,他们都不好交代。   祸从口出什么的,一个个都是当官的人,可不能忘了。   而朝廷上下众口铄金要求朱元璋一定要执法如山,言外之意就是得要好好处置朱至。   消息传到常氏的耳朵里,常氏第一次急了。   “怎么会闹成这样?”问的当然是朱至!   朱至赶紧顺着常氏的背道:“娘,没事,真没事。您放心,这事我能处理好。”   常氏能信了朱至的话吗?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处理?”常氏声音都尖了。   “可以的,可以的。您只要把舅公请进东宫来就行。至于别的事,只要您不插手,我保证自己好好的,舅公也会好好的。”外头别管发展成什么样,朱至是真一点都不急,此时同常氏出主意,常氏猛地盯着她,不得不问:“这么大的事,你是怎么闹出来的?”   朱至岂不知她言外之意,断然是不能答的,只道:“追究前因后果已经没用了。娘,您出面请舅公进宫。”   事儿,朱至不能告诉常氏始末,眼下唯一能做的反而是想方设法的请常氏出面,请凉国公进宫一趟。   常氏握住朱至的手道:“至儿,那是你的舅公。这些年来对我多有呵护。至少你要看在我的份上,想方设法保全他。”   这话听来不是操心朱至,反而是忧心凉国公。   朱至就知道,自家娘亲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娘放心,我向您保证,一定想办法保全舅公。所以,您得让舅公进宫一趟。”朱至没忘记自己的目标,这种时候就得请常氏出面,先把凉国公请进宫。   常氏得了朱至这一句准话,可见松一口气,爽快答应道:“好,我这就让人请你舅公进宫。”   朱至被禁足,太子可不是做戏而已。虽然外头指证朱至辱人至自尽一事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似乎已经证据确凿,朱至在宫里反而悠闲自处。   凉国公自打出手做下某此事开始,心里就清楚着,开弓没有回头箭,到今天这一步他没有回头的余地。   太子妃常氏请他往宫中去,一开始凉国公是不想去的,但有人却希望他去,这意思还是想让凉国公顺势进宫探探底。   这么说也对。   毕竟他们闹的动静确实挺大的,但就算到现在朱元璋和太子都没有消息,说他们偏袒吧,那也不对,两人都没有要堵人嘴的意思。   自然也有人提出应该以三司查查此案,不可再放任不管下去,以令天下以为皇帝徇私包庇,朝廷公信荡然无存。   但是,朱元璋就是不听,不管,就由着底下的人吵啊闹啊。   这么放着不管的作法,也是让人始料未及的事。背后指使这一切的人难免也拿不准了,这种时候要如何?   直接打听太子的想法是愚蠢的,更别说朱元璋那儿了。   现在不一样了,想来是有什么人急了,太子不好出手,再没有比太子妃出面请凉国公这个当舅舅进宫的最好人选了。   闹腾好些天了,也差不多是时候该解决了。   因而凉国公就在这个时候进了东宫。   原本以为会先看到常氏,不料才到东宫的门,凉国公才刚迈出去,迎面走来的竟然是朱至。   一瞅着朱至,凉国公的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本能的,凉国公往后退了一步。   “舅公,这里是东宫,东宫之内行凶,我爹会不高兴。”凉国公那一退朱至看在眼里,巧笑嫣然而道。   凉国公一听松了一口气,不料下一刻朱至下令道:“来啊,着打凉国公四十军棍。”   MD!凉国公刚要松一口气,结果朱至不来暗的,竟然来明的。   “你,你个小丫头,你凭什么打我?”凉国公气得脸都紫了,可随朱至一声令下,一旁的侍卫竟然真就上前押下凉国公,凉国公能服吗?只问朱至哪里来的资格。   “看看这是什么?”朱至亮出一块金牌,一块如朕亲临的牌子。   得,凉国公一看明白了,朱至背后的人竟然是朱元璋?   所以,现在算是怎么回事?   以凉国公的脑子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的,四十军棍,那是非打不可。   侍卫们押着凉国公放到一旁的板凳上,扒下凉国公的衣裳,这就当众打了起来。   朱至呢,那就在一旁看着,面不改色。   不远处的屋里,太子和太子妃,朱雄英在那儿坐着,听着外面的声音,常氏看向太子唤道:“太子。”   “四十军棍都是打轻了的。”太子这话,直把常氏堵得说不出半句求情的话来。   朱雄英与太子问:“至儿对舅公行刑虽是奉皇爷爷的令,但再想说服舅公怕是难了。”   太子端起茶丝毫不急,道:“你妹妹竟然把事情揽下,说了一定会有办法,既然事情交给你妹妹去办,自该由着她。”   至于最后朱至是不是能做到,此时下定论其实早了点。   朱雄英一听不再多言,但其实也在想,要是换了他,打了人如何还能让人为他所用?   外面棍入肉的声音传来,凉国公受刑愣是半声都没吭,朱至从头看到尾,赞道:“舅公果然有骨气。只是,您这么有骨气的人,怎么能做出栽赃嫁祸的事来呢。”   凉国公已然受了四十军棍,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听到朱至的话,凉国公硬着脖子抬头问:“我如何栽赃嫁祸了?”   朱至冷冷笑着,下一刻猛地拉过凉国公的手往前一用力,凉国公本不曾设防,朱至用力一拉,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才发现面前放着一盆水,一盆冒着泡冒着烟的水!   立时间凉国公即想起朱至先前让他见到的那水,能化了木头也能化了土的水。   使出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的手拉回来,凉国公竟然颇觉吃力,怒吼一声问:“朱至,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41章 惩罚   ◎造反◎   朱至牢牢捉着凉国公的手, 凉国公奋力想扯回去,不好意思, 扯不动!   对于凉国公的疑问, 朱至答道:“您不是我说迫人自尽了吧?按你们的说法,我是没有指望洗清罪名了,正好皇爷爷给我一个机会自证清白。我是想不出自证清白的法子, 所以我决定杀了栽赃我的人, 至于以后要怎么以命赔命。我都乐意!”   靠!凉国公能想得到朱至竟然不惜和他以命换命?   不对,这事朱至不是第一回 干了啊。只不过凉国公忘性大, 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舅公,您可有舍己为人之心啊?”朱至放了话不忘询问凉国公, 是不是早想好了扛下所有事?   “你,你别乱来。皇上也没说让你偿命不是吗?”凉国公好言相劝,盼着朱至千万别乱来。   朱至冷笑道:“舅公真把我当三岁孩子?按大明律法逼死人命什么下场,我既然早告诉舅公您我乐意一命抵一命,您怎么就觉得我会傻傻的认为, 你们那么多淮西功臣一道出面相请皇爷爷从严处置, 我还有可能能逃过一劫?   “对了, 舅公不是还说我对您大打出手了?您身上这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我打的!所以,我就先货真价实地打您一顿。总不能白担了这打人的恶名是不是?”   凉国公能想到自己挨打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吗?   一时间凉国公竟然生出自个儿自讨苦吃的念头。   凉国公那晦暗不明的脸色落在朱至的眼里, 算是让朱至相对满意的, 道:“另外,我也知道舅公为什么突然杀了您的义子范试, 再把逼死人的罪名扣在我的身上。”   这话引得凉国公抬起头瞅着朱至, 虽然怎么都不愿意相信朱至能知道什么, 观朱至胸有成竹的态度, 凉国公终是没有说出不信的话。   朱至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忽悠人, 已然张口道:“这些年朝廷一直约束当初一道建朝的功臣,你们心里很不满的吧。因为不满,再加上这一回我更是让您吐出这些年您用尽手段巧取豪夺的田地和私产,您的心里有多不乐意,我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朱至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凉国公的身上,继续道:“舅公有没有想过,在我对您不利的时候,其实我是在保您。有人跟您说能够保全您的荣华富贵,还能让您更进一步,其实是在您当枪使?”   凉国公眉头跳了跳,并不愿意相信朱至的话。   “让我猜猜,那个给您出主意,让您把迫害人的罪名扣我头上的人都跟您说了什么吧。”朱至忽然又转了话锋,一字一句地道:“那个人肯定跟您说逼杀人命这个罪名,不管我用什么样的办法都洗脱不了,只要这个罪名扣到我的头上,皇帝接下来肯定得为难。   “皇帝不是总说要秉公执法,绝不可以徇私枉法吗?我害了人自尽,接下来皇帝保是不保我,如果保,那不就是等于打自己的脸。以后皇帝还敢说出秉公执法的话吗?如此一来,你们这些功臣也就无需再有所顾忌,以后大可以肆意妄为。   “再不然,皇帝秉公执法,不保我,按照大明律法把我杀了。您在我这儿丢了多少脸面?我一死那您不就都讨回来了吗?   “怎么看这件事最后您都不会比现在更吃亏,那为什么您就不能配合他的计划,扣我一顶殴打功臣,逼死人命的罪名?”   凉国公错愕地盯着朱至,他这反应不用看都知道了,朱至说得没有错。   “可是,这所有的前提是做实我逼害人命的证据。”朱至说到这里笑了,凑近凉国公问:“舅公怎么觉得假的一定能成真的?”   一时间凉国公竟然不能确定了。   朱至半眯起眼睛道:“咱们第一件事就说说范试的死吧。范试是上吊自尽的,脖子上的勒痕啊,真不假。看起来真是受了奇耻大辱才会不想活了。只不过勒死杀范试的人,您要见见吗?”   瞬间,凉国公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朱至。   “啊,是我忘了,为了斩草除根,你们可是商量着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人被你们丢进了秦淮河,怎么可能再出现在您的跟前呢?您可是不想见着鬼呢!”朱至不紧不慢地道来,凉国公腾地坐了起来,不确定的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话其实挺让人熟悉的,凉国公是第二回 问了。   朱至侧过头道:“我说了啊,我虽然对舅公动手,却是为了保全舅公。但不知道舅公信不信我。”   信她?饶是到了现在,就她也是让人无法相信的。   朱至明白有些道理,不介意更坦白道:“诚如舅公所想,这些事哪里是我一个孩子能做到的,所以您到现在依然不明白我背后的人是谁?”   朱至觉得凉国公再没有脑子也不会连这点都想不明白吧。   “你们做下的事能一字不落传到我耳中,功不在我。但这件事能由我出面,既是让舅公体会被人欺压是什么滋味,好让舅公醒悟,同时也为看看,您和您身边的人,有些事能做到什么地步。自然也是放线钓鱼,趁此良机捉住你们的把柄。   “强买民田,栽赃嫁祸,草菅人命,杀人灭口,结党营私。这些罪名加在一起,舅公以为自己还能活吗?”   凉国公慌了,毕竟如果他面对的只是朱至一个孩子,那他肯定不怕,可如果朱至背后的人是朱元璋和太子呢?   “太子。”这时候一阵声音传来,太子领着朱雄英站在门前,却没有再走来的意思,只是站在门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凉国公。   哪怕隔得老远,凉国公都能感受到太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好自为之。”太子的声音洪亮有力,凉国公想要往前冲去和太子解释一番,没有想到太子丢下这句话,竟然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凉国公面露惊色,转头抓住朱至问:“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至完全不受影响的回答:“字面上的意思,舅公难道还不明白,不管是我皇爷爷又或者是我爹,有心放过舅公一马,可是舅公如果不懂珍惜,那么皇爷爷不介意让您跟他们一起死。”   扪心自问,就凉国公做下的这些事,那是死有余辜。   朱元璋和太子都是念着他的功劳,以及他的忠心,愿意一再给他机会。可是如果他不懂得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触及大明律法,那么就怪不得皇家父子要他的命。   “机会我们家已经给了舅公,但不知道舅公是不是打算一意孤行,要和我皇爷爷做对,也跟大明朝作对。如果您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么我们会尊重您,可后果您也想清楚了。”朱至再一次出言警告。   最后的一次机会,但凡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其实我总也想不明白,如今的您位高权重,大权在握,将来更是前途无量,为什么您非得要贪图所谓的钱财土地?您现在很缺钱用吗?您收着一个又一个的义子,难道是想向我皇爷爷看齐,将来也自己建一个天下?否则您这么折腾到底图什么?”朱至既然作为代表出面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必须说得更清楚明白。   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肯定也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朱至看着凉国公,并不觉得凉国公如今还缺些什么,可他却收了不少的义子,让他们在外耀武扬威,横征暴敛欺压百姓,这不是明摆着要惹起天.怒人怨吗?   “你不许胡说,我从来没有这份心。”凉国公矢口否认,不许朱至乱说话。   “贪得无厌者,定没有好下场。舅公没有这份心最好不过。那么现在就请舅公做下决定,您到底是要跟他们一起步步紧逼,亦或是幡然醒悟,将功赎罪?”朱至也不管凉国公说的是真是假,该给的机会她出面代表给了,凉国公不懂得把握,自己作死,那是他的事,朱至断不可能拦得了是吧?   凉国公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决择。   朱至背后的人如果是朱元璋和太子,也就是说他们布下的局全都在朱元璋和太子的掌握之中。朱至方才所数的罪名,就他所知的可是一件不差。   这些罪名要是证据确凿,别说想借朱至让朱元璋往后别再喊着执法公正,简直就是他们自己把人头送到朱元璋手里,由着朱元璋想怎么处置他们就怎么处置他们。   凉国公想死吗?   他不想死。   既不想死也是舍不得荣华富贵,更想要两全其美。   然而事到如今他要是不早作决断,别说荣华富贵了,就连小命都保不住。   不配合朱元璋的下场就是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   “要我做什么?”凉国公终于想明白了,且问起朱至,他是到底怎么做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很简单啊!舅公只要照实说就可以了。”朱至给人选择的权利,但也早就料到凉国公会做下什么样的选择,也就不担心凉国公不配合。   朱至说得很是轻巧,照实说就行了,可对凉国公来说,照实说,得照实到什么地步?   反正凉国公就发愁得很。   “比如,范试到底怎么死的?难道舅公不应该还我一个清白吗?”凉国公终于被朱至请了起来,且让他自己想想看,他一个当长辈的,自己做错事,最后竟然往一个晚辈身上泼脏水,这事儿他好意思?   凉国公先前那是厚着脸皮打算来个死不承认,管是谁呢,问他一口就咬定了事情是朱至逼的。   但到这个时候,朱至都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他要是再想来个死不承认,果真想死?   不想死的凉国公面上一僵,朱至继续再接再厉道:“除此之外先把这份文书签了。”   对喽,朱至手里有什么东西莫不是凉国公忘记了。   “舅公对别人做的事,更应该好好地体会那是什么滋味,唯有如此舅公才会懂得什么叫于己不施,勿施于人。以后不再犯同样的过错。”朱至拿来的正是那一份文书,里面的内容是凉国公将名下所有的田产卖给朱至的内容。   说是卖,其实不然。虽然上面有价格,但这价格吧,按市价怕是连十亩地都卖不到。朱至明摆着就是抢!   可凉国公敢不给吗?   “家里的田还没有统计好!”凉国公赶紧解释一番,不是他不想给,而是暂时给不了!   “您没算好,我算好了。这个数。要是您私底下再有藏着的,那就请您一直藏下去。”朱至在地上写上几个数字,凉国公一瞅眼也放大,难以相信。   “烦请舅公写上去吧。”朱至写出了数字,又迅速擦了,更得让凉国公亲自写上去,写好了!   面对满面笑容的朱至,凉国公想起的是太子,以及那不曾露面的朱元璋。   是,他是大明的功臣不假,可死在朱元璋手里的功臣还少吗?   都到家个地步了,朱元璋明摆着要出手,他要是再不识趣,再想拿着这些东西不放,他就要连命都没有了!   凉国公再不舍,也明白这笔交易他是不想做也必须得做。   最终,凉国公接过一旁的笔,在纸上写上朱至所写的田产数量。   朱至满意地点点头,且与凉国公道:“舅公就好好地想想这些年以来自己做过的事,千万别漏了。您自己承认的,和我们查出来的,那可不是一回事。”   好言提醒凉国公的同时,朱至指了指上头道:“您可千万别逼得我皇爷爷要您的命。”   “我要是把这些事全抖出来了,皇上能饶了我?”凉国公也不是傻的,哪能随便让朱至忽悠了啊。   朱至冷笑道:“舅公莫不是以为我那皇爷爷什么都不知道,由着你们说出口才发现?”   就这一句话成功噎住凉国公了,朱至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杀您,就用不着我出面了?您与旁人不同,您虽然犯了罪,却没那太多的歪心思。别的人,那是巴不得看我皇爷爷的笑话,也看大明的笑话。这样的人如何也留不得的不是?”   有些事一清二楚,未必没有朱至所说的那些心思的凉国公啊,此时此刻是真不敢吱声了。   “好好写。您这伤既然要处理好了,外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跟您没有关系。”朱至不打算再留在此处了,这就准备走人,凉国公一听这意思竟然是要把他留在这里,那不是软禁吗?   “舅公,这是为了您好。那些人杀了就杀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是您告发的他们,以后您如何再和有些人往来?况且,做戏得做全套,我这把您留在东宫,正好可以看看,有多少人想让您死,又有多少人盼着您活。难道舅公不想知道的?”朱至且问之,等着凉国公的答复。   凉国公惊诧抬头,对上朱至那明亮且透着洞察的双眸,终是说不出一个不字。   在他眼前的孩子哪里是等闲的孩子。朱元璋和太子选择让朱至出面为饵,捏住他的把柄,逼得他不得不为了求生而使手段,更有的人趁此机会兴风作浪,他本想浑水摸鱼,结果却发现压根不能。   斗智,凉国公连朱至都斗不过,难不成以为能斗得过太子和朱元璋?   此时此刻,凉国公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是。但凡他要是想留住性命,就必须配合朱至。   留他在东宫之内,那他就留着吧,反正他被打了四十军棍,想动都难。   “好了,舅公且在此慢慢写。您要是写累了,他们都是识字的人,你说,让他们写。”朱至其实挺体贴的,就请凉国公来吧。   凉国公看了手里的笔,直接丢下道:“我不写,让他们写。”   朱至一个眼神扫过去,一旁的人赶紧执笔,这就准备开始。   “对了,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是谁给我出的栽赃嫁祸你的主意。”凉国公半响冒出这话,终于意识到少了什么。   不料朱至道:“我不用问,猜都猜得出来。舅公赶紧写吧。怎么也该给我一份,好让我先去交差。”   凉国公原以为借由此事或许能在朱至这儿露露脸,结果完全没机会。   从凉国公手里拿到一些口供的朱至得去向朱元璋回禀啊,朱元璋听到凉国公已经开始让人写下自己犯下的过错了,道:“这一回他若是还不老实,绝不能饶了他。”   太子一叹道:“蓝玉毕竟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   “若非念在他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他能活到今天?”朱元璋不是不清楚凉国公犯下的过错,一次又一次的放过他,不都是念在他立功的份上。   可是,他对这些功臣不是不曾加以约束,也不是没有警告过他们,他们听进去了吗?   没有啊!   值于此时,朱元璋是气的,是恨的!   “他们随朕一道打下天下,朕曾亏待他们吗?他们自诩为功臣以后,高高在上,开始鱼肉百姓!朕一忍再忍,若非他们弄得民不聊生,朕都愿意给他们机会。”朱元璋何尝不生气,想到自己对手下也不算太差吧,他们难道不应该见好就收?   处处剥削百姓,弄得百姓没有活路,也是想毁了大明江山的人,他不应该对他们动手?   太子道:“按蓝玉所说,共谋此事的人不在少数。且就上面强占民田,抢民之财的也不在少数。这些人,请父皇惩处。”   一个凉国公蓝玉太子还求个情了,别的人,不好意思,他对这些人更厌恶,果断请朱元璋重罚之。   朱元璋挥挥手道:“不急,不急。咱们现在不用急,且放出话去,说凉国公反口了。”   朱至一听瞪圆了眼睛,朱元璋本来心情不太好的,结果看到朱至这表情,像只松鼠,笑出声来了,问:“猜到我的打算了?”   这时候要是装傻好像也不太合适,朱至干巴巴地道:“猜到了。引蛇出洞,看看有的人胆子是有多大,大到什么样的地步。”   “对,让我看看他们的胆子大到什么地步。”朱元璋喜于朱至看得分明,也就更高兴了!   太子瞅了朱至一眼道:“那些村民都已经回家了,你放心。”   可不是吗?有人想定朱至的罪,肯定是要动手段,弄了人证物证来,证明就是朱至极其辱于范试。   齐家村的人,几乎所有的男丁都被请进应天了,至于是用什么罪名,各种各样。   “应天知府不能再留了。”朱至一被提到这事儿,马上想到另一个人,应天知府。   作为应天知府,守应天门户,齐家村出了那么大的事,凉国公都领兵出城了,这一位应天知府竟然还没有半点反应,是不是过分了?   既然应天知府如此无能,也不思为国办事,为民办事,留着那么一个人干嘛?趁早把人解决了。   朱元璋笑了,对于朱至坦言很是高兴道:“不错,这样一个人如何还能留,让你爹选个合适的人换上。这回让你把把关如何?”   女儿给老子把关,朱元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父皇!”太子无奈唤上一声,朱元璋还想让他保留作为父亲的威严吗?将来还让不让他教朱至了?   这事儿,朱元璋也意识到不妥,赶紧挥挥手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说错了。这可是你爹,你爹的本事你得好好学,什么时候能学到你爹的本事了,你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当爹的那么夸儿子,这不都是为了让朱至学着点吗?   朱至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一定好好学。”   “行了,你就去跟凉国公好好磨,余下的事也用不着你。”朱元璋对朱至这一回办的事那是相当满意,但也到此该结束了。   接下来,该是朱元璋和别人的博弈了!   朱至明白,她这小身板能出面把事弄到这样的地步已然不容易,再往后要是再让她多管,她是真当了自家亲爹和爷爷是摆设?捡来当的皇帝和太子?   完成大事的朱至啊,赶紧乐呵地走人,朱元璋和太子商量着,朱元璋道:“是时候收网了!”   随着中书丞相胡惟庸起兵造反,却为朱元璋所识破,捉了一个人赃并获,与之而来是六部官员与胡惟庸一道图谋不轨,相关人员全都被关入了大牢。   一时间,各部大牢人满为患。胡惟庸等人被判夷三族,着秋后处决。   接下来,朱元璋下令废丞相之位,自此大明再不设丞相之位。   凉国公虽然也曾行不法之事,好在将功折罪,自动上交强占之田地,朱元璋罚俸十年。   朱至就不管这许多,朝堂上的事也不是她能管的,她啊,还是好好地学她的武,做做她的小生意,为了强大且挣钱的目标奋斗吧!   齐家村的人虽说走了一趟大牢,当时吓得人都傻了,出来之后可就不操这个心了。   朱至不仅让齐老五教适合稻田养鱼的人家养鱼,更让人开始试着种莲藕,养泥鳅。   反正多元素发展,就为了让附近的百姓都富起来。   百姓们富了,朱至也跟着富是吧。   别的不论,朱至赚来多少钱朱元璋有意忽略不计,但朱至一番操作让齐家村的村民们都富了,朱元璋就不可能当作看不见,没有这回事。   主意是朱至想出来的,朱元璋寻个机会问问了,“你怎么想出让齐家村都富起来的?”   秋收时就是验收成功的时候,朱元璋收到新任应天知府的上报,齐家村这一年的收获,收入翻了好几倍,这样的情况朱元璋难道想不到推广?最好能够普及大明,让整个大明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是他们告诉我的啊!不说别人,就齐老五,他能学到既种田又养鱼的办法,要是这个办法可以普及,能养活很多人。可是同样的事不能没有分寸,生意之道不可以没有节制,生意要做大就得多种多样,可以供应更多人的选择。”朱至生意做得越大,有些事也就可以理直气壮的道来。   “那个沈彬怎么样?”朱元璋对生意这事不置可否,有那么一个人好像不问问不太合适,那就问问。   “正好,他想跟我们家做笔生意,爷爷看看?”朱至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适时提起,朱元璋瞟了她一眼,朱至冲他一笑,“互惠互利才是长远发展之道,于民如此,于臣亦如此。”   “你啊!”朱元璋对朱至这话更不吱声了,“商人奸诈,你年纪尚小,小心入了他们的圈套。”   “怕什么,他们能骗得了我一回,二回,总有他们骗不下去的时候,那个时候有人可就要付出代价了。爷爷,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上当就畏手畏脚,那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朱元璋听出来了,朱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跟沈彬合作。   “你就那么喜欢钱?”朱元璋难得问问朱至这话,朱至昂头挺胸理直气壮地答道:“喜欢啊,有谁不喜欢钱吗?哪里不得用钱?老百姓都知道挣钱养家,有了钱才能过上好日子,皇爷爷不能盼世上的人都不喜欢钱。有违自然。”   朱元璋极是无奈地笑了,有违自然都说出来了,朱至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了是吧。   伸出手,朱元璋道:“我瞧瞧。”   哎,这才是她聪明绝顶的爷爷是吧!   朱至赶紧将手里的计划书给朱元璋递上去,朱元璋仔细看了看问:“你爹看过了吗?”   “看过了看过了,批语在最后,爷爷您也给点评点评。”沈彬可是太子府的人,这么一个人就算要给朱至出主意,做生意,须送到朱元璋面前的事,朱至哪能不让太子瞧瞧先呢?   “你的意思呢?”朱元璋一边看,不评价沈彬主意想得如何,问完了太子又再问朱至。   朱至赶紧道:“我这不是字写得太丑吗?不敢在爷爷面前现丑,我给您说说?”   朱元璋笑了,“说来听听。”   “好勒。爷爷,我的意见是,沈彬的意思是借齐家村的例子,由他们沈家出面推广。这凡是生意,就不能让一家独大,也得讲究平衡。沈家出面,该给的好处要给,不过也正好借此让天下人知道,对于富商们回馈社会,造福百姓这事,朝廷可是十分赞许,不吝奖励的。如此一来必引得天下商人争先效仿沈氏。”朱至写不出来,理解是必须到位的。   话音落下,朱元璋瞥了朱至一眼,意示她继续。   那,继续啊!   “凡利于百姓之举,朝廷皆以重赏,这是朝廷要表明的态度。如同皇爷爷下令各地凡有修渠修路之心,谁若敢瞒而不报,杀!这都是为了百姓。若有商人能因地制宜,带动百姓一道富裕,那这事必须赞许,更应该大力推广。”朱至把自己的想法道来,朱元璋也终于把计划书看完,连同太子在最后的批语。   显然,太子是觉得此事可行的。   虽然是借鉴齐家村的事,种田之余更让百姓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一些,商人更能在其中得利,但重点难道不是百姓因此得利?   太子不是不清楚朱元璋对商人的轻视。不,应该说这世上的人都看不起商人,但商人的重要性更是不能忽视,尤其不能无视他们带动社会的经济,领更多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大明要的是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只要有人能帮忙做到这一点,朝廷不该因为对商人的轻视而弃百姓的利益而不顾。   百姓的利益,那难道不是朱元璋一直看重,费心为百姓谋划?   再听听朱至如今说的一番话,太子也好,朱至也罢,都牢牢捉住一个重点,那就是以百姓之利为重。   “这件事不可一蹴而就。”朱元璋显然也心动了,能利于百姓,让百姓受益,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若能让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不管做什么朱元璋都是愿意的。   “可择一地实验之,慢慢,慢慢选出合适的人前往各地,因时制宜,因地制宜。”朱至可从来没有想过立刻将富民的谋划推广至整个大明。   要是没有养出这方面的人来,随便弄个人往各地去,这不是要闹得民不聊生吗?   这可就违背朱至推行此法的初衷了。   朱元璋本来有些担心朱至或者贪功或是贪钱,未必沉得住气,结果如今这么一听,朱至哪里像是沉不住气的人啊?   “你不是喜欢钱吗?”朱元璋挑眉而问   “皇爷爷,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是爱钱,并不代表我喜欢毁了别人富了自己。钱,自己一个人赚有什么好的,大家一起来数钱更高兴。”朱至并不否认自己爱财,也巴不得能把这天下的钱都赚了。   但是,她再怎么爱,不能损及别人啊,尤其不能以伤害大都数人的利益作为代价。   这回朱元璋笑了,指着朱至道:“这个习惯不错,继续保持。”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同朱元璋讨论起另一个问题来了,“皇爷爷,是不是觉得,这也不是所有人都得读四书五经才有用是吧。您看这农耕之法,或者手工之法,工部的人得懂啊。”   ??朱元璋顿了半响,一时没闹明白朱至话中之意。   “书,不管是什么样的书,读得好了,有一技之长,能利于国而利于民者就好。咱们大明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才,而不是那些只会死读书,喊口号的人。比如写了一篇农耕之法,提议山林之区,可用梯纵之法以耕种的这一位,难道不算一个人才?”朱至终于是把这句话说出口了,朱元璋听明白了。   “这法子你从哪里听来的?”朱元璋对这事儿完全没有印象。   “我让爹把今科参加科举学子的试卷全都抄了一份回来,我跟哥哥一天听个三五篇。陶冶情操嘛,就应该从小做起。一味读古人之事,不知今日之事,那是大忌。然后我就听到这事了啊!”朱至可不傻,这人才人才,她不该了解了解?   就算她不该,朱雄英也该啊。   文章一如其人,朱至就是想看看这里头有没有另辟蹊径的人。不想竟然真让她遇着了。   “文章呢?”朱元璋一听很是好奇,要是不亲眼看上一眼,他何尝不是也怕错过了人才。   朱至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得好好的纸,且让朱元璋看看。   朱元璋瞧着这折叠整齐的纸,也就可以看得出来朱至是什么样的态度了。心下赞许。   “你爹看过了吗?”朱元璋拿上手立刻问了。朱至是从这些年来看出了朱元璋对太子的看重,但这张口闭口都问她有没有过她爹手的,也是没有谁了。   “看了,我爹说这事儿我自己跟您说。”好在,有什么事朱至也不敢越过太子。太子把关,事省一半,朱至很是明白这个道理。   朱元璋满意了,又一次看了文章,从头到尾,看着看着且问:“这怎么好像冲着山区想出来的法子?”   “对啊,正是如此。爷爷,见一见这位?听听他这主意是从哪里来的?要是他这个办法可行,这可是能养活了一方百姓。”朱至很是意动,赶紧劝起朱元璋。   人,自该召来见一见,意见可行或是不可行,咱们不能光听,得让对方想出个办法证明。   不得不说,朱元璋是意动的。   田地是百姓的根本,开荒不易,能最大限度开荒就更不容易。   “去,让太子来一趟。你,回东宫去。”朱元璋没有一丁点过河拆桥的不好意思,这时候他只想见太子。朱至,回东宫去。 第42章 教育   ◎不让◎   可怜的朱至, 就那么被朱元璋打发走,连偷听的资格都不给。   蔫蔫地回到东宫时, 朱雄英正在那儿教朱允炆读书, 旁边朱允熥正在学走路,走几步坐一坐,再爬起走, 再坐。难得的是常氏竟然不在。   “怎么了?你的主意皇爷爷不听吗?”朱雄英拍拍朱允炆的头, 朱允炆唤了一声姐姐,结果朱至回来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完全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儿,朱允炆抬眼看了朱雄英, 朱雄英安抚拍过他,让他放心。   “应该心动了吧。不过这事皇爷爷要跟人商量的,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朱至眼睛都闭上了,瞧着像是倍受打击。   朱雄英从一旁倒了一杯水,送到朱至面前, 让她起来喝一杯。   朱至喝呗。朱雄英道:“既然爷爷没说不行, 你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受到打击了。因为小, 出主意都不能听事情到底能不能定下。”朱至说到这儿冲朱雄英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不着急,不长大有不长大的好, 你看我们爹多不容易。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 不敢有半点松懈。”朱雄英心态那叫一个好,半点不急于长大。   末了冲朱至道:“不就是不能参与经过而已, 结果你总会知道的, 急什么?”   朱至对朱雄英这不动如山的气度也是服了。   “对, 就是我太急了, 我该向哥哥学习。”朱至想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这有的人天生的稳得住,管你外头闹翻了天,他就是巍然不动。   朱雄英这人啊,好像已经让朱至代表了他所有的心急和热切,管朱至怎么急,他就是一点都不着急。   “七叔最近好像安分许多了。”朱雄英冒出这一句。   “那是当然,他要是再不安分,有他好果子吃。”朱至被转移了话题,立刻来了精神。   “还有舅公总问我你那连泥沙都能化了的东西是什么,你要不要告诉舅公一声。”朱雄英冲朱至挑挑眉,朱至怕是不知道她这会儿的名声有多响亮。   凉国公在这一回的事里,朱元璋念他上交强占的田地,又告发胡惟庸有功,功过相抵,就不对他下狠手处置,不过,胡惟庸等人的下场可都是夷三族,看着一个个被押入大牢的人,其中多少是有功之臣,难不成凉国公还能以为朱元璋不敢杀他。   不敢是绝对不会不敢。凉国公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否则这会儿他一准跟胡惟庸一样在大牢里关着,就等着秋后斩立决了。   朱至一听凉国公想要知道的东西,立刻告诫道:“这东西不能告诉舅公,那么杀伤力巨在大的东西要是交到舅公的里,舅公不定弄了去做什么。”   朱雄英想了想认同点头,“说得对,确实不合适让舅公知道。”   这时候朱允熥爬到朱至跟前了,显然对于朱至回来老半天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个事,很是怨念。   爬过来的小人,捉住朱至的腿一步一步上爬。那叫一个努力。   好吧,朱至要是再不低头看一看自家的弟弟一眼,这一位要怎么闹腾。   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朱至抖着小不点朱允熥问:“怎么?娘去哪里了,竟然没管你?”   被抱着悬在天空的朱允熥可高兴了,乐呵呵地笑着,小手更是要捉住朱至。   朱至闪着不让他碰,告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小小年纪就得管好自己的手。”   收获朱雄英一记白眼,朱至这么告诫人,想起自己在朱允熥的年纪时是怎么样的吗?   但凡见着金银财宝,就没有她要不到的!   雁过拔毛不过如此。   “姐!”可惜啊,朱至的话某位小孩听不懂,被朱至拦下的人,尤其觉得好玩,朱至将脸贴近朱允熥的脸,可劲的蹭啊蹭,逗得朱允熥咯咯直笑。   “要,我也要。”朱允炆瞧着眼热,喊着也要朱至抱抱。   “好好好,我抱你,这就抱。”朱至赶紧把朱允熥放下,也拎起朱允炆来,她一个半大的孩子抱着一个胖娃娃,旁边的人看得那叫一个胆颤心惊,生怕朱至一个不小心把人摔了下来,那他们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啊!   朱允炆就不管了,被朱至抱在怀里,乐得咯咯直笑,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朱至一身力气可不就体现出来了,哄着朱允炆玩了半天,还是朱至怕他笑岔气,收手把人放下,吩咐人道:“给允炆拿些水喝。允熥也是。”   她这话音落下,伺候她的人早给她端了水上来,朱雄英也喝着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咱们四叔要回来了。连同四婶,还有我们的小堂弟。”   “真的吗?”朱至激动得碗里的水都给洒了,一脸的惊喜。   “这还能有假,刚刚爹收到的信,我亲耳听见的。”朱雄英不介意让朱至知道,她整日往外跑,消息却没有他灵通的哦。   朱至乐呵地道:“好啊。上回我受罚还多亏四叔回来给我求情呢。当时不是哥请的四叔,我到现在都奇怪到底谁请的四叔。”   朱雄英对此瞥了朱至一眼道:“我们家就那么几口人,你还能猜不到?”   真要是这样,朱雄英可就得鄙视朱至了!   “啊,不是皇奶奶,是娘?”人嘛,朱至不是没有猜过,那不是拿不准吗?   “皇奶奶离得太远。再者,皇奶奶什么时候管过爹管我们。就你的性子,错不认,更不改,真是让爹连下来的台阶都没有。这种时候不是四叔出面,别的叔有这个面子?也是你运气好,正好四叔回来。”朱雄英想起这事,就得好好给朱至说说了,还不都是有人僵得不肯认错闹出来的?   但凡朱至认个错,事情就完了。   “难道七叔不该打?因为是长辈不能打什么的?不是应该反过来吗?自家人更应该多约束,不能让他无法无天。”朱至就是不认为自己有错,当然不能认错。   朱雄英赶紧扬起手道:“你有理,你一直有理。这天底下又不是只讲道理。”   “可要是这个天下不讲道理了,那就麻烦了。我可不希望大明变成这个样子。哥哥难道就希望?”朱至也摊手询问,等着朱雄英的答案。   那,朱雄英就得回答了,“当然不希望。但是这治人的办法千千万万种,偷偷把人打上一顿难道不行?你非要跟爹明说,有机会就得打咱七叔?”   得,朱至听明白了,朱雄英这意思是说,明面上什么都不说,就背地里打人教训就成。   “哥哥,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个蔫坏的。”朱至凡事喜欢明着来,当着太子的面都如此。朱雄英可就不一样了,这可是明面上不吱声,背地可以下死手那种。   被朱至那么一说,当哥的也不恼,只道:“以后别总跟人明火执仗的,咱们换个法子。”   啧啧啧,朱至上下打量朱雄英一圈,朱雄英挑眉问:“怎么?”   “没怎么啊,挺好,哥哥保持。”朱至和朱雄英并不一样,当然不能都是一样的行事风格。朱至懒得说一套做一套,朱雄英的身份反而是适合少说多做,朱雄英就那么着呗,挺好的。   朱雄英能在朱至面前不加掩饰,就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但凡他不杀人放火,违法乱纪,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朱至都会高兴。   “哇哇哇!”只是兄妹二人聊得不错时,突然传来朱允熥的哭声,掉头一看,朱允炆手里拿着木雕站着,朱允熥坐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旁边伺候朱允熥的人上前抱起朱允熥斥道:“二公子,三公子不过是想要您手里的木雕玩玩,您怎么就不能让让三公子呢?”   话说着竟然要伸手去抢,伺候朱允炆的人瞧见了待要上前护着,不想两个人更快,却是朱雄英和朱至。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朱至退回去,朱雄英往前迈一步道:“允炆的东西,是允熥想要允炆就该给的?教你规矩的人是这么说的?而且,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抢主子的东西?”   本来护着朱允炆的人,见朱雄英和朱至出手,抱住朱允炆的手一紧,生怕这两位要帮着朱允熥抢。   结果听到朱雄英问罪的话,震惊的抬起头,不可置信。   “小郡王。”抱着朱允熥的人如何也想不到,她这不是护着朱允熥才说的话,做的事吗?怎么朱雄英如此不喜。   朱雄英冷哼一声,伸手从那宫女手中抱过朱允熥,为他拭过泪水道:“不许哭。别人的东西,别人愿意给你,你能要,别人不给你的不许抢。”   朱允熥哭得伤心,才不管朱雄英说什么。   倒是朱允炆本来没反应过来,结果看朱雄英哄着朱允熥,朱允炆想把木雕递过去,朱至已经道:“不用管他,他想哭就让他哭,你的东西你不想给就不给,谁都不能让你给。”   朱允炆瞧着朱至,其实未必能明白朱至的意思。   “你要是傻得连自己的东西都不会护,那才叫人担心。”朱至伸手抚过朱允炆的头,安抚着他。   “可是三公子?”伺候朱允炆的人松了一口气之余是担心。   “让他哭。正好让他知道,不是他哭别人就得由着他。”   太子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朱雄英抱着朱允熥,却没有因此逼迫朱允炆舍其所好哄朱允熥的意思。   朱至在一旁更是明确告诉朱允炆,他护着自己的东西没有错。   一时间,太子心下压着的石头放下了。有这样一双儿女,他可以放心了。   “这是怎么了?”常氏姗姗来迟,听着朱允熥哭,不解何故。   朱允熥一见常氏哭得更大声了,更是冲常氏伸手。不想朱雄英抱着人丝毫没有要让常氏接过的意思,只道:“娘,我在教允熥道理。您莫急。”   常氏一听那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回来。   “允炆走,我们吃糕点去,哭的人没得吃。”朱雄英发话,朱至更是配合,她瞧见常氏背后的人端了不少的点心,取了一块递给朱允炆,正是朱允炆最喜欢的绿豆糕,冲朱至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吃,想吃多少吃多少,正好有人哭了吃不了。”朱至话说着瞄了朱允熥一眼,哭得洪亮的人在看到朱允炆吃点心的时候明显顿了半响,接着又哭得更大声了。   朱雄英配合道:“点心不多,吃完可就没了。”   说着话被朱至塞了一块,朱至问:“哥哥,好吃吧?”   “好吃。”朱雄英被塞得满嘴,还必须表态。   朱允熥想吃啊,就他这年纪除了吃就是睡,眼看人人嘴里都有吃的,就他没有,哭得更伤心了。   “雄英,你弟弟还小。”常氏无奈求情,刚满周岁的朱允?,至于这般严厉。朱雄英道:“所以更要教,不能让他觉得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   末了同朱允熥道:“不哭就给你吃。”   朱至已经拿了一块糕点放朱允熥面前,朱允熥伸手就要抢,朱至避开道:“不哭才能吃。”   朱允熥不肯,接二连三伸手要抢,朱至都不给,且重申道:“不哭才能吃。”   一直拿不到,旁边的朱允炆吃得相当欢实,朱允熥不知是听懂或是听不懂,慢慢的却止了哭声。   等他不哭了,朱至即将点心放到他手里,“你的了。”   有了吃的朱允熥可高兴了,脸上的泪珠未干,糕点已经塞进嘴里,冲着朱雄英和朱至一笑,全然忘记刚刚这两位可不给他吃。   “太子。”到此,某位太子爷更是放宽了心,人已经大步流星走了出来,弯下腰将朱允熥抱起,“你啊你,是个霸道的性子,该让你兄长好好教。”   朱允熥咧嘴一笑,太子捏了一把他的脸。目光落在朱允炆身上,叮嘱道:“要听你兄长姐姐的话。”   朱允炆重重点头,哥哥姐姐可好了,帮他出气教他读书识字,还不许别人欺负他,他肯定要听哥哥姐姐的话。   “走,进屋去。”太子满意于妻儿和睦,抱起朱允熥进屋去。朱至牵着朱允炆一起进去。   “娘,这个人换了吧。”朱雄英指向一旁的宫女如此说来,宫女跪下想求情,常氏已经道:“好。”   宫女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朱雄英道:“宫里头上上下下都记牢了,谁要是敢挑起允炆和允熥相争,绝不饶恕。”   “是。”一群人面对年幼的朱雄英,却生不出半点轻视之意,唯有恭敬应下。宫中伺候的人明白了,有些事他们别想利用。   进了屋,外头的事太子并不过问。   太子只告诉朱至和朱元璋商量后达成的共识。   沈彬想跟朝廷合作这事可行,不过,朝廷与商家合作这事须得有些成果才好继续。朱至既然跟沈彬之前就合作得很是不错,接下来的事也让朱至去跟沈彬接洽,沈彬有什么事只管和朱至商量,由朱至决定事情可行与否。   哎哟,朱至如何也想不到朱元璋竟然和太子商量后做下这样的决定,欢喜之余马上问太子:“爹,能让哥哥跟我一起吗?生在皇家,不能不知人间疾苦。书要读,更得了解民生不易。”   收获太子赞许的眼神,朱元璋和太子正有此意。   朱至这一年干的事不少,朱雄英也以肉眼可见的成长起来,无论是朱元璋或是太子都打从心里高兴,与之而来更希望这样的势头继续发展下去。   “还有,你既然觉得那一位注重民生的士子可用,那你就把人领在身边让他学学。至于可用不可用,你们两个决定后再由朝廷任官委以重任。”太子还有另一桩事得告诉朱至。   “你们?”朱至敏锐捉到那么两个字,眨了眨眼睛追问。   太子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朱雄英身上,“你们兄妹。”   666,竟然让他们来决定用不用人?这可是任人为官!   朱雄英明显一愣,如何也想不到朱元璋和太子竟然把这样的权利交到他们手里。   “怎么?不敢?”太子看得出朱雄英的迟疑和不可置信,怀里抱着朱允熥,一边说话一边塞了朱允熥些点心,朱允熥有得吃,那叫一个安份。   一旁的朱允炆手里也啃着点心,不过气氛一凝,他是第一时间往朱至身边靠去。   这样的举动太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用个人吗?是不是能干事,干实事的人,一试便知。”朱至诧异之余,马上缓了过来,丝毫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值得不敢的。   朱雄英瞄了朱至一眼,不得不承认在果断上,他远不及朱至。   “那就这么定了。”这事主要是朱至出面,只要朱至出面,朱雄英如何也不用担心了。太子拍板。   朱至忙点头,两件事都定下,那就好说了。   “你四叔就要回来了,明日我要出城迎他。”太子接着冒出这一句,朱至和朱雄英异口同声道:“我也要去!”   开玩笑,这事他们能错过吗?   太子昂头问:“功课做完了?”   “做完了。”开玩笑,作为一个伪儿童,朱至能让人盯着她功课?   朱雄英这个真儿童,那也是相当自觉,或许多少是受到朱至的影响。但凡下课是第一时间解决功课的问题,这才该玩的玩。   “好。”太子满意了,朱至摸着过去问:“爹,能让四叔教我们骑马吗?”   常氏处理好外面的事进门,正好听到这一句立刻道:“不行。”   朱至昂头瞅着常氏道:“娘,行!”   有什么不行的呢?这事又不是坏事!   常氏道:“太危险了。”   “再危险的事又不是没有。怕这儿怕哪儿,干脆连饭都别吃了。”朱至才不愿意放弃学习新技能的本事,“纵马驰骋,多帅气的事。娘,我要学,我要学!”   朱至想像着骑马的样子,垂涎三尺,跑过去抱住常氏可劲撒娇!   常氏坚定的眼神显得有为难了,朱雄英在一旁道:“娘,我也要学。您看爷爷和奶奶,您和爹,你们都会骑马,我们也要学。您们能做的事,我们也可以做。我们更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话可就有意义多了,太子已然道:“让他们学。这世上的东西,只要是他们想学的都让他们学。”   哎哟,朱至听着太子这口气有几分像朱元璋了啊!瞬间变成了星星眼,可见高兴。   太子拍板的事,常氏心里再不放心,那也不能拂太子的意。   朱雄英也就罢了,这是太子的长子,朱元璋和在子都对他寄以厚望,断不可能允许任何人把朱雄英养废了。但朱至是女孩子家家的啊!   等打发孩子们功去,私底下常氏就念叨了,道:“至儿毕竟是女儿身。太子让她和雄英一起读书识字练武也就算了,如今再让她骑马,接下来是不是要学箭了?”   “不好吗?”太子由着常氏帮他脱下外袍,对常氏明显不乐意的态度,只反问。   “至儿是女儿身,自该学女儿家的东西。”常氏只提醒这一点。   “那你就从现在开始不把她当成女儿身,把她当作雄英一般。”太子了解常氏的心理,早些年他不就是因为朱至是女儿身的缘故,好些事不乐意让朱至做。   可是,尝到甜头后的太子爷,如今并不再觉得朱至是女儿身是什么问题。   “这怎么能当了呢?她就是女儿身,再怎么想把她当成雄英一般都不可能。”常氏才不会被太子绕进去,吹胡子瞪眼睛让太子必须牢记朱至是女儿身的事实。   太子无奈啊,好言相劝道:“你就认清一个现实,咱们的女儿和那些女儿不一样。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愿意效仿平阳昭公主?   “至儿天生神力,这是上天所赐,咱们雄英能有至儿帮忙,这就是一件绝好的事。再说了,像至儿这样的人,万里挑一,可遇不可求。如今你让我把她困在这后院,我也舍不得。”   老实的一番话,也是太子经过多年的挣扎,最终得出的结论。   既为太子,第一样要学的就是用人。让他看着大好的人才不用,把人困在方寸之间,太子能干这样的事儿?   常氏瞪圆了眼睛,太子道:“此事你知即可,不可让至儿知道。在她面前我得跟父皇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莫让她觉得凡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容易骄傲。”   “将来要是收不了场怎么办?”常氏不得不忧心。   “我的女儿,没有收不了的场。”太子却不以为然,自信而肯定地安抚常氏,不必过于担心。   家里的事,做主的人是太子,常氏也明白,太子做事不会不考虑朱至这个女儿的将来。   真正得了太子这一句准话,常氏再忧心,也自知拦不住人。   次日,上完了课,朱至和朱雄英跟着太子一道出城,远远看到那为首骑马的燕王,朱至兴奋地蹦起挥手道:“四叔,四叔!”   “至儿。”燕王也瞧见了他们,高兴地连忙挥手,更是快马策鞭而来。   “四叔。”燕王翻身下马,人奔着太子来,冲太子抱拳唤了一声大哥,一旁的朱雄英也赶紧向燕王问好。   “一年多不见,长高长大了。”燕王瞧着侄子侄女那叫一个高兴,伸手拍拍朱至的头,朱至道:“四叔您再不回来,我都要比您高了。”   燕王笑了,丝毫不以为然地道:“那你得多吃点,否则可没那么容易比我高。”   “四叔是要养猪吗?多吃点能长高?”朱至翻了一个白眼,大人们总爱骗小孩,说什么多吃点能长高长大,吃得多了是不是能长高不定,很容易胖倒是不假。   “反正你要是不吃肯定长不高。”燕王捏了一把朱至的脸如是道,朱至鼓起嘴,“我四婶和我堂弟呢?”   燕王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燕王妃徐氏,以及燕王的长子朱高炽都回来了。   “这儿,这儿。看看,这是你念念不忘的四婶,还有你的小堂弟。说好了,回了应天,你堂弟你得护着。”燕王指了身后抱着孩子缓缓行来的妇人,面容清秀,眉宇清朗,目光清明。这位正是燕王妃,也是大明的开国功臣魏国公徐达之女。   “太子。”燕王妃垂眉问安,朱至和朱雄英都赶紧唤着四婶。朱至伸手冲那怀里的比朱允熥大些的孩童道:“高炽,我是你堂姐,堂姐带你去玩好不好?”   朱高炽有些瘦弱,听着朱至的话第一时间望向燕王妃,燕王妃摸了摸他的头道:“想去就去。”   已经一岁多的朱高炽倒是胆子大,竟然真冲朱至伸手。   朱至将朱高炽抱在怀里,燕王妃有些担心,毕竟朱至也不过半大的孩子,这不一定抱得稳。   “婶婶放心,我力气大,高炽还没有允熥胖,我就是摔了自己也不会摔了允熥。”朱至安抚的一番话让燕王妃不由刮目相看。   “我早跟你说了,至儿打小就聪明。”一旁的燕王知燕王妃心里不定怎么诧异呢,赶紧出言解释。   这要是看着朱至长大的人,便不会觉得朱至看透人的心思有什么不对。   “谢四叔夸奖。高炽我们走,我们玩去。”朱至呵呵直笑,甚喜于燕王的肯定,人也已经抱着朱高炽往一边去,至于玩什么?沙子可玩,石头可玩是吧。   朱雄英倒是没有要跟着朱至一道去的意思。   燕王妃瞧着朱至抱得朱高炽稳稳当当,这会儿已经把人放下,正在跟朱高炽玩,她从袖中掏出一样又一样的东西,一看就是惯会哄孩子的。   “我怎么听说至儿打败了凉国公?”燕王这时候必须得问起这么一件事。谁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儿啊,他可不得问问自家大哥,这事儿真的假的?   太子显得无奈地道:“不过是巧合罢了,要是动真格,至儿怎么可能会是凉国公的对手。”   这事必须得谦虚,不可传得沸沸扬扬的,最后都不知变成什么样了。   燕王是什么人,连这点眼力都没有?   “这事是凉国公自己说的。能让自己的外甥孙女打败,像他这样不认输的人何其难得。这事一定是真的。”燕王笃定地肯定这件事,别管太子是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他就认准了。   太子就发现啊,他身边的这些人真是不知道什么人,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倔的呢。   “至儿的事都是小事。说说你的事。这一回有什么收获?”能让太子亲自来接,要不是因为燕王有什么要事,怎么可能呢?   燕王摇了摇头,长长一叹道:“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一个好地方,大哥真该去凤阳看看。眼见能为实。”   太子一听拧起眉头,不难看出他的担心。   “我们老家是凤阳,按理来说父皇当了皇帝,凤阳应该比以前好多了才是。结果大哥知道当地的人怎么说的?这比起父皇没当皇帝时更差,都没法儿呆了。”燕王说起这事心里也是十分伤感,论起来亦是伤心。   “凤阳的问题父皇就是因为有所察觉,这才会让你回来的时候顺道去看看,有问题解决问题。”太子岂不知这世上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天下太平,那不过是无数人怀揣的美好想法。或许他们这些人穷尽一生努力,都未必能让这个天下真正太平。   “这么说父皇打算让人收拾凤阳去了?选定谁了?”燕王显得十分好奇,也是有心帮着父兄多做些事。   太子的目光落在朱至身上,却只是一眼扫过,很快又恢复了,道:“还没定下,再看看。”   燕王不错眼的瞅着太子,太子那点反应,怎么说呢?要说没事他可不信。   可是,太子瞅的人可是朱至,朱至怎么的?朱元璋还能让朱至去凤阳收拾那烂摊子?不可能!   “打哪里来的和尚,竟然着的是一身黑衣。”此时传来朱至的声音,面对不远处已过不惑之年的黑衣和尚,朱至十分好奇。   “贫僧姚广孝,见过郡主。”黑衣和尚赶紧自我介绍,只是那目光一再落在朱至身上,眼中流露出的困惑并不曾掩饰。不过,在朱至看来,他的困惑也让她不解。   “我脸上有什么值得你好奇的吗?”朱至牵着朱高炽问。   “没有,没有。”姚广孝哪里敢老实回答,赶紧否认。   朱至挑起眉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样一个不老实的出家人可是犯了戒律了。”   察言观色这一点朱至有信心,正因如此朱至才更要问清楚。   燕王见朱至和姚广孝聊了起来,但气氛并不好,赶紧和太子道:“大哥,我去看看至儿怎么了?”   “一起去。”太子知晓朱至不是那有意为难人的人,与燕王一道走了过去。   朱元璋原本是出家人,这段过往在朱元璋登基后没想掩盖,对出家人一向坦然待之,并未因此而苛待或是厚待之。或许在朱元璋看来,出家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怎么了?”太子远远问起朱至。   朱至瞧着姚广孝道:“一身黑衣的和尚我是第一回 见,生出好奇就问问。他看着我面露困惑,我问他何意,他却不肯如实相告。这和尚不实诚。”   姚广孝这时候赶紧解释道:“太子恕罪,有些话贫僧是不敢泄露天机,自然也是因为贫僧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妄言,非有意瞒于小郡主。”   误会不能有,尤其这会儿的姚广孝未必没有别的打算。   “所以你还是不实诚。不好说你说不好说就是,为何要说没有?”朱至也不是非要跟一个和尚扛上,不过这和尚特立独行,朱至有意探一探底。   “是贫僧之过。是贫僧之过。贫僧在此向小郡主赔个不是,望请小郡主原谅贫僧这一回。”姚广孝连连与朱至赔不是,生怕说晚了朱至揪着不放,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朱至审视的目光却再一次落在姚广孝身上,“身为出家人,识时务,能屈能伸,四叔收的这个人有点意思。”   此话落下,姚广孝面上讨好的表情一僵,可却不敢再抬眼同朱至对视。   “你又胡闹。”太子不知有没有听进这句话,于此时却轻斥一声,让朱至不可胡闹。   “至儿若是觉得这和尚好玩,让他陪你玩耍几日。”燕王挥手,朱至试探姚广孝在他看来就不算事儿。要是朱至觉得不够,人大可拿去。   朱至摇头道:“大可不必。人是冲着四叔来的,我要过来算什么?让他不高兴。大可不必。”   姚广孝低下的头再一次一僵,就那么几句话,天知道朱至从哪儿得来那么多的总结。   “爹,不是说要带四叔去看看我的菜棚吗?”本以为朱至会咄咄逼人,没想到她却转移了话题。   燕王这时候就得说话了,“菜棚,冬天都能养出青菜的菜棚?”   “正是。今年的规模比起去年来可大多了,正因如此,应天这个年啊,大家都有青菜吃了。”朱至觉得人在能挣钱的同时也能满足别人,让更多人的日子过得很好,双赢的结局,再好不过。   “这么说今年的青菜便宜得多了。”燕王马上想到另一层,自然也不能忘了朱至的财迷本性。   周岁能把捉周案上所有东西都打包的人,她有多喜欢钱已然不用特别说明。   燕王想的是,朱至这生意越做反而越不赚钱,有失朱至财迷的性格。   “这是必须的。如果真想挣钱,大可做独门的生意。不过,我又不缺钱,更应该惠及于民。既让有钱人有菜吃,又让没钱人有钱挣。”朱至眨眨眼睛如是接话,燕王感慨道:“这像我们家财迷说出的话吗?”   作者有话说:   翻一翻:) 第43章 闹事   ◎惩罚◎   朱至摇摇头, 与燕王道:“四叔未免小看我了。钱,我是希望多多益善, 却不代表我要拢天下之财于我一人之身。钱, 得大家一起挣,大家都有钱,这才让人高兴。   “您想啊, 就我一个人有钱, 大家都没钱,人人都妒忌我, 恨不得将我除之而牛快,这么有钱过的却是提心吊胆, 忐忑不安的日子,何苦来哉。”   燕王高兴冲太子打趣道:“大哥听到这话高兴了吗?想你一回一回提起至儿好财一事,总担心她将来与民争利,夺天下之财,这回你放心了。至儿懂得什么叫君子爱财, 取之有道。”   太子对弟弟又掀他老底一事亦无奈, 问:“去看看?”   得, 这话题提提就是,真能一直揪着不放吗?还是去看看朱至打理的菜棚如何吧。   “去, 怎么能不去, 我得给至儿捧捧场才行。”燕王可得站在朱至那一边,尤其得睁大眼睛看看朱至把事情办得怎么样。   “走, 儿子啊, 我们去看看你堂姐都捣鼓了多少好东西, 将来你可得嘴甜些, 要会哄你堂姐, 好让她给你多些零用钱。”燕王抱起儿子那么一番叮嘱,朱至听得乐了,问:“四叔,您给我多少零花钱了?”   燕王回道:“你不用人给你零花钱,就我们家这些孩子,数你最有钱。敛财之道,你认第一,有人敢认第二吗?”   “那也是我自己的本事,您该让小堂弟多学我的本事,要钱,要么自己敛,要么自己赚,指望别人给你钱花,这得多累,不可取,不可取。”朱至正色道来,纠正燕王教儿子的办法不成。   “啊,好像是这个道理。钱,自己挣得,自己有,那才是最最舒服的。指望别人给,难。”燕王话说着回头冲太子一通挤眉弄眼,被太子狠狠一瞪,这话也好意思接吗?   “高炽,听见你堂姐的话了?以后想要有钱,多跟你堂姐学着点,要么跟她一样,雁过拔毛,要么也要有你堂姐生财有道的本事。”燕王不管太子,只冲怀里的儿子叮嘱,让儿子记下了。   朱高炽手里拿着朱至给的弹弓正在玩呢。第一回 拿了这新奇的玩意,能听得进燕王的话才怪。   不过,燕王也就逗着朱至玩而已,能真让朱高炽跟朱至学?朱至的本事,是等闲人能学得来的?   总的来说,太子来接燕王一家,这是对燕王的看重,领着燕王在外头转上一圈,这同样也是想让燕王一家放松放松,这冬天来了,青菜能管够也是不容易。   朱至瞅了朱高炽的脸色不好,同一旁的燕王妃道:“四婶要是不忌讳,东宫有一个小女医的医术相当不错,是药王的后人。高炽的脸色不太好,让她来给高炽看看?”   燕王妃的目光落在燕王身上,燕王道:“你说好的人肯定差不了。高炽的身体反反复复好些日子了,看不少大夫,都根治不好。正好回了应天,我也打算寻个名医为他好好诊治。”   太子于此时接过话问:“孙商枝?”   点点头,朱至道:“是。她虽年轻,医术极为高明。爹不是之前见识过?”   意有所指,太子明了。   “多让几个太医过府瞧瞧。集各家所长。”不过,懂归懂,太子慎重惯了,不会轻易落人于柄。孙商枝之前表现确实不错,并不代表在朱高炽身上,她也能精通。   “好!谢大哥。”燕王谢之,这事太子发话,不怕太医不来。   至此两家一道回城,燕王一家回了燕王府,太子领儿女回宫。   “那个姚广孝的来历,爹爹查查呗。”朱至冒出这话,朱雄英问:“怎么了?”   “说不出什么感觉,总觉得这个和尚不像和尚,不安分。”朱至说的是直觉,太子在这时候道:“若当真是不安分的人,只怕要走了。”   朱至和朱雄英同时望向太子,太子肯定地道:“人要是走了,便罢了。”   这话也没错,留在燕王身边怕是有什么图谋,人要是跑了也就无所谓了。   “要是让你们回凤阳,你们愿不愿意回去?”太子这时候冒出这话,征询的意思落在朱至耳朵,朱至问:“有什么非让我们回凤阳不可的理由?”   “淮西勋贵不少,杀了一波,照样还有不少。有些事沆瀣一气,我们就是有心查,有时候消息尚未传下去,下头已经人尽皆知,反而不好办。你们回凤阳一趟,就住在汤家。”太子显然早有了主意,只不过之前没跟儿女们通气,连对燕王都不说。   但听完燕王提起凤阳的情况不妥,太子明白有些事不可不为。   “正好,你领着几个得力的人回凤阳去,争取让凤阳的百姓跟齐家村的百姓一样真正富裕起来。”太子的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亮,这是一举数得!   朱雄英是没有意见的,朱至目光灼灼,显然很高兴。   “我们那么突然回去,要说是客人,聪明人可不少。”朱至指出问题所在,请亲爹务必想想办法解决。   “你们就是信国公路上捡的孤儿,信国公认为你们是可造之材,这才将你们带回汤家。”太子既生了心思,也就想好了不会让人起疑的理由!   朱至冲他竖起大拇指,还有问题,“那让凤阳百姓富起来这事儿呢?”   “信国公是心存百姓之人,不会不乐意。”太子再为朱至解答问题,且让朱至别操心了吧!   “我们什么时候走?”朱雄英问的比较重要,什么时候去呢?   “这几天你闹腾着点,我和你皇爷爷要罚你们到寺里修身养性去。”太子如是叮嘱朱至。   朱至!!!为什么是她呢?   不乐意也可以!   不,她很乐意!   父女眼神交锋,都明白对方意思了。   “爹,我是女孩。罚我到寺里去确定没关系?尤其我和哥哥呆在同一个寺里?”朱至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如今不过七岁,哪有那许多规矩。再者若不是寺庙,如何让你静心。”太子额头青筋不断跳动,好在忍住没有当众发火,努力为朱至解释完毕。   朱至这回没有问题了,却同朱雄英问:“哥你说我是打哪个叔更好?”   朱雄英的目光越过朱至落在太子身上,此时此刻应该是太子更想揍朱至吧。   闹腾事儿=揍人的吗?   被太子以眼神警告的朱至,思虑再三后决定换个法子。   她不打人,可是,她砸人场子!   砸的谁的场子呢?她亲亲二叔的。   值得一说的是,她家二叔娶的是前元的郡主,元朝败了,被朱元璋领兵逐出了中原,双方既结亲也照打不误。蒙古人是断不可能愿意接受自己败给了他们曾经看不起的汉人。   边境战事不休,嫁进他们朱家的秦王妃啊,嗯,平日虽然看起来挺温和的,但背地里没少传中原的消息给蒙古。朱至捉着了那么一个探子,怎么样呢?送到秦王府上,交到秦王妃手里。   并且相当诛心地问秦王妃,探子该如何处置?   秦王妃面对朱至当面质问,要说没有半点波动定是骗人的,可是输人不能输阵,哪怕他们蒙古败了,但朱元璋还让他的儿子娶她,证明朱元璋有留她的算计,她传递消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朱元璋难道不知道?   知道却放任之,不过是各有各的盘算罢了。   纵然被朱至捉个正着,人都送到她的跟前了,秦王妃纵然惊讶,却也很快恢复平静,“至儿,我毕竟是你的长辈。”   “长辈,二婶是终于记起来,您如今已经嫁入朱家,是朱家的媳妇了?”朱至专门挑着秦王不在家的时候上来,就是为了如太子所愿闹事。   秦王妃袖下的拳头紧紧握成一团,最终还是冲朱至笑道:“这事不是你该问的。”   完全是把朱至当成不懂事的孩子。   “来人,拖下去,杖毙。”可惜的是,朱至一个奉命闹事的人,并不想听秦王妃的话,冲一旁的人吩咐,指着一旁早已被捆上的探子下令。   那么一个宫女啊,瞬间花容失色,求救的目光落在秦王妃的身上,秦王妃如何也坐不住了,起身道:“慢着。”   朱至淡淡地道:“二婶,我问您了啊,是您不接话。既然您不接话,我只好按我的想法处置。”   这话实在狂妄,但秦王妃心里有数,朱至有狂妄的资本。   “这是我府上的人。”秦王妃无法,此时道出这话,叫朱至一笑道:“二婶,我方才说了她是探子。二婶又说她是您府上的人,您是在告诉我,您指使人传送消息至北元?”   有些事哪怕各自心知肚明,没人挑破这事,就都当作不知道。   饶是秦王妃自己做了许久的事无人管,并不代表她在这一刻敢当着朱至的面承认自己没少往北元送消息。   脸皮要是撕破了,接下来的秦王妃就不可能再做以前的事。   是以,一时间秦王妃不曾接话。   朱至并不想给秦王妃太多考虑的时间,已然再问:“二婶!”   如此咄咄逼人,明摆着不给秦王妃不回答的余地。   朱至等着秦王妃的回答,不想那一旁的宫女却突然挣脱了押解她的人,一头撞向一旁的柱子。   眼看一片血气将起,一道声音斥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却是秦王来了,而且在秦王之前,一个人更快地将那欲寻死的宫女救下,免起血腥。   朱至面色如常,落落大方地转身同秦王行礼道:“二叔好!”   秦王瞧着朱至啊,额头青筋不断跳动,莫可奈何地问:“你怎么到这儿凑热闹?”   眨眨眼睛,朱至坦白答道:“二叔,因缘际合让我捉到了蒙古的探子,我不能不管吧。”   此话落下秦王一顿,朱至不用等秦王开口,继续道:“为免有人攀扯到二婶身上,我打算把人解决,二叔不高兴,不乐意?”   这话问得秦王更不能拂了朱至的好意啊,可是秦王妃岂不知朱至这是杀鸡给猴看,冷笑问:“是吗?”   “不然呢?二婶觉得我有什么别的打算不妨说来听听。正好二叔回来了,您要是有什么不满,直说。”朱至相当坦然,她做事有何心思都能直接道破,但不知眼前的秦王妃有没有这份气度,敢不敢像她一样?   秦王妃一噎,半响没有接话。   下一刻,秦王突然拔过一旁侍卫手中的刀,一刀捅进那侍女的心口,早存求死之心,却被救下的宫女,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死在秦王手里。   秦王妃惊得待要冲上去,却被一旁的侍女死死拉住,不能上去,绝不能上去啊!   朱至也是一顿,一开始目光有些茫然,随后却又化作了坚定。   “好了,你为你二婶好,这份心意二叔收下了,只是你年纪尚小,杀人一事不该由你来。”秦王丢下手中的刀,落地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秦王同旁边的朱至叮嘱一句。   “盗我大明消息,与敌往来,坏我大明和平者。我再小也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纵然我从未杀过人,也从来没有要过谁的命,并不介意杀的第一个人是对我大明不利的人。”朱至眼中闪过冷意。死人,朱至不是没有见过,亲手杀人,她也不是没有杀过。   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朱至没有真正见过血,一度让朱至忘记。   以命要挟于人,那是朱至清楚知道,这世人都有一颗求生之心。临到关头,若是非杀一个人不可,朱至纵然不喜血腥,也会亲自动这个手。   秦王妃听完朱至的话,低下头打量着朱至,似是难以想像竟然会从一个孩子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二叔。您是大明的王爷,您府上的人,今天是落在我手里,我能送回来给二婶,换成别人......”朱至必须提醒秦王,秦王妃行事,他该管着点,莫让秦王妃借秦王做出损及大明的事。   “别胡说,不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宫女罢了,什么探子,哪有什么探子。”谁承想在这个时候秦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连秦王妃都傻了眼。   “我自家的宫女犯了点事儿,我处置就处置了。至儿你要是想找你爷爷告状,找你爹告状只管去,不过这事没用。”秦王好心提醒,让朱至别想着乱说话,到了那几位的面前,没有什么用。   哈!朱至一顿,要说对这场面完全接受那定是骗人的!   “二叔。行,那您以后可得把您府上的人看住了。要是再让我捉着,您可就不能像这回一样了。”指着一旁倒在地上的宫女,朱至必须得有言在先,省得秦王以为有无数的机会颠倒黑白。   秦王轻咳一声提醒朱至道:“怎么跟你叔说话呢?我可是你叔。你要是再这么没大没小,我要到你爹面前告你状了。就你今天带人冲进我府里这事,闹到你爹面前,你爹绝饶不了你。”   哎呀,这有人还想告朱至一状?   行,可真是行啊!   “二叔,走,我陪您走一趟,咱们到我爹跟前,您就告我状,随便您告!”朱至是能由着秦王随便糊弄住的?   要告状就走吧,看看究竟谁告谁的状。   “回回回,回宫去。你们几个赶紧把小郡主弄回宫去。”秦王又不傻,能真把自己送到太子跟前,由着朱至把他卖了?他干的事也就当着朱至的面糊弄糊弄朱至,到了朱元璋和太子跟前,秦王绝对不可能有机会翻盘。   聪明人就别自寻死路。   秦王挥挥手,让人赶紧把朱至带回去,千万别在他跟前闹了!   “二叔,别啊,急什么,我乐意受罚,这事您跟我到我爹面前说道说道去。”朱至由不得秦王糊弄,就请秦王麻利的随她进宫一趟,当面对质去。   秦王当然不肯啊!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声音道:“秦王,秦王。”   一听这声音,秦王那叫一个乐呵啊,连连招呼来人道:“百川,赶紧的,把至儿带回去!”   百川急行而来,这大冷的天啊,连额头都是汗,可见跑得多急。   “小祖宗啊,您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吧。太子爷在宫里都发火了,您赶紧跟奴回去吧。”百川同秦王和秦王妃作揖行了礼,转头一脸头痛的瞧了朱至,何尝不是拿了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   “谁告的状?”朱至睁圆了眼问。   “就小祖宗您这么大的动静,谁能不知道?太子说了,您要是再不回去,往后这东宫的门您都别想出了。赶紧跟奴回去吧。”百川上手拉起朱至,就盼着朱至这个小祖宗听听话,赶紧跟他一起回去!   朱至指着秦王道:“二叔,您要跟我一起见我爹啊!”   秦王正巴不得有人来赶紧把朱至带走,能拿朱至的话当回事才怪,挥挥手道:“赶紧回,你要是想以后都出不了东宫的门你就再跟我闹!”   喊着这话,秦王同朱至一通挤眉弄眼,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是朱至的长辈。   朱至那是被太子捏着七寸呢,太子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朱至能不怕吗?   “二叔,您给我等着,等着!”朱至不能不回宫。但这口气她咽不下,秦王给她记住了。   “行,我等着,等着你。”秦王得了太子这个靠山,有恃无恐,不介意逗起朱至,丁点不担心朱至这时候再冒回来!   瞧着百川把朱至拉走,人都见不着了,秦王心情那叫一个好!   可是,转头扫过秦王妃,秦王瞬间变了脸,只一眼瞥过秦王妃道:“有些事,你好自为之。”   言罢竟然拂袖而去,秦王妃死死捏着衣角,狠狠地喃语,“朱氏,你们这些人!”   朱至被领回了宫,不想随后秦王收到消息,“宫中传来消息,太子斥小郡主不敬长辈,无法无天,且性子暴戾,罚小郡主和小郡王入寒光寺颂经礼佛。何时去了身上的戾气,何时再回宫。”   秦王啊的一声,“小郡王?”   “是。”来禀的人不敢有半分隐瞒,连朱雄英都一并挨罚了。   “罚至儿也就罢了,罚雄英的理由是什么?”秦王想不通的是这一层,朱至做事确实嚣张了些,竟然敢带人往他府上来,都要当着他的面对秦王妃出言不逊了,罚是一定要罚的。   秦王对太子那么罚朱至没有丁点意见,可朱雄英,不应该吧。   “太子道小郡王身为兄长却约束不好小郡主,一并受罚。”   明摆着朱雄英就是受了朱至的连累,完完全全是要成为陪着朱至受罪的人。   “这何必。我进宫给雄英求个情。”秦王当下这就要进宫,不想来人道:“王爷,晚了,太子已经让人送小郡王和小郡主出了宫,已经往寒光寺去了。”   “啊?”秦王张大了嘴,明显没有想到太子如此雷厉风行。   “太子妃哭求太子放过两个孩子都不成。”旁边的人还补上一句,也是让秦王别白费心思了,在教人这事儿上,太子一向不愿意听人劝,朱至行事素来如何难道秦王不知。   “大哥看来真生气了!”秦王肯定地说,可不是。   寒光寺是什么地方,这是寺庙,把朱至送往寺庙想让佛音感化,好让朱至改一改性子,身上的戾气别太重,那肯定是要下死手治人的。   可惜朱雄英受牵连,得跟着朱至一道去吃苦受罪!   秦王感慨不矣,也清楚就算他现在出面,人都送出去了,谁想为朱至和朱雄英求情都不行了。   “不对啊,那父皇和母后呢?”好吧,就算常氏求不着情,宫里上头可还有两座大山。朱元璋就算了,马皇后能许他们那么罚人。直接把人丢到寒光寺去?   “皇上和皇后处都没有消息。想是太子早已派人说明。太子做下的决定,纵然是皇上和皇后也难以更改。”这事大家伙多少心里有数。毕竟有错在先的人是朱至,太子下了狠手治人,不都是为了孩子好吗?   要是一个个都拦着,万一将来朱至成了大明的祸害如何是好?   秦王捉了捉头,耷拉了耳朵道:“得,我也准备准备受罚吧。”   太子罚儿女,朱元璋能放过秦王?秦王深吸一口气,对这事那叫一个不乐意。   秦王乐意或是不乐意,也是无能改变什么事。   而几天后,凤阳的信国公府上,两个孩子在桌上狼吞虎咽,一个女娃娃一边吃一边哭泣道:“那富商好生可恶,整日让我们兄妹放牛耕田,挑水砍柴,却连一顿饱饭都不让我们吃。   “稍有不顺心更是对我们非打即骂。我们实在被打得受不了了,这才从那主家处逃了出来。”   “怎么还有这样的人。你们都推翻明朝了,怎么也不管管这些富商?”屋里头坐着一个长胡子的老头,一个慈祥的老妇人,老妇人看女孩一边吃,泪水还哗啦啦的直落,可见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如今再说起来也是伤心不矣,这才会泪如雨落。   长胡子老头意味深长的瞥过女孩一眼道:“陛下不是一直在管,可这山高皇帝远,想管也管不了。”   “唉!”老妇人又是一声长叹。   女孩抹了一把泪道:“没事儿,等将来我长大了,我一定收拾他们。”   老妇人忍俊不禁,只以为这么一个孩子是个有志气的,但并未当真。倒是旁边的长胡子老头眉头跳了跳,怕是用不着将来,眼下这都磨刀豁豁了啊!   “既是你把孩子救下来的,那富商你解决好了?没留下什么话柄吧?两个孩子你是怎么打算?”老妇人对两个孩子埋头吃饭,明显饿久的样儿,心疼之余也得问问自家老头什么打算。   “都解决好了,身契都在我这儿。至于他们两个,我看他们筋骨不错,也是机灵的,就让他们在府里住下,我教他们读书习武。”长胡子老头终于有机会说说自己的打算了。   “也好,看他们长得多好,尤其是这女娃娃,极是水灵。啊,你们叫什么名字?”老妇人终于想起问问两个孩子的名字了。   旁边一味闷头吃饭不说话的男孩抬头道:“常雄。”   白胡子老头嘴角抽抽。泪水不止的女孩这时候道:“常至。”   “常?”老妇人听着这个姓不由将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不知是不是错觉,突然觉得两个孩子十分眼熟。   “行了。吃饱了吧。夫人,这两个孩子我想亲自教,你就别管了。”白胡子老头眼看情况不对,立刻开口,赶紧把这两个孩子的去向定下。   “这女娃娃?”男孩老妇人是不管的,可有这么一个女娃娃,她怎么也不能当作看不见。   “这么小的孩子正是练武的好时候,好苗子不能浪费了。”白胡子老头赶紧截住自家夫人欲脱口而出的话。   “走,跟我来。”白胡子老头丢下这话,直接站起来招呼孩子跟他走。   得,完全不给老妇人劝说的余地。   吃饱喝足的人啊,跟在白胡子老头的身后,一个稳重,一个依然泪如雨下。男孩连瞅了女孩好几回,很诧异怎么一直哭呢?   直到白胡子老头把他们领到一处院子,四下僻静,没有外人。   “这怎么还哭?”白胡子老头转头瞅着女孩问,拧紧眉头,这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啊。这么哭哭啼啼的孩子果真能办得好事儿?   不想女孩从袖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老头,老头不解,往前一凑,靠!好呛好辣,眼泪立时出来了。   “信国公,我一不小心抹多了!”眼前的女孩正是朱至。自来不哭的她,为了装可怜也是拼了,哭不出来,宫里多了去这种会玩把戏的人,不就是装哭吗?催泪神器了解一下。   只是朱至怎么也想不到,第一回 用,一不小心弄多了量,到如今都止不住。   信国公汤和都试过这滋味了,连忙催促道:“这,这赶紧去洗洗,洗洗吧。”   朱雄英在一旁也赶紧去啊!   很快水端了上来,朱至赶紧洗洗,倒是好多了,眼泪不再不听话地落下,朱至暗松一口气。   信国公上下打量他们一圈问:“陛下让两位回凤阳,两位知道该怎么做?”   不怪信国公有此一问,身居于凤阳的人,对凤阳的情况那是了如指掌,凤阳这地方问题多,事儿更是不小,朱元璋不是没有让人回凤阳查过,那不是一无所获吗?   这突然把两个宝贝送回来,信国公能不担心他们折在这里了?   “信国公放心,我们知道的。”朱雄英拿着帕子想给朱至再擦擦眼泪,这无意识的落泪,别让朱至哭出个好歹是吧!   朱至无所谓,只与信国公道:“信国公在凤阳住了那么久,就算拿不到实证,总能嗅到味的是吧。”   这话不假,但是无证无据的事信国公不能跟朱元璋说啊!   “您就给我们指个方向,至于别的事我们来办。”朱至昂昂下巴,抬抬眼皮。   这小狐狸的样儿,信国公瞧得可高兴了,面上不能露出来,正色道:“等你们熟悉凤阳再说。啊,对了,陛下说了,你们到凤阳也得读书识字练武。家里有先生,你们将就着学吧。至于练武,就跟我这个老头子练吧。”   朱至眼睛亮闪闪,最是求之不得。   “有劳信国公。”朱雄英冲信国公恭敬见礼,万分感谢。   朱至眨眨眼睛问:“信国公能教我们兵法吗?”   这回信国公就得正视她了,“都天下太平了,你们学什么兵法?再者,你是女儿身。”   “果真天下太平?信国公真当我们是孩童糊弄。再者,纵然天下太平,朝中无将,这是大忌。”朱至翻了一个白眼,不乐意信国公拿他们当孩子糊弄。   况且,朝廷中文武大臣各司其职,不知武事的人坐在最上头对下面指手画脚,朝堂必将大乱。   信国公笑了,冲朱雄英问:“你怎么说?”   朱雄英想了想道:“宋之弱因何而起?重文轻武罢了?朝中无将,必将不宁。君不知武事,临敌之时不知决策,亡国亦不可知。”   哎哟!信国公瞬间变了笑脸,作为一个武将,人人都喊着武将于国无用,但不知这天下安宁何时能少得了他们这些武将?   朱元璋和太子,一个是开国皇帝,自知武将的重要性,太子也是亲眼看着武将平定天下的,也明白武将的重要性。   本来,信国公是不想操心太多的,架不住朱元璋把人送到他面前来了,他要是连看都不看上一眼,也说不过去。所以就得问问朱雄英对于文臣武将的看法了吧。   得了朱雄英的肯定,信国公那叫一个高兴。   “是以,请信国公不吝赐教。”朱雄英是诚心请教。   朱至原以为燕王回京,她要跟着燕王学战场上的本事,结果朱元璋和太子暗戳戳盘送送他们兄妹回凤阳,那可更好了!信国公汤和何许人也,这是沙战的将帅啊!   跟这样的人学本事,朱至更乐呵。   “请信国公不吝赐教。”朱至也跟着郑重作揖,望得信国公教导。   信国公高兴不矣,想起了另一个人道:“若是你们的外祖父在,他该是你们最好的师傅。不过,故人已去。你们既有心,为大明未来,我自然不会吝啬。凡事也讲个有言在先。你们想跟我学兵法武艺,那须得用心,我不喜于那半途而废的人。”   好苗子谁都心动,但人聪明,根骨上佳,这只能说是先天条件不错,并不代表这个人就一定能学得本事。   信国公把丑话说前头,这就是要下狠手教人的。   “当遵师令。”朱雄英和朱至都相当摆正态度,别管信国公想怎么教,他们都听话。   “好。”信国公要的就是这句话,得了,人就更高兴了。   “听说你们在宫里也是学过几手的,你手里没兵,还能让蓝玉领着几百精兵败于你手,莫不是什么人教过你兵法?”信国公高兴归高兴,也得探探徒弟们的底儿啊!   视线落在朱至身上,不用说,这就是想问问朱至怎么想出算计成功蓝玉的法子的?   “哪里是没有兵呢?那整村的几百人不就是我的兵吗?”朱至汗颜,一个个不把齐家村上上下下的人当回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来,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把蓝玉的人和兵诱进陷阱,将人擒住的人?最后又是怎么让蓝玉乖乖听话的?”信国公问得激动,隔得有些远,原本有些内情不太清楚,如今正主儿就在眼前,他绝不能不问清楚。   朱至一眼瞅了朱雄英,朱雄英当作看不见,问的又不是他,他绝对不能接话!   没义气!朱至瞪了朱雄英一眼。   “来,这是沙盘,给我说说。”信国公兴致勃勃地追问,不得一个答案绝不罢休!   朱至莫可奈何了啊,只好乖乖地往前去,看了看眼前的沙盘,上下一打量问:“这是大明北边防线?这是福建一带的海域?”   信国公颇是惊奇,“都认得啊?”   “字认得不少,只是好些还不会写。而且爷爷和我爹的书房里有一个比您这个还要大上一倍的沙盘。”朱至也是有见识的人好吧,自小耳濡目染,她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何其过分。   “福建一片的海域是倭寇。”朱至说出这事儿,信国公点头,“北元是敌,倭寇扰民,同样也是我大明的隐患。”   “是以国公爷是在考虑该如何在沿海设防,护我大明百姓。”朱至瞅着沙盘上的布局,马上明白信国公之意。   越瞅朱至啊,信国公越觉得喜欢,点头道:“不错。你瞧瞧我这布局,有什么想法只管提。” 第44章 生抢   ◎出手◎   听着这话, 朱至抬头错愕地瞅着信国公,她能看出信国公的意图已经不错了, 信国公竟然想让她提意见, 真不是一般的看得起她啊!   “比起在海岸设防,不如在海上设防。”意见是提不了的,不过, 是不是他们大明也能走出去?   海域没有划界, 这可是后世争议不断的事。   眼珠子一转,朱至觉得他们大可以开这个先例。   “海上设防?”信国公并没有第一时间否认此事, 反而追问。   “以海军巡视我大明海域,若有来犯者, 先在海上战起,也可警示海岸上的将士。倘若来日倭寇敢犯我百姓,海军成,可以长驱入灭其国。”对于倭寇,作为中国人多少都是有点私人恩怨, 恨不得把那么一个国连根拔起。   信国公笑了, 提醒朱至道:“倭寇可是皇上划下的不征之国。”   朱至挑眉道:“所谓不征, 只是不可恣意征伐,并非打不还手, 骂不还口, 更多是因时因势而变。”   所以,这是完全充分的理解朱元璋的话, 但该准备的手段, 比如强大自身, 保证可以拥有随时征伐灭他国的实力, 这也是必须的。   “哈哈哈!”信国公高兴坏了, 上下打量朱至一圈又一圈,啧啧称奇道:“你这脑子比你爷爷还活络。可惜怎么是个女娃娃,否则就你这样的人上战场,可是万千将士的福气。”   “女娃娃可比男孩好,省去许多麻烦。您要是真觉得我算不错,那您就倾囊相授呗。谁也不敢说我将来不能把您的一身本事发扬光大是吧。”朱至眨眨眼睛,至于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她至今没闹明白朱元璋和太子的打算,那也不妨碍她多学本事,将来能够为国尽心。   信国公嘶了一声,瞥了一眼朱雄英道:“你妹妹这般,你什么想法?”   朱雄英一向话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他脑子转得没有朱至快,好些事朱至想得超前,那是他从未接受过的知识,让他提意见是不成的。   不过,朱至懂的一向习惯和他讨论,也能让他茅塞顿开。   每每朱至冲在最前面,得好处最多的人从来都是他!   “挺好的。大明百废待兴,缺的是卫国保家之人。至儿能干,有她在,她越出彩,别人会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我只须好好学本事。风头,要来何用。”朱雄英一向实在,只瞅着自己得的利,而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在谁人的身上。   信国公不禁感慨道:“皇上后继有人,大明后继有人啊!”   没有人会不喜欢出风头,朱至如此聪明,注定了会是最引人瞩目的人。身为朱至一胞同生的兄长,本来该是最惹人注意的人,可是随着朱至展现出来的能力,他在一旁悄然无声,心胸狭窄的人,未必能接受被人抢了风头,哪怕那是他的亲妹妹。   正因如此,信国公才会问朱雄英面对朱至展示出来的能干是什么样的态度。   朱雄英的表现让信国公大松一口气。   就朱雄英的身份,他其实本就不需要处处出风头。受人瞩目长大的孩子,当习惯被人簇拥后,更难以静得下心,这是大忌!   好在,朱雄英从心底里觉得朱至光彩夺目没什么不好,他就跟在朱至身边,由着朱至出面为他开拓眼界,让他看清世上的风景以及人心的千面。从中,他收获极多,这才是他最需要的。   上位者最难得的就是一颗容人之心,能容于贤者,任人唯贤,纵然本身无能,这个国家也不怕乱在他的手里!   信国公高兴于眼前的这两位孩子的出彩,指着他们道:“想学什么,但凡我老头子会的你们只管开口,我一定倾囊相授。”   没有人会不希望这个国家更好!尤其信国公是随朱元璋打下天下的人,更盼着这个江山能太平安乐,百姓能够衣食无忧,太平康健。   所以,如果能教出一个好的承继人,让大明江山传承更长久,这是他的幸运。   激动之余,信国公就忘了初衷,乐呵地拉着人说起兵法。   自此,朱雄英和朱至就在汤家住下了。   信国公为免让人生疑,除了让他们跟着自己习武和兵法外,并没有对他们再有别的厚待。   穿的是普通的粗布麻衣,穿的也不过是草鞋,日常一应吃穿用度都得自己弄。   本来嘛,他们既说了自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前在富商家里做事,因受不了折磨才逃出来的,就不可能让人伺候他们。   信国公如约接回他们两个的时候,为了造就他们饿久的形象,朱至和朱雄英可是狠得连着几天只吃几口馒头,生生把自己饿得憔悴,也才能在信国公夫人面前狼吞虎咽。   这也是为什么信国公在看到他们时,尤其看到他们狼吞虎咽时惊讶的原因。   为了把戏唱好,这兄妹够狠的啊!   既然如此,信国公就更不能纵着他们了!   不是想试试普通人怎么过的日子吗?那没问题,他一定满足。   朱雄英和朱至都是能吃苦的人,不过眼下有一个问题不得不解决,朱至不会弄头发的啊!   信国公听说这事儿,他也解决不了啊!   没想到一个转身听说朱至人虽然不会,可是她嘴甜啊,她能哄得府里的小姑娘、大婶们都乐意帮她弄头发!   得,信国公在看到朱至把府里自上而下的人都哄得对她赞不绝口时,算是明白了,这小丫头脑子活,嘴巴甜,将来一准是个通吃的主儿。   不过几天,对于朱雄英和朱至提议要出去外头转转这一点,信国公瞅了一眼朱至那张脸,太好看了点啊,这放出去也不知道会引起怎么样的轰动。   “国公,我们可不是来玩的哦!”朱至是肩负朱元璋和太子的差事来的,要是当家长的人心里没点数,敢把人放出来吗?   信国公无奈道:“让几个小子陪你们一道去。”   “不用。就我们两个四下转转。”朱雄英拒绝信国公的好意,他们就想四下逛逛,了解了解环境。   “行,入夜前要回来。”信国公再不放心也不能阻止,朱雄英和朱至为何来此,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   两人乖乖应下一声是。   毕竟在信国公府里,两人是信国公带回来的孩子不假,却是信国公亲自教的孩子,既不是仆人,信国公放他们两个出府,也无人敢拦。   凤阳这地方,朱至和朱雄英都是第一回 出门,信国公并不曾住在高门大户,而是居于乡里之间,四处要是认真说来,他们老朱家的亲戚不少,不过两人都不打算认亲。   值得一说的是,两人出门闲逛,便看到有人在田间搭着什么东西,一旁有人在叫唤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些什么?”   选择今天出门的朱雄英和朱至,与其说是一时兴起,不如说是约好的,这会儿到了约定的地方,瞧着一群打手将那田围了起来,朱至和朱雄英走了过去,余光看到不少人听着动静也都围了过去,明显想过去凑凑热闹。   为首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对围上来的家丁打扮模样的人客气地道:“在下只是想种些菜。并不曾叨扰到诸位吧。”   为首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吆喝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到了这儿,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得先经了我们朱家的同意。知道这天下姓什么吗?姓朱!”   说到这儿轻蔑的瞥过书生,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再一次发话道:“进了凤阳不问朱家的门,你眼里还有咱们皇上?有我们这些姓朱的人吗?”   “这话从何说起。”书生面对刁难很是无奈,对方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扣下来,扣得他们很是难受,却不得不辩解道:“陛下并未颁下律法,道我等百姓种田种菜都得先禀了陛下,但不知阁下自称姓朱,要我们守的是谁家的律法?”   此话却是要对方给他一个说法,若是给不了,不好意思,恕他不能奉陪!   “哎呀,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问我们是哪条律法规定?”尖嘴猴腮的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敢这么问他。冲身后的兄弟们嚣张无比的道:“果然是胆子大啊!哈哈哈!”   “哈哈哈!”跟在此人身后的家丁听着领头的人笑了,他们都跟着笑。   “兄弟们,给我上,把这些东西全给砸了,他,给我吊起来打。”尖嘴猴腮的人笑完之后立刻下令,命人都无须客气,这就上去打,把这些人全都打趴了!   一言不合就动手,可真行啊!   书生惊慌失措要护着自己的东西,在他身边的人迈出去,没有人看清怎么回事,不过,尖嘴猴腮的一行人全都被打趴下了。   朱至和朱雄英看着那立在书生面前的四个壮汉,不得不说挺有范儿是吧!   “阁下刚刚还没说清楚,你是哪一个朱家的人?”书生显得很是无奈,他就是本本分分种个田,怎么就得罪人了呢?一上来就想毁他的家当,坏他吃饭的家伙,这像样吗?   书生缓缓走出,蹲在尖嘴猴腮的人面前,对于捂着脸不断后退的人,书生伸手将人拉住,想跟人好好说说话!   可是,他想说话,都被打趴下的人哪个乐意跟他好好说话了?   “你,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放话的人指着书生,更是趴着起身,这就要跑。   下一刻却被人拎住,书生旁边的人啊在这个时候人拎起,书生狐假虎威地问:“我说让你们走了 ?”   对啊,谁说过他们可以走了?   “你,你要弄清楚,这里是凤阳,是皇帝老子的老家,这里,这一片,那都是皇帝的亲戚,你,你一个外乡人进地方不知道拜庙,还敢打人,你是找死。”有人这时候都未意识到自己的立场。明明已经居于下风,竟然还跟人撂狠话,果真没点自觉。   书生笑了,显得有些无奈,“那你想过自己也该拜拜庙吗?”   言罢伸手拍在尖嘴猴腮的人脸上,一下,又一下,道:“把他们绑起来,我等着他们的主家过来领人。”   壮汉们一听不二话,上去就把一群人全都绑了起来,不带丁点犹豫。   “你们,你们等着,有你们好受的时候。”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总是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境地,不断叫嚣威胁,书生毫不在意地道:“那我等着。堵上他们的嘴。”   面对分不清楚情况的人,跟他们客气没有意义,直接粗暴。   书生这回是连声音都让人堵上了,可见不打算纵着某些人了。   也对,面对这粗言秽语,有多少人乐意听。   转过头的书生瞧见朱至和朱雄英站在一旁,冲他们作一揖。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书生把事情处理得相当好,可太好了!朱至和朱雄英一道走过去,很是好奇他领人在田里搭起架子是为何。   “种些菜。”书生自然而然地接过话。   “冬天也能种菜吗?”朱至装得一脸无觉地询问。   “当然可以。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事办不成。”书生一脸坚定地开口。   “那我们可以来看你们种菜吗?”朱至有此一问,书生肯定道:“当然可以。”   这事儿,就那么定下了,朱至和朱雄英回信国公府上时,特意和信国公提了一嘴今天出门的见闻,包括有人一言不合动手,而且打着朱家的名号。   信国公夫人听着一声长叹道:“朱家啊,要是陛下知道有人打着他的名号处处为难人,不知有多伤心。”   “咳咳咳。朱家的人有那么嚣张的?”信国公似是不确定地问。   “陛下的亲戚有多少,会钻营的人,家业比你都要大!”信国公夫人瞪了信国公一眼,有些事信国公又不是不知道,装的哪门子的糊涂?   信国公讨好地冲信国公夫人一笑,这有些事就得慢慢说,有人慢慢听才行是吧!   “不过,这是哪里来的人,大冬天种菜,应天是不是也有这手艺的人?去岁的时候陛下过年派人送来了一大筐青菜,当时咱们家上上下下都十分惊奇。”信国公夫人是个记事的人,才过去一年的事,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   信国公眼神有些飘,底气显得不怎么足的道:“这有什么,应天能种,别的地方肯定也有人会种。”   就这话偏偏信国公夫人听得连连点头道:“说的是,这天下人才辈出,哪有什么事是谁做不了的。不过是愿意不愿意罢了。但这才刚开始就有人捣乱,这人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敢来凤阳做生意的人,怎么可能没数。由着人闹吧,同我们没什么关系。”信国公安抚自家夫人,收获朱至和朱雄英审视的目光,信国公瞥了他们一眼,让他们悠着点。   行,话不用多说,只要干实事儿就行是吧!   “你如今年纪越大,越没有了当年的气性。想当年听说村里有个谁敢闹事,你是冲上去便将人摁在地上不让人动,难道这位高权重了,反而没有了为百姓谋利的心了?”可是信国公夫人不干啊,她是想到自家的男人怎么好像越来越怕事,半点没了当初的气性,着实不像样。   信国公干咳起来,提醒自家夫人道:“这孩子还在呢,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甚。”   不料信国公夫人一听更不乐意,腾的站起来道:“怎么,现在是连话都不让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凤阳的情况,乌烟瘴气,乱成一团,偏没有一个敢管的。   “你回了凤阳也不说给陛下去个信儿,好让陛下派个人来理一理。就什么事都不管,放任他们欺负老百姓?   “告诉你,再让姓朱的人闹下去,早晚有一天凤阳的百姓活不下去,定要闹出大乱子。”   越说越激动的信国公夫人上去狠狠地掐了一记信国公。   信国公赶紧躲啊,这哪儿躲去!   “哎哟!老婆子你真掐啊!”信国公避之不及,愣是挨了一记重掐,那叫一个痛!连声叫唤,末了又想起旁边朱至和朱雄英在。   两人瞧着分外熟悉的一幕啊,低着头偷瞄闷笑不止。   对啊,信国公就是欠收拾!   “不然还能是假的?告诉你,你要是再不管,我到皇后面前告你去。我就让皇后评评理,看看你这信国公当得像不像样!”信国公夫人显然攒了不少的气,又是在信国公身上狠狠掐了下去。   可怜的信国公接二连三被掐,这身上那叫一个痛。   “什么事非得闹到皇后面前去?你还不如直接到陛下面前告我的状更好!”相较于马皇后,信国公更乐意自家夫人告到朱元璋面前。   有的人啊,那是从来不厉色恶言,永远都是神色如常,偏一句一句说得人惭愧不矣。   信国公能跟朱元璋吵,到了马皇后的面前,难免心虚。   马皇后是如何待他们这些功臣的,信国公心里最是清楚。   就凤阳的事要是论到马皇后的面前,信国公第一个就会跪下赔不是。   “哼。我就是要到皇后面前告你。”信国公夫人才不管信国公怎么求饶,蛇打七寸,否则有人不知道痛。   “好了好了,我没说不管。你也用不着告状,等着。”信国公一看情况不对,赶紧透点底,保证这回绝不会再袖手旁观。末了不忘瞥过旁边的朱雄英和朱至。   “果真?”信国公夫人并未全信了,追问。   “果真!果真!”信国公连连保证,指着一旁的朱雄英和朱至道:“你们不是好奇大冬天青菜是怎么种的?正好,你们常去,种菜的人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报。”   哟,一举两得嘛!既让朱至和朱雄英名正言顺出门,又可以阻止信国公夫人继续掐他的可能。   可是,愿望很美好,现实颇是残酷,比如信国公夫人一听这话又是往信国公身上用力一掐,“你要糊弄我也该找找合适的人,就他们两个孩子,人生地不熟,你让他们出门盯梢报信,他们够人家一巴掌吗?”   “不是,夫人,老婆子,你有话好好说,别又动手啊!你信我,你就信我,他们不是寻常孩子。”信国公惊得不行,踮起脚想躲开信国公夫人的手,嘴上更是连声好言相劝。   “怎么不是寻常孩子?我看你比他们从前做工的富商更可恶。”信国公夫人能信了信国公的解释。看看站在他们跟前的两个孩子,这才多大,能对抗凤阳那些无法无天的人?   信国公脱口而出道:“我哪里比他们可恶,陛下,不,老婆子你得信我,我让他们出门那是让他们作饵,作饵你知道吧,我后头有人护着他们,保证不会让他们出半分差池。”   好在理智回笼,信国公想起有些事不能说,差点把舌头咬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有办法安抚自家夫人了!   果然,信国公夫人听到这儿微微一顿,手一松,可算放过信国公了!   可怜的信国公啊,痛得脸都皱成一团了!赶紧抚平身上的衣裳,并不希望有人看出半点端倪。   “你说的,要是这两个孩子出了半点差池,我绝饶不了你。”信国公夫人愿意相信自家老爷子,前提是后果他也得担起来,否则事情没完!   “一定,一定。我保证一定让他们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的办完这事。”信国公心里苦,朱元璋把人交给他都没这要求,结果他竟然被自家夫人押着非要答应这事不可,他这心里的苦和委屈谁能懂?   信国公夫人终于得了这一句准信,放心了,“事要管,人也得护。你既把人救了回来,我们家就没有苛责下人的道理。都是苦过来的人,更应该多护着他们。”   “是是是,夫人说得是。”信国公敢说一个不字吗?赶紧一边应是,一边哄起信国公夫人道:“你看这天不早了,也该准备晚饭了吧。两个孩子出去跑了半天也饿了。”   “对。是该准备晚饭了。”信国公夫人被那么一提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不早,赶紧往外走!   送走自家夫人信国公啊,抹了一把虚汗,不容易啊!   余光瞥到朱至和朱雄英肩膀一耸一耸的,信国公半眯起眼睛,随口一问:“陛下在皇后面前能直得起腰板?”   “啊?”   信国公打的什么主意朱雄英和朱至哪不懂,兄妹配合无间地昂起头茫然地瞅着信国公。   这一刻的信国公觉得,朱家果然自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陛下没挨过皇后的打?”信国公就是不死心,他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就他知道马皇后生起气来,压根不是自家夫人可比。   “信国公要是想知道,不如我们去信问问?就说您想知道?”朱至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有些为难,不过如果这是信国公想知道的事儿,她可以代为问问。   “你们朱家啊,一个个狐狸托生。”信国公翻了一个白眼,他要是接这话才怪。打听皇帝是不是挨了皇后的打,他是疯了吧,敢问到皇后和皇帝面前!   两个小的不接话,看了他半天好戏,真行。   “去,蹲半个时辰马步。站完了才许吃饭。”然而信国公就没有办法治人了?   作为一个师傅,斗智占不着上风,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吗?体罚!   果断指向门口,信国公就是公报私仇。让你们看得欢实,也不说出手救一救他,好没良心!   信国公怨念无比,丝毫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   朱至和朱雄英相互交换一个眼神,谁能不清楚信国公这算怎么回事,罚,他们受着呗。   “是。”一句求饶或是争取不蹲马步的话都不说。兄妹二人利落地出去。   信国公虽然是假公济私,不过见他们二话不说蹲马步去,这心里啊,那叫一个满意。能屈能伸,识时务,很是不错的两个小家伙呢!   接下来的事,书生算是个强势的人,手里有人,不介意跟人来硬的。   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个硬茬子,正面来硬的没用。那怎么办?   明的不行来暗的啊!   凤阳是他们的地盘,想在这里扎根哪有那么容易,让书生折腾着,总有让他跪地求饶的时候。   朱至和朱雄英在这看似太平的时候,那是把凤阳这一带的孩子全收拾了!   对的,别小看孩子,有时候孩子的消息那是相当灵通,谁让有些当爹当娘的人尤其喜欢在孩子面前显摆,好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能干。   一来二去,朱至也就从孩子的衣食行为中得知,这凤阳的人家哪个是好,哪个是坏,哪些是左右摇摆不定。   等这份凤阳的势力表送到信国公面前,字虽然丑了点,但收集的消息及分析得出的结论,信国公瞧着惊叹不矣。   “这就是你们出去晃悠查到的?”不怪信国公有此疑惑,就这势力分析,甚至连同其中的蛛丝马迹,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让人打听出来的,就他们跟几个孩子玩耍一番,竟然查到了?   “国公爷小看孩子了吧?人人都觉得孩子好糊弄,却不知孩子最是机灵。大人说过的话,尤其是炫耀的话,想在小伙伴面前显摆的人,记得比谁都牢。吃的穿的,大人的习惯,亏了谁都不能亏了孩子,由此难道还不能得出各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朱至都觉得这事值不得她炫耀,见微知著并非空谈,朱雄英都懂这个道理。   信国公确定不是朱元璋派来的人摸到的信息,内心的纠结与复杂,不知如何说起啊!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下手?”信国公必须得问,他就是一个结束残局的人,皇帝就让他配合两个小的行事。   虽说一开始信国公觉得那一准是皇帝想让他出手,架不住朱雄英和朱至这表现,饶是信国公都得由衷赞一声好,哪里还会觉得朱元璋有心让他下狠手?   因此,这会儿的信国公瞧着朱至把凤阳的情况算是摸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该商量要怎么收拾人了吧。   “青菜该出货了。”朱至意味深长地冒出这话。   对啊,书生搭起的菜棚啊,经过书生那一回下狠手,好几次都能跟人打得不可开交,对方没占着便宜,暗戳戳憋着坏呢。因而到现在没了动静。   谁都清楚一点,一时安静终究是一时的。   “这么长的时间,想是都已经查清他的身份了。一个落第的举子竟然敢不把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放在眼里,不收拾他那怎么行?”朱雄英幽幽张口,目光望向窗外,眼中闪烁着令人发颤的寒光。   得,信国公这下百分百相信了,朱元璋真没打算让他出手,或许就一样,保朱雄英和朱至安全就行,剩下的这兄妹两个能够出手应对,也可以吩咐人出手。   眼看年关在即,书生的青菜一车一车拉出去,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各大酒楼和各处的大户人家那都出了高价定下了。   至于价格有多高,反正这穷苦人家是一年到头也挣不来一顿青菜钱。   而书生把凤阳一片的田,几十亩的地都包下来种了菜,当时人人都觉得他是个傻子,租那么几个月,赶在春耕前想要挣一笔,这绝对是疯子。   谁承想竟然真让书生种出了青菜,还卖了那样的高价!   好些原本看笑话的人,此刻已经眼冒绿光,瞅着那一块块的大棚菜地就像看着个金元宝。   然后就没有所谓的然后了,突然有一天书生被人以青菜有毒,毒死人为名捉进了县令大牢。   同一时间,书生所有的菜田眼看就要被人哄抢一空。   不料在这个时候有人出面,这周围的菜地竟然都被人看守住了,凡是想闯入菜地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   这事闹到最后竟然还是凤阳县令领人出面,想让这看守人都撤了!   可是,就算县令出面,看守的人却纹丝不动,这可把县令气得不轻。   “来人,把他们拿下。”县令四十来岁,长得肥头大耳,对于不给他面子的人,那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冲身后的衙役下令,让他们上去拿人。   “县令这是做什么?”围着看热闹的人不少,一个个都是一般无二,想那棚里的青菜不假,更纳了闷,谁竟然如此大胆,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而这声音传来,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孩童走了出来,说话的正是那女童。   “咦,这不是信国公家收留的两个孩子吗?他们怎么在这儿?”周围不少人认出了这么两位,正是朱至和朱雄英,却也奇怪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县令本来心惊于竟然有人敢拦着不让他动这些菜,结果听到旁边的人提起信国公,本能问:“但不知信国公有何吩咐?”   一听这话,不管是朱至或是朱雄英脸上都露出了不悦,朱至道:“这菜地同信国公有什么干系?县令问起信国公,难不成这些菜要是信国公种的,县令就不敢抢了?”   县令拿不准,终是硬着脖子喊道 :“区区两个孩童少管闲事,快给我让开。”   “容我提醒县令,此处是民田。毁农之物,须得照价赔偿,县令赔得起吗?”朱雄英板起一张脸问。   “赔什么赔,这些菜有毒,我命人来将这些菜全都运走。”县令也不至于无脑,找来的理由也算是相当不错。   不料朱至冷哼一声道:“菜里有毒,凭县令红口白牙一句话?”   县令岂料朱至竟然敢跟他反驳。   “你,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在这儿指手画脚?”县令自知这事可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拍板的,因而反问朱至有什么资格问他!   “自然是因为这些田都是我包下来的,这些菜也都是我的。”朱至说着已经拿出一叠厚厚的单子,提醒县令道:“县令不会忘了,为免后患,租下这些地的时候我们可是请你做了公证的。”   有备而来的人,哪能着了小人的道,于此时亮出那厚厚的租令合约,白纸黑字,样样齐全。   “你一个小丫头,能让人为你所用?做这么大的生意?”县令忘是忘不了自己做下的事,但是难以相信朱至能铺下那么大的摊子,而且他想起了道:“你不是信国公府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要是靠着信国公,县令就不硬抢我的菜了?我要没有信国公做靠山,县令摆明就要领他们一道抢我的菜?”朱至挑眉,一步一步走向县令,等他回答。   县令一看朱至的架式,多少顾忌信国公的。   “那什么,县令,这两个人已经被信国公府赶出家门了,我昨天亲眼看见的。”突然有人大声叫唤,提醒县令别怕啊,朱至和朱雄英他们已经被扫地出门,后头靠不着信国公了!   “果真?”想到信国公府心里直打鼓的人,须得转头确定一番。   “果真。我亲眼看见的。没想到会碰上他们,这才没当一回事。大人,他们一准跟那书生是一伙的,所以咱们把他们全拿下。”一旁有人可劲撺掇县令,别怕啊,只管上,出不了什么事是吧!   县令确实瞅了瞅朱至,书生的底细他早就查清楚了,就是一个落第的举子,什么都不是。   眼前的这些菜啊,那可都是钱。   就算和大家伙一起分,同样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来人,把这企图杀人害命的恶贼捉起来。”想通后,县令当机立断下令。 第45章 收网   ◎等待◎   朱至和朱雄英准备许久, 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看谁敢。”朱雄英往前迈了一步,目光凌厉地扫过县令扬声高喝。   “哈, 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竟然敢跟我这个朝廷命官作对,活得不耐烦了吧。”县令不料捉了一个书生还会冒出别的人来,行啊, 全捉了, 他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挡了他发财。   县令昂头挺胸, 不善盯着朱至和朱雄英,下一刻, 朱至一把捉住他的手反手一折,“啊!”   得意洋洋的县令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大人!”但见县令竟然被人断了手,急坏了众人,有那冲上来想救县令的人,结果没等他们靠近, 已经被人放倒在地。   朱至背后的人能让别人在他们面前伤着朱至?   折断县令手的朱至啊, 揪着县令冲一旁的人喊道:“怎么样?想上一起上。菜在这儿, 指着抢了这些菜发财的人,只管上来。”   “你, 你怎么敢对县令动手?”朱至一波操作落在众人的眼里让人意外, 衙役想救人不成,反而被打倒在地, 叫一旁本来以为可以占着便宜的人都傻眼了!   “县令怎么?王爷我都敢打。无法无天, 目中无人, 打死不论。”朱至也没有说错, 她那些叔不都是王爷吗?朱至打起他们的时候有丁点留情的样吗?   身为一方县令, 不能为民分忧也就算了,竟然领头为难百姓,朱至折断他一只手都是轻的。   “想上?那就一起上!”朱至等着他们出手,且看看他们胆子大到什么地步,是不是真以为这天下是他们的了。   可是,县令都被朱至拿下了,谁会再觉得朱至是好相与的?   本来想占便宜的人明白眼下的情况便宜是不好占的,那怎么办?赶紧将情况禀告去。   瞬间,人群一哄而散。   行啊,走了好,走了肯定会再有人来,得让他们来。否则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姑娘,这狗官怎么处理?”一旁的祝娘本着不暴露朱雄英和朱至身份那么快的原则,只称一声姑娘。   朱至望向朱雄英,朱雄英冷酷的声音传来道:“吊起来。”   能让朱雄英生气的人并不多,可这一位县令的作为,朱雄英是打定主意收拾人了啊!   祝娘得了准话,赶紧将人提起,上绳,寻棵树吊起来。   “你们两个小贼无法无天,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们,你们是要造反啊!”县令痛得脸皮直抽抽,好在他终于想起自己背后靠的是朝廷,赶紧借来用用,吓吓人也是好的。   “造反?我们不过是觉得县令你执法不公,因此把你捆起来。放心,也不用你搬救兵。菜里有毒,杀人害命的案子,我已经报到你的上官那头去了,且看看他们怎么说。”朱至不仅要护着菜,更得一步一步按大明的上告机制告上去,只为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   县令闻之松了一口气,冷笑道:“小小年纪,多管哪门子的闲事呢。这是你们该管的吗?趁早死了这颗心吧。我在上头有人。”   如此嚣张全然不把朱至和朱雄英当回事的态度啊,引得朱至和朱雄英一个笑了,一个拧紧眉头。   上头有人,谁不知道他那上头有人呢。若不然他敢这般嚣张?   不过是想弄清楚了,究竟他这上头有多少人吧了。   为了唱好这出戏,朱至兄妹二人可不得配合着一步一步的安排下去?   “看好了他,就这么吊着,谁要是敢来救他们,来一个打他一鞭,打到他服软为止。”朱至不是不懂县令要是能招供出身后都是什么人最好不过,可是这事儿不好办啊!比起让人说话,不如直接看看别人都做些什么。   一个县令定下杀人害命的案子,青菜吃死的人可不是直接在菜里吃的。   酒楼出的人命案子,不算在酒楼里,竟然算在卖菜的人头上,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最重要的是,公堂之上传人问案,竟然只有书生一个人。   这么毫不掩饰针对书生的做法,当全天下的人都眼瞎吗?   朱至派了人出去,一层一层上告,她倒要看看有多少人管这个案子,无视这个案子。   “信国公暂时不能出面。”朱雄英同朱至商量着,朱至道:“当然,我们刚被赶出来,国公爷访友去了,只要没有信国公在,总会有人出手的。”   朱至和朱雄英就在这大棚旁的茅屋住下,只是入了夜啊,竟然有不少人摸过来,看那架式竟然有心要朱至和朱雄英的命!   看在眼里的朱至和朱雄英笑了,命人留下活口,至于再有什么人来,不急!   如是在这菜棚上待了五天,某个县令被吊了五天,五天里没放下人,这人差不多废了。   可惜的是,没有人当回事。   “上告的人将消息送回来了。无一人受理。”祝娘那儿已经得了消息,第一时间禀来。   以肉眼可见,朱雄英和朱至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祝娘迟疑了半响终是不得不问:“是不是给应天传个信?”   朱雄英道:“不用,倒是可以请这些人来一趟凤阳。告诉他们,我和至儿回凤阳祭祖。”   听了这话,祝娘也就明白了,这是准备收网了。   “另外,请信国公调兵前来,所有官员一律拿下,连同凤阳的这些人,一个不许放过。”朱至从怀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旨意。   朱元璋和太子既然放他们两个回来,哪能不安排妥当,该给他们的权利,一样不缺。   朱雄英补充一句道:“告诉信国公,若消息走漏,跑了一个人,我不问旁人,只问信国公。”   事情须得信国公出面不假,不过,消息泄露影响巨大,朱雄英必须让信国公意识到这一点,更得配合一番。   很快,凤阳上下都听说,皇帝的孙子孙女要回乡祭祖。   如此一来,朱至和朱雄英这菜地的事可不就更得麻利解决,一个又一个的官员出面,有跟朱至和朱雄英商量着,让他们收了人,他们的菜啊,再不会有人抢。   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县牢内关着一个人。   从头到尾竟然没有人提起书生,更没有说放人的话,这是怎么的?把书生当成死人了?   朱至和朱雄英会理他们才怪,眼下就是看他们这些当官的各出手段的时候,怎么都不能错过了不是吗?   果然,一看来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啊,白日里来劝的人不少,夜里看这劝不动,怎么样?杀人灭口呗。   连同只剩一口气的县令也成为他们想杀的对象,这回朱至和朱雄英可乐呵了!   县令本来就被吊得磨得心气都没了,朱至和朱雄英一直没有打算问他话,结果突然有人想把他在内的人全都杀了,这不是让县令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弃子?   作为弃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县令想死吗?   吊了几日依然不肯死的人,求生意志最最强。   行刺过后,朱至大发慈悲地让人把他放下来了。   县令气若游丝地道:“我,我可以指证他们,有些事,有些事,是他们,让我,干的。”   拼了半条命才把这番话说清楚了,县令也是极为不容易。   “你跟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眼下自身都难保。”朱至挑挑眉似是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让自己活下来。   是以,县令说的这些内容,她没有多少兴趣了解。   “太子长子虞郡王不是要来了吗?只要你们将这些证据交上去,连同我一并将上去,这就是对国有功。”县令傻了眼,没想到自己在朱至和朱雄英这儿也成了没用的人。   “而且你们不是要救人吗?我可以证明书生没有错,都是有人设局,图的就是他的菜,这样你们就能救人了。”县令苦思冥想,终于让他想到能够让朱至和朱雄英心动愿意做的事了!   果然,听了他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郑重。这事儿,也不是完全不能做是吧!   县令看到了希望,继续道:“只要你们保我一命,我一定,一定救出你们的人。”   “倒是可以做的买卖。”朱至冲朱雄英一番劝说。   “听听他都说些什么。”朱雄英板着脸如是道。   “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县令终于如愿听到这话,自是松一口气,赶紧保证他绝对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命,什么话都愿意如实相告。   “来人,取他的口供。”这回人是不用审了,县令就跟倒豆子一样,全倒出来。   朱至和朱雄英看到县令的那份口供时,立刻变了脸。   料到这凤阳乱,没想到官绅商各方勾结,这完全就是不给人半点活路了啊!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两个孩子,在看到这牵扯的人时,依然为之心惊。   与之而来,朱至和朱雄英更得要证据。口说无凭不是吗?   县令也是个聪明的,哪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与各方往来的书信,饶是对方要求他把信烧了,他总是留下好几份,关健时候盼着能救他的命。   行,朱至和朱雄英派人陪县令走一趟,先把证据拿到手再说!   然后,一看明的暗的竟然都不能把朱至和朱雄英吓跑,最后竟然连军队都出来了,这是打算强制性将朱至和朱雄英杀了吗?   面对身着铠甲的将士,周围的百姓从未见过那么大的场面,早已跑得影都没有了。   而对朱至和朱雄英来说,看到军队出面,证明他们之前的担心没有错,就连军中也有他们的人,否则他们岂敢嚣张无度。   显然几次三番对朱至和朱雄英的劝说皆是以无疾而终,已然磨灭他们所有耐心,军队一出现,竟然就有人指着朱至和朱雄英所在方向下令,“放箭,将他们射死。”   朱至和朱雄英凝神望着前方,终于不用被吊的县令看到四面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将士,立时间吓得软倒在地,嘴里一声声喊道:“完了,完了!”   他这怕死的样子,对朱至和朱雄英来说,更证明他的胆小。   眼看万箭齐发,根本没有朱至和朱雄英说话的机会,一道声音传来,“慢着。”   关键时候赶来的可不是信国公吗?   年迈的信国公,乍一看不过是寻常的老头,可此时凌厉的眼神扫过在场的将士,无不令他们胆颤。   “信国公。”为首那么一个下令放箭的人啊,如何也想不到原本不在凤阳的信国公,怎么突然出现?   甚至在信国公身后竟然跟着不少兵马。   “拿下。”信国公喝止了要放箭的人,同时也朝身后将士下令,随他一声令下,旁边的将士立刻上前将那为首下令要射杀朱至和朱雄英的人拿下。   “信国公这是何意?”被押下的人不可置信地昂头询问信国公。   “这两位是虞郡王和安和郡主。陛下的孙子孙女。”信国公赶来得及时,那是大松一口气,要是再晚一步,这两位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因此,面对下令射杀两人的人,还用说吗?第一时间把人扣起来,不交代清楚绝不行。   闻之,将士脸色大变。   “带下去好好看管,不许人死了。”信国公知道,到了如今这一步,朱至和朱雄英有不少事要干,冒头的人冒得好,人赃并获,想狡辩都没有用。   可是,还有那没有出头的人呢,这些人朱至和朱雄英也是断然不可能放过。   “信国公,信国公。”听到这话的人,脸色大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活。可是,不活,他该是怎么样的死法?   可惜,信国公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朱至和朱雄英算是死里逃生,走到信国公面前,抱拳道:“谢国公救命之恩。”   信国公指着他们两个啊,颇是无奈道:“你们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以身犯险,更是步步紧逼,不给他们留有半点余地,差点也让你们自己没有半点余地。”   对此,朱雄英道:“若非如此,怎么能捉个人赃并获。”   不逼到极致,藏得深的人冒不出头来。   “不是有国公爷吗?我们早早给国公爷送了信,国公爷这样聪明的人,如何能料不到他们有心要置我们于死地。”朱至在一旁肯定信国公的本事,这一位不会不明白狗急跳墙的道理,知道他们这边已经接二连三被人行刺。明的暗的都行不通的情况下,便只有来硬的。   硬的是什么?军队啊!   这一点信国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我什么话都不说,这些事我会一一禀告陛下太子,让陛下太子教导你们。”信国公能奈何他们两个吗?别逗了,他是发愁得不知如何管才好,还是让那些当爷爷的,当爹的操心好了!   “人国公爷都拿下了吗?”朱雄英果断决定转移话题,说正事。   “都已经拿下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信国公是拿了人,这人数有些多!   也正因为如此,信国公纵然早知道这些人仗势欺人,无法无天,他总有顾忌,不敢动手。   “将整个安徽的官员都召集了。”朱雄英连想都不用想,这是朱元璋给他的权利不是吗?   信国公眉头跳了跳,不难看出他这内心的震惊。   朱元璋连调动军队的权利都给了朱雄英,断不可能舍不得号令百官的权。   可是,朱雄英毕竟年幼,确定能镇得住那些当官的?尤其那么多的人。   “是不是逐个传来?”信国公绝对好心,生怕朱雄英吃了大亏。   “国公放心,这事儿我们知道怎么办。祭祖在即,正好让这些打着我们老朱家亲戚名号的人尝尝苦头。”朱至出言安抚,有些事他们兄妹早有预料,不会有什么事的,只管放心。   信国公眉头跳了跳,对那么半大的孩子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他们也是奉命归乡,本就有责任在身。   如此,信国公只管负责他们的安全,至于他们想怎么治人,真不是他能管的,他得认了。   而后,朱至和朱雄英换好衣裳,正正经经的挑了个日子祭祖。   好些人看到他们时都傻了眼,这是朱家人?   就连信国公夫人瞧着他们时也傻了半响,一眼扫过信国公,信国公赶紧道:“他们是奉命回来查查凤阳,为免消息外泄,陛下和太子都叮嘱我,除我之外,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他们的身份。”   信国公夫人想到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不得不服了。   “陛下和太子真真是舍得。”信国公夫人感慨万千,想他们家小子不少,他们家哪一个都舍不得早早的把孩子放出来。   “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咱们就是都狠不下这个心,注定这辈子啊,都比不上陛下。”信国公对此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就是做不到朱元璋的心狠,才比不上朱元璋。   得,信国公夫人闻言不吱声了,凡事有利有弊,他们汤家现在这样挺好的。   “可惜几个小子让他们回来他们愣是不肯回来,否则就凭这几个月的相处,那都是情分。”信国公想起一干儿孙,那叫一个郁闷,他又不能明说让孙儿们回来和朱雄英他们兄妹处些感情出来。一个个听说要回凤阳,一个个都不乐意。   哼,这回知道内情了,有他们悔的时候。   “这情谊啊,记在你的头上就行。”信国公夫人并不惋惜。   “你真不明白我打的什么主意?”信国公挑眉问,目光落在朱至身上,“真要能把安和郡主娶回家,可保我们汤家百年安宁。”   信国公夫人道:“我也有这份心,可你看皇上和各家联姻,咱们家,难。将来安和郡主的婚事还不是皇上做主。”   不想信国公意味深长地道:“那可不一定。这是个主意正的主儿。她的婚事她不点头,皇上也拿她没办法。再说了,你看皇上让她和虞郡王一道习武读书,这是当了女儿养?那是当了虞郡王的左膀右臂。”   惊叹地微张了张嘴,信国公夫人道:“这可是女娃娃。”   “女娃娃怎么了。咱们家但凡有一个像安和郡主一样的女娃娃,我绝计不把她当女娃娃的养,一味只让她学那三从四德,困于方寸之间。”信国公恨的是自家没有这样的孩子,想多使些劲都不行。   “虞郡王有令,将鱼肉百姓,仗势欺人的人押上来。”此时,朱雄英和朱至已经祭完了祖,一声令下,立刻有人押了一群人上来。信国公夫人转头问:“这是要干嘛?”   “我们只管瞧着就是,旁的不归我们管。”信国公一向懂事,不该管的事一概不管。   朱雄英和朱至这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很快,一群凤阳百姓熟悉的面孔已经被押了上来,一个个都是鱼肉乡里,欺负乡亲们的恶霸乡绅,其中多数都是自称朱家亲戚的人。   只是往日嚣张威风的人啊,如今个个都被五花大绑。   总有那不服气的人,叫嚷道:“你,毛头小子,我可是你的表叔公,你怎么能让人捆我?”   一身金黄蟒袍在身的朱雄英,半大的小子,看着叫嚷的人道:“捆的就是你。”   “你,你,我要找皇上告状去。”那么一位五十来岁的人,瞧着像个泼皮无赖,瞧朱雄英的态度不对,那也不能认了输,不懂事的孩子,他还治不了他了?   “你也不必寻皇上告状,安徽的长官们都在这儿。不过,你有什么冤屈,等你们受了刑后再说。”朱雄英一挥手,一旁的人立刻得令,押着一个个人按在板凳上,但有挣扎的人都被按下了,瞬间,就在这坟前响起一道道棍没入肉的声音。   “啊!你,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什么打我们。”受了打,终于有人想起问问了,朱雄英凭什么打他们。   “念。”朱雄英下令打人能是乱来的吗?那是早就做好准备。   “朱富,凤阳人士,于洪武六年强占民田,逼死民女......”   “李贵,凤阳人士,于洪武九年害人谋财......”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分别站在受刑的人边上,念着他们犯下过错。一桩一桩,绝没有半点冤枉他们的可能。   果然,随着一道又一道的声音响起,那喊冤的人都消了声,他们的财怎么来的,他们田地怎么来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只是他们也绝对想不到,早些年他们干这些事的时候没被人追究,过去好些年了,他们以为这些事永远不会再被人翻出来了,却被人掀了个底朝天。   板子打在他们一个个人的身上,也落在不少人的心间上,让他们不由自主的颤抖。   “郡王,刑毕。”朱雄英让各打他们四十大板,四十下打完了,那得禀告!   板子打完了,事可没完。   安徽的官员不管大的小的,全都在这儿了。   朱雄英小身板缓缓从墓前走下,不意外看到一个个官员大冷天冒出了汗。   “诸位都是大明的官员,凤阳的事,诸位从未耳闻吗?”朱雄英纵然面容平静,语气平和,可那双眼睛所到之处,无人不感受到压迫。   “回郡王,是我等不察。”可是,哪怕朱雄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并不代表人人都怕,能把自己做下的事全都倒出来。   “是吗?”朱雄英听着冷笑起来,下一刻,朱至将某位县令丢了出来。   本来一个个都冲朱雄英假笑的人,对于朱至轻易将人扒拉出来都吓了一跳。   “这一位,谁认得?”朱至丢着个成人就跟丢个孩子似的,丝毫不费劲。   完了挑眉扫过在场的人,等着他们的答案。   县令惨啊,之前差点没了命,结果本以为自己可以自首以求宽恕,结果发现他一开始想动手想欺负的人竟然是皇帝的亲孙子亲孙女。   那一刻的县令想死的心都有,可是他又不敢死了啊!   朱至和朱雄英放了话,他活得好好的,他的家人就能活得好好的,要是他死了,误了朱至和朱雄英的大事,那就别怪他们兄妹心狠手辣,要他一家子陪葬。   此刻被朱至丢出来,看着一个个身着官袍的人,人是熟悉的,可这时候谁都装成不熟的啊!   “郡主这是?”装糊涂就得装到底,别管是谁出面,有些事就是不知道,怎么问都是不知道。   “哦,连凤阳县令诸位都不认得了?”朱至和朱雄英料到了,这时候的朱雄英已经站在一旁,太过出风头的事交给朱至去办吧,他,在一旁观察在场的人就好。   朱至一脸的恍然大悟,同时也道:“那,你们肯定也都没收到关于菜农舒笙蒙冤受屈的上告?”   当朱至提起这一事时,不少人变了脸,可又很快恢复平静,依然装糊涂地摇头。   “所以,你们是用行动告诉我说,你们是怎么占着茅坑不拉屎吗?”朱至没能忍住爆粗话了!   在场的人包括信国公在内都张大了嘴,难以相信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竟然说出这么粗俗的话?   “觉得我的话说得不好听?那你们倒是别做出那么难看的事。按大明律,蒙冤受屈上告,由县令而始,知府,承宣布政使司,再到御史台,大理寺。我亲自派人去递的状子,你们难道想告诉我说,你们没有收到?”朱至布局够久的,怎么可能觉得眼前的这些人完全没有收到相关的状纸。   别的人能骗朱至,朱至亲自安排的事,能假吗?   瞬间,好些人都变了脸。   有些事如果是朱至做的,那他们就相当于早早落了把柄在朱至手上,这,这事是个局啊!   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啊,脑子飞转的考虑,他们到底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脱身。   “还有些人你们需要见一见。”朱至欣赏他们的变脸,事情却才刚开始,一个个想不吱声就把事情掀过,门儿都没有!   舒笙被带上来,连同那一波派来行刺朱至和朱雄英的人,他们莫不是觉得自己做过的事随着他们的矢口否认,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一波又一波的人被带上来,身着黑衣的刺客,或是各种各样的打手,全都押在眼前了,他们打算怎么解释?   有人慌了啊!   “我是真想不到啊,皇上远在千里之外,一心发展凤阳,不惜让各地富商迁往凤阳,目的不过是让凤阳百姓的日子能越过越好!而你们,身为朝廷命官,竟然无视百姓之苦,一心将凤阳按进泥里?”朱至扫过一个个身着官服的人,气愤之余更是怨恨。   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大明的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不是他们所求吗?   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难道他们觉得自己吃饱穿暖足矣,百姓再苦再累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郡主,郡王,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求郡王郡主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县令哭求着,趴着过去想抱住朱至的胳膊,不想朱至却喝斥道:“如今知道求我给你机会了?看看这些百姓,他们如何希望你们也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话说着,朱至一把拎着县令的衣领往前去,让县令睁大他的狗眼看看,有多少百姓同样求他,盼着他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怎么,租民田种点菜罢了,犯了大明什么律法?”朱至更是出言嘲讽相询,想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啊,究竟怎么想的?就这么不给人半点活路?非要把人逼死才高兴吗?   县令这个出面办事的人啊,哭着求着道:“郡主,下官错了,下官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求郡主网开一面。”   可惜,县令再怎么求在朱至看来都没有用。   朱至扬声道:“你们官商勾结的,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许你们自己承认,如此,朝廷网开一面,不杀你们。”   随着朱至这话音落下,不少人都抬眼望向朱至,朱雄英配合道:“放心,这一回皇爷爷让我们兄妹回凤阳祭祖,顺便查查凤阳诸事。我们说的话,代表皇爷爷。”   但是,这话落下,却没有一个人动!   朱至和朱雄英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认准他们兄妹奈何不得这些人,是在吓唬他们,只为让他们自乱阵脚。   “没有人站出来?”朱至须得确定一番,是不是没有人珍惜这个机会?   显然,真就没有人出声!   “好,很好!”朱至赞一声,对个个头铁不认怂的人表示认可。   “那么,咱们就来看看,你们死不承认能不能活。”一个活字落在人的耳朵里,下一刻,不少宫中侍卫搬着一个又一个的箱子出来,纷纷摆在每个官员面前,有些东西只须看上一眼立马就能认得出来,胆子小的人再也支持不住地软倒在地。   “你们家里的账本,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内容吧?”朱至和朱雄英自入凤阳以来没有一刻闲着的,既让各方纷纷动了,同时也是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犯下的罪证全都亮出来。   如今,该是他们认清现实的时候了。   “身为寻常百姓啊,我们这才知道,在你们当官的人眼里,那就不是命,是蝼蚁。私调军队,好大的权。这就是你们的底气?若朝廷不给你们当官的活路,你们是打算反了?”朱至走到为首的那人面前,这么多官里,就这一位最大,封疆大吏不为过。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官,却有负于朝廷以他的器重,不仅欺上瞒下,更敢跟军队勾结。   “小郡主慎言。”可是,饶是到了这一步,不想承认的人依然咬紧了牙关,如何也不会承认此事。   朱至冷冷地笑了,“不过是两个种菜的孩子,早查清他们无根无基了,杀他们永绝后患,再也不用担心是吧。”   这话成功让这一位变脸了,朱至好奇问:“到如今还没有人告诉你,那两个种菜的孩子,他背后的主家是大明朝的虞郡王,安和郡主吗?”   指着一旁虽然狼狈,却毫发无损的舒笙,朱至就是故意炫耀。   与之而来,一群身着铠甲的人已经被押了下来。   这么多的人啊,想要多少人证就有多少人证,朱至更等着,等着有人松口。   “啊,对了!我这在你们这儿都告不了状,所以御史台和大理寺,我都派了人去。不然不是白瞎了你们的准备吗?按时间算,应在差不多该有消息传来了!”朱至就是个坏心眼的主儿,坏到有人竟然早早安排好一切,她就理所当然地配合一番,端看这网最后能网出多少鱼。   “这是一个局。”早有人发觉这一点了,可是一直没有说出口,但这会儿对于朱至连应天里的人都算计上,而他们自以为局布得天衣无缝,然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   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本以为不会有半点消息传到皇帝的耳中,不料就是他们布置得太好,最终却要为此付出代价。   最后但凡帮他们的人,都成了瓮中之鳖。   一层层的冷汗冒出,如果这件事换成了太子或是朱元璋来办,他们都不会中计。   朱至和朱雄英两个孩子,他们出现,凤阳上下没有人防备,也根本不当回事。结果却是这两个谁也不看在眼里的孩子,竟然一步一步的算计他们,而且到现在为止都成功了!   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蹿,蹿得他们心里直发寒。 第46章 太庙   ◎同病◎   朱至将情况说破, 面对控诉的人,坦然道:“不错, 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只要你们有心企图欺上瞒下,以为就能天衣无缝,最后却让你们自打嘴巴的局。”   “因此, 接下来的你们还有什么打算?”朱至给他们机会, 是他们不懂珍惜,朱至就想问问, 到这一步了,有没有人想要说些什么?   “既然郡王和郡主已经拿了我们的罪证, 我们也无话可说。只是不知安徽官员涉及如此之多,接下来朝廷该如何收场?”对,他们是无话可说不假,然而总有人想看好戏,尤其想要知道, 这件事到这个份上了, 一下子查出这么多的官员, 朝廷想过后果吗?   “怎么?你以为法不责众?”朱雄英听到这话,立即变了脸。   法不责众, 不过是觉得太多当官的牵扯于其中, 要是一口气换下诸多人,或许安徽都要乱了!   “类尔等尸位素餐, 无法无天者, 你们以为自己的存在是对大明有利?你问问在场的百姓, 他们可曾得过你们半分利, 受过你们半点恩?”朱雄英不屑之极, 一群不事生产的人竟然会觉得朝廷离了他们就得大乱,谁给他们的自信。   “来人,将他们全都押下去,送往应天交由刑部处置。至于你们,身为朱家的亲眷,朱家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最是懂得百姓的苦,可你们却在朱家得势之后,借朱家的势鱼肉乡里。本王罚你们跪在此处,何时反省了几时再起来。”朱雄英生气一群当官的竟然想拿捏人,更恨身为朱家的亲眷,本是穷苦出身,却在最后成为了鱼肉乡里的人。果真富不忆往昔,更没有半分体恤百姓之心。   既然他们不念昔日之苦,只想耀武扬威,行,朱雄英思及他们仗朱家的势行事,就让他们跪在朱家的祖宗面前。   当官的朱雄英不能当即要他们的命,可这些朱家的亲眷,他罚起来谁也不能说他半句不是。   “郡王,郡王。”一听朱雄英的话,都明白了吓唬不了朱雄英,朱雄英不怕事。   送往应天之后,他们能不清楚朱元璋是什么样的人?   朱雄英不怕拿下他们,朱元璋就更不会怕!   无论这些人怎么求饶,明摆着没有用!   朱雄英敢把他们一网打尽,并不是什么初生之犊不畏虎,而是早料到局面如何。   “信国公,在朝廷未委任新的官员之前,烦牢信国公坐镇。”朱雄英在这时候走到信国公面前,恭敬相请。   他把人全都拿下只是一个开始,绝不是结束,接下来应该怎么保证安徽的安定,就得有劳信国公出面。   “郡王放心,有用得着老臣的地方老臣一定好好办。”信国公早有准备,保护朱雄英和朱至,连带收拾残局,这就是朱元璋给他的任务。   他啊,也觉得朱雄英这份不怕事儿的气势很好!   贪官污吏,尸位素餐者,查出来不捉,是在纵容他们犯罪。   人人都觉得法不责众,以为全天下的官员只要他们都贪,朝廷纵然查到他们犯罪的证据,因为牵涉甚广,必将秘而不宣,这是人干的事吗?   捉,就得统统捉起来。   想当官的人比比皆是,难道朝廷真要用操心撤了这些官以后就没有人顶上?   信国公是不认为需要操这个心。因此也十分庆幸朱雄英并没有因为法不责众而对安徽这些官员手下留情。   朱元璋处,信国公是不担心的。一向痛恨贪官污吏的朱元璋,每每对于大明朝的官要求极高。   贪官,他没查出来就算了,查出一个他敢杀一个,不带犹豫的。   官捉完了,天下也不能乱,朱雄英未必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但他年纪毕竟小,出去很容易镇不住场子,就得是信国公这样的老臣出面,有些事才能顺理成章。   结果也一如信国公和朱雄英所料。   信国公毕竟早年也曾打下天下,想让天下不乱应该做些什么,信国公心里有数得很。   安徽的官员被捉了,这年关在即,要想调任官员,也不是时候。安徽不宁,应天里因着安徽的事也被搅得天翻地覆。   毕竟这御史台,大理寺内,竟然也有和凤阳处勾结的人,进京告状的人竟然求告无门,怎么,大明建朝才多少年?这就当皇帝是死的,天下无处可伸冤了?   朱元璋对此勃然大怒,无二话,把相关人员捉起来。   谁经手的案子,谁压下的案子,一查就不怕查不出来。   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又捉了好几个官员。连同整个安徽的安员加在一起,竟然有近两百之多。   青菜引发的大案,古往今来第一个。   该捉的人捉,安徽的官也得补上,而且必须保证在年前到位。   这时候,朱至和朱雄英送了信回来,有些人他们看着不错,以为可以试用。其中就有舒笙。   正好,这一位不是对农生作物有兴趣吗?凤阳这地方他算是混熟了,就让他留在凤阳,以农业发展,争取让凤阳百姓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至于他提出的梯田,凤阳处他做好了,再说。   因此,在各部官员都考虑怎么掺进他们各方的人时,最后朱元璋颁下选为安徽官员的名单,他们惊觉这上头的人比他们实际报上的差得远。   应该说上面的人员名单好些都是他们没有听说过的!也不知道朱元璋从哪里扒拉出来这些人。   有疑惑,就得问啊!   朱元璋赶紧把朱至和朱雄英送回来的人员名单生平履历交给各部官员看看,看仔细了!   名单上的人,要么是地方小吏,要么也是素有德行之人。朝廷之前就说过擢官不拘资格,只问能力,小吏虽小,却是办实事的人,之前安徽的官员无人提拔,如今朱雄英上荐之,究竟人可用不可用,不是还有吏部的考核吗?   重点是这些人也不是莫名其妙提拔上来的,有问题,那就揪着问题再说。   得,要来对安徽大案心里犯嘀咕的人,总觉得朱雄英兄妹往凤阳走一趟,竟然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幕后肯定有人。就他们的年纪摆在眼前,谁能接受他们主导这样一个大案的事实。结果怎么着,安徽人员都被准备押解回京了,这他们竟然还有举荐替换人选?   一时间,朝中对于朱雄英这个太子长子不得不多了几分关注。   这些都是后话,朝廷任命的诏书很快送达安徽,连同该去上任的人都一道过去。朱元璋为保安徽不乱,更让信国公继续代任承宣布政保司,至于什么时候派正式的人来,年后再说。   信国公就那么又被架在了安徽,本来还想跟朱雄英和朱至一道回应天,顺便告一波状的。   不能当面告状,写信也得告。   信国公对军队出动,差点把朱雄英和朱至乱箭射死这个事,那是耿耿于怀。   安徽的事算是办完了,眼看年关在即,在凤阳种一波青菜,又狠赚一笔的朱至满载而归。   只是刚回到应天,迎来的却是太子严厉的喝斥,“去太庙跪上六个时辰,谁也不许求情。”   嘶!朱至和朱雄英瞅着太子前所未有的黑脸,多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起身跪太庙去。   因此,朱至和朱雄英连朱元璋和马皇后都没有见到,第一时间拜见祖宗们去了。   “哥,六个时辰不会太久。”朱至觉得吧,有个双胞胎的哥哥就是好,别管出什么事,闯什么祸,都有个伴陪着。   “你安分的跪。别再惹爹不高兴了。”朱雄英担心的只有朱至不安分,太子生气罚他们了啊,要的就是他们反思。   朱至其实是不太想听话跪着不动,反正太子不在跟前盯着她。   可是,太子是不在跟前不假,他能不让人盯着点?   秦王在太庙前等着朱雄英和朱至,远远打招呼道:“行,你们爹知道我正考虑找什么机会把你们两个收拾收拾,看,这就殷你们送到我手里来了。去,乖乖跪着。我盯着你们,尤其是你,至儿。”   太子从来防的都是朱至,哪里会是朱雄英。   “二叔。狐假虎威好吗?”朱至呲牙一笑问。   “还行。”秦王挥挥手,以为能借着势是好事,不会借势的人才是真傻。   朱至打了个哈欠道:“我怎么觉得二叔也被罚了呢?”   秦王!!!   “六个时辰盯着我们,二叔不就不能离开太庙一步了?所以,您是又犯了什么错惹皇爷爷生气了?然后我爹帮您求情,顺便让您盯着我?”朱至慢悠悠走到秦王面前,毫不留情地戳穿某个当叔的人,别在她面前装了,她可了解自家二叔。   朱雄英多少得帮着点自家二叔,提醒道:“至儿,别乱说。二叔又不是孩子,哪能一天到晚惹皇爷爷不高兴。”   这话听来怎么那么让人不舒服?   不是孩子就不能惹爹生气了?谁规定的?   秦王瞪了朱雄英一眼,只觉得这大侄儿比起大侄女更扎心。   “哥,你这话就不对,这有的人啊,长大的只是身体,不是这里。”朱至指了脑袋的位置,秦王瞪圆了眼,怎么,拐着弯骂他脑子不好?   “你们两个,赶紧给我跪着去。”果断的,秦王催促,指着太庙前的牌位,打定主意再不听这兄妹说话,太气人了!   吵,秦王反思后意识到,他好像吵不过,再者,自家知道自己的事。死鸭子嘴硬,再说下去定要穿帮。   本着做长辈的多少要保留点面子,秦王才不要跟他们绕弯子。   朱至和朱雄英挑了挑眉,不上当的秦王不好玩了啊。   跪,那就跪吧!   两人是第一回 跪太庙,逢年过节往太庙祭拜这事吧,其实看到上面灵位上的名字,朱至是感叹于能想出祖上四代名字的人都是人才。   朱元璋本名是什么?朱重八啊!   世代务农的人家,真正的草根出身,想找祖上七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难为牌位上一个个算不上名字的名字摆在这儿,朱十二,朱三九,着实不知费了多少人的脑力才想出的。   不过,跪在蒲团上,朱至对于屋里暖洋洋的相当满意。   体罚可以,这样的天气要是着凉可不是小事。   至于他们跪着,秦王在一旁搬了张椅子坐着,朱雄英好心提醒道:“二叔,太庙里坐着不太妥当,毕竟祖宗在上。”   秦王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道:“这有什么不妥的?祖宗在上你们不是跪着吗?”   “要是皇爷爷来见着了,怕是要罚您跟我们一起跪。”朱雄英纯粹好心提醒。秦王定是犯了错才会被派过来盯着他们跪。要是再让朱元璋看见他坐着,绝没有好果子吃。   “你皇爷爷日理万机,没那闲功夫来太庙。”秦王不以为然。   “以前是,不过我们两个被我爹罚了跪,我们还没去见过皇爷爷,皇爷爷再日理万机也一定会来看我们的。”朱至那叫一个笃定,朱元璋不念着秦王这个当儿子的,那肯定念着他们。   想朱至和朱雄英自小到大,什么时候一走就是三个多月,朱元璋肯定想他们。   “切。你们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当初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你爷爷大半年不见我都不说来看我一眼。”秦王完全不信,他又不是没有当过孩子,打他记事起,什么时候朱元璋念着他一回?   轮到朱雄英和朱至,他们可是被太子罚跪太庙的,他们做了什么错事,难道心里没数?朱元璋能来看他们才怪。   说来,秦王其实不太明白,眼前的大侄子和大侄女犯了什么错?能让自家大哥动怒?   “你们犯什么错了?竟然让你们爹罚你们跪太庙?”不怪秦王好奇,按理说朱至和朱雄英不在眼前,怎么也不能犯什么错吧。   就他们两个在凤阳做下的事,哪一个听说不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了不得?   这再大的错,跟他们做下的功劳一比,也不该再责罚了吧?   正因如此,秦王更好奇了,他们犯下什么错逼得太子罚他们?   “二叔猜啊!”朱至侧过头俏皮开口,就是不接秦王的话茬。   秦王瞪眼呲牙道:“我就是猜不出来才问你们啊,要是猜到了我还用问你们?”   他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我们出应天之前做下的事,爷爷没让二叔您好好管管自己家里?”比起秦王想打听朱至和朱雄英犯了什么错受罚,难道朱至不想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被罚到这儿盯着他们?   大家彼此彼此嘛!   秦王挥挥手道:“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长辈的事。”   不料朱至听着这话一个劲摇头,上下打量秦王一圈,就她那眼神,怎么说呢?秦王是怎么都不舒服!   “有话说话,别这么看着我,好像我有什么大问题。”被朱至看得发毛的人,这时候怎么样?开门见山让朱至把话说清楚。   “二叔知道自己的用处吗?”朱至也不至于话都不敢说。   秦王昂头挺胸的道:“我的用处多着呢!”   朱至冲他昂昂下巴道:“那我洗耳恭听,二叔您都有什么用处?”   “我,我,我......”秦王脱口欲答,可惜我了老半天,愣是想不出自己的用处,瞬间尴尬了啊!   “啧啧啧。”朱至无奈摇头叹息,如何也是想不到秦王连夸自己都不会。   “你,你啧什么啧,你有什么用处?”秦王尴尬之余,没想到竟然被朱至讽刺,必须不能忍。他就算说不出自己的用处,朱至就能说出来?   朱至伸出手,一个个掰数着自己的用处道:“我能挣钱,我能打架,我还能智斗贪官,还能管几个不像样的叔叔,让他们乖乖听话,不敢再惹是生非。”   秦王听着她说到管几个不像样的叔叔时,嘴角瞬间僵住了,朱至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也是她叔对吧?莫不是朱至敢打起他的主意,想跟治老七一样的治他?   这秦王可不答应了啊!   “你等等,管叔叔,你一个小辈该管叔叔吗?”秦王必须纠正朱至,不许她就这事儿引以为功!   “怎么?我当小辈的管自家叔叔,为皇爷爷也为我爹解决问题不好吗?二叔要是不服那您来?只要您能让叔叔们乖乖听话,再不惹事生非,我保证不管。”不让朱至管,朱至乐意不管。秦王要来吗?   “我连我自己都懒得管,我还管他们几个,我疯了我!”不料秦王一听马上不乐意,管人这事是人干的吗?反正他是不乐意。   “那您管我?”朱至睁大眼睛,一个不管事的人,还对管事的人指手画脚?真行!   秦王一滞,他真对这事不能理直气壮。   “去去去,我不跟你争。你吧,你别转移话题,你们两个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你爹不高兴了。你们说说。”秦王发现了,他就说不过朱至,越说越显得他这个当叔的过于没用,他只问自己想知道的。   “您先说自己为什么受罚。”秦王想打听消息,朱至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挨的罚。   得,又僵持上了!谁都不肯退一步是吧!   秦王吹胡子瞪眼睛,可惜,别人怕他这个秦王,朱至不怕。   “至儿不肯说,雄英你说。”秦王奈何不得朱至,旁边有个朱雄英呢,果断的,转战朱雄英。   被点名的朱雄英张大嘴,理直气壮地道:“二叔,我不知道!”   一口气卡在喉咙,秦王觉得不管是侄子或是侄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伶牙利齿,一个装傻扮蠢。   “皇爷爷。”突然朱至那么一喊,本能地,秦王立刻站了起来,可是,往门口跑去探看,除了守太庙的人,哪有朱元璋的身影。   一看,朱至冲他一笑,“二叔,您不是笃定皇爷爷不会来吗?那您怕什么?”   秦王被吓得人都站起来了,结果发现上当受骗,指着朱至道:“你啊你,一天不吓我你睡不着吗?”   “吓不吓您我都睡得着。”朱至耸耸肩,丝毫不觉得自己吓人有什么不好,“您要是不怕,那您就继续坐着。”   “我怕,我怕什么?”秦王必须不能丢脸,自家爹有什么好怕的,他干嘛要怕?   “皇爷爷。”朱至又喊了一声,秦王一个激灵立刻要跪下,结果猛一抬头,门前空空如也,哪有人!   秦王急了啊,腾得冲到门口的位置再三张望,确定没有人后,冲朱至不客气地道:“你,你就该让你爹罚,狠狠的罚,耍着你二叔好玩吗?”   话说着围着朱至和朱雄英转悠,越想越来气。   朱至摊手道:“二叔不是说谁都不怕?既然您谁都不怕,我喊一声皇爷爷来了,您要跪下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是好说的?秦王是打死都不肯承认自己的怂和怕!   “你你你,我那是脚滑。”秦王继续找借口,死不承认!   “二叔,坦然承认自己的恐惧很需要勇气。承认怕皇爷爷有什么不好的?贵为天子的皇爷爷要是连让人畏惧的本事都没有,怎么当这皇帝?咱们怕皇爷爷也是敬他爱他啊!”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朱至,并不认为承认自己的恐惧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秦王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哈的一声冲朱至道:“那是你。我跟你不一样。我才不怕你皇爷爷。”   别管朱至怎么说,秦王就是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有什么需要害怕朱元璋的地方。   “皇爷爷。”又是一道声音响起,背对门口的秦王啊,再也忍不住地道:“有完没完了。我都说了不怕你皇爷爷,你老提你皇爷爷干什么?”   秦王怒视,朱至摊手道:“二叔,我没说。不过,您瞧瞧!”   瞧,瞧什么瞧?   秦王一想刚刚那一声确实不是朱对唤的,好像是朱雄英。   不会,不会,是真的吧?秦王暗忖,可是,僵硬想转头,结果一看地上那多出一道身影怎么回事?这身形怎么看怎么眼熟   秦王赶紧转头一看,傻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朱元璋是谁!   “不怕我?”朱元璋本来是想过来看看朱至和朱雄英,顺便瞅瞅自家那蠢儿子。   结果怎么?秦王不怕他?好,有出息了!   “父,父皇!”秦王对上朱元璋不怒而威的面容,腿都软了,啪的一声坐在地上,结巴唤来。   朱雄英和朱至赶紧转了方向恭敬见礼,“皇爷爷。”   朱元璋本来挺高兴秦王说不怕他,结果怎么着?这就腿软了?   对朱雄英和朱至行礼,应一声,待迈入殿内看到一旁的椅子时,朱元璋沉下了脸,“这椅子怎么回事?”   朱雄英和朱至同时瞄了旁边的秦王,秦王已经语无伦次,“没,没。是,是那么回事。”   朱元璋一听更不乐意了,拧紧眉头问:“你不是不怕我?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一听朱元璋不高兴,秦王就更怕了啊!伏跪在地,只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朱元璋......他说什么了?把人吓成这德性?   有心反省的朱元璋啊,对接下来听见的话,恨不得把儿子吊起来打。   “儿臣不该坐着,儿臣不该说不怕父皇。”秦王没办法,一看朱元璋不吱声,习惯认错且承认错误的人,自己把自己卖得一干二净了。   “坐着?”朱元璋看到殿内椅子的时候确实没有想到秦王敢在太庙祖宗牌位前坐着,捕捉到这么一句话,朱元璋脸皮抽抽。   下一刻抄起一旁的藤鞭,一下一下的打在秦王身上,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个不孝的东西,祖宗面前也敢坐着?谁给你的胆子?你岂止是不怕我,你连祖宗都不敬了。”   “父皇,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可怜的秦王,被亲爹顺手暴打,连连求饶,更盼着朱元璋手下留情。   可惜,朱元璋对秦王做的事啊,那是怎么看怎么气不过,“错了。你是知道错的?花天酒地,连你自己的王府都管不好,竟然还让探子打着你的名号传递消息。你大哥帮你求情,为了保全你的面子,让你来太庙看着雄英和至儿,你倒好。竟然在祖宗牌位前坐上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在祖宗面前坐着。今天你敢在祖宗面前坐,以后你是不是敢骑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嘶!果然是来太庙受罚的秦王啊,这回不仅老底被朱元璋抖了个精光,更是在朱至和朱雄英的面前等尽了脸。   朱雄英和朱至其实纠结着要不要出面求个情?   相互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迟疑。   毕竟他们都提醒秦王了,偏秦王不信,认准朱元璋不来,捉不着他这错处。也就是说,秦王是明知故犯。   再说,他们自己的事都理不清楚,求情,在秦王有错在先的情况下,求情好像也不一定管用。   管用不管用,总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皇爷爷,皇爷爷,请皇爷爷息怒。”朱雄英就在这时候出声。求情,不求得看秦王被打得体无完肤,思来想去,还是求吧。   朱至也跟着道:“打出个好歹还得找太医上药,挺浪费的!”   秦王!!!这要不是朱元璋在跟前,他一准要问问,朱至这是求情吗?   可朱元璋却听着乐了,道:“说得对,于国无功的人,打你,还得给你上药,是挺浪费的。”   秦王!!他是不是要感谢自己的无用。   “我不打你,你给我跪着,看看你的侄子侄女,再看看你,你也是当长辈的,有当长辈的样吗?”朱元璋随手丢了鞭子,就让秦王看看自己,好意思的?   “他们不是也被大哥罚了?”秦王委屈巴巴。他挨了爹的罚,眼前的朱至和朱雄英不是也被他们的爹罚了?   朱元璋气乐了道:“你挨罚是因为你没用,他们挨罚是因为他们太有用。连安徽的兵马都被他们逼出来了。要不是信国公来得及时,他们就得死在安徽的兵马手里。你们能比?”   秦王扭头一脸震惊瞅着两个小的。两个小的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没回来他们就料到自己肯定要挨罚的了。安徽兵马也参与这事确实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那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差点死于箭下是事实,亲爹要怎么罚,他们除了乖乖受着,也没有别的办法。   朱元璋说话,那肯定不假。   秦王饶是想说他们都是一道的人,做错事挨亲爹的罚。听完朱元璋的话,秦王终于知道朱至为什么敢问他有什么用!   不比不知道,一比才知道,他是真的没用。   “跪好了!”朱元璋毫不留情地打击儿子,完了大喝一声,让他跪好了。   秦王不敢不跪,他这会儿在朱雄英和朱至的比较下,在朱元璋面前不仅是没用,更是麻烦。   但凡他敢吱一声,下场一定会很惨。   朱元璋喘着粗气在三人边上转悠,秦王被吓得屏住呼吸,生怕气喘得重了惹了朱元璋不喜。   朱雄英和朱至虽老老实实跪着,不过三不五时瞅了一眼朱元璋,朱元璋看在眼里,倒是没有喝斥他们。   但这转悠半天竟然没有再说话,只叮嘱门口的人道:“看着他们,谁要是敢不跪,往死里打。你们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朕也不必留你们。”   换句话来说,他们要是看不好秦王这叔侄三人,让他们乖乖跪够六个时辰,死的就是他们!   朱雄英瞄了朱至一眼,朱至秒懂,不就是指朱至那张口闭口威胁人死就是从朱元璋处学的。   她就是跟朱元璋学的怎么样?有些办法好用就行,管他说出来好听不好听!   朱元璋走了,以至于被罚得也跪下的秦王缓过来,确定自家爹走了之后,想起朱元璋来此就是对他一顿骂,竟然没有跟朱至和朱雄英说上话?   所以,他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秦王挨了打,更被骂得狗血淋头,想到自己笃定朱元璋绝对不会来,倒是两个小的打一开始就跟他说了,朱元璋一定会来,他但凡信一信,也不至于在这儿出丑是吧!   不过,朱元璋一走,秦王瞅着两个侄子侄女,心情并不怎么好。   “好看吗?”秦王咬牙切齿一问。兄妹对视一眼,能不知道秦王所指?   “还行。”朱至如是答,这一副看戏评价的态度,差点没让秦王厥过去!   他问了朱至就真敢答?   秦王起身想冲朱至动手,朱至好言提醒道:“二叔,谁要是敢起来,打死!”   话可是朱元璋刚放下走的,秦王要是有本事不当一回事,那他放马过来,朱至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秦王对朱元璋必须心有余悸,当着朱至和朱雄英的面,朱元璋都不说给他留点脸,再让朱元璋捉到他敢对朱至和朱雄英动手,就他们虽然都被爹罚的错都不可同日而语,他是嫌朱元璋打得他不够狠?   心有余悸的人没办法,指着朱至和朱雄英放狠话,那叫一个不乐意。   朱雄英轻咳一声道:“二叔,您骂我们不是把您也给骂了?再说了,我提醒你了。”   察觉脚步声的第一时间朱雄英就已经出言提醒,架不住秦王他不信!   “对啊,您坐着我们也提醒您了啊,千万别得意忘形。”朱至尤其补上这一句。打一开始就给秦王提醒的事儿,秦王愣是不相信,还以为他们吓唬他!可不是自找的打?   秦王还真指不出两个小的错。该提醒的他们都提醒了,是他头铁,以为朱元璋肯定不会来,这才无所顾忌。   “您啊就是不信,以为我们说笑,不就这样了?”朱至摊手,某个当叔的脑子不好使,偏又不听劝,他们两个受罚中的人能怎么办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秦王指着朱至,朱雄英就算了,那是真心想护着他这个叔。   朱至,就是个坏胚子,一肚子的坏水。   被骂的朱至眨了眨眼睛道:“行,二叔如此不感恩,我刚刚就不该出声救您。”   额,好像他能免了朱元璋的打,确实多亏朱至出声!   秦王嘴角抽抽,似乎这回他要再改口,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一时间秦王不作声了,朱至和朱雄英也不作声,太庙内显得安静了。   一静下来,秦王还好,朱至和朱雄英都打起磕睡来了。   秦王正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扳回一成,结果注意到两个小的跪着都睡着了,仔细一看,两人眼下一片黑青,再想到两人在凤阳办的事,那是震惊朝野了啊!   他这个当叔的都自叹不如。   也怪不得朱元璋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有这么能干的两个一对比,真真就显得他这个当叔的过于无用。他就是想不服都不行!   “娘娘。”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声音,秦王赶紧回头看去,只见马皇后站在门口,秦王赶紧要把两人推醒,不想马皇后却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饶是秦王不吱声,方才的动静也把两人惊醒了,两人朦胧地睁眼,显得有些不确定地问:“奶奶。”   马皇后应一声,走了过去将身后宫人拿的披风给他们系上。朱雄英不太好意思地道:“谢奶奶。”   一来看到两人打磕睡,马皇后是心疼的,可是马皇后也知道,太子罚他们没有罚错。   “睡吧。”马皇后本无意惊动两个小的,只是怕他们着了凉,这才急急赶来。跪着睡什么的,他们睡得着就行。   朱雄英和朱至也就不管了,实在是太困了。   秦王在一旁瞧着那叫一个眼热,见马皇后还给他们拉实了披风,眼里满是心疼,他不得指一指自己?   不料马皇后一眼瞥见他,轻斥道:“跪好了!”   秦王!!不带这样的啊!他是捡来的吗? 第47章 挑破   ◎讨论◎   不管秦王怎么不满, 朱元璋也好,马皇后也罢, 都觉得他活该。   六个时辰, 他须好好跪着。来送披风的马皇后叮嘱人看好秦王,秦王想打个磕睡,不成!   相比之下, 朱至和朱雄英别管再怎么睡, 只要跪着愣是没有人管。秦王怨念得好几回都想把朱至和朱雄英弄醒。   终究,还是心疼大侄子大侄女们, 没动。   六个时辰一到,这可是一天啊!   秦王跪得腿都痛得好像不是他的了!   朱至和朱雄英也好不到哪儿去。   “二叔, 咱们这也算是共患难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呗。我帮你想出个能讨皇爷爷和皇奶奶高兴的主意,您要不要听听呢?”时辰了,各自站起来,朱至这一拐一拐的走着,脑子飞转, 已然起了心考虑如何忽悠某一位。   前面的话秦王是不想听的。就这共跪太庙, 朱至和朱雄英跪着睡, 他就是想打个盹都不行,没把朱至和朱雄英一道喊醒受罪, 那都是他记得自己是他们的二叔。   一笔勾销, 有些事就是朱至惹的,秦王忘不了。   所以, 一笔勾销不行!   但是, 能哄朱元璋和马皇后高兴, 这事简直不要太可以。   “说来听听。”都是跪了六个时辰的人, 谁现在都不好。秦王竖起耳朵想听听朱至有什么好主意。   “现成的不是吗?”朱至有时候都在想, 是不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脑子全长太子身上了,不然怎么几个叔好像不带脑子似的?   为此,朱至决定,带上叔叔们一起玩吧,至少别让他们被朱元璋嫌弃得太过。   “啊?”这会儿的秦王依然不明白,什么东西现成的?他这样跑到朱元璋和马皇后面前。   “二婶。”朱至无奈啊,这怎么不明白的呢。好在朱雄英在一旁代为解释。   都提到这儿了,秦王依然没有明白,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道:“提你们二婶干什么?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么多兄弟,怎么就让我娶个蒙古的郡主。”   这回收获朱雄英和朱至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句不好听的话,朱元璋为了安抚陪他打下天下的功臣们,也是为了表明与他们这些功臣共享天下,儿子们可不就都被拿来联姻了?   秦王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的一个。   “你们那什么眼神?有话直说。”秦王一瞅朱至和朱雄英的眼神,就跟自家大哥看他一样!秦王就不太服了!   “二叔,您这样挺好的。”不懂就不懂吧。但凡只要秦王不闹腾,记得自己的本分,这辈子也能安乐太平。朱雄英扫过朱至,言外之意是不想再提这事了。   朱至收到,并不打算再继续方才的主意。   可是秦王好不容易似乎可以得到父母的肯定,哪能放过机会。   “你刚刚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皇爷爷和皇奶奶高兴?快说!”秦王催促一番,让朱至别在那儿藏着掖着,赶紧说!   朱至望向朱雄英,朱雄英道:“为难二叔的事还是不要了吧。”   认同地点点头,朱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秦王不干了啊!“你们两个别把话说了一半又不说,这是要急死我吗?”   额!看这架式完全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二叔,您不都说我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好东西就是故意逗您的。”朱至眉开眼笑,一副无赖样儿地逗起秦王。   秦王!!好像又要自打嘴巴了是吧。   深深吐了一口气儿,秦王道:“只要你们两个能让我哄得你们皇爷爷和皇奶奶高兴,我收回刚刚的话。”   作为儿子也是不容易,这辈子就没能得过父母夸赞。   “你们也看到你们爷爷是怎么对我的。”秦王觉得,这一但不再想在侄子侄女面前撑着,装着,完全没有压力了!   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得到朱元璋和马皇后的肯定啊!   秦王忘记膝盖疼地冲上去捉住朱雄英的肩道:“大侄子,你二叔我没有别的志气,就想让你爷爷奶奶夸我一回,你就跟至儿一道帮我一回行不行?”   话说着秦王竟然眼泪都要落下了!   朱至瞧着叹为观止,秦王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那二叔得听我们的。否则事情办不好,您还得挨骂。”朱雄英是一听朱至的话,立刻知道朱至打的什么主意了,为此,朱雄英不得不有言在先,万不能让秦王把自己坑了!   “行,听你们的,我一定都听你们的。你们让我怎么做,我一定就怎么做,保证不打折扣。”秦王不容易,可算让两个小的松口了,连忙追问:“那你们的主意是?”   重点在这儿,秦王能不赶紧把主意问到手?   朱雄英看向朱至,朱至冲秦王招招手,秦王赶紧转个方向,耳朵凑到朱至面前,朱至一通耳语,秦王听完了,面露难色道:“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您要是想太平过日子,哪能不想想办法。您府上的情况您不是不清楚,您还不是没有办法,这才放任不管。这办法不仅能让您被皇爷爷和皇奶奶夸赞,更能保证您府上从今往后再不怕出探子。”朱至的主意不能说不好,端看秦王敢不敢。   秦王老实承认,娶了一个蒙古郡主对他来说,嗯,挺为难的。   想好好跟人过日子吧,偏她不乐意,一心念蒙古,也总想让他往朝堂上凑,最好能手握大明的机密,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从中打听消息,传递于蒙古。   秦王对此那叫一个累,朝堂上的事是好弄的吗?   再说他就算再傻也不至于不明白大明要是不得安宁,天下为蒙古人再夺,他这个大明的皇子会是什么下场?   傻子才会盼着自家的父兄败呢!   可是秦王妃不死心啊!   一来二去,秦王干脆不管了,反正有父兄在,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他只管放烂。   结果朱至跟他说,一直让他左右为难的事其实可以解决的。   “断了二婶的念头,还怕她以后再想办法从您这儿打听消息?”朱雄英听明白了朱至的主意了,十分认同地给他秦王出主意,让他放手去干,别怕!   一个朱至说,因着朱至爱捉弄他这个当叔的,某个当叔的打从心里犯嘀咕。   再一听朱雄英的话,大侄子没坑过他,秦王表示可以信。   “干。”秦王拍板,结果一不小心拍到腿上,牵动了膝盖,痛得他直抽抽。   “又在撺掇你们二叔干什么?”愣是一眼没来看过朱至和朱雄英的太子,终于在六个时辰满了之后出现。   远远瞧见朱至和朱雄英同秦王在那儿嘀咕,太子念及秦王的脑子,十个他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个朱雄英,更别说这会儿还有一个朱至在,太子担心傻弟弟被忽悠得把自个儿卖了都不知道。   “大哥。”秦王没想到太子来了第一句话就生怕他吃亏,要不说还是自家大哥心疼他呢。   “你们二叔脑子不如你们,却没有坏心,莫总欺负他。”   秦王本来挺高兴,结果一听太子后半段,整个人就不太好了。什么叫脑子不如他们?他,他是不如,那也不用拿这个当借口劝人别欺负他吧。   “爹说得是,我们一定不欺负二叔。”朱至闷头笑得不行,收获秦王一记不善的瞪眼。笑,笑什么?   不笑难道让她哭吗?   “扶秦王回去,让太医上药。”太子打发傻弟弟,他都帮着求情只让秦王到太庙守六个时辰了,谁承想秦王还能自己作死的被朱元璋撞见行事不端,以至于跟朱至和朱雄英跪足了六时辰。   这会儿一个个的膝盖不定有多痛。   秦王很是怨念自家哥哥对他的认定没脑子,就算是实话也不用说出口吧。结果太子又给了他一颗甜枣。爹娘都没有太子那么心疼他。念着他的伤。   他怕是忘了,太子来此是干嘛的?太子接的人可不是他,而是朱至和朱雄英。   “来。”太子这时候弯腰抱起朱雄英,后背且让朱至爬上来,那他们就不客气了!   “太子。”只是太子抱一个背一个,看在一旁的人眼里,那怎么行,百川更是直接想抱过朱至,太子却不许他们动。   说实话,朱至和朱雄英长势相当好,太子一抱一背挺吃力的,但也只有感受着两个孩子的温度,才让太子真真切切地确定,他们还活着。   “爹,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朱雄英第一个开口,保证绝不再让自己置身于险地。   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能让朱雄英承诺的太子啊,要的正是这个结果。   在太子背后的朱至感受到太子的喜悦,皱起眉子道:“爹爹真是老奸巨滑。”   “对付你们,不用手段能如何。”太子并不掩饰自己用计,一罚一抚,既让他们反省己过,也让他们知道太子对他们的看重。太子是他们的父亲,是愿意为他们豁出性命的人。   甚至,太子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他们有半点差池。   “爹爹,以后我也乖。一定不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朱至也跟着保证。   太子愉悦笑出声来,“好!”   父子间的默契让他们无须多话。东宫里的常氏却急得跟个马蜂窝似的。   待亲眼看到两个孩子,不二话,赶紧看他们的伤,这都黑了啊!   常氏什么话都不说,眼泪却一滴滴的落下,那伤心难过的样子,把人吓得都不轻。   “娘,娘您别哭啊!”朱至一个不哭的人,其实也怕人哭,尤其是常氏。急得额头都出汗地哄道:“我们这点伤很快就会好的,娘您放心。”   常氏什么话都不说,只一边哭一边给朱至和朱雄英上药。   一看他们那乌青的膝盖,泪珠落得更大粒了!   旁边的朱允熥似懂非懂地想靠近,朱至招呼道:“允熥,哥哥和姐姐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让人送过去给你。还有给允炆备的那一份也送过去。”   气氛不对,朱允炆并不曾出现在此。   “娘,我们精心为您备了礼,您要不要看一看,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朱至就是没话找话说,可惜的是,不管她再怎么找话说,愣是得不到常氏的任何回应。   孙商枝姗姗来迟,瞧了一眼,往他们腿上一按,朱至倒抽一口冷气,真痛的啊!   “怎么样?”常氏终于说话了,神色都是急切。   孙商枝仔细看了朱雄英的膝盖,情况一样,与常氏道:“太子妃放心,只须静养不动,不会有后遗症。”   常氏也不管其他,只道:“在商枝没有说你们可以下床前,谁也不许动。哪个敢不听话,干脆要我的命。”   后面的狠话放来,更是瞪了太子一眼,话是说给谁听的,谁不清楚。   太子也不吭声,罚是他罚的,此刻看见两人身上的伤,要说不心疼定是骗人的。   常氏警告的话,太子听在耳朵里,心里比谁都急。   “听清了?伤没有好之前不许下床。”太子板起一张脸吩咐。   “听清了,听清了。”父母两个,一个软硬兼施,一个眼泪攻势,就是朱至都扛不住,更别说朱雄英了。   兄妹两个乖乖应着一声是,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朱至瞥了一眼孙商枝身上的衣裳,感叹问:“商枝,最近表现不错?”   太子瞄了常氏一眼,这话该是常氏接的是吧!   不过,常氏不打算吱声,太子道:“商枝医术不错,你四叔家的高炽病了好些日子,得她妙手回春如今养得不错。你皇奶奶月前病了一场,也是多亏她。”   说到这儿,太子更是想起常氏和朱允熥,谁能想到朱至一次路见不平救下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能干的人呢?他们家的人若非孙商枝出手相救,眼下怕是......   太子想到妻儿出事,有些后怕。   “郡主好生歇息,待您歇好了,我们上次研究的东西,妾已经做出来了。”孙商枝瞧见朱至也是眼睛发亮。有谁能像朱至一样支持她学医,更不管她怎么研究。   不仅不限制,但凡她想研究的东西,朱至一向出钱出力,支持到底。这对孙商枝来说更是知遇之恩。   “真的。”朱至惊叹无比,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太子轻咳一声,提醒朱至别忘了自己惹了常氏生气着呢。   “娘。我饿了。太庙的饭不好吃。一路上我们忙着赶路,也没办法吃一顿好的。”朱至何许人也,好言相哄没有用,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别逗了。   果不其然,常氏一听转头问了太子道:“连饭都不让他们好好吃吗?”   太子!!!   “你也太狠心了。你说孩子以身犯险,胆大妄为,实在该罚,我不拦着你罚他们,可是,可是你看看他们的腿,再看看他们这眼下的黑青。你还饿着他们!”常氏这回真要翻脸了,当着那么多的人哭得伤心的控诉!   朱至??她好像不小心把爹给坑了啊!   太子赶紧上前安抚住常氏,当然不忘冲一旁的人道:“都退下去。把小郡王小郡主送回房,让厨下备吃的。二公子也抱走!”   伺候的宫人能没点眼力劲吗?   一看情况不对,麻利地赶紧各管各的主儿,抬起朱雄英和朱至,抱起朱允熥,迅速消失在太子和常氏的眼前。   至于太子怎么哄老婆,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去打听?   “我跟我哥一块静养。”朱至一看这就要跟朱雄英分道扬镳,那怎么行。一个人躺着不能动得多无聊啊。既然罚是一起罚的,养伤也一起养呗。   祖宗发话,哪一个敢说一个不字。   赶紧把朱雄英房里的罗汉榻收拾好,朱雄英躺他的床,朱至睡在榻上。   孙商枝跟着给他们上药,小心翼翼,保管不弄痛他们。   “小郡主答应自凤阳给妾带的药都带了吗?”孙商枝跟着也不单纯只是跟着,还有别的事呢。   “带了,我让人送回的东西就有你那一份。你把宫里的医书看完了吗?要不要出宫玩玩?”医者,尤其是像孙商枝这样的医者,一心钻研医术,朱至巴不得她越来越厉害,更乐意配合人出去长见识。   “暂时不行。宫里的藏书太多,我就算没日没夜的看,至少也要看三年,更别说还得吃透。”孙商枝提起医书和医术,眼睛都放光了。她也是为了医书进的宫,能碰上朱至这样一个愿意当她靠山,支持她一心研究医术的人,她这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行,什么时候觉得宫里没有你需要学的东西了你跟我说。”朱至一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相信孙商枝虽然为了医术进宫,却不是愿意余生终老于宫中。   “谢郡主。”孙商枝由衷感激。   “咱们这叫互帮互助。你教我认了人体的穴道之后,打人往哪儿打最痛,怎么最快让人起不来,对我也是受益匪浅。”朱至还得感谢孙商枝呢,人体的穴道她能那么快记住上手,多亏孙商枝手把手教,手把手讲解。   “那是郡主聪慧。”孙商枝不过是配合朱至的武力值,给朱至想出一个最快也是最有效解决敌人的办法。   教人认穴道,想当年她也是那么过来,当初她用了多少时间,朱至又是用了多少时间,她不至于敢昧着良心说朱至能记住穴道都是她的功劳。   “你们不必再感谢或是相互奉承了。”朱雄英听了半天,对姑娘们相互的感情只想提醒她们不必客套。   也对,两人对视一笑,也觉得不太适合再客气下去。   “我听着我哥的声音不太对,商枝你看看。”朱至直接掀过话题了,朱雄英的情况,朱至听声都听出不对。   孙商枝感慨无比道:“郡主这样的人若是学医亦是天下之福。”   朱至挥挥手道:“我不行,没有你的细致,为免误人,免了。”   孙商枝岂不知朱至的目标是什么,感慨一番也只是感慨,哪有非要朱至做不可的意思。   “郡主须得好生静养,切忌不可伤了筋骨,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孙商枝叮嘱朱至一番,也是怕朱至不当一回事。   “我一定,一定好好静养。”朱至连连保证,伤筋动骨什么的,她后半辈子长着呢,不至于那么几天都躺不住。   孙商枝得了一句准话,人即往一旁去为朱雄英号脉。   朱雄英闷咳一声,孙商枝道:“郡王想咳就咳出来,不必忍着,忍了反而伤身。”   朱雄英显然没有想到,初次听见,好吧,他该听大夫的话是吧。   轻轻的又咳了好几声,孙商枝仔细为他号脉,道:“郡王有些着凉了,虚火起,怕是要发热了。”   发热什么的,朱至忙问:“那能预防吗?”   “郡主,有些热发出来是好事。”孙商枝并不认为病了就是坏事,朱至侧过头很是意外,能在这个时代听到这样的说法不容易是吧!   “郡王好生静养,妾会为郡王开些药。”孙商枝不慌不忙,一旁的祝娘道:“不会有什么大碍?”   “郡王习武强身,身体很好。偶尔发发热是好事。”孙商枝明白朱雄英对东宫甚至是大明的重要,岂敢儿戏。   说到这儿,孙商枝同朱至道:“比起郡王,皇后娘娘的身体须得小心。”   “皇奶奶怎么了?”一听马皇后的身体须得小心,朱至和朱雄英异口同声追问。   “皇后娘娘思虑太重,最忌大悲大怒。”孙商枝作为大夫,能医人命,却治不了心。   “该怎么才能让我皇奶奶身体好转?”朱至捉住重点,忌啊忌的,说忌有什么用,重点难道不是该怎么样才能让马皇后长命百岁?   孙商枝道:“静心养神。少操劳,少思虑。”   一个个细数的来,孙商枝比谁都清楚其中不易。   “如果不呢?”朱雄英终是问出最坏的结果。   “怕是撑不了几年。”孙商枝既是医者,最是希望病人安好。但面对不听劝的病人,她空有一身医术也抢不过阎王。   朱雄英和朱至脸色大变,孙商枝道:“此话妾未曾告诉皇上与太子。”   不说的原因,懂的都懂。   宫中那么多的太医,日日为马皇后号脉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孙商枝突然说出这样的诊断,不是每个人都是朱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她说实话。   朱至这回更是感激万分道:“多谢你告诉我们。”   孙商枝不敢受之,马皇后的身体情况她没有如实告诉朱元璋和太子,只在背后告诉朱至和朱雄英,也是无奈之举。   马皇后是一代贤后,待人亲和,与人为善,宫里宫外,无人不赞。   但是,朱元璋的凶残宫中内外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马皇后的身体出了问题,太医没有发现,或者发现却不曾如实相告,朱元璋未必不会趁机杀戮。孙商枝跟朱至和朱雄英说,便是希望他们两个出面,阻止杀戮。   作为医者,孙商枝想救马皇后,同样并不想置其他人于死地。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传到皇爷爷的耳朵里。”朱雄英于此时突然开口,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无论是谁传的消息,只要今天这事传到皇爷爷的耳中,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朱雄英明白孙商枝的用心,正因如此,从来不放狠话的人更不能辜负孙商枝一番用心。   那么,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他不管他们之中有多少是朱元璋的人,这件事他会亲自去说,并不希望有人擅自传到朱元璋耳中,更不希望因此让不少人枉死。   利目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朱雄英抿住唇,在这一刻,如同那蓄势待发的猛兽。   “是。”在场的人颇是心惊,思及这么重要的事朱雄英不可能不放在心上,提前禀告也是没有必要,因而都爽快地答应,同时也打定主意绝不上禀。   朱雄英满意极了,却又咳嗽了起来。   “郡王快躺下休息吧。”孙商枝得先顾好朱雄英这个病号,等他把伤和病养好了,他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是不知是不是忧心马皇后,原本该是困得不行的朱至和朱雄英都显得坐立难安,甚至到了后半夜,两人都一道烧了起来,两人昏昏沉沉的,竟然连喝下的药也全都吐了出来。   这样的情况连朱元璋和马皇后都惊动了,两人一道赶往东宫,孙商枝分别给他们两人下了针,却冲朱雄英房里的一盆绿植指道:“味道不对,搬出去。”   常氏当时就在旁边,见孙商枝一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搬出去。”朱元璋不疑有他,立刻下令。   孙商枝再一次开药,这一回再给两人灌药,总算没有吐出来。   只是这么一折腾天都快亮了,大明最尊贵的两对夫妻都显得心有余悸。   “再有下回不许罚那么狠了。”朱元璋心有余悸地冲太子说了一句。太子心里同样不好受,闻之应一声是。   “皇上回去歇着吧,我们守着。标儿也去歇着。当爹的怎么罚儿女都是为他们好,你不用把错都归到自己头上。”马皇后抚过太子的背,宽慰着他。   当母亲的人最清楚儿子的性子,看到朱雄英和朱至病成这样,太子心里比谁都要难受。用不着朱元璋说,往后他都不会再那么罚人了。   太子心下确实不好受,朱元璋话说出口也意识到不对,同太子道:“不是怪你罚得很。这么两个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的孩子,怎么罚都不为过。换成你弟他们,我能把他们往死里揍。”   朱元璋心急归心急,也很清楚换成他,他会做得比太子更狠。   “父皇不用说,我都明白。”太子冲朱元璋作一揖,并不希望朱元璋再解释。他早已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人,该明白的道理他都懂,此时与朱元璋道:“再来一次,哪怕知道他们会病成这样,我也一样要罚他们。”   这话朱元璋听得算放心了。   等朱至再睁眼时,旁边的朱雄英已经在喝着粥,马皇后正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话,不难看出朱雄英的高兴。   “郡主醒了。”朱至一睁眼,旁边守着的人马上高兴禀告。   马皇后露出笑容,“醒得正好,刚熬好的粥。”   朱至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捉了捉头道:“还是困。”   “困也要吃了再睡。睡一天了。”可不是,外面的天都快黑了,马皇后又给朱雄英喂了一口粥,瞥过朱至道:“你比你哥哥能睡。”   “那是因为脏活累活都是我干了!”朱至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松松筋骨。   “小祖宗啊,可不能掀被子,屋里烧了炭还是冷的。”朱至这动作吓坏了人,旁边的嬷嬷赶紧给朱至把被子盖上。   朱至咯咯直笑,想用力踹被子,嬷嬷抢一步按住朱至的双脚,“腿也不能乱动,孙医女说了,须得静养,静养。”   这么一说朱至想起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着了凉,太累了,病了。”马皇后无意细说,只道来那么一句。   朱至感叹道:“身子真弱。”   马皇后忍俊不禁道:“那就好好养,把身体养得好好的。”   “那是。肯定得好好养。”朱至重重点头,这时候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咕的叫声,朱雄英调笑道:“饿了!”   朱至理所当然地道:“对啊,就是饿了,很饿!”   早有人去端粥了,这会儿正好到。   朱至也不矫情,接过粥便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得好像没吃过饱饭。   “慢一些。”饶是马皇后瞧她吃得畅快,都觉得一碗粥着实美味之极,却又怕她烫着。   “嗯嗯嗯。”朱至含糊应着,吃粥的动作不带丁点犹豫。   很快一碗见底,朱至中气十足地伸碗道:“还要。”   说实话,马皇后看着朱至这生气勃勃的样子,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要高兴。   “奶奶,还是让我自己吃吧。”朱雄英觉得吧,他那么让马皇后喂,跟朱至一比差得太多了,赶紧伸手想自己来。   马皇后只要他们两个健康高兴,怎么都行。   等两人吃饱喝足了,常氏才姗姗来迟,已然得到消息的常氏上来先摸了朱至的头,确定不热了,才真放下心。   至于背对朱至和朱雄英,常氏与马皇后的眉眼官司自不必提。   等朱至和朱雄英吃饱喝足,朱元璋和太子才到。   正好那会儿朱至正在说起凤阳的趣事,比如谁家养了一条狗,既会爬树还会看家,更能捉田鼠,有时候还会护着家里的孩子,若是有人欺负它们家的孩子,那狗最是护主。   再有谁家总是打架,一言不合夫妻打得不可开交,旁边的孩子吓得哇哇直哭,最是可怜。   当然,朱至尤其不客气地把信国公给卖了,提起信国公被自家夫人捏腰不敢反抗的模样,更是逗笑了马皇后。   “白头偕老不过如此。将来我们至儿也要寻一个像信国公一般的好男儿。”马皇后对熟悉的人予于肯定,信国公汤和,纵然位高权重也能对妻子不离不弃,那么多的开国功臣中,深情是数一数二的。   “信国公想让孙儿回凤阳的,不过一个都不乐意听信国公的。”朱至消息灵通着,从信国公的只字片语中她便明白了信国公打的主意。   “这小子,到现在都不死心,竟然还打我们家至儿的主意。”一提这事儿,刚好进门的朱元璋马上明白了信国公打的主意,那叫一个不乐意。   一干人赶紧见礼,马皇后起身接话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若非我们至儿好,还能叫人惦记?”   颇是引以为荣的语气。   朱元璋哼的一声道:“那也没有刚满周岁就惦记的。过了这些年了还不死心。”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道:“若非有恒心,如何成事?”   反正马皇后并不认为这是坏事,颇觉得此事未必不可。   “你真想把至儿许给汤家?”朱元璋得问一问马皇后的打算了,怎么看起来马皇后有这个意思?   不料马皇后瞄了朱至一眼,道:“那得看皇上是不是想好了,往后该如何安排至儿。”   朱至如何也想不到,突然就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上了!这,这也太早了啊,不能啊!   而马皇后这样一提,朱至瞬间来了精神。啊,这是要把话摊开了说吗?好啊好啊!   不过,朱元璋面对马皇后这话,依然打着哈哈道:“我们的孙女,怎么安排?”   “孙女,我们的孙女。就是女儿你都没让她们掺和朝廷的事,至儿掺和多少回了?蓝玉的事,胡惟庸的事,凤阳的事。”马皇后能由着朱元璋糊弄?之前没有说出口也就算了,既然说了,断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朱元璋一眼扫过屋里的人,立刻有人自觉地清人。   本来嘛,朱元璋是想含糊着,暂时不挑破来说,可是看马皇后这架式,今天不把事情说白,绝对不行。   好吧,正好太子夫妻都在,把话摊开说也好,都能有数。   屋里该退的人退完了,朱元璋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示意太子和常氏都坐下。   “至儿,你怎么说?”朱元璋要说,也得先问问正主儿。   朱至腿伤着不能动,但这可关系她的未来,她不捉住机会表态争取,莫不是以为好事能直接砸她头上。   从来不等天,只靠自己争取的朱至郑重作一揖相请道:“我愿效仿平阳昭公主。”   是的,大唐平阳昭公主,一位帮父兄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巾帼英雄,那就是朱至的目标。 第48章 条件   ◎摆烂◎   听着这话, 常氏惊得捂住胸口,差点要站起来, 一旁的太子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让她镇定下来。   “大明已经一统天下。”朱元璋提醒朱至这一事实。   朱至答道:“然边境未宁。北元的势力还在,哪怕朝廷几次北伐,北元依然蠢蠢欲动。更别说还是倭寇。”   事实摆在眼前, 大明想要太平, 边境无人镇守怎么行。   “你是女儿身,比起你的叔叔们来, 你想在军中立足,难如登天。”朱元璋并没有因为朱至明白局势而觉得可以如她所愿了, “而且你得嫁人。”   “只要爷爷给我机会,让我往军中去,至于我能不能在军中立足,凭的难道不是本事?如果我做不到,便一如姑姑们一般, 成为联姻的棋子。如果我可以, 我的婚事由我来定。”朱至争取的从来都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往军中去大显身手的机会。   朱元璋审视地盯着朱至许久,最后将目光落在太子和朱雄英身上, “你们怎么说?”   “既然至儿都说了凭本事立足, 让她一试又何妨,成了, 大明多一员猛将, 正是父皇求之不得的。不成, 她也正好就此死心, 往后乖乖留在家中, 当她的郡主。”太子的意见,这不都是受朱元璋影响?只不过朱元璋这会儿想看朱至的想法,不曾暴露自己早早打好的盘算,太子岂能不配合。   这回到朱雄英了,朱雄英道:“孙儿自问本事不及至儿,谋略不及至儿,将至儿困于内院中,实大明的损失。”   这番认清自己的话也是不容易,朱元璋和太子听着都极欣慰。   对朱元璋和太子来说,出色的朱至重要,朱雄英更为重要。比起他是不是聪明,或者能干,他的胸襟气度,乃至那一份容人之量,尤其重要。   当然,同样的问题他们不是第一次问起朱至,问那么多次,无非想要确定朱雄英的心情是否有所变化。   “你得记住今天自己说过的话。我和你爹早已做下决定,我们家的人,无论男的女的,只要你们有心,有本事,为国尽心我们都不拦着。今天你也觉得你妹妹的本事难得,因此想给你妹妹机会,以后,不要怪你妹妹本事太大,你追赶不上,从而心生忌恨,容不下她。”朱元璋更喜欢把话说白了,指着朱雄英,他既对朱雄英寄以厚望,同样也希望朱雄英永远不要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饶是只能坐着,朱雄英亦郑重同朱元璋道:“是。”   一个是字,代表的是他的态度。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刻的他是何心情。   朱元璋满意了,同时朝朱至道:“机会我可以给你。就怕我不给,再大些也拦不住。与其让你自己乱跑,不如让你学好本事,将来真正为国效力。和信国公呆了几个月,收获颇丰吧?”   这回朱至忙不迭的点头,眼睛亮闪闪地道:“不愧是我大明数一数二的干将,信国公用兵如神。和魏国公相比,两人行事各不相同,皆有所长。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魏国公的打法。”   此话落下,朱元璋懂了问:“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让魏国公教你兵法?”   “请皇爷爷成全。”开玩笑,要学兵法,就得跟最厉害的那个学啊。朱至热切无比的道:“信国公都说了,我最好能得魏国公指点一二。”   把信国公汤和都拉出来说道了,可见这事儿不虚。   “信国公确实说过。”朱雄英不用人问,已然帮着朱至证明。   朱元璋思量半响,旁边的马皇后道:“这有何不可?都是自家兄弟,不能打着至儿的名号,还有雄英呢!”   得,这意思不用说了,马皇后觉得让朱至跟魏国公徐达学兵法这事并无不可。   “我现在在想,南平云贵在即,傅友德、蓝玉、沐英要一道出兵,至儿有此心,让她跟着去先试试?”朱元璋不是一般的异想天开,话音落下,一片死寂,朱至已然激动无比地直点头,不过,瞥过在场一个个凝重的面容,她没敢开口!   “父皇,至儿毕竟还小。战场血腥残酷。”终是常氏作为母亲,实在舍不得女儿早早上战场,见血腥的场面,赶紧出言阻止。   可朱元璋想的不一样,道:“就是因为她小,如今不管做什么样的事,都不会有人觉得不妥,若是见不惯战场的血腥残酷,正好,乖乖回来,以后呆在你的身边,学着如何作为女儿,将来嫁为人妇。”   这回常氏无话可说了,不能说朱元璋的想法不妥,毕竟他这不也是为朱至着想。   “你想跟魏国公学本事,先把蓝玉他们的本事学好了,不怕魏国公不收你。”朱元璋的盘算如此道来,也算是堵了朱至现在要寻魏国公学本事的路。   “我,我也想去。”朱雄英不能让朱元璋把自己落下,举手。   可在场的人都拧紧眉头,显得很是为难。   朱至一个女孩子,虽说有人不乐意女子入军营,可是至少不会有人拿朱至当回事。朱雄英就不一样了,他是太子的嫡长子,在场的几位心里门儿清,有太多的人不希望他长成。   在宫里都不得安生,把人放到军营中去,妥当吗?   沉寂的屋子,许久没有声音,朱雄英反而道:“比起宫中,军中更安全,都是自家人。”   这话也不能说不对。军中上下都是心思简单的人,比起宫中鱼龙混杂,谁都闹不清楚那人身后的人是谁,军中一目了然了。   况且此番南平云贵的人都是自己人,让朱至和朱雄英一道去,除了让他们看清战场血腥残酷,也为让他们知军中将士不易。   有些事,其实很有必要。   朱元璋和太子相互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动。   常氏已然紧张拧紧帕子,不过,马皇后道:“两个孩子都一道去,须得安排好一些。”   “不然。咱们去军中就是要亲眼看看军中将士过的什么日子,军中将士不易。处处安排,反而让将士们觉得我们这些皇子皇孙吃不得苦,受不得罪,生出不满。”朱至并不希望得到太多特别的照顾。进了军营大家都一样,她要亲眼看清战场的残酷和血腥,如朱元璋说的那样,要是无法接受,趁早回内宅呆着。   朱元璋轻笑出声,挑眉颇是满意地道:“不错,是真心想往军中学本事的人。那就这么定了。”   有了朱元璋拍板,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朱至和朱雄英对视一眼,他们要是真往云贵去,知道的事不能不说。   “有什么直说,打什么眉眼官司?”兄妹两个这模样,谁不看在眼里,朱元璋就不耐烦地冲他们喊上一句。   说是肯定要说的,只是不确定到底要怎么说才好。   朱雄英意示这事还是朱至来,朱至不是一向最会说的吗?   朱至!!   得了,这情况她不说,指着朱雄英说吗?   “商枝跟我说,皇奶奶思虑过重,若不静心调养,戒急戒躁,不得长寿。”朱至不能绕弯子,这也绕不啊。   腾的一下,朱元璋立刻站起来,目眦欲裂地望向马皇后,马皇后却没有丝毫意外。   “那些太医,那些太医是怎么诊的脉,我这是天天让他们号,他们竟然连这点脉都看不出来?”朱元璋来回跺步,气得骂骂咧咧,“老子该把他们杀了,全都杀了!”   “重八。”马皇后拧眉而唤,并不希望朱元璋如此暴戾。   朱至嘀咕道:“就是因为皇爷爷动不动就要杀人,所以就算太医们看出奶奶的身体有问题都不敢说。作为医者,有救人之心不假,医者并非全能,谁也不敢保证治病就一定能救好。皇爷爷对他们极是苛责,皇奶奶肯定也是因为这样不想看太医。”   朱元璋闻之转头瞪了朱至,不乐意朱至关健时候拆他的台。   可惜,别人怕他瞪眼,朱至从来不怕。   朱元璋瞪她,她更敢回瞪过去。   “皇奶奶一向仁慈,最是见不得皇爷爷喊打喊杀。您要杀那些贪官污吏,作恶多端的人,皇奶奶知道您是为大明,为天下百姓要杀,再不忍也从来没有说过半句。可您但有不顺心,不满意就要杀人,寻各种各样的原因杀人不说,更让人死得凄惨,皇奶奶自然于心不忍。”朱至不仅不怕,更再接再厉。   “皇奶奶的忧思皆因爷爷而起,爷爷当真不知?在爷爷心中,奶奶是什么?是您所不能失去的人吗?亦或者,在爷爷心中,奶奶的忧思不过是她不懂您?更是自找的?”   朱元璋斥道:“胡说八道。”   “是不是我胡说,爷爷自己问奶奶去。总之,商枝说了,若是再放任奶奶忧虑下去,不得静心,奶奶就这几年了。”朱至并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是如果不据实相告,朱元璋能当回事?   果不其然,朱元璋往前冲一步,想着把人喊过来,他要当面问清楚是不是果真如此。   “重八。”马皇后再唤一声,朱元璋猛地回头对向马皇后,这一刻,朱元璋眼睛都红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杀意。   马皇后连忙上前捉住他的手,“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朱元璋与马皇后对视半响,还是太子忧心唤一句母后,马皇后道:“没事。”   下一刻,朱元璋已经拉着马皇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人希望马皇后出事,太子往前迈了一步,想追上去,却又想不合适,硬生生将脚步收回。   只是,太子显得低落,回头问朱至道:“商枝当真那样说?”   朱至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是孙商枝说的话她不能造假。   “皇奶奶须得静养,不管是宫中事也好,朝中事也罢,都不能再让皇奶奶操心。”朱至没有犹豫地说出这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太子,“爹爹,您要劝奶奶,也要劝爷爷。”   要说马皇后操心是不必说的。可是最让马皇后心里放不下甚至忧思之极的人何尝不是朱元璋。   朱元璋在对朝臣上,从来都是没有半分留情的,那份狠令儿女们都胆颤。   马皇后是真正仁慈心善的人,若没有她劝着,朱元璋会比现在更可怕。   可是,马皇后能劝的同样有限。朱元璋对敌人一向狠辣,在他看来,朝堂上的这些臣子,都有他们的心思,一个个都想架空他,也想将他拉下马。   因此,朱元璋对待臣子们更多是防备。而只要他们有所异动,朱元璋感受到威胁,自不能容他们。   不能否认,朱元璋想控制整个大明,为此,他杀了无数人。   正是他这一份控制欲,让马皇后从心底里不认同。若朱元璋杀的都是贪官污吏,马皇后绝无二话。可死在朱元璋手里的果真都是贪官污吏吗?其中有多少是那能吏干吏,一心为国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朱至都能明白马皇后心中的症结何在,太子又怎么会不知。   只是,闻马皇后身体有恙,太子一时亦乱了心神。   “太子。母后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常氏握住太子的手,安抚太子。   “是,会没事的,已经知道母后的病症所在,只要想办法让母后静下心,一切都会好,都会好的。”太子紧紧捉住常氏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   不知朱元璋和马皇后是怎么商量的,最终决定,马皇后出宫静养,对外只称皇后卧病在床,不见外人。   对朱元璋和太子来说,眼下再没有比马皇后养好身子更重要的事,只要马皇后愿意配合,不管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朱至和朱雄英就那么被打包一道出了宫。   两人身上的伤没好,乖乖跟着马皇后出城,马皇后冲朱至道:“你啊,戾气太重,确实应该好好管管。”   朱至躺着动弹不得,马皇后说什么,她听着就是。   “在大军出征之前,你乖乖跟我读书识字,若是表现好了,许你随军出征,若是表现不好,你就乖乖留下吧。”马皇后岂不知这看起来乖巧的人,并不如表现的那样,却也有的是办法治她。   朱至所求为何,那夜已经说得足够清楚明白,因此马皇后想拿捏她轻而易举。   额头渗出一层汗,朱至岂不知马皇后说到做到。   眼下一家子都只盼马皇后长命百岁,谁要是敢惹马皇后不痛快,那比惹朱元璋不痛快后果更严重。   所以,聪明人都明白此时应该怎么办。   “那要怎么样才算表现好,让皇奶奶满意?”朱至也得讨要一个标准,别没有标准地让她做,她也不知道啊!   “什么时候忘记你这一身力气是你的底气,才算你表现好。”马皇后早看明白了,朱至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放任不管,将来或许比朱元璋更让人头痛!   “奶奶,这不公平。”朱至觉得马皇后这条件太欺负人了啊!   怎么能这样呢?   “力气就跟我的手一样,让我舍了我的手,不成。”朱至严肃地回应,马皇后却不为所动,只道:“那就把你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手的人。没有了手,你还有脚不是吗?”   嘶,马皇后没有说错,朱至一时间真答不上来。   朱至萎了,半天没有作声,马皇后拍板道:“就这么说定了。”   饶是巧舌如簧的朱至面对马皇后,其实也是不敢杠的。家里的人要说朱至从心底里怕的人绝对得算马皇后是第一个。   马皇后从不打人也不骂人,却能坐在那儿,只一眼看过去,便能让人老实了。   说到底就是一份底气。而马皇后的底气并非来自于朱元璋,更多是她自身。她虽是女子,撑起了朱元璋的后方,将军中将士和家眷安排得妥妥当当,没让任何一个人挑过刺。   朱元璋能有那么多人前扑后继为他卖命,帮他打天下,这份功劳马皇后得占大半。   这一回去凤阳,信国公没少跟朱至和朱雄英提起马皇后的事,对马皇后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当初打仗的时候相比各方豪强,朱元璋的情况是最差的那个,但是最后却是朱元璋得了天下,何尝不是因为不管多难,马皇后与诸将士同甘共苦,谁家有难处,马皇后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也会在第一时间赶到解决。   马皇后能记得军中将士家眷的生辰,死忌,饶是天下太平多年,每一年信国公的生辰,自家夫人的生辰,总能及时收到马皇后派人送来的礼。   有心或是无心的人,日久可见。   更别说马皇后对朝廷之事也是了如指掌的,朱元璋的有些决策,其中也有马皇后的出力。   朝中的这些老臣也明白,朱元璋动杀心的时候,能劝得住他的人,唯有两个,一个是马皇后,一个是太子。   马皇后在,无数人安心。   自然,马皇后也是能震得住人的。待人好是本心,令人信服更须手段。   城外的庄园没有宫里那么多的规矩,马皇后似乎也放下外面纷纷扰扰的事,每日亲自下厨,饭后领着休养好的朱至和朱雄英出去逛逛,看看,有时候欣赏日出,有时候也会领着他们去看日落。   当然不忘带着他两个读书。   有一说一,马皇后喜欢看书,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眼下教朱至更多的是佛经,教朱雄英的却是史书。   朱至对此也就深刻明白了,马皇后真怕她成了第二个朱元璋啊?她是吗?   想到马皇后的条件,让她忘记自己天生神力这事。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忘记呢?   因着马皇后须得静养,朱元璋雷厉风行地连年都不让人过,干脆利落地安排马皇后领着两个孩子出来,故而这新年朱至和朱雄英都在园子里陪着马皇后,算是生平第一回 没有陪太子和常氏过年。   人不到,信必须得到,过年问安的信早早寄回宫了。到了除夕这一天,马皇后让他们撒欢玩去,想玩烟花爆竹都由着他们。   只不过,朱至想不明白马皇后为什么让她忘记力气这事儿,玩也玩得不尽兴。   相比之下还是难得放开玩的朱雄英最是自在,一会儿跑去放烟花,一会儿玩爆竹,满院子都是他的笑声。   马皇后在一旁瞧得也很高兴,至于余光打过朱至,并不怎么在意朱至的兴致不佳。   朱雄英玩得差不多了,也不忍心瞧朱至过不去那么一个坎,朱雄英道:“要是没了手,至儿会低落得不知道做什么吗?”   “当然不会。没了手我有脚,更有脑子。但凡我还能喘气,才不会因此觉得日子过不下去。”朱至毫不犹豫地回答,朱雄英摊手道:“那不就行了?你就当自己没了神力,那你要干嘛?”   朱至不服气地道:“可我明明有啊,明明可以利用神力轻而易举做成某些事,我偏要选择难的那条路?”   额,好像,朱至也不能说全错。毕竟假设始终是假设,人为什么要假设地活着?   等等,他怎么给朱至绕进去了?不能绕,不能绕。   “至儿,你明知道皇奶奶想看到你的是什么样的表现。”朱雄英指出朱至的装傻实在不可取。   “我杀过人了吗?”朱至无奈问,朱雄英承认,朱至从未亲手杀过人。   “可是你喜欢以人命要挟于人。”朱雄英看在眼里,朱至瞟了朱雄英一眼问:“哥哥不也是?”   朱雄英还真不能说自己不是。   毕竟在凤阳的时候朱雄英出面面对那些贪官污吏的时候,确实存了杀人之心。   “人皆畏死,要达到目的,用手段有何不可?我又不是真要杀人!”朱至不服的,威胁人什么的,这不过就是一个过程,她又不是拿起刀就要砍人。   朱雄英如实道:“有时候杀人不过是一时意气。开了这个头也就回不去了。”   ??这过来人的语气,朱至纳闷了!   “皇奶奶和皇爷爷不一样,皇爷爷更讲究实际,要看他想看到的结果,不在乎过程。甚至皇爷爷还会对你干脆利落大加赞许,甚以为这是后继有人了。但是,皇奶奶看到皇爷爷那般模样,从心底里,皇奶奶不希望你变成像皇爷爷一样的人。因此,才会约束你。”朱雄英指出问题所在,让朱至务必想明白症结所在。   这回朱至反而不好再嘴硬,“那我以后再不喊打喊杀?”   朱雄英笑道:“须得说到做到。纵然心中有杀意,别露出来。”   得,被朱雄英教导起来了。   朱至侧头问:“哥哥就是这样做的?”   可惜的是,朱雄英但笑不语,就是不接朱至的话。朱至冲他扮了一个鬼脸,对某个当哥的不老实略为不满。   “这是在说什么趣事?”马皇后看着这兄妹二人交头接耳的说话,戏闹,她只坐在摇椅上看着,旁边的女官为她端上茶,马皇后看着人,品着茶,端是惬意。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朱至算是被说服的站起来正打算玩去呢,结果听到这声音立刻转过头,欢喜唤道:“皇爷爷。爹爹,娘!”   不远处的台阶上,朱元璋领着太子和常氏,以及朱允炆、朱允熥行来,问话的人正是朱元璋。   马皇后颇是意外,按理来说宫中今晚该很是热闹,朱元璋竟然领着太子一道出城,莫不是把朝臣都丢之脑后了。   “你们怎么来了?”马皇后起身,意外无比。   “你不在宫里,瞧着那些人啊,我怎么都坐不住。大过年的,虽说有雄英和至儿陪你,我们一家子该一块守岁才是。所以我干脆让他们早些回家,好过来寻你。”朱元璋自然无比地走上去拉过马皇后的手,神色间都是想念与不舍。   “允熥过来,奶奶抱。”马皇后一笑,冲一旁的朱允熥伸手。   这么点大的孩子,小半个月不见便变样儿。   太子抱着朱允熥上前,送到马皇后手中。   朱允熥也会说话了,甜甜唤道:“奶奶!”   马皇后抱着大孙子心情上佳,应了一声道:“允熥乖,这是奶奶给的压岁钱。”   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塞到朱允熥手里,朱允熥连忙道谢:“谢奶奶。”   朱元璋瞧着那红包问:“这是想到我们一定会来?”   “不过是习惯备下的。你是皇上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丈夫,就算我希望你能多陪着我,你能听话?”马皇后并不承认,老夫老妻了,相处多年,各自相知,不好些事都不想说,也是说不得。   于朱元璋而言,马皇后是他的妻,是他的皇后,也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但是,他却不能时时守在马皇后身边。   朱元璋想说些什么,马皇后已经先一步道:“你我夫妻,无须道那客气话,我心里有数。”   直接让朱元璋没想好怎么说的话,干脆利落堵住了。   朱至和朱雄英早已经到太子和常氏跟前,吱吱喳喳说起今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马皇后还教了他们什么。   孩子由马皇后亲自管教,太子和常氏都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毕竟以前在宫里也不是没有过。   虽说这晚饭都吃过了,朱元璋本着一家子怎么也要一块吃团圆饭的原则,让人再上了饭菜,一边看着城里方向放烟花,一边和家人有说有笑,朱元璋满脸的笑容,这一晚上啊,愣是没舍得松开马皇后的手。   朱至看着这样的朱元璋,心知朱元璋对马皇后的看重,但朱至也知道,这并不代表朱元璋就会舍弃宫里那一个个如花似玉,年轻貌美的妃嫔。   所以,朱至也在想,男人是怎么能把感情和身体分开得那么彻底的呢?   可惜的是,朱至从来不懂男人,显然也没有精力去研究男人。   她又不是马皇后,嫁不着皇帝,将来啊,男人嘛,要么合则过一辈子,若是不合,她也断不会委屈自己。   比起考虑男人的问题,朱至考虑的是,该怎么样才能通过马皇后的要求,能得她点头许她一道随军出征。   在这一点上,朱至觉得朱雄英或许可以帮到她。   果然,朱雄英指出朱至的戾气太重。   戾气太重吗?朱至想到最近这些日子,不,是自打揍七皇子之后,她确实开始有点放飞自我。毕竟面对一群不讲理的人,她就是想讲理,那都没办法讲。   因此,朱至更乐意用拳头跟他们说话。   效果好的情况下,朱至就更乐意用同样的方式了。   “虽说爹有意让你闹事,揪着此由将你赶出京,你当时捉了探子送到二叔府上的事,太过了。”朱雄英尤其提起这事,让朱至可以借此了解自己的错处。   朱至张大了嘴,不难看出她的震惊,“不做出格,爹爹怎么顺理成章罚我?”   朱雄英挑挑眉道:“反正太出格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朱雄英都觉得朱至不应该用这种方式。   真真是让朱至想不改都不行是吧!   “是不是以后我不再动不动挥拳头就行?”朱至是寻朱雄英讨主意的,讨不到绝不行啊!   “大概,应该是吧。”朱雄英也有些拿不准,毕竟朱至早些年挺乖巧了,但朱雄英也清楚,朱至一直忍着。他看出来的事,他敢保证马皇后没有看出来?   朱至一个讨主意的人,要的是这一句不确定的话?   “先试试呗,万一可行呢?”这时候的朱雄英除了劝朱至试试,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朱至哑然,无力地垂下头道:“咱们是不是应该了解了解云贵当地的事?”   ??朱雄英算是明白了,很多时候他的脑子着实跟不上朱至。跳跃性太大了。   但这事该啊!   “我是装不了温顺的,让我不拿拳头吓人,得是我碰上的都是乐意跟我好好说话的人啊!但凡他们不是个好东西,自己就是一个喜欢用武力吓人的主儿,我能不有样学样?比起装,还是表表决心,让奶奶知道,我们真想随军出征。”朱至跳归跳,那也是相当聪明的人。   马皇后的要求她是做不到,假设自己没手什么的,她还有啊!   装模作样就算了吧。朱至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暴力份子。虽然她是觉得能够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千万别想用别的办法。   显然,马皇后或许就是看不惯她这一点。可是让她改,她怎么觉得人生无望了呢?   思量之后,朱至果断决定,她什么都不管了,真要是马皇后不愿意放她随军平定云贵,她都认了。   不过呢,她得了解云贵的情况。哪怕这仗不是她去打,她就是跟着去学习的,那也不妨碍她知己知彼吧。   “写信回去问爷爷和爹爹要云贵的情况。”朱雄英颇认同朱至的提议,这事很重要的啊!   接下来,朱至和朱雄英在读书识字练武之余,一心扎在云贵的相关资料里。   书上要找,了解云贵的人也见。朱元璋和太子相当满意于两人的态度。战起之前,了解敌人的情况,这是为了对症下药,由此做到最快平定云贵,减少伤亡是吧。   马皇后听说后,面上露出笑容,眼看这年就要过完了,马皇后也不催促朱至和朱雄英,反而问起他们,对付云贵的情况,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北元残势,地方与之勾结。云贵之地是我们大明的疆土,百姓那也是我们的百姓。理当以安抚为主。”马皇后一问,视线落在朱至身上,等着朱至的答案,朱至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很明显,马皇后听完后面上很是愉悦。   “不过......”朱至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微拧眉头,马皇后道:“我们祖孙之间没有什么话不能说。”   “不过人心隔肚皮,对云贵等地的人来说,他们非我汉族,于汉族而言,对他们各有防备,他们对我们也一样。语言不通,习俗不同,这些都会造成我们之间的隔阂,若想让云贵各区的百姓看到大明对他们的诚意,看重,更应该了解和尊重他们的习俗。更要表明大明并非要他们改俗更源。   “而且,大明更应该想清楚,一但平定云贵后,这一带该怎么治理。这一条是重中之重。毕竟想安抚人心,眼前的示好只是开始,将来对云贵的政策,才是能让云贵各族归顺且不会再生动乱的根本。”   朱至瞧了那么多书,马上想到一个词,以夷制夷。选一个愿意归顺大明的人,让他来管制这一带。在实行大明的政策时,同样尊重当地的风俗,这叫因时因地而制宜。   马皇后笑出声,其中愉悦毫不掩饰,“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嗯,好像这回表现确实挺让马皇后高兴,这算一件好事是吧。   朱至眨了眨眼睛道:“以夷制夷。具体怎么做,须得深入了解云贵等地之后才能给出全面的方案。但做这事的人,须得有维护天下一统,与各族友善往来的人才可以。”   与人为善,也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反之要是有那居心叵测之人,就算现在他们出兵平定,未必不会再有人挑起战事,以令云贵不宁。   马皇后感慨道:“我原以为你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定是好战之人,不想却是我看错了。此番南平云贵,你们可以去了。不过,你们既然去,就不能单纯去看看。你们是太子的嫡长子,嫡长女,大明的郡王郡主,你们的责任更重。去了云贵之后,摸清云贵的势力,最好写出一个可以安定云贵的法子。”   话是同朱至和朱雄英说的,两人又一次被委以重任,忙不迭点头,朱至心中的大石也是终于落下,高兴得不行! 第49章 算计   ◎谁急◎   马皇后既然决定让他们两个一道随军前往云贵, 世人皆知云贵多瘴气,让两个孩子随军出征本就令无数人不认可, 然不管是朱元璋和太子都觉得, 有些事要让他们去尝试。   孩子嘛,太细致的养反而养不活。   因此,马皇后把该准备的药和太医必须备上。   孙商枝在得知朱至要去云贵时, 赶紧向朱至提出申请, 请朱至把她带上。   “你不是说宫中的医书能再学几年?”朱至诧异无比,这怎么一听说云贵都迫不及待了呢?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而且云贵之地有不少神医,我是想随郡主一道去学习, 长长见识。”孙商枝道明其中的用意,她可不是单纯想去,更多何尝不是为了增进医术。   朱至能拒绝吗?她会拒绝才怪好吧。   要不是想到孙商枝之前说起宫中好些医书没有看完,不乐意出宫,朱至第一时间就想让孙商枝跟她一道去云贵。   好在她的顾虑在孙商枝这里不是问题, 书在宫里, 有朱至在, 想什么时候看就能什么时候看。   云贵之地,山高林茂, 要是一个人去, 孙商枝一个女儿家未必敢去,请别人陪她一道又太麻烦人了。朱至这一去, 她一道同去, 那还用担心安全吗?   “不过, 你可得帮我们的将士看看, 毕竟是云贵之地, 水土不服难以避免。”朱至有言在先,好的大夫怎么能就留给她一个人用呢?   为了大夫本身着想,或是为了无数病人着想,都应该让大夫出去多看病人。   病人看得多了,提升医术。病人得了好大夫救治,身体康健。互惠互利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谢郡主成全。”孙商枝是一个真正的好大夫,因此应得相当爽快,且让朱至放心,她并无意一直守在朱至身边。   “我奶奶的身体?”朱至更得问问孙商枝马皇后的身体如何?   “只要皇后娘娘不要过于操劳,静心安养,一切都会好的。”这话,孙商枝并不是单纯宽慰朱至而已,马皇后的病就是因为过于操劳,加之思虑过重,只要能静心安养,必能长命百岁。   行,朱至眼下最放心不下就是马皇后的身体,确定马皇后静养有用,那就好说了。   过了年,春耕之后,以颍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凉国公蓝玉,西平侯沐英为副将军,率30万步骑征云贵。临行前,朱元璋把男装打扮的朱至和朱雄英推到这三位将军面前道:“两个小的有心长长见识,这一路上就辛苦你们看着点。”   三人下巴都要掉了!   有没有搞错?有没有搞错?   朱雄英,凉国公这个当人舅公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得,纵然是朱至做男装打扮,那都一眼认出来了啊!   西平侯沐英也是一样,他可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义子,对朱家的人,就东宫的一个个都熟得很。   饶是颍川侯未必一眼看出朱至的身份,猜也是猜得到的!   “他们两个年纪虽小,却说了愿意随你们一道出征,你们也不用太操心,只当他们是寻常将士。”朱元璋努力整理了话,虽然说出来他是觉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架不住决定早就做下了,朱元璋要让朱至去试,也是想有一个容错的机会。要是朱至不是那么一颗苗子,正好趁早改正。   小,就是因为小才最好试验。   别说什么易夭折的话。他的孙儿要是撑不过,是他老朱家的命!   朱元璋狠下这个心。   “寻常将士不要那么小的。”凉国公第一个反驳,一千个一万个不认同朱元璋的做法。   旁边的西平侯也控制不住唤一声,“太子?”   送行这会儿,朱元璋都来了,朱元璋能不来吗?   来就来了,太子板着一张脸不发话,西平侯不问问都不行。也是盼着太子能拦一拦!   太子道:“他们有心上战场,想去就让他们去吧。”   得,虽说他们料到太子要不答应,朱元璋绝不可能把人送到他们的手里,当真亲耳听见,一个个还是难以置信。   就朱至和朱雄英过了年也就虚岁八岁,这么点大的孩子让人跟他们往云贵去,路途遥远不说,云贵那样的地方是好去处吗?就是他们这些人进去了都得小心再三,生怕丢了命。   当皇帝的人那么任性的吗?让两个孩子随他们出征?   “将军们放心,我们会骑马,是信国公亲自教的,不会拖诸位将军的后腿。”朱雄英确实心里最是清楚,一个个最不愿意放出去的人是他,可他真是想去看看。   “陛下。”朱雄英就算把话说出来,不代表旁边的人听得进去!这么点大的孩子随军出征,行不通。   “嫡长孙是太子的长子,此事若是换了陛下,陛下能让太子如此涉险?”颍川侯正色进谏,不管怎么样,他是绝对不愿意带上朱雄英的,这要是有个差池,他就是赔上十条命都没用。   凉国公也在一旁帮腔道:“小郡主身体康健,天生神力,要去也就算了,小郡王是万万不能去。”   颍川侯一眼扫过去,有这样的?他分明是两个都不想带?   这是不可能的事,须得认清现实了。退而求其次,朱雄英不能带跟他们一起去,带上朱至算是给朱元璋面子。   凉国公作为一个在朱至手里吃过亏的人,很明白朱至不像正常孩子。再说了,这时候不早了,再跟朱元璋僵持下去,他们还用出征?   “好啊好啊!”朱至第一个配合,二择其一,留她去,不让朱雄英去的,挺好!   朱雄英不乐意啊,岂能如此。   “皇上,行军并非儿戏,请皇上爱重皇长孙。”颍川侯再以进言,不给朱雄英开口的机会。先一步请朱元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领上朱雄英,而且颍川侯更道:“若皇上再执意不同意,连同小郡主也一并带回,臣宁可抗旨,也不能让皇孙置身危险。”   颍川侯说着话就要跪下,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领朱雄英出征。   朱元璋赶紧将人扶起,感叹道:“是朕强人所难了。至儿你带去,好好管教,若是吃不了苦正好,让她赶紧回来。”   大家各退一步嘛,绝不能一个都不带,这是朱元璋的底线。   朱雄英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带这么区别对待的。   “臣领命。”颍川候暗松一口气,男孩和女孩,傻子都知道选一个风险没那么大的。   颍川侯行完大礼,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朱雄英不干,追着要上去,朱至路过凉国公身边说了一句话,凉国公赶紧上前往朱雄英脖子一手刀东下,直接将人敲昏过去,朱元璋......   太子......   “请皇上太子恕罪。”凉国公把人抱得牢牢的,保证绝不让人受伤。   然后,凉国公毫不犹豫地将人交到太子手里,恭敬同朱元璋和太子行礼,赶紧跑着追上朱至,这也想依葫芦画瓢。   可惜的是,朱至何许人也,能中他的计,在他跑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躲过,指着凉国公道:“舅公,我可不是哥哥,不会轻易中您的计。你这点伎俩就算了。再者,我跟哥哥也不一样,我可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您就算把我送回应天,信不信我寻着个机会也敢自己跑云贵去?”   昂起下巴,朱至并不掩饰自己的任性。熊孩子有时候也是让人头痛又莫可奈何的。   凉国公哎呀了一声,这就要冲上去捉住朱至,然而朱至的身手之敏捷,愣是没让凉国公碰着衣角。   “舅公,再打下去您的脸可就要丢尽了?”朱至的身手不是朱雄英可比,这也是为什么凉国公能轻易把朱雄英打昏,这会儿就算想捉朱至都捉不住的原因。   凉国公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要是肯定要的。毕竟三军在此,要是脸都丢尽了,往后如何号令三军。   “几个月不见,身手更进步了。”凉国公捉不住人不假,冲朱至呲牙咧嘴,有心让其他人配合,朱至道:“舅公,您怎么就听不进劝呢?我要随军出征,这事不管您乐意不乐意,都定下了。您就认了命了,别想让人捉我,你们都不敢伤我,捉不着。”   朱至的底气一则来于她的身份,二则何尝不是因为她的本事。   “您要是再拖下去,一会儿我哥哥就要醒了。”而且朱至更有一招杀手锏,朱雄英。   感谢朱雄英是皇长孙,感谢这世道不怎么看重女子。否则她就是跟朱雄英一样的下场。   谁能想到哪怕朱雄英说服了朱元璋、太子、马皇后、常氏,最后却过不了这一堆武将的关呢?   朱至这回也是始料未及,不过好在自己不是重点。万幸她不是重点!哈哈哈。   “说得对,别等雄英醒了,雄英要是看到至儿跟我们一起去,肯定不依不饶。”西平侯也怕,赶紧劝说一番。   然后,凉国公和西平侯一同瞅了颍川侯。   颍川侯???   他刚刚不是都已经答应带上朱至了吗?   “走走走,赶紧走!”颍川侯也不纠结了,立刻催促大军开拔,麻利的,别给朱雄英追上来的机会。   “爹?”太子抱着儿子问,朱元璋一眼瞥过道:“给雄英灌点安神的药,让他多睡会儿!”   太子???   朱元璋淡淡地道:“我连你都没让上战场,你对自己儿子倒是心狠得很。”   太子!!!这主意不是朱元璋想出来的吗?   “至儿不一样,我得让她知难而退。再者她天生神力,和雄英不一样,她要机会,我得给她机会。给了她机会就不能不给雄英的。真要是有心让雄英去,我会等到现在才跟傅友德他们提?”朱元璋瞪了太子一眼,怨念无比于儿子怎么突然不开窍了。   “我不提,就等着他们一个个这会儿解决雄英。你要是真舍得雄英这会儿就上战场,那你把人弄醒吧。”朱元璋跟亲儿子说实在话,完了还给太子选择的机会。   太子嘴角抽抽,无奈道:“这不是父皇决定的?”   朱元璋指出道:“你也没反对。”   话是不假,太子不能不承认。   这时候朱雄英动了动,太子不想了,一把将人抱起,“父皇,我先回宫。”   至于回宫后干嘛,反正朱雄英一连睡了两天才醒。   那会儿的大军早就出了数百里外,他就是想去追,怎么追?   朱雄英郁闷,想到凉国公那么一手刀下来,竟然坏了他筹谋许久的事,气得他狠狠地捶了好几下床榻,旁边伺候的人那是半个字都不敢劝。   饶是朱雄英去求朱元璋想要追上,就算不能随军一道出征,至少能参与后面的战事。   不料朱元璋问:“你是要我另外派大军送你前往云贵,好让人知道,你,大明的皇长孙,已经到了云贵?”   听完这话,朱雄英立刻意识到有些事不能做。   “是孙儿失礼了。”朱雄英认错态度相当好,眼看战事将起,如果他去云贵的消息传扬出去,云贵方面的兵马不会派兵拦截?不会企图捉住朱雄英威胁大明军队?   扪心自问,朱雄英是想给大明添麻烦,亦或是给大明的军队添麻烦吗?   “你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朱元璋宽慰朱雄英,别因为去不了生气懊恼,这有什么值得懊恼的?来日方长不是吗?   事到如今,朱雄英能如何,除了老实地应下一声是,没办法再要求非云云贵不可。   他不曾注意到的是,朱元璋见他再不作声,眉宇间可见一松,不吵不闹挺好,果然还是朱雄英懂事。这事但凡换成朱至,就是撒泼打滚,她也一定要达到目的不可。   “哈啾!”马背上,朱至猛地打了一个喷嚏,被颍川侯委以重任,负责好好盯着朱至,看好朱至的凉国公一看立刻问:“怎么了?不舒服了?都说了让你趁早回去,趁早回去,别胡闹,你就是不听。”   朱至摸了摸鼻子,对于凉国公总盼着她打道回府的奢望,再次予于粉碎道:“舅公,我不过是打个喷嚏而已,不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比起你怀疑我是不是着凉,有什么人在念叨我才对。”   对此,凉国公翻了一个白眼,“念叨你,骂你才对吧。你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果真什么都不怕,连战场都想上。你知道沙场不是闹着玩吗?你知道一但上了战场,就你的身份,得有多少人腾出手来护你吗?”   “我没有让你们护,颍川侯和舅公,沐伯伯决定让我来,不就是觉得,我要真出什么事,也不至于让你们丢了命。所以你们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今也确实用不着时时盯着我。”朱至并不在意他们在自己和朱雄英之间选择朱雄英,表明对朱雄英的看重。   女子,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中,没有人觉得女子有资格和男子相提并论。   朱至是不服的,却也明白大声叫嚷出来,让天下的人知道她有意对抗男尊女卑这数千年的传统,实不可取。   当然,朱至很是庆幸朱元璋和太子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可以站出来,代表这天下间的女子证明,她们绝不比男儿差。   眼下朱至最需要做的并不是怎样跟人吵,而是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她,是一个有用的人。   凉国公是尴尬的,作为一个败在朱至手里,更被朱至拿捏的人,让他说朱至不过如此罢了。昧良心的话,真不好说出口!毕竟,要是他敢说朱至也不过如此,他不是更不过如此?   要让凉国公承认自己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那怎么行。   “那什么?你能来,雄英不能来,你高兴吧?”凉国公果断转移话题,朱至又不是要跟人撕破脸,她是来学本事的好吧。   凉国公转移话题,朱至马上眉开眼笑道:“高兴啊!舅公,我真心要跟您学打仗,您就教教我呗。”   同样的话朱至不是第一回 说,可惜那会儿的凉国公不至于吝啬不肯教,却并不是有多用心。   眼下朱至都跟他一道上战场,朱至这些日子可从来没有拖后腿,凉国公难道不应该正视,别再拿朱至当小孩子来哄?   “这么多能打的将军在,你还怕学不了,慢慢来。”这时候西平侯骑马而来,显然已经听到朱至的话。   “也对,就算你们不肯教,我还不能偷师吗?”朱至来此,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这要是一个个都不愿意教她怎么办?不怎么办啊。多听多看,再多问几句,她还能学不着?   凉国公瞪了西平侯一眼,无声谴责。   西平侯可不管,纠正朱至骑马的姿式道:“腰挺直了,再累也不能弯了。”   “好!”朱至乖乖照做,这时候一斥候册马而来禀道:“大将军有请两位将军前方议事。”   这是要开打了吗?   朱至想到他们赶了几天的路,还没进到云贵地区呢。   “我们这就去。”凉国公爽快答应,末了扫了朱至一眼,虽不曾错过朱至发亮的眼睛,直接选择无视。   好在一旁的西平侯一把将人从马背上掳过,朱至本来想反抗的,西平侯道:“不想去听?”   朱至能不想去吗?   西平侯是捏住了朱至的七寸,果断把人领上。   只是众将在看到朱至时,一个个面上抽抽。朱至倒是落落大方同他们见礼道:“众位将军安好。”   “郡主。”该知道朱至身份的人,饶是朱至身着男装那都一清二楚。   只不过啊,就算心里再清楚不过这位的身份,难道不是从心底里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怎么能让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郡主跟他们上战场呢?   “诸位将军请便,我就是过来听听,听听。”朱至摆正自己的位置,从未有过对他们这些将军指手画脚的意思,落在一众将军的耳朵里,算是觉得欣慰。   “诸位将军,我们将入云南,云南的情况诸位将军大抵心里有数。残元的梁王一再杀我朝使臣,拒不肯降于我朝,皇上这才命我等率军而来,是为平定云南。皇上派我等出兵,早已定下进军方略,如今诸将听好了!”颍川侯既为大将军,此刻便是要发号施令,让诸将分别领军出击。   “末将等听从将军调遣。”一干将军都是打仗的好手,跟颍川侯也算相知相交,只待颍川侯一声令下,他们立刻行事,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着凉国公率军三万进军乌撒,西平侯领三万兵马自辰、沅以入普定,分据要害,以取曲靖。”颍川侯这会儿已经下达军令,被点名的两人立刻应声道:“是,末将领命。”   颍川侯与其他将军叮嘱剩下的人该怎么分兵而出,争取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曲靖和昆明,随后再商量如何夺取大理。总的一句话,那是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平定云南。   如此各自分兵而出,不过,却有人来禀另一侧消息,“将军,彝族来报,彝族土司,贵州宣慰使陇赞.蔼翠病逝。”   颍川侯一顿,更是拧紧了眉头,握住拳头显得有些为难。   “将军,贵州宣慰使忠于我朝,多年来致力安我彝族与汉族百姓,使两族和睦,今英年早逝,朝廷理当派人前去慰问。闻彝族士司之妻奢香夫人多年与辅佐宣慰使处理政事,想必定是夫妻一心,方能令贵州安宁。”在一群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时,朱至却开口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平定云南的大军一开拔,若是贵州生变,对大明并不是好事。   因此,朱至不仅了解云南的情况,就是贵州那也一并了解了。   “至毛遂自荐,愿代朝廷前往彝族祭奠彝族土司。”朱至在这个时候终于说明来意,而且目光灼灼地宣誓道:“在场诸位将军,未必有我了解彝族。”   可不是,朱至专门让人打听了彝族的事,打仗她这小身板未必可以,但要说如何安抚人心,她行。   颍川侯哑然,毕竟朱至一听彝族的事立刻如数家珍,连陇赞土司的夫人奢香夫人都知道,他们呢?   “将军,不如派人护送郡主去一趟,毕竟孤儿寡妇的,若让郡主去,总比我们要方便得多。”西平侯觉得,与其放任朱至跟着他们东跑西窜,倒不如放朱至去找点事干,怎么样贵州的彝族也不敢亮出刀枪,朱至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   朱至意外地瞅了西平侯,第一个同意的竟然是这位伯伯?   “这,这怎么行。”意料之中的听到凉国公反对的声音,不过西平侯在颍川侯的耳边嘀咕了半响,颍川侯已然开口道:“好,就这么定了,我派五千兵马送郡主走一趟。”   ???朱至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颍川侯的答应,欣喜之余也等着下文。   “只是此番入贵州,请郡主务必配合安定贵州事宜。”颍川侯说出这话时,不难看出他的迟疑,这样的大事竟然交给一个稚子来办,是不是显得他们大明无人了?   “如果我做不好呢?”朱至何等人也,明白颍川侯还有条件。   “郡主若是做得不好,就请郡主回应天。”颍川侯能答应朱至入贵州,都是因为西平侯的提议,条件摆在这儿,答不答应在朱至。   朱至瞥过某位伯伯,这是在帮她呢,或是和颍川侯他们一样的心理?   那不管,朱至只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言为定。”   谁也没有想到朱至答应得如此爽快,爽快得让一众人始料未及。   以至于让西平侯有一种想反悔的冲动!   可是,如他们这般行军打仗的将士,最是清楚说出去的话绝不能反悔。   反正,不管是朱元璋或是眼前的这些将军们,都有一致的想法,一定要让朱至知难而退。   朱至就在他们费心想办法让她知难而退的情况下,领着五千兵马赶往贵州,更是深入彝族土司所在地。   贵州方面的汉臣早已收到相关消息,不过却没有来迎,朱至并不打算等着,眼看这就要进入彝族蔼翠家族所在地,吩咐道:“一百将士随我一道入内即可。”   “郡主。”这会儿的朱至已经恢复女儿装,她这一道命令,哪一个敢听。   颍川侯之所以派五千兵马护送朱至入贵,不就是生怕朱至出个什么差池?   结果朱至竟然只要一百人随她入彝族所在地,是不是疯了?   “颍川侯让你们跟我来,不是让你们对我指手画脚,如果你们不听话,大可回去。”朱至板起一张脸,不容置喙地开口,面对眼前这位小将一脸难色,朱至道:“傅小将军,你并不乐意随我走这一趟,我给你机会回去。”   是的,眼前这一位小将正是颍川侯的三子傅让,年轻的小将军不过才十六七岁,一心想随父出征立下战功的人,突然被父亲派来保护朱至,这心里能乐意?   饶是一路入贵,朱至年纪虽小却没有丁点娇气,更没有让一众将士让着她,哄着她,却并不代表傅让愿意给朱至好脸色看。   此时面对朱至提出要领一百人入彝族之地的决定,傅让真就觉得要疯了!   朱至不知道如今彝族陇赞土司一死,彝族得乱成什么样吗?   结果他都没有开口,朱至猜到他的心思,竟然让他二选一。这人太可气了啊!   傅让吹胡子瞪眼睛,结果他那点不乐意竟然完全没有逃过朱至的眼?   可是,傅让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要是敢领着人丢下朱至跑了,第一个不放过他的人一定会是亲爹颍川侯。   “郡主,这里不是应天。”傅让无可奈何,只能尽所能劝说朱至,盼她不要意气用事。   “你也知道这里不是应天?难道安定贵州,不让贵州拖我们平定云南的路,这算不上功劳?”朱至反问之,傅让一滞,朱至继续发问:“或者在你看来,稳定后方的人都是无用之人?”   “当然不是。”傅让赶紧否认,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觉得在后方出力的人都是无用的人。   “那你就告诉我,这一趟彝族之行,你要不要好好办事?”朱至就是要拿捏住傅让,请这一位少跟她说不。   傅让急得往前迈一步道:“可是郡主只带一百兵马入彝族,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朱至淡淡瞟了他一眼道:“故去的彝族陇赞土司是我们的贵州宣慰使,是一心为大明和平的人。虽然因为他的逝去,彝族局势未明,或者有那不愿意归顺大明者趁机作乱,可咱们此番前去的目的是为了安抚人心,更为震慑居心叵测的人。   “但是,我们绝不能主动挑起战事。这是坚定的一点。然而,咱们领着五千兵马上去,换成你,你会认为这算什么?果真是来慰问彝族痛失他们土司?更或者想趁彝族痛失他们的土司时企图灭彝族?”   傅让赶紧解释道:“我们没有这份心。”   垂下眼眸,朱至抿唇道:“既无此心,就不应该做出让人误会的事。”   这,这确实没错。   “傅小将军,你猜猜颍川侯为什么派你来跟着我?”朱至为他们的争论划上句话,却也得为傅让解决他心中的疑惑是吧。   傅让不是没有去问过自家的父亲,可惜的是颍川侯只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不出来就算他没用。   “为,为什么?”傅让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努力让自己别那么尴尬。   “有两层用意。一是比起在前方真刀真枪,跟着我安全一些。二嘛,你年轻气盛,难免一心扑在那看得见的战场上,反而更需要静下心。战场一决生死,最要不得的就是急。”朱至娓娓道来,傅让想了想,第一层用意谁都明白。但这第二层,想到自家父亲那忧愁的眼神,兴许朱至说对了。   “傅小将军,想要建功立业不必急于一时。”傅让不作声了,朱至得继续。   “那郡主小小年纪出入军中又是为何?”傅让不太服了,一个半大的女孩跟他说不要急,她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年纪,要说急,谁能急得过她?   这么点大的孩子,不管不顾的非要跟着他们出征,考虑过傅让比她大的人是什么心理吗?   朱至被问了也不觉得自己的指点有何不对,反而昂头挺胸的道:“因为我是女子。这世上的规矩,就小将军都觉得我不应该上这个战场对不对?可是呢,我又非要上不可。   “我皇爷爷和我爹权衡之后决定,趁我年纪小,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时候,我且试试。要是吃不了这军中的苦,往后也不敢再提出入军中。”   傅让一顿,他倒是想为难朱至,全然忘了,他们不仅年纪相差甚远,就是这性别也不一样,不可相提并论。   “所以,我和傅小将军不同。我急着为自己谋划,你可以慢慢来。”朱至指出他们各自的不同,好让傅让心里稍微能好受些。   “深入彝族之地是必须或是郡主着急于立功?”傅让也不是好忽悠的主儿,问出他们一开始争论的原由。   朱至理直气壮道:“再急于立功也得有命。我还年轻,想做的事挺多,还不想死。”   傅让瞪圆了眼,谁说的她着急,她急归急,怎么能那么稳?   这时候傅让才意识到,他看不起的一个小郡主,人家可比他稳得多了。   “所以,我只带一百人随我入彝族,傅小将军要不要随我一道去?”朱至说了那么多,目的必须要达到。   傅让嘴角抽抽,朱至的理由这么充足,他明显拦不住,真要是被朱至赶走,回去但见亲爹,第一个饶不了他的一定就是他的亲爹。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那都必须去的啊!   不想朱至在这个时候补上一句道:“跟我去就得听我的,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我不让你们做的,不管你们心里乐意或是不乐意,都必须听我。”   傅让倒抽一口冷气,朱至昂起下巴,明摆着不想听到任何反驳的话,只能二选一。   “好!”无奈之下的傅让唯有答应下,考虑的是,这有机会他一定好好跟皇上告状。   朱至满意了,挑了剩下的兵,说好要一百人,那就要一百人,多一个都不带。   至于剩下的人,好好在这儿呆着,没有她的号令不许乱跑。军中的军规想必他们比她更清楚,她就不复述了。谁要是私下跑了,后果也都明白。她既就领上那一百人走了。   贵州这地方,有南蛮之称,元以来多年来一向实施土司制度。   朱至以大明郡主的身份前来,该备的礼出门前已经备下。   不管彝族的人是怎么想的,朱至领人前来祭奠,他们都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只不过一身铠甲在身的傅让一路行来仔细观察四周,同朱至小声提醒道:“郡主,四处都有人手防卫。”   “陇赞土司刚死,换成谁不会提防。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你只管记下什么人在什么位置,给个总数给我。”朱至一边走一边同傅让交代一声,傅让??   说好的他们不是来闹事,而是来看看的?   怎么感觉朱至挺提防彝族的呢?   “我们不主动与人为敌,不能不防着有人要与我们为敌。”朱至注意到傅让的表情,补一句。   行吧,傅让感觉自己的脑子和朱至一比远远不够用啊!这防人的事他不是没有学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站住。”两人一道行来,突然有人从一旁蹿了出来,更是干脆拔出刀指向朱至,傅让立刻就要抽刀相向,朱至动作更快地将他的手按住,客气相询道:“有何贵干?” 第50章 拔刀   ◎不畏◎   朱至面对长刀相指面不改色, 更不以此为怒,颇是让人惊奇。   那冲来的是一位妇人, 四十来岁的模样, 穿着彝族人的服饰,头上戴满了银饰,便是这手上腰上, 都挂满了银饰。   听到朱至问话, 妇人的刀一收,随后又想起自己不应该后退, 往前又迈了一步道:“你是明朝派来的人?”   这时候旁边的傅让微拧眉头马上回道:“不错,我们是朝廷派来的人。”   明朝, 难不成这彝族还跟残元有勾结?   立时间傅让手放在腰间,警惕扫过四方,生怕不小心着了彝族人的道,成了他们转投残元的乱码。   朱至却拍拍他的手,安抚笑道:“不妨事。”   将傅让往后一推, 让他好好呆着, 别在这时候给她添乱就行。   “闻阮赞土司病逝, 深感惋惜,特来此祭奠。”朱至行的是彝族人的礼, 倒是让那来堵朱至的妇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毕竟朱至以礼相待,又是为祭奠他们土司而来, 她竟然在这儿拔刀相向, 失礼的人是她。   “雅诺, 收起你的刀。”这时候行来一个一身黑衣的妇人, 惨白的小脸上, 此时此刻却透着着急,在望向那一位拔刀相向于朱至的妇人时,更是厉斥道:“你是想让我们彝族成为大明下一个挥刀相向的对象吗?”   哟,朱至立时猜到这一位后来的妇人是何人了。阮赞土司的妻,奢香夫人。   被唤雅诺的夫人似是被奢香夫人镇住了,不得不收回手,却是依然不服的道:“明朝的人肯定都存了坏心,阿哥刚死他们就急急领兵来了,不就是想趁我们水西家大乱,解决我们。”   “夫人此言差矣,大明为何要趁土司病逝,水西家大乱解决彝族?彝族有犯上作乱之心?或有残害百姓之举?”朱至面对扣到头上的帽子,绝不能乱认,马上流利的反驳。   朱至于此时十分庆幸出门前多做准备,尤其是关于贵州方面的准备。   出门前思来想去,朱至是觉得这战场她是不可能直接上的,要立战功的可能为零。   可是出来一趟总不能白跑。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样?后方呢!   云南要收回,贵州方面的情况怎么能不注意?   土司制度,各司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万一要是碰上点变故,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必须得深入敌后,了解敌人,尤其需要沟通。   因此,朱至有目的性的要让人教她彝族的种种礼节。   万幸这份准备,否则他们这回怕是要碰上难事了。   “郡主,郡主,下官来迟,望请郡主恕罪。”这时候一旁行来一个身着青色大明官服的人,神色间尽是焦急,可是朱至人都到这儿了,这一位早早该来带朱至入彝族的人却才来。怎么,是想来给朱至收尸的吧。   朱至淡淡的瞥过,随后只与一旁的奢香夫人道:“朱至见过奢香夫人。”   并未报名号的人却听着朱至准确无误的喊出她的名字,面上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尤其朱至这彝族的礼数学得极好,叫奢香夫人一顿。   “郡主安。”奢香夫人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朱至与之颔首道:“夫人,请允我代朝廷拜祭陇赞土司。”   来者是客,这对彝族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   “请。”奢香夫人同朱至相请。一旁的雅诺夫人却伸手拦下道:“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许他们进去脏了我哥的灵堂。”   “雅诺夫人。恕我直言,来者是客,我一个孩子能算计彝族什么?雅诺夫人连门都不敢让我进,莫不是怕了我一个孩子?”年纪小有年纪小的优势,就得会利用。   朱至往前迈了一步,道:“而且,我是真心前来祭奠陇赞土司,难道陇赞土司的死有什么内情?否则为何不让我们祭奠?”   要说激将法什么的,朱至用得那叫一个顺手。   “你敢胡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雅诺夫人大吃一惊,指着朱至厉声警告。   “若非如此,我一个前来祭奠的人,既无恶意,也不曾冒犯于你们彝族任何人?为何夫人执意不让我前去祭奠?莫不是你们彝族没有半点规矩?”朱至一眼扫过在场的人,她就不信了没有人管管雅诺夫人。   “雅诺。”果不其然,随朱至这一番话落下,一个削瘦而苍老的男人出面,他那么一出现,一个个唤了德古,就算是奢香夫人也表现出对此人的尊敬。   了解彝族一些文化的朱至,立刻从这样一个称唤中得知此人在彝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土司。   朱至朝对方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对方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与雅诺不同,面对朱至表明善意,请道:“有客远来,这是我们水西家的面子,驱逐客人就是打我们彝族的脸,雅诺你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雅诺面露难色,指向一旁姗姗来迟的大明官员道:“可是,可是他们这些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是来祭拜阿哥,谁知道他们打了什么坏主意。”   被唤德古的老人从角落中缓缓行来,干瘦的面容让人颇是心惊,那一双眼睛宛如一池深井,令人不敢轻视。   “来者是客,我们客气待他们,若是他们敢对我们彝族人不利,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德古目光掠过雅诺,最后落在朱至的身上,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自然。”朱至认可点头,谁要是觉得彝族人们好欺负,怕是要做好必死的准备。   “请。”奢香夫人在此时再一次相请,德古也在一旁客气道:“请。”   朱至也同他们相请之。主家在前,她在后,那位德古竟然走在最前面,叫本想等朱至先行一步的奢香夫人都一顿。可对方已经往前走,她就是想不走都不合适。   “郡主。”朱至是大明的郡主,皇帝的孙女,太子的女儿,何等尊贵,这里的人没有资格走在她前面,傅让也是注意到这一点才唤一声。   朱至不以为意地道:“这里是彝族,咱们是客人,客随主便。要摆郡主的架子,趁早回应天去是吧。”   傅让还怕朱至不高兴呢,没想到朱至压根不在意,话说着已经走了过去,完全不给那以为找到机会可以跟朱至解释的官员开口的机会。   待入灵堂便听到一阵阵哭声,朱至恭敬上香,那位官员终于寻着机会想给陇赞土司的灵位上香,不料雅诺竟然直接阻止道:“拿开你的脏手。”   这一刻,朱至的视线已经落在大明官员身上,瞬间让对方的后背阵阵发凉。   “夫人,我只是想给陇赞土司上柱香。”事到如今,这一位也是没有办法后退,唯一的办法只有客气同对方说出这句话,盼着能在朱至的面前留些颜面。   不料雅诺夫人冷着一张脸道:“你给我滚。你怕是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以为我是在说笑?”   言罢竟然又一次要拔刀,吓得这一位后退,不断的后退,嘴里喊道:“雅诺夫人,别乱来,别乱来!”   可惜的是,雅诺夫人压根不当回事,持刀步步紧逼,大有立刻把人吹了的意思。如此咄咄逼人。雅诺夫人看着这一位流露出的怨恨不假。   朱至扫过在场的人,并没有错过他们眼中的怨恨,若非引起众怒,怎么能如此。   “郡主,郡主,彝族上下不敬郡主,这更是要当着郡主的面杀害大明官员,郡主,他们这是有反叛之心啊!”眼看这一退再退,本以为一旁的朱至不会当作看不见,结果朱至竟然没有要出的面意思,这可把人急坏了,当着彝族一众人的面,竟然告起彝族人的状来?   “秦苛,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朱至听着这话着实忍不住出言相询。   当着人家的面指证人家谋反,这可是在彝族人的地盘,他难道不想活了?   问出这个问题,朱至淡淡瞥过他一眼,不想这一位秦苛闻之却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道:“若能让朝廷上下知道彝族有谋反之心,就算赔上臣的性命,臣虽死亦无悔。”   哎哟,有那么一点大义凛然的味道。   “你若是想死,柱子在那儿,撞过去吧。再不济雅诺夫人的刀就在你的面前,撞上去。我绝不拦着。”朱至不为所动,反而让秦苛想死自去死,她保证绝对不管。   秦苛如何也想不到,已然傻了。朱至于此时更起身道:“不然,我亲自送你一程?”   ??这话音落下,别说是秦苛了,就是跟朱至一道来的傅让都傻眼了!   可是朱至竟然从傅让腰间抽出刀,在场的彝族人都大惊失色,奢香夫人知晓朱至何意,赶紧阻止一众彝族人道:“不许妄动,她没有伤我们彝族之心。”   话是那么说,谁敢保证朱至不是装模作样?   而朱至不把彝族一众人的表现放在心上,持着刀直指秦苛,秦苛吓了一跳,可朱至已经再一次发话道:“你要是再动一下,别怪我刀下无眼!”   秦苛再也不敢动了!一干彝族人面露诧异,这算是怎么回事?   “郡主,下官不知所犯何罪,值得郡主拔刀相向?”秦苛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用刀指着他!   这人啊,尤其是这当官的,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人。看看这装的,不知道的人定是以为他是什么忠臣良将。   “挑起汉彝相争,这个罪名够了吗?”朱至的刀抵在秦苛的腰间,不怒而威。   秦苛连忙解释道:“如此恶名,下官不敢担。”   朱至嗤笑一声问:“方才自己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郡主分明亲眼所见,彝族人如何相待臣。就连对郡主都能拔刀相向,难道不足以证明他们有谋反之心?”秦苛据理力争,指向刀握在手中的雅诺夫人,望朱至别当作看不见。   “值于他们陇赞土司病逝,彝族不宁的时候,他们选择谋反?”朱至真是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的人才好,到底是有多不把朱至当人看啊,故而才会觉得凭他几句话就能让朱至相信,彝族真要谋反。   秦苛面上一僵,显然完全想不到朱至竟然会是这样的答案,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朱至。   “说来颍川侯让我前来慰问奢香夫人,慰问彝族上下一事,你不曾收到号令?既然收到,为何你却如此姗姗来迟?比起彝族上下,我更想问问你,你的心中可有皇上,有大明朝廷?”朱至的刀进了一寸,传出一阵衣裳划破的声音。   秦苛后退,朱至却毫不留情地将刀再刺入,秦苛再也控制不住地软坐在地,唤一声郡主!   朱至刀已然架在他的脖子上,瞬间见了血。   脖子上惊现一道血痕,秦苛吃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前方,盯着朱至。   “你猜我敢不敢杀你?”朱至刀都这样架在秦苛脖子上了,竟然能面带笑容问起他这个当事人。   “郡主。”秦苛怕吗?怕的啊!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对他拔刀相向,咄咄逼人。   “你既有为大明尽忠之心,彝族上下对你的怨恨有目共睹,杀你,平息彝族怒火,保证贵州的安定,也保证我大明军队可以长驱直入,灭元之势力,定云南,你可愿一死?”朱至丝毫不为所动,好听话谁不会说,再冠冕堂皇,当真于生死之前,又能瞒得过谁?   朱至的话音落下,秦苛急了,想起身解释的人,朱至刀锋往他的脖子那么一偏,稍一用力,吓得秦苛再不敢动,只能唤一声郡主。   这样的反应落在朱至眼里,不过是让朱至又是一声冷哼道:“怎么,方才不是喊得大义凛然,无所畏惧吗?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愿意了?”   生生把秦苛伪装的面具撕了下来,撕得秦苛脸上生痛。   “所以,你扣到彝族头上的所谓谋反之名,意欲何为?”朱至于此时追问,更让秦苛惊出冷汗。不可思议抬头直视朱至,秦苛想的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孩子,怎么就看出这其中有异?   “不说吗?你以为你不说我就弄不清楚?你是当彝族上下都是死人?”朱至有时候真无法理解在她面前的这些人到底怎么想的,莫不是觉得他什么话都不说,她就弄不清楚事情的始末?   “郡主怎么不信下官,而信这些鬼方蛮人的话?”秦苛那叫一个委屈,一番控诉在朱至看来,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朱至怎么对不起他了。   “鬼方蛮人?在我大明治下,守我大明之法,就是我大明的子民。你这一口一个鬼方蛮人,天下各州真要论起来,哪一个不算蛮人?你哪里来的底气轻视彝族众人?”朱至眯起眼睛那叫一个不屑之极,秦苛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看不起彝族人,势要除之而后快之意啊!   “郡主,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我大明大军已然开拔,正好趁此机会灭他们这些异族。”秦苛这会儿也不瞒了,如实道出自己那点盘算,更希望朱至配合。   朱至真是给气乐了,一刀背拍在秦苛的肩上,痛得秦苛惊呼,朱至斥道:“枉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竟然只学了一句非我族类,必有异心的话。却不知那一句有容乃大?大明朝若对各族赶尽杀绝,这天下岂有安宁之日?战事若起,死的难道就只有他们这些他族族人,没有我们汉人百姓?”   不怪朱至生气,打仗是什么好事吗?若不是非打不可,谁能乐意打?   单就云南的事,朱元璋几次三番派人前来招降,只为了不战而屈人之兵,要不是元朝的残余势力肆意妄为杀害使臣,执意不降,朱元璋断不会兴师而来,想用最快的速度平定云南。   当然,贵州也在朱元璋平定计划之内。   正因如此,已然愿意归附的地方,朱元璋绝没有再跟他们兴兵相斗的意思。   秦苛呢?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觉得大明该灭了彝族。   彝族啊,整个彝族是有多少人?杀光这些人,贵州还能不乱?   朱至眼中闪烁着令人发颤的寒意,秦苛却执意道:“请郡主相信下官,他们真的心存异心,企图对我大明不利,请郡主下令五千兵马进击,一定灭了他们。”   哟,这是想借朱至的手杀人?   “傅小将军,你说这人该怎么处置?”朱至饶是心下早就打定主意,依然回头问起一旁的傅让。   傅让听得咬牙切齿,被问及立刻道:“挑起纷争,以令两族相残者,当诛之。”   行,总算没有糊涂。   “把他捆起来,我们自家的事,回去再算账。”朱至将刀丢还给傅让,傅让接下,意示身后的人上前将人捆了拿下。   朱至转过身,雅诺夫人面对眼前的变故尚未反应过来,刀也没有收,面对转身的朱至,防备着。   “我代秦苛向夫人赔罪,也向彝族赔罪。请彝族和夫人相信,大明从无亡彝族之心,也无凌彝族之意。”朱至躬身抱拳,郑重请罪。   提防朱至可能会出手的雅诺夫人面对眼前的变故明显一愣,朱至话,她是听见了,但刚刚斥责秦苛的话她不太懂啊,第一时间望向一旁的奢香夫人。   奢香夫人于此时已然上前,还以一礼道:“有郡主这句话,我彝族便可放心了。亡夫在世,一再叮嘱我们一定要恭顺朝廷,绝不可对朝廷不敬。我彝族百姓都是纯朴敦厚之人,一心只想安居乐业,从无刀戈相向之意。”   一番表态代表的是彝族上下,奢香夫人不仅聪明反应快,听起来更是饱读诗书之人。   “陇赞土司为彝族,为大明做出的贡献,大明绝不会抹去。”朱至悲悯地望向堂前的灵位。   “多谢郡主。”奢香夫人感激相谢。   “请郡主侧堂休息。”朱至代表朝廷而来,同时也将一再对他们咄咄相逼的人拿下,奢香夫人请之,有些事也是要讨准话。   “请。”朱至岂不明白,祭奠之后才是重头戏。   朱至随奢香夫人一道走,雅诺夫人已经收回刀,那一位德古一句话不说,却是跟上了。   侧堂之中一片光亮,彝族的房子以石为墙基,用土坯砌墙或用土筑墙,墙上架梁,梁上铺木板、木条或竹子,上面再铺一层土,经洒水抿捶,形成平台房顶,不漏雨水。房顶又是晒场。层层叠落,相互连通,远远看去甚是壮观。   朱至就这样站在窗前一览脚下的风景,望着独属于彝族的特色建筑,甚以为此番出门单就得见如此壮观的建筑,不虚此行!   “郡主请坐。”朱至在窗前俯视彝族,眼中流露出的惊叹和惊艳,奢香夫人都看在眼里。   “彝族真了不起。”朱至看着眼前的这些建筑,肯定一句,奢香夫人也罢,雅诺夫人也好,听到朱至这句话都显得诧异,难以相信朱至竟然会夸赞他们。   可是,朱至指着窗外随处可见的房子道:“就凭这些层层叠落的房子,可见彝族人民的智慧,和他们向往太平生活的心愿。”   饶是那一个面容平静的德古在这一刻也为之动容了。   “我从来不觉得这个世上只能存在于一个民族。大明虽灭元而建,对各族人民却以大海的胸襟接纳他们。只要他们守大明之法,安守本分,不作乱,不扰民,大明的国土由他们穿行。”朱至转头同奢香夫人表态,也将朱元璋希望各族能够和平共处,而且共享安宁的心愿道来。   奢香夫人道:“秦苛此人,先前几次三番为难于我们彝族族人,我夫几次与之交涉,这才得以保全我彝族族人。自我夫病逝,秦苛几次三番挑衅,雅诺是被逼急了这才会拔刀相向。”   确定朱至是友善的人,并无意为难他们彝族,奢香夫人更得同朱至解释清楚。   “我不是也拔了刀吗?”朱至压根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宽慰奢香夫人也不必挂怀。   奢香夫人闻之松了一口气,同朱至相请道:“郡主请用茶。”   “请。”朱至同样请之。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朱至偏在这个时候问:“陇赞土司英年早逝,闻土司之子年幼。按规矩,土司之位传于子?”   随朱至一问落下,雅诺第一个炸起,“怎么,你是想改规矩?”   瞅着这一位一言不合即拔刀的动作,朱至安抚道:“雅诺夫人何必着急,比起我,难道不是你们彝族本身对此争议不休?毕竟小公子年幼,在他们看来并不足以担起彝族的重任。”   德古于此时喝斥道:“雅诺,你太心急了。”   雅诺瞪了朱至一眼,一个跟他们土司之子差不多大的孩子,竟然在他们拔刀前毫不畏惧,还敢对他们彝族的事说三道四?她倒是懂什么?   “我只要彝族安定。”朱至在这个时候尤其得表明。彝族安定,大明就不需要腾出兵马防备,朱至此行目的不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吗?   奢香夫人得到朱至的答案,却不得不问:“郡主做得主吗?”   “只要彝族选定你们的代土司,我可以立刻八百里加急送回应天,想必很快就能尘埃落定。”朱至保证,奢香夫人其实拿不准的是朱至这个郡主的身份。   按奢香夫人对大明的了解,亲王之女都称郡主。   朱至自我介绍道:“当今大明天子是我的爷爷,太子是我爹。”   这层身份是有份量的。   奢香夫人惊叹无比,转口一问:“郡主为何在此?”   “随军出征。”朱至如实答之,奢香夫人同为女儿身,观朱至小小年纪竟然就随军出征,极为称奇。   “闻汉室对女子多有约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郡主尚且年幼,竟然能随军出征?”奢香夫人想打听的其实何尝不是朱至为何是个例外?   “夫人如果不介意,我可以让夫人见识一番。”朱至神色认真,没有丝毫玩笑之意,奢香夫人看在眼里,摇头道:“不必了。”   就朱至出现至今的表现,难道不足以证明朱至敢随军出征,绝不是一时兴起?   “大明的人在哪儿,在哪儿!”两人交流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人杀了进来,叫唤着,在他的身后跟随的是一个个手里拿着锄头和棍子的彝族人。   傅让当下站在朱至面前,不用说,第一时间护着朱至。   “放下。”不用奢香夫人出面,德古已经厉声喝斥,让所有彝族人都放下手中的武器,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德古,汉人太过分了。”为首一个壮汉想到自己的遭遇,气不打一处来,打定主意非让汉人付出代价不可。   “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彝族覆灭?如果不是,放下你们的武器,回去。”德古又一次出声喝斥,心中不悦再没有半点掩饰。   “德古。”集结而来的有二三十人,面对德古的喝斥,他们都不愿意听从,却不敢不听。   “回去。”德古再一次喝斥,不难看出他的不悦。   再有不愿意的人,这一刻都不得不乖乖听话。临行前不客气地瞪了朱至一眼,朱至不在意,傅让却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目光相触,这情况是要出事,奢香夫人看到蠢蠢欲动的人,立刻问:“难道你们是想让陇赞土司死不瞑目吗?土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你们却要无视土司的忧虑?”   面对奢香夫人此问,有人不服了啊,出言反驳道:“汉人容不得我们,想让我们去死,难道我们要受下,如他们所愿去死?”   “你们认识的汉人有多少?真正想要我们彝族死绝的人又有多少?”奢香夫人据理力争,在朱至表明身份的情况下,她如果不懂得把握机会,趁机征得大明朝同意某些事,她才是真傻。   “不管有多少汉人既然容不下我们,我们也不是非要靠他们才能活下去。”人群中有人大声叫唤,立刻引得一连的附和声。   奢香夫人淡淡扫过朱至一眼,往前走一步道:“对,原本该是如此。我们不需要汉人也能活下去。但是,如果想让我彝族的日子过好,就不得不依靠汉人。甚至,我们不能和汉人为敌。”   最后这一点尤其重要,奢香夫人面对要跟她争论的人,冷笑提醒道:“你们不会不知道,大明派出三十万大军。你们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是云南?不,还包括我们贵州,包括我们彝族。   “但凡这个时候我们敢跟他人勾结,对大明不利,就算云南未平,第一个大明要解决的敌人就会变成我们,变成彝族。杀一个汉人是可以得一时痛快,代价是你们一家,甚至我们整个彝族。我只问你们,你们是不是要置彝族于不顾?”   奢香夫人确实是个明白人,明白地知道不可以卵击石。   一群想闹事的人怎么敢说出他们其实无所顾忌的话。   一族的性命,这可是几万人,甚至是几万万人的命。他们没有那个资格将其他人推于战火之中。   “可是,可是难道就让汉人那么欺负我们吗?”有人质问,总不能他们受了委屈没人管吧。   “我倒是想知道,汉人怎么欺负的你们。”朱至就在这个时候出面,一群人本来就冲着朱至来的,结果朱至开口,瞧着朱至的身高,终有人忍不住道:“汉人是没有人了吗?竟然派个孩子过来。”   朱至摊手道:“又不是要打架,须得跟你们比高比壮,为表对陇赞土司英年早逝的哀痛,我代表大明前来。夫人,我这事儿做得好吗?”   十分谦虚地同奢香夫人讨要一个评价。   奢香夫人能否认朱至来此做的事吗?   一进来朱至面对彝族人的挑衅表现得包容,没有丝毫要为难人的态度,眼下看着彝族人吵闹,朱至也不打算计较。在自家丈夫的灵堂前,朱至没有丝毫对彝族不敬之意,也对逝去的人深表哀痛。如果这样的做法都不算好,那要如何才算好?   “大明来使来此是祭奠我们的土司,并没有任何不敬我们彝族的举动,诸位不可轻视或是不敬。”奢香夫人出言告诫于彝族的族人们,请他们不要自己落人于柄,坏了大事。   但是,面对汉人充满挑衅的作为,如今的彝族人们从心底里并不信任汉人。   “那我们受的那些委屈难道都白受了吗?”被人欺负的人,没有人愿意轻易接受,更不希望眼前的奢香夫人风轻云淡的掀过。   “你们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我为你们做主。”奢香夫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朱至却已经开了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安抚彝族族人们道:“不管是谁,在大明朝中受到欺负,大明朝都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对啊,朱至来此就是为了安定彝族,只要彝族不乱,谁想挑起彝族大乱,朱至第一个容不得。   可惜的是,下头的彝族人们并不相信朱至红口白牙一句话。   “说得比唱的好听,你当我们全是傻子?凭你一句话我们就相信你们会真心为我们彝族人好?”不屑的声音传来,一众彝族百姓纷纷附和,哪里愿意相信朱至会真心为他们好。   “那就试试。”朱至等的就是他们质疑,否则她哪里来的机会证明,让彝族人们看到大明的友好之心。   面对朱至提出试试,一群人面面相觑,某位德古开口问:“郡主想怎么试?”   “诸位不是受了委屈吗?把你们的委屈说出来,让你们受委屈的人,诸位且看我处不处置,不就可以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只会说好话,不会做事?”朱至往前走一步,朝众人伸手道:“诸位敢吗?”   哟,朱至竟然问他们敢吗?   “在我们土司的灵堂前,你敢问我们就敢说,正好让我们土司在天有灵看看,想跟你们汉人交好,你们汉人是不是拿他当回事。”哟,有人还拿死去的人说事儿,德古已经斥道:“放肆。”   “德古,本来就是。咱们土司总拦着不让我们跟汉人起冲突,总说汉人是好的。可我们受了汉人多少欺负,您不是都看在眼里的吗?   “我们受的这些委屈土司心里清楚,临到头却都在想办法怎么跟汉人交好。要我们说,就该跟汉人干上一架,让他们知道我们彝族人都不是好欺负的,往后他们才不敢和我们作对。”   底下的人里一个看起来方正的彝族男儿愤愤不平地握紧拳头,大有这就要干一架的样子。   朱至这时候出面道:“我觉得你要是想试,不用拉上整个彝族,但凡你想看看我们大明将士的本事,看,这有个现成的,而且比你年轻,身板也没有你高大,你要是想试试,跟他比比?”   傅让就那么被朱至推出来了,哪怕他从来不怕打架,可朱至原本的意思不是不好打架吗?怎么变了?   “你们比试你们的,受了委屈,想讨一个公道的人来我这儿,如你所说,我们就在陇赞土司的灵前,请土司见证,我大明上下是否有轻视彝族人民之心。”朱至要双管齐下啊!   这话落在一干人的耳朵里,奢香夫人已然出面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之前我们求告无门,为了两族的太平只能让大家忍下心中的委屈。如今既然大明郡主出面,大家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也可以让大家看清大明朝的态度。”   奢香夫人此话落下,蠢蠢欲动的人都不好再挑事,就得这么干。   作者有话说:   请忽略语言不通的问题~ 第51章 权利   ◎诏书◎   朱至明了, 奢香夫人是要帮大明立信,借势也是为自己立威。双赢的局面, 何乐而不为。   支持大明的人, 面对彝族上下的质疑,她想要说服族人们,却总有那别有用心的人在其中挑拨, 令族人们左右摇摆。朱至的到来, 朱至的做法,这是在证明给彝族人们看, 大明是值得他们信任的,奢香夫人是正确的。   行啊, 朱至很是庆幸奢香夫人是个懂得审时借力的人。   “行,我先来说。”这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迫切想要试出朱至是不是只会说好听的话,却做不到真正帮助他们的事。   傅让被推出来是准备打架的,结果朱至是让他们打, 却不打算继续看着, 那一个开口要打架的人, 这时候也不吱声,傅让怎么办?   “对了, 要比拳头, 你们可以继续,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别伤了人命。”朱至没有忘记这一点, 起身后回头同傅让颔首, 最后意味深长看的那一眼, 傅让明白, 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他的战场。   “是。”傅让听命行事,爽快应下一声是,同时冲一旁彝族人群中喊道:“谁想过过招,我奉陪到底。”   “来就来,怕你啊!”开的哪门子的玩笑,不就是打一架吗?谁能怕了谁不成?   于此时,方才尤其声音洪亮,一再表明愿意用拳头证明彝族的英勇,也让天下人看到彝族英勇的人,在这一刻站出来,挑衅地昂起头,意示傅让过来。   奢香夫人有心说些什么,朱至道:“不过是相互切磋一番,兄弟们常有的事,只要把握住分寸,不伤及性命,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朱至想得开,更觉得打架是必须的,不能避免的。   “烦请德古看着点。”奢香夫人明白朱至用意何在,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得有个镇得住的人看着点。   德古一眼扫过朱至,朱至与他对视之,坦荡磊落,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好。”德古是彝族中地位崇高的人,有时候就连他们的土司都要礼让三分,彝族的人们敢对奢香夫人不敬,却不敢不听德古的命令。   “受了委屈的族人们且随我来,请大明郡主为我们做主。”奢香夫人也请一众人随她走一趟。   “走走走,说去。”彝族的人们纷纷相拥。   朱至也与奢香夫人相请,奢香夫人再请之。   在这时候朱至不忘同一旁的内侍吩咐,让人去传个话。   等奢香夫人领着彝族的人们再一次回到陇赞土司的灵堂前,朱至已经让人准备下纸笔墨砚,彝族的人们看到这一幕时,不免露出诧异之色。   “诸位所言,我会一五一十记下,绝不作半句更改,一会儿大明派来贵州的所有汉人官员,他们都会到,谁欺负了你们,你们只须如实相告,没有人管的,我管。要是连我也管不了的,我会送达天听,请大明皇帝裁决。总而言之,断不会让彝族的人们受到不明的欺负,求告无门。”朱至落落大方开口,也是为宽他们的心,让人只管放心。   面对这样的朱至,不少人都难□□露出诧异之色,奢香夫人道:“大家都听见了。你们有什么委屈,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说出来,这一位郡主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我先来说。你们姓秦的那个汉人,他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不过是下山卖些药材,你们那姓的秦竟然说我们卖的都是些毒物,明明这些毒蛇毒蝎是你们药房用得上的东西,他们要用,我们有,怎么就不让我们卖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气愤追问,此事要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绝不答应。   “就是,还有一回我们下山卖鸡想贴补家用,你们汉人的那些官叫嚷着要交这个税,那个税。我们就卖那么几只鸡,要交的哪门子的税?我们要是有那钱交税,还差那几只鸡的钱吗?”   一连串的附和声,显然对于山下的种种,彝族人们早有许多的不满,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说出。   朱至一听连忙安抚道:“诸位切莫着急,一个个来,一个个说。”   贵州的情况,彝族方面朱至打听过,大明派来此处为官的人朱至同样也打听过。   只不过有些事毕竟是道听途说,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再有不满也只能藏着。   现在不一样了,彝族族人们纷纷指出那打着朝廷名号增收税目的人,一个人说可能有假,要是那么多的人一道说,难不能还能是全串好口供的?   姗姗来迟的贵州官吏,进来便听到有人细数他们这些当官的如何对待彝族人们,惊出一身的冷汗,有心想上去请朱至别听他们胡言乱语,那一位内侍,也是朱元璋给朱至的人,名万河。   万河却将他们拦下道:“郡主并未让诸位上前,诸位大人在此等候。”   “公公,这些彝族人在胡说八道,不该让他们的粗言秽语污了郡主的耳朵。”会说话的人,找借口就更是一流的!听听这话,不知道的怕是要觉得他有多关心朱至。   可惜,万河是朱元璋给朱至的人,伺候在朱至身边多年,该学的规矩早已经学好了,用不着别人再来教他该办什么事,不该办什么事。   “郡主让你们好好呆着,你们只须好好呆着。至于什么话要听,什么话不要听,郡主自会裁决,用不着你们为郡主操心。”万河丝毫不为所动,他一向沉默寡言,能回怼人这一句已然不易。   “公公。”可惜的是,总有人不乐意,以为自己那点龌龊心思旁人看不懂。   “你若再多言,莫不是当郡主手下这些将士是吃素的?”万河一提,何尝不是让人看看那一旁的一百将士。纵然不过是一百人而已,都是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人。   “小的给诸位留脸,不曾对诸位有不敬之举,可若诸位想硬闯对郡主不敬,就莫怪小的对诸位不恭。”朝廷的命官,这是朝廷的脸面,朱元璋不会希望一个内侍敢对当官的不恭。   可是,如果这些人不把朱至放在眼里,那就不一样了。朱至奉命前来安定贵州,贵州这些当官的人要是闹不明白,敢在朱至收拢人心的时候给朱至拖后退,闹到朱元璋面前,朱元璋定是要在第一时间收拾他们。   万河有言在先,这是警告,一个个当官的人也就明白了。打着为朱至好的人就别打歪主意。   “万河,让他们过来。”朱至于此时扬声唤来,万河回头冲一旁的人道:“诸位大人请。”   方才被万河落了脸的一群官员,瞪了万河一眼,万河浑不以为然。   “郡主。”一群人走入土司的灵堂前,第一时间竟然向朱至见礼,以至于彝族的族人们都微拧眉头,不难看出他们的不悦。   “死者为大的道理要我教你们?”彝族不悦,朱至何尝不是。   一群官员万万没有想到迎面竟然会得到朱至的训斥,颇是惊诧地抬起头。   “怎么?”朱至斥完后等着他们的答案,结果一个个盯着朱至不错眼,好像犯错的人是朱至。   朱至嗤笑一声,“朝廷派你们来贵州,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要与各族交好?”   这话有人赶紧接上道:“自然,自然。”   “所以,你们就是这样和彝族交好的?”朱至指着眼前的情况,请他们自己说说看,在灵堂前,他们反应是对或是错!   “郡主在前,下官等不敢对郡主不敬。”意识到情况不对,也有人想到理由,而且是理直气壮的理由。   “所以可以对死者不敬。”朱至好糊弄吗?一个个都是彝族人状告的主儿,朱至不曾错过他们进门时看到周围的彝族人眼中流露的不屑。想让他们把彝族人当回事,难!   朱至正想收拾他们呢,他们越是表露对彝族的不屑,正合朱至之意。   “郡主是皇帝之孙,太子之女,位尊自非区区一个土司可比。下官只是敬于郡主,不知下官错在何处。”认真说起来就这入灵堂不见礼的事想揪他们的错,其实摆不上台面,闹到朱元璋面前,也定有不少人人帮着他们说话,因此,面对朱至的不善责问,他们一个个并不在意。   “对,你们怎么会有错呢。错在我,我怎么就奉命前来祭奠彝族的陇赞土司呢?”朱至无奈地长叹,叫一个个官员的脸都僵了!   对啊,他们对朱至恭敬有礼没有错,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朱至是来干什么的?   朱至是奉命前来祭奠彝族陇赞土司的啊,连朱至都被派来祭奠彝族的土司,怎么着?他们一个个贵州的官员,日常和彝族打交道的人,不知该如何跟彝族交好?   为了避免彝族生乱,朱至都能被派来亲自祭奠,他们倒好,目中无灵位?   “怎么?须得我压着你们,你们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朱至声音骤然一冷,不善追问。   “下官,下官并无此意。”如果朱至不是专门派来彝族祭奠的话,他们在彝族故去的土司和朱至之间选择朱至,那是他们心存朝廷,谁也不敢指责他们的不是。   然朱至来此是专门为陇赞土司之死前来,更为祭奠,代表大明对彝族的看重,他们存心要坏朝廷对朱至的印象,大可问责。   朱至不发一言地凝视着他们,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发颤。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半响,本来是想等朱至下文的,不料朱至竟然不作声了,以至于让他们想揪住话头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之间,气氛随着静默而压抑,本来在一旁看热闹的彝族人们,突然意识到不对啊,朱至这么一个小娃娃,似乎挺让人敬畏的。   “下官,下官这就为陇赞土司上香。”有人实在扛不住了,赶紧提出向死去的陇赞土司拜祭。   听闻此话,朱至脸色稍缓,其余人赶紧有样学样,任是哪一个都不敢再有半点怠慢。   可是,雅诺夫人在这个时候却出面阻拦道:“慢着,我们彝族人一向不喜欢像你们这样虚伪的人。祭奠上香,大可不必了。”   奢香夫人出面斥道:“雅诺,不可咄咄逼人。”   雅诺却不为所动道:“你方才不是说了会替我们主持公道吗?那我们就想看看,这个时候的你要怎么为我们主持公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曾为难过我们彝族人?你还让他们给我哥上香。告诉你,用不着。”   性格直率的雅诺夫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弯弯道道,为此不惜跟人撕破脸皮。朱至人才刚到,雅诺夫人便不管不顾拿了她当敌人,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朱至闻之只是扫过那些官员,不意外,一个个都面露惧色,赶紧向朱至道:“郡主,下官等从无与彝族为敌之心,实在是这些彝族人不服管教,不把大明的规矩放在眼里,下官等才不得不严加管制,请郡主明查。”   听听这话,不服管教,因此他们才不得不出面为难彝族人们,他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多么难得可贵的官啊!   “你,你胡说八道。”雅诺夫人没想到竟然会被人倒打一耙,气得再一次冲上前,指着为首那人的鼻子骂道:“我们怎么不服管教了?不给你们钱,不肯任由你们使唤,这就是我们不服管教了?”   “夫人不用跟我们比谁的声音大,凡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夫人要跟我们论理,那我们就好好论一论。”和雅诺夫人怒气冲天不一样,一个个官当到一定位置的人,面对越是怒火冲天,恨不得把他们生吃了的人,反而越镇定。唯有镇定,他们才能稳定局势,把局面牢牢掌控。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汉人,有理没理,我们总是说不过你们的。我也懒得跟你们争跟你们吵。你要是帮着他们,那我们也用不着说了,要打就打。”雅诺夫人代表了彝族无数人,讲道理他们认了自己讲不过汉人,明明他们有理的事,一经汉人的口,瞬间变成他们无理。   那谁还能乐意再把道理讲下去?   反正雅诺夫人是不打算再讲。   朱至一出面早已表态自己会给彝族公道,雅诺夫人听着她说得漂亮,便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是以,现在就看看朱至怎么处理这各执一词的局面。   朱至淡定自若地冲一旁的雅诺夫人道:“夫人莫急,总该让人心服口服才是。”   雅诺夫人面对朱至的反应,只冷哼一声道:“那你倒是想办法让他们心服口服啊!”   这般性急,引得朱至低头莞尔。   此时一人缓缓行来,冲朱至作一揖道:“郡主,已经从各府查抄出一些账本和财物。”   应着人的话音落下,几个卫士抬着箱子进来。   听着回禀的人在这一刻震惊无比地望向朱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   “咱们就不作那口舌之争,你们要不要看看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朱至办事,人都把他们请了来,打从听到他们以各种名目征收税目那会儿起,朱至第一时间想到账本。   正好,太子在临行前特意给她送了一个人,一个尤其擅长查账的人。   有这方面的人才要是不用,岂不是白费了太子一番良苦用心,朱至能是那样的人吗?   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账本,话,必须得要说,至于是干脆利落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或绞尽脑汁为自己辩解,这就不一定了。   “郡主虽为陛下之孙,太子之女,何来的权利查抄县衙账目?”比起为自己辩解或是承认,还有人想到另一层办法,质问朱至。   只以郡主的身份,朱至一番作为在他们看来实属僭越。   “陛下诏。”在这个时候,万河从袖中掏出一张明黄的诏令,一个个看到这份诏书的官员,纷纷跪下。   “诏,安和郡主随军出征,凡过州县,但有发现当地官员行不法之事,可查查。各地官员若不配合,以犯上处置。”万河拿出诏书,赶紧扬声念下,末了不忘问起旁边的官员:“诸位大人想验一验诏书真假吗?”   已经将诏书合起来的人,朝一众官员伸出,丝毫不介意他们验证。   但是,哪一个敢啊!   “如此,我有资格查你们的账,问责于你们了吗?”朱至出门能没有准备?她虽然希望大明没有任何贪官,也都是一个个愿意为国尽忠,为民尽力的人。   美好的愿望得有,现实也必须认清。   如果遇上突发情况,让朱至袖手旁观,她做不到。那怎么办?   向朱元璋请一份诏书啊!一份若他们发现官员有不法行为,可以代为查查的诏书。   朱元璋都能把朱至放出来从军了,能介意再给她一份诏书,让她一路行来,见着一个不作为的官员捉一个?   都是顺路而为的事。朱元璋当即给了朱至这样一份诏书。没想到啊,这就用上了!   “郡主,郡主!”一个个听完诏书,已经不敢呛声了。他们谁能想得到朱至一个郡主,小小年纪随军出征也就算了,彝族陇赞土司英年早逝,颍川侯派她来祭奠,朱至竟然会有奉旨查查官员的诏书。   他们原本未必不是想借朱至的手达到某些目的,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啊,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极有可能栽到朱至手里了!   “放心,你们的错是你们的事。我将你们拿下,即将你们关入大牢,之后的事,自有人来接管。不过,陛下对你们这些官员的要求,你们有数。”可不是吗?朱元璋对官员的要求既高且苛责。但凡让他知道贵州这头的官私下如此苛待彝族的百姓,企图挑起两族战事,绝不会饶了他们。   因而一个个都软瘫在地,嘴里喃喃相唤,郡主,郡主!   朱至压根不想听,挥手道:“将他们押下去,将彝族之事尽报于颍川侯,请颍川侯裁决。”   哪怕手里握了朱元璋的诏书,朱至也是不能忘了此番南下做主的人是何人。   彝族的情况摆在眼前,朱至将人拿下,就得贵州的事一五一十上报颍川侯,接下来颍川侯怎么安排,朱至也得听他的!   “郡主,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终于有人意识到喊救命了。   只是他们这么跟朱至喊救命有用吗?   朱至冷哼一声,再回头同雅诺夫人他们说话时,神色又缓和多了道:“夫人,这还让你满意吗?”   雅诺夫人确实有为难人的意图,可朱至竟然如此配合,丝毫没有半点为难的拿下这群大明的官,而且这一箱箱的账本摆在眼前,总让雅诺夫人觉得朱至是有备而来。   “还不错。”雅诺夫人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朱至已经处置了人,她也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   朱至站起来道:“大明皇帝陛下与各族交好之心,绝无半点虚假。边境宁则天下宁,彝族的人们也好,汉人也罢,甚至其他各族人民都好,他们都有一颗同样的心,国无战事,天下安宁。”   说着朱至走到雅诺夫人面前,道:“夫人,战事若起,没有赢家,不管是汉人或是彝族人们都一样,都会有人失去他们的父母家人。唯有和平相处,大家才能双赢。”   雅诺夫人望着大义凛然的朱至,一双眼睛宛如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明亮清澈,也能包容万物。   “说得不错。只有大家和平共处,才能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奢香夫人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因而站出来附和朱至的话。   “我知道大家都受了很多委屈,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但这些事就算不分汉彝之别,何尝不是一样存在。打打闹闹,磕磕碰碰,无法避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忍一步,退一步,不过都是为了大家能过上和乐安宁的日子。”奢香夫人同众人说出,彝族的人们总是无法否认摆在眼前的事实,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陇赞土司英年早逝,小公子年幼,但不知彝族上下是何章程,接下来这土司之职是由谁来暂代?”朱至不得不问出关键的问题,也是彝族怕是早就已经吵过的问题。   朱至一问出来,一度让人诧异无比,但底下难道没有那心思活络的人?   雅诺夫人马上不满地道:“由谁来暂代,谁能暂代?”   暂这个字用得是玄妙,可是如果暂就变成永远呢?雅诺担心的正是这一层。   “雅诺。”奢香夫人轻斥一声,谁能相信一个孩子呢?   如同看到朱至出现的这一刻,谁能相信她能担起重担?面对彝族人的为难,她能处理好?   而且就算朱至把事情办得不错,面对孩子,谁又敢保证另一个孩子会跟她一样出彩?   奢香夫人一眼扫过朱至,对朱至提出的问题显得不悦。   “站在大明的立场,大明相信陇赞土司与大明交好之心,也觉得未来的小公子未必不会成为另一个和陇赞土司一样的人。比起别人,我提议由奢香夫人暂代土司之职如何?”朱至在这个时候继续将心中想法道出,等着在场的人他们的回答。   奢香夫人一顿,诧异地望向朱至。   “夫人随你们陇赞土司处理政务,这些年在你们彝族如何对待你们,又如何为彝族谋划,想来你们心里是有数的。既如此,与其由别人来代理土司,未来或许引起你们彝族内乱,何不由奢香夫人代理土司之职?将来待小公子长成,身为母亲的夫人一定也会愿意将土司之权交到小公子手中。难道不比你们选出别的人来更合适?”朱至尽所能的说服眼前的彝族人们。   “我同意。”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的人竟然是雅诺夫人。   “我阿嫂是什么样的人,彝族上下没有不清楚的。她识大局,懂分寸,更能为我们彝族谋划,我们不支持这样的人成为我们的代理土司,要支持谁?”雅诺夫人再接再厉,就她说的这一番话啊,朱至得说,加上她横眉竖目,手握弯刀的架式,似乎谁要是敢说一个不字,她的刀立刻就要砍下,十分有震慑力。   “我也同意。”彝族人们纷纷开始表态,他们都认同奢香夫人代理土司之职。   很快,大半过的彝族人们都表态。剩下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脸色并不算太好。   朱至注意到了,从她进来到现在最闹腾的正是这些人。   不过,彝族的家务事,朱至不好管太多的。她开口代表的是大明,剩下的事,除非有人亮出刀剑要闹得彝族大乱,否则大明其实不好管得太多。   “让一个女人当家做主?”底下的人冒出这句话,不难看出他们的不满。   “女人怎么了?你不是女人生的?”雅诺夫人也是女人,尤其是一个不喜欢男人轻视于她的女人。   她可不是代理土司那一个,奢香夫人不好说,不愿意说的话,她可以说。   “你若不服,想打架我奉陪,想煽动大家伙,你倒是试试看有几个人愿意听你的。”雅诺夫人反对不说,更有理有据地反驳,不服是不服在哪里?要打架就来,要斗智也且来。   “居心叵测的人,也可能是自作聪明,以为这天下间再没有比他们更聪明的人了,因此谁都瞧不起,谁也看不上。”朱至不慌不忙地张口点评。   雅诺夫人已经同下方的人问:“我阿嫂代掌土司之职,你不服?或是你想取而代之?”   这话问得相当有水准,朱至颇有些刮目相看。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真要有这个心,彝族人们容得下?   要知道彝族推行的是土司制度,世代传承,土司无错而早逝,按理接任的人也只能是他的儿子。   别人想成为土司,这就是窃夺。   在场的一个个彝族人们面对居心叵测的人,断不可能容忍有人企图挑战他们推行多年的制度。   因而这时候的彝族人们望向被雅诺夫人代问的人,何尝不是在等着他的答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人五十来岁,一脸奸相,面对质问的雅诺夫人,以及旁边族人们显得困惑的眼神,明白有些话挑白了说,对他是极其不利的。   “那好,请奢香夫人代掌土司之职。”立刻,旁边有人马上要将此事定下,绝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将他们彝族的土司之位从霭翠家族手中夺去。   “请夫人代掌土司之职。”有人张口,马上纷纷有人请之。   眼看大部分的人都同意了,小部分的人就算不同意,那也不敢明言啊!   这种情况下不同意已经没有用,而且奢香是代儿子管理土司之职,理所当然。   反对的人只能是心怀不轨,另有图谋。因而不乐意的一个个赶紧弯腰不情不愿地道:“请夫人代掌土司之职。”   如此一来,就是人人同意了。   朱至配合得起身道:“日后彝族辛苦夫人了。夫人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们大明的地方只管开口。想是夫人还有些家务事要处置,我们先行告辞。”   祭拜和解决彝族对大明朝不满都处理好了,朱至何必再留?   “郡主。”朱至要走,奢香夫人立刻唤一声,显然并不希望朱至在此时离去。   可是,朱至已经扬手道:“等何时彝族事务安排妥当,夫人可以再来寻我。暂时我会留在贵州,处理彝族人们反映的事。一定不会再让欺负彝族人们的事情再发生。”   朱至不是无事可做,且做的还是为他们彝族好的事,谁能再拦着不让朱至离去呢?   “多谢郡主。那我们就不送了。”奢香夫人面对朱至离去,也只能相送之。   “不必送,不必送。”朱至连连推辞,并不希望奢香夫人相送。   正好这时候傅让和彝族那位青年也打完架回来,两人这脸上都挂了彩,而一旁的德古抽着旱烟,一下一下的,很是惬意地走来,看到朱至起身要走,颇是客气地道:“郡主。”   朱至道:“改日再来拜访德古。”   拜访二字,倒也显出对眼前这一位的客气和尊重。   “希望是好事。”德古冒出这句话,朱至颇是诧异地反问:“能是坏事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郑重。好事坏事,真到那一天会明白的不是吗?   “不送。”德古摊手相请,人要走拦不住,他也没有那打算!   朱至微颔首,领着人一道下山去。   “郡主。”傅让打了一架,结果朱至这视觉要走人?虽是诧异,也想弄清楚在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眼睛没瞎,看得见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大明官员,人还不少。   “打得如何?”朱至轻松地问,等着傅让下文。   傅让虽然好奇眼前的情况,但朱至不接话,他不能揪着不放。答道:“彝族之中身手敏捷者不在少数,我以前小看了他们。”   朱至点点头道:“不错啊,算是有所得,毕竟这人啊,骄傲使人落后,要想进步,既要不懈上进,也绝对不能轻敌。否则是要吃大亏的。”   “郡主,这些大人算是怎么回事?我们行军而来,虽说有行便宜之事的权利,拿下那么多的官吏,不好交代。”傅让一看朱至不打算回答他方才提出的疑问,没办法,只能直问。   行军打仗有自己的事,最忌讳的就是管得太多。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地方官员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闹不好,他们全军都要摊上大事,傅让跟着父亲也学了些官场上的事,自不敢到处惹事的。   “放心,我打的不是颍川侯的旗号,是我家皇爷爷的名号。”朱至岂不知能封王拜侯的将军,除了几个无法无天的人,个个的心眼都不少。   傅让是怕朱至给颍川侯惹出大麻烦,最后祸及他们全家。   可是,朱至打的不是颍川侯的名号啊!   “这贵州要是不管一管,怕是真要给我们添乱子了。”朱至答后感慨一声,不难看出她的郑重。   傅让嘴角抽抽,提醒道:“贵州有好些地方还是不服我们大明的,此番南下陛下既要定云南,也要定贵州。”   “对啊,所以跟着我,傅小将军不用担心立不了功。”朱至话接得顺,安傅让的心。   傅让有心想说自己不是冲着功劳来的,也不怕立不了功。但是,好像太虚伪了。   “郡主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傅让决定不说那事儿。朱至听到他的询问,一眼瞥过,也是想确定傅让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要知道上山之前傅让是怎么都觉得朱至不应该上来。   哪怕上了山,傅让也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守在朱至身边。   怎么跟人去打上一架后,回来就变了?   傅让被朱至上下打量,不由摸了一把脸问:“郡主,可是末将有何不妥?”   “没什么不妥。都说打人不打脸,别人不打傅小将军的脸,傅小将军倒是没有忌讳。”是的啊,朱至注意到方才和傅让打架的人脸上挂了不少彩,傅让倒是没有。   “那是他打不着,不是他不想。”对此傅让相当自傲,谁能不想打他的脸,只不过是打不着罢了!   朱至笑了,意示傅让走人。   可是,傅让不是想着朱至刚刚的话吗?   就算被派来贵州,同样有建功立业的可能。   因此,傅让追问:“郡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建功立业?”   朱至停下了,回头望了彝族的房子,意味深长地道:“等。”   “啊?”傅让不解,等,怎么会是等呢!   朱至笑着瞟了他一眼道:“要论对贵州熟悉,我们可比不上这些土生土长的人。包括云南。” 第52章 送礼   ◎充军◎   傅让依然不明白, 他们等着,怎么又跟贵州土生土长的人扯上关系了?   可惜的是, 朱至并不打算再为他解惑。   而很快, 傅让终于明白朱至话中的意思。   朱至下山开始收拾贵州的官员,问的就是他们打着朝廷旗号,苛责于彝族的事。   能苛责于彝族, 会不会也苛责百姓, 巧立同样的名目收取税钱?   一查,真行, 有的官一视同仁,有的官竟然只针对彝族。   朱至不管了, 人她都扣下了,查出来的事实一一如实上报,接下来的事谁来管,上头不是有官的吗?   手握朱元璋诏书的朱至,人赃并获的拿人, 谁也不敢求情。贵州各县的事也得管, 谁来管也是个事儿。朱至就暂时代管着, 哪怕傅让是觉得朱至不可能会,偏朱至一试就上手。   傅让瞧朱至不管是查账或是问案都像老手, 也是叹为观止, 那就不能不问问,朱至这本事跟谁学的。   “你怕是以为当皇帝也好, 当太子也罢, 都只管将国家大事丢给别人即成, 什么都不用管, 也不用问。”傅让问得坦诚, 朱至也不用瞒着,她自小在朱元璋和太子跟前长大,最清楚不过他们的辛劳。   皇帝啊,每日早起晚睡,坚持早朝,批阅奏折于深夜,要不是身体好些,早撑不住了。   难为朱元璋身体不错,对于朝中大事皆不假于他人之手,为的就是治理好大明天下。   “你是不知,我皇爷爷每日早朝与众臣商议,每每散朝后批阅奏折,但有不明之事,也会传懂的人前来分说一番,总而言之,绝不许人糊弄了他。更别说这十几年来皆是如此,我跟哥哥跟在他的身边,每每看着他勤政不怠,深恐如此依然不能治理好这个天下,便知自己有多幸福。你们有幸福。”朱至是心疼朱元璋和太子的,别管朱元璋有多少缺点,天下能得他们这样勤政不怠,励精图治,甚幸。   对于傅让诧异的小眼神,朱至自然得跟他说说朱元璋和太子的不易,免得他们总觉得皇帝挺好当的。   傅让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铱驊“对陛下的事,我确实不怎么了解,原以为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会帮着陛下和太子,陛下和太子应该是轻松些的。”   末了傅让不忘解释道:“末将确实从未想过皇帝会比一般人不容易!”   引得朱至侧目相待,扬眉道:“那就要看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如陛下,他既得了这天下,唯愿天下大治,国泰民安。至于你,你该考虑的是,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将军。嚣张跋扈,居功自傲?或者要站在颍川侯的功劳本上挥霍。如应天内不思进取,或倚功自傲,无法无天的功勋之捂。”   傅让嘴角阵阵抽搐,他都不由反思了,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跟朱至讨论这些呢?   啊,对,因为朱至办事的老练,饶是他比朱至年长几岁,自问都不及朱至。   “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朝那个方向努力去。连皇帝都不敢松懈,不敢辜负百姓,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以他们为目标,和他们一样好学上进?多学本事?”朱至教训人,更得为他解惑,她是对自己有要求的人,傅让呢?他是不是也对自己有一定的要求?   傅让算是明白了,朱至是在告诉他,她的一身本事都是跟人学的,不拘于朱元璋或是太子,再是别的人。   最终,傅让瞅多了朱至几眼,想到家里的姐妹们,好像,她们都觉得自家位高权重,哪怕她们什么都不会,也不必操心。   “郡主,奢香夫人求见。”傅让感叹于人和人的区别太大时,门口有人来禀,奢香夫人求见。   朱至眼睛立马亮了,“来了啊,我正等着她呢。有请。”   傅让没缓过来,观朱至眉宇间的欢喜,重点难道不是朱至并不觉得半点意外,傅让哪怕一再提问有些羞愧,本着要丢的脸早就丢尽的原则,果断问:“郡主料到奢香夫人会来?”   “作为一个聪明人她一定会来。”朱至耸耸肩回答,傅让!!   这时候万河已经将奢香夫人引进,跟随在奢香夫人身边的是一位与她年纪相差无几的妇人。   “夫人。”朱至起身相迎,表明她对奢香夫人的客气。   奢香夫人抢先一步见礼,“郡主。”   “夫人不必多礼。”朱至抬手让奢香夫人起来,奢香夫人抬眼扫过朱至一眼问:“郡主料到我会来?”   低头一笑,朱至并不客套,而是坦率直言道:“夫人需要立威,有与大明交好之心,又怎么能错过帮助大明的机会?尤其这个机会还能帮你解决后患。”   奢香夫人面容平静,如实道:“郡主是位聪明人。如今我终于明白,为何大明皇帝陛下会让郡主随军出征。”   此言是对朱至的肯定。   朱至抬手相请道:“夫人坐下说话。”   奢香夫人也不说客套话了,大大方方入座。   朱至也坐下,同奢香夫人对视一眼道:“夫人想要得到什么?”   “大明朝地大物广,不知我们彝族内可有能入郡主眼的东西?”奢香夫人此问落下,朱至颇感惊奇。   “我在日后想修驿道,一条向西,一条向东,以令我彝族百姓的日子能越过越好。”奢香夫人确实是个有远见也有主意的人,或许这些事并不是她一时兴起,而是早已藏在心间。   朱至欣赏与奢香夫人对视,由衷道:“彝族人们能得夫人如此深明大义,睿智之人,甚幸也。”   奢香夫人没有想到能得朱至夸赞,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郡主过奖了。”   “如果夫人有此心,只要你能让你的族人不拖你的后退,剩下的事我们可以互惠互得。云贵之地多宝贝,我们之间可以互通有无。不过,生意只能是你我来做,和大明朝廷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此,夫人愿意信我?”朱至得把话挑明,她可以和奢香夫人做生意,但这些生意和大明算不上有什么关系。   “啊?”奢香夫人没有想到朱至会这样接话,错愕地张大嘴。   朱至侧过头俏皮地道:“不瞒夫人,虽为郡主,我也得养家糊口。若能互惠互利,夫人想是不会拒绝是不是?”   这话不假,别管朱至是为了什么才会和奢香夫人做生意,目的都只有一个,挣钱。   “不错。但不知我们能做什么生意呢?”奢香夫人面露诧异,也是拿不准朱至究竟想干什么。   “山林之内,药材不少吧。”朱至也是多亏彝族人提起,这才想起这回事。   “越是好的药材越是珍贵。不过,我们须得有言在先,行商该交的税分毫不能昧下。这一点望请夫人监督。”朱至要做生意,该交的税半分都不能少。这可是朱元璋下了严令的事。   作为一个素来奉公守法的人,朱至再喜欢钱也从不贪更不昧。该交的税,该给别人的钱,剩下的才是她赚的,也才是她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是吧。朱至并不想成为大明的蛀虫,否则第一个饶不了她的就是朱元璋。   “自然。”奢香夫人颇感意外,也是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第一件事警告的竟然是税务之事。   “此时言之过早,夫人知道云贵未平,不管是夫人想做的事,或者是我想做的事,都难。”朱至欣喜于和奢香夫人之间算是达成一定共识,但他们还有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   敌人在那儿,不解决他们之前,生意做不好?   “愿为明军领路。而且我会出面说服各酋长,让他们归附于明,再不与元势同流合污。”奢香夫人此番前来最重要的目的正是如此,她既然成为彝族的土司,就要领着彝族人们走向一条光明大道,绝不会做下有损彝族的决定。   朱至欣慰颔首道:“好,甚好。我立刻去信颍川侯。”   兵出云南的颍川侯就在这时候收到两封信,一封是朱至的,一封是儿子傅让的。   第一时间颍川侯打开朱至的信,信上是工整的字体,字当然不是朱至写的,而是朱至陈述,有人专门为她代笔而写。信中内容,简洁说明彝族情况,以及彝族眼下的水西家族由原陇赞土司之妻奢香夫人暂代土司之职。   重点在后面,奢香夫人一心系于大明,愿意为大明领路,且愿意亲赴乌撒、芒部游说各族归我大明。   “好,好,好!”一看后面的内容,颍川侯连连称赞,喜不自胜。   “贵州有什么好消息传来?”旁边的将士一看颍川侯如此模样,极为好奇。   “能得彝族出面代我朝游说各部,这是不是好消息?”颍川侯明了云贵的情况不简单,他们虽然对云贵的情况不是没有了解,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自然,如果有人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既为他们引路,更能为他们游说各方,再好不过。   颍川侯高兴之余赶紧拆开儿子的信,三四页的纸啊,比之朱至只说结果而没有过程的简述,傅让更是配上他的惊叹,包括但不限于朱至都没有入彝族却早料到彝族纷争不歇,以及奢香夫人一定会亲自上门毛遂自荐为他们引路等游说各部种种。傅让表示,现在的孩子都这般厉害吗?他都比不上!   看完儿子的感叹,颍川侯嘴角抽抽。   对,他也没少听人称赞朱至这位太子之女,可是,这不都当作是对寻常孩子的夸赞吗?   他是压根不觉得一个孩子能有多大本事。   结果怎么样?他单纯想让朱至吃吃苦头去,往后就不会再想上战场了是吧。想来这也是皇帝和太子的意思。   可是傅让在信上事无巨细的写下朱至自打入彝族做下的事,在彝族做的事,甚至在贵州做的事。   颍川侯感受到一阵阵的恶意。   哪个孩子料到彝族这样一个她从未去过,也从未见过的族群会因为土司之死生内乱?   哪一个孩子为了向彝族表明他们大明对各族从无歧视,亲如一家,而干脆将苛责彝族的官员捉了起来?   重点更是,她手里竟然还会有皇帝亲笔诏书,有权查查各府县官员不法行为的诏书!   颍川侯就很想问问他们的皇帝陛下了。说好的您要让您的孙女知难而退,往后再不敢动念上战场呢?您给她查查各府县官员不法行为的诏书,这是要借您孙女的手整肃边境官员吗?   “将军?”颍川侯脸色变得那叫一个难看,以至于在他旁边的人没能忍住唤上一句,也是生怕又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就真是不太好了啊!   颍川侯挥挥手道:“都是好事。既然有奢香夫人愿意为我们领路,我们就等等消息。”   这话配合他那脸色说服力远远不够。   “来啊,我要给皇上送八百里加急。”颍川侯是决定了,他得跟朱元璋问句准话,朱元璋到底是想让朱至上战场的呢?还是不想的呢?   朱至的武力值颍川侯暂时看不见,可朱至那脑瓜子好使,那是有目共睹了,颍川侯必须要得了准话,才能决定往后该怎对待朱至。   很快,朱元璋那里收到颍川侯的信,上面第一时间写下的就是云贵一行的收获,攻下的城池。   这一切都按朱元璋早早定下的行军路线开展的,朱元璋大概也就能猜得到大军到哪里,又攻下哪些城池了。   因而朱元璋不意外。   可是,后面的内容,颍川侯干脆附上儿子的信,连同朱至让人写的信,最后问上一句,安和郡主到底他该如何安置才好?   朱元璋挑挑眉,分别看完朱至和傅让的信,颇是满意地道:“不错,不错。没有白费跟我讨去的诏书。”   一旁的太子显得有些无奈地问:“颍川侯在信中是夸至儿还是骂?”   没办法,太子想到朱至小小年纪远行云贵之地,心里其实七上八下,好在至今都是好消息,也让太子稍微松上那么一口气。   朱元璋满意的脸,证明收到的都是好消息。但不限于朱至。   太子讨问,朱元璋立刻将手中的八百里加急递到太子手中,“你自己看。”   看就看!太子双手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下来,瞧见朱至署名的信时,太子眉头跳跳,还是赶紧看完。待到看完傅让的信,太子静默不语。   “闯祸?”朱元璋一脸骄傲地问。   太子不得不答道:“父皇莫高兴太早,您想过至儿与这位奢香夫人相熟后,接下来她会做什么吗?”   朱元璋???   “您莫忘了,她随我出宫一回便与人做起了生意。到云贵之地,她不会放过的。”太子这心里啊,不知该如何评价朱至才好。   有一点很清晰,朱至爱钱,而且是相当的爱。   自打开始赚第一桶金,太子就注意到了,不管朱至到哪儿,她都会把生意做到哪儿。   云贵会是例外吗?   太子不敢有此奢望,同时也要提醒朱元璋。   “坏了,忘记叮嘱她不许跟人做生意。”朱元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上一僵。   “怕是晚了。如今就算父皇写了信去,让至儿不能做生意。至儿已然和彝族达成共识,此时反悔,有过河拆桥之嫌。奢香夫人愿意为我军领路,更愿意为我朝说服各部族归顺,如此忠义之臣,理当奖赏才是。若让至儿解除和她之间的生意关系,未必不会让人心生芥蒂。如此,不利于我大明与彝族的关系。”太子阐明利害,并不建议朱元璋的亡羊补牢。   朱元璋嘴角抽抽,捉了捉头,最终道:“那就由着她?”   太子意味深长地瞥过某位父亲一眼道:“放出去的风筝再想收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这还是朱元璋自己要把人放出去的!   明明朱至只是想跟魏国公徐达学些本事,结果朱元璋竟然干脆让朱至上战场去。   对,没错,趁着朱至小,她到底能不能在战场立足,早试出早绝了朱至的心,可朱至毕竟年纪小啊!   太子心里是担心的。可自打朱至出去之后,太子反而决定泰然处之。反正已经无法改变了,别管朱至在云贵做了什么事,他也一概当作平常就是。   太子过了心理这一关,倒是朱元璋过不去?   “她莫不是想用郡主的特权?”朱元璋被太子提醒得来回跺步,同时担心另一层。   “至儿做生意何时用过郡主的特权?”太子反问之。朱至爱钱不假,更一心扑在生财有道上,但是呢,朱至从来没有用过所谓的特权,回回做生意,该给人的钱,该交给朝廷的税,半点不打折扣的啊!   朱元璋!!傻眼地望向太子,太子道:“儿子早提醒过父皇了,至儿这孩子得管严一些。不过,现在也没有用了。”   小的时候不管,如今都是半大的孩子了,再想管,管得了吗?   太子已经接受朱至这么一个女儿不像女儿的事实。   “算了算了,但凡她不贪权好利,不犯国法,我有什么理由拦着不让她挣钱?钱,她不挣别人也挣。”朱元璋被儿子说得心塞,可一想不对啊,他操心什么?朱至挣了钱来,他就没有好处?   朱元璋多少占了便宜的人,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没有好处。   “咳咳咳。”饶是朱元璋这么一说,收获儿子又是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干咳着提醒儿子悠着点,就算没有外人在,多少给他这个当爹的留点面子,不许太过分了!   太子无奈,别管是儿子或是老子,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颍川侯的问题,父皇打算怎么回答?”算了,言归正传吧,太子决定放过朱元璋。   朱元璋立刻来了精神,这事用得着想吗?完全不需要想。   “该让至儿上战场的时候就让她上,不用顾忌。”朱元璋放手让朱至去干。   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急什么,谁敢说自己不怕血,不怕战场的残酷和血腥?   既然朱至到现在为止没有表现出半点怯意,这是最好不过,朱元璋就盼着朱至能保持下去。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最终应下一声是。   朱元璋冲太子道:“你别舍不得。你也说了,至儿现在就是放出去的风筝,我们想收都收不回来。既然如此,何不让人教她本事,她学成了,往后咱们也用不着为她操心了。”   说到这里,朱元璋以过来人的口气劝着太子道:“你也知道,你那些兄弟我放出去,哪一个不是舍不得。可是这是我们大明的天下啊。别人能为大明出生入死,我的儿子怎么就不行?这说出去得寒了天下人的心。”   太子朝朱元璋作一揖道:“儿子明白。”   生来享了富贵,就得承担起应付的责任,皇帝,太子,王爷,都不是好当的。   “你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叮嘱至儿身边的人,该看着点就让他们看着点。实在不行,现成的例子。把人打昏了灌些药送回来就是,怕什么。”朱元璋表示他也学到耍无赖的乐趣了。不得不说,这么干确实挺好的,讲理讲不过的情况下,就得用特别的手段。   太子瞪圆了眼,朱元璋赶紧劝道:“你啊,别老板着一个脸,你就该跟至儿多学着点,要那脸干什么呢?达到目的就成了。”   “爹。”太子唤了一声爹,“您别让至儿把人都教坏了。”   朱元璋挥挥手道:“教不坏,教不坏,你看你的那些兄弟们,个个见着至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也就对我他们那么怕。结果至儿比我厉害,让他们怕不说,还能让他们守规矩。这点上我得说,你跟我都不如至儿。”   太子!!不如什么的,好像他们父子没揍过人一样。揍,也没能让那群小东西害怕,这就得算是他们的失败了。   “至儿不在了,雄英能把他们几个制老实吗?”朱元璋感叹之后,又想到朱雄英在宫里跟一群叔叔读书写字,没有朱至在,朱雄英是不是要被欺负了?   朱元璋未必没有这层担心,给朱雄英留点脸,换个问法。   太子想了想朱雄英回东宫后说的话,答道:“弟弟们都挺乖的。毕竟,雄英有言在先,谁要是不听话,胡作非为,他会一一记录在案,待至儿回来后找他们算账。”   “啊?”朱元璋没有想到朱雄英也会狐假虎威!不确定地询问太子,太子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朱元璋没有听错。   “好,好啊! ”朱元璋消化完了连连称着好。狐假虎威,懂得狐假虎威就是不错。   朱至不知,她纵然不在应天,关于她的传说依然牢牢焊在宫里,烙在每个当叔的心上。   此时大明的军队在奢香夫人的帮助下长驱直入,已经接连攻破乌撒等地。   眼看着云南将完全落在大明军队的手里,朱至高兴准备离开贵州,赶往云南迎接胜利的到来,结果一箱箱的礼物送到朱至的面前,朱至一顿,转头问万河:“这是什么?”   万河赶紧将帖子与朱至奉上,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朱至看完帖子所写,一定能明白了。   朱至赶紧打开一看,呵!明白了。这不就是贵州官员们孝敬朱至的金银珠宝喽。   “郡主。”朱至看完之后在那儿冷笑,万河不确定唤一声,是要知道朱至接下来的打算。   “让人把这几箱子搬上。”朱至做什么,她不做什么,钱嘛,她很爱钱,到她手里的钱,哪能给人还回去呢?都不知道这些人搜刮了多少百姓才得的这些钱,还回去给他们,未必太便宜他们了。   朱至主意上来,也明白这有些事其实早就是不成文的规矩。她没有那本事肃清风气,至少得向军中表明她的态度。   万河虽是不明朱至要干什么,但朱至吩咐下来,他们是不敢不听,赶紧命人将那两大箱的东西都抬起,跟上朱至。   朱至往哪儿去呢?   中军大营啊!   “郡主。”朱至哪怕人小,在彝族的事情上表现极好,还能给众将士出主意让他们堵元朝的残部,军中上下都知道这么一个小郡主虽然小,真不是来军中玩的,货真价实就是来军中长见识,顺便学本事的。   因而军中一众将士瞧着她也就越发的客气。   “颍川侯在吗?”朱至前来中军大营,得问正主儿在不在的啊!   “将军正在里头和众将军议事。”守门的人不敢隐瞒,云南并未完全拿下,这种情况下一众将军可不得把当前的情况汇总商量。朱至来了,颍川侯没少让她参与议事,此时也是可以让朱至进去的。   朱至颔首,大步迈入,果然看到帐中议事的一个个将军。   朱至进来,商量的声音并未停下,待朱至指着人把箱子放地上时,将军们听着动静都看过来。   “你们下去吧。”事嘛,落在她头上,朱至无意让更多人参与,同人那么一吩咐,放下箱子的人,连同万河都一道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朱至两大箱子那么一放,凉国公那叫一个好奇,朱至拦了凉国公一回,“舅公别急。”   对啊,有什么好急的?她都把东西搬过来了,急什么呢?   朱至笑了笑,上去打开了两大箱子,整个账中立刻金光闪闪。   “哟,有人送了你那么大一份礼呢。”凉国公惊叹之,上去拿了其中的金子上下查看。一箱金子,一箱珠宝,下血本了啊!   朱至一把将凉国公手里的金子抢回来,提醒道:“舅公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嗯,上回凉国公怎么回事,凉国公能忘得了?指着朱至狠狠一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谁送的?”关键时候得颍川侯出面问个清楚,谁那么大的胆子啊,敢给朱至送东西?   “贵州的官员。”朱至手里捏着帖子呢,她倒是想递过去让在场的诸位都看看,但是,他们乐意看吗?   反正颍川侯是不曾伸手来接。   朱至也就明白了,这文武分工,颍川侯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肃清官员不正风气的,他可不敢胡乱插手。   一看无人接过,朱至也就明白了,此事谁也不会给她出主意。   “这些东西我打算充当军需所用。烦请颍川侯登记在案。凡我将士,立功者皆以赏之。”朱至收回帖子,同时也说出了这一箱箱东西的用处。   闻言一众人抬头瞅了朱至,凉国公道:“你知道这是多少钱?”   “知道啊,黄金珠宝,两大箱子,够咱们三十万大军小半年粮食了。所以,我怎么能留下?拿着这钱,够我挥霍十年八年不假,可我亏心。我宁可吃糠咽菜也要自在的活着,更别说我一个郡主再怎么样也落不到吃糠咽菜的地步,又为什么要见钱眼开?”朱至就是因为太清楚这里的钱有多少,因此更不能收下。   “不过,须得有言在先,这些钱的每一笔支出,我希望军中都要给我一份账目。”朱至把钱给了军中,同样也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颍川侯还没办法拒绝。   “好。”颍川侯是不想管这事,可是朱至把钱给了军中,这事也一定会过明路,朱至要赏军中将士,在有人敛财送到朱至面前这事的情况下,颍川侯懂得朱至的警惕。   “那就让个人来清点这些钱。写个条子。”朱至意示颍川侯派个人来,多少钱进军中,她要来个清算。   颍川侯瞟了朱至一眼,就很是想说了,朱至在有些事上老练得就不像个孩子。   但这不也是为了解决这两大箱的金银珠宝吗?   “来人啊!”颍川侯一声令下,自有人过来办好此事。数好银两登记造册,朱至更是请在场的各位将军签个名,以作见证。   “不用了吧。”凉国公对朱至事儿比谁都多,不太乐意,有意劝朱至见好就收,不想朱至坚持道:“不然以后有人告我受收贿赂,我跳黄河都洗不清。我爷爷杀贪官的决心,狠起来可以六亲不认。舅公不怕,我是怕。”   丝毫不觉得自己怕朱元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朱至,催促凉国公赶紧写上名,废话少说了吧。   颍川侯是觉得,朱至话不仅是说给凉国公听的,更是说给他们听的。意在警示。   朱元璋手里杀了多少贪官污吏,就当初和他们一道打天下的人便不在少数。   这种情况下,依然有人顶风作案,以为山高皇帝远,或是有功劳在身,他们用不着担心害怕。   却不知啊,听听朱至的话,作为亲孙女的人都担心朱元璋可能痛下杀手,更何况旁人?   贪之前,哪一个是不是都要掂量一番,想想自己是不是有那样的资格得朱元璋网开一面?   “多谢诸位将军。”凉国公一番话代表不少人的心思,都觉得朱至过于小题大做,结果凉国公作为长辈的都被朱至教训了,他们哪一个觉得自己比凉国公的面子更大。   见证而已,见证就是,朱至也不是干什么坏事,他们有什么不好一道见证的呢?   怀揣那么一个想法,众将纷纷写上自己的大名,至于是好看或是丑,无所谓了啊!   朱至得众人配合,连忙同他们道谢。   本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一众人瞧朱至这般乖巧懂事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跟一个孩子计较,太掉分了!   不就是朱至懂事,不想收下旁人送来的金银珠宝吗?这有什么,反正又不是他们送的。   等朱至走了,凉国公后知后觉问起:“钱放军营里了,那送钱的人呢?”   颍川侯瞄了凉国公一眼,这一位要不是在战场上确实会打仗,就他完全不懂忌讳的性子,早没了。   不过,他是太子妃的舅舅,板上钉钉的太子一党,朱元璋一再容他活到现在,都是看在太子的份上。   以后的事,不说别人,观朱至行事,颍川侯就能想像得到太子的长子会是怎么样一个人物。   如此一来,只要凉国公能对大明忠心,收敛些行事风格,不作那损于民的事,他就能活着。   “这是郡主考虑的事,不是我们该问的。”颍川侯得提醒凉国公一番,他要是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打听朱至对送礼人的处置,他可以上去追问一番,在他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想知道这一点。   “郡主就是郡主。同样是出来打仗的,郡主一来马上有人送礼,倒是我们,难得碰上一回。”底下的将军们酸溜溜的冒出此话。   “你要是想要,吱个声。”颍川侯闻之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钱送到他的手里,他是觉得花了那些钱自此无人得知,或是觉得他能像朱至一样,不为这点钱而动。   不管是哪一种,被人送钱都不是好事,尤其朱至在军中。   “不不不,我那些俸禄够用了,我不贪,我不贪。”颍川侯那么一说,谁敢真接话?   连连摆手表示这福还是没有的好!   而这会儿,朱至让万河给传一句话。“诸位大人体恤将士不易,筹款以供军需,这份心意一定传至朝中。至于各位大人手里还有多少该捐的钱,聪明的该捐就捐,否则等朝廷派人下来查查,一但发现钱财来历不明,朝廷对惩贪的决心,诸位如果不曾体会,会有诸位体会到的时候。”   送礼的官员啊,如何也想不到他们难得送一回礼,最后竟然踢到铁板上了。   而且朱至言外之意,他们送这点礼不够,但凡他们手里有别的赃款,尤其是贪污得来了,最好自觉上交,否则到时候朝廷派人前来查查,那就不是现在朱至好言相劝的样子了。   然而谁乐意把钱全都交出去?   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   他们之所以给朱至送钱,不就是想把钱昧下,分朱至一些罢了? 第53章 择官   ◎勘查◎   送礼的人回去传了朱至的话, 立时间引起不少官的不满。   朱至拿朝廷来威胁他们,意思很清楚, 摆明就是一个不受他们贿赂的主儿。   而且如同朱至说的那样, 一但这件事朱至上禀朝廷,别管他们手里有没有别的赃款,依朱元璋的风格, 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跑啊!   可惜, 他们这一跑反而显得他们做贼心虚了啊!   朱至早就派人盯着送礼的人,也从他们聚集的地方得出谁人参与给她送礼一事。   所有参与的人, 一个都不能放过,朱至全派人盯上了。   这些人一跑, 得,带上家财一道跑,正好让朱至捉个人赃并获,都省了抄家的功夫了,钱财细软全都在一块, 朱至让手中的将士把人全扣下, 一个都不放过。   消息传回军中, 颍川侯当下立刻问一句:“安和郡主看人捉人的兵哪里来的?”   “西平侯和凉国公处都给郡主一些。本来是保护郡主的,谁承想郡主竟然派他们去......”小兵情况如实上报, 颍川侯得说, 朱至跟着他们出来,这是早把他们每一个人对她的态度揣摸得一清二楚了。   打仗, 她真就是跟着长见识罢了。但要说跟人斗心眼, 但凡她不往前头战场上跑, 冲锋陷阵在前, 跟人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私底下怎么指派人小打小闹,因而立了大功,谁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颍川侯。   “现在怎么办?”手下的将士前来禀告此事,等着颍川侯下文。   “与我们何干?”可惜的是,颍川侯并不打算多管闲事,那是他该管的吗?   “那,那就由着郡主捉人?”将士傻了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然呢?我们是奉命前来平定云贵的,我们只管行军打仗,再有别的事,那是陛下和太子操心的事,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郡主拿人,人都要跑了郡主再不拿,往哪儿找人去?”颍川侯自问要是换成他处在朱至的位置上,他也一定做出和朱至一样的选择。   贪官不是好查的,朱至本来也不打算干些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是有人送上门来让朱至拿把柄啊,朱至要是不拿住,让这些官员跑了,回去她怎么跟朱元璋交代?这不是白瞎了她问朱元璋讨来的诏书?   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什么也不着想,只管放开让朱至去做,要是朱至把贵州掀起三层浪,他们这些兵马镇住贵州,保证不起乱子就是。   颍川侯又一次想问侯朱元璋了,这莫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孙女是什么德性,这才没让朱雄英这个大孙子跟着一道来,就怕太惹眼,把孙子搭上了?   有了颍川侯的话,军中对朱至做事都保持一样的态度,不管。   可是朱至要是想要人马,但凡朱至开口,为了贵州安定的事,颍川侯配合无比。   等过了年,云南已然全部攻下,得云南内的土司归附,云南里头的事多着,颍川侯想起一件事,元朝的人最好敛财,朱至把贵州那些人查得一个都跑不了,云南这地,也该让朱至来好好查查是不是?   颍川侯就这事和凉国公、西平侯商量。一个是朱至舅公,一个是朱至的伯父,怎么看都挺合适提这事的是吧。   结果凉国公回了一句道:“你倒是不怕郡主像在贵州一样,拔出萝卜带出泥。”   “挺好!”颍川侯考虑的是如何迅速甄别官员,谁是忠于元朝的,谁是真心归顺大明的,这一点至关重要。但是甄别之后还有另一层不能不提防,那就是贪官。   过了颍川侯的手要是留下了贪官,对颍川侯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种情况下怎么样?把事情交出去啊,别管以后出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会被秋后算账的人最合适。   西平侯瞟了颍川侯一眼,他跟凉国公的想法不一样,朱至要是能把这件事办好,对于安定云南是件好事。   拔出萝卜带出去泥什么的,谁怕这事了?   凉国公一看西平侯不表态,不过也不反对,就不得不问问了,“你什么意思?”   “云南的情况和贵州略有不同。”西平侯说一句老实话,“残元势力仍在,虽然我们打下城池了,并不代表果真将元朝的势力全部清空,不得不防。”   贵州只有小部分的人不肯服大明,掀不起大风浪,可是云南刚刚平定,要是不小心些,极有可能引起反复,所攻下的城池未必不会再被人夺去。   “所以啊,咱们能由着至儿乱来?”凉国公是看出来了,朱至胆大包天,天底下就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面对这样一个孩子,凉国公心里犯嘀咕,巴不得赶紧把人带回应天,交到朱元璋手里完事。   “乱拳打死老师傅,看郡主在贵州干的事,你知道抄了多少人家,得了多少钱吗?”颍川侯虽然看着凡事不管,该看着他是不曾有半点怠慢,观察朱至行事的过程以及最后的结果,他都一样不落。   凉国公是不管,朱至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只须听话做事,用不着他,他忙着攻城没空,不管。   “此事是不是应该禀明陛下后再行安排?”凉国公不确定问问,颍川侯道:“一来一回,反而错过最好的机会。”   这话不假。西平侯道:“至儿是有想法的人,不如请她来一趟,由她自己决定。”   “对。”颍川侯正有此意,凉国公也就明白了,这事儿让朱至来决定,朱至肯定要答应。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她闲不下来。   果不其然,朱至被人请了过来,听完来龙去脉,立刻点头道:“这件事我来办,烦劳颍川侯配合一二即可。”   颍川侯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朱至答应得爽快,他最高兴,“没问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地方你只管开口,我们保证都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朱至亦知自己的定位那就是一个出头的人,云南难办的事,颍川侯不好出面的事,就要朱至出去。   得说,颍川侯的转变不是一般的快,发觉朱至的用处之后,利落地把人用到实处,半点折扣都不打。   “那就请颍川侯将云南各府的账本全都给我拿过来。”朱至就算要出手,前提也是先把情况摸清楚。账本是容易帮助她了解云南的东西。   “都准备好了。”颍川侯也是有准备的人,闻朱至要求,立刻命人将一箱箱的账本和籍册都抬了上来。   朱至并不意外,颍川侯不是打从一开始追随朱元璋的人,可直到现在能得到朱元璋的信任,为平定云贵的大将军,他要是连点眼力劲都没有,坟头早长草了。   “另外,所有愿意归附大明的官员,士绅,让他们明天来见我。就选在驿站吧。”朱至继续提条件,望颍川侯配合。   “我马上派人去各处传信,让他们一定到,一定到。”颍川侯这就指使人传信去,绝不耽误朱至见人。   然后颍川侯就等着朱至下文了,不承想朱至也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颍川侯反应过来忙问:“就这样?”   “就这样。”朱至相当爽快地摊手,这样就行了啊,暂时用不着颍川侯再做些什么。   “那好。”颍川侯本来做好准备不定朱至要怎么要他配合呢,结果朱至竟然只要他准备这点事,条件真少。   “舅公和伯父明日有事吗?”颍川侯处是没有他的事了,朱至的注意力放在西平侯和凉国公身上。   “做甚?”凉国公挑眉问:“想使唤我?”   朱至理直气壮道:“自家人,我不使唤舅公那使唤谁?有你们两位在,别人不敢欺负我年纪小。所以,舅公和伯父得闲吗?”   讨好地冲两人笑着。西平侯不加思虑地道:“再不得闲,你要我们给你撑场子,我们能推辞?”   西平侯作为朱元璋的义子,又是跟在马皇后身边长大的人,对朱家人的感情不一样。朱家上下但有差遣,别管什么事,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去办。   朱至如今是帮忙平定云南的政务,这种时候西平侯不帮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凉国公在朱至手里吃了好几回的亏,对着朱至其实是不太直得起腰。朱至让他办事,他都不怎么敢说不。再有西平侯都表态了,凉国公觉得吧,他一个当长辈的是得看着小辈些,省得朱至被人欺负了。   “明天我和沐英一道给你撑场子,看哪个敢欺负你。”凉国公想明白,立刻拍着胸膛保证他也一定会到。   “谢舅公,伯父!”得两人松口,朱至高兴得冲他们作揖行礼。颍川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要说平定云南之后他最头痛无悲是有那悍将不听军令,首当其冲的莫过于凉国公蓝玉。   颍川侯都在想,要是凉国公要闹出什么事来,他该如何是好!   这下好了,朱至把人拎到跟前帮她办事,那肯定会把人看得牢牢的。   没有了凉国公领头,其他人谁要是敢有违军法,滋扰百姓,颍川侯处置起来都无须手下留情。   颍川侯默默低下头,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一举两得的事,这回不操心了!   却不知朱至从头到尾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谁说打仗的不懂耍心眼,看看这位颍川侯,凉国公能是他的对手?   朱至不在意颍川侯动这点小心眼,毕竟颍川侯确实遇上为难的事,恰好朱至来了,更是朱元璋送过来,且让他放开的用,他要是不用那才是傻。   第二日,朱至就在凉国公和西平侯的陪同下于驿站见云南的官员和士绅。   和残元势力沆瀣一气的人都被颍川侯解决,剩下这些人,是在大明杀光元朝那些负隅顽抗的人后,表示愿意归附大明的人。   朱至和凉国公、西平侯进来时,朱至,他们是没有见过,识得凉国公和西平侯的人不少。故,那么一联想通传他们的内容,也就知道了朱至是太子之女,安和郡主。   可是,没等他们见礼,与朱至一道进来的更有一箱箱的账册。   “诸位,这是各府的账册,烦劳请诸位上来认一认。”朱至不绕弯子,干脆利落地让他们出面认账本。   正想给朱至行礼的人闻朱至所言,动作戛然而止,失态地抬头瞅了朱至,想确定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或者,你们要是对自己手里的账本不了解的,我许你们请那了解账本的人过来。在言在先,不懂装懂,你们的官可能就要当到头了。”朱至不管他们怎么想,只将心中的想法道出,提醒他们别耍小聪明。   可是,初次见面,朱至一个孩子出言相威胁,当他们是傻子?   什么时候军中没有人了,竟然派一个孩子来跟他们周旋?   底下的人扫过朱至时,那眼底的轻视和不屑,明摆着不拿朱至当回事。   朱至瞧得分明,不慌不忙地道:“诸位要是信得自己,不妨自己来。我不过是提醒诸位一番,诸位只要心里有数,也不用怕我查问是吧。”   查问二字一出来,立时间让人不得不正色以待。   “不知郡主是要查账吗?可这些都是以前的旧账,我们诚心归附,郡主竟要如此为难我们?”因而有人出面了,先问朱至怎么能查问他们呢?分明他们都是刚刚归附大明的人,她翻旧账合适吗?   “只是查查账,对对人而已。诸位既然归附大明,大明总要知道你们到底谁能继续委以重任,谁不应该再留下。这些账本难道不是最好看清楚诸位以前如何为官的证明?”朱至面带笑容地同他们回一句,谁能说不呢?   朱至查账是为了解人,这有什么问题?   “所以,我奉劝各位一句,了解自己做下的事的不用怕,要是不了解的,要请人解围最好赶紧请人。”朱至依然好言相劝,让人最好识趣一些是吧。   可是,面对朱至的小身板,谁能相信朱至会查账?   因此一时间无人动,显然都不打算请外援。   朱至相对满意,点点头道:“不错,都是认真办事的人,那我这就开始了。”   “敢问郡主到底要查什么?”朱至准备开始她的试探,有人不耐烦地出面且问朱至是为何意。   朱至笑笑问:“问者何人?”   出面问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瞧来很是稳重的方脸男人。男人朝朱至拱手道:“在下乌撒知府魏知。”   知府啊。凉国公已然先一步道:“那是之前的,现在你归顺我们大明,再想当知府得过陛下那一关。”   本来昂首很是骄傲的人被凉国公那么一戳,差点萎了!   周围的人都感受到前未所有的尴尬,有心不说话,能不说话?   “乌撒的账本何在?”朱至听着点点头,没有要跟人生意的意思,反而问了一旁的人。   “在此。”一个二十来岁的白面书生站在中间一处箱子,而且体贴地打开。   “你当乌撒知府多久?”朱至不与之计较他的自我介绍,顺着他的介绍而问。   魏知立刻答道:“一年。”   答完了后知后觉的想起,不对啊,他不就是不想回答朱至的问题才会站出来提问的吗?怎么给朱至绕进去了?   正想再出面挽回局面的人,听着朱至道:“这一年内征了多少回税?”   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不知吗?”结果朱至再接再厉地问,问不出答案绝不罢休吗?   魏知待要答来,朱至与之对视道:“想清楚再答。”   直把魏知那欲脱口而出的答案吓得咽了回去。   朱至好心提醒道:“若是你说的跟账本上登记的对不上,你也是为一方父母官的人,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再特意告诉你吧!”   此话引得魏知抬头打量起朱至,哪怕知晓此举实属失礼,他是想从朱至的表情中看出朱至的打算。   无奈朱至坦然相对,明亮的眼眸根本看不出她有何算计。   魏知心下有些不安,可又觉得不对,一个孩子,黄毛丫头,她能怎么样?   看看跟在她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鼎鼎大名的将军,要不是她撑不起,至于让人跟着她一道给她撑场子?   “郡主有话不妨直说。”魏知马上犀利接话。   “我说得还不够直接吗?”朱至不得不反省自身了,她这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竟然让人听不懂?   魏知赶紧改口道:“郡主要查我们这一年的税收吗?”   朱至摇头道:“错了,我现在只是要查你这个乌撒知府在任一年的账目,不限于税收。你能说几样?”   “郡主为何要查?”魏知再问,朱至冷笑道:“没有为何。我想,我可以查吗?”   嚣张吧!谁也没有想到朱至竟然敢说出这么嚣张的话,连个理由竟然都不给!   想要说不字,谁给他们的胆子说不呢?   他们是刚刚归附大明的官绅,本来他们就在考察期,但凡碰上不好说话的人,干脆利落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朱至不过是查查各府的账本罢了,谁敢说半个不字?   “怎么那么多话?你是诚心归顺吗?还是打着归顺之名,心里不定打了什么歪主意?”凉国公耐性一向不好,魏知这么一个人也太不像样,按他的性子,换成他被人那么问,早一刀解决了人,留着他啰啰嗦嗦?   说话的功夫,凉国公上前将刀抽出,架在魏知的身上,冷声警告道:“大明的郡主亲自问你们话,你们只需一五一十的回答。谁要是再敢追问不休,我先砍了你们。”   魏知瞅见凉国公目露凶光,诚如他所言,他是真敢砍的啊!   “听明白了吗?”凉国公凑近魏知直问,魏知看着近在咫尺的刀,敢说半个不字吗?   “听,听明白了。”魏知结巴地回答。   凉国公满意了!终于是收回了刀,骄傲地跟朱至对视一眼,关键时候就得他出面镇场子吧。   朱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虽说一开始就算到凉国公出面是最好震慑的那个人,凉国公也是瞧不得旁人对她追问不休,半分不配合,才会着急出面。   “说。”凉国公都出面了,更得继续,魏知不是说知道了吗?那就赶紧回答朱至刚刚的问题。   魏知敢跟朱至呛声,确实就是打从心里不把朱至当回事,饶是凉国公和西平侯就在朱至左右,明摆着要给朱至撑腰,在他看来这就是做做样子,怎么也不可能这两位愿意听朱至的话。   现实却在他脸上狠狠抽下一记耳光。   此刻面对凉国公亲自出面,厉声喝斥让他非回答朱至不可,一时间魏知不敢再顾左右而言他了啊!   “郡主,郡主所问,所问……”魏知结结巴巴的想问起朱至问的问题,不时的瞅了朱至一眼,也是慌乱之下都想不清朱至都问了什么了。   “就你这样也能当知府?我蓝玉一向不记事也不至地连一个问题都记不住。”凉国公一看魏知的样儿,那叫一个不满,就这样的官也能当知府,怎么想的啊!   “若非如此,元岂能亡,今日的天下怎么能是大明的?”西平侯在一旁帮腔,冷嘲热讽一番。   魏知的脸立时变成了猪肝脸,可却有苦难言。   “依我看,一个不老实,连一点事都记不住的人,不用跟他废话了,这么一个人不能用,让他走人吧。”凉国公得了西平侯的帮腔,本着为大明着想的念头,极是认为当把魏知这样一个官赶走,免得留下他将来祸害百姓,乱大明。   “舅公莫急,用人也罢,不用人也好,总得让人心服口服。切忌以一人之喜好而定之。云南之地刚归大明,须得让云南的百姓们知道,大明用人,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只问此人是否有一颗济世救民之心,安抚百姓之能。”朱至赶紧安抚凉国公,不希望他太急,缓一缓,查问清楚再说。   凉国公是个痛快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素来不乐意管那乱七八糟的事,太麻烦了。   眼下被朱至拉来,他是想干脆利落把人解决掉的,无奈朱至不同意。   “行,那你问,哪个留,哪个不留,他们要是再不配合好好答话,我把人拖出去打一顿,打老实了再问。”凉国公才不管那许多,放话的同时扫过一旁的人,无声告诫。   朱至默默竖起大拇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呢。   “诸位都听见了?”朱至配合再问,“我能救诸位一回,可诸位一直不配合,我可就不救了。”   魏知作为一个出头鸟,尤其能感受到朱至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赶紧抢道:“听见了,听见了!”   “好。我再给你一机会。自你当上知府,这一年到头收过百姓几回税,从实答来。”朱至指着属于他的那口箱子,无声提醒着他,他就算想说假话,其中的账册记录得一清二楚。   “十,十回。”魏知结巴答出,朱至尚未反应过来,凉国公已经尖着声喊了出来,“十回?你什么人啊,收十回的税,老百姓还能过日子吗?”   朱至其实想说,比起这收十回的税,凉国公喜欢强买人的田和地,更是要断人活路,他做下的事不比巧立名目征税的人好到哪儿去。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朱至就不拆凉国公的台了。   “给我看看他都用什么名目收的税。”凉国公急得抢过账本看,朱至反而淡定地道:“无法是加收军需。毕竟要跟大明打仗了,要是没有军响,仗怎么打?”   凉国公正好翻着账本看起来,诚如朱至所言,都是以征收军响为名。   “你们可真够狠的啊!”十回都是征收军响,老百姓哪来那么多的钱交?凉国公感叹无比,指着魏知大有砍人的意思。   魏知吓得一个激灵,此时哪里还有刚刚跟朱至吵架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样,满头冷汗地解释道:“国公爷,郡主容禀,这不是在下所为,实在是上面下了命令,我们不敢不从。”   凉国公真就准备砍人了啊,朱至适时轻咳一声,凉国公无奈乖乖收刀。   “整个云南都是如此,若郡主和国公爷不信,一查账本即知。”魏知生怕凉国公听不进话,再要一言不合,又要将刀与他落下。魏知不想死!   “郡主,国公爷明查,我们确实是被逼的,并非我等有意苛责百姓,以令百姓难以生存。”有了魏知开口,剩下的人都赶紧表态,证明他们都是一般无二,都是被逼得一再向百姓征税,可这些征收得来的钱,全都上交了。   有人赶紧补充一点,连忙道:“而且这些钱全都上交梁王了,并非我们留用。”   “所以,我应该夸你们尽忠职守?”后面这话听来引得朱至不舒服,怎么着?他们还想把这些钱留着自己用?   “在下并非此意,并非此意。”听出朱至话里的不善,那人赶紧解释。   “我再问你们,这一年来你们都一道以征收军响为名,收了十次的税?”朱至一个看过账本的人,岂是别人说什么就能忽悠过去的?   话,他们如今有了一个开头的人,抢着附和,一心要将过错推到一个死人头上,其过程都想抹去。莫不是觉得随着云南乱上一回,他们做下的事就没有人能查得出来?   随朱至一问落下,又是一片鸦雀无声,凉国公不傻,马上从中品出别样的意味。   “郡主问你们话,都成哑巴了?”凉国公是不满的,一个个不吱声算是怎么回事?朱至的问题有那么难回答?   “是,是。”有人赶紧回应,生怕慢了一步引起凉国公不满,立即掉了脑袋。   朱至冷哼一声道:“你们自己的账本自己没有看过的吗?”   面对朱至此问,不少人脸都僵了。   “你们没有看过,我却看过,而且你们的账本不仅是一本,或者,我该请你们辖下的百姓过来一趟,让他们给你们说说,单就这一年,你们用了多少名目收税?军需,建行宫,梁王寿辰,亏你们喊得出来。”朱至走了下来,随手抄起箱中的账本即砸向跪下的人。   朱至数出一个个名目来时,底下的人都不由一缩,翻旧账,怎么朱至能来跟他们翻旧账呢?   “怎么?要我一个个点名吗?”朱至账本都砸过去了,这里头有多少贪官,有多少好官,朱至有数着。   “郡主,这都是从前的事了,难道郡主要为了以前的事不依不饶,置我等于死地?”眼看朱至咄咄逼人,终于是有人问出心中疑惑了,朱至要翻旧账是想让他们死吗?   “难道大明接受尔等的归附,就不能了解了解,尔等曾经是什么样的官?再决定将来要不要任尔等为官?”朱至查账见人,为的就是这一条,这事别管闹到谁的面前去,谁也休想能指摘朱至半分。   问出问题的人这回无话可说了,他们归附未必不是想再继续当官,但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是不成了。   “尔等莫不是以为尔等的账本天衣无缝,谁也瞧不出端倪来?召尔等过来,这是给尔等最后的机会,若尔等事事如实招来,未必不能给尔等一个机会。   “可是,尔等在我面前摆架子,装清高,怎么?当过元朝的官很是了不起?但凡你们真了不起,云南大明也攻不下不是吗?”   朱至对这群人不屑之极,若是他们能为元而殉国,她都会敬他们三分。   偏一个个当着元朝的官,一味想着配合残元的势力如何剥削百姓,压榨百姓。见势不妥,立刻在第一时间投降归顺。   元朝就是用了这样一些官,才会让天下分崩离析,以叫大明有了可乘之机。   以史为鉴,这些官还能让他们继续当下去?让他们继续祸害大明的百姓?   “这份名单上的人,即刻将他们关入大牢。”朱至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上面写下的正是不留的官员。   那位书生赶紧上前来接过,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第一个就是魏知。   魏知软瘫在地,呆呆望着前方,面如死灰,再也不敢吱声。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而朱至名单上的人,都是方才连连附和魏知的人,若非同道之人,怎么可能那么了解其中的弯弯道道。   “你,你不过是小小的郡主,有何资格决定我们的去留?更将我们关入牢狱?”饶是事至于此,不情不愿的人大有人在。一个驴脸男人站了起来,直问朱至是谁给她的权利。   万河在这个时候捧着圣旨出面,代为答道:“自然是大明皇帝陛下。”   朱至在贵州把事情办得那叫一个好,好得让某个当爷爷的觉得,云南若是归于大明,也该好好清理。与其另派人前来审查这些官员,倒不如让朱至来。   正好,朱至年纪摆在那儿,谁都不会把朱至放在眼里,也就给了朱至机会,可以好好地将云南上下的情况摸个清楚。至于什么时候朱至才亮出这份职责,好说,由朱至决定就是。   饶是凉国公和西平侯也惊着了,朱元璋什么时候给朱至送的诏书,他们竟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对此,朱至暂时没有解释的意思,以后,以后再说。   “要看看我有资格留取官员的诏书吗?”朱至好心问上一句。这回再也没有人敢答。   但凡朱至不是有朱元璋的诏书在手,岂敢如此嚣张。   他们防了所有人,却从来没有防过一个孩子,更料不到朱元璋会把云南官员的留用交由一个孩子决定。   “尔等犯下的错,我这里也有一本账,你们莫不是以为昨天我要你们的账本,我才开始查?   “从攻下云南开始,我已经派人查访云南各地的百姓,就算没有这些账本,我也知道你们在百姓口中的评价如何。”   朱至不介意让他们知道,他们以为她的准备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却不知他们早就在朱至的观察范围。   “为官不仁,借朝廷之名苛责于百姓,你们这些官当得实在了不起。所以,我要将你们关入大牢。”朱至想到明查暗访得来的结果。   云南的这些当官的竟然没有几个好东西,个个鱼肉百姓,横征暴敛。云南百姓这些年过的日子那叫一个苦。   接二连三的造反都没能成,他们早盼着大明的军队快点到来,好将他们救离苦海。   “郡主既知他们都不是什么好官,为何不为民除害?”这时候底下的人里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圆脸男人抬头相问。   “大明朝既得云南,当以百姓为重,更应该为百姓除害。他们这些当官的,一年年的剥削百姓,以至民不聊生,杀他们是为平民愤。”圆脸男人激愤地控诉这些当官的恶行,更希望朱至可以杀了他们。   朱至于此时问:“那你说说,你对他们罪行所知几何?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该杀?以至于,你对我将他们关入牢狱依然不满?你不明白关入大牢意味着什么?”   杀人,朱至并没有这份打算。查查这些人的作为,他们确实有借朝廷之名敛财,但那是元之前的事,如今大明刚入云南,若是把这整个云南的官杀得七七八八,未必不会让云南的人觉得大明过于残暴,杀人如麻。   “闻大明皇帝陛下最恨贪官污吏,如今看来却是不然?郡主不是已经查到他们横征暴赋的证据了吗?更有云南百姓为证,难道郡主只是不让他们再为大明的官罢了,不打算为民出气?”圆脸男人面对朱至的质问,拧紧眉头透出不满,如何也是想不到竟然听到如此处置。   “还有家产充公,皆还于百姓。”朱至能让这些人拿着剥削百姓得来的钱跑了?   可是,吓唬人可以,真让朱至拿主意杀那么多的人,朱元璋并没有给朱至杀生大权。   “郡主,难道他们鱼肉百姓不该死吗?”可是圆脸百姓并不满足于此,咄咄逼人。 第54章 合谋   ◎入瓮◎   朱至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应, 这里几十号人啊,就她查到的他们曾经在元朝时犯下的过错, 对, 都是巧立名目增加税收。真真假假,其中大多数是元朝的人下达的命令,而他们从中扣出不少的油水, 以令百姓雪上加霜。   但是, 首先,朱元璋给她的权利并没有生杀大权, 朱至没有资格决定他们的生死。   其次,朱至看着那么多人, 她更清楚的知道,杀,不可枉杀。人命都只有一条,她不能轻易下达这个命令。   “我再说一次,证据, 证明他们该死的证据。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 疑罪从无知道吗?我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只能证明他们不是一个好官, 有所贪污,但是, 并不足以要他们的命。   “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 你觉得我太过仁慈,可是你要明白一点, 如果凡事不讲证据, 只凭几句风言便肆意将人杀害。杀错了怎么办?人死能够复生吗?   “我的权利只在于择官留用与否。至于他们的生死, 我会一五一十上报朝廷, 由朝廷裁决。如果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该死, 你可以交给我,我会代呈朝廷,必达天听。”   朱至有理有据的反驳,她没有独断专行直取人性命的原因说得足够清楚明白。   圆脸男人是愤怒的,可是在听完朱至的话后,却很能理解朱至的慎重。   对生命的尊重,并没有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干了坏事的人,便觉得不需要对他的生命慎重。   “你,有证据吗?”朱至凝视着圆脸男人,更为要一句准话,他如此愤怒,是否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眼前的这些人哪一个该杀?   圆脸男人略有些羞愧的低下头道:“我没有。”   没有两个字,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   “不急。”不想朱至听完这话后竟然宽慰起人来,圆脸男人震惊望向朱至。   “贪官污吏,你恨,朝廷更恨。你想将他们杀之而永绝后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同时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立场。   “我代表朝廷而来,是为择官,官,有口皆碑的留下,百姓生怨,账目不明的人不能留。   “我将他们关入大牢,就是为了查清楚他们身上的事,弄明白他们到底是该杀或是不该杀。”   朱至自问做到这样的程度没有什么问题,圆脸男人想一口气把人杀光,显然是不能的。   “在下明白了。”圆脸男人目的没有达到,失望是肯定的,朱至解释清楚后,男人沉着的应下一声是。   “带下去。”朱至催促之,自有将士上前将人拿下,凉国公和西平侯都觉得暂时这事就那么完了是吧。   万万没有想到,朱至刚把人送牢里,紧接着有人寻上凉国公的门,无二话,送礼求情。   凉国公看着那么两大箱的金子,立刻想起朱至让人抬到军中的金银珠宝。   行啊,实在是行!贵州的人送完礼,如今云南的人也送礼。   凉国公不能说不心动,毕竟他这田地都被充公了,钱也一样被罚了不少,这么样的情况下,送上门的钱,他很难不为之心动。   然而凉国公想起当初他栽赃陷害朱至之后的事,当时朱至告诫过他,让他别逼着朱元璋杀他!   朱元璋杀过的功臣确实不少了,以前的凉国公总觉得,朱元璋别管杀再多,怎么也轮不到他是吧。   但是,就这一回,只面对着朱至,凉国公分明感受到朱至身上的杀气。这么的事实面前,凉国公第一感觉就是,想杀他的人未必是朱至,更有可能是朱元璋。   朱元璋连胡惟庸都能下杀手,胡惟庸曾经一度是朱元璋的左膀右臂,最懂他心意的那个人,也是让朱元璋认为最好用的人。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朱元璋不是照样杀了?   他的功再高,朱元璋但凡要他的命,他连朱至一个孩子都斗不过,自问拿什么跟朱元璋斗?   自打那刻开始,凉国公下定了决心,他要活着,活着才能享受,哪怕享受再不多,也好过死了。   故,换成以前的凉国公,面对送上门的钱,他就没有不收下的。这一回,凉国公无二话,让人去请朱至。   “国公爷,国公爷,这一份是送给您的,您的啊,您只管收用就是。要是郡主那里须要送一份,我们再备。只求国公爷在郡主面前美言几句,网开一面。”来人是一脸的谄媚,眼看凉国公行事让人看不懂,赶紧拦着。那么多的人落在朱至手里,这事要是不想想办法解决,得死上多少人。   凉国公挑挑眉头,“你要捞一个人还是全部?”   对,看到钱,凉国公马上懂了什么情况,不过听这人的意思想捞的人不少。   “当然是一个,一个。不过,也有人让小人代为问问,只要凉国公的路子行得通,我们一定乖乖配合,要多少数目,凉国公只管开口。”   这点上,有心救人的人,又是家里有钱的人,只要一个口子。   “哈哈哈。”凉国公听得颇为心惊,要是换成以前,第一时间狮子大开口啊!   面对这些贪官,为保命什么都愿意做的人,他不宰他们宰谁。   可是,这一回出来朱至有查案的权利,方才散了之后,他看着有人给西平侯送了东西,人似乎是朱元璋手底下的人。估摸着西平侯那里也肯定另有朱元璋的旨意。   什么事都不了解的情况下,他要是敢收下这些钱,朱至能饶他一回,绝不会再饶他第二回 !   “这事你们觉得我能做主?”不怪凉国公有此问,不问行吗?   听听他们一个个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得主。只要他一声令下,保管一个个乖乖放人。   事实上呢?美的他们!   “您可是郡主的舅公,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是吧。”天下的人,包括以前的凉国公自己也这么觉得。   太子妃常氏是他的亲亲外甥女,他可是从小护着长大的,常氏的女儿,定会偏着他。   结果事实狠狠在凉国公脸上抽了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凉国公阵阵生痛。   用朱至的话来说,她设计得他落败被捆,打他四十军棍,那已然是看在他是她舅公的份上,否则......请参考一下胡惟庸,朱至曾经跟胡惟庸提过一句半句的醒吗?   “这话对了!”凉国公想给自己留点脸,可又怕脸留得太多了,最后反而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此时一道声音传来。算是把为难的凉国公解救出来了。   “至儿。”凉国公既派人去请朱至来一趟。人到了,凉国公听着声音显得很高兴,同朱至一通挤眉弄眼,提醒朱至看看眼前这些都是什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朱至一出现,来贿赂凉国公的人面露难色,马上瞅了凉国公问:“国公爷?”   慌乱害怕都不曾掩饰,甚至更有心跑。   可是看看周围的将士,他能跑?   明显跑不掉,怎么办?   凉国公的名声,他们在云南也不是没有让人打听过,一向不是守规矩的人,也不乐意别人处处跟他讲规矩。   前些年被朝廷狠狠罚了一回,整整十年的俸禄就那么没了啊!   谁家不是要养家糊口的人,不给人俸禄,不是逼着人往死里贪吗?   反正站在外人的立场,指望俸禄养活官太难了。外头别人送的钱,一回就不是十年的俸禄可比的,这才是能让凉国公不怕朝廷的底气。   “不用怕。怕什么呢?你们早晚不是要找上我的?我都送上门来了,你要是想走,我也不拦着。”对方的反应怎么说呢?朱至挥挥手安抚一番,也让人好好想想,他究竟来此为何。   话音落下,原本慌张不安的人立刻来了精神,凉国公明显一愣,同朱至眼神交流,确定朱至不是闹着玩。行吧,朱至想干什么干什么,他只须乖乖配合就行。   “你不是也想见安和郡主,正好,人来了,有什么话你跟她说,她答应了,事就好办了对吧。”凉国公也不管,这人不是也想找朱至,人都见上面了,他们商量。   “郡主。”那人讨好冲朱至拱手,不太确定朱至的意思。   “你要救谁?”朱至开门见山直问。   “堂立堂大人。”观朱至神色不似玩笑,哪怕心里依然七上八下,得照实说啊!   “只一位而已?”朱至走了过去,就在那一箱箱的金子面前,捡起一个把玩着,眼里的兴奋并不曾掩饰。   金子啊金子,成色多好的金子啊!   对一个爱金爱银的人来说,朱至巴不得自己的屋子堆满金子!   “只要郡主愿意给个机会,小人只是开始。”来人向朱至表态。   朱至突然将其中一个金子的箱子合上道:“参照你送的两倍之数,我可以给他们机会。不过,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后,我的奏疏将会送到应天。陛下杀贪官的决心,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眼中流露出的贪婪,任是谁看到这一刻的朱至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爱财的人!   来人虽然震惊朱至的直率,但这何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郡主言而有信?”来人必须讨要一句准话。朱至昂头许诺道:“言而有信。”   得了朱至准话的人高兴的离开了。   凉国公拿不准的追问:“至儿,你不是真要收他们钱吧?”   “舅公猜!”朱至侧过头俏皮开口,并没有要如凉国公所愿的如实回答。   凉国公一滞,挥挥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最不乐意猜人的心思,你有话直说。”   朱至很是无奈地道:“总之,有多少人给您送钱您都只管收下登记造册。”   “啊?”收下什么的,凉国公蠢蠢欲动,然而朱至不像这样的人啊!收下干嘛?   “收下登记造册,不是让舅公花。舅公别乱动,否则有什么后果我不敢保证。”朱至不敢不把话说明白,万一凉国公以为钱送给他,他可以花钱,那不是要命?   凉国公翻了一个白眼,他就知道。   “你这是要坑谁?”凉国公不算太明白朱至的打算,总能知道,朱至没憋什么好心眼。   “谁送上门来就是谁。正好,这能省我诸多事。”朱至坦然承认自己有所打算,谁要是送上门,纯属自找。   至此,因着朱至已经有了时间限制,但凡想救自家人的人,怎么能不捉紧时间。   刚开始因朱至过于凌厉,他们原以为朱至断不可能收他们的礼,放他们的人。   有一个出头的人为他们探明了路,虽说朱至是太狠了些,要得挺多。只要能留住命,钱还怕没有吗?   一时间纷纷往凉国公府上送钱。   凉国公看着一箱箱送进来的金银珠宝,感叹于云南别看偏僻,有钱人不少。   这时候,不知谁从哪里透出消息,朱至这儿竟然被人堵上了。   因为跟着混的,朱至住在驿站内,昨天她刚查查一群贪官下狱,紧接着有人给凉国公送钱。   那么大的动静,有心人能不盯着,第一时间赶来问问朱至,这事儿她是管还是不管?   如果不管,那就更得好好讨论讨论,为什么不管!   昨天她当着那么多人面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面对如此质问,转达到朱至耳中时,朱至笑了笑,恰在这个时候西平侯来了。   “伯父。”别的人朱至不一定要见,西平侯来了,朱至定要起身相迎。   西平侯一见面即问:“你是觉得搜集证据太麻烦,干脆来个人赃并获,好把这群贪官一网打尽?”   能叫西平侯猜出来,朱至不意外,笑答道:“后面就算朝廷派人来云南总是要查的,既然有人送上门递证据,我若不顺势而为,岂不是太麻烦朝廷了?咱们有人,有人就更应该多办正事,绝不能白折腾。”   “你啊!”西平侯指着朱至,反而问起道:“那你想过你这么做,传扬出去,以后天下人怎么看你?”   不料朱至无所谓的耸耸肩道:“随便他们怎么看啊!不管他们怎么看。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压根不需要看别人脸色过活的朱至,为什么要去看别人的脸色?在意别人的看法过日子?   得,西平侯得了这句准话,已然道:“你不在意,有些事还得我来。看看。”   话说着西平侯已经掏出一封信,送到朱至手里。   朱至赶紧接过一看,好吧,这是朱元璋写给西平侯的信,上面的内容无非是让西平侯好好收拾云南,该捉的人,该杀的人,用不着客气,只要证据确凿,动手就是。   “爷爷打算让伯父留守云南吗?”朱至看完信即有此一问。   西平侯一顿,终是接话道:“云贵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各部族皆有势力,如果无人镇守,再有有心人挑拨,未必不会再起动乱。我们出征前就已经考虑过平定云贵后该怎么选一个人镇守。我算是比较合适。”   “那以后想见您一面就难了。”云南和应天相隔甚远,见一面是容易的事?   “你不是想在云贵做生意?此事可为。不过,我们有言在先,凡事讲规矩。就算是我,也不会给你开后门。”西平侯何尝舍得,但是朱元璋想让他镇守云南,何尝不是对他的信任?   “伯父放心,我不管做什么生意,一定守大明的律法,也守大明的规矩。”朱至是那想利用身份占便宜的人吗?   真要这样,干脆把那些人送她的钱全收下就是了。   她喜欢钱,更喜欢自己凭本事挣钱。光明正大挣来的钱。   “跟我去见你舅公。接下来的事交给我。”西平侯挑挑眉,如此一提议,再问朱至道:“不介意我抢你的功?”   “伯父对我的维护,我岂不知。辛苦伯父。”朱至同西平侯福福身,由衷感谢西平侯。   “走吧。”西平侯挺担心朱至喜欢争功,朱至既无此心,他就放心了。走吧。   凉国公进了城,临时找了个地方住下,此时门庭若市。   可是,凉国公瞅着一个个进来的人,招呼着他们坐下,有什么话不急着说。   说实话,看着一个个送到他面前,请他过目的箱子,凉国公第一次觉得难熬!   钱,白.花.花的银子,这都是钱啊!   怎么尽往他面前送,最后这钱愣不是他的呢?   凉国公的眼睛尽往金子银子上瞟,又一回又一回的别开头,内心的挣扎和难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吸气,吐气!凉国公心里更是怨念无比朱至怎么还不来,再不来,他一准要翻脸了。   “国公爷,人都请进来了,没有别的人了!”这时候手下来禀,求见凉国公的人都进来了,看看满满一层子的箱子,大大小小参差不齐,那都没有关系,反正里头都是钱,全由凉国公收下,凉国公一准富裕了。   显然手下的将士挺盼着的,钱在这儿,有了钱,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得多是吧!   “行,去看看安和郡主出门没有?催她快些过来。”凉国公实在不想看屋里的这些箱子,可惜,再不想也得看。   朱至这熊孩子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大把人送礼还不到。   送礼的人都清楚,能不能放人,做主的人是朱至。但凡朱至不点这个头,他们怕是救不出人的。   不过,昨天来过的人想到昨天朱至说的话,心下丝毫不慌,也等着消息。   “来了来了。”朱至就在这个时候和西平侯走了进来,凉国公听着声音立刻起身,一眼瞟到西平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问:“你怎么来了?”   “有人送礼,我岂能不来。都登记好了?”西平侯不在意凉国公的反应,来此是有正事的人,只管办正事。   “记好了!”凉国公应着视线落在朱至身上,无声询问,怎么把西平侯带来了?   朱至显得有些无奈,带来就带来呗,他们又没有干坏事,谁来都不怕!   对!凉国公收到朱至的信息,认同无比。   “来人,把他们全都拿下。”西平侯原本和善带笑,随着这一声令下,外面的将士全都涌了进来,无二话,拿人。   “侯爷,侯爷,但不知我们犯了何罪,要让侯爷将我们拿下?”都到这个份上了,依然有人见了棺材不落泪。   “贿赂朝廷命官够不够将你们拿下?”西平侯冷笑而问,一众人的视线落在凉国公身上,凉国公指着一旁的朱至道:“主意不是我出的,你们看我有什么用?”   这回朱至成了众矢之的,朱至无所畏惧地迎着众人谴责的目光,坦荡无比地道:“我总得让你们知道,云南的天已经变了,大明朝廷不是有钱就能办事。”   其中所含的恶意,谁看不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更让一个个来送礼,以为能送出一个光明前程的人错愕不矣。   说好的能救人,人救不出来不说,更有可能把他们全都搭上,这算什么事啊!   一时间,偌大的堂内一片哀鸿,可惜西平侯全然不为所动,只道:“你们的罪,我会查明,一切都会依法办理。”   这回凉国公明白了,敢情朱至之前干的事由西平侯接手了?   “什么情况?”凉国公好奇追问,朱至道:“咱们该回应天了。”   牛头不对马嘴啊,回不回的是什么重要的事吗?他分明想问的是西平侯接过朱至的事算怎么回事?   很快,凉国公就知道了。   平定云贵的消息传回应天,朝廷诏书很快送来,赞许诸位将军辛苦是必备的,最重要的一条是,命西平侯沐英镇守云南。   得,原来以后这云南的地方得要西平侯看着。怪不得他接朱至的手,干脆利落杀一波贪官,充公一堆金银。   事情定下,众将收拾着准备起程,朱至得跟西平侯合计合计。   “伯父镇守云南,是不是应该考虑安民富民?”朱至听说西平侯要留在云南时,有些盘算就得操作起来。   西平侯算是明白了,朱至鬼主意不少,特意提起安民富民,必有盘算。   “你欲何为?”西平侯挑挑眉问。   “互惠互得,既让伯父您得以安民富民,也能让我富裕。”朱至同西平侯一通挤眉弄眼,她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荷包吗?为了小钱钱。   “比如呢?”西平侯虽不能说不心动,总得问问朱至主意为何?   “云南的菇很多,而且味道各异。”朱至眼睛发亮,进了云南能不考察云南的特色?这都是发家致富的道道。   然而对西平侯来说,朱至提起这事,他没太明白。   朱至一个吃过各种各样干菇的人,哪能放过没有人大兴商道的赚钱法子,赶紧跟西平侯一通咬耳朵。   “云南遍地都是菇,伯父镇守云南,岂能不思为百姓谋福?菇有千千万万种,有的有毒,有的没毒。那就弄没毒的,而且分类。   “这一点您要是拿不准,寻个大夫跟您跑几次,普及云南的百姓。再加上烘干,这一点云南的百姓们都会的,能烘干的咱们就烘干出售,不能烘干的咱们想想办法保鲜保质。   “总的一句话,想办法让云南百姓富起来,您要是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他们还能反对咱们大明?”   朱至不是给西平侯洗脑,而是事实摆在眼前,要不要干,西平侯能是没有抱负,也没有一丁点想为百姓做事的心?   “彝族的奢香夫人打算修栈道,通四方。伯父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当知路通人通财通。云南也是如此。您要是能想办法把云南的百姓发动起来,将菇这一行发扬光大,各种各样的菇都分类,连怎么吃的好吃都总结出来,您放心,以后我帮您修路造桥,更与云南百姓共同致富。”   一看西平侯有所意动,朱至马上再接再厉,尤其得同西平侯道:“伯父要是不信,我带您出去一趟,让您亲眼看看云南有多少财富。都是些我们没有发掘的财富。”   朱至一个爱财的人,与奢香夫人相识能想到跟她做药材生意,到了云南,云南的菇不是出了名的吗?   后世有一个段子,云南的人民就算吃菇中了毒,都只怪自己肠胃不好,从不觉得他们吃的菇有问题。   这从侧面证明了云南人民爱菇。   而味道鲜美的东西不应该和天下的人分享吗?反正朱至是觉得,有这个机会既能和天下人分享美味,又能让百姓发家致富,一举两得的事,何乐不为?   朱至起了这个心,立刻领着西平侯走一趟,就往云南的山中去,更是去了云南人民的家中。   西平侯就注意到,三不五时失踪,但一回来就会跟在朱至身边的女医孙商枝竟然在其中的人家中,见着朱至和西平侯来了,孙商枝马上起身相迎。   “怎么样?”朱至好奇追问。   “郡主放心,他们都会些基本功,教一教就上手。”孙商枝跟着朱至出门,满山遍野的跑不说,也是得帮着朱至多办些事的。   如眼下制菇的事儿,孙商枝一个行医的人,药材的好坏她会辨别,制药方面的事她也有涉及。   正因如此,以至于朱至就让她出面,先带一些人学着。   “那就好。伯父,您要不要挑几个聪明人跟商枝学学?学会了以后能教人,还懂得辨别。否则要是被人糊弄了,将来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朱至信得过孙商枝,大大方方冲西平侯问。   西平侯似在考虑,朱至道:“这一回回去,我带了不少,都是让商枝教他们做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看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多高兴。”   见着朱至来,周围的人家们都出来相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堆着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是觉得,能带动一方经济,让一方百姓富裕起来,日子越过越好,这才是我们这些身居高位,享百姓供养的人应该做的事。”朱至心里有大明天下,更有大明天下的百姓。因此,她会在做生意的同时,也要想办法带动百姓们富起来。   能够双赢的事,为什么不做?   西平侯道:“好,我找几个机灵的跟你的人学着点。不过,你既然开了这条路,想过以后吗?”   终于是跟朱至谈以后了啊!   朱至点头道:“伯父有话不妨直说。”   都是自家人,没有必要绕弯子对吧!   西平侯与朱至凝视道:“比如你这具体到一年一月要菇多少?”   朱至笑了,对嘛,这才是西平侯,能让她爷爷和她爹爹称之为左膀右臂的人。   “如今我给不了伯父答案,我得把这些菇带回去试试,看看有多少人能接受。这么多种类的菇,又是哪一种更让人喜欢。”朱至坦然承认,市场嘛,不试试怎么知道反应?   西平侯要的答案,朱至会给到的,但不是现在。   行,西平侯确定朱至有考虑,心中的大石放下一半。   “说好了,你这一回去尽快给我送消息,一年须量几何,云南眼下能不能供应上,我得有数。”西平侯是个慎重的人,有心为民办事,更得想办法办好!   “行,具体的事咱们慢慢沟通。云南是您镇守,菇的生意我就不让您参与了。不过贵州的药材生意,您参个股呗!”朱至眨眼睛,该避嫌的得避嫌。   不过,自家爷爷对一群当官的确实挺苛责的,说句良心话,大明官员的俸禄,算是古今往来当官里数一数二的少的了。   虽说既是因为新朝建立,百废待兴,朝廷没钱,拿不出钱来。何尝不是因为在朱元璋的眼里,当官的个个都被养得肥头大耳,到了他当皇帝,个个都给他少拿些。   这对官员的恨啊,朱至真不好评价。   “须多少本钱?”西平侯倒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追问细一些。   “三千两。”朱至早算好了,开这个口就是把决定权交到西平侯手里,等着西平侯决定。   “打算拉上多少人一起?”西平侯不愧是西平侯,马上明白了朱至肯定不仅只想拉上他一个。   “表叔,舅公,信国公,您。”听着朱至一个个数出来,西平侯嘴角抽抽,表叔指的是曹国公李文忠,舅公是凉国公蓝玉,信国公汤和喽。   “信国公怎么说也教了我行军打仗了,他就是不认那也是半个师傅,有好事哪能少了他。”不用西平侯问,朱至已经解释一番,她选的都是亲近的人。   西平侯道:“一人六百两?”   朱至连连点头,西平侯嘶的一声道:“这么点小生意,你拉上那么多人,分得过来吗?”   不想收获朱至一记您小看我的眼神,伸手道:“放心,肯定不让您亏。给钱入股,以后的事不劳您操心。每月帐本分红会准时送到。”   敢情直接不给西平侯拒绝的机会?   西平侯从怀里掏出宝纱,“没那么多,回去让人给你补上。”   朱至也不看是多少,连连点头道:“好勒!”   西平侯思来想去,终是叮嘱道:“你得记得,不管做什么都能有违国法。咱们不能自己往陛下的心上扎刀。”   难得碰上像西平侯如此聪明识趣的人,朱至连连颔首道:“伯父您放心,我喜欢钱,不过我喜欢正正当当赚回来的钱,不该贪的我不贪,别人送的我更不会要。”   此话让西平侯暗松一口气,同时依然不放心道:“虽说你拉了亲近的人做生意,这事儿除了我们几个外,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但这事儿得上禀陛下,更要让太子知晓。”   不得不说,西平侯的分寸把握得真是好。   不让别的人知道,是为了预防别人借机扣名头在他们身上,结党营私了解一下。   告诉朱元璋和太子,这就等于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以后都不怕别人告到朱元璋面前。   “另外,我们只花钱入股,不管你生意怎么做。跟谁都要定好规矩。”西平侯更得给朱至出主意,让她记下更得做到,做好!   “好。”朱至又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西平侯最后的叮嘱是为她好。   西平侯听着朱至乖巧应是,更觉得欣慰。   只不过再怎么不舍总得分离。西平侯奉命留守云南,朱至得随大军回应天。   凉国公想到回去之后应该大概能够得个赏,许是能够重新拿回俸禄,不至于让他的日子难过下去,心情多少好些。   没想到,眼看要到应天了,朱至寻上凉国公问:“舅公身上还有多少钱?”   凉国公如临大敌,这场景略为熟悉啊!上回朱至问他手里有多少田地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再来一回,凉国公急得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可是一文钱没收。”   额!朱至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凉国公一看朱至不作声沉吟下来,惊得赶紧解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在贵州收了钱送军营里,在云南又打着有钱好商量的借口,先把我的名号亮出去,趁机把云南的那些贪官全捉了个人赃并获,哪里会有人再不怕死的往我头上送钱?我真没钱,一文钱都没有!”   可怜的凉国公啊,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急于证明清白,他是真的真的没有收过钱,半文都没有!   不过,朱至一听上下打量凉国公一圈,她的余威那么大的吗?她就问了一句,看把凉国公急得!   “你别看我啊,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真切切的实话,你不能不信我。再不你搜身,你要是能搜出钱来都归你。”凉国公怕啊,摊开双手让朱至来搜!   朱至啊的一声,道:“舅公挺惨。所以我这里有一笔生意打算开展,想拉您入火的,可您连本钱都没有,那就算了!”   啥?不是查他有没有收贿赂,而是要带他做生意!凉国公!!!   “等等!” 第55章 传授   ◎用心◎   刚喊完, 朱至猛地转头,目光炯炯的瞅着凉国公, 凉国公吓得一个激灵, 嘴角抽抽。   “舅公不是说没钱吗?”朱至意味深长地问,凉国公连连点头道:“身上是没钱,家里多少有一点。可是你也知道, 陛下罚我俸禄十年, 家里多少人等着饭吃你也知道,这个事, 你得帮忙。”   话说着已经上手要拉住朱至,可怜兮兮的求着朱至一定要救救他啊!   朱至一个抖落, 请凉国公悠着点,装可怜大可不必了吧,自家人,朱元璋能不给他留活路?   凉国公一看朱至不吃这一套,赶紧言归正传道:“本钱给多少?”   这些日子凉国公算是看出来了, 朱至做生意有一套, 在应天的时候不少人就夸朱至生财有道, 既如此,朱至找他入股, 他要是不懂得把握, 他傻啊。   强买民田这事,做过一回了, 错了一回, 朱元璋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他是绝不最再犯。   尤其朱至如今越长越大, 以肉眼可见的越发精明, 他以前都不是朱至的对手,见识朱至诱人的手段后,更是下定决心绝不会和朱至做对。   因此,凉国公再发愁将来的日子怎么过,也不敢起歪念头。   当然,凉国公未必没有要跟朱至做生意的念头,可是,没敢提!   好不容易等到朱至有意主动带上他发财,凉国公不傻,能不赶紧答应。   朱至冲凉国公露出一抹笑容道:“舅公都不问我做什么生意就答应了?”   “不问,不问,你敢做的生意,我信得过你。至儿啊,舅公贪那些田,要那些地,完全是因为舅公得养家糊口。   “可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粗人,什么都不会,做生意只赔不赚,没把我气死。   “所以,只要你带上舅公一起发财,让舅公的日子过得稳当,我保证以后绝不动任何歪心思。”   凉国公眼巴巴地瞅着朱至,恨不得把心给朱至掏出来,只为证明他不是生来就想仗势欺人的。   这话,朱至听听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信了。凉国公是一朝得势,飘了,以为天下都是他的,这才会行事无所顾忌。   当着凉国公的面,朱至就不掀他老底。   “行,舅公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算说定了。您拿六百两,以后每月分红和账目一并送上。但是,您要是仗势欺人,或者做出有违法乱纪的事,一件扣五十两。既然能用钱拿捏住凉国公,朱至不用她就是傻!   凉国公一听瞪圆了眼,朱至无所谓地道:“舅公要是不乐意也没有关系。生意嘛,做就得守规矩。”   真真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吸气,吐气,凉国公终是开口道:“行,听你的,我都听你的行了吧。六百两进城后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可是,一直想扒上朱至做生意的凉国公,对朱至的约束不敢不听。不就是收着点脾气吗,他收!   “嗯,送进东宫就成。”朱至满意凉国公的识趣,准备回宫。   在她背后的凉国公挥动小拳头,恨不得揍上朱至几顿,不想朱至猛得转头,凉国公吓得赶紧转了方向,差点把手给扭了!   “坐久了,有些累,我活动活动!”凉国公面对朱至洞若观火的眼神,吓得赶紧捋直舌头讨好冲朱至一笑。   “那舅公活动着吧,小心别扭了腰。”朱至贴心提醒,确实差点把手扭了的凉国公嘴角抽搐。   呵,凉国公那点小伎俩莫不是以为瞒得过谁?   朱至多少给自家舅公留点面,就不计较太过了!   “我回来了!”与凉国公分道扬镳,朱至直奔应天,应该说,有人亲自来接她,让她赶紧回宫去。朱至就那么被接到马皇后的寝宫,朱至第一时间在宫门大喊,高兴地奔着屋里去,扑入马皇后的怀里,“奶奶,您想我了吗?”   马皇后看着高了小半个头的朱至,虽说黑了一些,可精神是相当的好,高兴地将人抱在怀里,贴了贴她的脸道:“想,怎能不想呢!”   朱至咯咯直笑,心情那叫一个好!   这时候更得挨个问安啊。   朱元璋体恤将士们,让他们各自回家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因而人也在宫中。   “皇爷爷,爹爹,娘,哥。哥你怎么阴着个脸!”   对啊,朱雄英阴着个脸,眼神更是幽怨的瞅着她,对朱至脸皮厚的一问,朱雄英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不知你给舅公出的主意,就为了让舅公把我打昏?”   过去一年了,朱至真要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结果朱雄英迎面那么一问,朱至挥手道:“别啊哥哥,问题不在我出的主意,只在舅公他们都不肯带你去,尤其是皇爷爷和爹爹,他们要是真想让你去,早就跟颍川侯商量好了,哪里会等着都出发了才张口,就是为了给几位将军机会,让他们拦着不让你跟着一起去。”   “咳咳咳,浑说什么呢!”朱元璋被朱至道破心思,尴尬得直咳嗽,提醒朱至不许乱说话!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道:“爷爷,不想让哥哥去就说不想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朱元璋感受到一个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无端让朱元璋心虚。   “行了,你知道你哥伤心,难道没给他带礼物?”朱元璋果断转移话题,绝对不能再由着朱至把事情扣在他的身上,否则这事没完了!   “带了,人手一份。”朱至能不带礼物吗?必须不能。   朱雄英依然幽怨,朱至搂着他胳膊道:“哥哥就不想听听在我眼里的贵州云南是什么样子?他们跟我们有什么不同,和应天百姓每天过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同?”   朱至直接捏住朱雄英的七寸。朱雄英不能出门也就算了,要是朱至不肯跟他说说这一年的所见所闻,他更得懊死。   “回家就说,一样一样都得说仔细了。”朱雄英意动,不好再板起脸了!   “哪里用回去,爷爷和奶奶肯定也想听听,现在就说。就说贵州的彝族,奢香夫人。”朱至有心活跃气氛,也是想让所有人感受到她的高兴,欢喜,她这一回出门大有收获,细细的说起彝族的风俗,服饰,以及他们的房子。   朱至深入了解,更是让孙商枝去接触他们的大夫,这才决定要开出一道商道,从云南开始,经贵州,再到应天。   一家子的人听着朱至绘声绘色的说起,看她神间流溢的都是对他们的热爱,感慨颇深。   其实他们都担心朱至未必能适应,只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走出了那一步,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然而此刻看到朱至不仅能发现各族的不同,更能发展商机,证明他们的那些担忧都大可不必。   朱至走出这一步,没有他们认为的不能适应,害怕,恐惧,有的是向往,生机。   “这么说你拉上了凉国公、信国公、曹国公、西平侯一道做贵州的药材生意了?”朱至说得精彩,大家听得入神,眼看天都黑了,吃饭啊。朱元璋让人接朱允炆和朱允熥的空荡,问起朱至。   “对,我和奢香夫人互通有无,他们彝族有不少的好药材,商枝去看过了,确实顶顶的好,因此我们决定合作。奢香夫人负责监督他们的药材,要做到我们定好的标准,我负责售往各地。”朱至这事儿定要摆在明面上,“我想给舅公他们贴补贴补家用。舅公生意都不能插手,只是投了本钱,占了分额。”   常氏听到这话时,第一时间望向朱元璋,很是忧愁朱元璋会不会觉得朱至在拉拢朝中重臣。   “生意可以做,你得把握住分寸,不该做的事不能做。”朱元璋唯有如此叮嘱,朱至立刻朗声应道:“是。”   “你在贵州发现了一条生意之道,云南就没有?”要不说朱元璋了解朱至呢,听听,用不着朱至出场,他已经猜到朱至肯定还有别的准备。   “有啊!我给伯父出主意了,伯父让我拿出计划,有了结果再跟他说。”朱至冲朱元璋眉开眼笑地说来,太子无奈摇头,朱元璋已经道:“先给我看过再说。”   “好!”朱至相当爽快地答应下。   “行,吃饭吧。对了,至儿跟他们几个做生意的事,就我们几个知道就行,对谁都别提。”朱元璋此时叮嘱一句,这事儿太子抬了抬眼皮,自知深意,应一声。   常氏也跟着应下。   一顿饭吃得不错,朱元璋瞧着朱至眼睛都快睁不开的样子,不再细问。   待朱至吃完饭,即让常氏领着孩子们回东宫歇息。   太子和朱雄英留下!   朱至困得只想躺在床上再也不起来,也不管朱元璋要太子和朱雄英留下是为何故。   “早前至儿让人送回的清单,你们都看好了,这一份是颍川侯送的。”朱元璋把儿孙留下,显然是有话说。   递过来的文书,朱雄英上前接过,送到太子手中。   朱元璋瞄了朱雄英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太子迅速看完,递到朱雄英手中,等着朱雄英看完后问:“你怎么看?”   朱雄英丝毫没有迟疑,道:“按至儿的主意处置就是。礼是送给颍川侯的不假,既然他上报朝廷,朝廷收下就是。”   不想朱元璋和太子一笑,朱雄英一顿,朱元璋给了太子一个眼神,太子道:“不,这一半的礼赏给颍川侯!”   朱雄英惊讶抬头,明显错愕不矣。   哪怕朱雄英什么话都不说,朱元璋和太子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同样有人送礼,同样有人上交,为何却是两种不同的处置方式?   朱雄英想的是,难道朱至之前上交的,朝廷收下有何不妥?   太子细心解释道:“你要知道,至儿是你的妹妹,是我们朱家的人,她爱财,却不贪财。   “对她,我们无须诸多顾忌,可是对于有功之臣,尤其是主动上交大礼的功臣,我们得把握分寸,至少该对他予于肯定的同时,也要表示对他的赞许。   “说句不好听的话,旁人送颍川侯的礼,哪怕颍川侯一样不交,就他平定云贵的大功,我们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对他如何。”   这一点不错,朱雄英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朱元璋对太子的解释很是满意,趁机道:“对臣,对亲,不能一概视之。有功且忠于我朝之臣,理当厚待。颍川侯是个聪明人,也是为了闹清楚朝廷对他们这些功臣的态度。他要态度,我们该给对吧。”   朱雄英更是重重点头,此言不虚。   “你还小,驭下之道啊,你得慢慢学。”朱雄英听得受教,朱元璋略为满意。   “舅公呢?”下一刻,朱雄英提出这个问题,朱元璋闻之可见高兴,问:“看出来了?”   朱雄英道:“皇爷爷还是爱重舅公的。正是因为爱重,更不希望舅公执迷不悟,与人沆瀣一气。”   朱元璋笑了,道:“不错,能看出来这一点就很不错。我罚你舅公十年的俸禄,十年啊,你舅公能熬过?总得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才好名正言顺赏他免罚,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说到这里,也是一眼扫过朱雄英,朱雄英相当乖觉地接话道:“更为了让他知道何为君恩。皇爷爷想让他死,他活不成。皇爷爷不想他死,他就一定能活。赏罚皆为君赐。”   “哈哈哈,不错,不错。”朱元璋是真高兴了,连连赞许。   一旁的马皇后拧起眉头道:“好了,雄英还小,帝王之术用不着你们急着教。”   朱元璋的高兴就那么被马皇后打断了,愣是不敢吱声,只敢小声解释道:“从小教他,耳濡目染,不用怕将来他被糊弄了,这是好事。”   说到这儿扫过太子一眼,朱元璋更道:“咱们标儿不也是那么过来的?那些大儒教他读书识字,我就偶尔给他点拨点拨,你看我们标儿如今多好!”   “好什么好,心思太重。”马皇后一看太子,反而更不满于朱元璋了,好与不好只看表面吗?   “听见没有,你娘嫌你心思太重,你想什么想。”朱元璋不太敢惹马皇后生气了,养了一年多,马皇后心宽得多,气色可见的好了,朱元璋那是暗松一口气,凡事更得想办法哄着。   马皇后一看朱元璋这架式,有什么不明白的,转移话题呗。   “你少生气,别动不动的灭人三族,九族,更别拿死人闹事,标儿也能少操心。”马皇后瞪了朱元璋,话里话外都透着警告。   朱元璋不吱声了,太子赶紧出面道:“母后,儿臣许是累了,好好休息就好。”   这时候马皇后又瞅了一眼朱元璋,朱元璋立刻道:“累了就休息,正好,你母后非让我给你一个月休息。你呢领着至儿好好问问,她出去一趟有没有吓着。另外她那以夷制夷针对贵州和云南的办法,你问仔细些。”   太子一顿,当然不会认为朱元璋是因为容不下他,让他在家休息。只是朱元璋比他还累,他放着亲爹累得不可开交,他领着女儿好吃好玩,说得过去吗?   “母后,父皇比之我辛苦不止,儿臣,儿臣......”太子做不下这样的事,赶紧出言。   不想马皇后打断道:“你什么话都不用说,连至儿都说了,你的身体比你父皇都不如,你能跟你父皇一样拼?”   这一刻的马皇后怼完丈夫嫌弃儿子。   朱雄英不由往后缩了缩,真不得不考虑,他是不是应该避得远远的,别参的好?   然而马皇后的目光落在朱雄英身上,立时让朱雄英想跑的心加强了,可他不敢啊!   “你好好跟至儿学,旁的都不急,重要养好身体了。强身健体绝不能耽搁。你爹这一年病了几回,他要是忘了,你跟他说说。”马皇后没忘记朱雄英,最后那话,朱雄英立时看向旁边的太子,无声询问他能答吗?   太子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回去歇着,正好商枝回来了,商枝没说你可以回朝前,安安分分呆着。”马皇后一锤定音,同时扫过朱元璋,朱元璋求生欲极强,连忙道:“标儿,听你娘的话,回去歇着,你身体最重要,朝廷上的事有人在,别担心。”   话到这儿,朱元璋马上回头道:“标儿的身体重要,我的身体不重要?”   不想马皇后皮笑肉不笑地道:“重要吗?在陛下心里,国家大事最重。我劝你休息,你能听?”   虽然确实吧,朱元璋是不太听,架不住马皇后说得确实过于直白,显得他舍不得放权。   “见素,话不能这么说。权要是放出去了,再想收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朱元璋解释一番,他要不是事事亲历亲为,底下的人不知要如何糊弄他。   “所以陛下辛苦就辛苦吧,都是陛下自找的。”马皇后劝不动朱元璋,干脆不劝,由他想干什么干什么。   朱元璋一滞,得,他能再怪马皇后只劝太子休养,半句不提他?   “回去吧。好好歇着。”马皇后也不管朱元璋了,催促太子领着朱雄英回去。再多的国家大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太子巴不得赶紧领着儿子走人,父母间的事,他一个当儿子的插进去,自讨苦吃。走,麻利地走。   朱雄英就那么被太子拖着走了。   马皇后却没有就此放过朱元璋,朱元璋转过身本能就想跑。   “走出这个门,以后都别来见我。”   立时间,朱元璋转过头,解释道:“走,我走哪儿去,我就是口渴了,想喝杯水。”   完了赶紧到案前倒上一杯水,喝啊喝!   “怎么?让至儿随军出征是你决定的吧?至儿跟人做生意也跟你说了,而且这都是为了大明的子民。她虽盈利,得利的更是百姓,你容不得?”马皇后何许人也,一向最了解朱元璋,因而第一时间把朱元璋没有说出来的话挑明。   “不是这个意思!”朱元璋尴尬了啊,急忙解释,盼着马皇后别生气,更别误会。   “你没有定下规矩公主郡主不能经商,只要至儿没有触及大明律法,她想做什么生意,跟谁做生意,你都管不着?除非你要把全天下的商人都杀了!”马皇后不得不提醒朱元璋,凡事别太过分,管得太宽。   “至儿不是也借了我们朱家的名声,打着郡主的名声做的生意。否则彝族的人能跟她定下?”朱元璋不敢一味否认,但他心里那点疙瘩真论起来,也是有源头。   马皇后冷哼道:“所以,生成你的孙女就不该当这郡主。有本事也要装得没本事,天天伸手向你讨赏,让你拿着国库养她,跟个废物一样最好。”   傻子都听得出马皇后说的是反话。   正因如此,朱元璋越发觉得难受。   马皇后不管,她敢说,她就不怕朱元璋生气。   “你要是既想让人做事,又怕人做得太多,就该把话说清楚。省得别人闹不明白你的心思,做来的事一样一样都不合你的心意。”马皇后接着怼。   “方才至儿都跟你说了,你要是不乐意大可直说。往后这些人也就明白了,当了你的臣子,哪怕日子再苦得过不下去,也不能在你的面前耍心眼。   “经商,除非他们不当大明朝的官,否则哪怕他们奉公守法,从无违纪之事,也是不能做。”   马皇后依然觉得不够,把相关的人全都拉了出来,就让朱元璋自己想清楚,接下来他要如何。   朱元璋脸上无光,没办法,马皇后说得太犀利了,谁都听得出来不对的人是他。   “你既是皇帝,至儿也是记着你是皇帝的事实,因此凡事禀明于你,就为了让你看着她跟诸位功臣做生意,是否有违国法,你身边的盯着她的人还少吗?   “陛下心里最恨的就是贪官和商人,至儿从小在你的身边长大,怎么会不知道。   “你送到至儿身边的人,至儿做事从来没有避讳过他们。坦当的人,从不害怕皇帝的监视。你既不安心,多派几个人盯着就是。但凡至儿有半点违法乱纪,结党营私之举,你可以趁早解决了。”   马皇后亦相当坦然,哪怕她从来瞧不上朱元璋的把戏,这回却从心底里觉得,如果朱元璋的人,他们探天下人之事能让朱元璋稍安心,好,朱元璋去吧。   “见素,我不是这个意思。”马皇后话说得越白,朱元璋越发不知如何解释才好,有理没理,他能不明白。   “不管皇上什么意思,心中坦当的人从来不怕人监管,盯着。至儿敢做,敢承认,她就料到什么后果。你的臣子,你的孙女,你要如何待之,那也是你自己的事。”马皇后言尽于此,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元璋被马皇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太子领着朱雄英回宫的路上,朱雄英显得忧心地问:“爹,至儿和舅公他们做生意的事,会不会让皇爷爷不高兴?”   太子一顿,终是伸手抚过朱雄英的头道:“为什么这么说?”   朱雄英道:“之前三叔也跟人做生意了,当时皇爷爷很是生气,一再质问三叔是否要结党营私。”   有过一回的事,事情落到朱至头上,朱雄英即生出如此忧虑。   太子既喜于朱雄英的善于观察,可是心里何尝不在想,这样的朱雄英该如何引导,才能让他成为一个正直却懂得变故的人。   “你想明白至儿为何要跟他们做生意了吗?”太子提问。   “至儿做事必有理由。”朱雄英肯定一番,随后解释道:“比如想帮衬舅公他们。至儿爱钱,却不是那喜欢独享的人,各家若是日子过得好了,也就不会再想跟百姓争利了。”   太子笑道:“嗯,至儿是有这份用心的。”   朱雄英昂头与太子问:“爹爹,皇爷爷不高兴至儿和舅公做生意怎么办?”   太子抚过朱雄英的头轻声答道:“无论你皇爷爷高兴或是不高兴,至儿都已经做了。   “雄英,你要记住,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无须诸多顾忌。顾忌多了,反而里外不是人。至儿凡事已经做得足够好,不过是想为自己人谋一谋福罢了,你皇爷爷再不高兴又能如何?”   啊?朱雄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太子的意思是不必管朱元璋怎么想?   瞧着朱雄英呆滞的表情,太子面带笑容地问:“你皇爷爷不高兴,至儿会如何?”   这个问题朱雄英能回答啊,“也不会如何吧。”   是的,确实不会太过如何。   朱元璋总不至于因为不高兴朱至跟凉国公他们做生意,责罚于朱至。毕竟朱至已经将此事禀与朱元璋了,朱元璋真要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理当当面责罚。   背后要说再揪着此事不放,为了此事找借口处罚朱至,朱元璋能罚什么?   把朱至贬了?夺去她的郡主之位?   好像,不至于吧。   不见朱至,或是把朱至吊起来打?   自此厌恶朱至,也不至于?   朱至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女孩罢了,当皇帝的人,何至于为那么一点事跟朱至不依不饶。   “大概,皇爷爷只会派人盯着至儿做的这些生意。盯,也有盯的好。皇爷爷一向看不起商人,道天下商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是至儿既然说了会让人带动一方经济,至儿从不夸口。”朱雄英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朱至的布局了!   太子亦露出笑容,道:“我们至儿脑袋瓜子转得真快是吧!”   简直太是了啊!   朱雄英瞪圆了眼睛,太子道:“士农工商,商人最是低贱,若天下人皆以行商,以富甲为重,何人耕种,何人读书?可是,天下无商不富,若想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好,只种那点田可能吗?”   朱雄英肯定地摇头道:“不可能。”   太子昂头望着天道:“雄英,治国也好,安民也罢,没有什么办法是一成不变的。坐在我们的位置上,要有尝试之心,错了便及时改正,无需为了所谓的面子而坚持不变。我们须牢记,我们是要天下安宁,百姓安乐。”   “所以爹爹是在让至儿尝试,也是要借至儿的手让皇爷爷看到,并不是全天下的商人都不是好东西,也有乐善好施,救济天下的商人。”朱雄英听出太子话中之意,总而言之就是不宜太执着对吧。   “爹怎么不劝着点皇爷爷?”朱雄英就不得不问多一句。   收获太子一记眼神瞥过,“你皇爷爷不好劝。”   由衷的一句话。看看马皇后,劝的难道少了?   不是不想劝,实在是劝不动,太子已经尽所能拉着朱元璋别太过任性了。   “咳咳!”太子这时候轻咳起来,朱雄英赶紧上去扶住太子道:“爹爹。”   太子连咳了好半响才缓过来,触及朱雄英关心的眼神,安抚道:“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   朱雄英道:“爹爹这一年病了好几回,娘都担心坏了,爹爹须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儿子眼中尽是忧心,生怕他有个万一,太子暖心地抚过他的头道:“好,听我们雄英的,我得好好养着。”   对此,朱雄英道:“该让至儿盯着爹,在爹没有养好身子前,就依皇奶奶说的,不让爹管事。皇爷爷再想拉着爹去也不行。”   “你皇爷爷太过辛苦。”太子也是心疼老父亲,因此才想尽可能帮着朱元璋处理政事。   对此,朱雄英回了一句道:“皇爷爷身体比您好!”   得,太子能再说什么吗?摆在眼前的事实,由不得他否认。   “早年至儿就说了,该让爹爹跟叔叔们一道练练功,强强身,健健体,我们都不当一回事。眼下,得听至儿的了。”朱雄英语气坚定,表明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太子必须以身体为重。   “没有那么严重。”太子依然不想承认。   朱雄英凝重地道:“爹爹又不是大夫,您说了不算。明天我就让商枝过来给您号脉。我是看明白了,宫里的太医们各有各的顾忌,没有一个肯说实话。既然如此,就不指望他们了。”   太子轻咳一声道:“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要不是商枝早些日子给皇奶奶号了脉,察觉不对,许是我们都要……”朱雄英不想将那难听的话说出口,可那意思谁都明白。   太子无奈答应道:“好好好,我听你们的,好好养身体。你皇爷爷交代我的事,我做不得,你学着来做。”   “啊?”朱雄英诧异无比,一时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听错。你皇爷爷能把至儿放出去,让她随军出征,只为了试试看她有没有那个胆子上战场,结果让人相对满意。至儿哪怕没有真正在前线冲锋陷阵,也算立了些小功,不是个怕事的人。同理,你想帮为父,为父也该从现在开始教你怎么做事。”至于做的什么事,父子二人无须说破,已然心知肚明。   “儿子还要读书习武。”不是朱雄英推辞,他要读书习武呢。   “剩下的时间听听,学一学,够了。让至儿同你一道。”太子决定后,立刻想到朱至,不能把朱至落下。   她敢跟凉国公他们做生意,此事一个不慎极有可能让她为朱元璋所厌恶。有时候太子都在想,如此胆大包天的女儿,真是他养出来的?   什么事都敢想,什么事也敢做。   朱雄英在这一刻还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太子怎么做下如此决定的?   “当初虽说我在你这个年纪,没有正式跟在你皇爷爷身边学习如何治理天下。可当时天下时势,每处的战报都会及时送到我手里,我见不着你皇爷爷,还会在信里跟你皇爷爷讨论仗要怎么打,人要怎么用。   “而应天内如何守卫,方方面面,你皇爷爷和皇奶奶从来没有瞒过我。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学来,才有今日。”   曾经那些年太子如何一步一步走来的,直至今日,其实太子很是庆幸当初朱元璋和师傅们的教导。   所以,太子坚定也要如此教导朱雄英。他不能让朱雄英稀里糊涂的活着,将来更让人糊弄。   朱雄英一听也就明白了,自家亲爹那都是为了他好,他再忐忑不安,也该听话去做。   “是。儿子一定听爹爹的教导。”朱雄英保证,太子满意点头。   朱至一觉醒来便听说,太子在家休养,朱雄英正跟在太子身边听政。   ???朱至满腹疑惑。   常氏在一旁看她呆滞的模样,一把将脸转过来,不二话,洗洗刷刷,涂涂抹抹,总的就一句话,努力让朱至恢复之前的白皙。   “你只想出门,从不想想家里,不念念你爹娘心里多记挂着你。就你爹这一年多来,整日为你的事睡不着。”常氏忍不住念叨起来,话里话外就差指着朱至说她让人太操心了。   朱至不得不回一句道:“大明朝的事多的时候,我爹也整夜整夜睡不着,不在我。”   常氏被噎得半死,往朱至身上打了一巴道:“知道你爹操心的事儿多,就不知道少闹腾,让你爹多省点心。”   对此,朱至真就只想说:她爹就是操心的命,再摊上一个不省心的皇帝,整日整日操心的事简直翻倍增长,差她这一件吗?   常氏道:“商枝怎么样了?让她来给你爹看看。一会儿再带她去给你奶奶瞧瞧。”   显然,刚回来的朱至是别指望能歇歇。   “我爹这一年身体还好吧?我看奶奶脸色好多了。”朱至是要关心关心太子的,毕竟就气色来看,自家亲爹太差了!   “不好,这一年病了几回。否则你皇奶奶怎么会押着人非让他歇着。宫里的太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就说好好养,每每用了药,吃了总不见断根。”常氏说到这里可见着急,恨不得自己精通医术。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让商枝跟我走一趟。”本来由着常氏上下揉搓的人,这会儿一把避开常氏,穿衣穿鞋,一通操作不过几息的时间全搞定。   一眨眼的功夫人都跑了。   “头还没梳。”常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冲朱至背影喊上。   “我让爹给我梳!”朱至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   常氏!!!说的啥? 第56章 教训   ◎太子◎   这会儿的太子书房, 朱至坐在太子面前,正让太子给她梳头。   太子这辈子连自己的头都没梳过, 给女儿梳头, 手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一旁的百川看不下去了,劝着朱至道:“小祖宗啊,奴去请个嬷嬷过来, 保证把您的头梳得漂漂亮亮的, 您就别为难太子了!”   然而朱至给了他一记白眼,道:“看不下去一边呆着, 别看。”   百川小心地瞄了太子一眼,太子满心扎在朱至的头上, 一脸犯难的盯着朱至的头发,手里拿着一把梳子比划,愣是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得了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少管, 别吱声!   反倒是朱雄英实在看不下去, 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太子身边,指挥太子道:“爹, 从这边开始。”   可怜的太子啊, 半辈子愣是没有料到,有一天竟然被人难得完全不知如何下手。   朱至就不管朱雄英怎么指挥了, 只道:“爹爹自己照顾不好自己, 说好任罚的, 那我就罚你这一年天天给我梳头。”   太子不曾抗议, 却不得不提醒朱至道:“你要是不怕我梳得难看, 梳一辈子都成。”   “那没关系,爹爹要是肯给我梳一辈子头,我就不信了爹爹的手艺能没一点长进。”想朱至出征前一再叮嘱太子务必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病了。   太子倒好,一年的功夫病了三回,如今脸色难看得很。旁边的孙商枝已经号完了脉,没别的话,太操劳了,再这么累下去,没病都要累出病。太子是不是打算为了大明江山搭上命?   命要是没有了,这天下跟太子还有半毛钱关系吗?   朱雄英连瞅了朱至好几眼,确定朱至真不是在开玩笑,朱至警告地扫过朱雄英道:“哥哥不用看我,我跟你保证,我绝没有跟你们闹着玩。你要是跟爹一样只顾着国家大事,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我是不能对爹动手不假,对你,你要是想试试我是怎么对叔叔们的,我不介意。”   好赖话不听的人,用得着再跟他们客气?干脆利落地绑了,该怎么对付他们就怎么对付。只一句话,非得把他们养得白白胖胖,个个身体康健。   朱雄英瞄了太子一眼,他是不是该感谢太子在前面顶着,否则这会儿坐着给朱至梳头的人一定是他!这梳头,怎么梳?连朱至自己都梳不明白,更何况他们?   好不容易才把头发梳成一捆,太子刚想绕一圈,结果手不听使唤,哗的一下,全散了!直接把朱至眼睛都给挡住了!百川不忍直视,朱雄英幽幽道:“至儿,知道女鬼长什么样吗?”   万万没想到朱至接得极顺口道:“就我现在这副模样!”   相当有自知之明。太子尴尬得连脚趾头都弯起来了!   “爹爹别不好意思。治理天下您都能帮上皇爷爷,不就是给我梳个头吗?小事一桩。继续。”朱至明摆着跟某位亲爹耗上了,太子自己研究着点,到底该怎么梳好头。   旁边的嬷嬷们其实真想替过太子,梳个包包头,多容易的事,可比梳她们自己的头都要容易得多。然而太子没有吩咐,朱至明摆着为难太子,她们敢在太子面前显摆自己特别会梳头?   算了吧!真要这么干,未必是为太子分忧,极有可能惹怒太子。   “继续。”太子算是好脾气的一个,虽然拿了自己的女儿半点办法都没有,也不是个肯认输的人。梳个头罢了,能难到什么地步?他不信了!   太子一心扎在给朱至梳头的事情上,以至于凉国公和颍川侯来求见太子的时候,就听说太子正犯着难,当下凉国公表示,什么事犯难没有关系,他一定帮忙!   结果一听竟然是梳头!   再见!   凉国公一个粗人,梳头这事他就自己那么胡扎胡扎,给小姑娘梳头。不好意思,这辈子凉国公都没干过,下辈子最好谁也别指望他!   颍川侯算是外人,突然听说太子被朱至押着梳头难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他适合听这些事吗?   “太子让侯爷和国公爷进去。毕竟是陛下让两位过来的。”百川一个出来传话的人,都觉得朱至让太子梳头实在太为难太子了啊!偏偏都已经折腾小半个时辰了,太子汗都渗出一头了,朱至一回一回被太子扯得头皮痛得倒抽一口口冷气,愣是一句不用太子梳头的话都不肯说!   太子妃过来看过一回,当即要抽朱至了啊!结果朱至放话,打死她,太子爹也得给她梳头。   朱允炆和朱允熥两个小的听说消息太子给朱至梳头,赶紧过来观赏,朱至就当着兄弟们的面前问,太子是不是要言而无信?   太子生平从未失信于人,尤其当着儿女的面,更不能做这事,否则岂不是要失尽他当父亲的威严。   常氏一看这情况,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被朱至拿捏得死死的,她就是有心插手,怎么插吗?   梳头一事是太子自己认罚的,梳不好,朱至也不嫌弃他梳得她头痛,能怎么办?   无可奈何之下,常氏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教太子梳起头来!   恰好这时候颍川侯和凉国公来了!   朱允炆和朱允熥平日见着的太子都是威严的父亲,他们是见着太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结果怎么样,朱至竟然能让太子给她梳头?明明太子急得额头都是汗,失败了一回又一回,竟然都没有冲朱至发火。   一时间,两个孩子因为一年不见对朱至生出的陌生感和距离,都消散得七七八八了。甚至在他们心里,朱至是一个敢跟指使他们亲爹的人,立时间朱至的形象宛如高山,变得那叫一个高大威武。   “慢一点,手指扣进去,换一只手捉住,头油,沾点头油。”饶是已经被百川提了醒的颍川侯和凉国公,亲眼看到常氏温声细语指点太子梳头,恨不得上去代替太子亲自上手,却因为朱至不答应,不得不忍下着急耐心指挥。太子从一开始的慌乱,满头大汗,至今泰然处之,不慌不忙的按常氏的指挥终于把朱至的头发缠起,插上小玉簪,可算梳好了。   “太子。”两人第一回 见太子如此模样,震惊自不必说,礼数更得周到!当然不能忘了常氏,“太子妃。”   “你们先等等,还差一点。”太子的所有尴尬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荡然无存,当着外人的面他也能继续将朱至的发尾收拾好。   结果常氏已经先一步把朱至拉过来道:“正事要紧,至儿的头发妾来处理。”   “别啊娘,爹好不容易才学顺手了,您得让爹再练练,明天许就不用您指点了!”朱至很是为太子着想,好不容易找着感觉,哪能就这么打发她走人,明天岂不是还得重头再来?   “明天你还敢折腾你爹?”常氏声音都尖了,同时再也忍不住拧上朱至的耳朵。   “娘,痛,痛。爹,您管管娘!”朱至叫唤着,提醒某位当爹的别当作看不见。   太子理直气壮地道:“你娘管教你,我能管?”   靠!朱至瞪圆眼睛,常氏已然扯起朱至,“走,回房去!”   “娘,轻点,轻点。痛啊!”朱至可怜兮兮的侧过头,求着常氏下手别这么狠。   “你还知道痛?长本事了,敢为难你爹?一个个傻站着干什么?没看到你们爹有正事儿,赶紧跟我出去!”常氏扯着朱至的耳朵,一眼扫过旁边的儿子们以及朱允炆。   一看常氏怒火冲天的样子,谁敢在这时候惹她?赶紧乖乖和太子及一旁的凉国公、颍川侯见礼,麻利的跟着常氏一道离去。   常氏就那么一手扯着朱至的耳朵,后头跟着三个萝卜头走了!   “刚回来就折腾你爹,你是属猴子吗?”   “娘,我属什么您都给忘了?怪不得您现在都扯我耳朵了!”   “还不是你欠收拾。出去玩了一年,定是跟你舅公把他身上的不好学得分毫不差了!都敢为难起你爹来了是吧!”   哪怕常氏领人走远了,和朱至对话的内容依然传到太子等人耳中,尤其被点名教坏小辈的凉国公,恨不得出门跟常氏理论理论,朱至用得着跟他学吗?按他们以前的老话说,朱至这样的小姑娘呢,骂没用,打没用,讲道理也没用。就是个泼皮无赖,滚刀肉!   凉国公哪怕自问算不得什么好人,怎么也没有像朱至一样,全然一副认死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反正凉国公是拿了朱至半点办法没有。常氏,太子,也差不多。   “咳咳,太子妃一时急了,口不择言,勿怪,勿怪。”就差当着凉国公的面埋汰朱至无赖泼皮都是凉国公教的了,常氏悲喜交集了,最后依然得太子收拾残局是吧。   凉国公一滞,想了想常氏刚刚扯朱至耳朵那凶狠的样子,再有朱至不管不顾认死理的样儿,加上太子刚刚给朱至梳头,可想而知东宫有常氏和朱至两个女人,太子的日子也是不好过!   “太子,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给您找几个温顺的姑娘送进东宫?”凉国公想了想自家的外甥女和外孙女,果断决定为太子分忧。   太子??   颍川侯??   太子好半响才缓过来,消化完凉国公的话,忍住嘴角的抽搐,认真回答道:“不必。”   “什么不必。国事繁重,太子累了。累了就得寻个地方好生休息。以前啊,我以为自家孩子挺好的要,看着也是个温顺的。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至儿一言不合喜欢动手都是太子妃传的。啊,再论起来该是开平王的原因。”凉国公果断决定忘记太子妃对他的嫌弃,本着为太子着想这一点,也是有心让太子妃和朱至学学,岂能这么彪悍。   “咳咳咳!”颍川侯实在忍不住了,咳嗽提醒凉国公别犯糊涂啊,给太子送女人什么的,他真把常氏这个外甥女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这也不是重点!   东宫前些年出的事,莫不是凉国公忘得一干二净了?当时东宫唯一的侧妃吕氏却因此事被放归回了吕家,自那以后,太子再不提纳侧妃一事。   不是没有人想往东宫里送女人,那不是送不成吗?   太子有儿有女,再要拿着繁衍子嗣的名号请太子纳妃,其实也是说不过去。   再怎么讲究多子多福,也不至于觉得三个儿子的太子还少儿子是吧!   身为人臣,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最重要,太子院里的事,少管!   “你咳什么咳?你也觉得太子妃太彪悍了点是吧。咱们太子配她太委屈了。”可惜凉国公并不能体会颍川侯的良苦用心,反而以为颍川侯也是这么想的。   “太子妃甚好,孤并不觉得委屈。凉国公不必再提此事。”眼看颍川侯都要被凉国公拉下水了,太子明白要是再不阻止,事情要越发没法收场了!   凉国公是求认同的,结果怎么样,太子没有对常氏不满?   虽然凉国公挺不解的,怎么能没有不满呢?太子太委屈了!   “此番出征云贵,两位辛苦了。”太子收获凉国公那眼神,很是无奈。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觉得现在挺好的!妻儿相伴,一家和乐,再添些人进来,只会让眼下太平的日子荡然无存。   “不敢言苦。”颍川侯终于能接话,完全不给凉国公开口的机会,第一时间抢过。他真怕凉国公再提起给太子送女人的事。   太子妃常氏摊上这么一个舅舅,也不知是福或是祸。   “父皇让你们过来,大抵是想让你们细细说说云贵的情况,毕竟云贵之前归于元治,眼下百姓的日子过得如何,得你们这些亲自去过,见过的人才能知道。”太子起身走向两人身边,问起云贵的情况,想听的就不是那些官方的话,而是真实的情景。   “太子是知道的,云贵之地各族盘居,风俗各异,难免与我们汉人多有争执。”颍川侯是个聪明人,尤其注意到这一点,朝廷未必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忧心的事,架不住此番平定云贵,颍川侯也是得了不少他族人的帮助,才能迅速灭了残元的势力。   为此,颍川侯是觉得,跟各族最好保持交好的关系,相互得利更好!   “各族之中,颍川侯以为哪一族最能交好?”太子岂不希望大明边境安宁。云贵之境,边陲重地,若是起了动乱,对大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此,早在大军尚未回朝前,太子已经和朱元璋就如何安顿边境讨论过。朱至也就此事送回了折子。   “贵州彝族。”颍川侯和其他各族都有所交往,一些事一开始没有区分到,在危急关头,总能辨别真心。   “我军受困时,蒙彝族相救,才能保全三万将士。”太子有问,颍川侯有答,原因更得说明白。   太子微颔首,凉国公道:“有吗?我怎么觉得都差不多。”   收获太子和颍川侯鄙视的眼神。两人默默不接话,接着聊。   凉国公在一旁听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各族的族长,更有各族的矛盾,这些事他是一概不知,也不打算过问,至于听完有什么用,更不是该他管的。   将近半个时辰,可算聊完了,凉国公第一时间起身准备走人,颍川侯真是不知该说凉国公是心大,亦或者装的心大,以令朱元璋放心,太子放心。反正,他没有一个当太子妃的外甥女,他要是想太平后半生,就得谨言慎行。   同太子告退,颍川侯和凉国公一道准备离开东宫。   只是太子突然和百川道:“去跟至儿说一声,凉国公有意往东宫送人!”   百川???   这事该让朱至知道吗?不该啊!   要是让朱至知道凉国公有此打算,凉国公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去。”太子一看百川在那儿发呆,催促着。   百川哪敢再怠慢,赶紧应下小跑出去,寻朱至去!千万得赶上让朱至堵凉国公啊!   “你是大将军,云贵的情况你比我清楚,陛下怎么让我陪着你来东宫听了半天的事儿?听得我都困死了!陛下真是够折腾人的。”毫无所觉自己被太子卖得一干二净的凉国公打着哈欠走,着实闹不明白,原本不该他来的事,怎么就让他来了呢。   颍川侯半个字都不想接。他不否认蓝玉作战英勇,在战场上是真不怕死的往前冲。然而一但下了战场,这就是个祸子头。   口无遮拦不说,行事肆意,只求痛快!   本来这一次凉国公成他副将,他这心里不知如何不安。朱至一个在他看来应该是代表惹事的小郡主竟然把凉国公治得死死的,实属叫颍川侯意外。   不过,凉国公这一回平定云贵只立功,没犯下任何一个错,颍川侯是大松一口气。   可是,这一刻的颍川侯啊,其实巴不得把凉国公的嘴堵上。   你一个不怕死的主儿跟他一个安分守己只要保命的人说埋怨皇帝的话,合适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话不投机,最好半句都不要说对吧!   “瞧你那半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儿,至于吗?”凉国公不知怎么的好像脑门变得灵光了,冒出这样话,差点没把颍川侯噎死!   至于不至于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舅公。”颍川侯板起脸,一句话都不想说。恰在这时候传来一道呼唤声,哎哟,颍川侯差点没忍住喊一声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可算来了!   “小郡主!”颍川侯盼着有人救自己出苦海,盼着了,甚喜。   只见朱至顶着松松垮垮的头包走了过来,敢情常氏把人带过去后竟然都没能押着朱至好好把头发收拾收拾吗?   颍川侯嘴角抽抽,再一次对朱至另眼相看,这有的人啊,对自己那是真够狠。   “你怎么来了?你娘放过你了?”和颍川侯不同,凉国公一见朱至马上问起常氏。   常氏扯着朱至耳朵出门的时候真让人觉得常氏定要好好教训朱至一顿,没把朱至打老实,绝不会善罢甘休。   结果才多久,朱至又跑出来了?   凉国公不得不再次接受一个事实,常氏也好,太子也罢,都奈何不得朱至。   因此,以后别指望那两位帮他!跟朱至打交道,他且老实地跟朱至打交道吧。   “拿我没办法,不放过把我往死里打?”常氏不是不想给朱至梳头,朱至不乐意啊,她不嫌弃太子梳得丑,一回生两回熟,真让人帮她梳好了,太子能下功夫练练梳头的本事。   与其让太子费心操心国事,不如让他为她的三千烦恼丝奋斗。   凉国公哪怕知道常氏真奈何不得朱至的,亲眼听到朱至的口气,这是不怕死呢?或是吃准了常氏不会真把她往死里打呢?   大抵两者都有!   凉国公想到自己被朱至以命相要挟的时候,那会儿的朱至真就有杀了他便以命相抵的狠!   嗯,惹谁都好,千万别惹了朱至吧!   凉国公在心底默念这一点。   颍川侯只左耳进,右耳出,别管他们说了什么,都跟他没有太大关系是吧。   “侯爷要走,我就不送了。我跟舅公有点事儿说!”朱至同颍川侯福福身,送他离去。颍川侯求之不得,老朱家的事,他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走走走,麻利的走,多一刻他都不想呆着。   颍川侯连忙抱拳冲朱至一笑,果断走人!   凉国公一听朱至有事儿要说,马上想起他们的生意了啊,立刻凑过去问:“又有什么好事想到你舅公我了?”   眼睛亮闪闪,打定主意以为朱至一准是有什么好事等着他了!   朱至没应,确定颍川侯走远了,朱至一把伸手拉住凉国公的衣领,凉国公措不及防,被朱至扯个正着,差点喘不上气了啊!   “干嘛,干嘛!松松手,你要把我勒死啊!”凉国公无奈啊,被朱至捏着衣领,他要掰开朱至的手自救,结果发现竟然掰不动朱至的手!   不行,他要再试,再试,他能让一个孩子欺负了?   结果他弯着腰可劲用两只手要扯开朱至的手,愣是分毫不动!   MD!怎么有种朱至力气好像越来越大的感觉?   凉国公无奈了,老实让朱至扯着走,对于沿途的人,狠狠瞪上一眼,无声警告,他们谁要是敢把今天的事传扬出去,他饶不了他们。   只是,他是不是先想想,他是干了什么惹得朱至找上他?方才他无所觉,如今却惊觉朱至是来者不善。他,他干什么了他?   凉国公反思,可劲反思,只盼能在朱至开口前说出自己错,赶紧认错完事。   朱至将凉国公拖到一处僻静之处,终于松手。   凉国公被勒得脖子痛,气终于能喘匀了,腰也可以直起了,赶紧问:“不是,我怎么了?你要这么对你舅公我?”   “您也知道你是我舅公?您是我娘舅舅,有您那么当人舅舅的?您是瞧着我娘日子过得太好,不乐意她以后更好,打定主意要她不好过是吧?”朱至听了百川的传话立时赶来,当时都傻眼了啊!   这什么舅啊!有凉国公这么当人舅的吗?   当下,朱至反正是坐不住了,腾腾腾地杀过来,没有别的事,找凉国公算算账。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不想让你娘好呢!”凉国公发誓,他要是有一丁点让外甥女不好的心,天诛地灭。朱至一番控诉,他绝不承认。   “想让我娘好,您要给我爹送女人?”朱至凑近凉国公,咬牙切齿的问。   凉国公整个人不好了,指着朱至道:“你怎么知道的?”   没等朱至回答,立时挺直腰问:“不对啊,这关你当女儿的什么事?你爹和你娘的事什么时候轮你一个当女儿的管,去去去!”   终于是想起这事儿有些不归朱至管的。   朱至一手捉住凉国公的衣领,用力一拉,凉国公脸色涨红,青筋都出来了!   说不出话的凉国公使劲抠朱至的手,抠啊抠,就为能喘气儿。   “舅公喘不上气关我事吗?”朱至有此问,说不出话的凉国公......   朱至眼看凉国公忍不住要出手,真要跟她打上一架了,突的松手,凉国公准备好的手段只好收回。   可以自由的吸气,凉国公努力的吸,努力的吸,越发觉得活着真好。   “现在舅公说说,您要给我爹送女人关我事了吗?”朱至等着凉国公缓过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问起。凉国公......   他要是答不该朱至管,是不是下一刻朱至依然得勒他?   凉国公考虑的是,他要是打朱至,行不行呢?   “舅公想动真格,我不介意奉陪,上回我们没能真正交上手,我用了小手段,您哪怕败了,传扬出去也能说是中计,不曾防备,您不服,想现在跟我打一架,正好,来!”朱至求之不得,她这天天勤奋练武,不就是为了不废了身上的力气。   也行,找个真正有本事的人试试,她也好看看自己的武功练得如何。   “要打不是不行,说好了,别到你爹你娘面前告我状。”原本拿不准的凉国公,被朱至提起之前的事,心里多少有那找回场子的想法,是以怎么着?送上门的机会不能错过了是吧!   “不告,您也别告就行!”朱至巴不得凉国公松口,上回揍凉国公那会儿,朱至自问胜算没到十成,也是因为不好下死手打凉国公,不能打。   现在好了,百川去传的话。要没有太子点头,百川敢把这事儿告诉她?   因此,她可以确定,太子要借她的手教训某个无知无觉,没有分寸的国公。   身为女儿的,得体恤为父之心,趁机再夹杂点私人恩怨一道解决,太子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得到可以放手揍凉国公的总结,朱至能错过?   “来!”只能说,凉国公也好,朱至也罢,都对彼此带着怨气的,有怨气就得想办法解决。再没有比打上一架更好的方式。   打归打,旁边的人没有一个敢拦着的,打了一柱香的时间,没了打斗的声音。凉国公的声音传来道:“你打也别尽往我脸上打啊。打人不打脸不知道?”   “难为舅公也知道打人不打脸。那您要给我爹送女人不是打我娘的脸?”朱至站在凉国公对面,和凉国公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相比,朱至神情自若,瞧着没有丁点受伤的样子。   嗯,凉国公吐了一口血水在地,指着朱至道:“够狠的啊!”   “舅公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好,刚刚您不是不想打我,您是打不着,想狠也狠不了,要是由着您打我,您下手比我只会更狠。”朱至不曾错过凉国公方才狠戾的眼神。   当她傻啊,凉国公心里有着怨气,正巴不得找个机会能光明正大揍她一顿,找回之前丢的场子呢。   想瞒她,门儿都没有。   凉国公指着朱至,道:“行啊,小丫头本事厉害,能打赢我了。”   要说凉国公也是久经战场的人,让朱至招招往脸上招呼,他是不想躲吗?   力气不及朱至,凉国公自打一出手就被朱至压得死死的,还不了手。   后来反应过来想改变方法,朱至又不是空有力气,真以为朱至多年勤奋练武都是假的?   “这个月的分红,舅公扣二百两。”朱至对凉国公的赞许不以为然,另一个惩罚一说出来,凉国公直炸了吼道:“二百两?一个月的分红都不一定有二百两,你要扣我二百两?”   分红都没拿着,结果先欠上了,凉国公能答应才怪。   “早提醒过舅公您的啊,做错事要扣分红的。”朱至脸不红气不喘的回了一句,好让凉国公知道,他纯属自找!   凉国公不至于忘了,但是他记得朱至说过的话啊,道:“说好的一件五十两,你漫天要价?”   “情节恶劣且严重,加倍。另外,要是一个月的分红挣不到二百两,下个月继续扣,扣到够为止。”朱至冲凉国公呲牙,打一顿是脸上痛,身上痛,不算什么,重点难道不是心上疼?   凉国公眼下最缺的就是钱,最不想要没有的就是钱!她偏要往他心上捅刀子,捅到他痛。痛得难受了,以后应该多少能学乖点,少出馊主意。   可怜的凉国公啊,哪能想到会碰上朱至这样的人,瞪大眼睛道:“你,你比以前的富商地主都要狠啊,钱没有分到我手里,先让我欠着?”   朱至理直气壮地点头道:“这是惩罚。不服我也罚。”   凉国公吹胡子瞪眼睛,扬起拳头要上前,朱至更是直问:“舅公要是不痛,咱们继续。我不介意跟舅公再过几招。”   过个屁的招,他跟朱至动手,纯纯就是挨打。   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啊。他一个久经沙场,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竟然败给朱至一个孩子?传出去那叫一个丢人啊!   再打,他打得过那叫打,打不过那叫自讨苦吃的挨揍。   打不过,说不过,钱更在朱至手里,凉国公能怎么办?再一次指着朱至,朱至昂起下巴,完全没有要反省的意思,颇有等着凉国公说道说道的意思。   凉国公憋屈得不成,却是生平第一次这般奈何不得一个人。   “二百两我不答应,绝不答应。我不过说说而已,又没有真做。”凉国公说不过怎么办,干脆示弱,耍无赖,他就说说而已,怎么就能罚他罚得那样狠呢!   朱至上下打量凉国公一圈,凉国公更认真地道:“再情节恶劣,我才说出来,要是太子不乐意,我什么都干不了。而且我是初犯,你不能罚我那么狠。”   对此,朱至认真考虑半响问:“那按您的意思我该怎么罚您,您才心服?”   啊?问题给凉国公丢回来,略坑是吧!   凉国公急得直捉头,恨不得脑子够用点。   “少个一百两?”凉国公拿不准的情况下,试探一问,结果朱至瞪圆了眼睛,凉国公道:“少五十两,怎么也要少我五十两,一百五十两罚下来,够狠了啊!”   作为一个没有俸禄的人,想到朱至罚的这笔巨款,他的心在滴血。能尽量挽回点挽回点吧。   “您说的,初犯,加上并未付之行动,我对您网开一面。下回,您不能再用初犯作为借口了。”朱至神色平静,叫凉国公根本摸不清她的喜怒。她这话听来像警告,那就听听。   “好好好,以后再拿初犯当借口,你也不答应啊!”凉国公只致力于挽回五十两,至于以后的事,那都不是事。   “行,一百五十两,分红里扣。舅公最好盼着咱们的生意能挣钱,否则......”朱至是满意的,钱嘛,都没赚到先让凉国公欠着,正好让他长长记性,别什么话都往外说。   “挣钱,一定挣钱,一定挣钱。”凉国公能不盼着挣钱吗?这都欠上了。   “行了,就这么着吧,舅公回去吧。”朱至目的达到,立刻把人打发了去。   可怜的凉国公啊,顶着青一片红一片的脸,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东宫的门,就盼着朱至能喊他回去,跟他说罚钱的事不用了!   可惜,直到他走出东宫的大门,依然没能盼到。   想到一百五十两因为他那一句话没了,凉国公心疼得往自己嘴上抽了好几下。   走过路过的侍卫宫女内侍们,突然看到凉国公的一波操作,都傻眼了。   出什么事了?凉国公受什么刺激了?竟然在东宫门口抽自己耳刮子?   一时间,一传一,十传百,最后竟成了凉国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了。   朱至??疯了什么的,过了吧。 第57章 衣裳   ◎因时◎   流言是可怕的, 三人成虎了解一下。   而且这经过一个个版本加工之后,或许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凉国公疯没疯, 朱至是百分百能确定。外头要怎么传, 随他们去吧。   倒是太子啊,自那一日后,天天给朱至梳头, 每回看朱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满宫的跑, 饶是马皇后想给她梳上一梳,朱至都不答应。   别管太子梳成什么样, 那是她爹给她梳的,她不嫌弃, 不想看的,别看。   以至于太子都下定决心了,他非把梳头的本事学好不可。治国安.邦都行,不就梳个头,有多难。   太子梳头的技术以肉眼可见的长进了。   用常氏的话来说, 太子都开始翻起女子梳头的书来了, 显然是拿了梳头当一件大事, 非做成不可。   孙商枝在这时候也给了朱至一颗定心丸,办法相当有用, 朱至再接再厉, 别含糊。   好勒!朱至缠着太子练武,别管多少人找太子, 一边呆着去, 谁要是敢拦着太子强身健体, 她第一个把人轰出去。   太子!!病的次数有点多, 没敢跟女儿抗议, 再加下朱至上头得了马皇后的诏令,盯着太子好好休养,别管外头怎么样,朱元璋撑得住要撑,撑不住也让他自己撑。   在马皇后看来,朱元璋是勤政不假,事事不假于他人之手,何尝不是因为容不得,信不过。   胡惟庸一案涉及的人之多,个个都是胡惟庸提拔起来的人,一度危及朱元璋皇帝的位置,朱元璋心有余悸,废丞相的同时,何尝不是也在提防朝臣。   明明案子已经过去快两年,早该结了的案,最近朱元璋又开始作起来,以胡惟庸同党之名入狱的又多了。   马皇后劝过朱元璋的话不会和朱至说,只叮嘱朱至看好太子。   作为一个被朱至盯着养过身子的人,很清楚朱至执着得不管不顾,在马皇后出宫养身子的时间里,真就外头半点的消息都传不进来,那都是朱至的功劳。   如今轮到太子,马皇后更要将这份重担交给朱至。   朱至得以让太子松了松心,主意也开始冒出来了。   朱允炆和朱允熥也算不小了,是不是应该可以考虑一下,让他们吃吃苦头?   太子??随即问出一个问题,“为父让你吃过苦头吗?”   “我不一样,我不用爹爹让我吃苦,我也知道世间不易,百姓多苦。能生在皇家,成为爹爹的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极幸也。不过,叔叔们的样子,难道爹爹不引以为戒吗?”朱至扒拉出叔叔们的样子,请太子想一想。   太子对于弟弟们,怎么说呢,不能说都挺好,也不能说都不好。   “我觉得爹爹总要对弟弟们有点要求比较好。”太子听着朱至说出这话,太子能说自己对儿子们没有要求吗?当然,不得不补上一句道:“你皇爷爷对你叔叔们也一向很有要求。”   朱至点头道:“那是,守塞的王爷们嘛。”   为什么太子听着这话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太舒服?   太子轻咳一声道:“有话直说。”   “我不说,我怕说了您要揍我。再说了,这事儿您都不操心,我帮着您操这个心,不太好。叔叔们的事我管不了,我只要管好弟弟们的事。”朱至能对朱元璋封王以镇边塞的政策指出不满,别忘了她爹是太子,话一说出口,会有容不下诸王的意思。   虽然在朱至看来,把叔叔们放出去,让他们一个个手握重兵,各据一方,等于给大明埋下隐患,无奈这事不是她能提的,哪怕在太子面前,没有旁人,也不能说。   可是,话到这儿,太子不明白吗?   不过朱至能不吱声,对太子而言是好事。   父女二人聪明的掀过此事,绝口不提。太子问:“想让你弟弟们吃什么苦?”   “早些年我不是给爹爹出过主意,让叔叔们种菜啊。看情况皇爷爷舍不得,您也没精力。我是不指望折腾叔叔们了,我领弟弟们玩玩耍耍,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粒粒皆辛苦。”朱至依然不忘初衷,就是得让弟弟们吃苦。   “在哪儿种?”这事太子觉得可行,朱至领头,也好,趁他在宫中休息,领着儿女一道试试。   “咱们东宫那么多空地,空着多不好,种点菜吧。”朱至挑挑眉,太子??   “对吧。空地那么多,种吧。省得出宫跟人抢地。”朱至继续劝说,这意思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眨巴眨巴眼睛瞅着太子。   太子能怎么办?   朱至尤其得补上一句,“皇奶奶说要亲自教我们种。”   得了,要是连马皇后都出面了,这事还能说不吗?   反正太子就被朱至指挥着领着儿子、媳妇开始翻地,太子挥两下那地儿腿酸手酸,旁边的百川看着恨不得上去替了。   朱至也在翻,不过比起太子的龟速,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块地翻了出来。   抬眼瞧见百川的表情,朱至昂头问:“你想来试试?”   哎哟!百川有这个心,能有这个力吗?   老实摆手,不敢再接话。   朱至略满意了,继续翻。   朱雄英等着工具呢,一看朱至翻得轻松,亲爹却是为难,心里清楚着,地不好翻,菜不好种。   等拿了铁铲过来,朱雄英试了试,赶紧在朱至旁边开上一块。   半大的小子,又是自小习武练功的,一开始不好上手,确实不怎么利落。   翻着翻着,好说,顺手了啊,朱雄英很快迎头赶上太子。   朱允熥四岁了啊,嘴皮利落着,看到朱雄英迎头都超了太子,嘟囔道:“爹爹真慢,都比不上哥。爹爹加油。”   太子......   抬头一看,不得不认了,还真是这样。   得了,亏得他一个当爹的多活了近二十年,翻个地都比不上半大的儿子,真行。   常氏看不下去,过去把朱允熥扯过道:“你要不要去试试?”   细皮嫩肉,连拎个铁铲都吃力的朱允熥赶紧摇头,“不不不。”   被常氏没能忍住戳了一记脑门,朱允熥装得一个站不稳的倒在地上,嘴里念叨道:“倒了倒了!”   小不点装可爱,表情还挺到位,逗得大家伙都笑了。   常氏就不管逗趣的儿子了,与太子擦了额头上的汗问:“要不我来?”   太子嘴角抽抽,不得不道:“夫人,多少给为夫留点面子。”   不如女儿儿子就算了,要是连媳妇都比不上,他脸往哪儿搁?   常氏嗔怪道:“这时候知道要面子了。你女儿早提醒你好好强身健体你怎么不听。”   太子连连认错道:“错了,错了,都是为夫错了,为夫错了。”   “爹爹,您快些,哥哥姐姐都快翻完了。”朱允炆只大了朱允熥一岁,一直跟在朱至的身后,给朱至端茶倒水的,那叫一个殷勤。一看太子停下和常氏聊天,马上第一个出面叫唤,提醒太子别放手不干事了啊,现在不是他不干事的时候呢。   太子觉得,别管是儿子和女儿,都是来讨债的,“快了快了!”   常氏能感受到太子的无奈,可既然是当爹的,再要是带着儿女们偷懒,确实过分了!   太子无奈奋斗,而马皇后手里拎着一篮子菜苗来了,看了看五米长的菜田道:“不错,要是能种好了,够你们吃的。”   “皇奶奶。”小的一个个都嘴甜啊,齐齐唤一声。   马皇后应上一声,看了朱至翻地的动作,再有朱雄英,最后就是太子了。无奈摇头道:“亏得你爹是皇帝,不然指着你种田种菜,不得把一家老小都饿坏了!”   太子尴尬啊,马皇后再接再厉道:“你的身体确实连你爹都不如,以后国家大事少管,先管好你的身体吧。”   “这是什么话。”马皇后的话敢反驳的人除了朱元璋能有谁。   与众人,包括马皇后在内皆是一身粗布麻衣不同,朱元璋一身明黄龙袍行来,一眼看到太子在那翻地翻得吃力,摇了摇头道:“我们家缺种地的人吗?不缺。缺的就是治国平天下的人。你让标儿种地去,以后天下谁治?”   话说完狠狠瞪了马皇后一眼,马皇后完全不为所动,只道:“治国平天下的人也不缺,缺的是一颗容人之心。”   话里的意思,别人未必听得懂,朱元璋是绝对听明白了,完全不想在儿子孙儿面前暴露他那点小心思的皇帝赶紧一眼扫过马皇后,无声提醒马皇后给他留点脸。   可惜马皇后不为所动,同太子道:“你虽为太子,学的是治国平天下的本事。若是不懂百姓之苦,只坐于高台之上,闻百官之言,离了百姓,这天下你也治不好。   “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我不让你进厨房,只让你种种菜,你必能明白你治国不易,百姓种出这点菜来同样也不易。多加体恤,这才能让各自相处自若。”   朱元璋一听又明白了,话还是说给他听的。   马皇后训儿子什么的,何尝不是在训他这个当丈夫的。   只是啊,朱元璋多少也明白自己那点猜忌多有不妥,说出去谁都不会认为他对,对马皇后的教训也就只能受着。   “标儿,你娘说得有道理,可记下了?”朱元璋也是脸皮厚的,别管怎么着,事情就得扣到太子头上,引得马皇后一瞪,装哪门子的傻?   确实有装傻嫌疑的朱元璋只当作看不见马皇后的眼神,教儿子嘛,马皇后教,他也教是吧。   “皇爷爷要不要来试试?”朱至听着夫妻二人的交锋,眼中流露出了然,面上不动如山,只与朱元璋邀请,他要不要来试试?   朱元璋指着朱至道:“来就来。”   说着话已然将身上的衣袍捋起系在腰带上,迈入菜田,从朱至手里拿过铁铲翻起地,一边翻一边道:“这些事当年我比你小个一两岁就开始干了,都是做习惯的事,你还怕我不会。”   朱至就不管了,站得老远的双手摆了一个相机的姿式,感慨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常氏离得朱至近,闻朱至感慨立刻追问。   朱至眼皮没抬一下,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可惜不会画画,否则给皇爷爷来一副多好。穿着龙袍翻地,形式主义?”   对喽,多好的衣裳啊,是适合做苦力的吗?   朱至话音落下,嘶的一声,却是朱元璋身上的衣裳破了!   腋下的位置,随着朱元璋一用力,两边都裂了。   朱元璋瞪圆了眼睛,不善地问:“这什么衣裳?”   “衣裳,不是越名贵越好。皇爷爷穿着龙袍在身,就应该稳稳坐在龙椅上当您的皇帝。”在朱元璋想要兴师问罪的时候,朱至接过话,同时也道:“穷人家的衣裳虽是粗布麻衣,讲的是实用,穿个十年二十年都行。这就是针对不同人的经济满足不同的需求。”   朱元璋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别跟我咬文嚼字的。说一堆话要干什么?”   朱至给了朱元璋一个白眼道:“皇爷爷没看到我们都换衣裳了吗?本来您的龙袍就是约束您一言一行的,您非要穿着它锄地,能不破吗?”   !!!朱元璋算是明白了,问:“按你的意思,衣袍破了错不在做衣裳的人?在?”   朱至重重点头道:“对啊。不然皇爷爷还想问问制衣局的人,怎么这身龙袍被您穿着一锄地就破了?爷爷也不是没有穿过衣裳的人,难道真不知道龙袍和普通衣裳的差别?真要是这样,您不是不知道,您是选择忘记。”   朱元璋被一噎,可是朱允炆是真不知道啊,问:“姐姐,衣裳和衣裳有什么不同吗?”   孩子不懂,朱至自不吝啬为他解答道:“自然。我们自古衣裳就各有不同,讲究的就是不同的场景穿不同的衣裳。就拿我们皇爷爷的衣裳来说。依大明律规定,皇帝衮冕,玄衣黄裳,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织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六章绣于裳。”   说到这里,朱至指着朱元璋身上的龙袍问:“知道这上面纹的各种纹饰有什么意义吗?”   朱允炆如实摇头,他还没有读书,好些东西都没学到。   “那姐姐先教你,你听着,记得住就记,记不住也无妨。”朱至叮嘱一声,并不希望打击孩子的积极性。   朱允炆连忙点头,朱至道:“这日、月、星辰代表阳光月光星光照耀大地,象征帝王皇恩浩荡,普照四方。   “山代表着稳重性格,象征帝王能治理四方水土,济苍生。   “龙,是一种神兽,变化多端,象征帝王们善于审时度势地处理国家大事和对人民的教诲。也就说,为帝王者不可一成不变。尤其不能固执不愿意纳谏。   “华虫,通常为一只雉鸡,象征王者要文采昭著。不过这点就无所谓了。当皇帝的又不是要考状元,识字懂理,不叫人忽悠就行。”   当即收获太子一记警告的眼神,可惜朱至不以为然地道:“难道不是?”   太子不得不道:“不能好好给你弟弟讲清楚?”   朱至睁大眼睛道:“我不是在说着?接下来就是宗彝,宗彝是古代祭祀的一种器物,通常是一对,绣虎纹和蜼(一种长尾猿)纹,象征帝王忠、孝的美德。别以为君王就不需要忠与孝。作为天下的典范,其身不正,何以服众,因此这忠与孝,为帝王者得尤其得做好。   “藻,则象征皇帝的品行冰清玉洁。   “火,象征帝王处理政务光明磊落。火炎向上也有率士群黎向归上命之意。   “粉米,就是白米,象征皇帝给养着人民,安.邦治国,重视农桑。   “黼,为斧头形状,象征皇帝做事干练果敢。   “黻,为两个己字相背,代表着帝王能明辨是非,知错就改的美德。不过这自古以来的帝王啊,少有能做到知错就改这一点。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便就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对,错的只能是别人。”   朱元璋表示,有被内涵到。   朱允炆反而眼睛亮闪闪地道:“姐姐懂得真多。”   对此朱至表示应该要谦虚一下,道:“还行。”   “说了半天是不是忘了正题了?”朱元璋催促朱至一声,朱至马上道:“皇爷爷早有规定的,文冠服分为朝服、祭服、公服、常服、燕服?”   朱元璋一滞,他是想为难一通朱至的,可惜,他小看了朱至。   “分明皇爷爷清楚的规定了不同场合穿不同的衣裳,如今您穿着只合适坐在龙椅上,约束您的行为,让您记得您的身份是天子的衣裳到田里来锄地,衣裳坏了您还想怪别人不成?”有一说一,用不着朱元璋开口,朱至已然知道朱元璋要干什么。   “说得对,当皇帝的人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到最后竟然要将自己的错处归到别人头上。”马皇后甚是同意,朱元璋啊,就是管得太多。   朱元璋!!他算是听明白了,马皇后和朱至现在成了一伙的了是吧。不对,这祖孙二人一直就是一伙的啊!   后知后觉想起这回事的朱元璋,一眼扫过太子,太子当作没看见。爹娘的事他要是敢掺和,再加上朱至在旁边,他是觉得太平日子过得太不好了吗?   朱元璋明白了,指不着儿子帮忙,只好自己道:“我什么都没说,倒是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   朱至和马皇后对视一眼,朱至补上一句道:“行,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给爷爷赔个不是。”   话说着连忙冲朱元璋作揖,朱元璋脸皮厚地挥挥手道:“用不着,自家人说话,有什么说什么,哪有许多讲究。标儿,你快些,没见你娘菜苗都准备好了?”   被点名的太子!他是润滑油吗?   “快,我这就加快。”太子不敢抗议,赶紧接话,埋头翻地。   三个老中少的男人翻地,马皇后和常氏、朱至,加上两个小的一块松松土,再把菜苗种下,浇上水。   朱允炆和朱允熥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小手上都是泥,可脸上都是笑容。   “奶奶,奶奶,我们什么时候才有菜吃?”朱允熥扫过面前的三块菜地,上面都插着菜苗,好奇什么时候才能收获。   “大概差不多两个月。”马皇后抱起小孙子,脸上都是笑容,与他絮絮叨叨说起:“这些日子你要给它们浇水施肥,让它们快快长大。”   朱允熥一听低头看了自己道:“就像爹娘养允熥一样?爹娘也说,允熥要好好吃饭,多多吃菜,好好睡觉,才能快高长大。”   马皇后笑得明媚道:“不错,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青菜养大不过是两个月而已。想让我们允熥长大成人,须得一二十年。”   朱允熥听着数字昂起头,后知后觉地道:“一年都好长,十年二十年就更长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我们允熥想要快快长大成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将来长大了要孝顺父母,以报父母对你们的爱护。”马皇后轻声教育着朱允熥,朱允熥立刻连连点头道:“允熥谨记皇奶奶教诲。”   马皇后抚过朱允熥的头,上了年纪,怀里抱着乖巧可爱的孙儿,心中便觉得满足无比,只愿含饴弄孙,终老此生。   只是,贵为大明皇后,马皇后很清楚地知道,身为皇后也有皇后的职责所在。   抬眼望向一旁大口喝水,和太子畅聊的朱元璋,马皇后想得更多的是,她用了一辈子终是没能改变朱元璋,以后,她又拿什么让他改变?   可是,任由他的猜疑增长下去,朱元璋又将会变成什么模样?死在朱元璋手里的无辜之人越来越多。   “我打算把亲军都卫府改命为锦衣卫。监察百官,以绝天下贪官污吏,不忠之臣。”突然,朱元璋冒出一番打算,哪怕是马皇后也立时变了脸,目不转睛地瞅着朱元璋。   朱元璋似乎并未察觉,继续道:“改为锦衣卫,其职责有三。一,守卫职宿;二,侦查与逮捕;三,典诏狱。”   马皇后第一个坐不住,往前迈了一步,有心冲上去,可又想起此间人多口杂,不宜在这里和朱元璋起争执,容易引人误会。   可是,可是朱元璋此举何意,马皇后一清二楚。   “天下贪官太多了,底下的官员,官官相护,我得有一支忠于我的人马,由他们监察天下官员,及时上报。”朱元璋似乎知道马皇后急什么,赶紧解释一番,以为这样就能让马皇后消气。   “你信不过天下的官员,凭什么就认为你设立的锦衣卫就不会欺上瞒下?”马皇后终是忍不住呛了一句。   有些话就是马皇后说出口,朱元璋纵然不悦也没有立刻发作。   朱至目不转睛地看着马皇后,可以看得到马皇后的手紧紧地交握着,骨节分明,身体向前倾斜,隐忍着,不错眼地凝视着朱元璋,等着他的答案。   “旁人不知道亲军都尉府是什么人,你不知道?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人,要是连他们都信不过,我也就白活了这些年了。”朱元璋努力想要说服马皇后,只为证明这一次他不会错。   不料马皇后闻之却嗤笑出声,朱元璋额头青筋不断跳动,上前拉过马皇后,马皇后竟然一把挥开他。   朱元璋不管,上前再要拉住马皇后,嘴里念叨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   可马皇后依然要挣开他的手,朱元璋终是斥道:“你别忘了内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话音落下,马皇后错愕无比,不可置信一般瞅着朱元璋,问:“你跟我说内宫不得干政?”   此话一出,朱元璋立刻觉得不妥,不由分说上前抱住马皇后道:“有什么话我们回宫再说。孩子们都在。”   本来待要再挣扎的马皇后,第一眼看的是朱雄英,随后是朱至,还有两个被突然凝重的气氛吓得不轻的朱允炆和朱允熥。最后落在太子和常氏身上,太子眼中的焦急不曾掩饰,也明显惊得不轻。   一瞬间让马皇后理智回笼。很多事原本是她这个当皇后的责任,不该让其他人牵扯其中。   “有些事我和你父皇谈谈,没什么大事。”马皇后迅速恢复平静,叮嘱一声,朱至拉住马皇后的手道:“皇奶奶别急。”   朱至挺担心马皇后的,看似马皇后好像不管朝廷上的事,可一但朝中哪些大臣被下大狱,他们都很清楚,能救他们的人,要么是皇后,要么是太子。   方才马皇后脱口而出的话,也证明在马皇后心中,国事甚重。   锦衣卫,几乎在朱元璋说出锦衣卫的职责时,朱至马上想到一个更贴切的词-特务。   监视搜查,无孔也不入,无处不在。   朱至是震惊的,与之而来更想到一层,朱元璋是有多信不过朝中大臣们,这才会另辟蹊径,另设一个特务组织监视天下人?   她能想到的事,马皇后作为最了解朱元璋的人,一定更清楚的知道,朱元璋设立锦衣卫究竟为的什么。   急,马皇后定是心急不矣,但这个时候急没有用。   “要是皇爷爷惹您生气,我帮您揍他。”朱至觉得,理讲不过那就不讲了,打上一顿,看谁还敢不老实?   太子听着前半句还觉得挺好,结果朱至老毛病又犯了,一言不合既要动手打人什么的,这是他教的?   不,太子素来最讲道理,从不动手打人。   “胆子肥?”朱元璋也听见了啊,怒目相对。   “为君者身穿龙袍在身,更应该谨言慎行,不宜落人于柄。皇爷爷只想盯着别人犯没犯错,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有没有犯错?黻,为两个己字相背,代表着帝王能明辨是非,知错就改的美德。皇爷爷既然穿着这身衣裳,最不该忘记这身衣裳对帝王的警惕。”朱至据理力争。   “你,连你爷爷都敢教训了?”朱元璋不能跟马皇后发火,面对朱至如此架式,岂能放过她,冲朱至待要兴师问罪。   太子第一时间上前道:“父皇,至儿纵然说话急了些,所言不错。”   马皇后已经将朱至护在身后道:“你要是有火只管冲我撒。别跟孩子大发雷霆。”   朱元璋唯二两个打不得骂不得的人都护着朱至,他要是越过他们对朱至喝斥,怕是更让自己不痛快了!   “好,我们回宫去,有什么话回宫说。”朱元璋气得不行,奈何不得朱至是吧,他回去跟马皇后好好论论。   “回就回。”论声音,马皇后是没有朱元璋大不假,可是马皇后丝毫没有因为朱元璋吹胡子瞪眼睛害怕恐惧。   干脆利落将朱至塞到常氏手里,指着前头冲朱元璋道:“走。”   朱元璋略显气弱,不过是打死都不能认怂,道:“走!”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啊,走,麻利的走去。   常氏那叫一个愁啊,手里搭着朱至的肩直问太子道:“父皇不会跟母后发火吧?”   “自知理亏的人好意思发火?”太子没吱声,朱至已然抢答。   常氏着实忍不住戳了一记朱至的脑门,瞪了她一眼道:“什么都有你?朝堂上的事是你该议论的?”   朱至也不恼,道:“天下兴亡,人人有责。皇爷爷设锦衣卫本就不妥,哪有当皇帝的要跟臣子打擂台的?   “这是要跟臣子成为敌人吗?因为信不过大臣,自己弄出一个贴身的机构?皇爷爷饶是只说了要设锦衣卫的职责有三,没说出口的必然是,锦衣卫只听他调遣。   “自古以来,为分权而另设部门的做法比比皆是,否则哪里来的大理寺?   “但是,分权,非以权凌驾于众臣之上,只居于皇帝之下。更没有约束。   “天下谁也不是傻子,这不相当于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皇爷爷这个当皇帝的信不过他们,甚至怀疑他们所有人,因此,他要委任自己信得过的人,盯着他们所有当官的。”   太子何尝不是想到这一层,为此才会没有附和朱元璋。   可是,再不同意也得想想办法该怎么样才能更好劝说朱元璋打消这个主意。 第58章 主意   ◎劝说◎   常氏不管许多, 斥责朱至道:“那也不是你该任意评价的。”   朱至待要再辩解,太子将朱至拉过道:“我和父皇用心教导至儿, 如果要的是她什么话都不说, 什么事都不做,就不必一番用心了。”   “太子。惹怒父皇的后果至儿担不起。”常氏怕什么?怕的是朱至无所顾忌,将来无法收场。   “有我。”太子掷地有声。一身正气地昂首挺胸道:“只要至儿说的是利于大明的话, 做的是利于大明的事。我能护天下忠臣, 也能护我的女儿。父皇有再大的怒火只管冲我来!”   哎哟!听着太子一番话,朱至喜上眉梢。   朱雄英在一旁也补充道:“至儿若是因为害怕责罚不敢进言, 皇爷爷才要真正为之伤心。”   得,常氏也就知道朱至敢口无遮拦都仗的谁的势。   太子, 朱元璋,马皇后,哪一个不是她的靠山?   “母后和父皇处,太子要不要去看看?”训女儿是不可能了,常氏只好提醒太子莫忘了马皇后和朱元璋刚走, 看两人的架式, 定有一番争执。   摇摇头, 太子道:“我不去更好一些。”   他不去,马皇后更会跟朱元璋陈明利害。夫妻关起门说话, 无不可说的话, 比他这个儿子去掺和要好得多。   常氏只是建议,太子既然这么说了, 她也不好再劝。   一旁的朱允熥突然扯了扯常氏的衣角道:“娘, 饿了。”   太子低下头道:“孩儿们都累一天了, 先带他们回去歇着吧。”   常氏明白, 有些事确实不是她想管能管, 太子心中自有分寸。   朱至呢,望向朱元璋和马皇后离去的门口,盼着马皇后能够劝动朱元璋!   可惜的是,朱至盼着马皇后能赢,事实上随着朱元璋颁下将亲军都尉府改为锦衣卫的诏书,朱至知道,这一局马皇后输了。   朱至当时就在马皇后跟前,马皇后的脸色并不好,听到诏令已经下达,马皇后眼中划过失望,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皇奶奶。”朱至就是担心马皇后,才会在第一时间赶来,无非想在马皇后难过的时候劝着点。   “很多事,空有心而无力。”马皇后原本不想在朱至面前说得太多,可是这个时候马皇后身边能说话的人只剩下一个朱至啊!   “那我们就不管了。”朱至时刻牢记孙商枝说过的话,马皇后的身体别看养好了,如果一直不高兴,忧思过重,未必不会伤身。   马皇后此刻是伤心难过的,朱至得劝她想开些啊。   “奶奶已经努力过了,您尽了力,尽了责。可是天下之主不是您,最后做决定的人也依然不是您。   “您难道要为皇爷爷的错负责吗?皇爷爷敢做,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都应该由他来承担。或者,您就该让他先体会体会,什么叫后果。”   朱至劝马皇后不管,何尝不是让马皇后换一个方式治人。   朱元璋一意孤行,纵然马皇后再反对都没有用,何尝不是吃定了马皇后心软,认准了不管他做什么事,马皇后到最后都会原谅他,支持他。   哼,自大的男人。   专门就会欺负仁善的人是吧。   朱至非得让朱元璋知道,他既然谁都信不过,干脆媳妇儿子,他也都别要了呗,自己一个人过。   马皇后确实伤心,劝不住朱元璋让她夜不能寐。想到大牢里关押的人,那其中有多少是人人称赞的好官,又有多少是真正的有志之士,只不过说了不合朱元璋听的话,却沦为阶下囚。   可是此时听着朱至的话,马皇后有些不确定问:“比如呢?”   “不理他。既不跟他生气,也不跟他说话。皇爷爷既然不讲理,听不进劝,您失望了,难道还不许您发脾气不管他?”朱至继续想出主意,等着马皇后心动,配合。   马皇后瞅了朱至一眼,朱至道:“管他不乐意,好啊,那就不管,由着他自己折腾。他自己想当孤家寡人,不让他试试,他以为自己无所谓呢。”   朱至实话实说。但跟朱至讨论这种话题,马皇后是觉得不太合适。偏朱至拉住马皇后的手道:“驭人之道,一通百通,奶奶别当我小,什么都不懂。您现在没办法了,不好一个人生闷气吧,我有个主意,奶奶要不要听听?”   绕弯子没用,朱至只要一句准话。   “生气了哪有自己一个人忍住的?有火要发出来啊,不然自己找乐子。皇奶奶什么都好,就是事事围着皇爷爷转,为了大明江山操心,一点都不好。”朱至能是一个愿意围着男人转的人吗?也不乐意马皇后总把朱元璋摆在第一位。   不由分说,朱至抱住马皇后的胳膊道:“皇奶奶有多久没有出过宫了?皇宫在别人看来大,可和整个应天比起来差得太远了。人要多出去看看走走,心情才会越变越好。   “奶奶,我们出宫玩吧,您只要答应,我回去把我爹都叫上,让他领我们一道出去。反正皇爷爷不是谁都不信吗?就让他知道,一个人过的滋味难不难受。”   马皇后抬了抬眼皮,显得意动。   “皇奶奶,我们出宫嘛,出宫嘛,应天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呢。”朱至赶紧撒娇,就为了让马皇后点头答应。   “行,我们出宫。回去叫上你爹。我们一起。”马皇后终是拍板定下这事。   朱至乐得跳起来,赶紧同马皇后道:“皇奶奶您准备好了,我这就回去找我爹,保证很快说动我爹。不对,是我爹要是知道您要出宫,他一定会答应。”   马皇后对此并不怀疑,当下让人收拾着,这就打算出宫。   朱至回去直奔太子,理由,要什么理由呢。宫里就这样,没什么特别好玩的。难得太子得闲,是不是该领他们出宫玩玩?   朱允炆和朱允熥两个小的,自小没有出过宫,是不是太惨了?   太子闻朱至提议,挑眉问:“回应天不到一个月,坐不住了?”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风景那么多,怎么能总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皇宫再大,也不过如此。咱们把皇奶奶叫上。”朱至觉得,他们其实很有必要出去玩玩。   可是,把马皇后喊上什么的,朱元璋那里不说一声?   太子斜睨过朱至,朱至道:“皇奶奶在跟皇爷爷生气,像皇奶奶这样通情达理的人,能让她生气,肯定是皇爷爷做错了事。朝堂上的事,谁是谁非,爹也是有数的。您站皇爷爷那边?”   收获太子警告的眼神,得,朱至不提了,只道:“反正皇奶奶认定皇爷爷有错,我们想让皇奶奶高兴,就不带他一块玩。反而在皇爷爷的心里,他既当了皇帝,无时无刻都得记着他是皇帝。那就让他当他的皇帝吧!”   朱至都察觉的事,太子自不会无所觉,可是朱至过于坦白,太子道:“你皇爷爷只是想让大明的天下更好。”   “难道皇奶奶不想让大明更好?”朱至不太认同,谁能不希望天下能越来越好,为一国之母的马皇后,何尝没有为天下之心?   只是朱元璋在一些事上做是太过,也太狠,马皇后劝不动,也就放弃了。   但在马皇后的心里,事情一直都让她记挂在心,念念不忘,无法劝说丈夫手下留情,多行仁善之事,少些猜忌,何尝不是让马皇后难以释怀的事。   朱至知道马皇后心情不好,这种情况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马皇后开心。   至于让马皇后不高兴的人,就算是亲爹爹那也一边呆着去。   “爹的身体,奶奶的身体,都是重中之重,难不成爹想让奶奶一直不高兴?好不容易才让奶奶的身体有所好转,再为了那点事操心,折腾出事,值得吗?”朱至是想劝马皇后少跟朱元璋生气,气坏自己的身体太不值当。   太子能不在意马皇后的身体吗?   “你能劝动你奶奶?”太子心下一松,何尝不希望马皇后能好。不过,他没开过这个口,不确定朱至能不能把这件事办好。   “劝好了。就差爹。”朱至早有准备,就差一个太子点头了。   太子动了动唇,终是道:“什么时候出宫?”   朱至侧过头理所当然地道:“择日不如撞日。”   对喽,要做就做,否则消息走漏被朱元璋知道了,他们出得去?   “你出的主意,你皇爷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事情记在你头上。”太子不得不提醒朱至。   “我帮皇爷爷又哄媳妇又哄儿子的,皇爷爷要是再怪我,下回我再让他尝尝更惨的滋味。”朱至才不怕。   朱元璋自己惹得马皇后不高兴,难不成以为把错归到朱至身上就能得到马皇后松口?   想得挺美,可惜绝不可能。   太子反而好奇了,问:“你要怎么让你皇爷爷更惨?”   朱至眨了眨眼睛道:“我把皇奶奶带走,跑得远远的,让皇奶奶眼不见为净,也省得皇爷爷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见我。”   把朱元璋的老婆拐跑这个事,大抵也就朱至说得出来。   太子摇头道:“你别乱来,真惹了你皇爷爷,后果你担不起。”   对此朱至浑不以为然,“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我现在不是就已经让皇爷爷不痛快了?   “皇爷爷自己总惹皇奶奶生气,不就是吃准了皇奶奶是个讲理的人。不讲理的人比讲理的人有恃无恐,哪里来的道理?   “皇奶奶这辈子为老朱家做得够多了,大半辈子都快过完了,再为了皇爷爷处处操心,把身体都拖垮了,该吗?”   太子说不出该的话。   “反正皇爷爷执意一意孤行,好啊,就让他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不跟他倔还不行?正好,我看皇爷爷也不乐意皇奶奶总在他耳边念叨,就让他如愿以偿,再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念叨,看他高兴快活了没有。”朱至觉得,对朱元璋就得下狠手,尤其得比他更狠。   一看太子那不便插手父母之事的表情,朱至道:“爹爹不希望皇爷爷和皇奶奶夫妻和睦?”   “自然不是。”太子连连否认,可是为人子女能多管父母的事?太子道:“你皇爷爷和皇奶奶一直不都挺好的?”   收获朱至一记你是亲儿子的反应?   太子一滞,半响说不出话。   朱至轻声道:“好不好,皇爷爷的脾气爹又不是不知道,您也知道皇爷爷下手太狠,就胡惟庸犯下的过错,果真六部的人都该杀?皇爷爷不管该不该,全杀了,皇奶奶为这事劝过皇爷爷多少回,别人不清楚,爹最清楚。”   叹一口气,朱至更得帮着马皇后说话道:“皇奶奶和皇爷爷不一样,皇爷爷杀人图一个痛快,若皇爷爷杀的全是贪官污吏,皇奶奶说过一个不字吗?   “唯有那些因为皇爷爷要震慑天下,为让天下都知道他这个皇帝至高无上,害怕他,畏惧他,而死在皇爷爷的杀令下的人,那才是叫皇奶奶内心不安,不能释怀的人。如今大牢里有多少这样的人,爹更清楚。”   这一刻,朱至不再掩藏。   有时候马皇后的一声长叹,眼中流露出的悲凉,或许无人察觉,仗着年纪小,却尽收眼底的朱至啊,十分清楚的知道,马皇后对朱元璋大行杀戮,以固皇权的做法极不认同。   太子沉默了,好些事太子是有所察觉的。哪怕太子很清楚的知道,朱元璋有过做法太过,可是身为儿子,他不能管得太多。   “爹,人不能太委屈,也不能太憋屈。否则伤心伤身。”朱至两辈子得来的总结,人生得意须尽欢,切莫一味委屈自己。   本来嘛,大好的日子,该怎么痛快就怎么过。   “你这些年就是这么过的?”太子不想笑,但想到朱至大杀四方,一向只有她让人不痛快,从来没人能让她不痛快的风格。   对上朱元璋,似乎好像,也只有朱元璋不痛快的份儿。   朱至眨眨眼睛问:“不好吗?”   太子望着朱至明媚的面容,伸手抚过朱至的头认真地回答道:“很好。”   “就是。”朱至得了太子的肯定,心情更好了,赶紧拉过太子的手道:“爹,咱们快换衣裳,然后去见皇奶奶,趁爷爷这会儿没空,我们玩去。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不急。”   太子算是看明白了,朱至在努力让朱元璋不痛快,莫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朱至没给太子反应过来的机会,只管乐呵的招呼上常氏,赶紧把朱允炆和朱允熥两个小的衣裳换上,就换普通的商人穿的衣裳,出去没那么扎眼是吧。   然后一家六口杀到马皇后处,马皇后早等着了,无二话,麻利的出宫。   等朱元璋忙完了寻着马皇后来,得知马皇后出宫了,哦,虽然不是常有的事,也不是没有。   朱元璋也不问马皇后去哪儿,窝在屋里继续看奏折,眼看天快黑了,朱元璋终于觉出不对了,问:“太子和小郡王、小郡主怎么没来?今天来过了?”   一旁伺候的宫人瞅了朱元璋一眼,这才答道:“娘娘跟太子一家出的宫。”   ???朱元璋一愣,“一家?”   “是,太子带太子妃,郡主郡王,两位小公子都一道出宫了!”察觉朱元璋语气不对,马上有人接过话,小心翼翼的回答,朱元璋骤然问:“这事怎么没人告诉朕?”   “陛下不问,奴不敢叨扰陛下。”一屋的人跪下,连连赔罪,可是,他们谁敢打扰?   朱元璋想发火,跟谁发火呢?   “人去哪儿了?”朱元璋赶紧问。   伺候马皇后的人道:“娘娘只说出宫走走,没说具体去哪里。”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好半响才缓过来。问:“什么时候去的?”   “响午过后就出去了。”其他问题答不上来,这个可以。   “去东宫问问。”媳妇处没有人知道,不是还有儿子吗?东宫里难道也没有半点消息?   对此,东宫很快送回了消息,太子领一家子出宫,也是说出宫转转,具体去哪儿没说。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一屋子的人都能感受到朱元璋身上不高兴的气息。   然而再不高兴能怎么样呢?   朱元璋来回跺步,目光望向外头,盼着等着,眼看晚饭都好了,身边伺候的人小心询问是不是要上,朱元璋瞟了来人一眼道:“上,怎么不上。难道他们不在,朕连饭都不用吃了?”   无人敢接话,只赶紧将饭菜端上,大气都不敢喘,跑了。   朱元璋吃着简单的几个小菜,大口大口的咽着饭,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可是,吃了饭依然不见人影,好样的啊!朱元璋立刻头也不回的走了,宫里难不成除了皇后就没有别人了?他去哪儿没有人陪着?   对于这一点,出了宫好吃好喝好玩的马皇后一行人来说,哪里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   马皇后也是好些日子没有出宫了,尤其像这回一样有儿孙陪伴左右,吃吃喝喝玩玩,她自然玩得十分高兴。   直到夜幕降临,宫门将近落锁一家子才乐呵呵的回宫去。   宫门前太子让太子妃领着孩子们先回东宫,随后太子亲自送马皇后回的宫,对于马皇后脸上挂着的笑容,太子看在眼里,感触颇多。   也在这一刻,太子才意识到,他竟不如女儿了解自己的母亲。   “母后,以后儿子多过来陪陪您。”太子轻声细语地开口。   马皇后伸出手拉了拉太子身上的衣裳,怕他着了凉,道:“你我各有各的责任,你啊比我忙得多,得空多注意休息,养好身子,我才真正放心。”   知晓太子的孝心,马皇后宽慰道:“出去看看,瞧瞧,也就知道了,再大的事也不比自己高兴重要。你父皇这般模样,我再劝再拦再生气也是无用。罢了。”   太子终是不得不问出,“母后如此伤心,是不是因为至儿的事?至儿和蓝玉、英哥他们做生意这件事闹的?”   马皇后岂不知儿子聪明,有些症结太子了解朱元璋,更了解马皇后,一猜便猜得分毫不差。   “说来说去,果真是因为至儿?”马皇后也不解释,事实如何,该讲清楚就要讲清楚。   “我是对你父皇竟然连至儿这个在眼前由他捧着长大的孩子都信不过,为此而寒了心。旁人不知我们至儿是怎么样的人,他是看着至儿长大的,难道也信不过?”马皇后失望是真失望,同太子说起时,眼中没有了光。   太子想劝,马皇后道:“这事别让至儿知道。你是当父亲的人,理当护着自己的女儿。   “咱们至儿是个好孩子,聪明又有本事,也真心为大明做事,更看出自家人的难处,难免想搭把手。   “谁承想在你父皇眼里,纵然她的初衷是好的,做出来的事却是拉拢人心的事,却是不该,为他所不能容。”   马皇后叹一口气,太子道:“母后,父皇未必有此心。”   “果真?”不是马皇后不相信太子所言,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们太了解朱元璋,清楚的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对别的人,马皇后能忍下,朱元璋连对朱至都如此信不过,马皇后如何也忍不得了。   “好了,我们无须讨论这个话题,你回去吧。至儿太聪明,你别在她面前露出端倪。”马皇后好生叮嘱,生怕太子一不小心说得太多,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事。   太子想了想朱雄英的话,不得不同马皇后道:“怕是至儿早料到和英哥们合作,定会引起父皇的关注,她是有意为之。”   是啊,像朱至那样聪明的孩子,如何能不知她自小看着长大,见过使出种种手段的朱元璋是何模样。   只是她有意为之,就为了让朱元璋知道,他的猜疑有时候未必不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弱点。   马皇后突然拉住太子的手叮嘱道:“我们至儿一定要好好教。”   太子握住马皇后的手道:“母后放心,至儿不是那样的人,您不必担心。”   朱至愿意将唾手可得的利分给别人,看得见别人的不易,也知晓利用朱元璋的猜疑,为的不过是要让朱元璋知道,不是所有做生意的人都不是好人。   “凡事小心无大错。”马皇后是害怕,朱至这样好的孩子,好好培养出来,将来必能成为国之栋梁。   朱元璋虽然早些年有打算让朱至成为朱雄英的左膀右臂,将来的朱元璋会如何行事,马皇后其实没有数。   怕是连朱元璋也未必想清楚接下来如何安排朱至。   但是,朱元璋若是心境有所变化,她是害怕朱至受到影响。   “是。”太子应下一声是。马皇后再一次催促他回东宫去,太子才乖乖回去。   至于马皇后回宫后听说朱元璋来了,等了老半天,自己吃了饭又走了,看起来怒气冲天。   马皇后应了一声,并不在意。   宫里那么大,多了去的人等着他,朱元璋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饿不着也冷不了。   不过,饶是马皇后也料不到,朱元璋是冷不着也饿不着不假,看着面前听说马皇后回来,便迫不及待要送他离开的郭惠妃,也是始料未及。   郭惠妃,父亲是滁阳王郭子兴,也是马皇后的义妹,在宫中地位几乎仅次于马皇后。   朱元璋腾腾腾的杀过来,初始郭惠妃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朱元璋一来竟然只坐着,一句话都不吭声。   郭惠妃不蠢,较于宫中其他人的容貌不算出众的她,能有不错的地位,一则因为亡父郭子兴,二则也是因为马皇后。   因而郭惠妃是以马皇后马首是瞻的,多年看下来,郭惠妃心里清楚得很,要说宫里最可靠的人绝不是朱元璋,而是马皇后。   比起朱元璋喜怒无常地让他们捉摸不定,必须是和善且仁慈的马皇后才能成为她们的靠山。   是以,人人都盼着马皇后安康,有她在,就算朱元璋有再大的火气,马皇后都能镇得住。   朱元璋突然阴着脸出现,又不发一言,郭惠妃立刻想起这些日子宫中的气氛,以及在马皇后处提及朱元璋时马皇后的反应,马上明白了,朱元璋是跟马皇后怄气啊!   但凡朱元璋不是喜怒无常的主儿,郭惠妃都想问上一句,你们夫妻闹性子,扯上别人算怎么回事?她一个局外人不想掺和。   好不容易听说马皇后回来了,郭惠妃也不管马皇后去哪儿了,立刻问上一句:“陛下要去看看娘娘吗?夜里风大了,娘娘夜间似乎有些咳嗽。”   ??这事朱元璋竟然不知。   立刻地,朱元璋起身,郭惠妃福身相送,可见松一口气,朱元璋正好看见,一品,马上品出其中意味,问:“惠妃,朕来你这儿你不高兴?”   郭惠妃小心肝一颤,小手一紧,终是如实道:“若是平日里陛下来看妾,妾自然高兴。可陛下和娘娘闹了小别扭,妾希望陛下和娘娘能快些和好如初。”   这话朱元璋听得略是满意,没有想趁乱使心机,是个好的。   不过,朱元璋能承认自己跟马皇后闹腾了?道:“朕和皇后闹什么别扭,都老夫老妻了。”   是啊,都老夫老妻了,马皇后一个多好脾气的人,都能不想理朱元璋了,朱元璋更应该好好反省反省,别总觉得自己委屈。   “陛上和娘娘夫妻情深,妾等都明白在陛下心中,娘娘极重。娘娘身有不适,陛下不曾耳闻也就罢了,若知晓如何能坐得住。”郭惠妃藏下心中的腹诽,只奉承着,说着朱元璋想听的话。   朱元璋当然不能再否认了,他能向天下的人宣告,他不在意马皇后的生死?   就算朱元璋气昏了头也断不可能!   “朕去看看皇后,你歇着吧。”朱元璋早在听说马皇后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恨不得赶紧回去,可是一想到马皇后和儿孙们出去竟然不跟他说一声,更没有打算带上他,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按下激动!   郭惠妃是聪明人,懂得给他一个绝好的借口。   不过,朱元璋刚要去见马皇后,一旁内侍来报道:“陛下,太子在宫里候着。”   太子。马皇后出宫不跟他说一声就算了,连太子也一声不吭。   “行,先见见太子,朕倒要问问他,他心里还记不记得我是他老子。”朱元璋怨念无比,必须要当着太子的面好好问上一问。   郭惠妃耳朵动了动,却是不敢插嘴。太子和马皇后的事,马皇后她说不得,太子她就更问不得。   朱元璋果断迈腿去见太子,郭惠妃身边的人道:“莫不是皇后和太子犯了什么错?”   “闭嘴。”郭惠妃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大喝一声,斥道:“这是你们该议论的事吗?”   宫中上上下下,但凡不蠢的人都知道,无论是马皇后或是太子,都不是别人能议论的。   凡是道马皇后不是,太子不是的人,都不用马皇后和太子张口,朱元璋早把那议论的人收拾了。   “在我身边伺候,有一件事记住了,无论是皇后或是太子的事,陛下如何说他们都不关你们事。你们若是因妄言而死,莫怪我不救你们。”郭惠妃不蠢,最是清楚在朱元璋的心里马皇后和太子算是自家人,他们自家人怎么吵怎么闹是他们的事,却绝对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朱元璋火急火燎的回宫,果然看到太子等在外头。   见着儿子,朱元璋上去便指着他,不给太子开口机会,酸溜溜地道:“你这儿子当得是真好。我这个当老子的累死累活,半刻不得清闲,你倒好,领着一家子出宫玩去?还把你娘带上了!”   最后一句的怨气不是一般的重,太子面上一僵,他能卖了朱至,说朱至是故意为之的?   “儿子好些日子没有出宫,几个小的慢慢也都懂事了,是以孩儿以为应该带他们出去长长见识。母后,母后心下有些郁郁,儿子也是担心,这才求着母后同儿子一道出宫散散心。”太子当爹又是当儿子的,必须得收拾残局。   朱元璋没有得到消息,一准着了急。   再急,他回来只将事情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也就好了。   果不其然,朱元璋脸色稍缓,瞄了太子一眼问:“你娘好些了吗?”   太子抬眼打量朱元璋一番,朱元璋挥手道:“我们爷俩儿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母后心下郁郁的原由,父皇知道吗?”太子不得不问出这句话,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朱元璋面上一僵,往前走背对太子道:“你娘就是大惊小怪,我不就是设个锦衣卫监察百官,她就过不去那道坎,再加上之前至儿的事,她发了好大的火。”   朱至的事,父子各知,朱元璋说得,太子却是说不得。   “请父皇听儿臣一言。”太子不接朱元璋的话,却是跪下了,朱元璋回身要将人扶起道:“有什么话只管说,你我父子,无话不可说。”   只是朱元璋想把太子扶起,太子却似是牢牢钉在了地上,不为所动。   朱元璋见此无奈收手,冲太子道:“有话你只管说,我听着。”   “父皇要设锦衣卫监察天下,儿子明白,可是,权无约束,只靠父皇一人之力,靠锦衣卫中子弟的自觉,要求锦衣卫上下执法严明,何其难。”太子进言朱元璋,朱元璋于此时同太子道:“行不行总得试一试,试过了,发现他们做不到咱对他们的期许,再撤了就是,别人不懂,你也不明白?”   太子不是不明白,却也想问一句朱至早已说过的话,“父皇信不过满朝的臣子?认定他们都是无功于天下,不忠于父皇,也无心安民之臣?”   朱元璋眼神骤冷,“贪官污吏,朕杀了多少?功勋贵族,朕又杀了多少?你比谁都更清楚我对他们的期许,可他们对不起朕,对不起!我怎么再去相信他们?相信他们是忠于大明,为我做事的人。”   深吸一口气,朱元璋愤怒道:“我是看出来了,蒙古人杀入中原,有骨气的都被他们杀光了,剩下的都是苟延残喘之辈。当着官只想中饱私囊,只考虑一己之私,你说说看,满朝臣子有几个是没有私心?”   “父皇,人皆有私心。父皇如是,孩儿亦如是。饶是父皇设锦衣卫,也是为了私心。父皇要掌控天下臣子,了解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这是何故?   “父皇并不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容不下他们,唯有他们触及国法之时,才能将他们下狱。难道如今的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做不到这一点吗?”   太子无奈,犀利指出,话里话外都是和马皇后一样的态度,不愿意朱元璋设立锦衣卫。   朱元璋闻之低头瞅了太子道:“标儿,咱这么做都是为了大明江山。”   太子道:“儿子知道父皇的本意,可是,若百官都笼罩于恐惧之下,朝中人人自危,果真百官就能乖乖办好事?”   “至少他们不敢干坏事。”朱元璋的目的很简单,他不求天下臣子怎么办好事,至少不敢轻易鱼肉百姓,足矣。   朱元璋扬起手,打断太子接下来的劝说,道:“我知道你跟你娘一样,心存仁慈,相信世上好人比坏人多。事实上跟你们认为的相反啊。标儿,等我把人都治老实了,将来天下到你手里,你就会轻松得多,多好啊!”   眼看太子还要再进言,朱元璋再一次制止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回去歇着吧。”   太子明白,朱元璋是铁了心要设立锦衣卫,谁劝都没有用。   朱元璋这回终于把太子扶起来了,同时也丢出一个问题,“出宫不告诉我的事,是不是至儿想出来的?”   这种主意,朱元璋都不用动脑,马上猜得出来是谁想出来的。   太子赶紧道:“不是,是儿子觉得母后心情不好,孙医女一再叮嘱,要让母后心情愉悦,因此才想和母后出宫走走,看看。父皇让母后不痛快,儿子再跟父皇说出宫的事,不仅是让母后更不高兴,也让父皇不高兴了。”   朱元璋瞪大了眼道:“我现在知道不是一样不高兴。”   太子眼神有些飘,不敢和朱元璋直视道:“父皇总是要不高兴的,能让母后高兴就好。”   有些未出之言何尝不是,朱元璋不痛快是自找的,太子在选择父母二人究竟让谁人高兴,谁人不高兴,当然得选马皇后。   朱元璋气得指着太子,半响说不出话,但太子说得没错啊!   终究,朱元璋放下手问:“你娘高兴了?”   “出去散散心,好得多了。儿子想以后多带娘出去散散心。”太子垂询抬眸,冲朱元璋一笑,等着朱元璋下文。   朱元璋眼皮跳了跳,问:“不带我?”   太子道:“父皇日理万机,再说,母后现在并不想看到父皇。”   一句老大的实话,就为了让朱元璋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让马皇后不痛快。   朱元璋真想揍人啊。可是扬起手想狠狠抽一顿太子,太子不闪不躲,由着他打。   朱元璋终是咬下牙根,收回了手,往前走了几步,又掉转过来道:“去去去,想怎么领你娘去散心就怎么去。别管我了。”   谁能听不出朱元璋说的是反话。太子多少得给亲爹留点脸,道:“爹要不还是一起去?”   朱元璋气冲冲地道:“不去,不去。行了 ,时候不早了,回你的东宫去。”   到这会儿,饶是太子要给朱元璋台阶下,谁说朱元璋就得顺势而为了?   太子一步三回头的瞅了亲爹好几眼,朱元璋却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挥手让人赶紧退去。   太子岂不知亲爹好面子。父母的事吧,他偏着马皇后,朱元璋又是以马皇后的身体为重,好不容易马皇后才养得好一些,要是马皇后出什么问题,第一个心急的定是朱元璋。   既如此,太子不再迟疑。亲爹他是真劝不动,剩下的事,罢了。   等太子一走,朱元璋在宫殿来回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最终还是赶紧往马皇后的寝宫去。   只不过朱元璋刚到,伺候马皇后的宫女相迎后道:“陛下,娘娘已经歇下了。”   歇下什么的,朱元璋才不管,一把将人挥开,直接进屋。   宫女岂不明白,拦是拦不住的。   朱元璋一进屋,本以为或许是马皇后有意为难,只是不想见他,结果一看,嗯,马皇后真睡下了。   一时间朱元璋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榻前,见马皇后熟睡了,朱元璋连忙为她掖了被角。本来想走的,又想起了什么,竟然在榻边坐下了。   “咳咳咳。”朱元璋才刚坐,立刻听到马皇后的咳嗽声,本以为马皇后要醒,结果马皇后咳着翻过身,背对着他,朱元璋说不出心下的复杂,他是想让马皇后醒呢?还是不醒?   不过,马皇后睡得不踏实倒是,一会儿的功夫咳了好几回,翻来覆去,额头竟然都渗出了汗。   眼看马皇后要醒,朱元璋想到之前和马皇后吵得厉害,这会儿马皇后要是见着他,怕更要睡不着。赶紧捻手捻脚地退出去。   “白芷。”朱元璋刚走,屋里传来马皇后的声音,方才门口拦下朱元璋的宫女第一时间便要进屋,朱元璋叮嘱道:“别让娘娘知道我来了。”   白芷闻言抬头诧异望向朱元璋,朱元璋听着屋里又传出马皇后的叫唤声,叮嘱且催促道:“记住了。快进去吧,娘娘咳得难受,该请太医请太医去。不对,最好请孙医女。”   太医们不老实,朱元璋算是看出来了,相比之下还是孙商枝比较让朱元璋放心。   正好,朱至把人带回来了。马皇后有什么不舒服的该让孙商枝过来。   白芷连瞅了朱元璋好几眼,确定朱元璋并非玩笑,应一声,赶紧进屋去。   朱元璋。朱元璋在门口探听屋里的动静呢。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我咳嗽,头晕,难受啊! 第59章 不畏   ◎不求◎   白芷入内, 马皇后虽有些奇怪怎么那么久,此时咳了起来, 也顾不上问。   还是白芷见状不对, 连忙倒水与马皇后送到嘴边,马皇后喝了一杯水,咳得才没那么厉害了!   “娘娘, 您昨夜就咳了, 要不还是让孙医女过来看看?”白芷亦十分忧心马皇后的身体,朱元璋的提议不错, 是该听。   然马皇后摆摆手道:“不了。时候已经不早,这时候让商枝过来还会惊动东宫。”   惊动东宫是重点。   “可娘娘如此不适?”白芷是心疼马皇后, 不希望马皇后强撑。   不想马皇后摇摇头道:“不妨事。眼下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今天睡不好,明天补补就是了。哪像以前,一天恨不得能多上几个时辰,事事都能安排好。”   话到这儿, 马皇后一顿, 幽幽长叹道:“怕是我们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这个我们指的是何人, 不言而喻。   白芷想到刚刚在门口的朱元璋,也不知道这会儿走了没有。   想着, 白芷想探头看看门口有没有人, 马皇后注意到,问:“怎么了?门口有什么人?”   正贴着门听墙角的朱元璋乍一听, 赶紧连退好几步的, 生怕叫屋里的马皇后发现他。这般如同做贼一般的模样也是没谁了。   白芷想起朱元璋的叮嘱, 赶紧解释道:“奴婢想, 就算不请孙医女, 是不是也可以传别的太医。娘娘身子不适总不能硬撑着。”   马皇后闻之不疑有他,接话道:“算了。我这时候请太医,太医不好过,怕是在皇上的心里都要觉得我有意装病。说不动他,拿自己的身体折腾。”   言罢挥挥手,马皇后道:“你下去吧,我躺着歇息。”   “娘娘,还是请太医过来给您看看吧。”马皇后顾忌太多,却从不想想自己的身体,如何使得。白芷忧心的是马皇后。   “没事。下去吧。”可马皇后执意不肯传太医,白芷能怎么办?   朱元璋在外头一字不落听见了,白芷出来正好看到阴着一张脸的朱元璋,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要往屋里跑了。   朱元璋反应更快将人牢牢拉住,没让她冲进屋再惊动马皇后。   白芷何尝想让马皇后休息不好?分明是朱元璋不想让马皇后好好休息才是。   朱元璋拉住白芷的手腕,干脆把人拉出去,这才将人松开问:“娘娘白日里的时候不咳吗?太子和郡主来看皇后的时候就没有发现?”   被迎头问起的白芷揉了发痛的手腕道:“白日的时候娘娘忙起来都顾不上咳。”   直把朱元璋呛得半死。忙得顾不上咳,朱元璋能说马皇后没事儿干?   满宫的事,皇子皇女们的事,哪一样不是马皇后在管。   他一个当皇帝的忙,莫以为马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就不忙了?   “当着太子和小郡主的面,娘娘一惯是忍着的,就怕让他们察觉。”白芷更得补上一句,好让朱元璋知道,马皇后狠起来是真狠,等闲人都比不上。   朱元璋能说什么?他不清楚马皇后有多能忍?   当年他被郭子兴的儿子们关起来,差点没饿死,马皇后为了给他送吃的,忍着将热腾腾的大饼捂在胸口,碰上郭子兴的儿子们又怕被他们发现,硬是忍着。从那一刻时,朱元璋便清楚的知道,马皇后有多能忍。   “明天跟小郡主提醒一声。”朱元璋终是说不出责怪的话,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白芷在朱至面前提一句。   白芷显然有些为难。有些事马皇后特意吩咐过的,并不希望白芷透露半分,要是白芷敢跟朱至透露,后果白芷自问担不起。   “娘娘的身体不重要?”一看白芷的表情,朱元璋马上懂她的迟疑,可凡事总得分个轻重,什么才是真正为马皇后好,白芷不能不懂。   “陛下怎么不说?”白芷立刻反问。   朱元璋一噎,半响答不上来。   “陛下一声吩咐,既显出对娘娘的看重,也不用奴婢违背娘娘的命令。”白芷聪明着,才不会被朱元璋忽悠了。   朱元璋能说,他既不想让马皇后知道他对她的关心,也不想叫朱至捉着机会对他一番堂而皇之的明嘲暗讽。   依朱元璋对朱至的了解,朱至绝对会怼他反正他不是什么都不在乎,既然如此,管什么老婆病不病。   朱元璋哪能给她这机会?   “让你说你就说,娘娘要是怪罪下来有我。”朱元璋赶紧打包票,然而白芷听了就能相信朱元璋?   真当她是傻子呢!   “奴婢是娘娘的人,惹怒了娘娘,娘娘不肯再留奴婢在身边伺候,陛下为奴婢求情也无用。而且,早些年陛下就对奴婢们三令五申,娘娘的吩咐要听,谁要是敢有违娘娘的命令,您第一个饶不了奴婢们。”白芷平静开口,尤其提及早些年朱元璋自己说过的话。   朱元璋一口气卡在喉咙,他不能说以前说的话不作准,让人按他现在的话行事吧。   朝令夕改,以后谁还拿他说的话当回事?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自打耳光的话朱元璋说不出口,赶紧把白芷打发了。   白芷连忙福身退去,果断不再逗留。   朱元璋发愁啊,真得亲自去跟朱至提马皇后生病的事?   不怪朱元璋没想让太子出面办此事。须知让太子回家静养,究其根本就是太子的身体同样出了问题,再让太子知道马皇后夜咳不止,更不传太医,太子能安心?   朱元璋第一个想瞒的人定是太子无疑。   朱雄英吧。和朱至相比差了点,让朱雄英出面,肯定让马皇后察觉,怀疑到他头上。   万一马皇后要是知道他知道她病了的事,就今晚马皇后的反应,朱元璋有理由怀疑马皇后会不会干脆不听大夫的话治病。   分析之后,朱元璋终是决定,有些事就得朱至出面。   不能正面跟朱至提,不许他旁敲侧击?   朱元璋计上心头,瞬间有了主意。   是以,第二日,万河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站在朱至面前。   朱至正喝着粥,吃着油条,瞅他那样,马上问:“有话直说。”   都是伺候在朱至身边多年的人,说是看着朱至长大的都不为过,有什么话不好说,不可说的?   大口大口吃着油条,朱至考虑的是,她出去一年多了,回来小半个月,朱元璋和太子都体恤她,让她在家好好休息,没让她上课。独习武这事,朱至早养成了习惯,每天起来打一圈,不用人盯着。   不过,她是不是也该去上课了?   万河听朱至开口,松一口气之余,赶紧在朱至耳边小声嘀咕一句,朱至咬油条的动作一顿,抬眼瞥了万河一眼,万河心下一惊,脸上表情微僵,生怕下一刻朱至问出什么他不能答的话。   结果朱至收回视线,用力一扯油条,吩咐道:“去请商枝来一趟。回来了还不知道皇奶奶将养一年多身体是不是养好了,该让她过去看看。”   万河闻之那叫一个高兴,立刻按朱至吩咐的去办。   孙商枝早就起来了,跟朱至出去,她回来了小半个月忙得整理,也是没时间顾得上宫里的人和事儿。   朱至让万河来传话,她是立刻反应过来,不二话,立刻赶过来。   “是我的不是,竟然忘了这件大事。”孙商枝一来连忙冲朱至福福身告罪。马皇后的身体本该由她盯着养护的,朱至出征,比起马皇后只须静养既可,当然是上战场的朱至更需要孙商枝。   马皇后当下无二话,即让孙商枝跟着朱至一道出征。   至于马皇后身体如何调养,一应吃穿用度,孙商枝都写好了,只要有人盯着马皇后照做就是。   不过,该验一验马皇后是不是听话照做,孙商枝亲自去一趟。   “现在去也不晚。走吧。”朱至迅速吃完,上课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先去查看马皇后的身体。   孙商枝立刻跟上。   只是出门时见着太子,太子立刻问:“去哪儿?”   “我带商枝去验验皇奶奶有没有听话好好养身。”能说出如此霸道的话,也就朱至而已。   太子不疑有他,赞许道:“是该去看看。”   朱至就这样大大方方地领着孙商枝往马皇后的寝宫去。   马皇后因着咳嗽,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刚起身用了早饭,结果听说朱至带了孙商枝来。本能看向身边的人,白芷也显得诧异,马皇后便明白不是宫里的人传出的消息。   不过,马皇后知是拦不住朱至,挥手让人进来。   朱至就领着孙商枝进了门,马皇后试探问:“怎么把商枝带过来了?”   “有意的啊。”朱至坦荡而答,于这时候走到马皇后的耳边一阵嘀咕,跟在她身边的万河有心想听听朱至说些什么。   可朱至跟马皇后耳朵贴着耳朵,为免让人看到,朱至更是以袖掩之,想看她的嘴怎么动的,都不行。   好吧,他是完不成另一个任务了!   马皇后听着脸上浮现了笑容,难得高兴地问:“当真?”   朱至重重点头道:“真真的。”   “好。给我号个脉吧。”马皇后的心情可见好了,难免让人好奇,朱至究竟跟她说了什么,竟然让她这么高兴。   只是谁也不敢上去打听,反而聚精会神等着孙商枝诊脉结果。   孙商枝同样全神贯注地为马皇后号脉,更是要瞧了马皇后的舌头,问起马皇后近时的情况。   “娘娘咳了几日了?是夜里咳得多,还是白日咳得多?”孙商枝一样一样问起,马皇后如实答道:“咳了有两日了,夜里咳得多。昨夜咳得整夜睡不着。胸口有些气闷,喘不上气一般。”   白芷眼瞳放大,她伺候在马皇后身后,见马皇后喘得厉害,马皇后执意不肯传太医,她的心里自是七上八下的。   如今闻马皇后竟然都喘不上气了,如何能不急。   孙商枝脸色有些凝重道:“娘娘依然忧思过重。”   朱至心下长长一叹,马皇后的忧思因何而来,该知道都知道。   “妾提醒过娘娘,娘娘空不了心,思虑过多,绝非长寿之道。况且娘娘太过隐忍,有气发不去,长此以往积压在心,更是负累。”孙商枝言罢一声长叹,透着无奈问:“娘娘不想活了吗?”   “放肆。”白芷越听越是心惊,对这话如何也忍不住喝斥一声,何尝不是在提醒孙商枝注意分寸。   不料孙商枝一眼瞥过白芷,对她的喝斥丝毫不以为意,道:“我是医者,只管治病救人,不管什么放肆不放肆。如果娘娘不想活,妾也无须再给娘娘开药,毕竟开了药,娘娘既不用,也不遵医嘱,纵然华佗在世也是无用。何必呢?”   一番犀利的言语,听得马皇后笑了,道:“说得不错。生与死,有什么区别呢?这药,不吃也罢。也免得害了你们。”   “娘娘。”白芷大惊失色。可马皇后扬起手道:“好了。”   白芷在这时候终于想起朱至在一旁半句话都没有说,赶紧道:“小郡主,您快劝劝娘娘,不可让娘娘意气用事啊!”   朱至相当豁达的道:“皇奶奶不是小孩子,能让她连身体都不想要,一定是有什么事。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想让奶奶身体康健,可是也尊重奶奶的选择。既然活着不高兴,不痛快,活着受罪是为何?”   这回白芷傻了眼了。   朱至话中的意思很清楚,她尊重马皇后的选择,马皇后既然觉得吃药无用,养身子无用,都听马皇后的。   白芷动了动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朱至,难以相信朱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奶奶,您不想吃药咱们就不吃。您心里有委屈说不出来,不想说咱们也不说。接下来的日子我带着您痛快的吃吃喝喝玩玩。您为别人苦了一辈子,以后的日子应该善待您自己。”朱至是不劝人吃药的,更别说孙商枝说得确实挺清楚的啊,马皇后其实就是心病。   心里的事太多,她是自己过不去那道坎,积压在心间,承受不住了,身体各种机能也就慢慢变坏。   “那我们今天去哪儿?”马皇后也是那样想的,并不愿意吃药休息,把自己再牢牢的锁住。   朱至能懂她的心,不强要求她做什么,不做什么,挺好。   “娘娘。”白芷慌了啊,马皇后要是真那么干了,不吃药也不养身,万一真出问题,他们怎么办?   马皇后不接话,凝视着朱至,好奇今天她们要不要出宫。   “应天那么大,我们昨天才逛到哪儿。趁早?宫里的事交给我娘办?”朱至赶紧给马皇后出主意,本来嘛,好些事能交给别人办,能干的人办,有什么不好?   “你娘啊,早些年就犯懒,巴不得东宫的事都由别人办了,以至于差点出了事。你确定她乐意接手宫里的事?”马皇后含笑问,确定常氏乐意接手管?   朱至……差点把亲娘给坑是吧!   “不过早晚也是她的事,早些上手总是好事。”马皇后一想早晚有一天事情总要交到常氏手里,趁早不如交给常氏。   这么说也对。朱至点头道:“皇奶奶说得对。”   马皇后立刻道:“传我懿旨,宫中事务交由太子妃全权处置。二十四司但有不决之事,问决太子妃。”   白芷神色慌张,马皇后果真病也不治,事情也不管了?   朱至此刻和马皇后商量起接下来出宫往哪儿去。朱至早年出入应天,为寻找商机的人,那是哪个犄角旮旯都转了个遍。好吃好喝好玩的,熟得不能再熟。   “城东那头有一个卖豆腐脑的,入口即化,一点都不甜腻。昨天我们去得晚,没吃到,今天早些出去,一定赶得及。还有聚仙楼的烧鸡,新开的宝仙楼的红烧鲤鱼,好吃的多着呢。皇奶奶您放心,保管让您比昨天还高兴。”朱至细细数来,马皇后笑问:“比宫里的都好吃?”   眨了眨眼睛,朱至道:“谁说的宫里的东西最好,我不觉得。”   就是,外头的好东西不计其数,谁说的所有好东西都在宫里?   “走吧。”马皇后也不绕弯子,已然第一时间收拾准备出宫。   白芷欲阻拦,马皇后已经吩咐道:“都在宫里等着。”   竟然又是一个人都不带吗?   “娘娘。”一个人都不带,谁能不担心马皇后出了差池?   当真让马皇后出点什么事,他们谁都担待不起。   “有我在,你们放心。”朱至拍拍胸膛保证,让白芷放宽心。   正好,朱至早有准备,身上穿的就是便服,就这身衣裳出宫,旁人也只当她们祖孙是小富之家。   马皇后很快换好衣裳,陪同朱至一道出宫,朱至总算领着个万河,饶是朱至对万河什么话都没有说,也让万河跟得那叫一个胆颤心惊。   白芷眼看没法儿跟马皇后一道离宫,再也忍不住问起旁边的孙商枝,“孙医女,娘娘出宫了,你就不拦着点吗?”   孙商枝莫名。收拾药箱道:“为何要拦?拦得住吗?”   作为一个大夫,孙商枝管看病开药方,其他的事归她管?   白芷一滞,她费心费力拦,照样拦不住。可也正是因为拦不住,白芷将希望寄于别人身上,道:“或许你可以。你医术高明,劝一劝娘娘养身子,娘娘未必不会听。”   未必二字,听起来很是玄妙是吧!   孙商枝昂头与白芷对视道:“其一,我虽是大夫,能医病不能医命;其二,娘娘得的是心病,这点娘娘心中有数,不会听我信口雌黄;其三,娘娘的身子在宫里或是出去闲逛,都不妨碍,我为何要劝?”   白芷再想张口,却又突然泻了气一般,无力道:“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为难你。娘娘出不出宫,你拦与不拦的结果是一样的。娘娘是心里攒了太多事,难受极了,才会不想治病。”   好吧,终于想明白。孙商枝无须再解释,心下何尝不是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孙医女,娘娘是个好人,你也看到了,娘娘真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所以请你一定想想办法,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一定救救娘娘可好?”白芷已然没有了办法,只能紧紧抱住孙商枝的手,哀求着,希望她可以拼尽全力救一救马皇后。   孙商枝被人用力拉扯着,很是无奈,劝道:“我对病人一向尽心,不管他是什么人。这一点希望你相信。”   相较于和朱至打交道的干脆,能不说话不说话,此刻面对白芷的纠缠,孙商枝很无奈。   “那就好,那就好!”白芷终于得了一句准话,好似心中大石得以放下,可又想起了什么,急着刚要开口问,结果门口行来一位内侍,无二话,道:“陛下宣孙商枝觐见。”   得,白芷别管有什么问题都别指望问了,朱元璋要见人。   孙商枝跟朱元璋没打过几回交道,不过,就算只见几回面,孙商枝也清楚地知道,朱元璋不是好相与的。   微拧眉头,孙商枝是不想跟朱元璋打交道不假,却也清楚避不开。只能乖乖跟着人一道去见朱元璋。   “别乱说话。”白芷瞧孙商枝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般,赶紧出言叮嘱一声。   孙商枝眉头紧锁,不乱说话是什么意思?   “孙医女,请吧。”孙商枝有心要问一问,奉旨前来要请孙商枝的人等不了。   白芷冲孙商枝摆摆手,意示她别问了,赶紧走吧!   孙商枝一想反正不管白芷话中何意,她记着朱至叮嘱就是。   随内侍见驾于君前,刚刚下朝的朱元璋一身皇袍在身,顾不上换衣裳的皇帝迎面听说马皇后跟朱至出宫了。   行啊,昨天还带上太子一家,今儿个干脆只带朱至一个?   不,昨天出主意一家子出宫的人是朱至,今天祖孙二人利落出宫的照样是朱至。   朱元璋额头青筋不断跑动,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是不跟朱至好好论道论道一番,事没完。   孙商枝就在这个时候进来,对于孙商枝为马皇后诊脉后说的话,朱元璋早有耳闻,这也是为什么他心急如焚传孙商枝过来的原因。   “陛下。”孙商枝福身见礼。   “起来。娘娘的脉你已经探过了,方才你在娘娘面前所言句句属实?”朱元璋坐立不安的等了半天,一见正主,立刻追问。   “句句属实。”孙商枝神色自若回应,朱元璋心下一紧,往前迈了一步道:“朕要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治好娘娘的病。”   孙商枝料到会收到如此要求,沉着回应道:“恕妾无能为力。”   朱元璋闻之神色一凝,眼中杀意尽现道:“如果你做不到,朕要你死。”   杀气冲天的朱元璋令周围的人都不由紧了身上的皮,好似朱元璋此刻威胁的人是他们。   可孙商枝虽惊讶,却没有因此变脸,反而沉着抬眸道:“纵然陛下要妾的命,妾也做不到。”   朱元璋习惯以生死威胁于人,想不到有一天这一招突然没用。   站在他面前的孙商枝容貌出众毋庸置疑,否则也不会让七皇子对她起了色心,敢在朱元璋的寝殿外对人动手动脚。   绝美的面容面对贵为皇帝的朱元璋发出的威胁,并没有因此而动容,反而异常冷静。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朱元璋,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也正因如此,连他的儿子们都怕他,怕到闻其名而丧胆。   孙商枝年纪轻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者而已,倒是有胆色。   纵然朱元璋被孙商枝拒绝得极是不悦,此刻也对孙商枝多了几分赞许。   可是,赞许归赞许,正事儿万万不能忘了。   朱元璋冷着脸道:“你不怕死,那你的家人呢?”   孙商枝明显一愣,断然想不到朱元璋竟然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错愕抬头直勾勾盯着朱元璋,朱元璋道:“救不回娘娘,不仅你要死,你的家人也一个都逃不了。”   “陛下如此行事无章,就不怕天下人争先效仿?”孙商枝涨红脸质问,朱元璋丝毫不在乎道:“朕敢做就不怕。朕不怕告诉你,皇后安然无恙,你会安然无恙,否则,谁也别想好过。”   “如此,陛下要杀就杀吧。”朱元璋威胁人时,从来都是无往不利,不料孙商枝确定朱元璋就要这么干事后,竟然接受了。   哎呀,朱元璋正等着孙商枝答应尽心尽力救治马皇后呢,结果孙商枝竟然让他杀?   朱元璋要的是孙商枝的命吗?他分明是想让孙商枝想方设法救回马皇后。   “为免砸了我孙家医者仁心的招牌,请陛下马上将我孙氏一门赐死,也省得将来我若是医不好娘娘,陛下因此责怪于我不肯尽心,道我孙氏医者仁心不过一个笑话。”孙商枝不愿意受威胁,也是因为不肯接受朱元璋的威胁。   此话落下,孙商枝目光灼灼盯着朱元璋,已然是视死如归。   朱元璋哑然,杀一个孙商枝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可是杀了一个孙商枝后呢?   这些年宫中太医几何,没有一个人敢跟朱元璋说实话,饶是马皇后的身体出了问题,就只有一个孙商枝敢说实话,他再把孙商枝杀了,以后还有人敢跟他说实话吗?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命,救马皇后的命。   朱元璋紧紧地握住拳头,拳头发出一阵阵咯咯声响,让一旁的人都不由心下发颤,生怕下一刻朱元璋一声令下便要杀人。   “下去吧。”朱元璋却突然冷声吩咐,众人一惊,刚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朱元璋重复道:“退下。”   孙商枝一顿,最后不得不问:“陛下不杀妾了?”   朱元璋猛地抬头瞪了她,怎么有这种见了台阶不知道下的人?   她是真不想活了吗?   朱元璋心下疑惑,面上还得装得凶神恶煞,“好好为娘娘治病,一但让朕发现你不尽心,朕一定会杀了你。”   不料孙商枝一听马上道:“那就请陛下杀了妾吧。”   朱元璋!!!   “医者最忌遇上不相信医者的人,陛下既然打从心里不相信妾,也就是认准了妾不会真心为娘娘治病。是以,陛下无须寻借口,想要妾的性命,妾就在这儿,任凭陛下处置。”孙商枝目光平和,说起生死之事处之泰然,完全不在乎自己一条命。   就她这生死尽由朱元璋处置的态度,按理来说朱元璋应该要高兴的是吧,偏这会儿朱元璋完全高兴不起来,反而被气得火冒三丈!   “陛下,陛下,孙医女为人耿直,不擅言辞,望请陛下息怒。奴这就把孙医女赶出去,赶出去。”一旁内侍反应过来,确定朱元璋有心放过孙商枝,于此时赶紧上去把孙商枝拉走,拉走!   孙商枝竟然还挣扎,内侍死死将人拉住,他不是为保孙商枝的命,而是别让孙商枝把朱元璋气出个好歹。   这可费了内侍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孙商枝扒拉出门,结果孙商枝有问:“陛下有话未说。”   竟然以谴责的眼神瞅着内侍,内侍!!!   算了,别跟她计较了,要是跟她计较下去,日子都没法儿过了!   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样?赶紧把人打发走。   “陛下已经让孙医女退下,孙医女请吧。”内侍挥挥手让孙商枝走人。孙商枝抬眼瞅了内侍,似在无声询问,他说话管用的吗?   内侍无奈,哪能想到孙商枝竟然如此憨。   “孙医女快请吧,陛下真让你走了。”内侍赶紧继续打发人,就盼孙商枝赶紧离开。   孙商枝不确定地问:“果真?”   “果真。”内侍连连点头,就为了让孙商枝相信。   好吧,孙商枝同内侍福福身,起身往东宫方向去,内侍摸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可算把人打发了。   却不知,孙商枝在回头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面对多疑的君王,既要有不怕死的胆识,也得有几分脑子才行。   朱元璋的目的是什么?是要让孙商枝尽力医治马皇后。   这一点就算朱元璋不出面,孙商枝也一定会做到。   可是朱元璋必须得清楚,治病和同阎王抢命是两回事。   孙商枝在宫中多年,也经太医院的太医们提醒了,朱元璋是个疑心重且心狠手辣的主儿。   正因如此,马皇后的病也好,太子的身体情况也罢,他们不是看不出来,却是不敢明说,暗里想办法调好就是。   真说出来,除了引得朱元璋勃然大怒外,又能如何?   当太医啊,着实有风险,要不是家传的位置,好些人都不愿意当太医了。为此,孙商枝更要代太医们把一些话说清楚,省得朱元璋认为他们当大夫的果真无能之极。   治不好人,他们当大夫的同样难过。可难过之后得赔上自己的命吗?   他们唯一能做的是汲取教训,救治下一个人,把人治好。   朱元璋的召见,朱至早料到了,同孙商枝也早有言在先。不过孙商枝也早想当着朱元璋的面说出方才的一番话,也无须朱至教她如何应对。   这时候的朱至和马皇后出了宫,虽说是白天,应天经过大明朝十数年励精图治,早已恢复昔日繁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街头街尾都是小贩,耍把戏,卖艺的,唱戏的,多不胜数。   最让人注意的更是那高台之上的跳唱,凤阳花鼓舞。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一个好地方。   马皇后看着上面穿着红色舞衣的两个小姑娘,腰中别着鼓,双手拿着鼓槌,一唱一跳,十分悦目。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眼神中充满了怀念。   待一段唱完,马皇后从袖中拿出几文钱丢到讨赏的铜锣中,得了一番道谢。   朱至一直注意着马皇后,赏完人的马皇后转身就要走,注意到朱至的眼神,微微一笑道:“我是看到这么两个小姑娘想起旧人。人人都说戏子无情,当初元人欺压我们百姓,不拿我们当人看,为了推翻元朝,就连像她们那么大的小姑娘也能舍身忘死。”   说到这里马皇后回头看了台上的两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啊,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却因国不成国,家不成家,有的孩子早早背负原本不该由她们背负的千斤重担。   不觉中,马皇后眼神中充满悲凉,“夺应天的时候就有几个像她们那么大的孩子,长得跟你一样好看。为了杀掉镇守应天的蒙古将领,她带着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用美人计骗蒙古将领喝下毒酒,让应天无将守城。后来我们攻下了应天,可那几个小姑娘却和那些蒙古将领一样死了。为让蒙古将领喝下毒酒,她们也喝了。”   话到这里,马皇后适可而止,毕竟朱至年纪尚小,有些事不应该让朱至知道太多。   当年的惨状,原比马皇后道来的惨烈得多。   发现自己中毒的蒙古将领,第一时间拔刀相向,对那些姑娘进行虐杀。   马皇后当初赶到时迎面血气冲天,现场的惨状,至今马皇后依然历历在目。   “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应该让人记住。位卑未敢忘忧国,给予表彰,以作典范。”朱至一听,马上接话。   马皇后明显一愣,朱至何许人也,立刻问:“奶奶想让人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吗?”   “想。她们的付出不该让人忘记。”如今记得这件事的人还有多少,马皇后不确定。   以后等她死了,或许就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了。   “那我们把她们的事迹刻下来,更让人编成故事,人人传颂就不怕别人忘了。”朱至马上有了主意,马皇后接过话道:“刻下来只怕没有人愿意。”   “朝廷出面,没人敢不刻。”朱至已计上心来。难得马皇后有想做的事,她得配合。   “行,你有主意就听你的。”马皇后相当豁达,别人或许对有些事只应承得极好,未必做得到,到朱至这儿,只要朱至开了这个口,马皇后放心让她办。 第60章 嘴替   ◎怒火◎   朱至得了马皇后一句准话, 心里有了数,继续领着马皇后闲逛。   当然, 朱至得开解马皇后, “奶奶心里有天下,有爷爷,怎么就没有自己呢?爱天下也好, 爱爷爷也罢, 您都不能忘了善待自己。这么多年来,您愁什么, 忧什么,皇爷爷心里比谁都清楚,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您,您如今再为他愁坏自己的身体,爷爷也是不当一回事。那您何苦来哉?”   马皇后半天没有作声,朱至再接再厉道:“您再掏心掏肺,爷爷不领您的情, 您又有什么办法, 牛不喝水强按头?爷爷也不是按得了的啊!倒不如您畅快些活着, 唯有您活着,才能救您想救的人, 帮到您想帮的人。”   听着朱至的话, 马皇后明显一愣,不能否认朱至说了一句大实话, 她要是死了, 什么事都办不了。   只有活着, 她才能谋划。   否则她要是死了, 就算朱元璋伤心难过, 她不想让朱元璋做的事,朱元璋一准做得更狠。   “不过,奶奶您心里不痛快,自然不能只让您一个人不痛快。皇爷爷装着什么都不在乎,可一听说您病了,拐着弯把消息送到我这儿,就为了让人为您治病。   “他既然想装,不如就让他尝尝真真一无所有是什么滋味。往后啊,您别管皇爷爷跟您说什么,您都当作听不见,看不见,只管自己快活。”   朱至继续出主意,巴不得叫朱元璋尝尝个中滋味。   马皇后听着朱至的主意,立刻道:“要是让你皇爷爷知道你给我出的主意,饶不了你。”   朱至浑不以为然,挥挥手道:“我才不怕。皇爷爷能把我往死里揍?就算是,打不死我,我就要让皇爷爷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看看她那不管不顾,啥也不在乎的样子,马皇后算是明白了,这就是个浑不吝,压根不在乎朱元璋最后怎么找她算账,只图痛快。   既然朱至不怕事,马皇后就更不用怕了。   操劳一辈子,马皇后什么时候痛快过?旁人看着她高高在上,皇帝爱重,真以为她的日子过得极好?   哼,就朱元璋的性子,个中滋味唯有自己最清楚。   听得进劝的马皇后的确有打算往后少管朱元璋的事。随着朱至吃吃喝喝玩玩,心情的确好了许多。   只不过等她们回了皇宫,马皇后可以回宫,好好的歇着,朱至却被请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皇爷爷。”见面见礼,朱至从不会自己把把柄送到别人手里。   朱元璋阴着一张脸,没有忘记朱至怎么把马皇后忽悠出宫的,一回两回,这是打算没完没了了?   想到这一层,朱元璋脸色更加难看,走到朱至面前,“陪你奶奶玩得高兴吗?”   朱至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道:“爷爷是知道我的,我一向高兴。您想问的是我?”   朱元璋气着差点没把朱至揍了,朱至对朱元璋磨牙的样子不以为然,眨巴眨巴眼睛瞅着人,等着下文。   “到我这儿装糊涂是吧?”不怪朱元璋生气,他能不气吗?朱至不知道他心急马皇后的身体?既知他急,更把人带出宫去,怎么样?想不治马皇后的病?   但凡想到这个可能,朱元璋气得胸口阵阵起伏,有意抄过朱至大打一顿。   “装糊涂的人明明是皇爷爷才对,您怎么倒打一耙?”朱至从来不是吃亏那个人,朱元璋想扣朱至装糊涂的帽子,他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耍嘴皮子?”朱元璋能认吗?别管他有什么错,第一个错的人只能是朱至对吧。   “分明是爷爷您在跟我耍嘴皮子。”朱至对于朱元璋既然把过错都推到她身上,也算是长了新见识,但要让他她下这个过错,朱至是断然不可能认的。   昂头挺胸,朱至和朱元璋对峙,等着朱元璋下文。   朱元璋愤怒的在桌上狠狠一拍,“这些年是不是我太宠的你,让你不知天高地厚,没点规矩?”   朱元璋这一刻的确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对朱至太好了,好的让这个孙女在自己的面前无法无天。   没有想到,朱至面对朱元璋的质问,依然不亢不卑,“爷爷要是想对我发火,用不着找理由,您只管按您高兴的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   换句话来说,朱至认准了朱元璋无故迁怒,朱元璋真要是不管不顾,要怎么处置朱至就怎么处置朱至吧,朱至都认了。   这话可把朱元璋气得更加不轻了,颤着手指着朱至道:“你莫不是认准了我不敢罚你?”   朱至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实话实说道:“死在皇爷爷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有多少是跟着皇爷爷出生入死,又是皇爷爷视之为亲人的。皇爷爷能狠得下心,要他们的命,又怎么会连罚我一顿都不敢。”   自视甚高是不可取的,而是朱至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朱元璋要怎么惩罚她。她都愿意领受。   听到这话,朱元璋的心情得以稍稍缓解,瞪了朱至一眼道:“那就好好给我回话,不许岔开话题。”   朱至很是无辜,“您问我什么我不就答了什么,什么时候岔开话题了?”   摊摊手朱至那叫一个无奈,朱元璋自个儿不敢问出心中的忧愁,还指望朱至自觉上报吗?   尤其这一切细细追究起来都是朱元璋惹出来的祸,自己不收拾残局也就算了,还指望朱至不跟他计较?   当皇帝的了不起?当爷爷的就可以欺负孙女?   想得倒是挺美的。可惜朱至不打算惯着朱元璋。   朱元璋后知后觉得想起来,他是因为朱至不肯把他潜在想知道的内容,马皇后的身体要怎么治,她是不是说服马皇后治病了说出来他才生气的。并非因为朱至如实回答问题。   所以指望朱至自觉的说出他想知道的内容,根本不可能。   朱元璋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前所未有的难受。   “爷爷如果没有别的事,又不打算问我,那我就先走一步?”朱至何许人也,既然不打算顺着朱元璋的意回答朱元璋的问题,还不告辞?   辛辛苦苦把朱至弄过来的朱元璋能让朱至就这么走了,目的没有达到的皇帝,立刻大喊一声,站住。   朱至只不过是假装走罢了,哪能真走了。   好戏唱到现在才刚刚开始,朱元璋肯定心急的想知道马皇后到底是什么情况。   孙商枝当时跟马皇后说的是真话,朱至也不怕朱元璋让人去查。   想到自己随大军南下之前,早就已经再三叮嘱过马皇后,一定要好好静养,结果朱至出去一年多回来,马皇后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又因为朱元璋一把回到解放前。   每每想到这一点,朱至就忍不住的磨牙,好想问问朱元璋是不是嫌马皇后活的长了。   心里有怨气的朱至,面对朱元璋难免透露出几分。   因此,压根不把朱元璋那瞧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态度放在眼里。   朱元璋要是觉得气的马皇后还不够,大可以不管不顾打上朱至一顿。   怕只怕这一顿打下来,朱元璋以后都别指望马皇后再给他一个好脸色看。   很明显朱元璋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因而只能口头上威胁朱至,压根不打算真对朱至下狠手。   “我怎么觉得,你这怨气有点大?”朱元璋没办法,明着来要是能问他也就不用拐弯抹角了。干脆先指出朱至态度问题,让朱至证明一下。   “同样的事儿,要是落到爷爷头上,爷爷怕是早就要拔刀杀人了,哪像我不过是有点怨气而已。”朱至着重咬了有点两个字,好让朱元璋知道,她只有这么一点怨气已经很不错了。   朱元璋没法否认自己的火爆脾气,又一次尝到被朱至噎的半死,却不能反击的滋味。   “奶奶的身体怎么样,爷爷其实一清二楚,甚至就连奶奶的病到底因何而起,爷爷也同样心知肚明。我们所有人费尽心思想养好奶奶的身体,爷爷不配合,结果都是一样,既然如此,干嘛还要费那心?”朱至抬眼瞅着朱元璋,话里话外都是指控。   “胡说八道,难不成我还有意让你奶奶的身体变成这个样子。”朱元璋涨红着一张脸解释,如何也不能接受,是自己把马皇后害成眼下那般模样的结论。   可惜,朱元璋对面的人是朱至,朱至可不会轻易给朱元璋台阶下。   “既然爷爷说不是您的错,错的人肯定就是奶奶了。既然奶奶错了,爷爷干嘛那么心急,由着奶奶自生自灭就是。正好少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爷爷以后也可以耳根清净了。”朱至面对否认的朱元璋,还能没有办法治他?   果不其然,随着朱至这番话落下,朱元璋更是吹胡子瞪眼睛。   “这件事,难不成你想让你爹知道?”从朱至这句话里,朱元璋也就看出了朱至的态度。马皇后不肯治病,朱至显然要由着马皇后。无奈之下的朱元璋只好另辟蹊径。   马皇后已经病了,而太子正在养病。   要是让太子知道马皇后又病了,肯定心急如焚,根本没办法在静心养病,朱至总不会希望太子再忧思伤了身吧。   “爷爷提醒的对,奶奶生病的事儿,怎么能不让我爹知道呢?”万万没有想到下一刻,朱至竟然顺口说出,甚至一拍掌道:“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   哎呀,朱至转身就要走,这架式,她是真要回去告诉太子的啊!   朱元璋能让朱至走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赶紧出声拦住道:“你是要愁死我才高兴是吧?”   朱至虽然转过身却倒着走,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回道:“烦恼自寻,这是爷爷的劫。”   真真是一口气卡在喉咙,叫朱元璋上不来,下不去。   朱元璋总算是看明白了,朱至故意逗着他玩,看着他出洋相。   一时间朱元璋再次板起个脸,指着朱至警告道:“我跟你说的都是正经的大事,你要是再敢逗着我玩,我可真要生气了。”   朱至那叫一个不服啊,她什么时候逗着朱元璋玩了?“爷爷莫不是以为我没劝着奶奶治病,是做戏给您看的,所以我现在跟您说,我要把奶奶病了的事告诉我爹,您也觉得我在逗您玩?”   真要是朱元璋这么觉得,朱至可就要跟朱元璋好好的掰扯掰扯清楚了。   “无论是奶奶的病或者是我爹的病,都跟皇爷爷您脱不了干系。皇爷爷也用不着着急忙慌的否认,咱就说我爹吧,我爹这病是不是跟着您一起操劳,一起辛苦得的?”朱至必须要跟朱元璋把事情说清楚。   免得有那么一个皇帝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全天下的人都是错的,跟他说不的人就是有意跟他唱反调,要和他做对呢。   被问到太子病倒这个事情,朱元璋还真是说不出半个不字。   亏得发现的早,又是马皇后亲自盯着太子休息的,否则朱元璋这颗心,怕是怎么都放不下。   “至于奶奶的病,爷爷果真不知因何而起?”同样的问题问一次两次,朱至就不相信,朱元璋还能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一回朱元璋的确没有再矢口否认,但是也没有爽快的应下。低着头的朱元璋,的确在这一刻有了反省之意,但也仅仅就是那么一点点而已。   “你爹辛苦操劳,我也没有闲着。为君者,若一味将朝中大事交给旁人处置,必将大权旁落。到时候所谓的君王皇帝,不过就是一个摆设。”朱元璋也有自己的想法,并不认为作为皇帝就该一味享受,而全然忘记了作为皇帝的责任是什么。   朱至在这一点上是相当佩服朱元璋的,毕竟他可不是一位要求太子勤政,自己倒是撒了欢的玩,正相反,朱元璋的勤政比起太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就连太子也是耳濡目染,跟朱元璋学的。   只是身体的素质,毕竟有所区别,以至于,朱元璋虽然比太子操劳,太子却先病了。   但是,朱至也对朱元璋一味将所有的权力揽在手中,因此根本不给手下的臣子丁点机会,这么干下去,那是一定要将自己累死,也未必能将国家治理好。   “身为臣子,原本就应该帮皇帝处理朝政,可如果皇帝信不过臣子,对臣子已经处理过的奏折再重复批阅,这算不算是多此一举?   “一旦察觉陛下对他们的不信任,朝中的这些文武大臣,难道还能对陛下尽心尽忠?长此以往,君不是君,臣不是臣,这样的朝廷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皇奶奶给皇爷爷的建议,只是想要爷爷您多相信一些朝中的大臣,哪怕底下有不少贪官污吏,也有更多真正为朝廷做事,为百姓做事,为大明,做事的人。一杆子把人全都打死,最后吃亏的人是爷爷您。”   马皇后没有真正说出口的话,此时此刻朱至代为说出,只希望朱元璋能听进去,至少,不要再任性妄为。   “你们都不傻,分明清楚我为什么信不过朝中的文武大臣,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自朕登基以来,朕杀了多少贪官污吏,又灭了多少功勋贵族。可是你们也看见了,贪官污吏,层出不穷。   “你才刚到云南,云南的那些人就迫不及待连你都要拉上船。”   朱元璋提起旧事,那叫一个愤怒,恨不得把这些贪官污吏全部杀得一干二净。   得亏了朱至虽然爱钱却不贪财,也没有收受贿赂的意思,否则,朱元璋怕是第一个要拿朱至来震慑天下。   “那别的人呢,难道除我之外,就没有别的人对贿赂也拒之千里之外?爷爷只记得那些贪官污吏,就记不得那耿直清廉的官员,如道同。”朱至提起这样一位人,瞬间让朱元璋脸色一变。   一个尽忠职守,而且耿直清廉的官员,却因为朱元璋一时愤怒,最后死于诬告之下。   “道同一事,原以为爷爷您应该会吸取教训,争取不会再让同样的一个官员再死于诬告之下,死于您的盛怒之下。可是您设立锦衣卫,难道不是给了锦衣卫莫大的权利,让他们可以随意缉拿朝臣,您这是在干什么?您是要把大明朝臣按在地上不断的摩擦,让他们颜面尽失?   “为官者谁不要个脸面?谁能接受君王将他们的尊严踏在地上,谁又能接受君王,宁可相信奸佞小人也不愿意相信他们忠于报国。   “寒了天下臣子的心,也是寒了天下文人的心,皇爷爷考虑过以后大明的天下怎么治?凭您和手里的这些锦衣卫?”   对此,朱至轻笑出声,道:“如果锦衣卫能够帮爷爷治理天下,那您又何必再设锦衣卫监察百官,直接干脆让锦衣卫帮您治理天下就是。您那么相信他们,他们肯定不会背叛您,不会做您不想让他们做的事对不对?”   朱元璋的脸在这一刻黑的跟煤炭似的,毕竟朱至想出的这个办法但凡能够推行,朱元璋也就不愁了。   他竟然一向信不过朝中的这些文武大臣,一心一意要推行锦衣卫的政策,让锦衣卫帮他监察百官,盯着天下当官的这些人。   那么干脆点,把朝中的这些文武大臣全都撤了,让锦衣卫上去各司其职,岂不是更好?   “把你的嘴闭上,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一个字。”恼羞成怒的朱元璋对朱至喝斥一番。   朱至不在乎,要不是说到朱元璋的痛处,朱元璋能这么生气?   “既然爷爷不想听我说话,那我告辞了。”朱至早就想一走了之了,朱元璋非要把她留下,非要听她说话,她要是不说反而成了罪过。   可是既然朱元璋让她放开的说话,她就得畅所欲言,把马皇后心里的委屈顾忌,以及天下朝臣心中的委屈都说出来。   “滚!”朱元璋问不到自己想听的话,朱至又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告诉他。偏还拿着锦衣卫的事,不断的刺激着朱元璋,朱元璋哪里还能忍得住,一声令下让朱至滚。   朱至干脆利落的福福身,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是出了门口朱至忽然又转过头来,探出小脑袋,同朱元璋道:“我还等着爷爷的处置呢。我跟舅公他们做生意这事您是说同意了不假,但现在情况有变,要不您再考虑考虑这生意让不让我们做。”   换句话来说,朱至很清楚的知道朱元璋对她拉上凉国公、西平侯、信国公他们做生意这件事有所不满,之前没把话挑明了,那是觉得不是时候,可如今朱元璋竟然要弄出锦衣卫来,那么朱至很乐意让锦衣卫亲自盯着。   “你还想对我指手画脚了?”朱元璋一听更是气急了。   “我只是想告诉皇爷爷,我竟然敢做事就不怕谁盯着。您要是担心我结党营私,想安排人,时时刻刻的盯着我,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别藏头露尾的让别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朱至真心实意的建议,希望朱元璋大方一些。   真要是谁都信不过,干脆利落的把话说清楚,好让满天下的人都有数多好啊。   偏偏朱元璋非要藏着掖着,愣是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弄出个锦衣卫来,满天下的人谁还不清楚,他这个当皇帝的不满意满朝的文武大臣,所以想着办法折腾他们。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让人把你吊起来打?”朱元璋额头的青筋不断的跳动,已经在暴怒的边缘,朱至要是再敢说话刺激他,朱元璋绝对能下令把朱至吊起来打。   “孙女告退。”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说的话朱至都已经说完了,哪能再留着等朱元璋揍她。   一会溜灰儿朱至已经不见了人,可朱元璋想着朱至的一番话,再一次抄起案上的茶杯,狠狠的往地上砸。   朱至虽然走远了,可这砸杯子的声音多么响亮,她还是能听得见的。   生气了是吧?这才哪跟哪呢。   想他朱元璋到了今时今日,独断专行也算是空前绝后了,连宰相都容不下的人,一心只为了大权在握。   可是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呀,怎么可能把全天下的事一个人解决了?   朱元璋有这个心大可以自己掺和,绝不该让太子也跟着一道累死累活。   朱至也是为了自家父亲的身体着想。   君与臣,本就该相辅相成不是的吗?   哪能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朝臣?   就因为贪官杀不尽灭不绝,所以就认为满朝的文武大臣一样都是贪官,何其不可取?   该说的话朱至已经说完了,回了东宫碰见太子,太子瞧她风.尘仆仆的赶回来,都不用问,已然猜到她从哪到哪去了。   “又把你爷爷惹生气了吧。”太子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想从朱至嘴里得到答案的意思。他算是看明白了,朱至这回回来铁了心要把朱元璋气得够呛。   朱至理直气壮的道:“都是爷爷自找的。”   太子原本不想动怒,听着这话终究还是站了起来过去扒拉住朱至的肩膀道:“那是你爷爷,跟你爷爷说话不许没大没小。”   马皇后的事,虽说朱至在朱元璋的面前有心想要捅到太子的耳朵里,但在调养中的太子,哪里再适合为马皇后的身体忧心。   “听清楚没有?”朱至没有回答,太子却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再一次催促。   不想让太子听到某些事的朱至,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   “锦衣卫都出来了,你跟凉国公他们行商的事缓一缓。”太子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提醒朱至暂时放一放,不许干。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爷爷不喜欢的事多了去了,难道因为他不喜欢,我连挣钱都不行了。   “爷爷不就是担心我结党营私吗?我今天都跟他说了,让他派一个锦衣卫盯着我,一步不离。我要是有一丁点这个意思,他要怎么处置我,悉听尊便。”   朱至早料到随着锦衣卫一整出来,太子的态度也会有所改变。可是,坦坦荡荡的人怕什么锦衣卫。   朱至反正已经开了那个口,不过是想帮衬着自家人日子好过些,也免得他们想不开,犯了朱元璋的忌讳。朱元璋要是连这点都容不下,爱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太子拧紧了眉头道:“你如今是翅膀硬了,谁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对此,朱至得解释,“爹爹,您不能不讲理。爷爷给文武百官定的俸禄,您就扪心自问,也不过就是能够勉强的养家糊口罢了,真要是家里多上几口人,让他们吃什么用什么?吃不饱穿不暖的当官,真行!”   太子解释道:“天下久经战乱,谁人不苦,何况他们身为朝廷命官更应该作为表率。”   “难道说大明励精图治十数年,竟然还跟十几年前一样。”太子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朱至要是不了解的人,还真能让他忽悠过去了。可惜对钱的事儿,朱至一向敏锐。   太子真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否定朱至的发现。   “再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人口多少?每月支出国库几何?拿了国库当自家的钱用,想过别人服不服气?”朱至更得说一句实话,太子差点要把她的嘴捂起来。   不过,朱至已然先一步把嘴捂上。太子亦无奈。   但,有些事别人会极力否认,太子没那么厚的脸皮。   要说从前的皇家支出,完全是靠皇庄皇田支撑着,私产收入多,皇家的日子也就好过得多,要是没本事治好私产的人,日子自然而然也就难过了。   轮到朱元璋建立大明,朱元璋完全要贯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一点。干脆拿了国库纳为私有。皇家一应供需都从国库直接拨。   把国库变成私库,这事对皇帝来说当然是好事,可对天下人来说却一点都不好。   现如今朱元璋才多少儿子,将来繁衍下去,大明王朝会出多少皇子皇孙?每一个都得国库供养,试问这对国库来说又将是多么重的负担。   朱至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奉劝道:“将来爹要是真能继承皇爷爷的皇位,还是得分清楚的好,别拿国库来养咱们朱家的子孙。我们家的人有出息的还好,要是整天只会打着朱家的名号耀武扬威的人,老百姓得多恨我们。”   太子额头的青筋在不断跳动。扪心自问,谁不想钱可以尽花,或许朱元璋的初衷并不是想将国库归为己用,可是继任之君呢,谁又敢保证后面的皇帝一定会把国库的钱用在刀刃上?对皇权有所约束,对天下人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这番话你只许跟我说,从今往后绝不许再提。尤其不许在你皇爷爷面前提起半句。”太子不能说朱至说的不在理,但这种事情既然是朱元璋开了先例,显然朱元璋也不过是希望能在用钱的时候,可以不用经过任何人的允许花钱,这也是对皇权至高无上的昭示。   总的来说,朱元璋作为一个帝王,想要让大明天下的子民牢牢的记住,普天之下,莫非王者。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谁要是对朱元璋的政策有所不满,别的小事也就罢了,涉及钱财的事儿,谁要是敢跟朱元璋提钱的事儿,朱元璋第一个跟他急,就算是亲孙女也不例外。   太子得为女儿着想,万万不能让朱至自己作死。   朱至相当干脆的回答太子道:“我又不傻,这种话我能当着皇爷爷的面说吗?不过今天我跟奶奶出门,奶奶跟我提了一件事儿。我觉得为了能让奶奶高兴,爹爹不如配合一二。”   太子马上挑起了眉头,现如今的太子对朱至所有的提议都打起十二分的警惕,生怕下一刻朱至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先说来听听,我再考虑。”太子本着听完再决定的原则,绝不受朱至的蛊惑。   “爹爹,您这番模样让我很是伤心,我成了什么毒蛇猛兽了,我给您出的主意还能把您往火坑里推?”朱至捂着胸口,倍受打击的瞅着太子亲爹,有这么防着自己女儿的吗?   太子干咳一声掩饰尴尬,毕竟这么防着自家的女儿,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好在朱至也没有要跟太子亲爹计较的意思,嗔怪一声还是言归正传。   “奶奶今天看到两个跳凤阳花鼓的小姑娘,想起了攻入应天时,为了让我们顺利进攻应天,拿下应天牺牲的几个用美人计的小姑娘。奶奶说到将来要是她死了,怕是再也没有人记得那几个小姑娘了,很是伤感。”   朱至大概把事情的经过道来,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瞅着太子。   太子挑挑眉头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突然被亲爹这么夸赞一声,朱至很不好意思的道:“这么大的事儿,皇爷爷和您都没打算瞒着,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眨巴眨巴眼睛,朱至瞅着太子,等着太子的下文。   “将这些已经死去的人扯入朝堂的纷争之中,你确定这是一件好事?”太子心中有所顾忌,哪怕已经猜到朱至的打算,还得要提醒朱至一句。   “朝廷的争议又不是我惹起的,分明是如今诸多文臣处处指责武将,道武将粗俗不堪,难担大任。朝中吵了好些天了,皇爷爷和您肯定也听烦了。笑话,天下大乱,须武将们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武将粗俗了?”朱至翻了个白眼,出言嘲讽。   太子纠正道:“就算天下大乱,无数武将在前冲锋陷阵,他们照样嫌弃武将粗俗。”   有些情况还是太子比较有发言权,朱至就不硬杠了。   “爹爹跟我说句实话,您到底是站在武臣这一边,还是站在文臣这一边?”朱至心中充满了疑惑,不讨一句真话,接下来的事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话音落下,却被太子敲了一记脑门,“文臣治国,武将平定天下,为何要二择其一。”   听到这话,朱至眼睛闪闪发亮,“爹的意思是说,谁有理您站在谁那一边?”   太子摇摇头,“文臣武将的争斗从来不讲理,而且如果讲理,一定会是文臣占据上风。”   额,太子又说了一句大实话,朱至细细一品的确是那么个道理。天下间的人,最擅长耍嘴皮子的人非文人莫属,让文人跟武将吵架,武将能吵得过文臣才有鬼。   别管谁有道理,谁没道理,经过文人的嘴,最后都会变成文人有道理。   “朝堂之上讲究的是平衡,绝不允许一家独大,倘若任由文臣欺压武将,长此以往,朝中无将可用,待到他人进犯,谁能领兵出征?谁能保卫我大明江山?”太子用不着跟朱至绕弯子,其中的利害关系,太子心知肚明。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子断然不会允许文臣欺压武将。   “朝上由着他们吵一吵闹一闹。”太子眼中闪过凌利,同时叮嘱朱至一声,暂时不许轻举妄动。   朱至眨了眨眼睛,马上询问:“因为锦衣卫的事儿,皇爷爷有意吸引文臣的注意力?”   太子一滞,半响说不上话来,朱至一看也就明白了,自己猜的没错。   “可惜皇爷爷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反对最激烈的人竟然会是皇奶奶。”朱至感慨一声,朱元璋哪怕已经想到了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却没有料到反对最激烈的人竟然会是马皇后。   “这里头没有你什么事儿吧?”太子终究还是将视线落在朱至的身上,越想越是觉得朱至很有可能在里头搅动风云。   “有我什么事?”朱至那叫一个无辜。 第61章 亲近   ◎生疏◎   太子别管信不信, 朱至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只要朱至没有让朱元璋捉住把柄不放, 一切好说。   朱至侧过头问:“暂时不能动, 什么时候我才能动?”   讨要一个时间,不就是等着机会伺机而动。   太子顿了半响,终究不能不如实告诉朱至道:“看你爷爷的心情。”   朱至撇了撇嘴, 看朱元璋心情什么的, 就朱元璋现在的情况,他能心情好才怪。   马皇后真要是按朱至的建议往后连看都不看朱元璋一眼。老婆都不看他一眼了, 朱元璋往后怕是如同活在油锅里。   这话朱至当然不能告诉亲爹,否则亲爹肯定第一个帮着朱元璋说话, 让朱至劝着马皇后一点。   马皇后受了一辈子的委屈,忍了一辈子的气,她怎么能继续劝着马皇后忍气吞声啊。   朱至本来就不是那受气的人,当然不可能劝着人受气。   “要是我跟爹说把这件事办好了,奶奶的心情一定会变好。爷爷的心情没准也能变好呢?”朱至慢慢的亮出了爪子。   太子又一次打量朱至, “你确定没在里头搅动风云?”   不怪太子一而再, 再而三的追问, 实在是朱至不是个省心的孩子,就朱至说的这些话, 太子是怎么听怎么觉得, 朱至知道好些他不知道的事儿。   “我搅动什么风云啦?皇爷爷要建锦衣卫又不是我提议,皇奶奶不高兴又不是我惹的。谁自己惹了自己的媳妇儿生气, 还不想办法去哄?真打算让皇奶奶一辈子不理他, 不管他?”朱至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太子听着确实是那么个道理。真没办法把过错全归在朱至的头上。   “反正你爷爷奶奶的事不该你管。”太子叮嘱一声还不是生怕朱至搅和在里头, 最后让朱元璋不得不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在朱至身上?   对付朱元璋马皇后有的是办法, 只不过没用而已, 可朱至就不一样了,作为一个小辈,面对的还是皇帝的爷爷。朱元璋怎么对待一群兄弟太子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真把朱元璋惹得生气了,朱元璋能把人丢到犄角旮旯。不过这一点对朱至来说,或许朱至会觉得是个机会?   太子赶紧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想让女儿乖乖的,好好的,啥事也别掺和。   “听见没有?”太子叮嘱朱至,谁让朱至连坑都不吭一声呢,难免让太子心里七上八下。   “我就是应了,听见了,爹您还不是不放心。”朱至抬头和太子对视,莫以为她看不出来太子的不放心。   太子无力的一叹,“还不是你自找的。”   朱至冲太子办了个鬼脸,“那您还拉着我,让我保证。我一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让我忍气吞声,我是不会的。至少皇爷爷也教了我,有气不能受着,我最听话了。”   丢下这话,转过身就跑。太子伸手指着朱至的方向,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的没影了。朱至也敢自吹自擂,说自个儿听话?   真要是听话的孩子太子至于事事操心?   朱至一跑,太子却不得不考虑朱至方才出的主意。先把马皇后哄高兴,再让亲爹也高兴。   太子知道父母之间起了争执,而且为的就是锦衣卫的事儿。   对于锦衣卫,太子从心底里也不认可。然而朱元璋也是想要试一试,或许能达到震慑天下的效果。   既然朱元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子不能一杆子把亲爹拍死。   朱元璋想试一试,那就让他试一试。试错了,再改就是。   只是太子站在朱元璋的立场想一想,决定帮着朱元璋,马皇后却早就已经料到最后的结果,打定主意,要和朱元璋杠到底,这是确实也是太子始料未及的。   昨日陪同马皇后出宫一游,看着马皇后高兴的面容,太子也在想,有多久没有看到马皇后这般高兴。   其实到了马皇后和朱元璋的年纪,早就该颐养天年,只是贵为天子,夫妻两人哪怕有心什么事都不管,又怎么可能。   朱元璋既为天子,有心要治理天下,开创一代盛世,精力旺盛且实干的皇帝,自然是要一步一步实现他的宏愿。   在这过程中,底下的文武大臣们各有各的心思,朱元璋都清楚,只要这些文武大臣不曾贪赃枉法,没有违法乱纪,朱元璋自问还是能够容得下他们的。   可是有人得寸进尺了呀,结党营私不说,更是上下沆瀣一气,想要糊弄他这个皇帝。一时之间让朱元璋愤怒无比,朱元璋立刻做出了反击,也就有了锦衣卫的设立。   锦衣卫设立的利与弊,朱元璋不是没有考虑过,之前也曾跟太子商量过,按太子的意思还是希望锦衣卫一事能够暂时搁置。   但是朱元璋已经被底下的臣子糊弄得失去了所有的耐性。杀不尽的贪官污吏是吗?那么朱元璋就要牢牢的把控底下的文武大臣,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   太子对此已经一劝再劝,无奈朱元璋不听,太子又能怎么办?   一计不成可再生另外一计,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随着马皇后的愤怒表态,朱元璋绝不可能无视之。   哪怕朱至一句话都不说,太子也知道,朱元璋把她叫过去,定然是为了讨一个能哄好马皇后的主意,可惜朱至是站在马皇后那一边的,才不会被朱元璋忽悠了。   朱元璋肯定被朱至气的够呛。   太子想到这一层,又觉得脑门一阵阵抽疼。   平时看着朱至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会两头哄呢?   太子妃常氏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一看太子揉着脑门阵阵头疼,为难的模样,赶紧上去按住太子的太阳穴,轻轻的按摩着。   “这是怎么啦?至儿又惹你生气啦。”常氏言语中透着无奈,大有太子一个是字落下,即刻抓过朱至大揍一顿的架势。   太子握住常氏的手,“至儿的事小,父皇母后的事才是大事。”   常氏赶紧追问太子,“母后真跟父皇生气了?”   明显直到这一步常氏还觉得不可置信。马皇后竟然真跟朱元璋生气了。   “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母后真跟父皇生气呢。每回别管父皇做了多少惹母后生气的事,母后再伤心,再难过,最多也就骂父皇一顿,最后还是该怎么对父皇就怎么对父皇。”常氏是马皇后自小养在膝下的人,也算颇了解马皇后和朱元璋的相处。   回回别管朱元璋做的事多让马皇后看不下去,最终马皇后总是顾全大局,生生忍下心里的气,最终掀过这事儿。   “是啊,所以父皇被母后宠坏了。宠得以为,他就算再做让母后不高兴,不乐意的事,都会过去。”太子哪里会不清楚朱元璋的心思呢?正是因为清楚才会明白,朱元璋有恃无恐,都是马皇后一步步的退让宠出来的。朱至未必不是也看透了这一点。   “母后的确太委屈了,太子不能一味只站在父皇一边。”常氏提醒太子一句,不能一味体恤身为君父的朱元璋的不易,而从来没有想过马皇后同样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听至儿的建议。”太子何尝不是个明白人,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会考虑该怎么样才能让父母和好。   “什么建议?”当娘的人每每听到朱至的建议,常氏立时警惕万分,生怕朱至又想出个什么惊世骇俗的主意。   瞧见常氏的反应,太子才意识到,他们夫妻果然不愧是夫妻,对待朱至已然早早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朱至乱来的啊!   太子握住常氏的手道:“至儿从本质上来说不算坏孩子吧?”   “只要她不总想着揍人,也别闹腾着到处乱跑,更不要想着掺和朝廷的事儿。她当然是个乖孩子。”常氏把一系列最害怕朱至做的事罗列出来,只要避过这些事,朱至绝对是个好孩子。   聪明,胆大,正直,勇敢,也有一颗仁爱之心。   然而常氏牢牢的抓住太子的手,忧愁无比的道:“可她怎么总想着打人呢?一言不合就动手。就连舅舅都怕了她呀。前儿个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把舅舅打了一顿。这事我舅母跟我一说,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可这件事太子最清楚,怎么回事,马上告诉常氏道:“下回凉国公夫人有问,你就告诉她,都是凉国公该。”   此话落下,常氏马上懂了,朱至打人的事跟太子有关系。   不过太子适可而止,并未再开口,常氏明了其中的事不是她该问的,否则此事太子早跟她说了。   太子想起此事,突然感叹道:“就打凉国公一事来说,我们至儿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也不算一无事处对吧。”   常氏一听马上道:“太子莫在至儿面前肯定,妾都快头痛死了。再让她闹腾下去,以后怎么嫁人啊!”   显然,常氏都快被朱至愁死了,无奈太子不以为然,道:“无妨,咱们至儿天生丽质,冲她的脸,会有人忽略她喜欢揍人。”   “太子!”常氏最头痛的莫过于朱至喜欢揍人,恨不得把人塞回肚子里重新生过,把她这点改了!   太子被常氏急得赶紧安抚道:“说笑,说笑。我们至儿多好的姑娘,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不过,太子考虑的是,这就考虑朱至的婚事,是不是太早了?   早是不早,朱至九岁了啊,谁家姑娘不是这个时候开始相看?   常氏其实也已经在给朱雄英物色未来的郡王妃。   不过,儿女的婚事暂时用不着太子发愁,太子寻着一个机会同朱元璋说起关于立下军功之人应该如何奖励之。   “怎么?”太子一向最懂朱元璋,而如今前朝文臣压着武将,其中有多少朱元璋的出力,朱元璋心里最清楚。   如今太子突然提起立下军功之人如何奖励,太子是要站在武将一边?   “至儿随母后出宫,道母后看到两个跳凤阳花鼓舞的姑娘,想起为攻下应天而死的几个姑娘。母后感叹,或许在她死后,再无人记得她们。”太子如实道来,与朱元璋作一揖。   朱元璋一顿,太子继续道:“父皇,为大明建立立下汗马功劳的人,无论是功臣或是将士,都不该忘,这是大明的态度,也是父皇的态度。”   深吸一口气,太子继续道:“儿子知道淮西功勋因为军功屡屡触及大明律法,令父皇十分痛心与怨恨。但是,功是功,过是过,父皇怨他们目无王法,却从来没有因此想要抹去他们的功劳,更希望世人都能记住他们的功,这并不冲突。”   朱元璋此时神色稍缓,显然听进太子的话。   “为我大明立功者,不管是何身份,我大明铭记之,大明臣民皆祭之,凡我大明一朝,永不曾忘,必能让天下臣民为我大明更加尽心尽力。”太子一波操作的用心是为收拢人心,以令天下人为他所用。   “好,好!”原本生气的朱元璋听着连连赞一声好,道:“这件事由标儿去办。他们吵他们的,你办好这件事,必能令天下人心臣服,以后无人敢不服你。”   太子一顿,同样为朱元璋的信任而欢喜,与朱元璋作一揖道:“谢父皇。”   朱元璋挥挥手道:“天下江山将来都是你的,你做得越好我越高兴。正好,也让你娘知道,咱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那些担心大可不必。”   好在朱元璋没有忘记太子提起此事同马皇后有关。   也好,凡事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朱元璋瞅了太子几眼道:“此事你细细想想,拿出个章程来。至于你娘那儿,你多去看着点,也帮我说几句好话。”   后面是重点,重中之重!   朱元璋想到他往马皇后的眼前凑,马皇后当作看不见,他同马皇后说话,马皇后愣是一句不接。   对,马皇后是不赶他不错,不赶也没有要留人的意思。   同旁人能说说笑笑,对着他冷着一张眼,完全当他不存在。   朱元璋每每想到这儿,心里就跟被火烧似的,难受得很。   “儿臣说了。”太子能不帮着朱元璋说话?   可说了有什么用?他劝马皇后的大道理,什么朱元璋设锦衣卫,不过是为了掌控天下,查查贪官污吏,更多是为百姓着想。   道理马皇后不懂吗?   马皇后连朱元璋那点私心,那份控制欲,那生怕被人夺去天下的恐惧全都说出来了。叫太子无可反驳。   在马皇后看来,朱元璋设锦衣卫私心比公心重,而且对大明后世影响极其恶劣,这正是马皇后一意反对,为此不惜和朱元璋大吵一架的原因。   朝廷上掌审讯缉拿的部门还少吗?   说句不好听的话,朱元璋任用为锦衣卫指挥使的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做的什么样的事,马皇后一清二楚。   用什么样的人,已然证明朱元璋的态度,马皇后想到一个个案子牵扯出来的人。那些死去的人啊,血并未干,朱元璋忘得了,马皇后忘不了。   太子想到马皇后痛心疾首的样子,又怎么能继续劝下去?   朱元璋当着太子的面用不着掩饰,指着太子道:“你说你娘是不是糊涂了?朝廷上的事咱们说好的,就算我们有争议,总得讲道理。哪有她这样,直接当我不存在,我跟她说话,站在她跟前,她就当没有我这个人。”   每每思及此,朱元璋吹胡子瞪眼睛,该生气,一想又气不起来。   太子抬眼瞟了朱元璋一眼,讲道理什么的从朱元璋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在马皇后面前,朱元璋是讲道理那一个?   朱元璋注意到太子的眼神,话不太好说了,挥挥手道:“算了算了,回去好好养你的身体,我和你娘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显然想到再让儿子操心他们夫妻的事,不太像样。   太子的气色看起来养了些日子,好些了。须得再接再厉。   太子自知不该多插手,立刻退去。   第一时间去寻马皇后,正好朱至在,太子问:“有功于大明者,生者何赏,死者何安,你皇爷爷让我拿出个章程来。”   马皇后眼睛一亮,朱至马上如同倒豆子一样的把后世对于建陵园,烈士陵园,以及惠及后世的政策全倒了出来,尤其该定下一个祭奠将士的日子。   为我大明战死之将士,于国有功,于民有功,我等世代自当铭记,若没有他们的舍身忘死,岂有大明的安乐太平。   将士者,自上战场,早已料到马革裹尸,可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边境安宁,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他们前扑后继,一往无前。如此壮烈之举,不该铭记吗?   太子听着朱至一套套流程下来,惊叹无比,立刻道:“你是早想好了等着呢?”   朱至不太好意思,毕竟这些不是她想出来的,她不过是借鉴,但是功劳好像也只能归她头上了。她总不能自己把自己卖了!把上辈子的事说出来。   “我也是通过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想到未尝不可推广天下。为大明战死之士,一个都不应该忘记。”朱至还得寻个借口,但为将士们讨一个尊严,她认为理所当然。   “以前战死的将士,如今那些大将还在,正好趁他们都在,把各地的陵园修建起来,战死将士的家眷也当继续安抚。像至儿说的,既有功于国之后,国家当以厚待之。他们因国不能为父母养老,我们朝廷得帮他们养老育小。”有些事马皇后早已做顺了手,只不过大明建立,马皇后开始将这些事交出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做得很好。   太子应下,朱至道:“一个个省府来,最好能派专人去。”   这个建议下来,不约而同,马皇后和太子都将视线落在朱至身上,明显两人都觉得朱至再合适不过。朱至......   她,她就是想到其中猫腻甚多,以为该防就得防,不是觉得事情非她不可。   “四叔不是闲得很吗?”朱至赶紧推出个人来。   “你皇爷爷不会同意。”马皇后立刻否了。   朱元璋是不会给任何人机会损及太子的地位稳固的。   马皇后和太子第一时间想到朱至,一则是因为朱至提的主意,听她那一套套的说下来,心里的章程早有了。   这可是收拢军心的大事。谁来办成这件事,从今往后大明军队上下,没有人不会念这个人的恩。这就是一份至大的情份。   朱元璋儿子是不少,他也让儿子们成为边境塞王不假,但只限于让他们守于一地。绝没有一丁点让他们危及太子的意思。   太子就是太子,是朱元璋选定的皇位继承人,谁敢动了取太子而代之的心思,朱元璋第一个容不得。   “那该让爹爹亲自去。”朱至觉得这事风头太大,她不能干。   太子去正好,既彰显朝廷仁义,不忘恩之心,又让军中将士看到,大明朝上上下下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忘记他们这些为大明出生入死将士的心,一举两得,多好的事。   “你爹身体太弱。”马皇后毫不留情,太子补充道:“带上你哥可以。”   妈耶,连她哥都成附带的了!真是信得过她!   朱至努力挤出个笑容道:“爹,皇爷爷没点头呢。”   太子肯定道:“你皇爷爷会同意。”   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太子要办的事,朱元璋有不支持的吗?   朱至把嘴闭上。同时瞅向马皇后,她考虑的更是,她要是不在了,马皇后心里郁闷了怎么办?再道:“我哥要读书呢。”   “曹文轩跟着一起去,正好,你也该好好读书了。”太子有主意,能给朱至退路?   朱至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完全不给她说不的机会了啊!   “我这就回去写出章程来。”太子也是个急性子,马上同马皇后告退,走人。   朱至伸出想拦人的啊,硬是没来得及。   “皇奶奶。”朱至转头唤一声,马皇后笑道:“这样的好事,你不想亲自办好?”   想到此事若成,战死的将士至此有人祭奠,再不是孤魂野鬼,怎么会不好?   “皇奶奶怎么办?”朱至不放心的是马皇后,她要是一走,马皇后在宫中郁闷,天天对着朱元璋,能养好身体?   马皇后笑了,朱至心里时时记挂她这个当祖母的,她怎么会不懂。   懂,更不希望把朱至困在身边。   马皇后伸手抚过朱至的头道:“你办你的事,我啊,自有章程。”   朱至没有细问马皇后的章程是什么,马皇后也不打算说,朱至那叫一个果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及时行乐才是。”   就一句话,她在应天,就会陪着马皇后出宫闲逛,找乐子。   只是朱至没有想到,回东宫的时候突然迎面被阴着一张脸的朱雄英堵上。   “哥,人吓人吓死人的啊!”不怪朱至控诉一声,不说朱雄英没点自觉。她刚回来,天也黑了,门都没来得及推,朱雄英从旁边撺出来,灯笼都没人点,可不把朱至吓着了?   朱雄英幽幽问:“你是不打算读书了吗?日日跟着皇奶奶外出游玩?”   朱至想到今天太子说的事,事情没定下,不好先说了。立刻挥挥手道:“怎么可能。书必须要读。但是除了读书外我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让皇奶奶高兴。”   这点,朱雄英不能说朱至的不是。毕竟马皇后不高兴,谁也别想高兴是吧。   “你这一天天往宫外跑,宫里的事,你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朱雄英突然冒出这句话,朱至一愣,细细想了想,宫里能有什么事儿?赶紧追问亲哥,“出什么大事儿了?”   朱雄英意味深长扫过朱至一眼,“娘开始帮我们操办亲事了。”   “卧槽!”朱至完全傻了眼,一句卧槽代表了她所有的心情。   “有没有搞错,咱们才多大的人啊?娘是怕你娶不着媳妇,还是怕我嫁不出去。”朱至忍不住抓狂。   朱雄英觉得吧,就是得跟朱至分享这蛋疼的事儿。好些朱雄英骂不出口的话,朱至骂得出来,听着怎么就那么痛快呢?   “大概两者都有。”朱雄英很是郁闷,却也不得不承认,或许常氏是担心朱至嫁不出去,所以才着急忙慌的给朱至挑人家。   说话还是得留点情面,总不能让朱至觉得自己太悲催。   朱至立刻抓头,来回走动道:“不至于吧,不至于吧,怎么说你也是个小郡王,我也是个小郡主。自古以来有娶不着媳妇的郡王,嫁不出去的郡主吗?”   朱雄英一开始的心情那叫一个郁闷,此时此刻看着朱至恨不得把满头的头发全揪下来了,又变得好多了。   “有的。”朱雄英认真的回答朱至,整个人更是不好了。   “要说我嫁不出去也就算了,毕竟天生神力在这,动不动喜欢喊打喊杀,实在跟这个时代男人的审美靠不上边儿。可你这么翩翩君子,加上位高权重,应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才对,怎么会娶不着媳妇儿呢?”朱至看着朱雄英,实在帮亲哥担心,长得这么好看,又是皇孙,竟然会娶不着媳妇儿?   朱雄英这一回不作声了。   朱至立刻秒懂,亲哥这是给她留点颜面呢,没让她一个人担着所有的事。   “我明白了,其实娘最担心的人是我,你不过是顺便的。哥,你也用不着给我留颜面,我能不清楚自己的事情吗?不过我反正是不操心的,娘要是操心我的事,随便她吧。她要是闲着没事干,非要选几个人看看,我要是不点头事情就成不了,我不着急。”朱至着急忙慌过后,马上恢复了理智,意识到有些事情就算常氏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得她点头。   然后朱雄英的脸色可见的变得难看了。   朱至何许人也,一想通其中的关节,整个人完全放开了,她可以放得开,可朱雄英不行啊。   “难道娘给你挑的人你不乐意?”朱至洞察朱雄英的心情,马上凑到朱雄英的耳边,问起朱雄英的心情。   “你都觉得太早,我更觉得早了,我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要挑个什么样的人。”朱雄英对婚姻大事,完全没有考虑过,忽然之间听说亲娘要给他选媳妇儿,朱雄英差点都傻了。   “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跟咱们爹聊聊。”朱至认为作为过来人的太子,可能在这一点上更能给朱雄英指一条明路。   毕竟换成了朱至,朱至也就只有一个做法,那就是她不点头谁也休想让她嫁。   朱雄英眨了眨眼睛,也是不确定朱至这个主意好还是不好。   朱至不由分说的上去挽过朱雄英的胳膊,理直气壮的道:“爹和娘是做什么用的?那就是碰上难事帮我们想办法解决的,不管是事实上的还是思想上的。”   虽然朱雄英一向知道朱至就没有什么话不敢说,可这么定义为人父母,好吗?   反正朱至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哥,你都还没有长大,怎么就跟咱爹娘那么生疏了,有事也不跟他们说,他们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朱至得说说朱雄英的态度,有这么当人儿子的?跟亲爹亲娘生疏的好像是两家人。   “现在你就什么话都不肯跟咱爹娘说了,等你长大了,是不是就觉得他们更讨人嫌了,更不乐意跟他们说话了?”朱至察觉朱雄英的态度,既然已经开口说了,更得说的更到位。   “哪有?”朱雄英是死不肯承认,他绝没有这份心。   可惜的是朱至瞅了他一眼,朱雄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动着双手,眼神更是往天上飘道:“我就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跟爹说。”   “有什么不知道怎么说的,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呀。实在想不明白,那就让咱爹自己体会,我们爹多聪明的人呐。跟他一点他就通。”朱至还是挺推崇太子的,要不是个聪明人能让朱元璋那么喜欢。   朱雄英转头瞅了朱至道:“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你跟爹还真是无话不可说。”   连忙点头,朱至肯定的道:“那是当然,我有什么需要瞒着咱爹的?好些事都是咱爹为我谋划。爹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上。他在后头收拾残局,一个打前阵,一个在后方,咱们这叫配合。”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朱雄英挑起眉头,补充一句。   朱至击掌道:“就是这个意思啊,哥,你不是挺懂的吗?装什么糊涂啊?跟咱爹娘还含含糊糊,有话不好说?”   鄙视的扫过朱雄英一眼。朱雄英被瞅的不太好意思了。   “我们还小。爹娘知道的很多事情,我们还不太懂。所以他们肯定会用最大的耐心教导我们。打是亲,骂是爱。我就从来不怕爹娘打我,骂我。要不是希望我变得更好,他们至于把自己气的火冒三丈,学了十八般武艺来拎我的耳朵?”朱至早就已经过了叛逆的年纪,或者应该说从小到大她其实就挺懂事的。从不让父母担心。   想着想着,想起了上辈子的父母,朱至内心五味杂陈。   罢了罢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她该珍惜现在。   “你每回都知道娘最操心你什么,偏偏每回还要惹你生气。我也实在想不明白。”朱雄英想到常氏,明明朱至很清楚的知道常氏最忌讳的就是她动不动想动手,她怎么不改改?   “刚回来,舅公怎么就得罪你了?你又把人给揍了。”朱雄英更干脆提起这么一件事,常氏跟朱雄英说起的时候,那是气的浑身直发颤。   这件事朱至可以跟朱雄英说,一同交头接耳,朱至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清楚。朱雄英瞪大了眼睛,“舅公太糊涂了。”   朱至认同点头,“是啊。所以说他那是欠揍。这件事可不能让娘知道,娘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伤心。”   太子就没打算让这件事传到常氏的耳朵里,当孩子的人得懂。   “改天你再要揍舅公的时候,记得把我喊上,我要跟你一起揍。”朱雄英握紧双拳,愤愤不平的冲朱至喊话。   “我要是再揍舅公一回,娘得把我吊起来打,我可不干。”朱雄英都说了,上回常氏气的不轻,再要是让常氏知道朱至又去把凉国公给揍了。这回常氏绝饶不了她。   不料朱雄英意味深长的扫过朱至一眼,“有一说一,想要拿住舅公的错处,揍他一顿是什么难事?”   嘶!看来这一回凉国公的确引起众怒了,连朱雄英都有亲自下场揍他一顿的心。   “要不你找着了喊我,我跟你一起去?”凡事不好总自己一个人担着,朱至要给亲哥机会表现表现。   “好,这件事交给我。”朱雄英应得爽快,不就是揪人错处的事儿吗?瞧他的手段。   兄妹两人一路说来,很快就到了太子的书房。太子正在案上写着什么,百川瞧见两人走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提醒太子不希望任何人打搅。两人要是有什么事情在旁边坐着等等。   朱至和朱雄英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太子挥笔如洒的写着,突然停下道:“去看至儿回来了没有。”   “爹不用特意去找啦,我在这儿呢。”朱至一听太子唤她,赶紧应一声。   太子抬起头,看到一旁一双儿女,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本书。显然是不打算打搅他。   露出一抹笑容,太子招手道:“过来看看。”   朱雄英和朱至赶紧往前走去。太子指着面前的奏折道:“你们两个看看,说说你们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抱歉忘记更新了啊!真的晕得忘记大事了! 第62章 君心   ◎打听◎   朱至自觉给朱雄英让位子, 朱雄英一眼扫过后,轻声道:“这是激励将士的奏折?”   “是, 也不尽是。你再仔细看看。”太子让朱雄英再仔细看看, 看清楚再说话。   朱雄英方才粗略一看,太子提醒,他便仔细看起来, 道:“生前死后之名, 自来都是人毕生的追求,爹爹是要收尽天下将士之心。更为战死沙场的将士正名。”   太子重重点头, 眼中尽是赞赏道:“不错。活人重要,死人难道就不重要?尤其是为我大明战死的将士们, 大明朝繁荣昌盛,更应该让他们知道。”   太子目光变得幽深,眼中藏着感激之情,轻声再道:“能有大明今日,亏了他们不畏生死冲锋在先, 哪怕那个时候的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 为什么而活。他们都是为大明而战死于阵前。大明得记住这份恩情, 凡我大明存世一日,都要刻在骨子里。”   朱至得说, 这就是作为一国太子该有的胸襟气度和远见。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别人对你死心塌地,你就得对别人好, 更得让别人相信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朝廷也是同样的道理。”太子看透本质, 更用心教导朱雄英, 希望他一定记住。   “这个时候, 爹爹的折子送到爷爷的案前,爷爷要是同意这件事,马上就可以掩盖锦衣卫的事儿。”朱雄英更是指出另一层用意。   太子一时哑然,哪怕促成建陵园,提高武将身份一事,太子一开始更多冲的是马皇后,但对前朝的影响,很明显相对内宫还要更大一些。   “可以预见,文臣们肯定要吵。皇帝是不是太看重武将了?原本淮西功臣就已经让文臣们忌惮,再加上推行这一番政策,大明朝是要重武轻文?往后这天下可还有他们文人的容身之地?”朱雄英已经把朝堂上可能会发生的争议道明,也是要问问太子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又如何?难道大明治理天下只能重文轻武或者是重武轻文?就不能两者兼行?不管前朝怎么治国,到了我们大明,大明就得因时因势而制宜。”太子这番话更显霸气,反正不管怎么着,谁也休想对他们父子治国指手画脚。文臣们的心思多的很,就盼着朝堂能重文轻武。   他们盼他们的,上位者须得明白,文臣和武将只是分工不同,不能厚此薄彼,以令朝堂失重。   “只是如此一来,淮西功臣们尾巴又要翘起来了。”朱雄英将另一层后果道来,淮西功臣居功自傲不是一两天的事,饶是朱元璋杀了不少居功自傲,无视律法的功臣,至今依然有人仗着自己的功劳沾沾自喜。   “功是功,过是过。他们自恃有功却不知自律,最终必将自食其果。”太子不操这个心。   要闹腾,想闹腾的人,不怕死的只管闹,朝廷绝不会因为他们的功劳放过他们。   太子问完儿子,没有忘记旁边的女儿,“说说。”   朱至冲太子一笑接过道:“我先看看,没看过爹爹都写了什么,我说什么?”   朱雄英第一个把奏折递到朱至手里,朱至迅速阅览,公祭日、烈士园,她今天大概一说,太子直接具体到选址,甚至迁葬,以及对此可能对百姓造成的困扰。种种解决方式都有了。   征地建陵一事,朱至只补充一样道:“百姓的田地是他们的命,朝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征百姓的地,也得为百姓解决他们的困难,补钱或是补地,该给百姓选择的余地。而且得有标准。”   太子之所以把朱至叫来,就是知道朱至肯定有补充,意示朱至说下去。   “补钱,看皇爷爷的意思,也得户部算一笔账,合适不合适,弄一个试点就能知道结果。”朱至的意思还是得试,先试了一个点,确定办法可行,再慢慢推广下去。   初衷必须是好的,又得确保不会有人借助此事闹事。   太子抚过袖子道:“再没有比应天更合适的试点。”   聪明人嘛,一点即通,各自明了。三人又聊了聊朝廷上文臣武将那点事,不难看出太子对文武百官的了解。   朱至又旧事重提了,“什么时候才让我跟魏国公学兵法?”   太子瞟了她一眼,终是道:“明日让你皇奶奶领你去一趟魏国公府。”   耶!朱至大喜过望,差点蹦起,朱雄英举手道:“我也要去!”   开玩笑,他能不去?平定云贵他被拦下也就算了,要是跟魏国公学本事一事还被拦下,他要闹了啊!   “去。”太子想了想朱雄英书读得不错,在朝政上也慢慢上手,不是个糊涂的人,他想学的让他学去。   朱雄英终于高兴了,朱至戳了一记他的手,朱雄英收到。   太子能注意不到他们兄妹那点官司?爽朗道:“何事?”   朱雄英拇指按压了食指好几回,最终才鼓足勇气道:“娘有意为我选郡王妃一事,孩儿,孩儿太小了,是不是太早了?”   太子确实没有想到朱雄英和朱至来此是为此事,呆了呆道:“我也是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和你娘定的亲。”   朱雄英!!!   按太子的说法,他再坚持称太早,似乎,好像说不过去了啊!   可是,可是,朱雄英道:“儿子只是觉得,觉得,儿子自己都没能长成,女方家怕是也对儿子多以观望,未必能成,不如放一放,等儿子大一些,做出些成绩再说。”   太子笑了,神色间尽显愉悦道:“单你在凤阳的行事,已经令无数人明白你纵然年纪尚小,行事果决,铁面无私,有胆有识,将来必成大器。”   听着太子夸赞,朱雄英一顿,夸他的话朱雄英没少听,不过朱至一贯跟他说,好听的话就是糖衣炮弹,专门用来蛊惑人的,为的就是让人松懈,最好深陷其中,打从心底里认定自己是那天上有,地下无的难得人才。实际上,这都是为了让人骄傲,甚至让人堕落才有的夸赞。听可以听,永远别放在心上。   为此,朱雄英早已养成被夸也只当平常,很难入耳。   “爹,您别夸我,夸得我不好意思。”可是,太子夸他虽不是第一次,用了那么多赞许的词是第一次啊!朱雄英都有一种夸的不是他的感觉。   不好意思的朱雄英摸了摸脖子,越发觉得不合适。   太子更愉悦了,儿子没有因为夸赞而骄傲,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可是好事一桩。   朱雄英至今的表现太子是相当满意的,同样,太子也很担心朱雄英骄傲自满,长着长着被人奉承歪了,太子得怄死。   因而太子时时刻刻都在注意朱雄英的状态。   总的来说,朱雄英没有为他的夸赞而得意,叫太子更满意。   “你能明白夸赞之言可腐蚀人心很好,再好听的话,你都只能信一分。”太子谆谆善诱,盼的是朱雄英能够牢记。   朱雄英连连点头,余光瞥到朱至也在认真听得直点头,眼中尽是温柔。   太子站起来走到两人面前,看着两个已经长到他肩膀的孩子,太子欣慰之余,又感慨于时光流逝。轻轻抚过他们的头。   “生于皇家,既享有了旁人追求一生不可得的荣华富贵,同样也肩负着旁人所没有责任。权利和责任,有多大的权利就肩负着多大的责任,这是相互的。   “因此,好听的话少听,多听那些耿直之言。有错而改,谨言慎行,须知有时候因为你的一句话,也可能造就旁人一生的悲剧。   “既然你觉得议婚太早了,那就晚些再说。如今你正是读书识字的时候,我也不希望别的事扰了你的心神。”   太子是尊重儿子的,无关紧要的小事放一放也无妨,重点是朱雄英能够静下心。给他一些时间,想必朱雄英以后不会再觉得选妃一事很难接受。   听着太子前面的话,朱雄英都要以为求助亲爹放一放某些事不可能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太子竟然答应放一放!   欣喜若狂的朱雄英连连冲太子点头道:“爹,我就是一下子没转过来,您再给我些时间。”   “好。以后碰上难事,我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说出来,你不说,为父怎能知道你的想法?”太子更高兴的是父子间的亲近,朱雄英什么话都愿意跟他说。他更希望继续保持下去。   朱雄英更不好意思了,方才朱至已经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他也不确定太子是不是觉得他长大了,再不想听到他不听话,甚至说出不懂的字眼。   可如今亲耳听到太子的话,朱雄英心中大石落下了,“爹爹放心,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会跟您说。”   “好。时候不早了,明天既然想跟你妹妹一道出宫,课业不能落下。”太子有言在先,他是不要求儿子跟状元一样,也必须读书识理,否则将来岂不是让人忽悠得团团转?   朱雄英应得爽快,视线瞟过朱至,朱至赶紧保证道:“哥哥放心,我虽然暂时不用上课读书,你别忘了我们的菜,这些日子都是我领着两个弟弟浇水施肥,我不比你闲。”   真以为菜种下来就能丰收了?   朱至瞅着地里的小菜苗,考虑的是,化肥什么的,她是不知道,但东西都是研究出来的啊,能不能找人搞出来?   想,不能一味的想,朱至每天领着朱允炆和朱允熥浇水什么的,朱允熥小朋友最常问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菜还是那么小?   菜苗嘛,能不小吗?   这些天菜苗的精神头好得多,已经很是难得。   朱至就得问问了,再如今施肥用的都是什么肥?   这个问题,明显宫里都不种菜的人答不上,问他们,不如直接问马皇后。怎么说马皇后也是亲自种过田也种过菜的人。   “无非是鸡鸭等粪类,或者枯草烧过的余料。”马皇后得了太子提醒,今日出宫带上朱雄英,就一样,逛着逛着往魏国公府上走一走,请魏国公多收两名弟子。   被朱至问起肥料,大抵就几样,变来变去也不过如此。   “朝廷没有想过改进改进肥料吗?”朱至单纯问一问。马皇后已然疑惑相询:“怎么改?”   是的啊,怎么改?马皇后对于这个问题显得迫切。   朱至是知道化肥,但是化肥怎么合成的,她也不知道啊!   值于这一刻,朱至才意识到,好像她的上辈子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帮助,她不过就是多了一辈子的记忆,识多几个字,比同龄人多懂点道理。还真是,挺白活了!   “试试让懂行的人改改?”朱至唾弃自己同时,马上试探问问。   朱雄英在一旁道:“看见稻田养鱼,你让人别只养鱼,可以试试别的。随军出征看到火铳,你又让人改进,这回种个菜让人改进肥料?”   是的,朱雄英言外之意无非指朱至过于天马行空,让人赶不上的啊。   “那你看田里不仅可以养鱼,还能养螃蟹,养鸡养鸭养鹅,多元化发展,是不是让更多的人富起来了?”朱至对天马行空什么的,不能接受。她可是见过实物的人。各种各样的枪和大炮了解一下。   朱至本来是不想太早把社会带入现代武器的时代,然而火铳都出来了,大炮都有了,不过是没有大面积推广,两样武器比起现代的差得远了点。可是,照这样发展下去,有些事阻止不了。倒不如干脆把大明变成强中强国,让别人怎么拍马都赶不上。   因此,别管朱雄英怎么说她天马行空,她要把种子种下来,省得将来中国被人欺负。   朱雄英不能否认这一点,毕竟朱至关注民生,商民融合,生意做得好不好,银子到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   现在好了,朱至想到肥料,朱雄英很难想象肥料要怎么改进。   “会比现在好?”马皇后毕竟是种过田,又一向关注民生,朱至一提,她是立刻想到不是不可能。   毕竟不同的肥用下去,收成不一样,收获的时间也会有所不同,马皇后也是不确定 。   只不过这件事要去弄,怎么去挑这个头?   “会的。就是得有这方面的人愿意尝试。钱方面我可以出。”朱至财大气粗,有钱就是这么方便,重点是利于民。   马皇后知道这是利于百姓的大事,岂有反对的道理。问:“想好找谁做这件事了?”   “齐老五。”朱至连想都不用想,已然有了对向。   齐老五是个勇于创新的人,这些年跟着朱至混,日子越过越好,他并不是甘于平凡的人,再如今已经开始弄起果树来了。   肥料的事想必齐老五肯定也愁。   正好,朱至也为这事儿考虑着,接下来嘛,她出钱,齐老五出力,帮忙找几个能干事的人,一起合计合计,试试嘛。   “那就先去一趟齐家村,再去魏国公府。”马皇后拍板,朱至也领她往齐家村去看过,别说是齐家村了,就是整个应天其实和以前都不太一样了。   至少马皇后能看到百姓们脸上洋溢的欢喜,眼中都有了光亮。那是对未来充满希望才有的光亮。   因而马皇后也在想,或许朱元璋不是一个顶顶好的皇帝,但他确实是一个心怀百姓的皇帝。   朱至重重点头,跟齐老五碰头,大概说起肥料的事,她是提议齐老五可以把粪放在一起,放一段时间,再尝试会不会比一般的粪要好。   至于可不可行,可以先用菜来试,不同的粪施在不同的地方,有没有用总能比较出来是吧。   齐老五对朱至提及的事,不同当年初见朱至时,以为不过是朱至在玩笑,如今朱至有提议,他是立刻去办。   “要是试得好,兴许能让大家的收成更好。”朱至懂人心,唯有利益才能令人心动,齐老五既是种田的好手,不会不明白增加收成是件多重要的事。   果不其然,齐老五立刻重重点头道:“郡主放心,我一定用心做好这事。要是真能做出增加大家收成的肥料来,可就太好了。”   没有人会不希望大家的收成好,日子越来越好过。齐老五为自己,也为乡里乡亲们。   “试,不要怕错,重点是试出好的结果来。钱的事你要多少跟沈公子说,你们要是能研究出这样的肥料来,朝廷更有重赏。”别的事朱至不敢打包票,朱元璋一向最重民生,正因如此,凡利于百姓的事,朱元璋从不吝啬奖赏。   “好勒!”旁人的话或是大话,朱至的话,齐老五百分百相信。这么些年,朱至怎么领着他们一村,不,是十里八村的人富起来的,齐老五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再清楚不过。   有了朱至的话,齐老五立刻找人合计。   要说各家的粪啊,谁都当了宝似的,毕竟家里的田地,稻谷也好,青菜也罢,都指着这些好种出更多的果实。   朱至的想法一说,齐老五回去就跟自家老爹说起。   齐老爹一大把年纪了,种田种了一辈子,听着道:“郡主也知道田里的事?连粪都知道?”   “别的郡主怎么样我是不知道,这位小郡主您也是看着长大的,她可不是啥事不懂瞎指挥的人。她肯定也读了一些书,知道里头有些弯弯道道,才让我们试试。爹,肥料的事您比我懂,您说咱们要不要试?”齐老五相信朱至不假,奉承亲爹的话,该说得说。毕竟他指着亲爹帮忙。   “做,为啥不做。你也是种田的人,田里施没施肥能一样?施不一样的肥收成都不同。”齐老爹马上拍板定下,事得做。   “那要不要再给您找几个帮手?我看郡主好像有心把事做大,做好。”齐老五瞅明白了,朱至喜欢办大事,有想法就好好办,绝不往小里弄。   “暂时让我先试试,你和家里人搭把手就行了。”齐老爹摇头拒绝,“有了眉目之后可以多让几家试试。郡主也说了,有什么事她担着。”   齐老五爽快应一声是。   “去挑几担粪来,我看看。”齐老爹也是说干就干的人,马上让齐老五干活去。齐老五赶紧听话照做。   至于从齐家村出来,马皇后欣慰同朱至道:“当初本以为你是一时兴起闹着玩,没想到几年下来,十村八乡的人都对你赞不绝口。你真正做到惠于百姓。”   朱至不太好意思,她就是一个动嘴皮的人,真正做事的是种田种地的人,甚至是沈彬,她就是一个挑头的人。   “能挑起头,联合各方,让他们一道得利,这就是你的功劳。人都在这儿,怎么别人就不能把他们串连起来?”马皇后一看朱至的样子,便知道朱至在想什么,依然肯定告诉朱至,她大可不必不好意思。做事的人从来不少,却不一定能有人看到他们做的事,甚至把他们串连起来,形成规模,影响数千人。   “奶奶,您千万别夸我了,夸得我要骄傲了。我不过为自己挣点零花钱,顺便带大家也一道挣一点。”朱至眨巴眨巴眼睛,她纯粹为自己花钱自由而奋斗的,没想到真成了。   朱雄英同马皇后道:“奶奶,至儿眼光极是不错是吧。”   “然也。”不管朱至的初衷是什么,现在的结果是应天的百姓得利。不,或许不仅仅是应天。马皇后记得朱至之前在朝廷和沈家之间牵了一条线,当时朱元璋把事情交给朱至来办。   朱至行事,没有做成的事少说,甚至不说。   但交代她办的事,她一向办好。   “往后再接再厉。”马皇后对朱至寄以厚望,盼她继续下去。   朱至就知道,马皇后夸她哪里单纯只为夸,果然有下文。重重点头道:“奶奶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干得比现在更好!”   马皇后高兴抚过她的头,道:“冲你在齐家村做的这一切,我一定让魏国公对你倾囊相授。”   哎哟,真是亲奶奶啊!   “奶奶,要求不能太高,我只要能得魏国公指点一二就行。”朱至觉得,人不好求得太多,有时候该见好就收就得见好就收。   马皇后笑了,她总怕朱至仗着她一身力气胡作非为,可事实上朱至并不是那样的人。甚至,她是个知足的人。   “行,指点一二也可以了。魏国公府。走。”祖孙三人已然到了魏国公府门前,不过,一眼看到门前停着的车驾,朱雄英道:“四叔和四婶。”   是的,车驾上走下来的正是燕王和燕王妃。   朱至伸手想打招呼,马皇后拦下道:“看来今天不是好时机。”   啊?朱至一愣,马皇后拉过他们两个的手,竟然转身就走。   行吧,虽然朱至纳闷无比为何马皇后转身就走,她断不会自己去的啊。   “我记得上回你跟我提过一个黑衣的僧人,叫什么名字来着?”马皇后拉着孙子孙女转头走,想起另一件事。   朱至虽不解马皇后为何突然问起此人,却道:“姚广孝。”   “对,姚广孝,这个人有意思。”马皇后意味深长感叹一句。   “人还在应天?”朱至想到上回要查姚广孝的,但太子认为姚广孝和她碰上了面,断不会再留下,朱至又只见过一回,并没有放在心上,结果迎面马皇后突然提起,自然让她诧异。   “前些日子去的庆寿寺。是离开了应天又回来了。”马皇后看似风轻云淡说起,然而能让马皇后放在心上的事有多少?   “奶奶。”朱雄英也是这般想法,因而唤一声,无非希望能从马皇后嘴里打听更多的消息。   马皇后抚过朱雄英的头道:“有些事用不着你们知道太多,姚广孝此人,我会处置。”   处置二字更证明情况不一般,朱雄英和朱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   既然今日是不方便去魏国公府,马皇后似乎也有要事须得回去处置,便带朱雄英兄妹回宫了。   朱雄英和朱至回到东宫,同时得到一个消息,朱元璋下诏,命太子于应天建烈士陵园,以令天下铭记为驱逐元人,定大明,安天下的义举。   漂亮!朱雄英和朱至昨天看完太子的奏折,今天朱元璋便下达诏令,速度之快叫他们兄妹忍不住拍掌叫好。   此时的东宫,因朝堂上关于建烈士陵园一事的争议都吵完了,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太子为何有此提议。淮西的武将们呐,再也控制不住往东宫凑,何尝不是因为高兴。   一直以来朱元璋处处压制他们这些淮西的功臣,天知道他们心里有多郁闷。冒头的文臣眼看似乎要跟朱元璋一个鼻孔出气,一股作气要把他们全解决,也让他们心里直发毛。   关键时候亏得太子出面。太子说得多好啊,为驱逐元人,多少将士惨死,能活下来的又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浑身是伤。   可是最近的朱元璋又因为胡惟庸的案子对着淮西功臣磨刀豁豁,直叫淮西功臣们心里直发颤。   现在好了,建烈士陵园啊!   这不就是对他们这些功臣的肯定吗?   因而此时的东宫那是聚集满了淮西功臣们,就为同太子讨一句准话,好知道朱元璋往后是不是不再拿他们功臣耍着玩了?   说句实话,朱至和朱雄英进门看到被拒之门外的个个朝臣们,没能忍住摇了摇头。   该怎么评价他们才好呢?   说他们不怕死吧,朱元璋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们比谁都急。   说他们怕死吧,多少功臣因为贪赃枉法死于朱元璋之手,他们不知道?偏个个自恃功高,愣是蔑视律法。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蔑视律法,难道不是在蔑视朱元璋?   这才是最让朱元璋无法容忍的事。   太子哪怕上了折子,他在静养中啊,没有上朝,对于前来东宫的人,他们全堵在门口又怎么样,一概不见。   一群见不着太子的人啊,怎么都不肯走。全堵在东宫门口不断交头接耳说着话。余光扫到朱至和朱雄英回来,凉国公第一个冲他们唤道:“雄英,至儿。”   一个箭步冲上来,凉国公二话不说捉住他们道:“可算等到你们了!”   别那么激动是吧,大家都挺熟的,突然那么激动,让人挺不适应的是吧。   朱雄英被凉国公紧紧捉住双臂,浑身上下都写满抗拒。无奈凉国公好不容易捉着他们,哪能放过他们兄妹啊!   连东宫门都进不去,这事哪能就这么算了?   “舅公,舅公。有话好说,先松开我哥。”可是,凉国公想不放就能不放吗?他是把朱至忘得一干二净了?   凉国公死死捉住朱雄英双肩的时候,朱至伸出手,一手捉住凉国公的一只中指,不用说,凉国公能控制住没让人看出他的痛苦已然很不容易。   “松,松手。”凉国公手指都快被朱至掰断了,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盼着朱至手下留情。   朱至轻飘飘又一用力,提醒道:“舅公,该您先松手。”   凉国公痛得差点脱口而出,好在背对着一干同袍,谁也没有看见,他赶紧道:“我松,我松。”   说松就松!凉国公为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半点迟疑都没有。   他都松了,朱至也利落松开,凉国公得以自由,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先抱哪根手指缓缓气才好。   “凉国公?”凉国公一下子没了声音,正等消息的人一时等不及了,往前凑去,正犹豫要抱哪根手指能止止痛的凉国公立马站住,冲着朱雄英和朱至道:“陛下今天的诏书已经下达,什么意思问不到太子,问他们也一样。”   立时间一群人就要冲上来,大有要问个清楚。   朱至不由分说挡在朱雄英面前,面对冲过来的这些武将,用力一挡,没让他们往前,突然的大力挡住他们的去路,前头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朱至已经开口道:“意思有什么好问的,字面上的。”   此话落下,凉国公顾不上抱手缓缓,转头抢话道:“我们就是不明白字面上的意思,所以才要问。”   得,有了凉国公开口,一干不怎么喜欢动脑的武将马上附和道:“就是就是。”   “舅公?”朱至往前迈一步,准确无误的踩在凉国公的脚上,凉国公差点要跳起来,偏朱至稳稳的踩着,凉国公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拔不出脚,一瞬间凉国公痛得恨不得咬上自己一口。   “别踩。别踩!”凉国公从牙缝里挤出字,恨不得朱至赶紧把脚移开。   “字面上的意思都弄不明白,那我们继续跟您说什么?说今天天气怎么好?吃了几碗饭?”朱至稍稍一用力,同时往朱雄英一旁瞟去。   找理由揍凉国公?用不着找,看,凉国公不就送上门了吗?   朱雄英立刻收到,配合无比在凉国公的另一脚上一踩!   哪怕朱雄英力气是没有朱至大,被踩能好受?   凉国公瞪大眼睛,两只手伸了收,收了伸,亏得他能记住不能伤了朱至和朱雄英,一则是上回在朱至手里吃过亏,他打不过。二则,伤了朱雄英绝不好收场!他现在惹的事不少,再闹事怕是更没办法收场了啊!   “痛!”凉国公是真痛,控制不住翻白眼的同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朱雄英无奈问:“舅公知道痛,可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痛得已经怀疑人生的凉国公闻言傻眼了!   “就是。别管陛下下什么诏令,该让您帮忙的时候会找您。没让您出面的时候,您怎么就蹦跶得那么欢实?”朱至补充一句,同时扫过一旁的武将问:“探听君心。怎么,诸位将军就那么想弄清楚我皇爷爷到底想做什么?”   方才朱至对凉国公动手他们没看见,此时此刻兄妹二人踩在凉国公的双脚上,长眼睛的人都看见了啊!凉国公挣扎不开的痛苦样儿,他们是觉得其中莫不是假的。   闻朱至的话,有人想到朱元璋的可怕,连连摆手否认,“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那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朱雄英配合相询。   “旨意下达,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就是。诏书写得不够清楚?要你们来东宫问明白?你们究竟是要问个明白,亦或者是想要一颗定心丸?”朱至说话顾忌没那么多,也不乐意跟他们绕弯子。   眼前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太子清楚,正是因为清楚,因此才不乐意见他们。   好些话太子已经三令五申,他们就是听不进去。   听不进去也就算了,又自恃有功,该做的事不该做的事,反倒一件都没有落下。   太子不想理会他们,借着养病谁也不见,他们还堵在门口不动,要说太子此时最想招呼的人必是凉国公无疑。   朱至和朱雄英为父分忧,不把凉国公整治服帖绝不罢休。   朱至话说得不客气,偏又说中他们心中的想法,一时间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答。   “有话,有话可以放开我脚后再说吗?”凉国公痛啊,他是觉得再让朱至踩下去,他的脚得废了。   “别啊,你们不是挺多话想说的。看看是诸位将军先把话说完,或是舅公的脚先废了。”朱至又一用力,凉国公脸已经抽搐上了,忍住痛没喊出来,已然是他最后的尊严。   “走,都走,快走!”凉国公终于聪明一回了,懂了朱至的意思,为了他的腿,凉国公无二话,挤出话让人走,赶紧麻利的走。就为了他的脚啊!   “凉国公。”可是,舍不得走的大有人在。   然而凉国公已经痛得受不了了啊,大喝道:“走啊。”   不走,看情况是要跟凉国公结仇了。眼前一群以凉国公马首是瞻的人,不二话,走,赶紧走。   作者有话说:   原谅我昨天忘记更新。药吃多了,人都傻了,为免同样的情况发生,改完错字的我利落更新。 第63章 收集   ◎预测◎   满巷子几乎挤爆的人, 随凉国公一声怒吼下,瞬间跑得没影。   如此情况叫朱至和朱雄英看在眼里, 兄妹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重视。   凉国公在淮西武将中的份量已经摆在眼前,怪不得朱元璋总想收拾凉国公。凉国公要是再折腾下去,谁都保不住他。   人跑光了, 凉国公立马道:“走了, 人都走了,松松脚, 松松脚,你们是真要废了我啊!”   可怜的凉国公怎么都想不明白, 受伤的为什么总是他。东宫成大狱了,他来一回伤一回?   想到这里,凉国公火气上来了,偏朱至又一用力,凉国公......   火气不超三秒, 立消是吧!   凉国公能不消吗?   脚在朱至脚下啊, 这就要断了。   “舅公火气很大?”明知故问的朱至挑眉相询, 凉国公想哭。   “我,我就是一时控制不住, 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凉国公赶紧解释,最后忍不住质问:“再踩下去我这双脚得废了。我废了你们两个养我一辈子!”   不料朱至赞许点头道:“舅公的主意不错, 就按舅公说的办?”   朱雄英点头附和道:“行。”   凉国公被噎得半死, 他想出的自救法子不行啊, 不行怎么办?   “我错了, 我错了。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凉国公无奈,哪怕他未必真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也不妨碍他一遍一遍说着自己错了。   “舅公认错的态度就跟您犯错的态度一样,快而繁。”朱雄英无奈长叹,毫不掩饰他的失望。   凉国公!!!   “罢了,以后舅公的事我们少管。”朱雄英失望之色跃然于脸上,同时也收回踩着凉国公的脚,中心思想就一个,往后凉国公的事他们再也不会管了。   朱至同意,因而同时收回踩在凉国公脚上的脚。   凉国公终于是劫后余生,却没有大松一口气,反而着急忙慌的拦住转身要走的朱至和朱雄英,手忙脚乱的问:“不是,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也没说不让你们管我。”   开玩笑,太子那头凉国公是不担心,可谁会嫌自己的靠山多?   朱雄英是谁?太子的长子,将来也是要当太子的人。   朱至,朱至脑子好使,尤其会赚钱,这就是他的财神爷。   一个护他前程,一个护他财路,傻子才会不希望他们管他。   “管不了。舅公您这屡教不改的态度,神仙也管不着。”朱至继续直白相告,不是他们不想管,实在管不了啊!   凉国公自己什么模样自己心里没数?   有数的凉国公有些慌了,赶紧道:“我们不就是觉得陛下让太子主办烈士陵园的事,代表陛下心里有我们这些武将,心里高兴,就想跟太子分享分享。我又怎么错了?”   死也不承认错误的人啊,就是凉国公眼下的样子。   朱雄英眯起眼睛昂头问:“只为分享喜悦?舅公心里难道觉得,从前皇爷爷心里没有天下武将?”   “有我们还天天吓唬我们?还杀了那么多人。”凉国公小声嘀咕,朱雄英立时上前,往凉国公脚下又是用力一踩,凉国公!!   朱雄英踩得是没有朱至用力不假,也不代表他一个常年练武的人连弄痛人的本事都没有。凉国公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哀求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踩了啊。”   偏头看了凉国公,朱雄英不得不问:“舅公活了那么多年,就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的吗?”   凉国公!!!哪怕之前不一定明白,如今已然明白了。   “我,我错了,我这张嘴错了。雄英,松松脚吧,真要废了。”凉国公就没有想过他一个在战场上谁都不怕,面对千军万马临危不乱的人,最后竟然被两个孩子吃得死死的。   此时此刻的凉国公只盼着朱雄英松开脚。   朱雄英就是故意的,但也并不是真想废了凉国公的脚,故而抬开了。凉国公额头都是冷汗,差点要抱着脚狠狠吹上几口气,缓解缓解痛楚。   好在想起在外头,他已经够丢脸了,绝不能再继续丢脸下去。   朱雄英冲凉国公道:“舅公还不明白吗?朝廷下达的诏令,不管是跟你有关也好,无关也罢,出面蹦跶最厉害的人永远都是最喜欢出风头的人。而往往喜欢出风头的人,都不招人喜欢。”   此话落下,凉国公听得打了一个寒颤。   “皇爷爷对您的告诫还少吗?或者,胡惟庸的案子给您的教训依然不够?知道胡惟庸的罪名里都有什么?其中结党营私一条,舅公依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朱雄英一声声质问,等的是凉国公的回答。   凉国公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明白,我明白。”   朱雄英转头昂首与凉国公对视,再问:“舅公领着一群淮西武将到东宫门前,处处冲在前头,何意?”   这下凉国公额头的冷汗便再也控制不住了。   “魏国公徐达论功不逊于您,论德更是远在您之上。然而怎么没有人推着魏国公领他们出头?推您出来的人,看重的是您的军功,您的威望,也是您背后的人。我娘,我们兄妹。有人是在借您试探皇爷爷。一但引起我皇爷爷的不满,您猜第一个承受我皇爷爷怒火的人将是谁?”朱雄英要不是念着凉国公是自家亲舅公,懒得管他的死活。   可是,一想到大明需要能打仗,会打仗的人,边境未宁啊!   若非凉国公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该纠正得纠正,该教得教。   “我,我。”凉国公连连顺着朱雄英的话而答,随后狠狠在脸上抽了两记耳光,告罪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这个事我就不该来,尤其不该领着那么多人。我走,我马上回去。”   凉国公能不怕事?   他才好不容易因为平定云贵的功劳得了俸禄,要是再闹腾惹得朱元璋不高兴,朱元璋未必不会再罚他一回。   钱,凉国公也不想为钱发愁。可家里的田产几乎全被充了公,朱至那儿,赚来的钱尚未见着,倒是先欠上了!   凉国公更怕朱至趁机再扣他一笔。   “再扣二百两。”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朱至的声音从后传来,凉国公......   猛地转头,凉国公指着朱至,朱至瞪大眼睛和他对视道:“舅公要是再说多一个字,我加钱。”   简直是戳中凉国公死穴,饶是凉国公气得火冒三丈,愣是没敢说多一个字。   最终,凉国公半个字都没敢说,麻利走人。   东宫门口这回除了侍卫,再没有别人,看起来怎么就那么让人觉得畅快呢?   朱雄英招呼打量四周的朱至道:“至儿,走吧。”   不二话,第一时间兄妹两人寻太子去。   太子正纳闷两人怎么回来得那么早,结果听说马皇后要领他们往魏国公府上去时,正好碰见燕王夫妻回魏国公府,立刻决定不进门了。   朱雄英和朱至同时不错眼地盯着太子,显然生怕错过太子脸上的表情。   “姚广孝又回来了,而且找了你四叔几回。”太子没有错过两个孩子的眼神,同时解答道:“有人在你皇奶奶面前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和姚广孝有关系。不过是个和尚罢了,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们皇奶奶却记下了。”   “什么话?”朱至想知道的不就是这一句?   太子转头同朱至对视半响,并没有接话,朱至不依不饶追问:“爹爹,什么话?”   马皇后当时没有要说的意思,朱至不好来硬的,如今碰着亲爹提起,朱至不趁机追问清楚怎么行。   “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话,不值得当真。”太子马上回了一句,本意是要终止话题。   “爹爹,连皇奶奶都重视的话,是当不当真的问题?”朱至才不会叫太子忽悠过去,现在的问题已然不是当不当真,而是什么内容能让马皇后都放在心上。   “至儿。”太子唤一声,朱至抿唇,目光坚定透着一股非弄清楚不可的架式。   太子头有些疼,朱雄英道:“爷爷也曾当过和尚,怪力乱神之说,有时候我也闹不明白爷爷信是不信。”   显然朱雄英猜到可能了。   和尚和道士,都能和怪力乱神之说扯上关系。   朱至瞅着太子,为得一句准话罢了。   太子很是无奈,道:“只是闲话几句罢了,何至于为此事耿耿于怀。生生死死自有定数,怕不怕都会来。”   “爹爹,您要是不说我也照样打听得到,了不起我去庆寿寺寻了姚广孝,肯定能问清楚。”朱至瞪圆了眼,哪有这样的啊,有什么话不能告诉她的?怎么着,她是经不起风浪的孩子吗?   太子笑了笑道:“原先你皇奶奶没动,人你自然找得到,可是你皇奶奶既然急着回来,你是见不着了。”   所以,太子就不可能告诉朱至到底什么事了。   朱至......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太子犹嫌不够,补上一句,指着朱至让她记着自己是个孩子。   朱至吹胡子瞪眼睛,却也拿太子没办法啊!   和朱至急于追根究底不同,朱雄英就算同样听说某些事,也对一些事好奇,却并没有要追问到底的意思。   朱至愤愤不平的出了太子的书房,朱雄英反而显得很是镇定,丝毫不在意太子有事瞒着他。   “哥,你不好奇?”朱至发觉朱雄英相当沉得住气,忍不住问。   “好奇啊!”朱雄英如实而答,朱至转身追问:“那你不帮我问爹。”   摇摇头,朱雄英道:“爹已经说了,那是大人的事,该让我们知道的,爹会让我们知道,爹觉得不应该让我们知道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何必非要追根究底。”   换句话来说,朱雄英再好奇,既然太子说了不需要他知道,他就不会继续问下去。   朱至撇撇嘴,显得不怎么乐意。   “你非要问到,知道了又怎么样?”朱雄英在对很多事情的态度上,从来不是追根究底。对朱至的执着,心里其实也有些闹不明白,怎么就非要问清楚不可?   “话听了一半,剩一半听不见,难受。”朱至如实相告,朱雄英笑道:“你啊,急性子。实在忍不住,去打打拳,让脑子空一空,你就不会再瞅着事情不放了。”   总而言之,朱雄英不建议朱至继续追问下去,太子既然说了不会告诉他们,肯定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说。马皇后也一样。   朱至吐一口气道:“行,我不惦记还不行吗?”   惦记不来的事,再惦记有什么用。朱至果断放弃。   “我这两年收集了不少好东西,今天有空,我们看看?”朱雄英终于算碰着朱至得闲了,立刻把这些年的准备告诉朱至,且问问朱至有没有兴致。   “好啊好啊!”朱至也不管朱雄英指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第一时间要去看看。   朱雄英领着朱至进房,然后命人将他这两年收集的东西全搬出来,竟然是一份一份的战报。   “这是皇爷爷自起兵以来,各大小战役的战报,里面有所有国公爷打过的仗。我都分好了,魏国公,曹国公,信国公等等,咱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能得魏国公亲自指点,把他们的打法重新演练出来,也能学着点。”朱雄英将一样样的战报给朱至递过去,在朱至诧异的目光中,朱雄英道:“我都看完了,你可以慢慢看。”   朱至给朱雄英竖起大拇指,看吧,没上战场的朱雄英难道就不能做事了?厚厚的几捆战报啊,好些都破了,饶是这样都能让朱雄英找出来,可见朱雄英费了多少心思。   赶紧翻开离她最近的战报,看归看,朱至问:“沙盘呢?”   “那儿,不过比较小。而且摆的是颍川侯南下平定云贵的路线。你跟着去的,补充补充?”朱雄英早有准备,不能亲自上战场,身临其境是可惜,并不代表朱雄英为此须得一蹶不振。   反正不管是朱元璋或是太子,都不介意他多学些本事。打仗的事,他想了解就让他了解,云贵的进军路线,朱元璋是手把手教的朱雄英,连用意都生怕朱雄英不一定清楚的解释到底。   朱雄英自是受益匪浅,不过,太子也不避讳指出,云贵这一仗,大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必胜的仗。不管是谁来打,只要不是自掘坟墓的人都能赢。   嗯,也就是说,朱元璋的布局算不上高明。毕竟朱元璋民为了此战的物资供应与驿站通达,直接建立贵州都指挥使司,设置了普安卫、尾随洒卫、普定卫、乌撒卫、水西卫等14个卫所。   这些卫所都分布在湖广进军云南的交通要道上。   都说三军未动,粮食先行。大军的后勤有了保障,兵至自无往而不利。   换句话来说,大仗未起,朱元璋就已经在为平定云贵准备。   最后收获一场胜利,不过是意料之中的。   “这话也是爹说的?”朱至侧头而问。   “就是爹说的。”朱雄英接话,太子如是评价,同时也在告诫朱雄英,凡起战事,须问粮草充足与否,兵马充足与否。最重要得问,此战是不是非打不可?   朱雄英一一告诉朱至,朱至感叹道:“爹就是爹。仗嘛,是大明不怕打,可是不是非打不可就是个问题。”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你先看一遍,看完我们再讨论。”朱雄英马上催促朱至闲话少说,重点是先看战报,看完再讨论。   “去把傅让叫来。”朱至在这个时候吩咐一声,朱雄英一听名字马上知是何人了,朱至解释道:“那是个不错的苗子。比起我们来,那是将门之后,自小耳濡目染的人,把他喊过来正好给我们提点提点。”   朱雄英一想也对。   他们两个都不是真正算会打仗的人,纸上谈兵不可取,得找个真正有过战场经验的人一道说说才行。   朱雄英赞许点头,万河马上去请人。   祝娘瞅了朱至一眼道:“郡主毕竟大了。”   “大了怎么了,我又不是跟傅让单独相处,你们是人,我哥也在。”朱至自知祝娘话中何意,男.女七岁不同席,真真是让人蛋疼无比的屁规矩。   祝娘起的就是一个提醒的作用,朱至明白何意,没当一回事,她就不好再继续念叨个没完。   傅让自打从云贵回来之后,即被调任为朱元璋亲军。   朱元璋的亲军,不就是太子的亲军,朱至在东宫没少见着他。   朱至往贵州去那会儿虽然一开始跟傅让相处不太融洽,磨合之后,傅让是朱至让他打哪儿他就打哪儿。   说起来,傅让的本事相当不错,算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因而不二话,朱至也想让朱雄英跟那么一号人多接触接触。   傅让突然被请,相当惊愣,可是他既在东宫当差,最清楚朱雄英和朱至在东宫地位仅次于太子,他们有传,他得听。   结果一进门看到朱至和朱雄英在那儿摆弄一个小沙盘。朱至嘴里念叨着颍川侯当时兵出哪里,谁谁谁领兵攻下的城,又是谁谁谁绕后,再有奢香夫人怎么说服当地土酋,最后让他们帮忙拿下云南。   别看仗打得不久,行军要时间,打下城池后安定地方也需要时间。朱至中肯说一句话,治理后方比攻打城池更难。   傅让听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讨论政策,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在听朱元璋和朝臣议事的感觉。   好在,两人终于反应过来他的出现,已然立刻回过神,朱雄英道:“傅小将军不必拘束,至儿说你在平定云贵时表现极为英勇。我们想着复原战场,身边的人里就数你是跟至儿一道去过云贵之战的。你看我们沙盘上摆的可有遗漏?”   朱雄英温和开口,显得十分平易近人,让傅让的压力变得没那么大了。   傅让第一时间看向朱至,对啊,朱至也是参与云贵之战的人,要说在军事布置上,她很清楚的啊!   “云贵之战只是开始,看到这些战报了吗?这是大明自起兵以来,所有相关的大小战报,你没有兴趣?”朱至只看傅让一眼,立刻已经知道傅让想什么。   此话落下,傅让激动往前,忙不迭的点头道:“有有有。小郡王小郡主有什么需要末将的地方只管开口,末将一定配合。”   果然,谁能对朱雄英收集的这些战报不感兴趣,不想复原每一场大战?   自此,朱至和朱雄英一头扎进研究各大小战役,只一个目的,学习各大将领的用兵之道。   太子听说后倒是来亲自听了几回,每每看见朱至如饥似渴,神采飞扬的样子,太子叹息之余又下定了决心。   随后,太子便让各将领轮着来给他们点评,其中自然少不了魏国公徐达。   魏国公早听说东宫里的小郡王小郡主是个好学的,文的武的都想学。   当然,他也听说了朱至在云贵之战中表现不错,初上战场不怯场,虽说没有亲自上战场,毕竟年纪摆在那儿。能算着堵了元朝的兵马退去,本事是有的。   太子明显是要培养儿女,他们这些当太子长辈的人,平日里没什么事太子也不曾召见。这回太子有请他上门指点指点,魏国公定要给这个面子的。   魏国公比朱元璋年长几岁,干瘦挺拔,军人风姿。沙场老将,身上自有一股肃杀之气。   太子领着魏国公往内院去,面带笑容道:“请伯父走一趟,也是因为至儿闻伯父之名久矣,心之向往能得伯父指点一二。大明诸将中,伯父堪为统帅,至儿若能得伯父指点,三生有幸。”   魏国公岂敢受此夸赞,连忙道:“太子过奖了。要说能上战场打得仗的将军,大明比比皆是。只不过听太子的意思,是要让小郡主上战场?”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只不过孩子有心要学本事,家里既然有这个条件,孤就想让他们多学些。”此言不虚,毕竟太子也不是指让诸将领教了朱至一人而已。   朱雄英也是一起跟着朱至学的,虽然存在感没有朱至强,也不代表人家不是人。   魏国公笑笑不语。要不是有心让人上战场,何至于把大明朝数得上号的将领全都弄到东宫来,一个个给他们讲解?   不过既然太子没把话说得那么透,魏国公也不至于非让太子承认不可。   教人嘛,不就是指点指点,魏国公教的人也不少了,可到底有多少人领会得了,就不一定了。   哪怕不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魏国公也不吝啬教导后辈,更何况是太子出面。   只不过魏国公和太子一路走来,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元贼不除,大明难有太平之日。北境不安,天下不安,陛下举一国之力,必将北伐,不灭元贼,绝不罢休。”年轻男声传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言语间透露着对元人的憎恨,大有不把元人杀光绝不罢休的气势。   稚嫩的女声于此时不紧不慢的响起道:“上回魏国公徐达领兵北征,大获全胜,加之北元各部分崩离析,仗再打也绝不可能灭其族。如今大明和北元的战事,若非北元挑起,大明是不愿意打的。”   魏国公一听这声音立刻和太子问:“这就是安和郡主?”   太子一脸无奈道:“是。”   魏国公得说,朱至说得不错,和北元的战事,随着上回将北元赶过胪朐河,大获全胜,北元但不进犯,大明确实不会再次兴兵而战。   可惜啊,大明无战起之心,架不住元人贼心不死。   大好的中原江山好不容易落入他们蒙古人手中,让他们认命将江山拱手让出,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但是就像朱至说的那样,想要亡蒙古人的族是绝不可能的事。   “那也要打到他们再也不敢进犯大明为止。”屋里和朱至争论的人是傅让,提起北元人,如魏国公一辈的人,哪一个不是恨得咬牙切齿的,傅让这样的年轻人竟然也有那么深的恨,着实出人意表。   “其实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冠军侯,要是能出一个像冠军侯那样的人。很快就能如你所愿。”朱至提起冠军侯,外头的魏国公听得连连点头道:“说的不错,我大明要是能出一个像冠军侯那样的人,战事可休。可惜呀,古往今来几千年,也就只有一个冠军侯。”   “大明就算没有一个冠军侯,但有一个魏国公也是大明的幸事。”太子虽然也觉得汉武帝能得一个冠军侯霍去病和大将军卫青甚幸,大明能有魏国公,同样也是极大的幸事。   “太子越说越过了。北征大胜归来之功,非老臣一人之功,老臣心里清楚,太子别再把功劳都归到老臣的头上,老臣不敢当。”魏国公是相当的有自知之明,万万不敢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到自己的头上。   须知后勤调动也好,前线的将士配合也罢,但凡差一点都不可能赢得胜利。   “冠军侯哪里是想要就能要着的?”傅让听着朱至提起冠军侯立刻嘀咕了一句。   谁都想能有一个冠军侯,可是英年早逝的冠军侯,哪里是想就能得到的。   屋里头的朱至眨了眨眼睛,其实在想有没有实施的可能。   “傅小将军最想去的战场,看来是在北边呢。”朱雄英听来听去得出了总结。傅让也坦然承认道:“是。”   可惜的是随父亲南下平定云贵的人,没办法随魏国公一道北征,故而甚引以为憾。   “按照北元人的习性,哪怕这一场仗输了,不用多久他们还会卷土重来。五年,五年之后他们一定会再来。傅小将军练好一身的本事,总有你挥刀杀进北元人的时候。”朱至忽然给了一个时间,傅让惊喜无比,不确定的问:“当真?”   “五年之后不就知道真假了?你也认定他们贼心不死不对吗?”朱至眨了眨眼睛,至于是与不是,时间会证明朱至的猜测。   外头听着朱至推论五年之后,北元必将卷土重来的人也是面面相觑。   魏国公很是惊奇,朱雄英已然代为问出心中的疑惑:“至儿,你怎么推断五年之后北元人会卷土重来?”   “将心比心啊。这一次北元大败,损失惨重,要想能和大明一雪前耻,甚至攻下大明的城池,没有准备拿什么来打?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足够的时间,又哪里来的粮草筹备?更何况训练兵马也同样需要时间,就算原本他们元人强悍,想要训练出一支足够强悍的兵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五年,既能够让他们休养生息,又不至于让他们忘记夺回中原的雄心。”   朱至一通分析,已然是易地而处考虑问题。   “小郡主有点意思。”魏国公听到这里,同太子如是评价。   “要是按照你的推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朱雄英拧紧眉头,继续是询问?   “谁都知道,北元人绝不可能偃旗息鼓,魏国公和咱爷爷也早就料到了,哪里轮得到我们操心接下来怎么办?”朱至这话谁都认可,只不过朱雄英有意刺激的问:“所以我想听听看你能不能猜到。”   收获朱至一记白眼,不过朱至还是开口道:“参照平定云贵的准备。首先得保证粮草的供应。绝不能让后勤拖了后腿。其实还可以做另一件事,那就是寻北元的人做做生意。开通互市。”   这话引得朱雄英恨不得把朱至的嘴堵上,“和北元开通互市,这话要是让皇爷爷听到,皇爷爷第一个饶不了你。”   朱元璋从来最恨的就是商人,最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生意的事。   朱至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触及朱元璋的底线,要不是因为朱至赚来的钱有一大部分都给了朱元璋,朱元璋也不会容她这么把生意做大。   和北元开通互市,这句话丢出去,朱元璋怕是要以为朱至通敌叛国了。   “互市一开,两国互通有无,百姓相互交易,利益牵扯的深了,就算北元上头的人想打架,下面的人不想打,可就没那么容易打起来了。这才是真正能够保证边境安宁的法子。”朱至才不怕,就算当着朱元璋的面她也敢说。   只不过这话说出去朱元璋不会听,朱至想着朱元璋最近的心情不好,还是别撞枪口上吧。   “让你不说你还偏说。”朱雄英也是拿了朱至没有半点办法,嗔怪的瞪了朱至一眼,盼着朱至能够收敛些。   “当着哥哥的面我还不能说几句心里话,那我这日子过得实在没劲了。”朱至嘟起嘴,那叫一个不乐意。   顾及朱元璋的心情,不想撞到枪口上,惹了朱元璋不痛快,再让朱元璋揪着理由把火撒她头上,朱至才会绝口不提在北边开通互市一事。   难不成跟自家亲哥在一起,还得有所顾忌,什么话都不能说?   朱雄英一眼瞥过傅让,是把这一位给忘了吗?   “都是自家人,担心什么?”没有想到朱至不以为然,冲傅让昂昂头问:“咱们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闷在肚子里。就我们三个人知道对吧?”   傅让其实早在朱雄英出言提醒前,就恨不得自己是聋子。   开通互市这事,谁都知道朱元璋讨厌商人。朱至是朱元璋的亲孙女,别管一家人关起门说了什么话,朱元璋不至于把朱至往死里打,就为了让朱至闭上嘴不说话。   但如果这件事是由别人传到朱元璋耳朵里的,可就不一样了。   傅让一点都不想掺和,尤其是惹朱元璋不高兴的事儿。   无奈朱至话里话外拿了他当自己人,这才不见外的当着他的面说了一番心里话。傅让能求朱至别拿他当自己人?   真要是敢说出这句话,傅让往后怕是连东宫的门都进不来了。   “郡主,我什么都没听见。”傅让额头落下一滴汗,却又赶紧表态,他什么都没听见。   看看这多聪明的一个人啊,都不用别人提醒,马上就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   朱至冲朱雄英一通挤眉弄眼,看吧,她看重的人能是个傻子,会做蠢事?   朱雄英无奈摇头,外头的太子和魏国公偏在这时候进门,“你可真是口无遮拦。”   随着太子的声音落下,三人立刻转过身。   “爹爹,太子。”问候声与见礼不分前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是害怕话传出去,就不该说出口。既然说了也用不着怕。”太子出言,算是安抚傅让,也让魏国公放心。   “爹爹教训的是,孩儿领教了。”朱至冲太子作一揖,余光注意到魏国公,马上认出来的福身,“魏国公安。”   魏国公岂敢受之,赶紧道:“郡主,使不得,使不得。”   “伯父是长辈,没什么使不得的,这个礼您受得起。”太子出言,也让朱至赶紧正正经经的跟魏国公行个礼。   朱至乖巧照办,旁边的朱雄英也不曾落后,一道拜见魏国公,倒是让傅让尴尬了啊!   “我和你爹也算是知交好友,没想到傅友德竟然能养出你这么一个英俊的儿子。”魏国公和傅让打起招呼,赞人容貌什么的,这是父母给的,可不是他自己凭本事得的。傅让板着脸道:“容貌都是父母给的。都是爹娘的功劳。” 第64章 危局   ◎打昏◎   魏国公对此甚为认可, 连连点头道:“说得不错。跟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朱至和朱雄英私下交换一个眼神,所以魏国公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傅让。   “末将先行告退。”没等魏国公开口, 傅让那叫一个自觉, 赶紧要退下。   “别急,脸长得好是你爹娘的功劳,我想看看你学了你爹几成本事, 这就是你的本事。”魏国公一句话拦下了想要退去的傅让, 傅让难道还能丢了爹的脸?乖乖留下等着魏国公的吩咐。   “太子如果有心让他们学兵法,倒不如搞几个实战。有没有本事, 一试便知。”魏国公看了一眼地上的战报,还有沙盘, 给太子出了个主意。   旁人也就罢了,朱至已经眼睛放光,显得迫不及待。   实战比纸上谈兵要强,行不行一试可知。   只是朱至不敢要求诸多,饭得一口口的吃, 路得一步步的走。   看看如今不就等到了魏国公亲自出面, 为他们指一条路。   “人我交给伯父, 伯父要如何教导他们,由伯父说了算, 我绝不插手。”太子一向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让人倾囊相授,就得给别人一定的权利。   能够请到魏国公, 太子很高兴, 接下来魏国公要怎么指点朱至他们三个, 太子静听魏国公的安排。   太子都这么说话了, 魏国公哪里还会推辞, 目光落在朱至三人身上,“要是怕吃苦受累的,趁早认输,到了我手里,你们就得听我的安排。”   朱至早就盼着,能得魏国公指点,好不容易盼到了,别管怎么着,朱至一定坚持到底。   傅让和朱雄英也是不遑多让,谁也不肯打退堂鼓。   没有人出声,魏国公也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赞许的点点头道:“既然都不怕吃苦受累,那就陪我走一趟吧。”   二话不说就要带人走,朱至第一时间看向太子亲爹。   “要是害怕不敢去,那就留下。只不过从今往后不许再让我给你请魏国公。”太子注意到朱至的目光,第一时间出言提醒。   太子分明清楚朱至的意思,朱至是那害怕的人吗?朱至分明是担心太子未必舍得放他们兄妹二人随魏国公走一趟。   不过太子既然这么放话了,朱至也就放心了。麻利的回应道:“我才不怕呢。去就去。”   朱雄英也是同样的意思,“但凭魏国公吩咐。”   傅让就更不用说了,压根儿没有要害怕的意思。   如此魏国公也就爽快的和太子告辞,领着三人出了东宫,直奔城外去。   身为大明数一数二的将帅,哪怕魏国公已经上交军权,魏国公自己手里也有一只亲兵,虽然不过几百人,但是魏国公从来没有松懈过对他们的训练。   魏国公此时就领着朱至他们三人前往亲兵之处。远远看到安营扎寨的军帐,朱至就注意到此处的地形平坦,一望无际。   “国公爷。”魏国公到,将士们迎魏国公,立刻朝魏国公见礼。   魏国公抬起手冲他们不在意的道:“今天我给你们带来几个对手,你们得拿出本事来,让他们见识见识你们的厉害。”   随着魏国公话音落下,一干将士的目光立刻落在朱至三人的身上,透着审视。   朱至相当落落大方的冲他们抱拳,“请诸位不吝赐教。”   这么不怕事的朱至,魏国公看在眼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来还有些拿不准魏国公是不是在说笑的将士们,听着朱至的话也就明白。还真是魏国公带过来跟他们比试比试的人。   “国公爷,但不知要怎么比试?”既然是魏国公带过来的人,不管朱至是什么身份,有了想要跟他们比试的心,那么他们就奉陪到底。   总得要让朱至他们三个见识见识魏国公手中将士的厉害。   魏国公意味深长笑道:“你们想好了,是不是随我安排?”   “我们既然随魏国公而来,但听国公吩咐。”态度嘛,必须要摆正。不管是朱至或者是朱雄英,都是要学本事才来的。   傅让哪怕不清楚魏国公到底要干什么,人都来了,哪里会介意魏国公怎么为难。   再说了,朱至和朱雄英,什么话都没说,明摆着不介意,魏国公的刁难,他还能比不上这两位皇孙。   傅让断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傅让昂首挺胸的站在那儿,没有一丁点退让的意思,也已经表明了态度。   魏国公很是满意他们的态度,因此冲一旁的将士道:“你领五十人防守于此帐前,你们守住了营帐算你们赢,他们若是攻入营帐之内,就算他们赢。”   随着魏国公所指的方向看去,离他们不过十数米的地方的一处营帐,显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但是五十人和三人这样实力悬殊的对决,太过不公平了吧。   “国公爷,毕竟他们才三个人,而且,两个还是未长成的孩子,我们五十人防守,是不是有点欺负人?”总有那不想欺负孩子的人开口,毕竟五十个人对三人实在差距太大,胜了也是胜之不武啊。   不料魏国公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道:“既然说了比试由我安排,你们只要听我的吩咐,他们三个要是不敢比,趁早回家去。”   不错,魏国公就是有意刁难,而且非常不留情面的刁难。   “战场上的事儿,从来没有绝对的。是不是实力悬殊的战就不能打了。如果是这样,你们都不用打上战场了。”魏国公说到这里,眼中闪过精光,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傅让拧紧了眉头,第一时间看向朱至和朱雄英。   兄妹两人乍然听闻魏国公的比试内容也是一愣,但随后却又恢复了正常。   “不战而退,断不可能。打仗有时候打的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朱至才不怕,为难,谁怕为难了?   战场瞬息万变,敌我悬殊就不用打了?开的哪门子玩笑,要是人人都这么想,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例还能存在?还能流芳千古?   朱至已然第一时间站出来道:“我要比。”   朱雄英话不多,但该做的事一件都不少,无所畏惧的站出来道:“我也要比。”   剩下的傅让。饶是受到的震惊不轻,朱至和朱雄英都不说后退,他能怕输?再说了,三对五十,输了也光荣,怕什么。   傅让想得通,腰板挺得直直的,丝毫没有要后退的意思。   “好。”魏国公要的就是他们不退,眼中流露出赞许。扫过朱雄英和朱至,果然是朱元璋的种,至少这不怕事的架式像极了朱元璋。   “听见了?还不去准备?”魏国公满意于朱至他们三个都不退,冲一旁的将士催促。莫不是还等着?   魏国公有令,饶是再不想以多欺少,更是以大欺小的将士们都只好挑了五十人出来,守着营帐。   然后,魏国公就往一旁去,也不管朱至他们三个怎么着。   朱至三人正蹲着讨论该怎么打赢这一仗。   朱雄英瞄了一眼将整个营帐围得水泄不通的五十人,感叹道:“果然是不可为的事。”   “对啊,要认输吗?”朱至只问朱雄英。   “不认。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办。”朱雄英感慨归感慨,认输绝不可能。   对嘛,哪有没打就认输的。   傅让在这个时候道:“硬来是不成的。”   那不是废话吗?   “想要赢,须得知彼。”朱至对魏国公手下的人所知只限于传闻,对面的五十人啊,究竟算什么样水准,不试不成。   “我去试试?”傅让懂了朱至话中之意,马上毛遂自荐。   朱雄英将人拉住道:“不急。魏国公方才说过了,守住营账算他们赢。”   傅让点头,大家都听见的话,有什么问题?   朱至却瞬间反应过来,她只想怎么攻下,反倒忘了,只要对方赢不了,他们其实也输不了对吧。   “来。”朱至马上计上心来,试,傅让得去试不假,不过他们得换一个目标是吧。   三人交头接耳半响,一旁魏国公的人看在眼里,小声同魏国公嘀咕道:“当着国公爷的面应着再响亮不怕,迟迟不动手,还是怕的。”   魏国公轻笑道:“三人对五十人,傻子才会贸然出手。那不是为赢,那是送命。真要是那么蠢,大明堪忧了。”   显然,魏国公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朱雄英和朱至,傅让就是个顺带的。   而事实也摆在眼前,傅让纵然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却处处以朱雄英和朱至马首是瞻。不,贴切的说是以朱至马首是瞻。   魏国公不会忘记,太子着重提起朱至。毕竟朱雄英是太子长子,让长子上战场,断不可能。   所以,这一场考验针对的更是朱至。   一个女娃娃啊,魏国公不是迂腐的人,否则他那女儿也得不了女诸生的名号。   不过,让一个女娃娃上战场,朱元璋和太子舍得,他还须得考虑朱至有没有资格上。万一要是在战场上把将士们坑了,他第一个不答应。   “国公,动了。”   魏国公想得入神,旁边的人提醒一句,是傅让出面了。   手持长剑的傅让竟然单枪匹马的杀到那守卫的五十人前,魏国公拧紧眉头,竟然如此鲁莽吗?   这个问题魏国公藏于心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出。   傅让出面,不由分说刺去,竟然要正面挑战吗?   “对付你一个人,用不着我们一起上,我一个人来解决你。”本来对五十人对三人这事就觉得不妥的人,但见傅让一人出来而已,为首的魏国公亲兵立刻出面表示,大可不必让别的人一起来,他一个人完全可以解决傅让!   傅让狂妄道:“怕只怕你没这个本事。”   言罢剑已出,一剑一剑刺在对方身上,几个来回下来,魏国公赞道:“想不到傅友德竟然养出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儿子,剑法不错。”   一声赞许何尝不是对傅让的肯定。   傅让已经挽剑再出,一剑一剑朝人削去,速度越来越快。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傅让身上,观察傅让的剑法。突然有人唤道:“别让她靠近营帐。”   谁?谁喊的?又是谁靠近得了营帐?   一声惊呼,唤回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四下查看,结果瞧着朱至抱着一个比腿粗,三四米长,前方燃起熊熊大火的木头朝人冲了过来。   嘶!但见朱至这一举动,谁看了不诧异。   魏国公立刻问:“哪来的木头?哪来的火?”   都在这儿看着的,谁知道朱至打哪儿弄出来的?   反正朱至抱着木头冲过来,刚跟傅让打得不可开交的亲兵赶紧喊道:“拦住她。”   不用说,谁都知道要拦,可是,拦得住吗?   木头前方有火,但凡不想伤着,谁往前头冲去?   纷纷把注意力集中在朱至身上,哪怕他们纳了闷了,朱至一个不过到他们肩膀的孩子,抱着那么大的木头不累吗?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赶紧抢下朱至手里的木头?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想要靠近的人全被朱至舞着木头逼退了。   “这,这......”看着朱至抱着木头不吃力,好吧,可能力气大那么一点。结果朱至抱着那么大的木头竟然舞得虎虎生威,不费吹灰之力,如何不令人惊叹。   魏国公不知怎么的想起多年前听到的传闻,似乎,好像,朱至当年出生的时候就打伤了伺候她的人。   只不过当时谁都拿了当玩笑,怎么也觉得一个孩子而已,怎么可能伤得了人。   后来这些年,再没有听过相关的传闻,只知朱至揍得宫中的王爷们个个服服帖帖,据说朱至在各王爷的威严,她说的话比朱元璋都要好使。   魏国公道听途说了些,事实上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眼见朱至抱着个大木头似乎拿着个小棍子一般,挥动着打在他的亲兵们身上,有躲闪不及被打倒在地的,也有想跟朱至抢木头没抢着的。   反正,傅让牵制部分的人,朱至目标明确的往营帐方向冲去。   朱至手里有那一根木头在,几乎大半的人都急忙围攻朱至,可惜近不得朱至的身,想砍朱至手里的木头,哪有那么容易。   “还有一个人。”魏国公看到五十人几乎已经被朱至和傅让牵扯住,冒出这句。   对啊,朱至他们一行三人,两人出面了,还有一个呢。   朱雄英此时已经摸到营帐前,而且点起了火,然后冲魏国公遥遥作一揖道:“魏国公,我们算赢了吗?”   魏国公轻笑出声,“他们守不住营帐被你们烧了,当然算你们赢。”   朱至已经在这个时候丢下手中的木头,傅让也已经收回了剑。   “诸位将军,承让承让。”朱至这个时候冲着一众人抱拳,谢过他们的承让。   一群人没想到竟然被两人牵制,还有一个人绕后把他们的营帐烧了。   魏国公得说,能牵制配合,再以五十人皆有轻视之心配合,看,一个营帐攻不下,烧掉就是。   “早就跟你们说过,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永远不要掉以轻心。怎么样,三个人赢了你们五十人。”魏国公对于亲兵输给了朱至三人,不能说有很多的不满,但也希望他们引以为戒。   的确没能防备到朱雄英的人,此刻面红耳赤,对于魏国公的责问,一个个老老实实的不敢反驳。   “罚你们蹲一个时辰的马步。”魏国公太清楚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永记教训。   朱至感慨于魏国公如此严厉,竟然连输了一仗都要责罚。   一众人不敢吭声,爽快的应下一声是赶紧退下。   “小郡主是天生神力?”魏国公没有忘记朱至刚刚抱着木头挥舞的样子。   “是。”朱至能不敢承认自己的天生神力吗?早晚都会知道的。   魏国公此时终于明白了,朱元璋和太子为什么不遗余力的培养朱至上战场了。   天生神力的人,本就是最适合上战场的人。   “小郡主既然去过凤阳,应该也在信国公手下学过一些本事。”魏国公想了想,又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朱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承蒙信国公不吝赐教,学了些皮毛。”   魏国公听着朱至谦虚的话道:“要是小郡主愿意,可以每日到我府上学一个时辰的兵法。”   朱至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赶紧点头。朱雄英往前迈了一步道:“魏国公,还有我。”   “小郡王能不能出宫可不是老臣能够决定的。”身为太子的长子的朱雄英被寄予厚望,要是只顾着学兵法,而忘记了读书,只怕朝堂上那些文臣都不肯答应。魏国公可不希望引起众怒。   朱雄英哑然,可不是吗?如今朱雄英的课业已经不断增加,就算是每日坚持的习武,好些先生都已经跟太子提议,希望太子能够让朱雄英把精力放在读书上,武,不学也罢。   但是这个事情是朱至一直坚持的,而且三令五申的告诉太子,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要是养不好,书读的再好,一个病秧子有什么用。   从前的时候太子没能体会到这一点,可如今太子被勒令在宫中禁养,也就明白了,有一副好身板多么重要。   “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学,通透了,回去我再告诉你。”朱至能够理解朱雄英迫切学习的态度,为此保证一定会牢记魏国公的教导,回去之后半点不打折扣的转答朱雄英。   朱雄英还是信得过朱至的,自家的妹妹一向靠谱,说到肯定会做到。   “一言为定。”朱雄英总算得到一丝安慰,和朱至达成约定。   朱至既然都提议了,还能忽悠自家哥哥不成?   “改天我要亲自试试小郡主的力道。”魏国公就不管朱至和朱雄英兄妹达成什么约定,只是对朱至这身力气十分好奇。   “宫里教我武艺的师傅已经试过了。魏国公要是想知道我的力气大到什么地步,我可以现在就告诉魏国公。”早些年朱至就已经亲自上手试过,虽然随着年纪长大,力气好像也越来越大,朱至大概清楚自己的力气大到什么地步。   魏国公一顿,原以为朱至未必清楚自己的力道呢,结果现在听来宫里早就已经试过朱至的力道了,这么说朱元璋和太子都很清楚。   怪不得会放心大胆的让朱至上战场。   “既然是天生神力,郡主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上天所赐的好力道。”魏国公叮嘱朱至一声。打量朱至,眼中闪过精光。   幸好这些年关于朱至的传闻也不过是霸道了些,治的也是自家的叔叔们。   朱元璋的那些儿子们到底怎么样,魏国公是没有那资格说三道四,但也听了不少闲言碎语,可自打朱至镇住这些叔叔后,反而那些流言蜚语少了很多。   这就证明朱至以武力压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没让大明的王爷们祸害百姓。   “魏国公教导的事,我一定好好用这身力气。”朱至就是不想浪费了这身力气,所以才会卯足了劲要上战场。   可是冲锋陷阵在前打的是一个人的仗,这可不好,还是得好好的学兵法。学透了才能打一场漂亮的仗。   魏国公今天的试验,对于结果还是相对满意的。   尤其是看着朱雄英,魏国公就觉得大明后继有人了。   再加上一个朱至,只要朱雄英稳稳当当的长成,大明可保百年无忧。   “小郡王,小郡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这时候百川慌里慌张的骑着马赶过来。   百川能找到这儿也是不容易。气也来不及喘匀,冲朱至和朱雄英赶紧说明情况道:“皇后娘娘突然昏厥,太子让两位赶紧回宫去。”   谁能想到会突然传来如此噩耗?朱至和朱雄英马上起身,也顾不上同魏国公告辞,第一时间往宫里赶。   魏国公同样震惊,可这深宫大院,哪里是他这个当臣子想去就能去的,哪怕心里挂怀着马皇后的安危,也只能让人打听宫里的消息。   朱至和朱雄英马不停蹄赶回宫,直奔马皇后的寝殿,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屋里传来朱元璋的怒斥道:“庸医,你们都是一群庸医,皇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你们全都给皇后陪葬。”   “商枝呢?”朱至第一时间问起孙商枝在哪儿,脚步未停,已然进了屋。   百川低下头道:“孙医女被陛下关入锦衣卫了。”   朱至瞪圆了眼睛,百川道:“陛下说孙医女为皇后调养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养好皇后的身体,必是庸医。一怒之下便将孙医女下了狱。”   还真是朱元璋行事的风格啊。   朱至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   “我爹呢?”朱至转头问及太子,百川皱着一张脸道:“太子气血不稳,方才听闻皇后昏倒,太子也晕了过去。”   朱至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医怎么说?”家里头突然倒了两个人,怪不得朱元璋发疯。朱雄英第一时间追问。   “静养,忌急忌躁。”百川心里苦啊,要不是因为宫里倒了两位,偏朱元璋又是发狂一般。谁能跑出宫寻朱至朱雄英回来。   “哥,你看着皇爷爷,我去把商枝弄出来。”太医,宫里的太医们早被朱元璋吓得半死了,如今怕是更加害怕,朱元璋可是放了话了,要是救治不到马皇后,他们需得给马皇后陪葬。心神不宁的太医们,指望他们救马皇后,还不如指望老天有眼。   “皇爷爷把人关进锦衣卫,你怎么把人救出来?”朱雄英同样急得不行,但朱至想出的主意,仔细一想又觉得难以实施。   不料朱至毫不犹豫的转身,嘴里喊道:“我劫大牢。”   朱雄英想拦着,可是一想如今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你们再想不出医治皇后的法子,我现在就杀了你们。”偏偏在这个时候又传出朱元璋怒吼的声音,朱雄英不敢再怠慢,立刻进屋,朱元璋手里已经拿起剑指着地上跪了着苦苦哀求的太医们大声怒吼。   朱雄英连忙冲过去,抱住朱元璋的腿道:“爷爷,还请爷爷息怒,让太医们为奶奶诊治。”   “雄英,这些全都是庸医,他们竟然说你皇奶奶气极攻心,已然无力回天。”朱元璋看到了朱雄英,立刻抓住朱雄英的衣袖,扯着嗓门大喊。   朱雄英大惊失色,没有想到马皇后的情况竟然如此严峻。   然而当务之急是安抚朱元璋,至少别让朱元璋在这个时候大开杀戒,令无辜的人枉死。   “那我们就换一批太医,这一批不行还有别的太医。”朱雄英哪怕这时候同样心慌不已,还得绞尽脑汁的安抚朱元璋,绝不能让朱元璋动手。   “对,还是我们雄英说的对。你们给我到外头跪着去,传宫里的其他太医过来。”朱元璋连连附和,催促一旁的人赶紧去给他找太医。   至于被朱元璋打发出去的太医们,对朱雄英更是感激涕零,要不是有朱雄英拦着,他们必然是要死在朱元璋手里了。   不过是到外头跪着罢了,他们受得了。   朱至自知情况危急,此时此刻唯一让她信任的人只有孙商枝。   孙商枝的医术朱至早已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一位哪怕年轻却也是医术了得之人。   朱元璋的责怪在朱至看来完全就是无理取闹,此时的朱至也没工夫问朱元璋和马皇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令马皇后气急攻心。   但是用脚趾头朱至都可以猜得到,肯定是朱元璋又做出了什么叫马皇后愤怒的事儿。   朱至飞快的跑向锦衣卫大牢,守卫在门口的侍卫但见朱至立刻拦下,“什么人竟敢私闯锦衣卫大牢。”   万河跟着朱至跑,于此时喝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安和郡主,还不快给郡主让开。”   对面的是位似乎认得万河,不过却回答:“还请郡主恕罪,万公公知道这里既然是大牢,没有陛下的诏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朱至从他们的腰间抽出长刀,“那就看看你们拦不拦得住我。”   话说完,利落的冲了进去。   侍卫没有想到朱至的动作那么快,话音刚落下,人已经冲了进去。反应过来的人赶紧拉住朱至,可朱至却已经挥手一刀,用刀背打在他们的身上。   心急的朱至下手没有那么温和,打在人的身上,直接将那一位打倒在地,捂着胸口半天起不来。   谁也没有想到朱至不仅动作快,而且身手还不错,就这么轻轻的一打,打得人倒地不起,马上明白朱至要硬闯真不是说空话而已。   恰好在这时候,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也赶紧出来,为首的竟然一位40来岁的男人,看到朱至那一刻大惊失色。   “郡主怎么过来了?”这人是朱元璋身边的侍卫铁牛,而如今应该称之为锦衣卫指挥使。铁牛随侍在朱元璋左右,自然是认得朱至的。一看朱至竟然跟手下的人打起来了,大惊失色的追问。   “我要带孙商枝走。”朱至干脆利落的道明来意,同时也是为了让铁牛给他让路。   “郡主,并非是在下不愿意配合郡主,而是陛下下了严令,要将孙医女看住,不许任何人为孙医女求情。”铁牛无可奈何地亮出朱元璋的命令,希望朱至能明白,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如今我奶奶病重,只有孙医女能够救我奶奶,我只问你一句,你让不让?”朱至之所以硬闯,也是迫于无奈。不管马皇后因为什么昏倒了,朱元璋在里头大发雷霆,外面的太医个个束手无策的样子,朱至能够相信的人就只有孙商枝。   铁牛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关系,可是朱元璋之所以会把孙商枝关押入牢,就是因为孙商枝医术没学到家,不能治好马皇后的病,所以朱元璋才会勃然大怒,可怎么朱至却又是另一个说辞。   “事关人命,这是我奶奶的命,难不成你要拦着我,错过最好救命的机会?”朱至就问问铁牛是不是要领着手下的人拦着她,不让她进?   这下铁牛就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朱至一个闪身,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用不着铁牛考虑是否要配合朱至了,朱至亮着刀冲一旁的侍卫门道:“去把孙商枝给我带过来。用孙商枝换你们的指挥使。不管以后陛下怎么追责由我一人承担,你们不过是迫于无奈,只能把人交给我而已。”   这话倒是没错。   万河额头都是冷汗,却不得不配合的冲一旁的人道:“听见了没有?快去把孙商枝带出来,否则你们指挥使性命堪忧。”   “郡主,一旦陛下动怒,只怕后果郡主承担不起。”铁牛没有想到朱至见缝插针的本事如此了得,他不过就迟疑了那一会儿,朱至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对于朱至的话,铁牛必须好言相劝。   可惜朱至既然敢做,早就已经料到了后果,道:“当务之急是要救我奶奶的性命。后果,不管是什么样的后果我都担得起,就不劳你们操心了。赶紧把孙商枝给我带出来。”   时间不等人,朱至太清楚一旦错过了救命的最好机会。或许就真的是没有希望了。   铁牛一看朱至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不管他们怎么劝都绝不回头,能怎么办?只能冲一旁的人吩咐道:“去把孙商枝带出来,交给安和郡主。”   朱至既然已经放了话,有什么后果由她承担。如今的铁牛成为朱至的人质,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都是因为受了朱至的威胁,是吧?   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就不用担心后头朱元璋找他们算账,铁牛又怎么会不愿意让朱至把人带走。   手下的人听清了铁牛的吩咐,也不管其他,乖乖的进去把孙商枝带出来。   “郡主。”看到朱至孙商枝松了一口气,立刻催促道:“皇后娘娘还有救。可是得快。”   换句话来说,一旦错过了最好的机会,马皇后也就药石罔效。   朱至如何能再耽搁,二话不说的将铁牛推出去,一把抓过孙商枝往外跑。   “药箱。”孙商枝同样心急,却不能忘记救命用的工具。   朱至四下寻找,看到一旁案子上放着的药箱,立刻跑过去拎起,同时牵着孙商枝往外跑。   孙商枝屏住呼吸,拼了命的跟朱至往马皇后的寝殿跑去。   可是到了马皇后的寝宫,朱元璋已经再一次挥动着刀,冲着一众太医们喊道:“庸医,我要杀了你们这些庸医。”   朱雄英拼了命的想拉住朱元璋,却被朱元璋拖着往门口去,太医们四散而逃,生怕成为朱元璋刀下亡魂。   孙商枝粗重的喘着气提醒朱至道:“必须要解决皇上,再让皇上这么拖下去。来不及了。”   朱至岂不明白这个道理,赶紧将药箱塞到身后的万河手里。   万河没来得及询问朱至要做什么,朱至已经冲到朱元璋的面前,一手夺过朱元璋的刀,救下了被吓得不敢逃的太医,朱元璋勃然大怒,“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既然敢夺朕的刀。”   愤怒得几乎已经失去理智的朱元璋,扬起手打向朱至,朱至抢先一步,一个手刀落在朱元璋的脖子上,把人打昏了再说。   “陛下。”朱至如此犯上的行为,吓得身旁的人心都要跳出来了,看着昏过去的朱元璋,颤颤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快去。”朱至稳稳当当的扶住朱元璋,回头朝身后的孙商枝吩咐。   孙商枝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赶紧从万河手里夺过药箱,进屋去。   可怜的朱雄英被朱元璋拖着从里头走出来,身上不知磕了多少地方,伤了多少,看到朱至扶着朱元璋,朱雄英才翻过身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没了。”   朱至扶着已经昏过去的朱元璋,冲一旁的太医们道:“劳烦哪位稳得住的太医给我哥瞧瞧。”   死里逃生的太医们惊魂未定,朱至能够体谅他们的恐惧,与此同时也希望他们好好的帮朱雄英查看一二。   “臣,臣来。”朱至刚刚在朱元璋刀下救下的青年太医毛遂自荐,哪怕整个身体还在颤抖着,却能够站出来。   “有劳了。”朱至真心实意的感谢,把朱雄英交到年轻太医的手里,立刻扶着朱元璋进屋。   伺候朱元璋的人对于朱至竟然敢动手打昏朱元璋,这时候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朱至把人扶上榻。冲一旁的孙商枝问:“有没有安神的药?”   孙商枝正埋头往马皇后身上扎针,听着朱至的话指的药箱道:“绿色瓶子就是。”   朱至立刻上去打开药箱,拿出里面那绿色的瓶子,倒出一颗绿色的丸子,马上塞到朱元璋的嘴里。   “郡主。”伺候的人吓得胆战心惊,朱至随随便便就给朱元璋喂药,万一要是吃出个好歹来,朱至可担得起责任。   “放心,哪怕是弑君之名,也落不到你们头上。”朱至敢做敢当,丝毫没有自己做了事还让人顶罪的意思。   孙商枝在这时候冲朱至道:“郡主过来搭把手。”   不用问孙商枝也知道,现如今这屋里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去帮她忙,也就只有朱至了。   朱至立刻走到孙商枝的身边,一眼扫过马皇后,马皇后脸上没有半分血气,就连呼吸都是细不可闻。   孙商枝在马皇后的身上扎满银针,此时又让朱至按住马皇后的头。   “郡主,我这一针下去要是救不回皇后娘娘,怕是皇上醒来你我都得死。”孙商枝手里拿着细长的银针,对于朱至的配合更得提醒一句。   “试,或者可以救回我奶奶,不试,我奶奶今日必死无疑。只是拖着你跟我一起死,倒是对不起你了。”朱至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孙商枝身上,同样也将孙商枝拉入了这场死局。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要是因为怕死而不救人,趁早别当这个大夫。”孙商枝一向清楚自己要走的是什么样的路,没有因为碰上朱元璋而心存怨恨,自此不愿意再治病救人。   朱至高兴道:“所以碰上你是我们朱家的福气。你下针吧。”   朱至并没有细问孙商枝,马皇后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既然孙商枝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朱至只会坚定的选择相信她。 第65章 大雨   ◎不认◎   孙商枝点了点头, 银针已经朝马皇后的头扎下去。   只见随着孙商枝的针不断的深入,针上竟然泛出一丝丝黑色的血。   孙商枝并没有因此而欢喜, 反而更加传神贯注的拿起其他的银针, 朝着马皇后的头不断的刺入。   一根两根三根的下来,不知是不是朱至的错觉,竟觉得马皇后的脸色好转了许多。   “郡主不能动, 一定要稳住。”朱至按孙商枝的指导, 侧转了马皇后的头,随着孙商枝在马皇后头上扎满了银针, 孙商枝更得提醒,朱至手绝对不能松, 更不能乱动。   朱至屏住呼吸,坚定的执行孙商枝的叮嘱。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商枝慢慢的拔出马皇后头上的银针,又从药箱拿出了几颗药丸塞进马皇后的嘴里。   “得想办法让皇后娘娘服下。”药卡在喉咙,马皇后似是咽不下去, 孙商枝拧住了眉头。   “要用什么办法你只管用。”朱至是相信孙商枝的, 不管孙商枝怎么做, 只要能够让马皇后服下药,孙商枝随便来。   孙商枝要的就是朱至这句话, 忽然托住马皇后的头, 单手抬起马皇后的下巴,一用力, 朱至分明听到咔嚓一声。而马皇后嘴里的药, 随着这一声响竟然咽下了。   朱至看着叹为观止。   “该做的我都做了, 就看皇后娘娘能不能熬过今晚, 只要娘娘今晚能够醒来, 必能平安无事。”孙商枝做到这一地步,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也就听天由命吧。   “要不你还是回大牢待着?”朱至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送孙商枝回牢里避着。   人不在朱元璋的眼前,再没人提起孙商枝,朱元璋绝不会想起孙商枝的。   孙商枝看了朱至一眼,明智的点头道:“郡主这主意好。有劳郡主让人送我回去。”   朱至二话不说,指着一旁的万河道:“你送商枝回去。”   刚包扎好伤口回来的朱雄英听到这话,纳闷的问:“去哪里?”   孙商枝撇过一旁昏睡不醒的朱元璋道:“未免陛下一醒来勃然大怒。我还是回大牢里呆着。”   “皇奶奶?”朱雄英没有忘记一旁的马皇后,惦记的也是马皇后的安康与否。   “我已经为皇后娘娘施针,也让皇后娘娘服了药。尽人事,听天命。”孙商枝同样也并不希望马皇后有所差池,而能做的事孙商枝已经做了,接下来只看老天愿不愿意留下马皇后。   万河其实额头也都是冷汗,恐惧于朱至连朱元璋都敢打昏,要是朱元璋醒来第一个饶不了的必然是朱至。   “等等,就算你要回大牢,也先去一趟东宫,看看我爹怎么样了。”朱雄英想起太子,要是不让孙商枝走一趟,他这心里没着没落啊。   朱至一拍脑门差点把亲爹的事给忘了。   目光转向孙商枝,孙商枝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万公公先陪我走一趟东宫,再送我回大牢。”   万河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连连点头相请。   等孙商枝一走,朱至和脸上挂了彩的朱雄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也不用留那么多太医在这儿,省得一会儿皇爷爷醒来看了生气。”朱雄英开这个口。   “怕只怕就算我们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敢走。”朱至一声长叹透着无奈,其中的意味,朱雄英明白。   大明的天子是朱元璋,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也是朱元璋。朱元璋真要杀谁,连马皇后和太子都拦不住,更何况朱至和朱雄英。   太医们怕朱元璋动怒,更不想死在朱元璋的手里,可是如果他们没有朱元璋的命令而私自离去,等朱元璋醒来,一顶违背君令,无视君王的帽子朝他们扣下来,他们必死无疑,或者更有可能波及家人。   “一会儿不管皇爷爷怎么生气,哥哥都不要插嘴。”朱至叮嘱朱雄英一声,“人是我去大牢抢出来的,皇爷爷也是我打昏的。一个人惹他生气总好过两个人。再让你掺和,反而让爷爷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他过不去,更让他生气。”   朱雄英动了动唇想劝劝朱至,朱至已经扬手打断他道:“我的身体比你好,扛打扛骂,你刚刚受了不少伤,我就算不看,我也知道。我们家的病人现在已经够多了,你要是再病了,这是要急死我呀。”   神情真挚的望着朱雄英,朱至诚恳的请求道:“我知道你想帮我求情,也是不想让皇爷爷动怒,但刚刚你也看到爷爷发狂。我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爷爷不是一般的人,真要是把一家子全搭上了,将来就才是没人能劝得住他了。”   朱雄英知道朱至说的在理,却还是没有一口应承下。   朱至也明白,朱雄英不是那无情无义的人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现在要朱雄英答应又有什么用?事到临头还是阻止着朱雄英,不让他出头才是。   朱至走到马皇后的床前,握紧马皇后的手道:“奶奶您都听见了吧?我不仅闯了皇爷爷的大牢,我还把皇黄爷爷打昏过去了。要是您醒不过来,皇爷爷绝饶不了我。”   说到这里朱至一叹道:“虽然我知道肯定是爷爷惹您生气了,您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如果您有个好歹,只怕皇爷爷会大开杀戒。   “奶奶,我知道您很累,很辛苦,可是我还是希望奶奶您能醒过来,只有您在,皇爷爷才能听得进劝。要是您有个闪失,大明的天肯定要变了。”   映着朱至的话音落下,外面闪电雷鸣而起,乌云盖日,似乎要将天下淹没。倾盆大雨,在一瞬间落下。   朱至听着外面的动静,紧紧的握住马皇后的手,“奶奶,这个您守护了半辈子的天下,您肯定不希望它因为您染上血色。爷爷真让您生气了,您就该离得他远远的,再也不看他一眼,且自己活得逍遥自在,让爷爷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朱雄英听着朱至的话,既伤感又觉得心酸。   这时候,原本躺着不动的朱元璋忽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猛然转过身,第一时间冲到一旁的马皇后榻前,朱至道:“太医已经为皇奶奶施针,只要皇奶奶能够醒来,必能安好。”   此话让朱元璋绷紧的身体微微一松,连忙为马皇后盖好被褥,想要看清马皇后脸的朱元璋吩咐道:“点灯。”   随着大雨倾落,屋内昏暗无光,朱元璋看不清马皇后的脸,这让他很是不安。   宫人不敢怠慢,赶紧上前点灯。朱元璋凑近看着马皇后,瞪大眼睛惊喜的道:“有血气了,有血气了。”   惊喜的人高兴的要同人分享,一扭头,倒抽一口冷气,有些记忆也终于回笼,一眼看到朱至的时候猛地站起了。   抬头看到朱元璋的那一刻,朱至分明看到他眼中泛着血丝,朱元璋的手缓缓抬起,指着朱至一字一字的问:“刚刚是你把我打昏的?”   朱元璋问,朱至岂敢糊弄,已然跪下道:“是。”   一个是字落下,朱元璋冲过去直指朱至道:“谁给你的胆子?”   应着朱元璋的话音落下,天雷降落,似乎在代朱元璋向天下人召示他的愤怒。   朱至低下头道:“以下犯上,但凭爷爷责罚。”   解释没有用,朱至就不费这个功夫了。眼前的朱元璋也不是那愿意听人解释的样子。   朱元璋目露凶光,朱至不解释是吧,好,好得很。   “既知以下犯下,出去,跪着。”朱元璋咬牙切齿,拳头紧握,许久才丢出后面两个字。   朱雄英看了外面的倾盆大雨,赶紧要出言相劝,朱至抢先一步道:“是。”   在这一刻的朱至松了一口气,她该庆幸朱元璋不是下令把她拖出去杀了是吧!   死里逃生一回的朱至,赶紧冲一旁想帮她求情的朱雄英摇头,人得知足,不宜得寸进尺。   阻止朱雄英开口的朱至乖乖出去,站在殿前,于大雨中跪下,傲然挺立。   朱雄英满眼都是担心,朱元璋已经紧紧握住马皇后的手,带着哀求的道:“见素,你要醒过来,你要醒过来。朕是皇帝,朕要你醒过来你就得醒过来,不许抗旨。”   最后骤然变得冷硬的语气也是没谁了。   “太子,太子您小心着点。”于此时传来一阵声音,太子踉踉跄跄的进门,朱雄英赶紧上去扶住太子唤着一声爹。同时将目光落在万河身上,万河冲他点头,让朱雄英心下稍安。   “父皇。”太子冲到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上前将太子扶住,不由分说将人按坐下道:“不是让你在家养身体吗?你跑过来做什么?你娘没事,她休息一下就好了。”   事到如今竟然想让太子相信马皇后无恙?   “母后洪福齐天,必能平安。儿臣是为至儿而来。”太子的心已经快被分成两半了,一半是忧心马皇后,另一半是挂心朱至。   方才远远行来,太子已然看到跪在雨中的朱至,醒来后的太子从万河嘴里听说朱至作为,几乎没有犹豫,太子第一时间赶来,万幸朱元璋没有直接要朱至的命。   “儿臣教子不善,让她竟目无长辈,以下犯上,是儿臣之过。”太子跪在朱元璋面前,将朱至的错揽于自身。   朱元璋不由分说的将太子扶起,掷地有声的道:“你是你,至儿是至儿,难道我不清楚?你不用替至儿求情,她的过错,如今她在外头跪着,也是为你娘祈福。你娘若是平平安安的醒来,都好。若是,若是......”   一句一句的若是,听得在场的人全都寒毛耸立。此时的朱元璋身上笼罩着一层层的杀意,叫人恨不得缩成一团,最好永远不要引起朱元璋的注意。   “父皇。”旁人怕,太子唤一声,朱元璋立刻恢复理智,同太子道:“你娘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太子重重点头道:“对,母后一定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朱元璋这时候转身走到马皇后的床边,明明用着极其温柔的语气说话,却让在场的人毛骨悚然。   “见素,你听见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可以网开一面饶过李善长他们,可是,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李善长,宫里的这些人,包括太医,他们都得跟你陪葬。还有至儿。”   太子抬眼望着朱元璋,动了动唇,朱雄英已经不受控制的捉住太子的衣袖,恐惧地望向太子。太子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抚。   朱元璋紧紧握住马皇后的手,道:“我知道你最是心善,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受累,更不希望旁人因你而死。所以,你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我就放过他们。我说话算数。”   听着朱元璋絮絮叨叨的同马皇后说话,偏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心里不怕。   太子冲百川使了一个眼神,百川马上退了出去。   朱至那儿太子是让百川准备蓑衣,雨似天河决堤而落,尽数打在朱至的身上,朱至身上早已湿透,脸上都是水。   “别,拿回去。”百川撑着伞出来给朱至披上蓑衣,朱至想到太子,赶紧把百川打发回去。   “我的小祖宗啊,太子吩咐的事您就放十二个心吧。出什么事太子担着。您要是把老奴赶回去,不是让太子更操心吗?孙医女可说了,太子万万不能再急了,要是再急一回,真得出大事了。”不怪百川急,一家子从上到下,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马皇后病得急,连太子也被惊着了,好好的养了这些日子的太子啊,犯起头痛更是厥了过去。   朱至胆大包天得连朱元璋都敢动手,虽知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朱元璋如今正为马皇后的病急得团团转,没有下令要朱至的小命,已然是念着朱至是老朱家的人,手下留情了。   也对,朱至想着别让太子因为她惹了朱元璋生气,可是太子要是由着她淋雨不管,能安心?   “蓑衣给我吧,你回去。再去灌些姜汤换身衣裳,别病了。”朱至伸手从百川手里接过蓑衣披上。   百川身上其实已经湿了大半,朱至的提议让他犹豫。虽说朱至穿了蓑衣,但这身上早已湿了。   “你别病了,你要是病了谁照顾我爹?”朱至也是为太子着想,太子真要有个好歹,谁能放得下心?   百川一听也对,他现在得看好太子,牢牢看好了。   不二话,立刻把蓑衣披在朱至身上,不忘给朱至戴上草帽,百川跑回去。   朱雄英瞧见了,微松一口气,哪怕蓑衣挡不住多少雨,也总好过没有吧。   这时候伺候朱元璋的人端着饭菜上来,先往太子面前递,轻声道:“太子,陛下今日滴水未进。”   其中的缘故自不必说,如今马皇后生死未卜,朱元璋怕是也不会愿意吃一口饭的。   太子接过,端着饭菜到朱元璋的面前道:“父皇,您吃点吧。”   朱元璋连看都不看一眼道:“不吃。”   “父皇不吃,儿臣也不吃,我们一起守着母后。”太子并没有要与朱元璋争执,却表明会和朱元璋一般,他们都不吃,一味只守在马皇后身边。   朱元璋闻言终于转过头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的脸色并不好,双唇惨白,眼中可见血丝。   他熬得,太子能陪他熬得吗?要是连太子也跟马皇后一般病倒在床,试问朱元璋该如何是好?   “不说了,我陪你吃。”朱元璋并不希望再把太子熬出个好歹来,立刻配合的招呼人给太子上菜。   太子只是要劝朱元璋吃一点,如愿以偿,不管能不能吃得进去,都是要陪着朱元璋一道吃的。   “还有雄英。”朱元璋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的朱雄英,也想起来刚才自己发疯的时候,朱雄英为了拦住他,整个人抱住他的腿,当时的朱元璋压根顾及不上朱雄英,拖着朱雄英走了不少路,只怕朱雄英身上伤的不轻。   “身上的伤都让太医看过了吧?”朱元璋低头询问。   “已经让太医看过了,都是些小伤而已。”朱雄英哪里敢拿自己那点伤在朱元璋的面前说道。   “以后爷爷生气了,离爷爷远一些。”朱元璋感受得到朱雄英眼中的担忧,思虑再三后叮嘱朱雄英一番。   朱雄英顿了半响,没有应下。   “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爷爷气头上来了,什么都顾不了。”朱元璋拉着朱雄英近一些,抚过朱雄英的头,这算是他当爷爷的跟孙儿说的软话了。   “我知道。爷爷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朱雄英只是宽慰朱元璋,却没有答应下朱元璋的任何叮嘱。   朱元璋也就明白了,往后要是再遇上同样的事,朱雄英还是会照样拉住他。   视线在太子和朱雄英的身上转了几圈,朱元璋叹了一口气。   “父皇还是先用些饭菜吧。”太子没有忘记初衷,这时候将饭与朱元璋递了过去。   朱元璋看了一眼马皇后,终还是接过了饭碗,招呼着太子和朱雄英也一道吃。   雨还在下,整夜整夜的没有停歇。   朱元璋一步不离的守在马皇后的床榻边,不少人听到消息都在第一时间往宫里赶,可是不管是宫外的人还是宫里的人,朱元璋既不让他们进宫,也不让宫里的人迈入马皇后的寝殿一步。   朱至贵在雨中,心里默默的祈祷着马皇后赶紧醒来。   这一个夜晚怕是很多人都睡不着,无数人都有着跟朱至同样的想法,希望马皇后能够醒来。   朱至吐了一口气,昂头看着漆黑的天空,望老天能仁慈一回。   无数人都在祈祷着盼望马皇后能够逃过一劫,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祈祷感动了上天,后半夜马皇后悠悠转醒。   看到马皇后睁眼的一刻,不错眼盯着马皇后的朱元璋,激动无比的道:“见素。”   马皇后刚开始还有些迷糊,随后环视了周围问:“至儿呢?”   朱元璋正高兴,结果马皇后第一个问的竟是朱至,面上一僵。   马皇后何许人,迅速回复理智的人盯着朱元璋问:“你是想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吗?竟然连自己的孙女都不放过。”   本来还面色稍缓的朱元璋,听着马皇后的话立刻面露杀意,道:“你要是有个好歹,你看我敢不敢把全天下的人都杀了!”   “你......”马皇后没想到迎面竟然又被朱元璋威胁。   还是太子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出面打圆场道:“母后能够醒来,可喜可贺,父皇就不要再惹母后生气了。”   此时此刻的马皇后还能受刺激吗?   太子是不敢赌的,所以赶紧结束话题,别让朱元璋和马皇后再一次吵起来,那可就真是没完没了了。   “标儿说得对,只要你醒了,这些话大可不必提了,去把至儿叫进来。”虽说朱元璋对马皇后醒来第一个问的竟然是朱至而有所不悦,可只要马皇后醒来了,这一点小事,朱元璋也就没有必要计较。   淋了半宿雨的朱至,就那么被人请了,进屋。   伺候的宫女们赶紧给朱至擦了身上的雨珠,更是及时的送上一碗姜汤,灌着朱至喝下。   听说马皇后醒来,朱至也是大松了一口气,至于自己淋了这一场雨,那也就无所谓了。   当务之急还是别让马皇后生气,她淋雨这事儿要是让马皇后看见了,肯定不会放过朱元璋。   算账算账,哪怕真要算账,也不必急于一时。   朱至麻利收拾头发,换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进门见马皇后。   结果太医想为马皇后号脉,可马皇后却断然拒绝道:“我知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的病我心里也有数,也无须牵连无辜之人。不看也罢。”   太子闻言唤道:“母后。”   “我决定的事,不必再劝。”马皇后别过头,不想再看任何人一眼,拒绝的意味,谁都看得一清二楚。   朱元璋都没来得及高兴,一会儿的功夫马皇后是接二连三的才到他的痛处,急得朱元璋腾的站起来,来回跺步骂道:“爱看不看,你以为我真怕你死,你要死就死。”   说出这句话的朱元璋眼睛充血,额头青筋不断跳动。呲牙咧嘴的瞪着马皇后道:“拿你的命来威胁我,我是皇帝,我从不受人威胁。”   面对怒火冲天的朱元璋,马皇后目光沉着的道:“那就很好。”   竟然赞许朱元璋最好不受任何人威胁?   太子有心插嘴,进屋的朱至却在第一时间拉住太子。   人家夫妻吵架,有他们这些小辈什么事,在旁边听着就是。   马皇后既然敢出言威胁朱元璋,早已经料到了最坏的结果。   这一回马皇后能够捡回一条命,实属大幸,但是马皇后也必须趁此机会治一治朱元璋。   “你不把人命当回事,肆意妄为,我们也不过是皇上点头就能夺去的性命而已。既然我没办法阻止皇上做任何事,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马皇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许更应该说,早在她倒下的那一刻,马皇后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过来。   而老天没有夺去马皇后的性命,那么马皇后就只好继续劝说朱元璋。   话说着马皇后已经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想再跟朱元璋交流。   朱元璋气得直跺脚,来回踱步,吹胡子瞪眼睛的指着马皇后道:“你想死。我没让你死,你就不许死。”   可惜的是不管朱元璋怎么骂怎么气,马皇后愣是没有睁眼再看他一眼。   “父皇。”父母如此赌气的模样,太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跪下冲朱元璋道:“还请父皇息怒。”   末了又朝一旁的马皇后道:“母后只不过想阻止父皇继续借胡惟庸的案子诛连朝臣,若是当真有触犯国法,贪赃枉法之人,儿臣绝不为他求情,可若是无辜之人,因为父皇的猜疑,父皇便要将人归于胡惟庸的余孽,捉拿下狱,儿臣亦以为不妥。”   换句话来说,太子是站在马皇后这一边的。   朱元璋一听瞪大了眼睛往前冲,正想说话,太子又再一次道:“难道在父皇的心里,这些人的命比母后的命更重吗?”   就这一句瞬间让朱元璋没了声息。   “这么多年以来,母后陪伴在父皇的身边,为父皇殚精竭虑,事事为父皇分忧。母后心中挂念的是父皇,也是大明江山。父皇难道当真要让母后死去,才明白母后的重要吗?”太子说完,朝朱元璋叩首,再叩首。   “儿臣虽然已经长成,也已经为人父,可是儿臣舍不得母后,儿臣不想成为一个没娘的孩子。”太子潸然泪下,诚恳的向朱元璋请求。   一句不想成为没娘的孩子,戳中了朱元璋的心弦。   难道朱元璋就想成为一个失去妻子的鳏夫吗?   “我答应你,从今往后绝不再提胡惟庸一党。”朱元璋最终还是迈开了脚步,走到马皇后的床,边握住马皇后的手,许下这一句承诺。   马皇后睁开了眼,凝视着朱元璋,等着朱元璋的下文。   “那些关进大牢的人我会让人查查清楚,只要他们没有附和胡惟庸,我就放过他们。”朱元璋没办法,只能继续说出马皇后想听的话。   “还有锦衣卫。”马皇后动了动唇,提醒朱元璋别忘了他们争执的起源。   朱元璋砰的一下又站了起来,火急火燎的道:“设立锦衣卫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马皇后抬头和朱元璋对视,朱元璋着急忙慌地往前凑,和马皇后面对面道:“朝堂上那些人的心思太多,心眼也太多,我信不过他们。”   “锦衣卫可以设,但是拿人之前必须亮出证据,否则不可擅自动任何人。”马皇后听出了朱元璋言外之意,同时也只好退一步,对锦衣卫有所约束。   朱元璋眼孔放大,马皇后解释道:“皇上不该让皇权凌驾于律法之上。大明既然设下了律法,任何人包括皇上在内,都应该遵守大明的法律。目无王法者,必将引起天.怒人怨。皇上总不会希望天下人都觉得,大明的律法形同虚设。”   说到这里,马皇后坚定的再一次开口,“皇上既然信不过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也不应该相信你身边的锦衣卫。既然皇上想把权力牢牢的握在自己手里,那么你就好好的握着。锦衣卫只有拿人的权利,不得动刑审讯,否则皇上就废了他们。重刑之下的供词,皇上当真就觉得那是真心话吗?”   马皇后提出的这些要求,仔细听来其实并不算苛刻。   捉拿人也好,审判人也罢,总得人赃并获吧,否则怎么让天下人信服?   朱元璋待要开口反驳,马皇后却犀利问:“难道皇上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依然没有自信天下归附,所以皇上担心不以重刑,无法稳定朝堂。”   这是激将法,可是这样的激将法却对朱元璋相当有用。   “胡说八道,朕这么多年励精图治,天下安宁,我设置锦衣卫只是为了监督朝臣。”朱元璋绝不承认自己多年的辛苦却是徒劳,连朝堂之上都得用重刑,才能让朝臣们为他所用。   “如此,皇上为何不能答应?”马皇后掐住了朱元璋的七寸,叫朱元璋半响都说不出话。   朱元璋狠狠的瞪了马皇后一眼,却最终不得不道:“我答应。”   马皇后舒了一口气,道:“好。皇上若是有违承诺,就让我不得好死。”   此话落下,不管是朱元璋还是太子,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马皇后。   “皇上是我的丈夫,也是大明的皇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跟皇上一起承担。我知道皇上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那就让一切的报应都落在我的身上吧。”马皇后一番话落下,叫朱元璋气也不是,喜也不是。   夫妻一体,唯有结发的夫妻才会说出跟他一起承担的话。   朱元璋知马皇后心善,握住马皇后的手道:“我知道了。”   心狠手辣的人,敢做任何事。所谓的后果,只求这一世的人哪里会在乎什么后果呢?但是马皇后这样心慈善良的人,她不该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现在赶紧让太医给你瞧瞧。”马皇后终于不再提条件,朱元璋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催促着一旁的太医上前立刻为马皇后诊治。   马皇后看了朱至一眼,问:“孙医女何在?”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朱元璋嘴角一僵,太子那是生怕朱至拆台。   好不容易父母这才达成共识,太子刚想高兴一会儿呢,哪里希望朱至在关键时候扎刀。   “只要皇爷爷传,商枝一会就来。”朱至能是没有一点眼力劲的人吗?要告账要算账,这都不是时候啊。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马皇后的身体。   “去,传孙医女过来。”朱至没说孙商枝已经被朱元璋下了大狱,朱元璋赶紧见了台阶就下。宣孙商枝。   马皇后也不管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只是显得疲惫地道:“我有些累了。让至儿陪着我就是,你们都下去吧。”   一听马皇后说累了,别管是朱元璋还是太子,都着急的打量马皇后的神色。   马皇后哪里还有方才跟朱元璋对峙时的寸步不让,轻声的开口,“只是有些累了而已,让我好好睡一觉。”   “累了就睡吧。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你要是一睡不起,我刚刚答应你的事就全都不作数。”朱元璋心有余悸,最后不忘出言威胁马皇后。   刚想闭眼的马皇后,听了这话狠狠的瞪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赶紧扶着她躺好了道:“只要你好好的,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望着马皇后神色之间尽是忧虑,显然,马皇后这一回吓得朱元璋不轻。   “没事的。”马皇后也不再和朱元璋争锋相对,伸出手握住朱元璋,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安心。   朱元璋露出了一抹笑容,更愿意相信马皇后不会有事。   只不过不说话的功夫,马皇后似乎已经睡熟了。   朱元璋显得胆战心惊的伸出手看了马皇后的鼻息,发现马皇后的呼吸十分稳健,松了一口气。   朱雄英和朱至赶紧把太子扶起来,朱至劝道:“爷爷和爹都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   朱元璋看着马皇后半天挪不开眼,直到朱至上前又劝了一句,“爷爷明天还要上朝,奶奶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听着朱至在耳边说的话,朱元璋似乎才反应过来。   轻轻放开马皇后的手,朱元璋瞥过朱至一眼道:“账我们以后慢慢算。”   意思无非是朱至把他打昏这件事没完呢。   “雄英,扶着你爹回东宫歇着去,这里交给你妹妹。”朱元璋最终还是把马皇后交给朱至照顾。太子的身体还是回去歇着吧。   朱雄英也觉得太子应该回去休息,不由分说的扶着亲爹走人。   太子看到马皇后醒来,心中的大石已经放下一半,为了避免再让朱元璋操心,他也不推辞的由着朱雄英扶着回去休息。   朱元璋打发走了儿子孙子,叮嘱朱至道:“看好你奶奶,但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这事儿朱至想都不想便应下。   孙商枝就在这个时候被人请进来,饶是身上都湿了大半,见着朱元璋是不敢露出半点不满,朝朱元璋福身道:“陛下。”   朱元璋冲孙商枝道:“看在你救回皇后的份上,朕再信你一次。可你听好了,同样的运气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所以,照顾好皇后。”   哪怕一句话都不问,朱元璋也知道,救醒马皇后的人一定是孙商枝。   朱至嘴角抽抽,突然有些意识到朱元璋为什么说账留着以后慢慢算了。   “是,陛下。”孙商枝除了应下一声是,能再说些什么?   朱元璋挥手让孙商枝赶紧进去查看马皇后,孙商枝和朱至无声的交流一个眼神,各忙各的去。   精神绷紧的朱元璋在一旁的榻前坐下,一眼瞟过朱至,朱至赶紧垂下眼眸,不敢和朱元璋对视。   “这时候终于知道怕了?”朱元璋略满意朱至的反应。   “怕是怕。皇爷爷生气的时候,谁能不害怕?”朱至觉得自己的反应实属应该,毕竟就没有人不怕朱元璋的。况且朱元璋并不希望朱至对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既然如此,朱至又怎么会吝啬于表现这份恐惧。   “那你出手的时候我怎么没感觉到你害怕?”朱元璋翻起了旧账,阴恻恻的盯着朱至不错眼。   “事急从权。而且皇爷爷您当时已经失去了理智。奶奶病倒,万一要是错过了最佳救治的机会,怕是......不过我既然以下犯上,皇爷爷要怎么责罚我都是应该。”认错态度须得良好,朱至一贯清楚的知道什么叫形势。   朱元璋生起气来的样子何等可怕,只看朱雄英抱着他的腿都没能把人拉住,可见分晓。   再说了,朱至闯大牢,打昏朱元璋,这是明晃晃的挑衅皇帝的权威啊。   要说朱元璋是个好皇帝吧,的确是一个心系百姓,而且对贪官零容忍的好皇帝。但朱元璋同样也是一个疑心重,而且容不得任何人犯上的皇帝。   朱至当时只顾着赶紧把朱元璋解决了,救人要紧。事后朱元璋如何待她,大不了不过是被朱元璋所厌弃罢了。   “这件事不着急。”朱元璋已经第二次说起这句话,朱至识趣的把嘴闭上,不再上赶着请朱元璋立刻处置她。   孙商枝诊了半天的脉,这时候已经收拾起药箱,朱元璋一记眼神扫过去。孙商枝立刻起身走来道:“皇后娘娘能够醒来,实在是上苍保佑。只不过从今往后绝不能让娘娘着急动怒。”   朱元璋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又是要静养是吗?之前静养的一年多难道都是白静养了?”   “之前静养了一年多,皇后娘娘平安无事,难道陛下没有看到?”孙商枝也不知该怎么跟朱元璋解释。   马皇后平安无事了一年多,难道在朱元璋看来是假的?   “娘娘为何发病,想必陛下最清楚。”孙商枝更得补上一句,就她观马皇后的脉象,那是一时急火攻心。朱元璋自己把马皇后气出个好歹来,还想把过错推到别人的头上吗?   “咳咳咳!”朱至咳嗽,提醒孙商枝悠着点,别把朱元璋气出个好歹来。   “陛下如果信不过妾的医术,妾可以从今往后再也不为娘娘诊脉开药。”孙商枝没有把朱至的咳嗽放在心上,反而再接再厉。 第66章 责罚   ◎该打◎   作为一个大夫, 如果得不到信任,无论她做什么事, 对方都怀疑她无心为对方治病。孙商枝还怎么治病救人?   朱元璋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敢不用你?”   “皇上是天子,天底下没有皇上不敢做的事。”孙商枝怎么可能觉得朱元璋会不敢杀她呢?   哪怕是在旁边的朱至也不敢打包票说,朱元璋气起来会不会杀了朱至这个孙女不是吗?   朱元璋还是挺满意孙商枝的识趣, 毕竟孙商枝还能记得他是天子。手握生杀大权。   “从今往后不管是朝堂上的事还是内宫的事, 少让皇后操心。不该传到皇后耳朵里的事,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敢私下传递, 朕容不得你们。”最终朱元璋冲一旁的宫人们下令。   朱至听得眉头跳动,这是打算把马皇后跟前朝和内宫都隔绝开?可能吗?   很明显在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前, 朱元璋是觉得堵住天下人的嘴,不让他们到马皇后的跟前乱说话更好。   所以朱至听着这么个命令,不发一言。   “以后少带你皇奶奶出宫。”朱元璋看着唯唯诺诺应是的宫女和内侍们,没有忘记旁边的朱至。   “我带奶奶出宫都是为了让奶奶散心。再说了,您这分明是掩耳盗铃嘛。”后面的一句朱至嘀咕得小声, 可朱元璋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真得让我把你赶出宫, 一辈子不许见你奶奶你才高兴是吗?”朱元璋咬牙切齿的指着朱至, 就想弄清楚了,朱至是气不死他不高兴是吗?   朱至算是听清楚了, 朱元璋怎么都不肯承认, 最大的问题在自身。但凡让马皇后不痛快的肯定都是他们这些人。   朱至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吗?尤其是一个装睡的皇帝。   “要是奶奶想出宫呢?”朱至相信,马皇后绝不是那愿意让朱元璋禁锢在宫里的人。   之前马皇后也不是没出过宫, 只是没有像朱至这样好吃好喝好玩。每回出去马皇后都是有正事, 来去匆匆, 也就不过看看往来的百姓而已。好些年没有真正放开的散散心。   来去匆匆的人, 其实也错过了亲眼看看, 百姓们过的日子是不是比以前好了。   朱元璋本能就想说,就算马皇后想出宫,也不能让她出去,可一想,马皇后是他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只要你以后少撺掇你奶奶就行了。”朱元璋拍板,认定了马皇后想出宫都是朱至挑起的。   朱元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朱至再想否认又怎么否认?乖乖的答应下。   “好好照顾你奶奶。”朱元璋终于满意。再一次冲朱至下达命令让朱至照顾好马皇后。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奶奶,您去歇着吧。”眼看差不多能把朱元璋打发走了,朱至暗松了一口气。   “我再看看。”可是朱元璋却没有就此要去休息的意思,走到马皇后的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睡得香的马皇后,朱元璋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了。   朱至见着朱元璋,握住马皇后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撒开的样子。不得不承认,在朱元璋的心里还是有马皇后的。但是却不知道马皇后的分量,是不是能够让朱元璋少一些猜疑,多一些宽厚和信任。   转念又一想,马皇后嫁给朱元璋多少年了,难不成是从今天才开始影响朱元璋的吗?   这么多年以来,别管马皇后跟朱元璋说了多少利害,劝阻了多少回,可朱元璋在杀人的事情上,究竟听过马皇后几回劝呢?   有些事,须得事到临头才能得到答案。   朱元璋陪着马皇后直至天明,身旁的内侍提醒朱元璋该上朝了,朱元璋这才离开,换上朝服上朝去。   朱元璋一走,马皇后没一会儿幽幽转醒,一眼看见朱至道:“辛苦你了。”   一句辛苦听来,朱至冲马皇后轻声道:“奶奶别这么说。”   马皇后想起身,朱至赶紧上前将人扶起,不忘拿了里头的靠枕给马皇后枕着。   “你爹怎么样?”马皇后第一时间问起太子,也是生怕太子有个好歹。   朱至赶紧道:“听说奶奶出事,我爹也厥了过去。商枝看过了,还是让静养。”   不管是太子或是马皇后,都得好好养着才成。   “你爹都是被你爷爷给累的。”马皇后微拧眉头,“你爷爷舍不得放权,事事要握在手里,最后累得你爹跟着他一起受累。你多劝着你爹。实在不行,该怎么让你爹好好休养,你做主。”   朱至被委以重任也是始料未及。   马皇后突然幽幽长叹道:“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天下不是我们家得的,你爷爷不是大明的皇帝,我们家是不是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说到马皇后苦涩一笑道:“生逢乱世,既是时势造英雄,也是英雄造时势,谁又能选。走到这一步,没有如果。坐在这个位置,就要担起坐在这个位置的责任。”   责任二字,何其重。   重得无时无刻压在马皇后的心头,从不敢松懈。   “奶奶,天下的责任不是只有您一个人应该背负。我知道您心里记挂着天下,念着天下人。爷爷疑心重,为了大权在握,不惜滥杀无辜,您看着实在难受。可是因为您的存在,皇爷爷也放了不少人。请奶奶念在您能救人,力所能及的救人。您不该再对自己做过多要求。”马皇后想什么,朱至是知道的。   可是马皇后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的头上,更不应该。   马皇后已经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甚至一直以来都在不遗余力的想要感化朱元璋,让朱元璋能够少几分猜忌,多几分信任,莫一直咄咄逼人。   扪心自问,马皇后做的已经够多了,如果因为没能把所有人救下,马皇后便觉得自己没用,甚至自己把自己为难死,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你很通透,很好。”马皇后面带笑容的伸出手抚过朱至的头,很高兴朱至年纪虽然小,却比她一个当长辈的更看得开。   “奶奶也想开一些,人活着才有可能救更多的人,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还有谁能拦得住爷爷。我爹的身体您也看到了。您要是有个万一,我怕我爹也撑不住。”朱至握住马皇后的手,诚恳的请求。   马皇后的存在相当于他们朱家的定海神针。马皇后在,一切都会安好。若是马皇后有个三长两短,第一个发疯定是朱元璋。   牵一发而动全身,马皇后必须得好好的活着。   马皇后抚过朱至的头道:“说的对。不为别人,就算只为了你,我也得好好的活着。你这一回怕是惹怒了你爷爷了。”   哪怕马皇后什么话都没问,却也猜到朱至必然做出了令朱元璋生气的事儿。   她有个三长两短,朱元璋怕是要把错都扣到朱至的头上。   朱至抓了抓头没敢跟马皇后说,她到底都做了什么事儿。   她不说,总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诉马皇后。   马皇后听完后,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问:“你怎么敢跟你爷爷动手?”   “奶奶是没有看到当时爷爷发疯的样子,而且爷爷第一时间就把商枝下了大狱,我要是再跟爷爷说让商枝为您治病,他肯定不答应。您当时的情况那样危机,我哪敢怠慢,只好事急从权,把爷爷打昏,争取时间让商枝救您。”朱至但凡有其他办法,也绝不会做出打朱元璋的事来。   朱元璋昨晚看朱至那眼神,其实朱至心里直发毛。   可是事情都已经做了,又不能倒回去。   朱至吐了一口气,“昨晚爷爷看着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愣是没说到底要怎么惩罚我。我是要装着焦虑不安呢?还是不当一回事呢?”   马皇后听到这话半响没缓过来。   “你也说了,你爷爷看着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那你还不慌?”   朱至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跟马皇后说实话。   马皇后立刻懂了。抬手示意朱至什么话都不用说。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了然。话点到即止,绝不能全都说出来。   “娘娘,该喝药了。”朱至和马皇后说话,这会儿孙商枝已经第一时间开药捉药熬药一套做好。   冒着热气的药端到马皇后的跟前,孙商枝请马皇后服药。   马皇后看着药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药吃了当真有用吗?”   “只要娘娘牢记医嘱,药会有用。”孙商枝正色回答。真诚的目光与马皇后对视,分外认真。   “也对,我总不能砸了你的招牌,你可是孙家的传人。”马皇后调侃一番,已经伸手端过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入口,马皇后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有些苦尝得出来,有些苦却是连说都说不出口。   等马皇后吃完了药,孙商枝又开始为马皇后诊脉,扎针。   孙商枝针还没收好呢,只见朱元璋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连朝服都没换,第一时间冲到马皇后的跟前,关心备至的问:“好些了吗?”   孙商枝正在收针,朱元璋这么一冲进来,她是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尴尬的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朱元璋可不管那么多,一心扑在马皇后的身上。   “你先让一让,让孙医女把我身上的针收了。”马皇后再见朱元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平和的同朱元璋说话。   朱元璋也注意到马皇后身上还扎着针呢。   孙商枝在一旁恨不得缩成一团,好给朱元璋让位。   “那什么,你赶紧把皇后身上的针收了。”朱元璋往后退了几步,给孙商枝让一让位子。   孙商枝立刻上前,迅速将马皇后身上的银针全部收回。   “皇后没什么事儿了吧?”朱元璋盯着孙商枝问上一句。   “陛下放心,只要娘娘不动怒,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孙商枝冒出这句话,在旁边听着的朱至差点都要给她跪了。   孙商枝是忘了昨天朱元璋刚把她给关了?当着朱元璋的面另有所指,就不怕再惹怒朱元璋?   别说,孙商枝真不操这个心。   孙商枝本就不是把生死放在心上的人,她只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很明显,治病救人在孙商枝看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事。除此之外,皇帝把她关进大牢也好,信不过她也罢,都无关紧要。   她对马皇后的叮嘱,对朱元璋的警告,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马皇后治病,养好马皇后的身体。   朱元璋轻咳一声,努力想掩饰尴尬的道:“你们都听见了,以后不许惹皇后生气。”   朱至听得撇撇嘴,到底是谁惹马皇后生气,心里没点数?   正好被朱元璋看到,朱元璋无声的警告朱至,不许拆他的台。   “没大没小,昨天还敢对你爷爷动手。去,拿戒尺来。”马皇后吩咐,没人敢不听,立刻有人上前拿出一把戒尺。   马皇后转头问朱元璋,“是陛下来还是我来?”   朱元璋一愣,马皇后已经代为决定道:“还是陛下自己来吧,不痛快的人是陛下。没大没小的东西,确实也欠收拾,陛下无须手下留情,只管往死里打。”   谁也没有想到马皇后既然如此气愤。   反倒是朱元璋为朱至求情道:“打就不用打了吧,昨天我罚她在雨中跪了好几个时辰。”   马皇后却深以为朱至是自找的,也实属应该的,狠狠的刮了朱至一眼道:“那是她该的,不管什么情况下也不该对你动手。她拿的哪只手打的你,你就狠狠的抽回去,抽到陛下满意为止。”   话说着马皇后指向朱至道:“伸出手来。”   朱至一个字都不敢吭,乖乖的伸出左手。   “两只都伸出来。”马皇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朱至还是不敢吱声,乖乖的伸出右手。   马皇后看向旁边的朱元璋道:“陛下打吧。”   朱元璋这回倒是有心劝一劝马皇后道:“还是别动手了吧,从小到大也没打过她呀。”   “是啊,从小到大咱们待她如珠如宝,她倒好,竟然敢对你这个当爷爷的动手。”马皇后愤愤不平,“就该狠狠的揍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愤怒的马皇后转头看到朱元璋竟然连戒尺都不接,催促道:“打。你不打我来。”   伸手就要从宫人手里抢过戒尺,朱元璋赶紧拦下,岂有让马皇后代为动手的道理,立刻道:“你好好休息,还是我来,我来。”   硬是被逼着不得不对朱至动手的朱元璋,轻轻咳了一声,转头从宫人手里接过戒尺,对着朱至道:“你奶奶说了需得让你好好的长长记性,我这可就要打了。”   朱至伸着双手偷偷抬头瞄了朱元璋一眼,可怜巴巴的瞅着朱元璋,却不敢说一句求情的话只道:“我该打。”   这态度还是不错的,朱元璋相对满意。   “那我这就要打了。”朱元璋提醒朱至,朱至瞄了一眼朱元璋手中的戒尺,咬住唇重重点头道:“爷爷打吧。”   朱元璋挥动着戒尺,终究还是一尺子打下了。   朱至立时倒抽一口冷气,手依然乖乖的伸着,没敢缩回去。   朱元璋打量着朱至的反应,又是一尺子打下去,这回比上一回加重了力道。朱至乖乖的受着吭都不敢吭一声,哪怕疼得身体都卷缩起来了,还是乖乖的伸着双手。   嗯,有骨气,像他们老朱家的人。   朱元璋心下赞许,手下又连抽了朱至好几尺子,直抽得朱至手都肿了啊!   朱至一声不敢吭,朱元璋没忘回头瞄上马皇后一眼,注意马皇后的反应。   马皇后可不心疼,瞧她脸上的表情,很是以为朱至就该如此。   朱元璋心里乐呵着,在马皇后心里,还是他的份量最重。   得到这么一个结论的朱元璋高兴了。朱至昨天打昏他的事也是事急从权,他得记得朱至是为救马皇后的初衷是吧,朱至认错的态度也是相当的好,那就原谅她了。   “行了,就到这儿吧。”朱元璋收回尺子,马皇后一顿,评价道:“罚得太轻了吧。这都没打够十下。”   “够了够了,你看我把至儿的手都抽肿了,我是下死力了的。”朱元璋得跟马皇后说清楚了,他下了狠手抽人的呢,马皇后莫以为他闹着玩。   马皇后打量朱元璋问:“果真痛快了?”   “有什么痛快不痛快的。孩子嘛,要不是有这份果断,我都想问问是不是咱们老朱家的孩子了。再说了,至儿也算有功,救回了你不是。只要你好好的,怎么都行。”朱元璋所言句句皆是出自肺腑。   “你是不知道,你是真吓着我了。亏得你挺过来了,否则我将来的日子怎么过?没了你,我不就成孤家寡人了吗?”朱元璋哽咽说起。   真正体会过,明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喊他重八,再也不会有人敢拧着他的耳朵说他的不是,也不会再有人懂他的不易,知他的辛酸,明了他的欢喜快乐。从今往后,他就只能一个人高高在上,纵然贵为天下之主,也只能独自拥有,没了分享的那个人,这一切也就变成了高处不胜寒。   “你有天下,有儿女成群,更有臣民,不缺我一个。”马皇后不是不知道一些道理,却又有心往轻里说。   “怎么会不缺。这天下是我们的天下,没了你,这天下还是我们的天下吗?你得陪着我,哪怕我让你不高兴,生气了,你也得陪着我,别让我成了孤家寡人。”   马皇后眼中泛泪,凝视着朱元璋道:“我以为你已经不需要我。这么些年我们渐行渐远,我的话你都不愿意听了。我心里急,好些话哪怕明知道你不想听,不乐意听,还是不得不说。却更逼得你不乐意和我呆在一块了。”   说到这里,马皇后苦涩笑了,“昨天倒下的时候我就在想,就这样去了也好,不必最后消磨了我们所有的情份,夫妻反目。我们都能记得曾经的同甘共苦。不是说人要是死了,活着的人只会记得曾经的好,不会记得所有的不愉快。你我夫妻一场,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能陪你打下大明江山也是我的福气。   “可是,正是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是大明的天子,蒙你不弃,这些年从未嫌弃我作为你的妻,你的皇后,我总想再做得好一些。你性子急,又杀气重,我想劝着你一些,不曾想越劝越让你不痛快。我错了是吗?”   马皇后哽咽相询,朱元璋摇头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也是想让大明更好,你是对的,是我疑心太重,谁也不信,到最后就成了谁也容不下。是我不如你的气度,最后更连你都恨上了,恨自己连你都不如。我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差点,差点逼死了你。你好了,你好了再给我些时间,我把位子让给标儿,我们回凤阳老家去好不好?”   谁也没有想到朱元璋竟然因为马皇后而生出退位之意。   饶是挨了打之后却被朱元璋和马皇后一番交心之言惊觉自己在无所觉的情况下成了电灯泡,犹豫自己要不要悄悄退出去,省得惊扰了两位长辈的朱至。可又怕自己一却反而先把人惊着了,这不是妨碍人夫妻交心吗?   是以朱至乖乖立着,哪怕手上痛得抽心,也不吱声,就怕惊着朱元璋和马皇后。   结果朱至听到了什么?   朱元璋要退位?   朱至已然失态地张大嘴,都能塞进个鸡蛋了!   “咱们标儿像我也像你,杀伐果断他不缺,也有你的仁慈宽厚。底下臣子都是对他心服口服的,既然如此,我退了让标儿来,他一定能比我干得好。”朱元璋对太子满意之极,他自己的缺点他不是不清楚,可天下刚刚一统,百废待兴,朱元璋本想再多做一些,至少让大明江山更稳固了,他再把皇位传给太子。   可是现在看来有些事他要及早提上来了。   马皇后但凡出什么事,朱元璋绝不可能会比现在更好。   天下,天下重,可是若是剩下他一个人,孤家寡人一个,他有什么意思?   从马皇后的事里,朱元璋也反省自己的作为,不得不承认他有很多问题,而他的心理也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再继续下去,他其实很怕自己未必不会成为那一个将天下搅乱的人!   反省自身的朱元璋,最终起了某样的心思。退位。   太子是朱元璋从心底里满意之极的儿子,也是朝中大臣信服的太子,把江山交到太子手里,无人能不服。而朱元璋退位照样能震慑天下,不怕谁敢对太子不服。   这些打算,别人不能说,和马皇后朱元璋就没有这份顾忌。   “等我安顿好我就退位。”朱元璋握紧马皇后的手如是说。   马皇后受到的震惊不比朱至少,不可思议的瞅着朱元璋,再一次听到朱元璋的话,赶紧解释道:“重八,我没有那个意思。”   朱元璋安抚道:“这是我的决定,跟你没有关系。我要退位是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朱元璋相信马皇后不会不清楚。   “这件事我会慢慢安排,你好好养身体,我以后会尽量压住脾气,要是实在控制不住,你就别看,心里就想着反正我再怎么闹也闹不了多久了。你心里也能痛快些。”朱元璋还是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毕竟凡事没有绝对,他不能把自己往绝路上送是吧。   马皇后听得那叫一个无奈,可朱元璋能做到这一点,她再计较反而显得她太苛责了。   “好。”马皇后应下一声,朱元璋终于松口气了,一把抹过脸上的泪珠,对马皇后露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转头一看朱至在旁边,竟脱口而出问:“你怎么在这儿?”   一直在这儿的朱至......   面对朱元璋那副谁也不应该在这里的表情,朱至深知说话是不行的,伸出她那红肿的双手,无声提醒朱元璋别忘了她刚被朱元璋打完,结果朱元璋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这就过份了。   嗯,一看朱至的手朱元璋终于想起来了,朱至一直在,只不过顾着跟媳妇谈情说爱的人选择性忘记朱至的存在而已。   “咳咳。行了,回去吧,我陪着你奶奶。”朱元璋无二话,立刻打发朱至走人。   朱至能想留下?别逗了啊。   “爷爷,奶奶,至儿告退。”早不想留下当电灯泡的朱至,巴不得赶紧走。   抬眼和马皇后对视一眼,无声交流,有些事就那么过去了挺好是吧。可这手是真的疼啊,朱元璋是下狠手的。   嗯,朱至出了马皇后寝宫的门口,外头等着不少人,有宫妃还有不少皇子。   第一眼朱至就看到了燕王和燕王妃。想到马皇后和太子提起燕王的反应,朱至此时再见燕王,怎么说呢,当即有了几分别的思量。   “至儿。”见着朱至,一群人都拥了上来,燕王马上追问:“母后如何?”   在场的人都满脸担心不错眼地盯着朱至,何尝不是盼着能从朱至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马皇后待人宽厚,从不苛责于人。宫里上下谁不对马皇后心存敬佩又心悦诚服。   没人会希望一个能宽厚待他们,更能给予他们庇护的人出事。   朱至读懂他们的心情,怕是从昨天收到消息开始,眼前的这些人全都焦急的等着消息。   倒不是他们不想打听,可自打马皇后出事,朱元璋已经下令封宫,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   这让在外头的人更是意识到事态严重。   要不是马皇捂当真有什么事,何至于封宫,不许人进入。   哪怕到了后半夜太子回了东宫,并不代表这就让人放心了,至少在场的人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前,并不认为没事了。   可是等到天明了,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依然没能探出情况。   朱元璋上朝不假,可是朝廷上的臣子们都是人精,宫里的消息他们都听说了,正是因为听说了,更让他们不敢有半点松懈,手里拿着折子的人,本着有什么事都等过了这个时机再说的心思,愣是一个早朝都没有人奏事。   是以,朱元璋也不管了,一看无人说事,挂念马皇后的人立刻收拾着走人,多一刻都不待留的。   偏偏朱元璋回宫了,守在宫门前想见马皇后的人,朱元璋上朝前已经吩咐,别管是谁来求见,一概不许把人放进去打扰马皇后休息。   因此,无人得以入马皇后寝宫宫门一步。   可是聚集在马皇后宫门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只为想弄清楚马皇后的情况到底如何。   朱至就在一个个殷切盼望能有个人出面为他们解答的情况下出来了。   朱至的二叔和三叔在这一年已经去了封地就藩,排行四的燕王之后的皇子们全都留在应天,其实也都想着赶紧就藩去。   不过,他们想他们的,朱元璋到底什么时候让他们去,看心情。   嗯,扯得有些远了。   朱至看着迎上来的人,赶紧道:“奶奶没事。”   不难看出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冲着天一通谢着上苍保佑。   “我们想进去看看皇后可否?”郭惠妃出面,代表在场的人一致的想法。   朱至摇摇头道:“我都被爷爷打发出来了,不许我在里面呆着,就怕打扰奶奶休息。诸位有心,爷爷心里有数。不过还是各回宫去。”   没说出口的话是,他们各自呆着别惹出什么事来,这就算是帮了大忙了,千万千万莫要不识抬举,最后惹怒朱元璋。   显然,该懂的人都懂潜在的意思,一个个对视半响,郭惠妃道:“也是,陛下和娘娘有诏我们再来就是。”   有了人代为开口,一个个也不想惹得朱元璋不喜的人相互交换眼神,都觉得是时候散去了。   纷纷和朱至打个招呼,走了。   哪怕他们要么是朱元璋的妃嫔,要么是朱元璋的儿子,在朱至的面前都不敢摆架子。   谁都明白,太子地位稳固,想打太子之位主意的人,用不着太子出面,朱元璋定在第一时间将人收拾了。   因此,谁都想在太子面前刷好感。   朱至既得圣宠,太子也视如掌上明珠,自身也是有本事的人,生财有道,谁不赞一声好。   再说了,除了前面五个皇子,后头的一个个,自打六皇子起,除了个别年纪小的,几乎都挨过朱至的揍。   懂事的妃嫔感激于朱至帮忙教儿子,没让他们再闯祸闹事。   不懂事的道朱至目无尊长,跑到朱元璋面前告状,却被朱至斥责教不好儿子,有人帮她教儿子她竟然不乐意,半点事都不懂,当下直接厌了某位妃嫔。   有了这样的事,不就等于朱元璋已经默许朱至管教皇子们。   谁要是对朱至揍人不服气,有胆子闹到朱元璋跟前,瞧瞧他们能不能让朱元璋对他们另眼相看?   明了朱至的份量,傻子才要跟朱至结怨。   就算朱元璋没有在跟前,必须也得对朱至客客气气的。   朱至冲一众人福福身,大家给面子,她总是小辈,不宜留下目中无人的印象。   燕王和燕王妃却没有随大流的离去,反倒是看人走得差不多,赶紧上前问:“母后身体究竟如何?”   燕王眼神中的关切并不掩饰,生怕马皇后有个闪失。   “四叔放心,奶奶没事了。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朱至舒了一口气,至于是怎么过的,就不必讨论了。   “那就好,那就好。”马皇后能死里逃生就是好事,燕王也是松了一口气。   燕王妃注意到朱至的手,关切的问:“至儿的手?”   朱至的手已经红肿了,痛是真痛,然而朱至没敢当着朱元璋的面喊上一句痛。   “没事,我回去敷点药就好。挨这几下都是轻的了。”朱至吸气,事急从权亦属无奈,为此她要挨朱元璋的惩罚,她受下。   燕王眉头跳跳,问:“你真对你爷爷动手了?”   朱至咬住唇道:“这事不值得骄傲。别提了。省得传到爷爷耳朵里,爷爷记在了心上。”   这回就连燕王妃都惊叹无比,谁能想到传闻竟然是真的。   朱至打了朱元璋。为什么打的不重要,重要是打了啊!   一开始燕王觉得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朱至吃了熊心豹胆了,敢对朱元璋动手,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结果怎么着?朱至承认了啊!   而朱至受到的惩罚竟然只是打了几下手心?   对,肿是肿了,那也只是肿了啊!   “你是胆大包天啊!”燕王感慨。   朱至挥挥手道:“四叔,到此为止,就到此止,以后都别提。”   胆大包不包天不知道,朱至是不是认错,以后都不敢再犯也不知道,不提是必须的。   拿这事当炫耀,朱至是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找死。   “还是赶紧回去上药。”燕王妃瞅了朱至手上的伤,朱至能忍着一声不吭也不容易,再让燕王拖着下去,不是让朱至更痛吗?   “你一个想当女将军的人,这点小伤忍不了?”燕王有此一问。   “不至于。但是药还是得上的。”朱至才不吃燕王这一套,受伤能不能承受和要不要上药是两回事。   “走。正好我要去看看大哥。”燕王一把拉过朱至,忧愁无比地道:“你爹的身体,唉......”   叹气什么的,朱至道:“没事,经了事,我爹有什么问题都暴露出来了,以后我只管押着他养身体。没养好之前,什么国家大事都离我爹远远的。”   燕王瞅着朱至霸道的样儿,无奈道:“你啊,谁都要管是吧。你那些叔叔们少有不怕你的,现在连你爹也怕你。”   朱至对此摇摇头道:“那不一样,不成器的叔叔们怕我是真怕,我爹与其说是怕我,更是识得好人心。”   此言不虚,太子能分不出个好歹?他可不是朱元璋。   躺着中枪的朱元璋!!! 第67章 安排   ◎召回◎   燕王又不是第一回 见识朱至的巧舌如簧, 指着朱至道:“你啊,一张巧嘴, 死的都能让你说成活的。”   “真要是这样, 那我可就功德无量了。我靠这张嘴能救上多少人啊!”朱至感叹无比,甚是以为她有这本事是件好事。可惜,暂时她没修到那境地。   燕王眼瞳放大, 朱至是当了夸赞和肯定吗?   她还谦虚上了?   燕王转头瞅向自家王妃, 就想问问,有脸皮那么厚的人吗?   燕王妃掩口而笑, 难道燕王今日方知朱至不是等闲人?脸皮厚,城墙都没她厚。   好吧!燕王和自家王妃交流完毕, 终于不得不承认,朱至这样的物种,万里挑一。   夫妻二人陪着朱至回到东宫,太子妃常氏正在门前来回跺步,更是张望着门口的方向, 手不断地攒握着, 很是心急。   可在看到朱至的那一刻, 常氏眼睛都放光了,眼中的着急也终于消散。随之也注意燕王和燕王妃, 第一时间打招呼道:“四弟, 四弟妹。”   “大嫂。”燕王和燕王妃也赶紧见礼。   “娘。”朱至没忘赶紧同常氏见礼,乖乖立在常氏面前。   常氏额头青筋跳动, 咬咬牙扬起手, 想揍人, 又想起旁边还有人, 生生忍了回去。   “娘。”这时候朱至能不知道怎么对付常氏?伸出手让常氏瞧见她红肿的双手, 常氏哪里还顾得上责骂朱至,马上捧着朱至的手满脸的心疼。也不问朱至伤是怎么回事,赶紧吩咐道:“去拿些药来。”   宫人赶紧照办,燕王和燕王妃交换一个眼神,心知常氏是顾不上教训朱至了。   朱至装可怜地望着常氏,常氏捧着朱至的手一脸的心疼,还朝一旁的燕王和燕王妃道:“四弟四弟妹快坐。去请太子。”   燕王连忙阻止道:“大嫂,不用了。我们坐会儿就走。”   “没事。太子要是知道你们来了,一定高兴。”常氏也知道燕王夫妻过来是关心太子,太子也会想见见燕王。   常氏都这么说了,燕王也不好再拒绝。常氏不好丢下燕王夫妻一走了之,只能让朱至坐下,就这么给朱至上药。   朱至挨打的时候没吭一声,常氏给她上药的时候,她倒是一口口抽着冷气,哪怕没喊一声疼,却也让常氏心疼得不行,一边上药一边给朱至吹气,嘴里念叨道:“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我不疼。”不喊疼可比喊疼更让人心疼,朱至懂。   “不疼那就拿戒尺来,我再打一顿。”太子行来,正好听到朱至的话,立刻接过,狠狠瞪了朱至。   看到太子,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连同朱至。   “太子,大哥,爹爹。”一众人起身纷纷见礼。   太子直接走到朱至面前,指着朱至严厉的道:“你爷爷打得你太轻了。无法无天了你。”   话,朱至这时候能接吗?   低下头老实听着太子教训就是。   太子对她这态度能满意了?他能不清楚朱至是什么人?不过是装乖卖巧罢了。   “拿戒尺来。”太子目标明确,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太子。”常氏劝道:“至儿手上有伤,要打还是等养好伤后再打。   朱至真是只想跟常氏说一声谢谢。伤好了再打,这是要让朱至痛两次?   “等?不等。”太子果断拒绝,吩咐人把戒尺拿上来。   燕王和燕王妃是不敢求情,更没办法求情是吧。   毕竟就朱至做下的事,朱元璋打她几戒尺罚得都是轻的了。太子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朱至对吧。   等百川将戒尺送上来,依然想为朱至求情地唤一声太子。   太子不由分说的一手抄过,同朱至道:“伸手。”   朱至能不伸?敢不伸吗?   双手伸出,朱至等着太子打。   太子下手比朱元璋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下下的抽下,抽得朱至的手肿了又肿,燕王和燕王妃看在眼里,心都止不住乱颤,也是被太子的狠吓得不轻。   连着抽了十几下,朱至一声不敢吭,只敢生受着,直到手上见了血,太子才停下,却也厉声警告道:“你若是再无法无天,我便废了你这双手。”   可见太子也是被朱至气坏了,竟然连这样的话都放出来了。   “是。”朱至被太子下了死手打,哪怕一开始未必认为很严重,此时也明了,她打昏朱元璋这事,真的很严重。   太子总算稍感安慰,冲一旁的常氏道:“给至儿上药吧。”   常氏方才在旁边看着,纵然再心疼再不忍,也没有出声阻止。此时听着太子吩咐,不二话拉过朱至,赶紧帮她上药。   朱至乖乖听话,太子对于朱至没吭一声的反应,既是无奈,也是心疼。痛也不喊更不哭,将来如何是好?   “我先带至儿进去,你和四弟、四弟妹说说话。”方才常氏是不能丢下燕王和燕王妃一走了之,如今太子来,她是不想再留下来让太子看着朱至添堵。   “去吧。”太子懂。   常氏赶紧拉着朱至走。   朱至双手都是血,还不忘跟燕王夫妻告辞。   燕王妃面对这样的朱至,不得不承认朱至如此坚强的性子实在难得一见,亦为之惊奇。   “大哥也太狠了。至儿的手都出血了。”等常氏领着朱至走远,燕王没能忍住嗔怪一声。   “我就是之前太宠着她,才把她养成这般无法无天。”太子想起朱至就脑门阵阵抽痛,也是拿她没办法。   燕王对此只想说,“确实胆子大了点,连父皇她都敢打。”   太子瞪了燕王一眼道:“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不提的原因燕王岂不知,连连称是。   “大哥身体没什么问题吧。”燕王终是关心问起,太子拧着眉头道:“都是父皇母后过于大惊小怪,只是些许小毛病而已。母后醒了,也没什么事了。”   燕王松一口气道:“那就好。”   朱至顶着出血的手被常氏拉回房,常氏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斥责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胆大妄为。你知道我听说你做的事,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吗?你是怎么敢的啊!”   要不是因为太子都把朱至的手打出血了,常氏肯定要好好教训朱至。   可如今看着朱至出血的双手,常氏哪还能再对朱至做些什么,给她处理伤口上药吧。   朱至已经不想说话了,她做的事,解释一千遍一万遍都没有用。别管谁要打要骂要罚,她就老实受着。   常氏瞧着朱至分外老实的模样,也是难得。   毕竟朱至一向是别人说一句她能顶十句的性子,如今不发一言,怎么会不难得?   瞧着如此乖巧的朱至,常氏心惊之余也知道该安抚安抚朱至,道:“知道惹怒你爹爹的后果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朱至连忙摇头表示,绝对不敢。   不过,朱至把衣裳提起来道:“娘,膝盖也痛。”   可不是,她被罚在雨中跪了一两个时辰,多亏马皇后醒了,否则都起不来。   常氏一看她的伤,倒抽一口冷气,这都红了。   “怎么没上药?”常氏也知道朱元璋罚朱至跪的事儿,只是没有想到朱至竟然连伤口都没让人处理。   朱至解释道:“奶奶醒了,不想让奶奶担心,只好忍着。当着爷爷的面,不敢。”   与其刺激朱元璋,不如忍着,好在比起上回太子罚她的时候好一些。   常氏能怪朱元璋吗?   咬住唇,别管有多少舍不得的话,都不能说。赶紧给朱至上药。   饶是如此,常氏嘴里依然挂着一句话,“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朱至嘴里不吱声,心里却笃定无比,绝没有以后了。   等朱雄英下学回来,看到朱至双手包扎着,问:“爷爷动的手还是爹动的手?”   不用动脑都能猜得到,除了这两位再没有别的人。   朱至意味深长的扫过朱雄英道:“爷爷打了爹再打。”   朱雄英凑近瞄了一眼,“出血了?”   “出血了。”朱至回答,朱雄英瞟了她一眼道:“看你长不长记性。”   兄妹之间,话得说白了,朱至同朱雄英道:“别人也就算了,哥哥你要是也说这话,我就该让爷爷拖着你去砍人。爷爷发疯的时候跟他讲道理有用吗?他听得进去吗?”   朱雄英闭了嘴,他不是就因为没办法拦住朱元璋,最后只能抱紧朱元璋的腿,盼着朱元璋能够想起他这个孙子在他腿上挂着,别冲太快。   可惜,收效甚微。   朱至一看朱雄英老实了,略满意,话也得继续说。   “我伤了,菜你得管,浇水什么,你要领着两个弟弟一起。”朱至没忘记种下的菜,说好的体验种田的辛苦,不能半途而废。   “你就是没有受伤,有一身的力气不也让我们挑水?”朱雄英控诉朱至。朱至脸不红气不喘的道:“我要是出手,活都不用你们干了。”   “对,苦头你吃得比我多多了,该到我们吃吃了。”朱雄英知道朱至的用意,也觉得朱至用心不错,他们该领受。   朱允炆和朱允熥两个小的啊,尤其要从小教起,别以后跟那些叔叔一样,整日惹是生非,无法无天,身在福中不知福。   亏得朱至不知道朱雄英的想法,否则一定给朱雄英竖起大拇指。多深刻的觉悟啊,她是不是应该感谢朱元璋养出那么多惹是生非的儿子,以至于让朱雄英深刻体会到,养了一群惹是生非的东西有多么痛苦,因此引以为戒。   朱至跟朱雄英达成共识,冲朱雄英一笑。   朱雄英突然问出一个问题,“你受了伤还能依约去魏国公府?”   “不能,我不仅手受了伤,膝盖也受了伤。”朱至倒是想,可惜她爱惜小命,手上这点伤也就算了,膝盖上的伤要是不小心点,真想落下后遗症,受苦大半辈子?   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尤其面对一大家子一个接一个的病倒,尤其让朱至更坚定一点,一定保重身体,别作废了小身板。   “要是魏国公因此改主意再也不肯教你兵法你怎么办?”朱雄英有意刁难问,朱至挑挑眉头道:“真要这样,不学也罢。难道我要为了跟魏国公学本事,废了我这双.腿?没有魏国公就没有别人教我兵法了?”   开的什么玩笑,朱至要学本事不假,又不是为了学本事宁可作废自己。   她都有伤在身了,不好好养着跑去魏国公府上,魏国公没准更怕朱至有个好歹。   朱雄英相当满意朱至的回答,上前揉了揉朱至的头道:“还好我们至儿不傻。”   朱至呆了半响,终于反应过来朱雄英的摸头杀和话里的意思,她什么时候智商沦落到须得朱雄英操心了?   “哥,你这样有点过分了。”朱至抬头幽怨的瞅了朱雄英,朱雄英是怎么觉得她智商堪忧了?   朱雄英理直气壮的道:“毕竟你对魏国公太过崇拜,看你对魏国公的执着,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势头。”   所以,错在朱至,是朱至给了朱雄英这样的错觉,认为朱至好不容易得了魏国公的赞赏,爬着都要去学习?   “哥,你瞧我有那么傻吗?”朱至无奈相询。   “幸好你不傻。”朱雄英重重点头,庆幸无比。朱至觉得不能再跟朱雄英聊下去了,否则她觉得自己真成了傻子。   朱雄英叮嘱朱至道:“你好好养着,奶奶那里有我。”   嗯,朱至点了点头,想着听到的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对话,算了,不说了吧。朱元璋若有此心,自己会跟太子提。她别大嘴巴的到处喊。   朱雄英注意到朱至欲言又止,倒也没有细问,朱至是个心里有数的人,该说的话她不会瞒着,不该说的话,也就不会说出。只让朱至躺着,好好休息。   朱至难得听话,满脑子想的都是,朱元璋真要退位吗?   第二日朱至醒来,听说朱元璋下诏,道马皇后病了,令各藩王回京侍疾。   朱至一顿,脑子又冒出了想法,朱元璋把出去就藩的儿子们全都叫回来,果真?   岂不知朱元璋在召儿子们回来之前,当时就跟太子商量了。   “我打算退位。”朱元璋把太子叫过来,就是为了让太子知晓他的打算。   太子大惊,连忙道:“父皇,您春秋鼎盛,何以退位?”   朱元璋看太子的表情问:“至儿没跟你说?”   突然提到朱至,太子更懵了,以为朱元璋还要责怪朱至,赶紧解释道:“至儿回宫儿臣已将她狠狠责罚。至儿非是有心冒犯父皇,请父皇饶恕她。”   生怕朱元璋不依不饶的态度,让朱元璋不禁感叹道:“你如此,你娘如此。在你们眼里,我竟然连至儿为救你娘而对我动手一事都容不下了吗?”   太子动了动唇,亦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朱元璋的心有多狠,太子清楚,太子知道朱元璋不会对自己下狠手,朱至并没有他的份量不是吗?   “看,这就是我要退位的理由。标儿,我现在越来越控制不住灭掉不听话的人的杀意。”朱元璋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竟然充血。杀,所有敢跟他作对,敢和他叫嚣,不听话的人,杀光他们,把他们杀到怕,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敢跟他说半个不字,也不会再有人敢无视他这个皇帝。   “有时候我坐在上面,听着底下的人说话,他们每说一句我都在想,他们究竟有多少人说了真话?有多少人心里正在盘算着该如何算计朕?   “所谓忠,他们有几个真正忠于我?有几个是真正的好官?又有几个心里有百姓?   “标儿,你娘看出我心中的暴戾,她知道我设锦衣卫是为了掌控天下,更为了将百官牢牢攒在手里,随时随地掌控他们。可是,果真盯着他们就能掌控他们?”   朱元璋自己其实也不确定。可他心中既然不安,就不得不想想办法解决。锦衣卫就是他想出解决的办法。   “父皇,君臣相疑,朝堂不宁,大忌也。”太子相劝,若是君臣做到如此地步,上下难以一心,国必不宁。   朱元璋岂不知太子也不同意他设锦衣卫,用这种方式掌控朝堂,走到太子面前道:“所以,我得退位。”   太子一顿,当皇帝当到朱元璋这样的地步,胡惟庸都死了快两年了,他依然借此大肆拿人,拿得马皇后都看不下去了,可见朱元璋已经疯狂到什么地步。   饶是马皇后一劝再劝,朱元璋都没有听进去,直到昨天。   “你们猜得没有错,昨日至儿对我动手,醒来看到至儿的那一刻,我确实有杀人之心。”朱元璋终于不否认了,太子心下直颤,朱元璋别过头咬牙切齿的道:“是谁给她的胆子敢对朕动手?朕是大明的天子,她就不怕朕?不拿朕当回事吗?竟然敢打昏我?”   太子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却也明白朱元璋只是想让他听,并没有要他插嘴。   朱元璋同太子再一次对视道:“标儿,如果不是最后我还有一点理智,至儿必死。”   此刻的太子后背已经渗出一层层冷汗,饶是有些事太子早有预料,真正听到朱元璋承认,太子受到的震撼依然不轻。他更庆幸朱元璋在最后依然保留那一点理智。   “我连至儿都能动了杀心,标儿,下一次如果我控制不住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这个位我得退。”朱元璋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继续手握大权,掌控天下,再不是一件好事。   “你好好养身体,我会把一切安排好。国家大事你都有数,养好你的身体等着我退位,别的都不用管。”朱元璋握住太子双肩,郑重朝太子叮嘱。   太子想再劝,朱元璋隐忍开口道:“我还能压住对至儿动手,万一有一天我连对你都起了杀心该如何是好。标儿,听我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一锤定音,朱元璋再不给太子开口的机会。太子能说不怕吗?   父子达成共识,朱元璋也就准备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把就藩的儿子喊回来,一个都不能漏了。   朱至赶紧麻利的去见太子,结果看到太子顶着黑眼圈,朱至眨了眨眼睛,太子意味深长扫过朱至一眼。嗯,朱至是想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同朱至道:“选建烈士陵园的地方我让人挑好了,得闲和你哥去看看,让百川带你去。”   显然有些事太子早想做的,如今是要真正操办起来。   朱至眨了眨眼睛问:“爹该亲自开这个局。”   对啊,收拢人心的事,太子不把局开好,谁能把人情记到太子头上?   太子岂不知道朱至在用心为他经营,轻声道:“你们去看看,盯着点,学了有模有样事情才能交给你们办。”   换句话来说,太子是要朱至和朱雄英一道前往各地安排建烈士陵园一事,借此拢天下将士之心。   朱雄英不至于不知道烈士陵园一事,不过好像太子和朱至的话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等应天的烈士陵园建成,你和至儿一起前往各地,督建烈士陵园,听好了,不能让人趁此机会剥夺百姓,更不能引起民怨民愤。趁你们小,该出去看看,长长见识,以后长大了,想走都走不了。”太子能坐镇应天,更希望儿女们能出去外面多看看多听听。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太子对朱雄英和朱至都寄以厚望。   朱雄英一顿,随后是惊奇的,不过,有过一回眼看出征都被扣下的事,朱雄英马上追问:“皇爷爷同意吗?”   太子点头道:“这件事你皇爷爷亲自点的头。”   说到这里,太子目光变得幽深,朱元璋有了退位之心,更希望太子掌握天下人心。   要说最让朱元璋操心的莫过于军中的将士,淮西的功臣们啊,他们一个个自恃有功,连他这个皇帝都敢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太子!   按朱元璋的性子,他有心把眼里没有他的人解决掉,然太子却不认为这些人全都该杀。   功臣们多是出身贫穷,要说有多少坏心思并没有,只是没有规矩罢了。而且,想要天下安定有的是办法。   杀戮功臣,引天下人诟病,以为朱元璋不能容人,就连后世史书都会对朱元璋多有指摘,何必。   太子无心以杀功臣而稳天下,朱元璋杀心再重,既然太子不愿意用杀人的办法,他也唯有退一步,依太子。   不杀人如何安天下,朱元璋须得从太子处看到办法。   好在建烈士陵园一事早就定下,与之而来如何重新制定参军将士的福利,太子补充说明,换句话来说,死去的将士要厚待,如今正在为大明守卫边境,出生入死的将士,更要让他们知道大明对他们的看重。   自来都是重文轻武,有句话流传甚广,人尽皆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然天下读书人几何?若只有读书人,天下能安?   在前线浴血奋战,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难道不值得世人敬重?   或者,无人守卫于边境,天下岂安?   文臣武将,于国各司其职,无分尊卑。   “读书人,他们能助大明安天下,将士们,他们能为大明守卫边境。大明绝不能忘了他们的付出,更不应该厚此薄彼。以前别人如何我们管不了。到我们家,在我们这儿,文臣武将一视同仁,只看本事。”太子目光坚定丢下这番话,朱至默默给太子竖起大拇指,就得这样!   朱雄英一愣,随后道:“只怕文臣们要闹起来了。”   太子一声冷哼,不屑道:“闹,由着他们闹。闹起来的人心里只念着自己的利,并无为国着想之心,趁此机会一辨朝中臣子何人可用,可大用,或弃之,有何不可。”   为臣者可以有私心,但不能全然都是私心,更要有为国之心。   朝堂上既分文武,自古以来就有,轻视于武人者,以为武人存在损及于文人地位者,鼠目寸光。既是容不得武将的人,连点眼界都没有,留之何用。   太子心里自有计较,朱雄英若有所思,他有一种局势大变的感觉。观太子和朱至的神色,怕是他们知晓。   朱雄英打量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终是没有问出。   从小到大,该让朱雄英知道的事,朱至从来不会瞒朱雄英。至今朱雄英都相信,若非有些事不能说出口,否则朱至断不会瞒着他。所以,他要耐心,不能急。   “至儿身上有伤,养几日再出宫。雄英你先随百川走一走,问问工部方面陵园相关的事。有不懂的再回来问我。”太子将心思放在朱雄英身上,尤其须得让朱雄英出去看看听听,最好能有所得。   “是。”朱雄英应下,明了这是太子对他的考验。他也不小了,从小跟着爷爷爹爹听政事,耳濡目染之下要是没有半分长进,太子得要失望了。   百川已然上前道:“小郡王,奴陪您出宫。”   朱雄英立刻同太子告退,乖乖跟着百川走了。   屋里剩下太子和朱至,太子叮嘱道:“你沉得住气很好。”   夸的朱至什么,朱至怎么可能不知道,不就是她没有把朱元璋有心退位一事告诉太子。   “这件事暂时对谁都别提。”太子又叮嘱一声,朱至乖乖应下。她连太子都没提,又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太子走过去抚过朱至的头道:“知道你痛,但这件事须得给你一个教训,你皇爷爷……”   朱至赶紧打断话道:“爹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爹打我都是为我好。爷爷能留我一命已然手下留情。”   太子眉心跳跳,他自然不会跟朱至说出朱元璋的心理变化,但并不代表朱至没点数。   作为一个聪明的孩子,朱至其实比太子更清楚的知道朱元璋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为朱元璋最看重的儿子,朱元璋相信太子,从不对太子黑脸,对待别人,饶是朱至这样自小在他面前长大的孩子,却从来不会掩饰他的狠戾和暴戾。   因此,朱至最清楚自己做下的事会引起什么后果。   为此,不管是马皇后催促朱元璋责罚她也好,太子亲自动手打得她血流不止也罢,朱至明白都是为了她好。   “爷爷有心,爹就别推辞了。我看着爷爷有时候真害怕也真担心。”朱至直言不讳,刚松一口气的太子差点喘不过气,没能忍住瞪了朱至一眼,“说你管得住嘴吧,你现在又在说什么?”   朱至耸耸肩道:“实话。”   太子一滞,要不是念着朱至手上有伤,身上也有伤,他真想动手再抽上朱至一顿。   不不不,他怎么能打人呢?他一惯只喜于动口,不喜于动手的啊。都是被朱至传染了,他竟然也成了喜欢动手的人?这不可以,须得改。   太子心中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能成为像朱至一样只喜欢动手不再讲理的人。   “实话也不能说。”太子不得不叮嘱,“你若是管不住嘴,以后同魏国公学兵法一事就此作罢。”   打不得,不许太子捏住朱至的七寸?好让朱至乖乖听话?   朱至!!!幽怨瞅着亲爹半响道:“爹,您总威胁人不太好。”   “你打人就很好?”太子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反倒是朱至,动不动就喜欢上手,才是最大的问题。偏朱至没有一丁点反省的意思。   说实在话,朱至不得不跟太子道:“那是因为讲道理没人听。”   太子一滞,额头青筋跳动的问:“你是在提醒我应该直接给你上手。”   说别人不讲道理,不听话什么的。朱至现在不就是吗?   所以,太子可以借鉴朱至的做法,抽上朱至一顿?   “啊,我该去换药了,爹,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朱至果断跑路,理什么的,讲不过不跑真要等着挨揍吗?   看朱至就不是那么傻的人。   “小心腿。”太子能真要打朱至?不过是吓唬她罢了。一看朱至跑得利落,生怕她跑得太快伤了腿。   “知道了。”朱至答应着,果然不再跑,乖乖的慢慢走远。太子无奈摇摇头,再低头看了案前的诏书,思量着。   朱雄英跟着百川出宫,朱至得养病,连东宫的门都不能出。   常氏领着朱允炆和朱允熥去向马皇后请安。别的人马皇后不一定见,朱元璋也不会让她见,常氏是例外。   等常氏回来,第一时间同太子道:“母后的气色看着好多了。”   太子点点头,马皇后昨天的情况着实吓坏人,好在人好转。   “父皇亲自照顾母后,母后不再跟父皇剑拔弩张,就跟以前一样。”常氏有所发现,一五一十告诉太子。太子抬眼注意到常氏闪闪发亮的眼睛,发自内心的欢喜,露出笑容道:“那就好。”   怎么会不好呢。   太子一直觉得朱元璋和马皇后夫妻情深,他们从最难的时候相互扶持走到今天。虽然宫里的女人在不断增加,马皇后的地位却稳如泰山,朱元璋容不得任何人挑衅马皇后,就像他不允许任何人挑衅自己。   太子其实一开始有些担心,多年过去了,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在朱元璋面前,朱元璋最看重的依然是他。   刚开始太子拿不准,更怕自己成为自古以来的那些太子,不得善终。   太子兢兢业业,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做好太子,让朱元璋满意。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朱元璋给太子越来越多的权,不管是臣子的任用,或是军权,一应朱元璋有的,一样不差的全给太子配上。   甚至,朱元璋明明白白的告诉太子,所有的儿子,太子的所有兄弟,他们既是太子的兄弟,也是太子的臣子。   臣子,忠诚最重要,若他们胆敢犯上不敬,太子可自行处置。   成为太子的惶恐,随着和朱元璋越交心,太子便明白,那不是朱元璋对他的试探,也不是朱元璋对他欲擒故纵,而是在朱元璋的心里,他们是父子,是君臣,是一家人。   天下,朱元璋只会交到太子手中。谁也不能肖想。   如此相信他的父亲,太子若说心中没有感动怎么可能。   正因如此,太子更想帮朱元璋治理好这个天下,让这个天下变得更好。   朱元璋做的事,心存百姓,太子十分认同,也处处向朱元璋学习。而对朱元璋的暴戾,疑心重,太子尽可能相劝,有时候他们父子难免有争执,却从不伤感情。   朱元璋为天下,太子亦为天下,父子初衷一致,过程中方法相佐,各执己见,何尝不是为了让对方更了解自己的真实想法。   至今为止,太子对朱元璋的作为都佩服的。   而朱元璋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为此生出别的打算,太子心下更是打定主意,绝不辜负朱元璋的信任。   对于马皇后,太子知道马皇后心思重,相比起太子更难以接受朱元璋的暴戾,杀戮,为此伤了身子。   太子一直也在想,该如何才能两全其美,才能让马皇后和朱元璋莫因国事而生分,生怨。   可惜,太子一直找不到好的办法。   眼下朱元璋愿意退一步,他的打算定是告诉了马皇后,马皇后心中的忧思便可迎刃而解。   父母和好如初,不再水火不容,太子岂不高兴。   “不过,母后让我跟你说一声,姚广孝留不得。”常氏高兴之余,没有忘记马皇后让她传的话。 第68章 出逃   ◎忧虑◎   闻言太子一顿, 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   常氏不错眼的盯着太子,太子道:“知道了。”   除此之外却再无别的话。   “姚广孝毕竟是出家人。”常氏略有不解, 求情的说。   “正是因为他是出家人, 打着出家人的名号胡言乱语,乱人心,不妥。”太子幽幽接话。   常氏就没有再接话了, 太子冲外头的人喊道:“来人, 去燕王府传句话。”   扯上燕王了?常氏耳朵动了动,终是什么话都没有问出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内侍, 立在太子身边,太子同内侍一阵耳语, 内侍小身板颤了颤,太子抿唇问:“记下了?”   “是。”内侍岂敢说一个不字,连连保证都记下了。   “去吧。”太子即将人打发了去。内侍不敢怠慢,连忙出宫往燕王府去传话。   常氏第一次听到马皇后说一个人不能留,就连太子也觉得那样的人不能留, 心中纳闷不矣。但是, 她太清楚眼前的两位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们认为不可留的人, 必有不可留的原因。   她求一求情,是让太子慎重, 饶是如此太子依然认为人不可留, 常氏绝不会再多说。   可是让太子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刚吩咐人去处理姚广孝, 却收到消息, 姚广孝不见了。   “怎么回事?”既然人有不妥, 太子早已命人盯着姚广孝, 人竟然不见了?   “昨天晚上我们亲眼看他进禅房休息的, 可是今天一天都没有见着人。方才燕王带人去庆寿寺的时候才发现人在不见了。”前来禀告消息的人也是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生出这般变故。   盯人的人,一个晚上没有看到任何人出去,人却凭空消失了。   负责盯人的人此时立在太子面前,满头大汗,自知失责。   “找。”太子自知此时问罪无用,而是要把人找出来。   “是,末将立刻去找。”话不敢多说,赶紧按太子的意思照办。   而此时前面有人来报,燕王求见。   太子目光变得幽深,终是开口道:“请燕王进来。”   燕王很快被请进屋,但见太子立刻跪下道:“臣弟有错,请大哥责罚。”   闻之太子已然第一时间上前将燕王扶起,拍拍燕王的肩道:“这话从何说起?”   “姚广孝跑了,是臣弟无用,没能把人捉住。”燕王一脸羞愧,更是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太子,生怕太子有所不悦。太子不以为然的道:“人早就跑了,和你捉不捉他有什么关系。”   燕王松一口气,不过,太子话锋一转问:“我想知道的是,姚广孝说的话,你知道多少?”   刚松一口气的燕王显得错愕,张口问:“姚广孝说了什么?”   此话落下,太子与燕王对视,兄弟二人都能清楚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太子气息内敛,不错眼的盯着燕王,想要看清他是否有所隐瞒。   燕王目光清澄,证明他所言不虚。姚广孝说了什么,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对视片刻,太子收回放在燕王肩上的手道:“不知道最好。”   燕王眼中闪过精光,明显没有料到太子只回了这一句。   “大哥,您给我时间,我一定把人找回来,您要杀的人,我一定杀成。”燕王赶紧恳请太子给他一个机会,太子摇摇头道:“不用,锦衣卫会去找。一个和尚,他要跑就让他跑吧,你只要记住这个人不能留就是。”   注意到燕王欲言又止,太子道:“具体原因,你不必知道。”   不必二字,显然是杜绝了燕王再问,燕王立刻乖巧道:“是。大哥既然说了我不必知道,不管什么原因,我都听大哥的。”   此时的燕王乖巧无比,就是一个乖乖受教的好弟弟。太子满意点头。   “对了,母后的身体如何?父皇怎么让二哥三哥他们全都回来侍疾?父皇今天还是没有让我们进宫看望母后,我心里确实担心。”燕王转移话题,问起的都是心中挂念的事。   马皇后的身体,天下瞩目,别说他了,朝堂上谁人不盯着。   “须得好好静养,母后想他们了,父皇也就顺理成章把他们喊回来。”太子轻描淡写而答,燕王点点头道:“也对,自打上回二哥设计让二嫂送到的北元消息成了假消息之后,父皇终于让二哥、三哥一道就藩。”   太子笑笑道:“要不是因为高炽,加上弟妹有孕,你也早去北平就藩了。”   燕王赶紧道:“去不去就藩有什么,在大哥手下帮大哥做事挺好的。”   这话让太子笑了,满意道:“放心,接下来有的是事让你忙。”   “那敢情好。唉,不对啊,父皇不是让大哥在家静养吗?大哥哪有什么事能让我忙?”燕王原本要高兴,结果想起太子被朱元璋勒令好好静养,本来是一个月的,结果怎么样,养了都快两个月了都没让太子上朝。   “父皇只是不让我上早朝罢了,建烈士陵园的事我已经准备起来,雄英和至儿都被我安排帮忙了,你能闲着?”太子将手里要忙的事一道来,燕王立刻想起这事了。   “建烈士陵园,大哥,国库有钱吗?”燕王好奇询问。大明建国以来,连年征战,加上为与人休养生息,各地皆有免赋税的诏令,朝廷确定有钱?   太子无奈道:“国库在父皇的手里,有钱没钱父皇能没有数?”   换而言之,朱元璋让他们干的事,怕什么没钱吗?   “也对,这一次至儿从云南回来带了不少金银珠宝,也不至于不够建一个小小的陵园。”燕王冒出这话,同时很是不解的凑到太子面前道:“大哥,至儿一个爱财的人,竟然对别人送上门的钱不为所动,我挺意外的。”   太子凌厉的道:“她要是敢收受贿赂,我打断她的手。”   自小到大,太子最怕的就是朱至爱财爱到不管谁的钱都敢动心思,敢收。   好在朱至再爱钱,只喜欢自己挣钱,从不收下面的人送的礼。   须知自朱至说话流利开始,无人不知朱元璋宠爱朱雄英和朱至,难免有人送来金银珠宝讨好朱至,朱至对朱元璋和太子身边的好东西,能逮着机会讨来必费尽心思。可对下面的人送的礼,从来都是不收的。   正因如此,太子才放心大胆让朱至出门。   “大哥如今变得跟至儿一般无二了,动不动就要打人。”燕王听着太子的话,马上感叹。   太子……   他其实也为这事发愁着,怎么最近动不动就要动手呢?   微拧眉头,太子心下不悦,燕王已经走到太子身边道:“我给雄英和至儿打打下手。”   “你当叔叔的人教他们办事才是。”太子已经抢先一步开口,燕王笑呵呵道:“大哥太小看他们两个了,他们是你和父皇手把手教出来的人,哪里用跟我学。”   “你难道就不是我教的?”太子反问一句,燕王不太好意思,低着头挠了挠脑后,同太子道:“我可没有他们聪明。学到的本事更不如他们。”   “你比他们年长十几岁,再不聪明还连痴长的十几年都补不上。莫夸他们,他们两个现在需要的不是夸赞。”太子对于朱雄英和朱至都寄以厚望,万万不会希望他们两个长歪。   捧杀之道,太子心里有数,更不希望朱雄英和朱至觉得,他们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以至于谁都不放在眼里。   燕王岂不懂太子对孩子的寄以厚望,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当着他们的面从来都不夸他们,大哥又不是不知道。”   太子同燕王道:“你啊,我怎么听说你对高炽不怎么喜欢?”   是的,燕王如今膝下已经有二子二女,儿女双全的人,却是难免偏心眼。   “此话从何说起,孩子才多大。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和大哥一样,都对长子寄以厚望,盼着他能出息。”燕王无辜,朱高炽才多大的人,怎么就传出他不喜欢长子的话了?   “既没有这个意思,更不应该让这样的话传出来。惹人误会。嫡长嫡长,规矩立好了,免生事端。”太子意味深长的教起弟弟,盼他能听进去。   燕王心下跳跳,面上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改,保证绝不会再传出这样的话。”   “行,没什么事了,回去吧。我这里有些折子要看。”太子面前堆了不少奏折,都是朱元璋那头让人送来的。   “不是说让大哥静养,这也叫静养?”不上朝,看看堆满一桌子的奏折,能让人好好休息吗?   “你以为父皇这个天子,我这个太子是好当的?父皇每日批阅奏折几近天明,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饶是如此依然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我不如父皇,父皇也不许我学他,但每日朝堂上的奏折,我都要过一遍。”太子哪怕什么事不干,看完所有的奏折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其实朱元璋是怕底下的人把奏折压下,事事亲历亲为。   然纵然如此,送不到他们跟前的奏折,照样送不到,不会因为朱元璋的勤勉而有所改变。   燕王指着太子面前的奏折问:“大哥,一天的奏折这么多?”   “你倒是想。看看那头。”只一桌子已然算是少的了,太子让燕王看看一旁,尤其是外头堆得比花盆都要高的奏折,一桌子哪跟哪呢?   得,燕王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太子身体不行,就这辛苦操劳,怎么可能能养好?   燕王正色道:“大哥,该交给别人办的事交给别人办去,你不能太累着自己。”   “已经让雄英跟着学来处理,不过他毕竟要读书,时间不多。”太子并不避讳让人知道他对儿子的看重,尤其不遗余力教导儿子,将他培养成才。   “我是看出来了,你用雄英可比父皇狠得多。父皇也没这么使唤你吧。”燕王闻之错愕半响,终于给出一个评价。太子比朱元璋可要狠得多。   收获太子一记眼刀子。燕王讨好冲太子一笑道:“所以啊,权利越大,责任越重。父皇和大哥不容易,雄英以后也省心不到哪儿去。”   说到这里不由摇摇头,透着无奈。   太子冷哼一声道:“欲天下大治,难道嘴上说说就行?你啊,别说风凉话,你现在帮着我跟父皇,以后更得帮着你的侄儿。莫让人觉得我们老朱家的人各怀心思,不能同心。”   燕王想都不想的应下道:“那是当然。谁要敢欺负我们侄儿,我第一个饶不了他们。”   兄弟二人说了些家常话,燕王才起身告辞。太子目送燕王离去,倚在太师椅前,大拇指抚过食指间的玉戒,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随后吩咐道:“去请凉国公来一趟。”   朱至并不知就一会儿的功夫闹出的事不少,她正在房里养伤,孙商枝终于被朱元璋放回来,马皇后的情况孙商枝同朱至仔细说起,“娘娘心结已解,心下再无郁气,必能长寿。”   “终于让我听见一个好消息。”朱至高兴得直拍掌,孙商枝有些忧心的问:“郡主处,皇上会不会?”   朱至挥挥手道:“我现在好好的,爷爷在最生气的时候都能对我手下留情,这个坎过去了,放心。倒是我这膝盖啊,你给看看,弄点药效好的药,让我快些好吧。”   对啊,朱至能想在家呆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别逗了啊!她现在手头上的事不少,忙得不可开交呢,哪有空在家呆着?   朱至把衣裳提起,露出两只膝盖,好让孙商枝看看。红通红通的膝盖,怎么处理能好得快?   “郡主的膝盖要是还想要的话,以后别再亏待它了。”孙商枝瞅着朱至的膝盖,很是无奈的提醒朱至,手却利落的打开药箱,赶紧扒出药来,连忙给朱至重新清洗顺便上药。   “我想亏待它?”朱至有得选吗?   长辈们不想揍她,最后不就全变成体罚了?   “也对。”孙商枝想了想朱元璋,不得不承认,朱至没有选择的余地,朱元璋可不是个讲理的。孙商枝以前觉得朱元璋讲那么一点点的理,结果现在突然发现,他讲个屁的理啊!   孙商枝作为一个受害者,要不是朱至力挽狂澜把她从大牢弄出来,救回马皇后,脑袋早搬家了。   朱至巴巴瞅着孙商枝问:“你考虑收几个徒弟吗?”   啊?孙商枝一时愣住,朱至怎么好好的说到收徒弟的事上了?   “考虑吗?”朱至再问。孙商枝确定没有听错,如实答道:“我医术尚未过关,收徒言之过早。郡主放心,郡主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会在。”   孙商枝也是个通透的人,立刻明白朱至担心什么。   “虽然我是想让你多收几个徒弟,你要是不想留在宫里了,总有能帮忙的人,不过,我是真想让你多教出几个懂医术的人。   “一人的能力有限,合几人之力,十数人之力,数十人之力,难道不比你一人做得更多?这一回你随我上战场也看到了,战场凶险,能在战场上及时救人,多救一个是一个。”   朱至不仅是怕孙商枝因为朱元璋这一回将她押入大牢的事跑了,更是为了长远着想。   “宫中太医们医术其实很不错。”孙商枝懂了朱至的用心,她算的不仅仅是为自身,更为便利于天下人。   孙商枝同朱至道:“太医们敬畏于陛下,离了陛下,他们敢使真本事。郡主不该丢了西瓜捡芝麻。”   噫!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朱至想的是能够得到孙商枝这样一个医术高明又能说实话的人。怎么忘记了,宫中太医,能为太医能没有两把刷子?   只是因为朱元璋喜怒无常,太医们面对朱元璋不敢讲实话,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医术,发现不了问题。   与其让孙商枝现在开始收徒,不知要多久才能教出独当一面的大夫,现成的人在,朱至不想怎么利用,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商枝,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朱至意识到自己竟然只认孙商枝一个大夫,实属不该。   “军中我看其实已经备了一些简单的伤药包,是能够快速止痛止血保命的。我和军医们也商量了,改进了一些药包。不过,军中的药包好像并不多。至少不能做到人手一份。郡主如果可以大力推广到每人人手一份,才是真正能够帮助军中将士。”孙商枝又提起一些事。   在外头孙商枝也忙得团团转,本身她就是要出去长见识的,朱至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哪里需要指哪里,她也是忙得压根没有时间好好喘喘气,跟朱至说话都没有时间。   终于是等到回了宫,孙商枝手里的东西都没整理好,一件又一件的事闹出来,说句不中听的话,孙商枝也就这会儿才有机会坐下来同朱至说两句闲话。   “不是不想,关于军中的事,等闲人不好插手。”朱至岂不明白孙商枝的提议都是为了军中将士好,然而提出这样的事一个不好会惹祸。   “太子不是等闲人。”孙商枝相当有眼力,别人可能是等闲人,不敢轻易出主意,太子完全不需要顾忌。   “好。”朱至一想也对,她不能提,不好提的事,大可把事情推给太子,太子为了军中将士的性命,绝不会不答应,不配合。   但是,这件事算来算去,最重要的其实更是一点,钱。   准备药包不用钱的吗?   朱至脑子已经飞转,关乎钱的事,不能轻易张口,最好能想出一个既不用朝廷出钱,又能让朝廷得利的办法。嗯,其实不是没有,但这件事,朱至赶紧拉过孙商枝一通嘀咕。   孙商枝本来都准备走人了,结果朱至到她耳边一阵嘀咕,连忙问:“可行吗?”   “郡主是要跟人抢生意吗?”孙商枝听完只得出如此总结,朱至挥手道:“为什么不是双赢?”   ??孙商枝没太明白,怎么叫双赢?抢生意能抢到双赢?   心中充满疑惑,孙商枝老实承认道:“生意的事我不太懂,要是郡主能让他们点头同意此事,是郡主的本事。”   话这么说没有半点毛病,朱至想让人免费为军中做药包,她觉得可以?   “天下要说止血药效最好的药是哪家的,你知道?”朱至知道孙商枝话中何意,她就不信了,因而有此一问。   “我所用过的药里,能算得上好的好几家,云南李家......”孙商枝一家一家的数起来,显然心里是真数。   朱至听着天南地北的人家,孙商枝扎心一问:“郡主打算让他们怎么比试?”   谁也不会不远千里赶来应天,只为了争取免费送药是不是?   朱至吐一口气,发现问题所在,那也没有就此放弃的道理啊!   “我想想,我仔细想想。”朱至既然生出了某些念头,不把事情办好,她绝不认输。   孙商枝不作声了,叮嘱朱至道:“郡主好生休息,我先告退。”   挥挥手,朱至腿得放着晾晾,哪能让孙商枝跟着她一起晾?   朱至绞尽脑汁想主意,命人拿了纸笔过来写写画画,可是一张一张的纸丢在地上,愣是没有要停的意思,等朱雄英从宫外回来,第一时间进来看她,一眼看到她房里丢了一地的纸,奇怪问:“这是怎么了?”   话说着弯下腰随手捡起一张纸看,嗯,上面画的什么?   朱雄英看了半响没看出是什么来,显得无奈。   朱至托腮在那儿发呆,听着朱雄英的话道:“药包,枪,肥料。”   ……朱雄英对朱至想的如此之多很是震撼,果真是闲下来了,因此开始整理最近这些日子朱至冒出的一个个新想法吗?   “你的画工,不忍直视。”朱雄英一听捡起一张张的纸,仔细一看,就没能从上面看出一丁点朱至所说的那些东西的样子。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丝毫不在意的道:“我又不是画给你们看的,我自己看,要好看做甚。”   好吧,也对。   “哥,我还是缺钱。”完了朱至终于放下手,朝朱雄英喊上一句,告诉朱雄英她的窘迫因何而起。   “没事,我这里有一点,都给你。”朱雄英也不问朱至差多少钱,他手里有,朱至缺他就给呗。   哎哟!本来心情不好的朱至啊,马上变得高兴了,挑挑眉道:“我都没说我要钱干什么,哥就把钱给我了。”   朱雄英已经在给朱至一张张的捡起纸,放在朱至身边道:“你既说缺钱,那就是真缺,不管你要干什么,哥要是手里有钱,都给你。”   哎哟,有个这么样的哥,朱至这辈子就算没有白活了!   “不过,先把身体养好。”朱雄英指着朱至的腿,绝不希望朱至拖着身体不适到处乱跑,这是大忌,朱雄英绝不答应。   “放心,放心。我又不傻。”朱至连连保证,她必须以身体为重。   朱雄英满意了,冲朱至道:“饭一口口的吃,路一步步走,千万别急。钱,永远没有够的时候,更别说你事事才刚起头,万事不易。别急。”   生怕朱至心急急出个好歹来的朱雄英,就得有当哥哥的样子,好好劝着朱至了。   朱至其实不太好意思,她一个成年人竟然不如朱雄英一个孩子稳重,传出去丢人啊!   咳咳,这事除了她自己也没有人知道是吧。   立时间,朱至脸皮极厚地冲朱雄英点点头,表明一定乖乖听话,她不急。   “我来看看你,你能呆得住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听到一个消息。跟你说一声。”朱雄英凑到朱至耳边一阵耳语,难得的严肃,让朱至都不敢掉以轻心了。   等听完内容,朱至一愣问:“跑了,为什么跑了?”   朱雄英意味深长的瞥过朱至一眼,有些话要是不断的问,显得朱至傻了。   “错了,我问的是,他在四叔去前跑的,还是在四叔去后才跑的。”朱至一看因为自己的着急,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赶紧把舌头撸直了再问。   “谁知道。”朱雄英幽幽接过话,并无意追究。朱至听着朱雄英的语气,怎么说呢,她这些年是不是小看某位哥了?   朱至觉得有些事她不在宫里有些时间了,未必有朱雄英清楚,果断凑到朱雄英耳边问:“哥到底知道不知道,奶奶为什么容不下姚广孝?”   是的,朱至确定有些事是马皇后挑的头,连马皇后都觉得姚广孝有问题,为此想到某些人的头上,她好奇极了。   “不知。”朱雄英想都不想便回答了,肯定的告诉朱至道:“你也知道皇奶奶心存仁厚,所以,你得相信如果不是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皇奶奶是不会吩咐下的。”   具体是什么原因,他们了解马皇后,因此朱雄英不去问,也希望朱至不必去问。   朱至单纯好奇。之前他们兄妹就此事讨论过,没有得到结果,现在又出了要杀姚广孝的事,朱至就更奇怪了,究竟姚广孝做下什么事,竟然让马皇后容不得他?   此时的太子在与马皇后请安的同时,也将此事告诉马皇后,马皇后喝着药,闻言一顿蹙眉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锦衣卫已经去查查,我还让蓝玉暗中去查查。”双管齐下,太子显然打定主意,必要解决马皇后吩咐的事。   “你父皇那里他要是问起,照实说。”马皇后沉吟过后,叮嘱一声,太子显然一愣。   当然,让锦衣卫出手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朱元璋,可是先前马皇后并不希望让朱元璋知道不是吗?   “眼下不一样了。”马皇后感叹道来,太子马上悟了,朱元璋心态有所不同,之前不宜让朱元璋知道的事,可以大大方方的让他知道了。   太子应一声是。   “至儿的伤如何?”马皇后关心朱至,饶是常氏今日过来已经提过朱至无事,马皇后还是问上太子一句,同时也道:“听说你把她的手都打出血了。”   “该好好管教。”太子面露赧然,理由找得光明正大。   “行了。以后少打我们至儿。昨天她毕竟淋了雨,让人精细些。”马皇后问一句更为提醒太子,别总想打朱至。   太子应一声是。马皇后冲太子招招手,太子微怔,听话上前。马皇后抚过他的脸道:“以后要你辛苦了。”   意之所指,太子自明了,赶紧接道:“都是儿臣该做的。”   “趁你父皇在前面帮你顶着,好好养护你的身子。看看雄英,再看看允熥,他们都还小,须得你这个当父亲的庇护住。你是有福气的,事事有你父皇挡在前头,无人敢对你不敬。”马皇后说来,更希望太子以身体为重,莫乱来。   太子乖乖应下道:“儿臣昨日只是急火攻心。”   马皇后安抚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心里挂念我。”   能养出太子这样的儿子,马皇后既欣慰也骄傲,正因如此,她更希望太子康健。   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儿子最大的期许莫过于他能健康。   太子眼眶微微泛红,同马皇后说出一句掏心窝的话道:“孩儿也希望母后能够安康。”   “会的。”马皇后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太子眼中泛泪了。大概是五六岁?或者更早!   作为长子,人人都对太子有所要求,也有所约束,只为了让太子长成他们心中理想的模样,从而也在不知不觉中扼杀属于孩子的天性。   而今天,太子不再掩饰自己的脆弱,坦白告诉马皇后自己心中的恐惧,更希望马皇后能够听进去,能够照顾好自己,能够长命百岁。   马皇后气急时只觉得一切都不重要,醒来看到身边的人,她的儿子,她的孙子孙女,他们都是那样热切的希望她可以活着,好好的活着,她怎么能死了呢?   “我将来要看着雄英娶妻生子,更要看着至儿挑得一个如意郎君。这些年,我们把至儿宠坏了,她不是愿意受委屈的人,定要给她好好挑一个如意郎君才是。”伤心的话题马皇后不愿意继续,果断把朱至扒拉出来。   提到朱至,太子难免脑门痛,不得不老实道:“母后,要是至儿嫁不出去怎么办?”   马皇后嘴角一僵,木讷的转过头同太子对视,从太子的眼中看到郑重,太子真有这层担心!   “不,不会吧。”马皇后怎么也都觉得朱至不会落得那样的地步,多好看的小姑娘,不就是不太像姑娘家,既不曾温柔贤淑,将来怕是也不会安分在家相夫教子。   可是,朱元璋和太子也没想让朱至将来在家相夫教子是吧。   对外,朱至再怎么不安分也从来没有做了损及天下,损于百姓的事,不用担心吧?   太子眼中忧虑不曾掩饰,轻声道:“我只怕如今她对弟弟们一言不合都能动手,相看的时候要是她说实话,有人敢娶她吗?”   马皇后冒出一句道:“宫中人多嘴杂,你莫不是觉得至儿打人的事她自己不说,外头的人就不知道?”   自家的儿子那么天真?   不,太子不是天真,他是怀揣最后一点坚强,太子补充道:“流言蜚语,未必人人当真。再说,要 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个小郡主能把一群王爷整治得老老实实?怕只怕至儿要是当着别人的面露上一手,彼此……”   怎么样不用说了,自行脑补可出结果。   马皇后!!!这种事情朱至绝对做得出来。   “按你的说法,不是咱们至儿嫁不出去,而是我们至儿到底要不要嫁。”马皇后觉得,单看朱至那张脸,就算再怎么长,也歪不到哪里去。担心她嫁不出去。但凡只要朱至装装样子,就不怕没人上当,有人求娶。   然而,要是朱至不乐意,事情就麻烦了。   “母后给至儿说说吧。”马皇后一分析,太子灵光一闪,对哦,只要朱至配合,想骗个人娶她是难事?   咳咳咳,骗不骗的,有点过了是吧!他们家是那样的人?   思来想去,太子想起常氏对朱至明显莫可奈何的样子,只能请马皇后出面。   马皇后想起前些日子听过的消息,常氏有心为朱雄英选妃。   嗯,不可能只跟朱雄英一个人看,肯定连同朱至也想到了。   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再也没有消息。   “比起至儿,我以为你更操心雄英。”既然太子主动提起此事,马皇后也就顺势问问。   太子神色有些复杂的道:“雄英毕竟知道自己的位置,也明了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虽然需要时间缓缓,不需要孩儿多挂心。倒是至儿,不早早跟她达成共识,孩儿是真担心她闹起来。”   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了解颇深的父亲,太子得承认,从心底里他怕了朱至!   马皇后观太子神色,不厚道的笑了道:“难得在你父亲面前你都没有流露出半点畏惧之色,对至儿……生了一个让你头痛无比又莫可奈何的女儿,我觉得很是不错。”   太子抿住唇,被亲娘笑话什么的,他抗议也没用吧!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至儿早年就管你纳妃的事,你莫不是还当她是一无所知的孩童?还得我们教?孙医女这样的神医在她身边,怕是她懂的比你都要多。”马皇后不得不提醒太子,面对朱至这样聪明的孩子,他实在不该小看朱至,以为她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这下太子僵住了!   不懂可以慢慢教,循循善诱。要是懂了偏又一意孤行,才是最大的麻烦是吧!   太子拿不准了,朱至到底对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成亲的事,懂不懂的呢? 第69章 计划   ◎琐事◎   可怜的太子, 为朱至的事真是急得头都快要秃了。马皇后反倒不急,一番安抚太子, 这是以后的事, 慢慢来。   等朱至养好腿能下地,来到马皇后跟前,眼瞅着马皇后气色上佳。行, 亲眼看到马皇后气色, 朱至心里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   但是,与之而来朱至就忙得连马皇后都难见她一回。   魏国公府她得去学兵法, 更得跟着朱雄英一起,不, 是跟着太子一起忙烈士陵园的事,等看到燕王也参与其中,朱至打量太子一眼,太子不为所动,同燕王说起此处本就是坟地, 乱葬岗。   葬身之地, 从来都是极让人讲究的地方, 太子能选定此处,一开始其实好些人都不同意, 毕竟这样一个地方, 难道不是挺让人害怕的?   可惜,太子反驳得有理有据, 再可怕的地方能可怕得过战场。而且乱葬岗也该清理清理, 也算是造福逝去的人。   因此, 太子让钦天监们联手, 先择以黄道吉日诵经超度, 将此处尸骨全都整理出来,待烈士们入园时,再将他们一道安葬。   连高僧都被太子请出来超度亡魂了,谁再说乱葬岗不行,有谁愿意贡献出自己家的田地让大明建烈士陵园?   有些话一丢出去,成功把人的嘴堵上了。   让他们贡献田地,算了吧,还是乱葬岗更好。   得说太子早把朝臣们看透,根本不给他们挑三拣四的机会。   朱雄英和朱至到烈士陵园,其实已经不太看得出来原本的模样,百川也不是第一回 来,但每回都提着一颗心,生怕主子们有个闪失。   “工部提议在周围多种果树,你看看图,这里,这里一片片都是种果树的地方。”朱雄英来了好几回,事情都上手了,给朱至解释起来也是极顺手。   朱至也很自然而然的从朱雄英手里接过纸张,大致一看道:“咱们只要把要求提出,专业的事当然得让专业的人规划,外行指点内行,不是闹笑话吗?流水都规划好了吗?不会陵园建起没个两年,当即就塌了吧?”   指点朱至是不打算指点的,但是该考虑的问题得提。   “走水图。”朱雄英又递过来一张纸,证明这个问题该考虑的都已经考虑好了,朱至只管放心,没问题。   “走,我们四周看看。”朱至图都不看,给朱雄英建议,他们完全可以出去走走。   “啊?”朱至完全不打算留下来仔细看看工程吗?出去转什么?朱雄英纳了闷,可是朱至像是打定主意,根本没有要因为他的不解改主意的意思。   朱雄英莫可奈何,只能乖乖奉陪到底。   朱至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登了一处小山坡往下一看,好家伙,四周空无人家,方圆数里内不见半点炊烟,这地方建得不是一般的偏僻啊!   “哥,周围一片的坡地是不是都是朝廷的?”朱至瞅着宽敞的地盘,立刻冒出疑问。朱雄英一个激灵抬头盯着朱至,朱至坦然无比和他对视,无声回应他在此时此刻脑子闪过的想法,证明他绝对没有想错,相信自己。   “地嘛,空着就是浪费,能够废物利用不好吗?”朱至单纯就是问问。   朱雄英本着将心比心的想法,不得不承认,朱至说得在理。   “你要怎么样?”朱雄英单纯问问。   “我又不出面。”朱至眨眨眼睛如是答,她要是出面不就成了仗势占朝廷便宜?她能干这事儿?   朝一旁的万河招招手,让他过来。万河乖乖上前,朱至同他一通耳语,万河面上一僵,最后乖乖退去。   朱至飞扬自信的道:“建了烈士陵园,这里可不是从前的乱葬岗了,怎么能让这地方变成无人敢靠近的地方呢?   “再说了,将士们舍身忘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天下人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冷冷清清,没有人烟的日子,他们怕是要以为自己白牺牲了?”   扪心自问,朱雄英想的没有那么多,或许没有亲自上过战场,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更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将士是怎么样,朱雄英没有朱至诸多的感触。   “哥,等烈士陵园建起,我一定把周围一带变成应天不亚于秦淮河的繁华之地。我不仅要让泉下有知的将士们知道,大明没有忘记他们的付出,大明的子民们也会牢记他们的付出,百姓会和大明一起为他们守陵,更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大明的繁华,百姓的安居。”朱至眉飞色舞的向朱雄英宣告,建一个烈士陵园不过只是开始,怎么能是结束,给她等着。   朱雄英就不得不问问了,“你莫不是在提出烈士陵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主意?一步一步算计着了?”   引得朱至侧目,给了亲哥你莫不是傻的表情问:“哥哥,我的好哥哥,你不会觉得,建起一个烈士陵园,往后人人就把这陵园当回事了吧?”   这个,这个!朱雄英补一句道:“朝廷不是有公祭吗?”   “一味只有朝廷出面的事,不是百姓自发,更不是他们发自内心佩服的,能长久?朝廷费财建烈士陵园,难道只为了向天下人昭示,大明没有忘记将士们的付出?   “不,这也可以是对万千将士的示警,唯有他们记着自己的身份,他们是为百姓而战,不曾滋扰百姓 ,不欺于民,真正为民服务,他们才能得到百姓的爱戴。”   朱至盘算的事不少,只是得一步一步的来,不能急,尤其不能在刚开始的时候就急。   对,或许在朱雄英看来,不,应该是朱雄英和太子、朱元璋看来,建烈士陵园是对武将们的肯定,也是对军中将士的拉拢,可是,陵园建起来之后要是空了下来,脸往哪儿搁?   为了面子,有些事就算他们不想去做,有时候也非去做不可。   “你是要把皇爷爷和爹往火上推。”朱雄英已然第一时间品出味来了。   “哥哥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别人怎么评价从军的将士。世人看不起入伍从军的人,果真只因重文轻武?难道不是因为凡入军中者,仗着自己的一身武力欺压百姓,以令百姓闻其风而丧胆,虽为将士,实为强盗?”朱至得跟朱雄英好好说道说道了,谁造就的结果,难道是老百姓们?   朱雄英赶紧否认道:“当然不是。”   老百姓们不会主动与将士们为难,诚如朱至所说,但凡见着军中将士,百姓们跑得比兔子都快,谁有功夫招惹军中的将士。   反倒是自认为辛苦的将士们啊,跟老百姓白吃白喝白拿,半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那都是早些年的事了。”朱雄英有心为大明的将士解释一下。   “要不是早年的事,能有皇爷爷得天下?能有大明?”但凡得天下的军队,没有哪一个是能与百姓为敌的。   朱至同朱雄英道:“所以,莫因天下太平就让军中将士忘了,他们来自于百姓,更不应该忘记百姓之苦。既从军,是为国是为民,而不是为了耀武扬威。”   朱雄英盯着朱至,朱至马上道:“对,以后我要是进了军中,第一时间就要把我的军队变成为人民服务的军队。”   真是,步步为营了啊!   朱雄英已经不想问朱至都打了多少主意,好心提醒一句道:“万一爷爷反悔不让你入军营了怎么办?”   “为什么?”朱至上过战场了啊,虽然只在外头看,没能参与,可那也去试过了。朱元璋不能再用朱至撑不撑得住作为借口,不让她上了吧!   “我是说万一。”朱雄英赶紧补充,他说的是万一是吧,一个万一而已。朱至不能选择性忽略他的前提。   朱至板着脸道:“没有万一。如果皇爷爷不让我上战场,我一定跑到北元去。”   说到这里,朱至眼睛已经放光了,可朱雄英却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拉住朱至提醒道:“我就是说万一,万一而已,又不是真的,你不用现在就考虑万一不成怎么办。”   “不是哥哥提醒我想的?”朱至本来是不打算想的啊,架不住朱雄英提醒了,她就顺势想一想,一想,也没什么,仗嘛,想打还怕没得打?   她要一股作气跑到北元去,嗯,朱元璋能拿她怎么办?管不管她死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灭了北元!   朱雄英额头渗出汗来,赶紧安抚朱至道:“是我多嘴多舌说错了话,至儿,有事好商量。”   没办法,朱雄英确信朱至说得出做得到。至于朱至到北元会做什么,能做什么?打住,不能再想下去!   “也对,暂时用不着考虑。还是想想该怎么把这一片变得繁华。”朱至也觉得暂时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眼下重点是,怎么在烈士陵园建起之后,让眼前的地方变得繁华。   朱雄英抹了一把虚汗,庆幸于朱至的注意力被转移!   但是,朱雄英也不得不考虑,朱至心里的那点打算他该跟亲爹提个醒吧。   万一,万一,真要是不让朱至上战场了,就得严防死守的啊!   朱至不知因为她的一句话,朱雄英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定要提防她。   她一边让万河去把方圆百里的空地全都租了下来,一方面开始编故事,让人说书啊!   应天里谁说的书最受人欢迎,朱至就寻上谁,不讲以前的英雄事迹,就讲讲大明朝建起,那些为赶走元人,为大明建立立下汗马功劳的无名之辈。   无名之人,死了也是悄然无声,记着的人少之又少,却也更能引起人的共鸣。   说来他们哪一个不是默默无闻的人,只做着最寻常也最简单的事,一生就那样碌碌无为地过完了?   但是,他们至少有家人,有儿女。   那早早为国战死于沙场的人啊,却是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   清明无人扫墓,灵位无人为之祭奠,多少人听着暗暗抹了泪,这是真惨是吧。   其中说书人说起那为应天攻陷而以美人计毒杀元人守将的事,再一次让他们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青.楼女子都是无情无义的人。就在他们眼前,不过是过去了十几年的事而已,有那义气的女子为了守护他们付出了性命,而他们一无所知。   事情过去不久,其实有人记得的,只不过没有人提,慢慢的也就淡忘了。   如今再被人提起,也就有不少人出面证明这一切的真实。   使美人计的六个姑娘啊,她们为了取信元人陪着元人喝下了毒酒,当元人毒发时,意识到自己中计时,对几个姑娘挥刀相向,等明军赶到的时候,几个姑娘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血流了满地都是,那场面极其恐怖。   饶是如此,一气尚存的姑娘们却高兴,高兴于应天终于要回到他们汉人的手里,元人,他们将必死,必死!   说书归说书,戏更得演出来,朱至让人将写好的剧本送到戏曲班子去。有人白送剧本,戏班子求之不得,再说这更是近日说书最火的本子,傻子才会拒绝。   因而街头巷尾,突然间刮起道说大明将士为赶走元人死去的人,男的女的,其实大家伙谁也没有闲下来,只是有些人功劳不为人所知。   如今说书的,唱戏的,纷纷将这些无名的人全都搬到人前,好让人知道,究竟在这和平之下,有多少人付出生命。   与之而来也就有人提起朝廷兴建烈士陵园的事了。   一开始百姓们根本就不关注这件事,朝廷动乱葬岗也好,将来那里要葬的什么人都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结果被说书的和唱戏的一闹腾,应天百姓也就知道,为了天下太平,有许多人身死无名,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   朝廷出面建陵园,就是为了让这些无人祭奠的人,清明重阳得有一祭,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   一时间,多少人有了切身体会。谁愿意死后无人供奉呢?大明朝廷是有良心的,立国之后能想到死得默默无闻的将士,这是一件好事,该支持,该肯定。   因此,本来因为去乱葬岗做事不太乐意的帮工,终于明白朝廷一番作为的良苦用心,纷纷积极参与。   以至于,本来朝廷对于烈士陵园修建一事其实挺头痛的,毕竟这要人要钱,哪样不是朝廷缺的?   突然不管大的小的,老的少的人,全都往烈士陵园涌来,本来以为须得费个半年时间才能弄好的陵园,竟然硬生生缩短了一半,三个月就弄好了!   这个事,太子算是相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书的也好,唱戏的也罢,都是朱至在里头推手,后来自觉帮忙建陵园的人吧,朱至也是个机灵的,来了干活的人就算不给工钱,那也必须管他们吃喝。   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的,你帮我,我帮你,不就慢慢建立了友情?   朱至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更是派了太医前去守着,别管是谁受了伤,染了风寒,一律给治。   当然,朱至更是让人对陵园周围实施规划,开荒种树养鱼养鸡鸭什么的,不拘,谁要是有心在这儿帮忙看护这些鸡鸭的,一个月二两银子。   哇,这工价一放出去,谁还顾得上原本这地方是乱葬岗吗?   上赶着求工作。   随后,陆续有人开始在这一片摆摊,小吃啊,糖水啊,人越多,做生意的人也就越多,有生意头脑的人多着,哪里用得着特意去推动?   等烈士陵园建成后,周围已经安顿了好几户人家。   随着烈士陵园的兴建,水也好,路也好,样样都得修,在这基础上,聪明人能不趁机把水源弄好?搭着朝廷的顺风车,再把自己缺的,又必须得要的全补齐全了。   水的问题解决,路也好走了,人还怕不会多起来?   太子在建成后过去一瞧,哪里还有原本的荒芜。住的人家有了,荒地也有人开垦,再看人来人往的,转头冲朱至道:“你是早想到这也是一笔好生意?”   “爹爹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真要是按生意来做,三年五载,我别指望能回本。但是,为了不让烈士陵园成为别人的笑话,我得先把样子做好。”朱至手里拿着一扎烤串,一边吃着一边回答,太子看她吃得香,偏朱至竟然没有要分他一串的意思?   “什么肉?”太子面对无知无觉的朱至,转移话题问。   “羊肉。爹您不喜欢吃吧。”朱至又咬了一串,吃得那叫一个畅快,望着太子的时候,依然没有打算给上某爹一串,让他尝尝。   太子算是明白了,指望朱至自觉太难。是以,太子上前一手夺过朱至手中的肉串,取了一串咬了起来,百川看得那叫一个急啊!无奈太子不为所动,嚼着肉觉得味道很是不错。   “你大哥呢?”太子领着儿女一道出门,结果一个刚来就吃上了,另一个不见了人。   “我哥应该看孩子去了。”朱至怨念无比的瞅着某个爹,抢她的肉串也就算了,竟然还是全抢光了!过不过分?   然而朱至没敢抢回去,一眼瞥过万河,万河一灰溜烟不见了。   “看什么孩子?”太子吃着肉,不得不承认味道极是不错。结果听到朱至的话,没反应过来。看孩子什么的,朱雄英就是一个孩子,他看的哪门子的孩子?   “一个好学上进的孩子。”朱至如是答,太子瞟了朱至一眼,结果朱至冲他笑,却没有要细说的意思。   算了!太子也不是那追根究底的人,朱至不细说,他也不问了。   咬着肉串一路走看下来的太子,对于周围的小商贩们仔细打量一番,问起朱至道:“陵园建好了,以后人就少了,你要如何?”   “这一片地,种了果树,开了田地,更养了鸡鸭,爹,有田有地,就不怕没有人。”朱至说的是实话,过程虽然可能会很长,但绝对不会让这一片冷清下来。   太子想了想补充道:“朝廷应该给些奖励。”   朱至想让烈士陵园热闹起来,就是为了不让烈士陵园将来无人问津,这也是失了朝廷的初衷。   那么朝廷总不能干看着,须得激励人在周围安家。人一多,就不怕没有人知道烈士陵园了是吧。   “爹果然一点就通。”朱至必须对太子给予肯定,多聪明的爹啊,马上懂了有些事就得操办起来,莫等着被人挑了毛病指出不是才来补救。   “你还有什么主意一并说了吧。”太子相信,朱至脑子里肯定有主意没有说出来。   “爹,您是我亲爹,要不说您最了解我呢。我的主意其实就是,朝廷应该组织国子监那些学子们每月一游烈士陵园。让他们了解,大明朝的建立,不仅有文人出谋划策之功,也有诸多将士浴血奋战。”朱至想什么,自然是让那些看不起将士的人知道,他们没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将士。   太子一顿,朱至劝说道:“知建国不易,知为大明战死的将士无数,他们才更应该珍惜现在,对将士怀有敬畏之心,也能在以后体恤将士不易。”   一套套的说辞下来,叫太子都不好拒绝了!   “朝中大臣未必同意。”太子只陈述一个事实。   朱至不说话了,什么朝中大臣未必同意,根本原因难道不是因为太子依然拿不准?   好吧,面对不接话的朱至,太子反而不作声了。   这时候万河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把烤串,刚吃完的太子一眼看见,万河正要递向朱至的手一时不知该不该转个方向了啊!   朱至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抢过,控诉道:“爹爹不要太过分。”   可惜太子不为所动,硬是从朱至手里拿走大半,朱至!!!   朱雄英回来的时候,正好父女又解决完了肉串,吃得满足的两人没了刚刚抢肉吃的剑拔弩张,反而在那儿对肉串进行评价,“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咸。”   “肉要是太淡不好吃。”朱至哪里不知道,可是这烤肉就得这样才好吃。   “等回了宫,你让人做一些。”太子突然对朱至如是吩咐,朱至侧头问:“为什么是我?”   太子理直气壮的回道:“因为我是你爹。”   某个理由确实相当可以。朱至无能反驳,只好老实答应下。   “爹爹别只吃烤肉,烤菇子要不要尝尝?就是我让人从云南带回来的。”虽然被太子下达了回宫吃烤肉的任务,不过朱至不是小气的人,有好吃的必须要分享,再说了,又不是熊掌鱼翅,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烤肉,家里吃得起。   “新鲜的菇子味道可好了,烤的时候都不用怎么处理,只要放点油再加点盐,味道可好了。还有腰子,五花肉。”朱至细数着自己尝过的美味,大有自己就要干一干的意思。   朱雄英!!!这是要馋死谁啊!   “好了。”太子显然也一样,立刻提醒朱至打住,不可以再数。   “我们出来是有正事,你别只顾着吃。”太子哪怕自己也吃了,也不能再让朱至说下去了。   朱至幽幽地凝视太子,太子莫不是忘记了刚刚谁跟她抢吃的?   朱雄英已经第一时间上前拉住朱至,同时冲太子道:“爹,我们去看看陵碑的情况吧。”   太子正有此意,朱雄英提醒朱至道:“把嘴擦擦。”   看朱至吃得油光满面的,也不知道擦擦嘴,是不是有点过分。   好像,是的!朱至赶紧拿过帕子擦嘴。   太子已经走在前头,朱雄英等着朱至,这才跟上。   此时的陵园里,一座座的碑陵立起,看着一块块立起的碑,有些有名字,有些没有名字,但是关于他们死于哪一场战役,写得一清二楚。不用说,都是为了攻下应天而死的。   若说之前太子未必能够想到这样一座陵园的建成会是什么样子,此时此刻看到已经几乎完成的陵园,这样一座一座的陵碑立起,太子才第一次体会,为了大明建立,甚至只是为了夺下一个应天而已,付出了多少人命。   自然,跟在太子身边,纵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眼前陵碑的朱雄英和朱至也是一样的感触,至少在面对这一块块的陵碑前,他们再也没有轻松愉快的心境,唯有郑重。   为此,太子同朱至道:“你的提议很好。该让天下人知道有多少将士为边境安宁而死,尤其是安享清平的读书人们,他们没有资格看不起任何将士。”   朱至虽知道太子不会拒绝这份提议,听到太子拍板定下,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国子监开头,天下读书人难道能不了解了解大明建成的辛酸?   “死去的将士须得铭记,活着的将士更应该善待。”太子感触之后,更下定决心要办另一件事。   “比起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朱至立刻明白太子话中何意,赶紧出主意。   太子回头看向朱至,朱至道:“军中退伍的将士,该优先于各衙门中录用,谁家若是任用退伍的将士,朝廷当予于奖赏,甚至免去部分杂税。”   奖赏令人心动,比起口说无凭,当然是真正的好处更让人愿意付之行动。   “你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利益。”太子无奈,怎么朱至三句话不离商,不离利益呢?   朱至无奈耸耸肩道:“爹,不是我想,而是因利而动是人的天性,违背天性,只讲理想,太难为人了。顺应自然,必能事半功倍,何乐不为?”   太子瞪了朱至一眼道:“这种话当我的面说说可以,别让你爷爷听见,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对此,朱至更无奈了,“明明这些年我也算赚了不少钱,让爷爷看到不是所有的商人只图一己之利,做生意也可以造福百姓,怎么皇爷爷还是对商人恨得咬牙切齿?提商色变?可是想要国富民强,没有商人怎么富?等天上掉馅饼吗?”   太子再也忍不住咳嗽起来,提醒朱至适可而止,这个话题不许再提。   “掩耳盗铃更不可取,我亲爱的爹爹。”朱至吐一口气,更盼着某个当爹的能够悠着点,莫要总想着让她闭嘴闭嘴。   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就说修陵园好了,花钱的地方还少吗?   “爹,四叔来了。”朱雄英一看太子和朱至又要为了钱的事扛起来,头正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好,对面燕王走了过来,赶紧的提醒他们,别争也别吵了。   燕王大步流星而来,看到太子也很高兴,上前抱拳,“大哥。”   “四叔!”朱至和朱雄英同燕王见礼。燕王挥手冲他们一笑。   太子吩咐燕王一道过来搭把手的,见到燕王并不觉意外,只是看到燕王身后抬着一个人,问:“怎么回事?”   “刚刚在那边碰上的,不知怎么的昏过去了,我正打算送他过去找大夫。”燕王简略回答,太子也就不细问了。   “让他们送过去吧。”太子挥手,燕王让手下将人抬走,跟在太子身后问:“大哥,陵园建好了,什么时候公祭?”   太子第一时间扫过朱至,朱至可不管,他们兄弟说话,她自觉的不插嘴是吧!   “等父皇决定。”太子如是答来。燕王同太子道:“大哥,我怎么觉得建烈士陵园好像才是一盘棋的开始?”   细节上的事,太子没有一样一样告诉燕王,朱至的动作吧,燕王不至于事事扣在太子头上,可要说没有一丁点别的怀疑,甚至看出别的端倪,未免显得燕王太无用了。   太子满意于弟弟的察觉,冲他昂昂下巴道:“看着就是。”   得,燕王得了这话便明白,不管这盘棋怎么下,他可以参与,却不需要知晓全局。   也行,凡事用不着样样都清楚,他又不是掌舵的那个人。   只是余光扫过朱至和朱雄英,好像这两个小的知道得比他多!   朱至敏锐的察觉燕王的目光,抬头同燕王对视,冲燕王一笑,燕王回她一个笑容,坦言问:“至儿和雄英在这些事里也须担当重任?”   “对。”太子重重点头,瞥过两个孩子道:“该让他们学着点,父皇的意思。”   一提朱元璋,燕王就更无话可说了。朱元璋决定的事更不是谁能改变的。   “爹,二叔和三叔都来了。”碰上燕王这个时常出入烈士陵园的人不算奇怪,可是碰上秦王和晋王,实属难得。   这两位自打被召回应天以来,刚开始天天进宫侍疾,马皇后康健后,马皇后再没让两人总在她眼前晃悠,以至于在外面逍遥得不错的人就想能回封地。   问朱至怎么知道的,还不是因为秦王摸不准情况,拉过朱至打听过相关的消息。   朱至面对自家二叔,就不想说打击他的话,甜甜回一句不知。   至于秦王怎么到处打听自己何时能回封地的消息,朱元璋在上,再不济更有一个太子顶着,朱至多管闲事,果真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显然,秦王一直没有得到一句准话,实在忍不住了,干脆拉上晋王寻上太子。   在烈士陵园见着弟弟们,太子的表情没有多少意外,人已然走了过去。   “大哥。”见着太子,别管在外头怎么威风的王爷们,个个都是弟弟,自觉些夹起尾巴做人。   “二哥,三哥。二叔,三叔。”一个个各打各的招呼。   “去那儿坐坐吧。”太子指向陵园外的茶摊,那是给人歇脚的地方。一干弟弟们谁也没有意见,乖乖跟着太子过去。   茶摊上是一对年迈的夫妻,见着客人上来连忙端出茶来,万河自觉上去付钱,太子早渴了,端起喝了大半碗,这才将视线落在两个弟弟身上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进宫寻我,反倒在这儿堵上我了。有话说吧。”   秦王和晋王看着面前的茶没动,太子话一落下,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秦王开口问:“大哥,母后的身体好多了,我这不是想知道,什么时候父皇放我们回封地。”   收获太子一记关怀的目光,“为何着急回封地?”   “也,也没什么,就是有点事。”秦王面对此问,有些结巴答来。   “公事私事?”太子细问,秦王捉捉头,不知如何答才好。   太子却从他这反应里得出了结论,“私事。”   “不是。”秦王赶紧否认,偏又眼神躲闪,此地无银三百两什么的,说的就是秦王。   朱至都想捂脸了,想说谎是不是也该练练?   太子这时候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丢到秦王手里道:“不是。那你解释解释,这上面写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秦王被丢了一记满怀,赶紧抱住,再听太子的话,一时傻了眼,赶紧低头打开奏折,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秦王汗淋如雨的道:“大哥,里面好些事都不是真的。”   太子镇定自若的问:“那你告诉我,里面哪些是真的。”   秦王……   一看辩解不成,反而自己把自己坑了,秦王急得不行,求救的视线落在旁边的晋王身上。   晋王,晋王当作看不见!   秦王瞪大了眼睛,说好的一起来找太子想办法回封地?结果让他冲在最前面,他好在后面捡漏吗?   不成。既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更得同当。秦王马上道:“大哥,别光说我啊,三弟的事大哥难道没有听说?”   这一刻的晋王啊,真是掐死秦王的心都有! 第70章 处罚   ◎国法◎   只是, 再怎么有心弄死某个当哥的,晋王依然得忍着, 毕竟太子在上头。真要是他动手打起秦王来, 太子绝不可能干看着。   “大哥。”晋王唤一声,盼的无非他做的那点事千万千万别传到太子耳中。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们?”可惜, 晋王盼星星盼月亮, 盼是盼不着的,毕竟他做事的时候也没想过瞒着谁是吧。太子也给他丢了一份折子, 让晋王自己好好看看。   晋王额头都是汗,抱着奏折在手里, 却不敢不看。   朱至看着太子拿出一份又一份的奏折,好奇于太子带了多少折子在身?莫不是早料到秦王和晋王会来?   摸了摸脑门,朱至满脑子疑惑,手悄悄摸上太子的衣袖,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其他奏折, 被太子打了一记手, 更是警告瞪了她一眼, 好吧,朱至乖乖把手收了回去。   “大哥, 大哥, 我,我知道错了。”晋王不辩解, 看完奏折的内容赶紧在第一时间向太子认错。   太子冷哼一声问:“这么说上面细数你的罪状你都认了?”   晋王一怔, 眼神有些飘, 他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全认了, 太子会如何责罚?不认, 万一太子不仅有这送上来的奏折,更有实证在,死不承认的他们,怕是休想再得到太子的信任。   他们做的这些事一但捅到朱元璋面前,没有太子帮着他们求情,他们将是什么下场?   一时间晋王难以权衡,更没办法决定。   秦王看着晋王为难的样子,心情是真好!   哼,怎么样,大家都是兄弟,谁不清楚谁是什么德性?让你刚刚不帮他说话,他现在有样学样,也绝不帮忙。   半斤八两的兄弟俩儿啊,相互等着看对方的笑话,就是没想过一起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才能让太子消气。   个个闭口不言,莫不是以为他们不吱声,太子拿出别人状告他们的奏折,事情会因为他们的不吱声,然后再没有人提及?   反正朱至看着两个叔叔是真为他们的智商着急!   怎么想的啊,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谁犯下的错老实承认接受惩罚,难道不比他们死不认账,来个装聋作哑的效果要好?   “不说话?难道你们以为不说话事情就完了?我在给你们机会,你们若是不懂珍惜,我也就不拦着父皇,且让父皇亲自处置你们。”果不其然,太子面对兄弟们不肯认账,更不配合的态度,极是不满,一拍案几而起,提醒他们要是再敢不吱声不配合,莫怪他手下无情。   “大哥。”一听太子要将事情交给朱元璋处置,可把两人吓得不轻。自家老父亲什么德性他们能不清楚?他们做的事一但传到朱元璋耳朵里,朱元璋能饶了他们才怪。   朱至瞅着两个叔叔一脸怕怕的样子,没能忍住同朱雄英咬耳朵道:“二叔三叔看着怕皇爷爷,偏又做皇爷爷不喜欢的事,到底他们是真怕皇爷爷还是装着怕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朱雄英咬耳朵回应道:“大抵他们觉得山高皇帝远,在他们的封地里,他们能把消息捂得死死的,传不到皇爷爷耳朵。因此才会无法无天。怕是真怕的。”   “连傻子都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两个叔叔竟然连傻子都不如。”朱至由此得出一个结论,扫过秦王和晋王的眼神透着怜悯。   说是咬耳朵,就他们说话的声音,谁都听见了。秦王和晋王是被两个孩子说得面红耳斥,要是换成他们家的孩子,早把人拉过来揍上一顿了,然而朱至和朱雄英,他们敢打吗?   哼,他们亲哥会帮他们拦着点不让朱元璋罚他们,朱至和朱雄英这两个小的,那可是会巴不得往朱元璋面前告他们的状,好让朱元璋狠狠责罚他们这些当叔的。   至于从哪里得来的结论。难道那些年因为朱至和朱雄英被罚的兄弟还少了吗?   要不是他们几个年纪大一些,亏得没有上课了,否则也是难以幸免。   “咳咳咳。”当叔的没有一个敢出言提醒朱至和朱雄英说话就说话,别明里暗里的笑话他们,太子就没有这层顾忌了!连咳几声,警告的眼神瞥过他们,提醒两个小的安分点。   朱至和朱雄英立时变得那叫一个乖巧,不说了,不说了。   “大哥,我就是想建个能赏月的亭子,真没想干什么。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那块料,我不也是想学学好,在父皇面前讨个巧,卖个乖?”都到这一步了,连朱至和朱雄英都瞒不过,指望忽悠太子,趁早死了这份心。秦王只好老实承认自己的错误,求太子帮帮忙,求个情。   是的啊,秦王最大的错处就是大兴土木,明明朱元璋三令五申告诫他,建好了他的秦王府后,不许再兴土木,劳民伤财。   结果秦王刚去封地不久,立刻让人再建亭台楼阁。百姓受苦,不堪重负,以至于被人告到应天来了。   可是,都到这时候了啊,秦王竟然只说自己就是建个赏月的亭子而已?   太子额头青筋跳动,可见被自家弟弟的蠢样气得不轻!   “赏月,学好?二哥,你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装的哪门子的文化人?赏月,看着月亮你想的是一口月饼啊!要是月亮能掉下来,你一准马上咬上一口,都不带迟疑的。”比起太子给弟弟留脸,旁边的晋王拆起兄长的台是半分不留情,斜睨过秦王那叫一个不屑。装文化人,装得出来吗?   秦王能接受被太子骂,如何也接受不了比他差的晋王笑话他。   “你有什么脸说我?你有什么脸说我?”是的,秦王不服的情况下直接上手,这就要去挠晋王的脸了啊!   晋王赶紧挡着,手也没闲着,可劲打在秦王伸出的手上,绝不能吃亏了。   “我不过修个亭台楼阁而已,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说说,你敢说出来吗?父皇再三叮嘱让你安抚当地夷人,你倒好,抢了人家临盆在即的妇人回府,竟然让人家夫妻分离。怎么着?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你得抢别人的媳妇?”秦王毫不留情的将晋王卖了!   晋王急得额头都是汗。可是本来在看两个叔叔笑话的朱至和朱雄英却在听清秦王做的事后,立时变了脸。   抢他人之妇,更是有孕在身的妇人,这是人干的事?尤其这竟然还是大明的王爷干的事?   “爹爹。”朱至和朱雄英同时正色一唤,一脸凝重的盯着太子,太子难道要放任不管吗?   太子沉下一张脸,对于两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下多大错的兄弟,没有半点好脸色,同时也在考虑另一个问题,该如何处置他们才好!   连朱至和朱雄英都变了脸,一旁的燕王恨不得自己置身事外,好吧,他们确实犯了大错!   秦王和晋王随着气氛的凝重,算是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不敢再打闹,老实打量旁边的太子神色,盼着能早早听见太子对他们的处置。   不料太子突然起身道:“即日起不许踏出府门一步,否则打断你们的腿。”   随太子厉声落下,秦王和晋王惊得赶紧站起来,老实立在一旁,半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了啊!   “是!”   太子大步迈前,竟然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到他们。   朱至和朱雄英盯着秦王和晋王半响,朱至有心挽起袖子揍人的,叫朱雄英拦下。打不得打不得,尤其这个时候更是打不得!   有事什么的他们回去再说!   “二叔三叔,你们简直丢尽我们老朱家的脸。爷爷一世英名全叫你们给毁了!”打不得,还不许朱至说话,尤其得指出他们已经沦为老朱家的耻辱了!   秦王是在朱至手里吃过亏的人,面对朱至叫嚣,他一个有错在先的人不吱声,晋王可没有!   被太子训他认了,朱至是谁啊,一个小丫头片子,是他的侄女,凭什么训他?   “至儿,怎么说话呢?我是你三叔,对你叔客气点,别拿我们当了你可以随便打的人。”晋王不至于不知道朱至把一群弟弟打得老老实实的事,可在晋王看来那就不算什么,他跟他们能一样吗?   哼,在他面前,该是朱至这个小辈的老老实实才是!敢教训他这个当叔的,吃了熊心豹胆了!   晋王叫喊着,没有注意到秦王瞥过他的眼神透着悲悯,节哀!   “三叔当然不能随便打。那我就祝您在府里太太平平,安安乐乐。”朱至对着晋王毫无悔错之意,反而目空一切的态度,心中冷笑,一番祝福的话道来,晋王问:“你是在威胁我?”   “说对了,我就是威胁您。”朱至敢做敢当,回头顺便冲晋王扮了一个鬼脸,好让晋王知道,她可不像他,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揍你。”晋王什么时候受过这气,立刻要把朱至提过来揍上一顿!可是不好意思,燕王第一个出声道:“三哥,别忘了你自己的过错!”   晋王的事都没完呢,怎么,想教训朱至?   饶是太子走得干脆,连头都不回,晋王莫不是忘了太子刚刚的吩咐?   禁足府上什么的,难不成晋王觉得那是奖赏?   真要是这样,燕王就得问问晋王带脑子的吗?   “你没听见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敢威胁我吗?怎么,仗着父皇宠爱,她无法无天了?”晋王不服,或许更应该说,他有心要揍朱至一顿,更为了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太子打不得,秦王不好打,就朱至一个小辈,打了就打了是吧!   朱至懂了晋王的意思,专挑软柿子捏是吧!   她看起来是软柿子?   低头一笑,朱至将朱雄英拦着她的手拉开,冲燕王道:“四叔,别拦着三叔。三叔心里有气呢。您在封地强抢别人的媳妇是靠的自己的本事?或是带着一群将士去抢的?”   朱雄英明了了,晋王的态度刺激了朱至,叫朱至不想忍了。   好吧,朱雄英但闻晋王的事,第一时间就想狠狠教训教训某个当叔的,只是多少顾念着点,不好出手。   结果晋王不乐意啊,他非要揪着朱至认为那是软柿子,誓要捏来出出气是吧!   行,就让他尝尝踢到铁板什么滋味!   朱雄英一退,燕王也叫晋王挥开了,晋王同朱至道:“怎么着都不关你的事。你莫不是觉得自己谁都能管了?你记得我是你叔,你叔吗?”   言罢已经走到朱至面前,伸手直戳朱至的脑门,一戳,再戳,再戳!   燕王看着都觉得过了,不料朱至突然冲晋王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下一刻,一声惨叫划破天际,晋王原本高兴的脸啊,此时此刻只有痛苦!   别管是朱雄英或是秦王啊,都瞅着晋王被朱至捏在掌心的那根手指,已然完全感受到晋王此刻的痛。   “叔,戳得痛快吗?一根手指不够的对不对?再加一根?”朱至说着话,已然伸出另一只手,捉住晋王另一只手,挑了挑,选了小拇指,稍稍一用力掰下,断了,晋王再一次发出猪叫声。   周围的所有人对连着两道的声音,不可置信的望着前言,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果朱至冲一众好奇望来的人们打招呼道:“没事,我叔叔他牙疼,大家不用放在心上,干活,干活。”   怎么说呢,就算朱至一手捉着晋王的一根手指,晋王痛得脸都扭曲了,但他们自家人的事,外人不好掺和。   朱至都让大家各忙各的了,谁要是再不识相非要多管闲事,真闲得很?   在这儿的人谁得闲了?都忙着要么干活,要么挣钱养家!   “松手,你快松手,我的手都被你折断了!”晋王痛过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朱至赶紧松开他的手,否则他的两根手指要废了啊!   “要是折不断我折来干什么?”朱至被晋王道破意图,丝毫没有因此要手下留情的意思,反而勾起晋王的另一根手指问:“三叔,我考虑的是,要不要再弄断您几根手指,这样一来往后您就不会觉得,您做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了!”   晋王倒抽一口冷气,急于挣脱朱至的手,就为了不让朱至有那碰到他其他手指的机会!   可他想躲难道就能躲得了?真以为朱至是吃素的?   “三叔,您要是再动,我不断您的手指,我断您的手掌怎么样?十指连心,断一根手指而已,不如断一掌,您也就两掌而已,我稍稍一用力,咔嚓一声响,完事。”朱至绘声绘色给晋王说起,让晋王自己脑补一番!   “够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晋王痛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这会儿会觉得朱至纯属吓唬他?   两根手指啊,这时候都被朱至握着,他连挣扎机会都没有,那就断了!   朱至要是真想断他的双掌,晋王现在根本挣不开朱至的手,他能躲得开?   显然不能!   认清现实的晋王终于想起来好好问问朱至,她到底要干嘛?   “二叔,您说呢?”朱至不慌不忙唤着另一个叔,秦王。   秦王自打朱至一转身,马上明白有人要不好!   呵,秦王觉得很有必要让晋王吃吃苦头!   咳咳咳,秦王是不厚道的觉得,他都被朱至治过了,没道理让晋王逃过!   然后,秦王看着,必须得承认,看别人欺负晋王,就算不是他亲自上的手,心里那叫一个舒畅!   结果朱至竟然还给他面子,让他代表出面说道说道,朱至想干什么!   嗯,他知道朱至想干什么吗?   秦王先问上自己一回,同时询问的眼神瞥过朱至,盼着朱至提个醒!   朱至!!!   朱雄英想捂脸,是不是朱元璋和马皇后把所有的脑子都给太子了,怎么秦王和晋王感觉脑子不够用呢?   当着外人的面,朱雄英多少给亲叔留点脸,赶紧到秦王跟前道:“认错。”   秦王正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朱雄英一说,秦王瞬间反应过来道:“啊,认错。你做错了事不用认错吗?你还看不起至儿,人至儿年纪比你小,是你的晚辈,道理都比你懂,你哪来的脸瞧不上人?还敢对至儿大呼小叫,你做错事还有理了?”   晋王痛得半死,一眼瞥过秦王狐假虎威的样儿,气不打一处来,想骂骂秦王来着的,结果刚这意思,朱至手上一用力,晋王发出一阵惨叫,他能再道秦王不是,敢说秦王不是吗?   “你还不服气是吧!让你不服气!不服也得服。”秦王是真高兴,尤其瞅见晋王一脸不服偏又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特别的高兴。   “至儿,看你三叔的样子他是一点都不知道错,你别客气,好好教教他,省得他祸害百姓。”秦王不仅说风凉话,更火上浇油,可劲劝朱至别客气,继续出手,一定治老实晋王。   晋王算是看出来了,秦王趁机让他吃苦头!   “同样被告状,凭什么只对我动手不管他?”晋王忍着痛,必须让朱至想起来,一样被告状的不止他!   秦王岂不知晋王的险恶用心,赶紧解释道:“我受罚,我老老实实受罚。谁像你,自己做错事竟然还敢跟自家侄女大声叫嚷,你不就是自诩自己是长辈,做错事也一样有脸?”   想要把仇恨值移开,必须要想办法,尤其得把两人的态度摆出来,有了比较,晋王在前,朱至饶是生气他们一个个当叔的不干好事,总分个先后,先把晋王治老实,再说其他是吧!   秦王算盘打得相当响亮,在晋王那儿,晋王黑了脸,也是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落在朱至手里,愣是抽不出手!   “老三,刚刚戳着至儿的脑袋不是挺高兴的。”秦王尤其觉得不够,为此不惜再添一把火。   有的人两只手到现在都被朱至拿捏着是因为什么?   因为手贱啊!   哈,以为朱至是小辈,是孩子,因此无二话的上手就戳?   戳吧戳吧!这会儿断了两根手指,看他以后还敢戳吗?   晋王吹胡子瞪眼睛,有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对啊!要不然怎么能让朱至往死里治人呢?   “我,我就是,刚刚脑子不正常。”晋王分明感受到随秦王话音落下,朱至捏着他的手力道加重了,晋王但凡不想再断上几根手指,最好自觉!   因此,晋王再不想承认自己的害怕,也只好改了口。   脑子不正常的他才会冲到朱至的面前,戳起朱至的脑门是吧!   秦王恨不得把晋王此刻的怂样画着裱起来,一辈子好好欣赏。   “小郡王,小郡主,太子殿下让两位快些回宫。”晋王认怂的话都出来了,可惜朱至完全不打算松口,晋王快给愁死了,关键时候传来百川的声音!朱至立刻松了手,晋王……   哥,太感谢你了哥!   晋王此时对太子万分感激。   “三叔,记得我刚刚的话!”朱至松开了晋王,晋王已然在第一时间避得远远的,绝对不能再让朱至有捉到他的机会。   朱至回头一看,人离得太远了,行,不就是现在不能动手,急什么呢?未来的日子长着呢!   晋王!!怎么着,弄断他两根手指还不够?   “至儿啊,有用得上你二叔的地方开口哈!”秦王高兴冲朱至喊一句。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道:“二叔,您别忘了您也不能出门!”   秦王刚刚笑起来的脸啊,立刻敛了。   “不是,你别见不着我高兴,非往我心上捅刀子啊!”秦王控诉朱至,朱至一边退着走,一边回道:“二叔也知道自己被禁足难受?这跟您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事一比,差得远了?以后的日子长着,二叔,好好加油!我一定在皇爷爷面前为您进言,一定让皇爷爷给您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秦王!!!他有这个意思吗?他需要朱至这样的对待吗?不啊,他巴不得朱至别在朱元璋面前提他半个字!   “至儿,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你别坑我啊!你爹那儿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再到你皇爷爷面前告上一状,我还活不活了?”秦王汗淋如雨的求放过!   朱至能为之所动,冲秦王不留情面的回了一句道:“不如二叔去问问受您欺压的百姓,他们活不活?”   得,秦王明白了,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状她是告定了!   “四叔,我们先走了!”朱雄英不插嘴,却没有忘记对唯一一个不惹事,不招事的燕王打招呼!   燕王对自家两位哥哥做下的事,已然不想评价。一个个没有犯到朱元璋手里,不叫朱元璋狠狠罚过一回半回,他们心里都不痛快是吧!   行啊,看着吧,朱至马上会让他们体会!   “不是,大哥就不管管的吗?我两根手指都断了!”晋王于此时突然叫嚷起来,质问于朱至做的事难道没有一个人管管吗?尤其是太子亲哥!   秦王正被朱至表明要到朱元璋跟前告状吓得伤心难过,思量如何才能让朱元璋手下留情。   闻晋王所言,秦王不客气的问:“父皇和大哥少管你了?对你的叮嘱少了?你听了吗?”   燕王得说,难为秦王清醒一回。   “再说了,比起你干的事,至儿不就是折断你两根手指罢了,还是你犯到至儿手上自找的。大哥怎么管?管至儿之前是不是更应该好好管管你?”秦王心里有气,认准了就是晋王的事情相对严重,以至于朱至把火全都记在一块!   “我就是劳民伤财而已,父皇和大哥要罚要骂我绝无二话。你缺女人?抢夷人的婆娘?还是要生的?你缺儿子,想要喜当爹啊?”秦王忍不住了,一通火全往晋王身上撒去,非让晋王给个解释不可!   晋王更火大好吧!他不能跟太子发火,逮着个朱至以为是好欺负的,结果断了两根手指,他都一肚子的火呢!秦王竟然尽往他痛处捅刀!   “只是劳民伤财而已?你要是做得不过分,至于让人告到应天?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装什么文化人,还赏月,你赏得明白吗?说出去不嫌丢人!”晋王能许秦王可劲儿踩自己?别逗了吧,兄弟二人谁不清楚谁的短处,谁不明白对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笑话谁也没什么用!   “哎啊,丢人,你现在不丢人?刚刚当着至儿的面你怎么不继续嘴硬?”秦王一看晋王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往前迈了一步,同晋王瞪圆了眼比比谁的眼睛大!   晋王能怕了秦王吗?从小到大他们两个就不对付,多少年也没改,要吵要打,来,奉陪到底!   “二哥,三哥,你们要是再闹,我也到父皇面前告上你们一状,一定让父皇好好责罚你们。”燕王瞅着两个没长大的哥哥很是无奈,最终放出狠话,他们要是再不知道收敛点,在外头也要闹出一个又一个的笑话,别怪他也不留情面,到朱元璋跟前狠狠告上他们一状!   朱元璋的威力相当的大,至少比眼睛大的两位最终不得不后退一步,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忌惮!   别人送上折子,告他们的状,太子的手里有一份,谁敢保证朱元璋手里有没有。   万一要是有,嗯,再加上朱至肯定要去君前告他们的状,燕王跟着添油,简直就是要了命!   不行,要打要闹,他们兄弟私底下怎么斗都成,不能再让人往他们身上浇油了!   “大哥不是让你们回府思过吗?你们快些回去。省得再惹大哥生气!”燕王一看终于把人拍老实,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催促他们麻利些,“三哥的手不痛吗?不用找太医接上?”   晋王顾着跟秦王斗嘴斗气,连断了的手指都不知道痛了,真行!   被燕王一提醒,晋王似乎终于知道痛了,赶紧挥挥手道:“我不跟你吵,你离我远一点。我今天就不该跟你一起出门。”   “哈,不跟我一道出门难道你做的事就能抹去?早晚父皇和大哥都要找你算账。”秦王能服了晋王?   别逗了啊,立刻干脆利落的回一句,提醒晋王作死是他自己作的,跟今天出不出门没有半点关系!   “要算也先找你算,就是你惹的事,你惹的事。”晋王不服了,眼看两人再一次要扛上,燕王已经不想再把人拉开,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王算是看明白了,那么两个兄长,能治他们的要么是朱元璋,要么是太子。不对,现在要加上一个朱至!   朱至啊!燕王回想起朱至方才干脆利落动手的架式,晋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两根手指就断了!够狠的啊!   太子此刻也就此事教训朱至道:“那是你三叔!”   “对啊,是我三叔。要不是我三叔,就他做的事,我早把他打得满地找牙!”掳人的妻子这种事是人干的吗?简直无法无天了!朱至碰上一个往死里揍一个。   亏得晋王是她叔,否则就不会只是断两根手指而已。   “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上梁不正下梁歪。您念着那是您的兄弟,有心为他们求情,但是您别忘了您不仅是他们的兄长,更是大明的太子。无数百姓翘首以盼有人能为他们主持公道。”   朱至当然知道太子从心里不想朱元璋处置兄弟们,可是秦王和晋王他们犯罪,理当付出代价。   “况且,大明天下安定,执法如山四个字不能嘴上说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唯有如此才能令天下信服,也能让大明的官员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国法森严,再不敢生出轻视之心。”   朱至完全不觉得晋王这样分明知道自己有错,偏还能在她这个侄女面前逞威风的叔叔有什么值得太子给他机会的!   再说了,犯错惩罚,以树国法森严的形象,一直不都是朱元璋想做的?   太子想为兄弟们求情,考虑过被他们欺负的百姓吗?   “好了。我有数。”太子叹一口气回一声,朱至适时把嘴闭上。眼下的情况怎么说呢?   该提醒的话她提醒完了,接下来太子自有分寸,再多嘴多舌就过了!   果不其然,太子当着朱至的面没有说什么,此后朱元璋却在朝廷上大发雷霆,指着秦王和晋王骂得狗血淋头,末了更是放狠话要夺去他们的封国,废了他们的爵位。   哎哟,那敢情好啊!为王不仁,留着他们祸害百姓们吗?就该按朱元璋说的处理,狠狠的处置他们!   可惜,最终因为太子求情,朱元璋对两个儿子各有责罚。   其中罚秦王为民造桥十座,而且须得自行准备造桥银两,更得保证通桥安全,这事才算完。   至于晋王,他不是喜欢抢旁人之妻,令人家夫妻分离吗?什么时候他能撮合百对姻缘,而且更得保证他们夫妻和睦,才算他初恕其罪。   另,晋王须自行筹钱修建封地内的所有主道,修不好,他这辈子都别指望再当王爷!   谁也没有想到对秦王和晋王的处置竟会如此!立时都傻了眼。   独独朱至默默点了赞。   对嘛,绝不能放过犯错的人。他们一个个当着王爷不懂珍惜是吧,耀武扬威,欺压百姓,好啊,让他们自己尝尝苦头,且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无视国法。   太子对朱至一意要严惩两个弟弟的意思明白得很,不能说朱至说得不对,太子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办?立刻思量的是该怎么罚人才能让人记住教训。   朱元璋的态度和朱至一样,就算是亲儿子,朱元璋也是有心要把儿子往死里罚!狠狠的罚!   但是,真要是从严处置,两个弟弟一准给废了!   倒不如留着他们有用之躯为民造福,想来两人会愿意的。   秦王和晋王不敢不愿意啊!   朱元璋的态度早在把他们叫到跟前,劈头盖脸一通骂下来他们就知道了,亏有太子求情,否则他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朱元璋的处置听在他们的耳朵里,他们心里不由叫苦,却也庆幸于朱元璋没有立刻夺去他们的封国,捋了他们的爵位!   至于桥要怎么修,路要怎么铺,不就是朝廷不出钱而已,没有关系,先过了眼前的一关再说!   两人对朱元璋的惩罚,连声答应下,保证一定会把事情办好!   朱元璋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啊,想到像他们一样不成器的儿子可不止他们两个,火气就腾腾上蹿!   然后,朱元璋就想到朱至了。   朱至就那么被朱元璋推到一众叔叔的跟前。   朱元璋指着朱至道:“看好了,这是你们的侄女不假,不过,你们最好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们归她管!”   ???别说一干叔叔们听到朱元璋的话愣住了,饶是朱至也震惊不矣!   什么情况啊?   朱元璋继续道:“从今往后,你们但凡做事,朕没精力管你们,她管。你们自己要是做错事,任由她处置。”   说到这里,朱元璋冲一干儿子们呲牙道:“当然,你们要是觉得她罚得有失公道,也可以跟朕告状,前提是,要是她罚轻了,朕会重重责罚!”   靠!总觉得这一刻的朱元璋在向他们亮刀子啊! 第71章 出现   ◎上门◎   一个个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寒颤, 很是觉得,比起极有可能对他们挥刀相向的朱元璋, 他们还是乐意在朱至的磨刀下, 稍微安分一点点。   朱至反应过来后差点没给乐坏了!   哎哟,难得朱元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大明最大的问题。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对吧!   等等!   朱元璋突然要把儿子们交给朱至来管, 是不是有别的意思?   高兴之余的朱至突然觉得不太对, 她怎么也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   “怎么?你叔叔们不敢吱声?你不乐意?”就在朱至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时,朱元璋镇住儿子们, 更将注意力集中在朱至身上,朱至刚刚一听挺高兴的, 怎么突然不乐呵了?   朱元璋想着朱至近些年没少欺压儿子们!虽说朱元璋也承认儿子们是有点欠收拾,可是既然朱至真不怕事,正好,就把一些明面的事都交给朱至!   眼中闪烁亮光的皇帝陛下,转头盯着朱至, 好似朱至但凡不识抬举说出半个不字, 他不会放过朱至。   朱至能看不懂朱元璋的眼神中透着的警告?   嗯, 骑虎难下什么的,那就上呗, 再大的事, 她后头有亲爹在,怕什么!   “爷爷放心, 我一定好好看着叔叔们。”朱至赶紧出言保证, 朱元璋对此轻哼一声, 指着朱至道:“记住你的话, 看着你叔叔他们。我许你管着他们, 也是要让你看好他们!”   果然,看好他们什么的,朱元璋有多少个儿子,他自己心里有数的吧!   啧啧啧,朱至感慨于朱元璋算盘打得响亮道:“爷爷放心,我们老朱家的人只要不欺负别人,谁要是敢欺负他们,我第一个出面收拾!”   打叔叔朱至不曾手下留情,不过,也断然不会让人欺负她叔!   这话,朱元璋相对满意!   本来嘛,朱元璋从骨子里也是个护短的人,真以为他乐意对儿子们没个好脸色?   都是给逼的。   但凡儿子们能争个气,别一天到晚的闹腾不像样,朱元璋都不带愿意骂他们一句的。   偏偏一个个不说帮着朱元璋处理国家大事,帮衬着他也就算了,还个个惹是生非。   怎么着,他打下大明的天下他们不乐意?   当着王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得不好?   啊,得寸进尺,有好吃好喝的不满足,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全收进他们手里?   想得倒是挺美,朱元璋第一个容不得他们。   自打收到状告秦王和晋王的折子,朱元璋已经在想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治儿子们才行。   两个三令五申的儿子照样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其他的儿子一但放出去,怕是个个都差不了多少。   由着他们祸害百姓,祸害大明,他怕是真得做一回大义灭亲的皇帝了!   必须要寻个人来镇得住他们,让他们有所忌惮才行!   正好在这个时候朱元璋就听说了朱至把晋王给教训一顿的事!   得,立时间朱元璋有了主意,不二人选,就朱至了!   “皇爷爷,您让我管着叔叔们,我想了想问问,这算不算是宗正的份内事?”朱至眼看推脱不掉,她也没有打算推脱,须得更加争取个名正言顺的位置才行对吧!   朱元璋啊?的转过头,他,他有这个意思吗?   “宗正人选皇爷爷定下了?”朱元璋啊的什么啊,朱至能让他忽悠过去?想得挺美,绝不可能!   完全没有打算让朱至兼任宗正一职的朱元璋于此时道:“没有,可你不合适!”   朱至点了点头,随嘴一问:“我管着叔叔们就合适了?”   成功被噎着的朱元璋半响没答上来。   “一事不烦二主,爷爷既然想让我办好事,哪能小气吝啬区区的宗正之权。我定能为皇爷爷您分忧的啊,您得试着相信我。”朱至可劲忽悠朱元璋,毕竟做下某个决定的人是朱元璋自己,做都做了,留一半算什么?   朱元璋转头盯着朱至,朱至不为所动,冲朱元璋露齿一笑,证明她其实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至儿,宗正的人选本来定的是二叔。”朱雄英作为一个被逼拉来凑数的人,赶紧在朱至耳边嘀咕一句,好让朱至知道,宗正人选早定下了,朱至抢位置不合适。   朱至一听第一时间将视线落在秦王身上,问:“二叔,您要当宗正?”   秦王本来呆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朱至盯着,赶紧挥手道:“我不知道这个事?我当的哪门子的宗正,我连自己都管不好,拿什么管别人!”   相当的有自知之明!   朱元璋本来想骂儿子的,偏听着儿子这话真是不得不承认,儿子不靠谱是不靠谱,多少懂点道理,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敢对别人指手画脚!   “那你不知道自己学好,别整日整日给我和你大哥惹事?”朱元璋本来都不想骂人了,可是一眼瞥到秦王又瞄了他一眼的怂样,立时忍不住了!   怕怕怕,他是怕的吗?真要是害怕,就不会做下朱元璋再三告诫不许做的事。   朱元璋越想越来气儿,上去就要揍儿子,朱至赶紧拦住道:“爷爷,爷爷,消消气,消消气。二叔有自知之明,没想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难道不好?明明自己做不了,更没有半分自知之明的人更可恶是吧!”   朱至求情是求情,偏朱元璋听来就是等于在提醒朱元璋一件事:秦王是个没本事的,连个宗正都当不好!   对,事实也是如此。   但就算是事实,多少是不是应该给他留点面子呢?   朱元璋吸一口气,回头瞅着朱至。   “二叔?”结果朱至才不管朱元璋,只问秦王。   朱至提出宗正这个位子,明摆着想要啊!秦王要是敢跟朱至抢,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秦王第一反应是立刻马上把这位子推掉的!可是一对上朱元璋警告的眼神,秦王愣了!   没办法啊,朱元璋的眼神太吓人了,简直就是在警告他,他但凡敢说个不字,当爹的第一个饶不了他!   可怜的秦王,侄女他怕,亲爹他就更怕了!   “父皇,父皇,您决定,您决定!”最后,秦王毫不犹豫的决定向朱元璋认一句怂,由朱元璋决定。   同时,秦王也得向朱至表明道:“事是你爷爷决定的,不归我管。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元璋正高兴儿子算不蠢,知道究竟谁做主,结果秦王对朱至的解释,差点没让朱元璋气得再想揍他!   “爷爷,至儿是比二叔合适。”眼看朱元璋怕是要气上好一阵了,朱雄英出面说一句公道话,末了在朱元璋耳边一阵嘀咕,原本脸色不好的朱元璋听完后脸色好转,扫过一干儿子们道:“也对。”   也对什么的?也对的什么?   关于这一点就连朱至都挺好奇,可惜朱元璋没有理会他们,已然道:“宗正让你来当,你自己要的位置。你当好了。咱们老朱家的人往后都归你管。自然,要是有什么差池也得向你问罪。”   权利,责任,原本就是相互的,从来不是想舍就能舍得了。   朱元璋是最后给朱至一个反悔的机会,朱至想好了?   “爷爷放心,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不会只记得问您要权,不记得我还得担起责任。叔叔们我管,他们有什么事,责任也由我来担。”朱至豪气拍着胸膛,让朱元璋放心吧。   朱元璋要的就是朱至这句话,指着朱至道:“你自己许下承诺的事,一定要做到。”   连连点头,朱至心里有了数。   其他人其实对被朱至管着的事觉得还好,独独燕王,燕王如何能想到朱元璋最后竟然让朱至出面管他们这些兄弟,最后更是让朱至成了宗正!   等燕王出了宫门,依然觉得如同置身于梦中!   但是,很快朱至成为宗正的诏令下达,把燕王怀揣的最后那一点点希望全都扑灭。   朱元璋,朱元璋的儿子少吗?就算有个别没用的,有用的人就没有了吗?所以要宗正的人选为什么非是朱至?   燕王额头青筋不断跳动,他其实也明白,朱至管得住兄弟们。看看秦王和晋王不也老实落她手里了吗?由她当这个宗正,对太子而言是好事。这才是朱元璋会点头同意这件事的理由。   太子啊!朱元璋处处为太子谋划,不断的加固太子的地位。为此根本不管所谓的合规矩不合规矩。   燕王已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最近朱元璋的作为,怎么说呢?让人有一种着急的感觉!   察觉这一点,燕王立刻跟人商量,让人分析分析朱元璋为什么会突然着急。   “如你所愿让你成了宗正,你要把你叔叔他们管好,不许他们再胡作非为闹出笑话。”打发完儿子,也就到吃饭的时辰,边吃朱元璋更得跟朱至论道论道。   正埋头吃饭的朱至囫囵吞了嘴里的饭菜后问:“爷爷打算让叔叔们什么时候回封地?”   这个问题,其实朱元璋的儿子们更想知道。   朱元璋夹了一口菜吃下,突然问:“要是换成你,你会不会让他们再回封地?”   朱至连想都不想即答道:“不会。”   没错,朱元璋想听真话,要听的也是真话,朱至不加掩饰的回应,挺让朱元璋觉得堵得慌!   怎么办呢?   朱元璋觉得食不知味。朱至吃得却是倍香,面对朱元璋盯着她的眼神,终于吞完了饭菜才答道:“爷爷,您想听真话,我给您说真话,您又不乐意了。那您以后想不想我跟您说实话?”   对啊,决定权是在朱元璋手里的。朱元璋要是再想听真话,别板着个脸啊,太让人难受了!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我就算不想听你说实话,你就真能不说实话?”   这个问题,朱至诚恳道:“不会。我一定会说实话!”   真是不把朱元璋气死朱至觉得日子不好过是吧!   朱至继续埋头吃饭,瞅见朱雄英也当作完全听不见他们说话,只管吃他的,喝他的,不错,亲哥有长进。   “又在那儿说什么说得那么严肃?”这时候去煮汤的马皇后回来了,一回来立刻察觉气氛不对,朱元璋盯着朱至怎么都透着不善,马皇后马上问起。   “爷爷在纠结是要听难听的实话,或者是好听的假话。”朱至赶紧抢答,马皇后已经走到了饭桌前,取过朱元璋面前的碗为他盛了一碗汤,朱元璋赶紧解释道:“莫听至儿胡说,再难听的实话我也总要听实话的。”   嗯,马皇后附和道:“我想也是。你素来最讨厌别人骗你。”   朱元璋挤出一个笑容,警告的眼神扫过朱至,让朱至给他悠着点,不许再胡说!   朱至扮了个鬼脸,她有那闲功夫吗?她吃饭。   “你叔叔们他们要是学不老实,该打就打。你爷爷连宗正都让你当了,就是给你打他们的权利,这样一来,谁再不服气,都没用。”马皇后也给朱至盛上了一碗汤,同时点明朱元璋的良苦用心,让朱至只管放手干事!   “对。”朱至冲马皇后眨眼表示感谢,喝了一口汤道:“奶奶,汤好鲜啊,真好喝!”   朱元璋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又让朱至抢了先喊起来,剐了朱至一眼,对某个事事跟他争的孙女表示记下了。   “好喝就多喝点,我们至儿还在长身体。雄英也是。”马皇后高兴朱至的嘴甜,不忘叮嘱一旁安静吃吃喝喝,该心里有数一向心里有数的朱雄英。   朱雄英重重点头,大口大口吃饭喝汤!   朱元璋撇撇嘴,有这两个小的在马皇后跟前,马皇后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人!真是可气得很啊!   怨念无比的朱元璋终于迎来了能把两个小货领走的人,太子!   朱元璋也不说让太子吃个饭,指着朱至和朱雄英道:“带上他们回去吧。公祭的事,就定在下个月初九。”   一并把公事和私事全办完,朱元璋够麻利的!   “是。”太子虽然也有些饿了,不至于要在朱元璋跟前讨饭吃!   结果马皇后第一眼瞅见太子,已然端着汤上前递给太子道:“喝点鱼汤,我刚熬的。”   太子断不可能把汤推走啊!接过一饮而尽。至于朱元璋瞅着他的眼神代表什么?什么都代表不了。   “好喝!”太子由衷称赞一声。   马皇后嘴角含笑道:“再喝一碗?”   这回朱元璋先咳了起来道:“再喝就没了!我还没喝呢!”   看看那小气护食的样儿!朱至尤其不给朱元璋留面子的道:“爷爷真敢说。您是喜欢喝奶奶煮的鱼汤的人?”   朱元璋一听朱至开口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立刻截住话题道:“是。否则岂不是便宜你了!”   哟哟哟,朱至必须得给朱元璋提个醒的啊,道:“便宜我不至于,就是不知道之前皇爷爷到底便宜的是谁!”   马皇后挑起眉头,朱元璋赶紧催促道:“标儿,带上两个孩子赶紧回宫去!”   “等等。”马皇后正准备说话,结果朱元璋迫不及待赶人,什么意思?   马皇后瞪了朱元璋一眼,给朱元璋一个警告,让他悠着点!   朱元璋没办法,只好将那股气吸了回来,他,他不吱声还不行?   “明天陪我出宫一趟。我去陵园看看。”马皇后叮嘱太子一声,至于马皇后为什么要去,太子不至于忘了建陵园的事原因更是因为马皇后是吧!   “是。”太子应得相当爽快,不带一丁点犹豫的!   马皇后听得心情那叫一个好,朱元璋赶紧补充道:“我,我也陪你一块去。”   “陛下日理万机,还是免了吧。”马皇后在这种情况下完全不打算带上朱元璋。朱元璋干瞪眼,凡事都有他的一份功劳吧,去哪儿竟然都不打算带上他,是不是过分了?   “标儿和至儿、雄英陪我去就是了。你忙你的。”马皇后对朱元璋的反应丝毫不在意,反而更坚定让他留下,她有儿子孙女们陪着去就成!   朱至点点头表示没错,朱元璋陪着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引得别人前扑后拥?   很显然在马皇后看来,朱元璋跟着只是碍手碍脚,帮不上忙!   “是。”太子应得相当爽快,同时冲朱雄英和朱至招手,看不见朱元璋一脸的不乐意吗?这种时候不走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别吱声,乖乖走人就是!   朱雄英和朱至哪能连点眼力劲都没有,立刻走到太子身边,由他一手拉着一个,听话跟着亲爹走人!   “奶奶,明天我们再来看您。”朱至告辞的声音尤其响亮,引得朱元璋在一旁道:“至儿,至儿也太久不上课了吧。从明天起让她上课去。别一天到晚就会舞刀弄枪,得多读书。”   噫!有人说不过竟然用读书来压人!   “爷爷,我虽然没有上课,不代表我不读书。”朱至得让朱元璋知道,她可不懒!除了没有正经跟老师们上课外,她读书识字从不间歇,否则太子能让她痛快玩到现在?   太子是眼瞅着朱至读书不少,愣是照旧喜欢用拳头说话,那叫一个无奈,也就只好认了命了!   “自己读容易偷懒,就这么定了,回去好好读书。雄英,你尤其是,不许再跟着你妹妹胡闹了。将来要是被底下的人骗得团团转,说出去丢尽我们老朱家的人。”朱元璋觉得打发一个不够,朱至和朱雄英都是马皇后心尖上的人,要是不想有人再跟他抢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人打发了去,莫再闲着整日围着马皇后转!   小有小的好处,不得好好读书,好好习字吗?   朱元璋果断要给他们压力。   “丢人怎么了?丢人就不用见人了?世上的人谁也不该自诩聪明,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实则不过是一个笑话!你啊,别整日念着让两个孩子学聪明,比起学那些弯弯道道,我更希望他们心性坚定。   “唯有心志坚定,虽遇万难亦不自弃,方能逆天改命。唯心智澄明,方能不改初衷,不改初心。”   马皇后与朱元璋不一样,她知道一个人的心性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因此,更要让朱至和朱雄英多修心。唯有心修得好,以后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颔首,很是认同马皇后所言。   朱元璋算是看明白了,一大家子啊,他怕是在他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已然成了那一个反面例子!   偏偏朱元璋不敢反驳。马皇后说出口的指责,他都自己尝过苦头了,岂敢再有半句反驳的话。   “谨记奶奶教诲。”朱雄英赶紧应下一声是,保证一定会听马皇后的教导,一生不敢忘!   马皇后伸手抚过朱雄英的头道:“我们雄英多向你爹爹学习。”   朱元璋就别了吧!戾气太重,杀气太浓,大明的守成之君,不需要朱元璋那样暴戾!   “是!”朱雄英当然是要以太子为学习榜样的!   “母后,父皇,儿臣领他们回去了。”太子又被马皇后无声称赞一句,面对朱元璋灼灼的目光,为免被朱元璋盯着,果断带着儿女先行一步。   朱元璋等着儿孙走远了,没能忍住在马皇后身边小声请求,“下回当着雄英和至儿的面,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吧。”   收获马皇后一记白眼,接着马皇后更是扎心道:“想要面子自己争。你莫不是以为雄英和至儿才几个月?你做的事,他们心里有着数,知晓对错是非。用不着别人多嘴多舌。”   虽然马皇后说的是事实,朱元璋依然小声抗议一记道:“我现在不是已经在改了吗?我改,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是不是?当着孩子的面,让我这个当爷爷的有些威严!”   “陛下的威严还少吗?你就站在这儿,一句话都不用说,多少人生怕陛下一声令下要他们的命。”马皇后反倒觉得莫名,就朱元璋的威严需要她帮忙树立。   “别人怕我,你看两个孩子怕我吗?尤其是至儿!”朱元璋抗议,哪有像朱至这样的,一点都没把他这个当爷爷的当回事!   “怎么?须得至儿对你卑躬屈膝才算怕你?或是,你就想找借口要处置至儿为了救我打昏你的事?”马皇后何许人也,朱元璋一吱声她是立刻意识到朱元璋想干什么了?   “果真在你心中,你的威严最重,除此之外,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你都不能放过?”马皇后一问,更是咄咄逼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朱元璋,等着朱元璋下文。   朱元璋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想多了,想多了!我知道自己之前太不像样,我现在不是已经在改了吗?你也说了至儿那是权宜之计,都是为了救你。   “至儿能把你救回来,我感谢老天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再怪责到谁人的头上。没有的事。”   话说着人已经走到马皇后身边,扶着马皇后坐下道:“你别多想,我没有任何意思。”   生怕马皇后又想多了。这身体好不容易才刚养好些,又再出问题,朱元璋得吐血。   马皇后一声长叹,更是叹得朱元璋心肝直颤,连连解释道:“我是真没有别的意思,一点都没有,你信我!”   “重八,你不用太累。”朱元璋绞尽脑汁该怎么让马皇后相信他没有任何别的心思时,马皇后轻声叮嘱,伸出手紧紧握着朱元璋的手道:“不用那样着急。”   急的究竟是什么,他们各自清楚。朱元璋唇动了动,又止住话题,努力挣扎半响后才终于说出口道:“不急,我知道不能急的,我得把天下稳稳交到我们标儿手里。”   朱元璋希望江山传承之心真真切切,有心退位,前提也得是太子能稳稳接手江山,在没有做到这一点前,朱元璋不会一股脑把事情交到太子手里,让太子承担一切。   “好。”马皇后轻声接话,紧紧握着朱元璋的手。   “姚广孝一个和尚说的话,我都不当一回事,你也别记挂在心上。你看你好好的,标儿也好好的。他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些疯言疯语。”朱元璋适时提起另一个人,好让马皇后无须记在心上。   不过是一个和尚罢了,他的话何必放在心上是吧!   “正是因为如此,更不应该让他四处妖言惑众。”马皇后拧紧眉头,对这件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好。”朱元璋难得见马皇后坚持,也不在意一个和尚性命的人,便只给一个好字。   而某个被提起的和尚啊,此时并没有处置,但是,当他出现在宫里时,更是出现在朱至面前时,虽然只有一面之缘,朱至依然记得。   “郡主。”已经换上一身内侍衣裳的姚广孝但见朱至已经跪下。   朱至正准备回房的,结果被人迎面堵上,万河第一时间要上前将人押走,朱至拦下,认出姚广孝笑了笑问:“你怎么敢到我跟前的?”   饶是朱至并不清楚姚广孝究竟做了什么,可是好像他的命有人要了啊!   正因如此,朱至也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结果怎么着,这个人竟然能摸进宫,更能出现在她面前,好像有点过了啊!   “郡主,求郡主救贫僧一命,贫僧并不想死。”姚广孝跪伏在地,几个月的逃命,躲闪,姚广孝瘦得皮包骨,出现在朱至面前,已然是他无计可施之下能想到为自己求得的一条活路。   “世人皆求生,谁又想死。而你,你为何死,你自己最清楚才是。”朱至冷眼扫过姚广孝,太子一开始没拿这位当回事的,如今他却如此的狼狈,朱至也好奇极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事,竟然逼得谁都不愿意留他一条活路?   姚广孝都到朱至跟前了,显然已然没了办法,朱至是他最后的希望,他若是不能把握住,只有一死。   “贫僧之过,不过是说出了郡主的来历。”姚广孝抬起头急于向朱至证明,证明他不过是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为此他却要付出代价。   朱至本来就等着,她虽然不明白姚广孝怎么出现在这儿,为什么又选了她,那都没有关系,重点是姚广孝说出口的话!   来历什么的,朱至挑眉问:“我的来历,我什么来历?”   姚广孝等的就是朱至的询问,待要开口,朱至抢先一步道:“如果真按你们佛道所说,有因果循环,我能生为大明郡主,上辈子绝不可能是十恶不赦的人是吧。否则我当的哪门子的郡主?   “然后再说说我,我这个人虽然不信佛,也不信神,但我自小与人为善。我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吧。因此,你要告诉我,我是什么来历?我什么来历对我来说重要吗?要是真有上辈子,不如你告诉我,你的来历又是什么?成为和尚对你来说究竟是福气或是祸事?”   朱至心虚的吗?不,半点也不心虚!   不管她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她自问问心无愧,因而完全没有丁点心虚。   姚广孝怕是也想不到跟朱至论起来历,朱至丝毫不受影响!   一时间姚广孝都傻眼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如果你想说的话已经说完,那就无须留你了。”朱至注意到姚广孝在这一刻没了反应,好啊,用不着他反应了,说不出朱至想知道的话,朱至难道还要留着他过年不成?   “郡主,郡主。贫僧有错,贫僧知错了,求郡主救贫僧一回,贫僧向郡主保证,从今往后一定对郡主尽心尽力,忠于郡主。”姚广孝意识到情况不对,和他所预料的截然相反,那怎么办?   闲话都少说了吧,赶紧向朱至表忠心啊!   可惜,朱至于此时有问:“你以前忠于的是谁?”   姚广孝面上一僵,始料未及。   “或者,我更应该问问你,你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看你的样子,你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好!不好的情况下,你还能出现在东宫,你好大的本事!”朱至肯定姚广孝的本事,同时何尝不是在指了姚广孝身后有人,否则姚广孝绝不可能出现在东宫,更不可能出现在朱至面前。   朱至也更好奇的问:“是什么原因让你竟然愿意冒险出现在我面前?你不知这是一条死路?”   面对这个问题,姚广孝敢答吗?   朱至的任何一个问题他都不敢答。   但是,姚广孝出现了,他以为可以让朱至有所顾忌的原因,或者他敢出现在朱至面前的理由,似乎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啊!   “小郡主就不怕自己损及于大明吗?”姚广孝好半响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他丢出的内容更让朱至笑出声来,毫不客气的反问:“我为什么会损及于大明?我难道做了什么损及大明的事,所以须得你担心?”   笑话,朱至从不信佛也不信鬼,面对眼前的姚广孝在这儿装神弄鬼,好似他知道很多关于大明未来的事,朱至不屑之极。   朱至指着姚广孝道:“你既如此料事如神,你算到自己的结局了吗?”   “小郡主,何必再跟他废话,奴将人送到太子面前。”万河多少知道点事,因此相当积极的要把人送到太子面前。   “人是要送的。不过,姚广孝,你既然想活,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你告诉我,为什么我爹要杀你?”朱至确实好奇,可是心中的好奇一直没得到满足,姚广孝送上门,一直没有人告诉朱至的原因,朱至就得趁机弄清楚了。   姚广孝却在这个时候道:“不是太子要杀我,是皇后要杀我!”   那就更让朱至想不明白了,马皇后想杀人。朱至自小到大长在马皇后身边,从未见过马皇后想杀人!   “理由呢?”朱至是不想问,但是看起来好像跟她有关系!   既如此,朱至非要弄个清楚不可了!   “郡主不是不在意因果?也不想知道自己的来历!”姚广孝冒出此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就验证朱至的猜测了,事情确实跟朱至有关系,而且是相当大的关系!   “把人送到我爹手里。”可是,姚广孝莫不是以为捏住了朱至的七寸,可以要挟朱至了?朱至给他活命的机会,姚广孝不懂把握,更要拿娇?   行,朱至再好奇也断不可能由人拿捏了她。   朱至一言不合即要把人送到太子手里,姚广孝终于慌了!   “郡主。”姚广孝连忙叫唤,盼的是朱至能够再给他一个机会。   可惜,朱至已经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一眼瞥过万河,同时道:“去请四叔来一趟。”   原本急切挣扎的姚广孝在听到朱至让人请燕王时一顿,恢复正常的道:“郡主如果当真不在意,就不会给贫僧一个机会了!”   换而言之,此刻的姚广孝是希望朱至再给他一个机会!   可惜啊,朱至摇了摇头道:“我是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皇奶奶都容不得你,但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我是你最后的救命稻草,要么是我亲自出手救你,要么是你通过我达到自救的目的。”   朱至又不傻,一会儿的功夫已然猜到姚广孝之所以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   姚广孝脸色十分不好,朱至欣赏他的变脸道:“可惜了啊,你不该自作聪明。再说了,能够跑出去,你不应该再回来!否则就是自投罗网!难道你觉得我们家谁会舍不得杀你?”   说到这里朱至不禁反省,在姚广孝看来,他们老朱家的人竟然连取他姚广孝性命一事都做不到?   朱至摇了摇头道:“自作聪明的人,更应该自食其果。”   “所以......”姚广孝突然在这一刻明白了朱至的用意,朱至冷笑道:“难道许你们出招,就不许我反击。”`   姚广孝打了一个冷颤,恍然大悟似的盯着朱至,朱至语气平和的道:“好好看着,别眨眼。”   想到一个可能的姚广孝慌乱的想要冲过去捉住朱至,企图阻止朱至,却被万河将人牢牢按住。   “你,你都是装的,你就是装的。”姚广孝眼中流露出惊恐,他的算计,他的意图,朱至分明一清二楚,偏偏却装着被姚广孝所算计,迫于无奈入局。   “我装什么?”朱至摊手显得很是无奈而问,她装什么?她知道姚广孝想干什么?   啊,好像装得一无所知不太妥当,她让人去请燕王了啊!   “郡主。”朱至这里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传到太子耳中。百川此时领着四个腰间别刀的人急急行来,看到万河按着人,百川商量的冲朱至问:“郡主,交给奴?”   “我这就要把人押到爹面前。”换而言之用不着百川接手,大家目标一致,无须另外安排!   百川不敢有异,乖乖立在一侧相请,“郡主请。”   朱至随口问:“我爹在哪儿?”   这个时间按理太子该回内院了,押着一个和尚去内院,不妥。   “书房。”百川赶紧回答,朱至就无须再迟疑,立刻往书房去。   朱雄英正好听了动静走出来,一眼看到姚广孝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人?怎么在这儿?”   黑衣的和尚和一个戴着假发的中年,差距挺大的,怪不得朱雄英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人!   “姚广孝。”朱至简略一提,不由分说上去拉住朱雄英道:“咱们到爹那里再说!”   就是啊,朱雄英心中怕是有不少的疑惑,朱至也差不多。这种情况下闲话少说,干脆到太子跟前,趁机让太子解决他们所有的疑惑才对。   朱雄英啊的一声表示没错,怕是好些事朱至都不知道呢!   果断跟着朱至一起走。   姚广孝此时已经满头都是汗,他以为会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自己活命的机会,可是最后这个活命的机会却已然变成要他命的机会,他最后再挣扎,却已经不能确定究竟还有没有可能!   “太子,确实是姚广孝。”姚广孝思量之时,被押到太子面前。   太子在书房门口等着,听到百川的话,转头俯视着姚广孝。   姚广孝在那一刻感受到太子的杀意!   “天堂有路你不走,你竟然会自投罗网?怎么,最后还要做些什么?”太子不愧是聪明人,立刻明白姚广孝出现绝不是意外。 第72章 质问   ◎分析◎   姚广孝的目的不可能达到, 再面对太子也不做那垂死挣扎,只道:“贫僧一腔忠心皆为大明, 太子殿下不信贫僧, 贫僧亦莫可奈何。”   太子一声嗤笑,“一腔忠心皆为大明,说得真好!在你看来, 一个孩童竟然能毁我大明?尤其这个孩子更是孤的女儿。她的存在竟然会让大明江山毁于一旦?”   哟, 朱至终于算是知道姚广孝都说了什么。她能让大明江山毁于一旦?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朱至会不服太子将来继位?亦或者不服朱雄英将来继位?   “太子就丝毫不担心吗?”姚广孝读出太子言外之意,正因如此, 姚广孝就想问问,太子就这样毫不在意, 丝毫不担心吗?   不料太子冷笑道:“天下群雄并起,最后却是孤的父皇成了皇帝,难道都是上天所赐?”   作为一个看着父亲如何一步一步成为皇帝的太子,太子比谁都更清楚朱元璋为此付出多少。   最终天下能成为大明的天下,由他们朱氏所得, 并不是一个偶然, 也不是单纯的上天所赐!   “江山天下自来都是能者居之, 孤的父皇如此,将来要是孤果真有本事担起天下, 你告诉孤, 孤的孩子会让大明江山毁于一旦,是觉得孤教不好一个孩子, 亦或者孤连一个稚子都不如?当了这些年的太子, 竟然还管不住一个孩子, 更让一个孩子毁了大好的江山?”太子不屑之极, 他究竟是有多无能才会觉得朱至将来能够危及他的江山?   “孤从不信怪力乱神, 更不相信你们这些和尚所谓的批语。孤只相信自己,相信孤能治理好天下。”太子自有他的傲气,也有他的底气。   天下,若是历朱元璋之手,再到太子手里,江山天下会如姚广孝所言,由朱至搅乱,太子该自我反省,他到底有用没用,竟然会让自己的女儿把江山搅得乱成一团!   “况且,你道孤的郡主会乱天下,一个事事以百姓为重,处处为百姓谋福祉的人都会乱天下。这个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太子不信,更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朱至自小心怀天下,怜悯百姓,处处爱重百姓。   自小是这样性子的人,将来是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人才有可能大变样,变成一个乱天下的人?   太子只觉得可笑之极,根本不带信的。   姚广孝怕是如何也想不到太子会是这样的答案,太子地位稳固,文臣武将皆以臣服,他知人善用,执法公平,这样的他要是都担心有人能危及他的地位,将来更有可能损及他的江山,他是不是更应该问问自己,他到底是怎么当的这个太子,竟然如此无用!   姚广孝自以为算透人心,也觉得自己看透人心中的恐惧,利用那一份恐惧,他可以险中求生。然而亲耳听到太子一番霸气之言,姚广孝终于明白,他的那点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在他眼前的太子地位稳如泰山,他的那点小伎俩连朱至都瞒不过,更何况太子?   “太子 ,燕王来了。”于此时,百川来禀,燕王来了啊!   太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即吩咐道:“让他进来。”   燕王很快利落冲了进来,无二话,一进来即跪下与太子请罪道:“大哥,臣知罪!”   太子此时已经命人抬了椅子过来,坐下后的太子一眼瞥过燕王道:“知罪?知何罪?知你偏信妄言,以为你的侄女将来真有本事乱大明天下?亦或者认定你的兄长无能,治不好天下?当不好这个太子?又或是,最后你竟然还帮着这个和尚把人送入东宫,由他口出狂言?算计你的侄女?”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出来,太子面容平静,偏给人山雨欲来之势。   无人不知太子的不悦,太子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他就想看看眼前的燕王如何解释。   “大哥,臣弟,臣弟只是怕……”燕王双膝跪下,伏于太子面前,急于解释,他绝没有半点坏心,请太子明鉴。   太子冷哼一声道:“老四,孤给过你机会。”   此话落下,燕王打了一个寒颤,太子道:“你们长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孤都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孤也不至于容不得,毕竟孤虽是你的兄长,更是大明的太子,要是连你们几个小子孤都治不了,谈何管好天下臣子?孤许你们各有心思,更许你们有肖想这个位子的心,但是同样你们也要承担露出心思后须得付出的代价。”   说到这里,太子冷笑道:“孤会上奏父皇,从现在开始,你一家暂留应天,至于什么时候会让你们回北平,再议!”   燕王汗流浃背,却不敢有半个字的异议,已然应下道:“是。”   太子对燕王的态度算不得满意,也不算满意,昂头示意燕王看看他旁边的人,也就是姚广孝道:“先前孤让你做的事,你应该没有忘记。”   燕王失态抬头,同太子对视,太子的眼神冷若冰窖,却也在昭示他心中所生的不满。   “怎么?要孤亲自动手?你不知,妖言惑众,指控一个孩子未来乱大明天下,你的侄女该是什么样的下场?此事但凡换了旁人,她必死无疑。”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个乱天下的罪名扣在朱至头上,无论将来的她是不是当真会乱天下,都将为帝王所忌惮!   朱元璋不是没有听进去,只是马皇后和太子力保,也请朱元璋相信,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不能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僧侣说的几句莫名奇妙的话伤及朱至。   无论是马皇后和太子都数着朱至多年作为,哪一件哪一桩曾损及于大明天下,损及于大明百姓?   恰恰相反,朱至一心为大明百姓谋福,处处为百姓富裕绞尽脑汁。   如果这样一个一心为百姓的人将来会乱天下,但不知乱的是何人的江山?太子坚信,绝没有可能乱的他们朱家江山。   马皇后和太子力保,朱元璋不管心里是不是另有想法,终是听进去了。可是,马皇后当时就动了杀心,绝不许姚广孝再活着。   一个和尚敢满口妖言,对一个孩子扣下一顶乱天下的帽子,他是要朱至的命!   太清楚舆论杀人的马皇后第一个想杀的人就是姚广孝!   可惜,姚广孝跑得太快,让他暂时逃过一命,然太子同样也不允许有人企图要朱至的命,姚广孝此人,太子非杀不可!   至于姚广孝的那些话是怎么传到太子和马皇后耳中,自然是姚广孝自己有意传扬出来的。   姚广孝本来的目的是要朱至的命,如何也想不到最后竟然会坑了自己。   此刻,太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面对姚广孝,以及姚广孝原本想利用的燕王,太子更想看看,于生死之间他们的选择。   燕王已然和姚广孝对视,姚广孝于此时已然绝望,他明了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   千算万算,姚广孝算漏了大明太子的心性,万万想不到太子心性如此坚定,又是那样的豁达,竟然丝毫不认为他所谓的预言能成真!   是啊,自古以来有谁的太子之位像眼前这位太子一样稳固的?   父子共用文武大臣,朱元璋恨不得把所有忠于自己的臣子全都交到太子手里,军权也由太子随意调动。如果这样的太子还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才是最大的笑话。   “燕王殿下,保重。”姚广孝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失败,或许一开始他想做的事很多,但到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逃窜数月,本以为可以再争得一个机会,但凡朱至流露出半点恐惧之意,姚广孝都有能成功!   可惜,朱至或许是真正坦荡之人,面对姚广教有意套话的质问来历,朱至丝毫不为所动。   姚广孝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算尽了人心,最后竟然会栽在朱至和太子手里。   太子,输给太子姚广孝还能缓一缓,输给朱至,姚广孝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不服气的姚广孝灼灼瞅着朱至,大有把朱至生吞的架式!   燕王已然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子是要让他解决姚广孝,其中的原由,大抵该说是一报还一报!姚广孝的话能传到朱元璋耳中,传到马皇后和太子耳中,其中谁人的功劳,谁心里没有数?   太子对燕王的处置便是让他这辈子好好地呆在应天,至于什么时候再让他回到封地去,不知!   燕王也断然不敢有此一问,毕竟谁做错了什么事,他就算认为自己可能没有错,于太子看来他错了,那就只能是他错了!   此刻的燕王起身,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刀,亮在姚广孝面前,朱至看着燕王一步步的靠近姚广孝,不难看出燕王的迟疑,朱至心下冷笑,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舍不得吗?   姚广孝对燕王意味着什么?   朱至在这一刻脑子闪过这样的疑问,因此,朱至走到太子面前道:“爹爹,姚广孝交由我来处置如何?”   燕王的动作一顿,如何也想不到太子已经有了关于姚广孝的处置之法,朱至竟然依然出面提出这个要求。   太子并不意外,瞥过朱至道:“你想怎么处置他?”   “没想好!”向太子提出要求的人,却道出一句极不负责的话。   “至儿,妖言惑众者不能留。”朱雄英语气果决,劝着朱至不能留他性命。   “他说的话早已传到他想传的人耳朵里,杀与不杀他,意义不大。”姚广孝的算计早就已经达成,只不过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心里是不服的,却也莫可奈何是吧!   朱雄英拧紧眉头道:“那就不应该留,万一他再说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当哥的并不希望朱至有任何意外,更不希望朱至因为一个和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朱至摇摇头道:“我倒是更希望他能多说点话。”   不得不说,朱雄英的脑回路跟不上朱至。   “大明的天下由我毁于一旦,刚刚爹问得很好,我毁的究竟是谁的大明江山?”朱至说到这里视线已经落在燕王身上,燕王握着刀的手一紧,朱至又转移了视线而问:“我一直很好奇,你看中我四叔什么?”   是的啊,在太子得民心,又得朝臣拥戴的情况下,试问姚广孝为什么选择燕王?   至于为什么说姚广孝选择了燕王,难道姚广孝处处安排都没有避开燕王不是最好的证明?   姚广孝选择燕王的理由,朱至实属好奇。   “在你看来,我四叔比我爹更能让你看到希望是吧。”好奇之余,朱至就更要弄清楚。至于办法,抽丝剥茧的问,还怕问不出来吗?   朱至于此时走到姚广孝面前,等着姚广孝的答案!   姚广孝却没有回答!   他以为他不答朱至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四叔,您要不要跟我们说说,他到底都给了您什么希望,以至于让您愿意听从他的建议,竟然要扣我一顶毁了大明江山的帽子?四叔,我怎么就让您容不下了呢?”朱至面带笑容的询问,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甚至眼中早已蒙上了一层寒霜。   “不是。”燕王急于解释,他想说自己没有这个意思。   “不是什么?您放出这样的流言,难道还能说没有要我性命的意思?”朱至冷笑一记,完全听不进燕王的解释。   朱至此时已经站在燕王的面前,昂起头与燕王对视,丝毫没有后退之意,反而更犀利的道:“四叔,我从无不敬于四叔,可是四叔却要置我于死地,这一点四叔就算再否认也否认不了!”   太子没有说出口的话,关系朱至的性命的事,朱至绝不会含糊过去!   “或者,这只是开始,您的目标其实是我爹是不是?毕竟,我在无所觉的情况下成了四叔您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有一个原由说得通,那就是,我已经成了您的绊脚石。”朱至分析着,把太子没有说破,甚至燕王不敢说破的事都要说个清楚,她绝不会给别人第二次伤害她的机会。   太子眼中的冷意随着朱至的话音落下,明显也变得更浓了!   身为太子,太子岂不知底下的弟弟们未必没有和他争位之心。   不能光明正大的动手都是因为朱元璋,朱元璋不会允许任何人有可能损及太子的地位。   也正是因为这样,不能直接对太子动手,却可以对太子的儿女动手,朱雄英太直接,不妥,再没有比朱至更好的人选!   “大哥,臣弟,臣弟真是一时糊涂。”燕王对太子没有把话说得过于清楚,正要松一口气,结果怎么着,太子是不好说得太直白不假,朱至完全没有这个顾忌。   “一时糊涂就能算计我的命,四叔,您够狠的啊!”朱至对燕王的解释是半个字都不信。指出燕王的态度问题,也请燕王自己好好记住这一点。   “比起这个居心叵测的和尚来,四叔的作为最让我伤心。我一直觉得四叔是众多叔叔中最聪明,将来也能成为我爹左膀右臂的人,原来四叔就是这么成为我爹的左膀右臂的,算计要借皇爷爷的手杀我。   “皇爷爷一向以天下江山为重,得知有人将来可能会损及大明的江山,皇爷爷岂能容之?   “但凡我不是有皇奶奶和我爹一力护着,早就死了。我一死,我爹和皇爷爷得起间隙了吧?往后还能再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   “父子离心,君臣相忌,那对四叔来说可是莫好的机会啊!四叔,好手段呢!”   朱至将燕王的所有心思都道破,一层层的算计下来,太子定是要吃亏的,最后得利的人是谁还用说吗?   “大哥,大哥,臣弟绝没有这个意思。”燕王惊得汗流浃背,再一次跪在太子的面前,如何也不敢流露出半点算计太子和朱元璋的心思。   太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燕王道:“没有最好!”   附和的话落下,却没有说自己是信或是不信。也是没谁了!   朱至知道,太子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只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啊,谁能想到他竟然有那么深的算计?   一个和尚,一个和尚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自此让燕王有了算计父兄之心,太子不蠢,立刻已经想到其中关键。   “不必解释了。既然至儿要留着姚广孝另行处置,你回去吧。”太子并不与燕王发怒,但就是这样平静的让燕王回去的做法,更让燕王心生寒意。   打骂他的话,证明在太子的心中还拿他当弟弟看待,希望他能改正。不打不骂,太子这是相信了朱至的话!   不,或许更该说,朱至只不过是把太子心中的所有猜测说出!   由太子说出,显得太子未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朱至直指燕王的险恶用心,那就是在提醒太子莫再只记着燕王是弟弟,从而忘记他的诸多算计,这是要离间他和朱元璋。   最重要的是,朱至说出这番话更是要传到朱元璋耳朵里。   燕王用不着和太子解释,太子先前已经说了对燕王的处置,那对燕王来说已然是手下留情。可是,燕王的一番算计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燕王的噩梦才刚开始!   想通这一点的燕王本能望向朱至,朱至却冲他灿烂一笑,燕王莫不是以为朱至就不懂动心眼了?不过都是自家的人,用不着动这个心眼罢了。   但是,燕王有心要置朱至于死地,难不成以为朱至还会拿他当自己人?还须对他手下留情?   哼,朱至双眸已然透着决绝,她这个人啊,人敬她一尺,她还人一丈。素来都是以牙还牙的性子,燕王就偿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吧!   “大哥。”燕王读懂了朱至眼中流露出的意味,挣扎希望太子能够听他一言。   太子扬起手道:“如果你想到父皇面前分说,孤可以奉陪。”   借燕王三个胆子他也绝不敢到朱元璋面前喊一句冤枉!   “大哥。”燕王脸色煞白的跪在太子面前,太子身体向前倾斜,一字一顿的冲燕王道:“四弟,兄弟之间孤自问从未有苛责于你的举动,所以,孤认为此事到此为止便到此为止。回吧。”   已然不想再听燕王说话的态度,燕王敢不听吗?   既不敢不听,便只能乖乖的应着一声是,退去。   朱雄英和朱至看着燕王的一举一动,知他眼下不会再做出任何惹人怀疑的举动,可看着他能强作镇定退去,也明了往后对着他们这位四叔,该小心就得小心。   “人交给你。”太子起身,朱至要留着姚广孝,太子不问朱至要如何,终究一个他认为不该活的人,朱至要如何来处置这个人,太子都觉得可以。   朱至应一声道:“爹放心,我会管好他。您回去休息吧。”   太子今天受到的打击不小,同样无心久留,起身自离去。   百川乖觉立在一旁,给朱至看着点。   “至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他?”朱雄英送走太子,更是万分好奇于朱至到底要如何处置姚广孝。   姚广孝方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竟然被朱至救下。   死里逃生,姚广孝心里稍稍一缓,可是他更清楚落在朱至手里未必见得他就能活了!   朱雄英代为问出的话,姚广孝竖起耳朵听着,何尝不想知道。   “锦衣卫你去见识过吗?”朱至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这句话,朱雄英一顿,追问:“你要把人交给皇爷爷吗?不好吧!”   不好是因为什么,朱雄英相信朱至听得懂。   不料朱至摇摇头道:“不,相当的好。他打的算盘该由他亲自来毁了最好。”   这话让朱雄英一顿,朱至冲百川道:“皇爷爷的锦衣卫我爹能使唤动吗?”   百川???他到底要不要如实回答的呢?   左右为难之际,最终还是朱雄英身边的祝娘道:“慕容先生也属锦衣卫。”   啊?朱至听到这话,马上想起来了,对哦,朱元璋放到他们身边的人并不少,朱至素来不追根究底,只要他们不做出损及自己的事,朱至自问自己的事没什么怕被人知道的,因而丝毫没有要避开任何人的意思。   没想到,她身边的人才其实已经不少,她想达到的目的,完全没问题。   百川一听,马上接过话道:“也不用让慕容先生出面吧。太子吩咐下,郡主想让他们干什么,他们会听命的。”   “那,就请他走一趟锦衣卫,告诉锦衣卫,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我只要知道,他是怎么批燕王的命。”朱至指着跪在地上的姚广孝,目的明确。   姚广孝却打了一个寒颤,立刻道:“郡主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对你,怎么都不算兴师动众。再说了,我也想看看,我爷爷设立的锦衣卫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地方,果真他想知道的都能知道。”朱至表示纯属于好奇朱元璋信得过的组织究竟有什么样的手段,最后能够满足她的好奇心。   “郡主想知道的我可以都告诉郡主。”姚广孝不愿意吃苦,尤其落入锦衣卫手中。   锦衣卫之名,虽说是朱元璋刚刚成立的部门不假,并不代表这样的地方是好相与的。   只归朱元璋管的地方,没有任何监督,在一定程度上何尝不是代表了他们可以随意动刑!   姚广孝是骨头有多硬的人吗?再硬,面对朱至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态度,他都该清楚,他坚持不下来的。   “那就说说吧。”朱至本来以为她的疑惑姚广孝不会愿意满足的,结果对方竟然配合!   意外之余,朱至也挺高兴能免了一通费力。严刑逼供什么的其实真的不可取。   若非无可奈何之下,朱至不愿意用这样的办法。   可是,面对姚广孝这个人,朱至不打算费心,能用最快的方法解决问题,她就要用最快的办法。   “能否给贫僧一杯水?”姚广孝唇干舌躁,眼下的他想要的仅仅是一杯水。   “给他。”朱至吩咐下,更意示人抬个椅子来,有话她坐着听人说。朱雄英也一道,他只管听着,也算长长见识。   姚广孝终于得了一杯水下腹,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   “你不怕水里有毒?”可这刚缓过来的姚广孝啊,如何也想不到朱至冒出这样的一句话,舒一口气的动作,硬生生就那么僵住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也是没谁了。   朱雄英刚要坐下听到这话,惊得盯着给姚广孝端水的人,大有下一刻便让人上去将人拿下问罪的意思。   “贫僧略通医术,方才的水里并没有毒。”半响,姚广孝终于缓了过来,给了朱至一个答案。   “哦,你的本事不少啊。也正是因为你有本事,所以,你不愿意居于人下。可我爹手下文臣武将,人才济济,你想在其中出头,难。毕竟论本事比你更能审时度势的大有人在,懂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同样不少。你这样的人既不是品性万里挑一,也不是聪明得出彩的人,想在我爹手里得到你想得到的地位,太难,这才是你选我四叔的原因是不是?”朱至通过这一点得出了结论,姚广孝叹为观止的盯着朱至。   朱雄英从姚广孝的反应里看明白了,朱至猜得分毫不差。   “哼,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朱至不屑之极。姚广孝既然明白无法从太子那里得到他想要的身份地位,便只能从众多皇子中选一个,显然在他看来,燕王可以满足他的一切幻想。   朱至不屑之余,也不得不说,若是真按姚广孝的谋算,有些事未必不能成。   姚广孝也坦然承认道:“郡主所言不虚,贫僧确实有这份心。太子身边能人太多了,自然没有贫僧出头的机会。而贫僧确实希望位高权重,想要做到这一点,须得天下大乱,唯有乱,贫僧才能乱中得权势。”   一个和尚,面对朱元璋从前作为一个和尚,却成为皇帝的例子在前,不少和尚都有了一定的目标。   姚广孝不想当皇帝,却也想一展所长,好让后世的人知道,有本事的和尚不是只有一个朱元璋,还有他一个姚广孝。如果能让燕王得天下,姚广孝就等于再造一个传奇,必为后世传颂。   “我四叔啊,他未必不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九五至尊之位,若不是你当真从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选择他呢?”朱至道出燕王的那点小心思,而姚广孝也正是利用了燕王这点想法,一步一步让燕王帮他散播谣言,同时也让燕王为他所用。   “郡主年纪虽小,却也懂得人心。”姚广孝的算计分毫瞒不过朱至,姚广孝是诧异的,却也不得不服气。   “闲话少说,水喝了,我的问题你该回答了。如果你不想答,我可以请你走一趟。”去哪儿不用再解释,朱至刚刚已经说过了。   姚广孝面对朱至想得比他更周全,而且完全掌控他性命的架式,不敢有半分松懈。   “燕王类于陛下,此番批语郡主以为呢?”姚广孝明了说再多的话都无用,只能照实而答。   类陛下什么的,潜意思不就是将来能承天下,能为帝王?   朱至早料到姚广孝告诉燕王的话类似于这般,得知姚广孝提及的内容,笑出声来道:“你的计划到底是怎么样?一句类陛下,至多不过长了我四叔的野心而已。我爹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你得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让我爹的地位动摇,然后让我四叔越过我爹,二叔,三叔,成功上位?”   姚广孝猛然抬起头同朱至对视,道:“郡主是个聪明人,一定能猜得到我们会用什么样的办法能够如愿。”   骤然冷下来的语气,随着一阵轻风拂来,落在心间,阵阵寒意透彻心扉。   “面对障碍,解决掉所有的障碍,无人能与之抗衡,自然一切水到渠成。”姚广孝幽幽道来,原本嘴角含笑的朱至一个闪身掐住姚广孝的脖子,杀气横溢,“你好大的胆子!”   解决所有的障碍,所谓解决,杀掉是最好的办法!   姚广孝,他是真敢!燕王,他也真敢!   被掐住脖子的姚广孝根本喘不上气,面对朱至的质问,姚广孝艰难吐字道:“郡主不应该惊讶。自来成大事者皆不拘小节,成王败寇罢了。”   此话,引得朱至问:“如汉武唐宗,他们哪一个人手里不是沾满了至亲人的血是吧!姚广孝,你枉为出家人!”   想到姚广孝会做的事,让朱元璋杀她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自此,如果要让燕王上位,须得把太子,秦王,晋王,甚至朱雄英他们全都杀了,才有可能轮得到燕王!   朱至一用力,直接将姚广孝丢了出去,姚广孝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说得好好的突然就动了手,人直接被甩了出去,砸在地上的那一刻,姚广孝感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似要断了,一口气喷了出来!   姚广孝伸手拭过嘴角的血渍,突然笑出声道:“小郡主为何如此震惊!我是一个好权势的人,更是一个好名之人。为了达到目的,成就我的梦想,我步步为营又何错之有。怪只怪我错了一步,没有料到太子竟然如此爱护郡主,更没有料到,陛下会听进太子劝言,让郡主活下来。”   想到他原本的盘算,杀一个朱至,离间皇家父子,让如今最信任太子的朱元璋再也不相信太子,这样一来,从今往后这对父子再不是牢不可破,他就有了可乘之机,一步一步解决所有的麻烦,为燕王开辟出一条光明大道。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第一步让他落得阶下囚的下场。   朱元璋不是一向忌惮旁人损及大明江山的吗?怎么会允许朱至活着?他不该,不该如此的啊!   姚广孝研究了朱元璋许久,自以为比朱元璋自己都要了解他!   一个强势而嗜杀的皇帝,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损及他的地位不是吗?怎么会突然变了?一个孙女而已,她如何能比得上大明的江山。   “你知道我爷爷爱重天下,不会允许任何人有损及大明江山的可能,但是你猜猜我为什么会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朱至知道姚广孝心中诧异万分,他不明白朱元璋为什么会在听到他的预言后不为所动。   甚至,他为了让对朱至的预言更像神言,他明明让庆寿寺的人帮忙了,当那一个神迹出来的时候,当时无数人都相信了他是得道僧人,消息一定也会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不是吗?   他等着朱元璋处死朱至的消息,没能等到,却得知马皇后亲自下令要将他处死!   如果不是姚广孝的消息灵通,他早就死了!   然而直到现在姚广孝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计划会失败?   困在他心间的疑惑啊,姚广孝问了不少人,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但现在,好像应该朱至可以告诉他!   “我自出生就和我哥一道在皇爷爷膝下长在,可以说,我哥哥学过的东西我跟着一起学,我哥哥不学我想学的,皇爷爷一直放手让我去学。   “这样的举措在你看来代表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我爷爷有心将我培养成才,将来能护住大明江山?   “你明明白白的告诉皇爷爷,我将来会危及大明江山!对,我皇爷爷会有这一层担心,与之而来他也会认为那是对他的肯定。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我本事学得好,何来的资格危及大明江山?   “随后,皇爷爷不会考虑,你说的这些话究竟会有几分真,有几分假?我危及大明江山,我怎么危及大明江山?我的父亲,我的兄长,他们难道就是吃素的,连我都斗不过?”   朱至将最现实的问题丢出来,好让姚广孝知道,他以为朱至兴许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实际未必。   “你未免太小看我的皇爷爷了!他是疑心重,杀心浓,并不代表他傻,傻得连对错都分不出。你们想算计他杀人,如果不是我,或许他会不管不顾。   “可是,我是他自小养在膝下的孙女,他的第一个孙女,我是什么样的性子皇爷爷心里有数。说我危及大明江山?于大明危难之际,我会愿意为大明而生,为大明而死,他更相信。”   朱至肯定的告诉姚广孝,朱元璋可以不相信任何人,独独不会不信太子,不信马皇后,也不会不信朱至和朱雄英。   因为对她的信任,朱元璋在听到姚广孝让人放出的话后,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再加上马皇后和太子为朱至说好话,朱元璋怎么可能只凭一个和尚的几句话,要朱至的命!   “你不过是一个郡主。”姚广孝听着朱至的话,依然挣扎着,他想证明,想告诉朱至,她只是一个女孩。   “那你为何选择先对我动手,流言蜚语第一个针对的是我,第一个要杀的是我?”朱至面对姚广孝的质疑,不愿意接受朱至竟然能得到朱元璋的信任,却也将同样的问题丢给姚广孝,姚广孝为何选择对朱至动手?   姚广孝一滞,他为什么选择朱至,难道不是因为,在他看来朱至的存在对太子而言是一件好事?   正是因为如此,姚广孝想毁了朱至。   “我该谢你高看了我。同时,你却又认为人人都会轻看我。”朱至面对姚广孝的矛盾,同样也始料未及。   姚广孝笑了,笑得有些疯癫,“是啊,我第一个想除的是郡主,怎么就觉得,皇上会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会对郡主下杀手?郡主这些年为朝廷谋划,为百姓谋划,更让陛下得利,陛下已经体会到了郡主培养能得的好处,怎么可能会再担心郡主危及大明江山?是我,是我糊涂,糊涂啊!”   一颗原本极好的棋子,那该是一个开始,不料却是姚广孝为自己挖的坑!   “可是,郡主要杀燕王吗?既知燕王有乱天下之心,郡主敢杀燕王吗?”可是,姚广孝的计划失败,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朱至如此聪明,那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第73章 出谋   ◎划策◎   自知没有活路的姚广孝啊, 在这一刻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让老朱家不得安宁。   燕王, 燕王心已经动了, 正是因为他的心动,才有姚广孝一次又一次的筹划,一次又一次补救。   朱至看着疯狂想看好戏的姚广孝, 摇了摇头道:“你是当我爹不存在, 或是当我爷爷不存在?”   这个问题问得好!   燕王的事用得着朱至操心吗?   她只需要将燕王的心思戳破,把他的那点算计明明白白亮出来, 接下来,用不着她操心, 太子会出手,朱元璋更会出手!   “你的野心太大,大得恨不得整个天下都为你的野心陪葬,这样的你,留不得。不过, 在你死之前,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 一个我还从未与别人说过的消息。”朱至期待姚广孝的变脸,于此时在姚广孝的耳边喃语了一句。   果不其然, 原本满脸兴奋的姚广孝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 刀划过他的脖子,血溅而出, 姚广孝捂住脖子, 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他想把话说完!   可惜, 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人轰然倒下,只是临死前指着朱至的方向,嘴巴动了动,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想再听一次,只为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拿着刀,血大不断滴落   “送到燕王府。”朱雄英看着倒下的姚广孝,突然下令。朱至恰有此打算,听着朱雄英的话,好吧,自家兄长怕是心里攒了不少的火呢!   “另外,把姚广孝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四叔。”朱雄英更是补充一句,百川乖乖应着一声是,麻利的安排好。   很快姚广孝被带走,连同地上的血都被清理干净了!   朱雄英拧紧眉头显得不悦,朱至冲朱雄英道:“怎么样,哥哥终于知道你的这个位子对多少人来说是莫大的诱.惑了吧。”   “我不是今天才知道。切身的体会是第一回 。”朱雄英回一句。   朱至耸耸肩道:“你有心理准备就行,以后小心点。”   “为什么是我小心?明明第一个他们要对付的人是你,是你!”朱雄英斜眼瞥过朱至,提醒朱至别忘了她顶在前面。   “像姚广孝这样的人太少,正常人都不会拿我当回事。”朱至由衷说一句实话,请朱雄英以后别以为人人都是姚广孝。   朱雄英无可反驳,朱至说的是实话。把刀对向朱至的人,心里不知想的是什么。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再有本事,也就那样。真正传承天下的人是谁,不至于有人傻傻的闹不明白。   “回屋歇着吧。”今天的事到这儿了,至于明天会变成什么样,明天就知道了!朱至等的是朱元璋出手。   “回吧。”朱雄英也急于解决完事情,朱至解决了姚广孝,对朱雄英来说其实不算很解气,毕竟最让他们不安的人已经不是姚广孝。   “爹该有多伤心。”朱雄英感叹一句,终是迈开了脚步往院子的方向去。   朱至瞅着朱雄英的背影,喃道:“亏得他们刚开出手,要是按姚广孝的说辞,接下来该是一个个要我们家的命。等所有绊脚石都解决了,事情才能如他们所愿。”   伤心是一定的,可如果事情如同姚广孝盘算的那样,但凡计划成功,朱雄英,太子,他们的下场已然可想而知,甚至极有可能朱允熥都逃不掉!   为了达到目的,有人不择手段,但若是至亲都存了这份心,怎么防?   朱至知道这样一个夜晚注定人人都难以入眠!   而第二日,一早起来朱至便听闻燕王跪在太庙前,恳请朱元璋夺去他的爵位,废其封国。   朱至吃着早点准备和朱雄英上课去,听闻消息在和朱雄英碰头后问:“哥哥都听说了吗?”   “咱们四叔一向是果决之人,比起让皇爷爷慢慢再行处置于他,倒不如他自觉一些,反而表明了知错的态度,或许可以让皇爷爷稍稍原谅他的作为。”朱雄英分析燕王的打算,连同朱元璋的打算究竟算怎么回事。   朱至冷笑道:“所以比起二叔三叔,咱们四叔才是真正厉害的那个人。本事有,更能严于律己。”   后面这一点朱雄英认同点头道:“二叔和三叔他们这些人总犯错,虽然对百姓不好,但对朝廷来说,面对如此不懂得收殓的王爷,不用担心他们折腾出花来。可四叔,四叔多年长于军中,颇有军功,更有人心。”   因此在朱雄英的心中,像燕王那样的人必须提起十二分小心对待,绝不能轻视。   “强敌饲绕,哥,你得努力学好本事,镇不住人,咱们的下场凄惨,你得争气。”朱至搭上朱雄英的肩,提醒朱雄英千万要学好本事,绝不能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尤其不能害他们一家子成了阶下囚!   “我要是不争气,你第一个不答应。大好的局面,我们占尽大义要是都不能利用天时地利赢了,无能之极。”朱雄英一把将朱至的手打下,狠狠瞪了朱至一眼,他要是那么没用,趁早让人解决了好,省得留下来丢了他们老朱家的脸。   “瞧,哥哥挺清楚的,挺好,挺好!”朱至连连附和点头,以为朱雄英能明白这个道理,她不操心了。   “上课去,少在这儿油嘴滑舌。”朱雄英赶紧催促朱至,朱至回头回了一句,“你难道就不用上课?”   朱雄英不由分说推着人往前去,闲话少说。   只不过朱至好些年没有上课了,各位皇子们有些没有出师的,别管年纪多大,照样上着课。也有见着朱至颇是惊奇的,如十二皇子朱柏,也就是湘王。   “啊,至儿,玩不下去了,终于要回来上课了?”湘王和朱至年纪相差无几,说起话来也不绕弯子。   感叹于朱至出现的同时,眼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十二叔,都这么多年了,书读得可还行?什么时候先生才许你结业自由啊?”朱至是专往人的心窝上扎刀,湘王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面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学堂这一内容,同样也是他最想知道的,可惜,想归想,没这本事!   “你这张嘴怎么依然这么厉害?”湘王瞅着朱至,真是恨不得把人揍一顿!   嗯,考虑到两人武力值相差太多,最终没敢!   “唯一这点长处要是都没了,我还能是我吗?”朱至眨眨眼睛,很是觉得自己嘴皮利落挺好!   湘王没能忍住回答:“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   朱至点点头十分满意的道:“脸皮厚很是难得。否则一定被你们欺负得头都抬不起来!”   “笑话,我们能欺负了你?这怕是我们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湘王有这个心,可惜没这个本事,想不认都不成。   “所以,十二叔打不过我,本事也学得不如我,为何偏要寻我找不痛快?这不是自讨苦吃?”朱至挑挑眉对湘王有此爱好亦是无奈,怎么会有喜欢这样的人呢?   “你......”湘王真是觉得,朱至是这个世上最讨厌的人了!   打吧他是打不过,斗嘴吧。嘴皮愣没她利落,真真是气人。   “先生。”这时候传来一阵叫唤声,本来围着斗嘴的人赶紧入座。   饶是两年多没有上课的朱至,座位依然在朱雄英身后。   个个有序入座,进屋的先生一眼瞧见朱至,脸皮微不可察的抽搐。   朱至抬了抬眼皮,作为唯一的女孩,考虑的是,是不是她该拉上几个伴呢,省得一众先生看着她不自在。   “郡主有两年没有上课了,今儿个怎么来了?”不乐意的先生啊,不得不问问。   他本以为朱至回来快半年不上课,想是以后都不会来了,那可真是好。   结果高兴没多久,竟然在课堂见着朱至,心情并不好。   朱至乖乖起身作一揖道:“回先生,皇爷爷觉得我玩得不知道天日了,太过,让我回来读书,收收心。”   朱元璋的名号一丢出来,哪怕再不乐意朱至回课堂的先生能再说什么?   “郡主既然回来,功课我也是要考一考的,若是跟不上,郡主须得刻苦些赶上才是。”先生不太痛快,自然得想想办法为难为难朱至。   “是,请先生考较。”朱至怕的吗?要考就考呗。   “最近学的是中庸的哪一章了?”先生既说要考是肯定得考的,似不在意一问。   “是为君子之道,费而隐。”先生本意是要顺话头考朱至的,朱至却已经接过,证明朱至虽然不上课,每日课堂的内容她都有数。当然得倒背如流。   面对朱至这样的学生,当先生的其实也很心塞,既高兴有她这样聪明好学的学生,又怨念无比这样一个学生竟然是女娃娃。   毕竟就诸皇子皇孙里,学习好,又愿意学习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一点即通的少之又少,碰上聪明好学的学生,怎么能不以令先生无比怨念。   “那就请小郡主通背《中庸》的第十二章 吧。”先生并没有因为朱至的表现即相信朱至果真背出昨日他刚教的内容,得考!   朱至立刻接上,一通背下来,一字不差。   先生顺势冲一旁的众皇子道:“看看,看看,小郡主都没上课,依然对昨天学的内容倒背如流,你们啊,今天谁要是背不出来,罚抄五十遍!”   不意外收获一片哀鸿。   “背吧。”先生可不是那说笑的人,说好的让他们背书,就得让他们背。   一个个狠狠的瞪了朱至一眼,就是朱至的错,刚回来就给他们增加难度,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   切!你们不好好读书,连背个书都背不出来,有脸怪她!   朱至警告的扫过一众叔叔们,无声询问莫不是他们太久没挨揍,皮痒了?   “我好像现在是宗正是吧。先生,您要是觉得罚得他们不解气,我可以加倍。”朱至于此时冒出这句话,直接告诫一众叔叔们,别犯她手里啊,她现在可以随便处置他们的呢!   靠,不提这事大家都是好朋友,一提起朱至成了宗正,管着他们这些当叔的,没有一个当叔的能给朱至好脸色!   上座的某位先生听着这话嘴角也是阵阵抽搐,说句实在话,他也闹不明白朱元璋怎么会做下这样的决定,明明朱至只是一个孩子,更是一个女孩,她怎么能担起如此重任?   朱家人口众多,皇子皇孙更是不在少数,选哪一个当这个宗正不好,偏偏定了朱至?   想不明白的人啊,也是没办法在朱元璋面前论起此事,况且看朱至的架式,她要利用朱元璋给的权利,一定会好好的管教一干皇子皇孙!   哪怕之前朱元璋没有给朱至这个权,眼前的这些皇子皇孙在朱至面前,哪一个不老实?   嗯,这么说,其实朱元璋之所以选择让朱至当宗正,完全是就现实考虑。   毕竟能让他们这些小子听话并不容易,朱至做到了,这样的人要是都不让宗正,让哪个不老实,不肯听话的人来?   某个当先生的终于意识到这一点,虽然对一干皇子竟然斗不过一个朱至一事亦觉得无奈,朱至一番好意,他总该领受。   “郡主好意,我领受了。不过诸位好好读书才是。能不动手就别动手。”当先生的人告诫着学生们,下头一个个附和的人不在少数,都是被打怕的人。   朱至冲先生灿烂一笑,乖乖的应着一声好。   哟哟哟,终于让朱至收起爪子了啊,实在是太好了。   高兴这会儿,突然听到朱至提醒道:“先生,是不是该背书了?”   咔嚓!真,他们是真觉得朱至太坏了!   朱至就不管了,一个个当叔的不知上进,书都背不好,能怪先生罚他们吗?   再次回到读书的状态,朱至也是不敢松懈的,毕竟她要是被考住了,一干叔叔们不知道得怎么笑话她。   朱至多少也有点追求,虽然有点欺负人,但她不欺负他们,他们一准欺负她。那当然还是她欺负他们吧。   等朱至上完课,万河小步走来,在朱至耳边一阵耳语。朱至听着眉头一皱,旁边的祝娘虽慢了一步,也赶紧在朱雄英耳边说了一通。   兄妹二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以至于本来想找他们兄妹的人看情况不太对,及时停下。   “情况怎么好像不太对。”有眼力的人马上察觉怕是有事。同里也好奇出了什么事。   “四哥跪在太庙听说了吗?”有人问起这事,立刻引得一旁的兄弟们侧目探视,等着下文。   “四哥啊,要说二哥和三哥做错了事被罚我都信。四哥,虽然早年四哥是调皮捣蛋了些,自打去了军营,什么时候四哥闹过事儿。这一回直接跪在太庙,肯定出大事了。”有人脑子好使,一看情况便猜到一定有好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着。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想办法打听清楚,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犯到朱元璋或者太子手里。   “想知道就去问问。”猜来猜去的,怎么可能猜得到,他们又猜不懂朱元璋的心思。   要想弄清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去找个人问问,人选要么是朱雄英,要么是朱至。   可就现在的情况,朱至和朱雄英的脸色都不太好,确定能问?   “你想知道自己上去问,我看他们两个的脸色都不太好,这时候我不想去惹他们不高兴。”   想知道的人确实应该自己去问!   “你都不敢去了,我们更不敢去。再说了,这四哥哥和父皇,大哥的事,是我们能管,该管的?多管闲事小心引火烧身。”   这话就更实在,问得多,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把自己卷进去。   “走走走,他们看过来了。”一个个不想惹事的人一看朱雄英和朱至起身,为免不小心把自己坑了,麻利的走人。   “皇爷爷还是看在魏国公的面上手下留情。”祝娘和万河,两人就算出现的时间不同,想必得到的内容是一样的,朱至起身同朱雄英一道往外走,同时也对收到的消息给出评价。   朱雄英沉吟半响后道:“我在考虑要不要添一把火。”   这内容让人惊奇无比,就连旁边的祝娘也不由多看了朱雄英几眼,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四叔毕竟是爷爷的儿子,更要看在魏国公的面上,所以我应该添把火,至少要让魏国公不能成为四叔的助力。”朱雄英在考虑某些事情的可行性。   朱至抓住重点的追问:“所以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四叔犯下的过错证据确凿,哪怕姚广孝死了,有姚广孝亲口承认的话,皇爷爷也清楚,四叔的确生出了杀人害命之心。   “在爷爷的心里,咱们爹的分量极高,既然高,更不应该让其他叔叔觉得身为儿子谋害储君还能逃过一劫。”   朱雄英必须得帮太子谋划很多太子不适合做的事,他得出面。   “所以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朱至听了半天只要一句准话。   “走,去见爷爷。”朱雄英果断决定去见朱元璋,有什么话当着朱元璋的面再说。   行吧,朱至还是信得过自家兄长的,性命攸关的大事,怎么可能拿来说笑?   朱至这就要乖乖跟着朱雄英一道去见朱元璋,结果走了没两步朱雄英回头同朱至道:“你回宫等我!”   尚未知晓朱雄英要干什么的朱至突然被叮嘱并未迟疑,爽快道:“好,哥哥你快去吧!”   没有问原因,也没有要管朱雄英有解释。   朱雄英点点头,领着祝娘他们几个走人。   一旁探头探脑的诸王爷们啊,本来不确定要不上前,结果朱雄英走了,朱至竟然留下?   嗯?看他们兄妹不像是吵架啊,怎么突然变了?   纳闷之际,朱至已然转身回东宫,湘王果断道:“我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最好别掺和,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别的事也就罢了,燕王都跪在太庙了,眼下怕是如何处置的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他们在这儿等着,难道还想参与?   “说得对,四哥的事一看就不是我们能掺和的,走,赶紧走!”一旁的鲁王不曾迟疑,说他没有义气也好,反正他是看出来了,有些事绝对不可以参与。   朱雄英赶到时,正好朱元璋下了朝,朱元璋听说朱雄英来了,随口问起朱至,得知朱至没来,朱元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后笑道:“让虞郡王进来。”   身边伺候的人爽快应着一声是,立刻请朱雄英进屋。   朱雄英进来即向朱元璋跪下行以大礼,朱元璋看在眼里,轻轻一叹道:“何故行此大礼?”   “孙儿希望皇爷爷能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朱雄英行了大礼,坦然告诉朱元璋他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朱元璋俯视着朱雄英问:“你应该听说我对你四叔的处置了,他被禁足府上,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旨意不得迈出府门一步,更不许离开应天。”   是的,这样的处置已然不轻,几乎绝了燕王兴风作浪的可能。   说完后的朱元璋突然犀利盯着朱雄英道:“难道你想让朕杀了燕王?”   “孙儿并无此意,只是孙儿觉得,高炽兄弟尚且年幼,若是让他们一味关在府里,此生必将毁于一旦。四叔有错,他们尚且年幼,却并无过错。而且,他们是魏国公的外孙,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与其等着将来魏国公亲自出面向皇爷爷恳求,不如爷爷先早早给魏国公这份恩典。”朱雄英起身朝朱元璋作一揖,娓娓道来。   本来有所担心的朱元璋听到朱雄英提起朱高炽,心中警惕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能想到朱高炽的朱雄英怎么可能会有杀人之心。朱元璋在对燕王有所处置时,唯一想的都是魏国公,并没有顾忌到朱高炽他们兄弟。   “你想让朕怎么给魏国公一个恩典?”朱元璋心情好了,自然得问起朱雄英有什么好主意。   “让高炽承燕王之爵。”朱雄英确实早想好了主意,正色禀告,朱元璋在听清的一刻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望向朱雄英。   朱雄英解释道:“四叔犯下的过错,当杀一倚百,高炽是魏国公之孙,当初四叔和四婶的婚事是皇爷爷指定,既是奉旨成婚,不管结果如何,这门亲事都不能作罢。而且,眼下是四叔犯错,四叔犯下的错让四婶承担,魏国公虽然因为顾及朱家的尊严,朝廷的尊严,不曾对外说出半句不满,但,我们老朱家不是那不懂事的人,用不着别人说,该收拾的残局就得收拾。”   说到这里,朱雄英昂首与朱元璋道:“四叔有过,理当受罚。四婶和高炽他们兄弟不宜随四叔受罚。”   朱元璋听着朱雄英的话啊,已然明白朱雄英的意思。朱元璋缓缓走下,走到朱雄英的身边,围着朱雄英上下一通打量,也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朱雄英请让朱高炽承燕王之爵,那就是要让燕王贬为庶人,自此这世上的燕王是朱高炽,完全绝了燕王的任何可能,同时也将魏国公牢牢的绑在朝廷上。   父在子承,若不是看在魏国公的面子上绝无可能。   魏国公必能明白,朱元璋要罚儿子的心真真切切,但是对于他魏国公的女儿,外孙,却多少是要看在魏国公的面子上,断不会做出让他们陪着燕王一道受罚之意。   “让高炽承爵后,更让高炽入宫随我们一道读书,高炽性子敦厚,将来一定能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朱雄英对朱高炽的评价极高,很是认为像他那样的孩子将来只要好生引导,他不会是第二个燕王。   “好!”朱元璋赞了一声好,表露的是对朱雄英的赞许。   朱雄英一时没反应过来,朱元璋的一声好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的主意出得好,亦或是觉得他的表现很好?   “就依你说的。”朱元璋欣慰不矣,对燕王的处置,朱元璋一直觉得憋屈,要不是因为魏国公他绝不会如此处置燕王而已。   朱元璋下了令,心里攒着一肚的火,考虑的是如何才能把这火发出来!   可是吧,思来想去,朱元璋一时没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他想不到的,朱雄英想到了啊!   燕王不是有谋位之心吗?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没能谋成的事,就得让他自己先切身体会一番。燕王的位置,他既然坐腻了,就让别人来!   “拟旨,着燕王世子朱高炽承燕王之爵,另从明日起,入宫随诸王读书。”朱元璋用行动向朱雄英证明,他到底觉得朱雄英哪个好!   主意出得好,朱雄英的表现更让他觉得甚好!   朱元璋上下打量着孙子啊,满意的拍拍他的肩道:“很好,如今你越发能干了。对敌人,就得像现在这样,绝不能手下留情,更不能给他机会再能对你不利。你四叔,他若不是我的儿子,他的脑袋早搬家了。”   显然朱元璋看来,燕王敢那样算计,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胆。   可是,燕王毕竟是朱元璋的儿子,儿子犯下的错再大,真让朱元璋杀了儿子,他终是没狠得下这个心。   朱雄英如何不知这一点。   他不愿意让燕王就这样付出代价而已,禁足了事,爵位还在,太便宜他了吧!   思来想去,朱元璋没有在第一时间对燕王行以重罚,究其根本不过都是因为骨肉亲情。   朱雄英更清楚的知道,他不可以提出杀燕王。燕王犯下最大的过错就是为了太子之位不惜对亲人动手,因而在朱元璋看来,实在罪无可赦。   若朱雄英敢提杀燕王,他也将为朱元璋所不能容。   不杀,不杀也有能恶心人的办法,朱雄英可不就想出来了?   燕王在军中也是立了战功的人,更别说魏国公在军中的威望,这些多少都会记在燕王身上,如今就算再不显,将来也一定会成为燕王的势力。   这样的势力存在是让人不安的,朱雄英并不喜欢有人念着算计他们一家,他竟然无还手之力。   魏国公的声望也好,燕王的军功也罢,要是有了传承的人,在燕王那里可就大打折扣了!   朱高炽是魏国公的外孙,比起女婿绝对是外孙更亲吧!燕王的军功,对,他还在,可他犯下大错,导致他人就算活着,但是爵位都传到儿子的手里了。他想再出府门一步,此生无望。   由朱高炽出面收拢人心,一个是深得帝宠的燕王,一个是犯下大错被禁足的前燕王,如何选择没有悬念。   “谢皇爷爷。”朱雄英的那点小心思能如愿,第一个该谢的人就是朱元璋,心里谢怎么成,须得说出来!   “不错,你这些年的书没有白读。本事更没有白学。”朱元璋是越看矩朱雄英越满意。不能凭白放过燕王,可是同样也念及了朱元璋的心思,以及作为让朱元璋有些迟疑的魏国公的面子。   朱雄英这个主意出得相当好,好得让朱元璋不禁连连叫好!   “爷爷的本事孙儿还没学到一成呢。”谦虚是必须的,朱雄英在朱元璋的面前自以为差远了,要学的本事多着呢,哪能骄傲。   “没事,慢慢学。”朱元璋瞅着朱雄英啊,越看越是满意,突然道:“若立你为太孙,你怕不怕?”   “啊?”朱雄英绝对没有想到来一趟出个主意,结果朱元璋突然想他立为太孙!   太孙,太孙!有过太孙吗?   一时间朱雄英的脑袋成了浆糊,满脑子想的都是古往今来有没有立过太孙的。   结果朱元璋在那儿催促问:“怎么?怕了?”   不是,这怎么跟怕扯上关系呢?朱雄英看起来像是怕事的吗?   “皇爷爷,我不怕。就算皇爷爷不立我为太孙,该有的危险一直都有,多一层身份多不到哪里去。”朱雄英以为,他所面临的危险和他当不当太孙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身为太子的嫡长子,除非他是个死人,否则他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细节上的事,朱雄英就认为不需要跟朱元璋细说了,反正朱元璋也不是傻子,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好。”朱元璋不是一时兴起,太子的位置稳了不够,太孙的位置也得稳了才行。他既然有退位的打算,就得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好!   “去请太子和六部长官来一趟。”朱元璋是个雷动风行的人,说了要干,那就真是要干!   朱雄英本来以为朱元璋不过是说说笑而已,结果怎么着,他真有这个打算?   惊叹地张大了嘴。朱元璋看在眼里笑道:“在外人面前须得矜持些,莫让人看了笑话。”   “爷爷,您要见我爹和大臣们,孙儿先行告退。”朱雄英赶紧把下巴合起来,同时也是下定决心走人!   “走什么走,要讨论的是你的事,你不是说不怕吗?既然不怕,那就好好呆着,听着我们商量好了,该你出面办的事,让他们好好教着你就是。”朱元璋说干是真干,有心要立太孙的人,趁此机会把事情定下,省得将来夜长梦多。   朱元璋想到朱至问:“怎么至儿没来?她去上课?”   朱雄英自己的事都没缓过来,结果朱元璋提起朱至,朱雄英赶紧解释道:“至儿去了。孙儿是觉得暂时至儿不宜过来掺和四叔的事,毕竟四叔想对付的人是她。她再出主意对付四叔,您得不高兴了。”   结果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看你妹妹像是怕我不高兴的人?你四叔算计她,她要轻易放过你四叔才怪。不过,也该,只要不闹出人命,随她去。”   对朱至,朱元璋其实挺宽容的,儿子们受朱至管,虽说更多是因为朱至的拳头,可拳头有用不用岂不是傻子?   燕王他自己作死,这时候竟然就敢算计朱至?朱元璋其实也在考虑,他的杀心在儿子心里也成了可以用来杀害至亲骨肉的办法了吗?   朱元璋其实是不敢细问,同时也在心里下定决心,他要尽快把位子交到太子手里,绝不能再拖了!   朱雄英没想到朱元璋早料到朱至不会安分,后续对付燕王必有她亲自动手的时候,不过,朱元璋并不认为有何不可。燕王敢算计朱至,就得有算计失败而承担后果的准备。   只是朱元璋一会儿的功夫把太子和手里重要的大臣都叫了过来,太子听说了,进屋看到朱雄英略显意外,朱元璋让人给太子拿椅子,朱雄英与太子见礼,大臣们陆续赶到,朱元璋不绕弯子道:“朕打算册立太孙。”   “啊?”这事别说朱雄英意外,就算是太子也震惊无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听错,我打算册立雄英为太孙。你是太子,他是太孙,名分定下,也绝了好些人的心思。”朱元璋盘算得长远,干脆点的让人知道,太子,太孙,这都是他定下的,谁也别指望改。   太子不疑有他,但这个态度好像他不该表吧,这要立为太孙的可是他的儿子。   “太子?”可是朱元璋第一个点名问的就是太子,太子...... 第74章 拍板   ◎胸襟◎   不想答也只能答的太子谦虚道:“雄英毕竟年纪尚幼, 是不是缓一缓再说?”   太子尝试跟朱元璋商量一下,也是觉得有些事不宜太急。   “怎么?雄英在你看来依然不够资格?”可惜的是, 朱元璋只问太子一句话, 是不是在他看来朱雄英没有资格成为大明的太孙,将来继承太子的位置?   “父皇!”太子很是无奈,分明朱元璋很清楚的知道他的意思, 他并非觉得朱雄英暂时没有资格, 而是希望朱雄英能够更上进,足够优秀再立他为太孙!   朱元璋一锤定音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雄英多好的孩子, 早些年都能去凤阳查查凤阳内违法乱纪之人,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越发长进,当太孙绰绰有余。你啊,该多给他机会。”   太子瞅了朱元璋,他没给朱雄英机会吗?朱雄英都已经开始接触奏折,帮着他处理奏折了!   朱元璋就不管太子眼中的意思了, 他只知道册立太孙一事就那么定下, 也好让全天下的人知道, 他对太子满意,对朱雄英更是满意。   一干被唤来的大臣啊, 他们就是听话的份儿, 连太子都劝不住朱元璋,难道他们以为自己可以?   朱元璋吩咐道:“让钦天监尽早挑个良辰吉日, 赶在公祭之前册封太孙。”   一听这时间的要求, 太子待要张嘴再劝, 结果朱元璋道:“公祭之日, 你得领着雄英去, 莫不是你忘了我们商量好的事?”   太子立刻没了声音,他们父子间商量达成共识的事太子当然不可能忘记。确实得给朱雄英正正名是吧!   一干大臣们的耳朵动了动,心下十分好奇朱元璋和太子到底达成了什么共识,跟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可惜,没有一个敢问的。   “朕知道时间是急了些,不过再急也要把事情办好。”朱元璋沉着脸吩咐,宫里的人多,要是让他们办些事他们都办不好,趁早都别干了!   “是。”朱元璋话里话外办不好事就别混的意思,谁瞅不明白。一干臣子老实答应。   等把大臣们打发走,没了外人在,太子唤一声父皇!   “我知道你想什么。我们雄英挺好的,怎么就不能册封为太孙了?名正言顺,往后他才好做事。”朱元璋是为朱雄英着急,而太子是觉得不宜让朱雄英成为众矢之的,倒不如让他多做些事,做得漂亮了,谁都会对他心服口服是吧!   “事情已经定下了,你再怎么说都不会改。省省吧。”朱元璋拍板定下此事,压根不给太子反对的机会。   太子那叫一个无奈,一眼瞥过旁边的朱雄英,朱雄英缩成一团,他又不能反对,再说了,他要是真反对,是不是显得他太虚伪了?   谁能不喜欢名正言顺?   要是可以名正言顺,以后做事要方便得多,傻子才会不乐意!   不用说话,只看一眼朱雄英,太子已然明白朱雄英的意思,他绝对不会拒绝。   “公祭的事安排起来,册封太孙的事也得安排。我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的江山是你的,也是你儿子的。其他人谁也别妄想。”朱元璋心里其实一直记着燕王的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许任何人再生出这样的心思。   太子知道朱元璋是为他筹谋,但也正因如此,太子更不想让朱元璋安排得太周全。   “父皇一番好意儿臣明白,可是父皇该相信儿臣有本事守住这个天下,否则事事都由父皇安排好了,父皇将来若是不在,儿臣守不好天下又该如何?”太子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无奈朱元璋不依不饶,逼得他不得不把最难听的话说出口。   朱元璋不至于觉得自己不会死,天底下的人都会死,不会因为他是皇帝而有所例外。   “那是以后的事,我现在活着能为你们安排,让你们少吃苦头少受罪,你们受着。等将来我不在,你们愿意吃苦也好,不愿意吃苦也罢,都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朱元璋一意孤行,他就管眼前的事,不问以后,当儿子和当孙子的人吧,趁他担事的时候该好好受着就要好好受着,别等以后没有人为他们撑腰了,想求人都求不到。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再敢多话,别怪我当着你儿子的面不给你好脸色。”朱元璋威胁太子!他是不打太子的不假,不给好脸色总是可以的对吧。   太子一眼落在朱雄英的身上,朱雄英恨不得自己不长耳朵!别管是朱元璋或是太子,他们是他可以看笑话的吗?   “皇爷爷,爹,没什么事我先行告退。”聪明人哪能再夹在爷爷和亲爹中间,朱雄英赶紧见礼,不二话,跑路!   朱元璋也想起来了,要教训儿子也不能当着孙子的面是吧!孙子知情知趣的跑了挺好!   朱雄英一看朱元璋点头,好似背后被鬼追一般的跑了,别以为他没有注意到太子盯着他的眼神,那无声的警告他看得真切!   等朱雄英一走,朱元璋就得跟儿子好好论道了,他也是有儿子的人,他对太子可没有太子对朱雄英那样严厉!太子这个当爹的就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吗?   说对了,太子确实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朱元璋想怎么样?   朱元璋挑挑眉,就想说说太子了,别管是对儿子或是女儿都一样的严厉!   太子理直气壮的回了一句,他要是不对儿女严厉一些,怕是个个都要上房揭瓦了!   说起来朱元璋被朱至气着的时候是否记得自己当时想什么?是不是恨不得把朱至吊起来打?   朱元璋是不太想承认的!   但是太子敢提,早就知道某位当爹的是什么德性,敢做不敢当不太好!再说了,他们父子之间谁不清楚各自的事。   越说,朱元璋显得底气就不怎么足了。   朱雄英从朱元璋处逃出来,暗松一口气,至于后头这对父子怎么商量,他就不管了!   但是,东宫里的朱至正领着两个小的给菜浇水呢,结果突然听说朱元璋有意册封朱雄英为太孙!   “咳咳咳。这怎么那么突然?”朱至喝着水被这样的消息砸下来,半响没缓过来,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皇上传太子和几位大人过去商量,已经让钦天监择黄道吉日行册封大典。”一个小太监喜上眉梢的禀告,此时这个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显然是板上钉钉了!   朱至张了张嘴,好想知道朱雄英到底给朱元璋出了什么主意,竟然让朱元璋突然下定决心封他为太孙!   相比于朱至好奇经过,常氏必须是为这样的消息而高兴的。   她的儿子要是成了太孙,有些事就是板上钉钉,她心里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   “太孙是什么?能吃吗?”朱允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字眼,一看朱至似乎受到惊吓,常氏再是满脸高兴,朱允熥觉得有问题还是问朱至的好!   “不好吃。太孙,就是国之储君,跟我们爹太子差不多。成了太孙,担天下之责,任重道远,将来咱们哥哥就得跟皇爷爷和咱们爹一样,愁怎么让大明的百姓吃饱,再让百姓穿暖,还得保证不让别人进犯大明的百姓,欺负百姓。”朱至不希望年纪小的弟弟们只看到太孙的威风,而不知作为太孙所肩负的责任。   朱允熥听着朱至的话,想像着朱至所说的种种,转过头问:“很辛苦吗?”   朱至认真肯定地点头道:“非常辛苦。要是让允熥自己一个人穿衣吃饭,是不是很难?”   眼前的朱允熥还小,吃饭穿衣都得让人喂,朱至是觉得应该让他学习独立,能自己做的事就自己做,别跟个废人一般习惯让人伺候,连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   可惜,她的话常氏不当一回事。但是,朱至这几个月可是不管常氏怎么不同意,非押着不许人再拿朱允熥当废物来养。   “难。”朱允熥试过了,一听朱至举例子,肯定的告诉朱至,可难可难了。   “所以,允熥可以想想,皇爷爷和爹,再加上哥哥,他们得想办法先把粮食种出来,再把衣裳做出来,之后再到穿衣吃饭,是不是就更难了?”朱至由浅入深的给朱允熥解释,省得将来朱允熥觉得当太孙什么的是一件好事,以为只需要享受就好!   要不是想当昏君,当皇帝何其难啊!国家大事一件件一样样,愁人的地方多了去!   朱允熥一听长长一叹道:“啊,好难。那哥哥可以不当吗?”   “不能。”孩子们,遇难而退也是本性,朱允熥是真觉得有些事既然那么不好,就应该知难而退。   朱至可不想养出一个碰到困难就后退的弟弟,赶紧道:“要是人人都觉得难就什么事都不做,允熥就没有吃的也没有穿的。允熥觉得好吗?”   那不行,没有吃没有穿,多可怜啊!朱允熥果断摇头,以为此事不可行!   “所以,有人在前面为我们的太平生活努力,我们允熥就算不能事事帮忙,也可以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只要人人都尽自己的一份力,再难的事也可以事半功倍。”朱至可劲忽悠,作为皇子皇孙,怎么可以逍遥自在呢?   受万民供养,食君之禄,就得为民分忧,为君分忧!   朱允熥认可点点头,想起朱至教过的道理,“这就是姐姐说的众人拾柴火焰高。”   朱至摸摸朱允熥的头道:“对,就是这个道理。皇爷爷和爹爹哥哥们都不容易,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不能犯懒什么事都不干是不是?”   “对!”朱允熥觉得自己不是那犯懒的人,因而肯定冲朱至点头,认为他也可以当一个有用的人。   常氏在一旁听得直摇头,朱允熥那脑袋瓜子和朱至比差得远了,都要被朱至忽悠瘸了啊!   朱至立刻冲朱允熥道:“现在允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浇水,把咱们的菜养好了。”   “我和二哥抬水去!”朱允熥一听立刻要干活去,旁边的朱允炆别走,等等他是吧!   朱至吧,冲一旁的小太监问:“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   小太监前来报喜,常氏高兴的样子不曾掩饰,朱至看着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看不清她是高兴或是不高兴!不过,这就不管了。   结果朱至打听起别的事,小太监想了想问:“皇上下诏让燕王世子承燕王爵位一事算吗?”   简直太算了!朱至叹为观止,终于明白了朱雄英到底去跟朱元璋出了什么主意。这招是真绝!   朱至愉悦笑出声,常氏惊道:“四弟还在怎么能让高炽承爵?”   满目不可置信!   “有什么不可以的。只要皇爷爷答应,魏国公绝不会反对。”朱至默默给朱雄英竖起大拇指,这事干得实在漂亮!轻易放过燕王,谁也噎不下这口气,他既然有野心,就让他尝尝被人取而代之却又无力回天是什么滋味!   “可是,可是高炽成了燕王,你四叔成什么了?”常氏好些事是不太清楚的,没办法,昨天刚出来的事,太子没理好,朱至和朱雄英也不会先告诉她。   常氏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结果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她更诧异的是,接下来燕王如何是好!   结果朱至冷笑道:“燕王承爵,他就好好呆在府里,往后的燕王就是高炽。”   常氏听出朱至语气中的冷意,转头望向朱至,似在无声询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可惜,朱至没有回答,只挥挥手道:“娘要是想知道去问爹。”   要不要告诉常氏,告诉多少,得太子拿捏分寸,朱至就不帮太子做这个决定了!   常氏嗔怪的瞪了朱至一眼道:“你们什么事都瞒着我!”   “冤枉。好些事我们都没理清楚,怎么跟娘说?再说了,这些事不该是爹跟您说的?”朱至无辜之极,太子才是他们家做主的人,常氏怪到朱至头上,是不是太冤枉人了?   常氏冷哼一声,朱至无视之,再问小太监道:“还有别的吗?”   小太监也不清楚朱至到底想知道什么,但好像朱元璋下发的诏令朱至都想知道。   “陛下再有诏令,着燕王日后进宫随诸位王爷一道读书。”小太监记着的事一件不落的告诉朱至。   朱至这下更得给朱雄英鼓掌啊!对嘛,虽然要让燕王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同理也该表现宽容大度,甚至要为别人的前程着想,这才是一个太孙该有的气度!   啧啧啧,朱至得说,亲哥的一番操作实在是干得漂亮!   “赏!”朱至打听完了消息,当即从腰间扯下一个荷包丢到小太监怀里。   小太监抱着荷包却是不敢生受,连忙推辞道:“郡主,奴不过是传几句话,不敢受赏。”   “给你的就拿着。”朱至挥挥手,她可不是吝啬的人,宫里当差的人差事当得好,该赏就得赏,绝不能小气!   “谢郡主。”小太监亦知朱至一惯大气,虽然爱财,对身边的人从来不小气,其实宫里的人都盼着能在朱至身边伺候,那可是莫大的荣幸。   可惜,伺候在朱至身边的人都是朱元璋和马皇后亲自挑出来的,个个都是老道之人,往后怕是也不会再添什么人!   朱至挥挥手道:“下去吧。”   小太监连忙冲一旁的常氏等人福福身,面露喜色的退出去。   “既然明天开始高炽要入宫学习了,万河,你派人去安排好了,顺便跟宫里的几位王爷都打个招呼,我不希望看到以大欺小的场面。”亲哥要收拢人心,朱至绝对配合,一干叔叔们谁要不长眼,不识趣,她会治得他们服服帖帖。   “姐姐,姐姐,我也要读书。”朱允炆一直乖乖在那儿提水浇菜,听到朱至提起朱高炽都要准备上课读书了,他怎么能落后,赶紧举起手向朱至发出申请。   朱允熥本来也想跟着一块举手,可是一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要是读书去,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玩了?   “好,等爹回来了你跟爹说。”朱高炽还小朱允炆一岁呢,朱高炽都要读书了,朱允炆可不许自己落后太多。朱至看了看朱允炆的小身板,终是点了点头决定让人去吧!   虽然小是小了那么点,重点难道不是皇帝对朱高炽的看重?   “好!”朱允炆一听朱至同意,丝毫不认为太子会不同意。   不过,朱至打算为朱高炽铺路,听说朱高炽承爵的旨意颁布后,魏国公第一时间进宫谢恩了!   东宫一家子正用饭,朱雄英感叹道:“魏国公是有心人。”   朱至补充一句道:“更是一个聪明人。”   太子在一旁冲朱雄英责备了一句道:“高炽才四岁,和允熥同岁,你竟让他入宫读书?这是想让允熥也跟你们一道上学堂去?”   一家子已经在用饭,食不言寝不语在太子这儿没有这样的规定,一家子吃饭说话,气氛挺好的!   “好像是太早了!”朱雄英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他只想应该让朱元璋表明对朱高炽的看重,更为安魏国公的心,从而忘记了朱高炽还小!   “早有早的好。自小跟在我们身边长大,培养从小的情谊不好?”朱至支持朱雄英的做法,小怎么了?就是因为小所以好培养感情。同时也补一句道:“爹要是担心,不如让娘请四婶进宫一趟,问问四婶要是愿意就让高炽住在宫里,这样一来就能让高炽和我们一道读书上课,倒也省去他来回跑,太过辛苦。”   常氏拧眉道:“哪有母亲舍得孩子离开眼前的,你四婶那里不用问,她定更乐意让高炽辛苦些也要回府。”   当娘的体会做母亲的心情,对朱至提出的建议连问都不用问。   “反正让高炽进宫玩着呗,要是困了就让他睡,饿了让他吃。等大些再让他真正读书。”朱至帮朱雄英想出补救的法子,朱高炽入宫学习的事朱元璋都定下,反悔是不成的,不如想想别的办法补救。   太子一听也觉得事到如今再没有更好的办法,除了让朱高炽玩闹着读读书,识几个字,也不能突然让朱元璋再下一道旨意,让朱高炽别进宫读书。   “你看着点高炽。”太子叮嘱常氏,此事看来只能交给太子妃!   “是。”常氏应得爽快,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转头朱至冲朱雄英道:“高炽年幼,该教他的道理要教,四叔做下的事咱们用不着特意提醒,以后自然会有人告诉他。咱们就跟对允炆一样对他就成。”   朱雄英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第二日,燕王妃,不,应该称之为燕太妃徐氏亲自送新任燕王朱高炽入宫。   徐氏面对突然的变故,其实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但是,儿子成了燕王,她明白这已然是朱元璋手下留情,她该心存感恩。   至于朱高炽入宫读书,这是圣恩。毕竟宫中名师诸多,太子和朱雄英都是这些先生教出来的,能够和朱雄英一道读书识字,这是朱高炽的福气。   第一时间,徐氏亲自领着儿子到东宫拜见常氏。这也是因为朱元璋早有诏令,前朝内宫的事都别烦马皇后,以至于眼下的常氏是真正执掌宫务之人。   徐氏不敢再惹朱元璋不喜,又怎么会敢叨扰马皇后。谢恩,到东宫谢也是一样的。   常氏感叹于徐氏的懂事,也明了此时的徐氏从心底里害怕再出什么意外。朱高炽入宫,她虽知那是圣恩,同时也想探一探常氏的态度。   一见面,常氏已然从太子那里得知燕王朱棣做下的事,但这些事既是燕王所为,朱元璋和太子的意思都是要将燕王朱棣和徐氏他们母子分开,常氏当然不会拖后腿。   但见徐氏,常氏面对胖嘟嘟的朱高炽很是亲切,同徐氏也很温和道:“高炽尚小,太子叮嘱孩子进宫也不急于一时跟着王爷们读书识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够再进宫玩玩闹闹就好。”   换而言之以后朱高炽无须像宫中的王爷们一样每日早起读书。   “等过两年高炽年岁够了,再让他正式上课,弟妹以为可妥?”常氏将太子的意思传达,也为探听徐氏对此可有不满。若有,能改的她再安排。   “多谢太子妃。”徐氏心中的恐惧随常氏一番话落下,终于暗松一口气,凡事能有商量就好。朱高炽确实年幼,这个时候让他跟着一群王爷上课读书怕是有困难。   “自家人不必如此道外。”常氏拍拍徐氏的手,“太子对高炽寄以厚望,只要高炽好好读书,将来必然会成为国之栋梁。”   徐氏最想听的是什么话,常氏有数,太子无意为难侄儿,但对朱雄英出的为难朱棣的主意,太子是赞许的。为此,太子下定决心一定好好教导朱高炽。   “是。高炽将来一定会感谢太子和皇上的恩德。”徐氏牢记本分,以后也会教朱高炽莫学燕王,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   两人说着闲话,马皇后身边的人突然来请常氏带上徐氏一道前往宫中请安。   得马皇后之令,常氏和徐氏都不敢怠慢,赶紧前去。   马皇后的精神好了很多,见到徐氏领着朱高炽时,只道:“你既得女诸生之称,该明白陛下的用意。”   徐氏面对开门见山的马皇后不敢隐瞒,照实答道:“是,儿媳明白。”   “明白,往后你也就知道该怎么教导孩子。陛下不日将册封太孙,让高炽入宫读书,要的是他们兄弟相处,能多些兄弟的情谊。高炽只要安分守己,不会有人对他不利,这一点你大可放心。”马皇后挑白说出的话,让徐氏心中的大石完全落下,福身道谢道:“谢陛下天恩。”   马皇后凝视着徐氏道:“可是,如果高炽生出不该生的心思,你该知道是何后果!”   有些机会给过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想必到那个时候魏国公也护不住朱高炽!   徐氏微微一颤,却再清楚不过马皇后说的是实话,她如果教不好儿子,或者有意把儿子教成朱元璋所不想看到的样子,结局只会比朱棣下场更惨。   “儿媳谨记母后教诲。”徐氏不敢有其他的想法,于此时跪下朝马皇后行以大礼。   “起来吧。”马皇后叫起,徐氏乖乖听话。马皇后冲徐氏道:“你也不必过于忧思,你是你,老四是老四,陛下不追究你们的过错,更让高炽承爵,也就是说老四做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日后只管过好你的日子,如果你想和离,此事我能做得主,我和陛下一样都愿意给你再挑个好人家。”   徐氏知道马皇后说的并不是客套话,昨晚魏国公入宫谢恩,有些话朱元璋已经当着魏国公的面提及了。   “儿媳谢过母后。只是恕儿媳无礼,儿媳愿意守着孩子们过日子,于儿媳看来,再嫁他人不会比现在的日子更好。是以,儿媳愿意像现在这样过日子。”徐氏福身推辞,不愿意和离再嫁。   马皇后挑挑眉头,所谓现在这样过日子,是与朱棣分离,或是只守着儿女过日子,马皇后并不细问。   “我们和你父亲的交情非同一般,别人须顾忌的颜面在我们这儿算不得什么。老四是我们没有教好,断没有让你为此付出代价的道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只是在试探你。”马皇后争取了一些事,哪怕朱元璋未必愿意,但这件事依理而论也不该是让徐氏为此付出代价,自然不管朱元璋有多不愿意,事情也该依理为之。   徐氏心下自是十分感激马皇后的。但是,徐氏同样和马皇后说句老实话道:“请母后相信儿媳并非为了皇家颜面才会推辞。儿媳确实无意再嫁,再一番经营。”   经营二字落在马皇后的耳朵,让马皇后不禁对徐氏另眼相看。   “儿媳嫁过了人,也与夫婿恩爱了一场,王爷,待妾身很好。纵然王爷犯下弥天大罪,妾念王爷以往的恩情,也自问再也寻不到向王爷一样待妾身的人。妾,不愿意和王爷和离。   “以后的日子,妾会劝着王爷的。犯过的错往后不会再犯,王爷纵然不是王爷,也未必不能活出另一番模样。”   徐氏剖开心同马皇后娓娓道来,证明她并不是一时意气才不同意和离。   恰恰相反,徐氏对自己的丈夫,以及未来都已经想好了。她并不后悔嫁给朱棣,以后要跟朱棣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她也知道,更接受了!   马皇后明显一愣,不料徐氏会是在分析之后决定不和离的。   这样也好!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清楚自己承担的后果,更不必担心以后的局面无法应对。   “好,既然你已经想好,我和陛下既愿意你们和离,更不会勉强你不和离。”马皇后只要代表朱元璋向徐氏表明态度,这是向魏国公表的态,足矣。   徐氏再一次福身道谢。   等到徐氏领着朱高炽离去,马皇后同常氏叮嘱道:“该与人为善且与人为善。你虽为太子妃,该有的气度绝不能输了。”   马皇后的教导常氏听在耳中,连连应是。   “钦天监已经选好了日子,五日后雄英将要册封太孙,这是好事,你且将心思放在上头。燕王府处自有陛下和太子。”马皇后不想让常氏盯着燕王府的事,朱元璋和太子自有分寸,她们只须将宫里的事安置妥当就是。   “是。”常氏也为儿子将得封为太孙而喜,只是当着外人的面总是要矜持些。昨晚从太子口中得知朱元璋对朱雄英的赞许,她其实整晚都睡不着。   马皇后又细细叮嘱了一些事,最后才让常氏忙去。   册封太孙是大事,大明虽然早年经过册封太子一事,却也是隔了多年,而且五日后就是大日子,宫里宫外全都忙成了一团。就是朱雄英下了课也被拉着忙活一通去,毕竟一应礼服得准备起来,太孙的礼服也得定个规矩。   这一点上更得在朝廷讨论,好在朱元璋也干脆拍板,一切比照太子就是,反正父传子,太子类他这个皇帝,太孙类太子,天经地义。   太子对此深以为然,儿子嘛,将来是接他担子的人,太子当着朱雄英的面极少夸赞朱雄英,但私底下对儿子是相当满意的。   与之而来得忙活的人还有朱至,虽然朱至想不明白,自家兄长要被册封为太孙和她有什么关系?朱雄英要让人准备礼服,她怎么也要?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朱至面对忙活给她量身的宫人依然只能乖乖听话,毕竟宫人道是太子吩咐的。   亲爹吩咐的事,朱至也不管什么情况,乖乖听话照做了!   等见到太子,朱至且问:“爹爹怎么让人给我做衣裳?我为什么也要做衣裳?”   太子道:“你兄长册封大典你要随在你兄长左右,还有公祭当日,你也要一道出面。”   理由,太子早想好理由了,哪里由得朱至抗议!   朱至啊的一声,侧过头不解询问:“我可以出面的吗?”   对喽,按规矩有朱至出面的时候?   “规矩是人定的。难道你不乐意?”太子问,朱至道:“哪里不乐意。只不过公祭之后是不是我们该离开应天了?”   建烈士陵园,应天只是开始,朱元璋和太子早盘算着此事,朱至得问问。   “对,公祭之后你们立刻起程,第一站是北平。”太子颔首,朱元璋其实也一直念着此事,只不过没有当着朱雄英和朱至的面提起。   第一站选的北平,朱雄英和朱至都明白什么意思。燕王的封地就在北平,朱雄英和朱至该去看看北平的情况。   “另外,别让烈士陵园成了大明朝的笑话。”太子叮嘱一声,言外之意朱至和朱雄英都明白,陵园建起了,以后该有的祭奠必须得有,尤其须要刻入百姓的心里。   “那得先改变军中将士们的习惯。想要百姓拥护,首先得心里有百姓。没有百姓的拥戴,陵园一定会成为最大的笑话。”朱至得提醒太子,凡事想做好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作为臭名昭著的军中将士先得改变。   “至儿,此事并不容易。”太子手里是有军权的,恰因如此,他太清楚军中将士他们各自的习惯,并不认为朱至提出目标就能达成。   朱至耸耸肩道:“没事,不就是成为笑话而已,大明也不是没有丢过脸。只不过丢脸都算小事吧,文臣们自此更加轻视武将,以为武将是扶不起的阿斗,这应该更严重吧?”   听听朱至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论起,太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天下人看朱家的笑话也就算了,文人拿了他们朱家当笑话看,从今往后老朱家才是真正的永远都抬不起头。   “我会向你皇爷爷争取,不过,你得做出成绩来证明你的办法对大明有利,才能推及天下。”太子也是争脸的人,思来想去终是松了这个口。朱至立刻拍板道:“好,就拿北平开刀!” 第75章 太孙   ◎公祭◎   太子一听朱至豪迈的语气, 虽然不想怀疑,但不得不承认, 朱至怕是早盯着北平了!   也该!朱元璋和太子不是就盯着北平不放?把朱至和朱雄英放出去, 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北平。   太子答应的事,他去向朱元璋讨权利,朱元璋能不给?   当然, 那不仅仅是给朱至的, 更是给朱雄英的。嗯,没到北平前, 权利还在朱元璋手里。   而五日的时间,册封大典的规矩朱至和朱雄英都得记得, 为此宫中有专门来教规矩的人指点朱雄英怎么一步一步完成大礼。   其中的繁琐,朱至听了一回只觉得头痛无比,但又必须得学。   相较之下朱雄英学得可就有耐性多了,人家没吭一声。   好在,朱至纯属打酱油的, 大概知道那么点套路就行, 不用她跟朱雄英一样须得牢牢记着贺词, 每到一个点该行的礼更得记住了!   眼看着朱雄英又一次起身,拜下, 叩首, 再叩首。这起起拜拜的,看得人头都昏了!朱至没能忍住问:“当初我皇爷爷登基称帝的时候, 规矩是不是比现在更多?我爷爷当时记得住?”   教朱至和朱雄英规矩的人被那么一问, 以肉眼可见的表情僵硬, 然而朱至的问题他们好像不能不回答!   一个个对视一眼, 盼着能有个人出面答一答, 好满足朱至的好奇心。   “很难回答?”朱至一看他们的表情,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莫不是,学规矩这种东西也是看人下菜碟?好说话的要求更高,要是不好说话的,嗯,能省就省?   “虽说我们是没有经过某些事,不代表我们傻!今天你们为难我们兄妹。有句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莫觉得自己足够聪明,可以随便为难了人。我们兄妹要是想跟你们算账,你们自问讨得了好?”朱至是不愿意把人往坏里想的,可是眼前这些人的反应,怎么说呢,让朱至不得不怀疑,他们莫不是憋了什么坏?   随着朱至话音落下,认真练习的朱雄英也在这一刻审视的扫过旁边的宫人,所谓教他们规矩的人。   果真他们是有意将规矩弄得繁琐,以至于让朱雄英和朱至都难以迅速掌握。   “郡主说笑了,奴等岂敢。只是陛下当初登基时一切从简,如今对小郡王却是寄以厚望,要求奴等一定要教郡王和郡主规矩。”为首的是一个圆胖的内侍,面带笑容的回应,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   “这样啊,那我一定要去问问,到底我爷爷是怎么跟你们说,我们要怎么才算学好规矩。”朱至可不是那有话不敢跟朱元璋说的人,她感觉眼前这些所谓教他们规矩的人怕是思量着他们不懂,想欺负他们兄妹,故意刁难他们,她不得证实一番?   说干朱至立刻要去,有人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伸出手就要阻止朱至,如此反应不正好验证朱至的猜测了?   “好,你们果然在戏弄我们兄妹。”朱至察觉不对,勃然大怒。   “郡主,郡主,冤枉啊,借奴十个胆子,奴也不敢戏弄于郡主和郡王啊!”圆胖内侍连忙跪下,力证自己绝没有戏弄朱至和朱雄英之心。   可惜,他嘴里喊着冤枉,低下头的那一刻嘴角却勾勒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恰好朱至昂头打量他的神色,将人捉了个正着。   而与朱至目光对视的那一刻,圆胖男人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可是嘴角上扬的弧度尚未来得及收回,简直就是人赃并获啊!   “好,果然是宫里懂规矩的人。”朱至捉了一个人赃并获,能轻易放过?   从前她就听说过,宫里这些伺候的人啊,最是懂得看菜下碟,对付得势或是不得势的人,都有他们的一套方法,有时候更以戏弄人为乐,尤其以戏弄得势之人引以为傲。   好吧,朱至日常接触的人不算多,规矩上的事,朱元璋农民出身,也不算太讲究,自然用不着处处按最高标准执行。   宫中稍懂规矩的人伺候在朱至和朱雄英身边,本着的是耳濡目染,无声无息的影响朱至和朱雄英,要说专门学规矩,朱至和朱雄英都是第一回 。   为此,一开始朱至从未想过有人会特意用规矩为借口为难他们,然而越品越觉得他们的要求略高,朱至岂能不问?   难不成他们这些年耳濡目染就半点没学着?   心存疑惑岂能不试上一试,一试,竟然真让朱至试出事来!   哈!拿着规矩耍着他们兄妹玩,打着规矩的名号可劲折腾他们是吧!   “来人,把这几个戏耍于人的东西拿下。”朱至从来不是受了气不反击的人,更何况有人显得完全不把他们兄妹放在眼里,朱至岂能轻饶了他们。   “郡主,郡主岂能如此待我等,我等只是奉命教郡主和郡王规矩啊!”圆胖的内侍一看情况不对,叫唤得更大声了,如何也不愿意受了朱至扣到他头上的帽子。   “你无须着急。去礼部请位大人过来,就说太孙册封大典,我对诸多规矩心存疑惑,特意请人过来指点一二。”朱雄英接过话,规矩的事又不是只有宫里伺候的内侍懂而已,想知道人是不是有意为难,礼部弄个人过来便可知。   朱至哪有不配合的道理。朱雄英稳得住,更是出言警告道:“只等礼部的人一来,想来便可知道你是不是有意为难于我们。但不知接下来的你是何下场?”   若是朱至和朱雄英无所察觉也就罢了,没有人会想到他们有意刁难,敢刁难!   于此时此刻,朱雄英清清楚楚的看到眼前这些方才教他们一套流程的内侍眼中的高傲,对朱雄英和朱至的轻视。   看不起他们兄妹是吗?或是觉得他们兄妹跟他们学规矩就是一个笑话?无论是哪一种在朱雄英看来都不可饶恕。   作为太子的儿子,朱雄英自小到大被养在朱元璋和太子的膝下,从未被人轻视过,更没有感受过被人戏耍的滋味。   没想到啊,他一个即将被封为太孙的人,竟然被几个内侍耍得团团转。   分明朱雄英学得认真,生怕在册封大典上出错,不料他一份好学之心竟然被人当成了笑话看!   谁给他们的胆子?   朱雄英是生气,他自问态度没有错,他是真心学规矩,结果怎么着,他的真心求教在他们眼里竟是他们可以戏耍他的把柄?   吐一口气,朱雄英催促道:“去,立刻去礼部请人。”   朱雄英的警告,以及再三的催促,都证明朱雄英心中的怒火在不断积攒,要是真让朱雄英去请了礼部的人来,内侍们方才的作为必将披露于人前,朱元璋要是知道了能饶得了他们?   “郡王。”圆胖内侍确实存了心欺负人,也是觉得朱至和朱雄英怎么样都只是孩子,他们再怎么聪明,落到他们这些人手里,拿着规矩的名号还不是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说是教,不如说是如何让朱雄英和朱至在他们手里跪跪拜拜,起起落落?   一向只有他们向之行礼的人啊,难得有个机会能让他们对他们行礼,自有一种畅快感。   毕竟认真来说,原本的朱元璋也不过是农民出身,比起他们这些人里有一些的家世都不如,偏偏竟然叫朱元璋得了天下,逼得他们不得不对朱家上下行以大礼。   可是,多少心里是攒了气的人,没有表露出来都是因为势不如人,他们只好老老实实的受了!   然而要是给他们机会能够戏耍得这些人团团转,谁舍得放过。   只是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那点盘算竟然被人看穿,饶是他们死不承认,真以为朱至和朱雄英就没有办法让他们承认?   朱雄英冷哼道:“如今知道怕了?晚了。”   心里攒了火的朱雄英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认错而打算放过他们,再一次催促道:“去礼部请人来。”   赔罪就想把事情抹去,想得挺美,可惜朱雄英并不打算配合。   宫里的这些人啊,真真是胆大包天,谁都不放在眼里了,拿着规矩戏耍于朱雄英。连朱雄英都不当回事的人,平日里在宫里该是何等的作威作福?   朱雄英眼中闪过凌厉,下定决心此事绝不轻易放过,他一定要借此机会好好的查查。   “郡王,毕竟册封大喜的日子在即,还是别把事情闹大?”眼看朱雄英怒火冲天,一旁伺候朱雄英的人思来想去,终是在朱雄英的耳边劝阻一句。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把事情闹大。”朱雄英可没有诸多顾忌,这件事但凡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他要是受了戏耍不当回事,没准朱元璋得认为他没有丁点气性。   若为家国天下受辱于人,虽辱犹荣。可是眼前的内侍打着让朱雄英学规矩的名号,让朱雄英一而再,再而三的朝他们叩头。   怎么,觉得舒服吧。看看他们那得意的嘴脸,再看看他们丝毫不以为被朱至发现而有所悔改的态度,朱雄英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   “难道他们有错,我却须得顾忌于他们犯的错,由着他们仗着自己学的那点本事继续戏耍于人?亦或者,处处瞧不起人?”朱雄英打定主意,显然听不进别人的劝!   一看朱雄英没有要改主意的意思,一旁的内侍终于是怕了,赶紧向朱雄英求情道:“郡王,郡王,奴知道错了,奴真的知道错了,求郡王原谅奴等一回,奴再也不敢了!”   朱雄英生气是真生气,打定主意要对他们施以处罚,可是听着他们句句求饶的话,朱雄英心中的怒意消散了一些,不错眼的盯着他们问:“果真知道错了?”   “是,是,奴知道错了,奴真的知道错了,求郡王给奴一个改过的机会。”圆胖的内侍一看朱雄英端是好说话,他们认个错求个饶,朱雄英似乎就心软了,心下大喜,赶紧表态,他们是真知道错了!   朱雄英冷哼一声,最终开口道:“如此,我就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你们再敢戏耍于我,绝不饶恕。”   警告的一番话落下,却让他们暗松一口气,连连应着绝不敢,绝不敢什么的,可算让他们缓了缓。   “继续。”朱雄英警告完人,确定他们不敢再乱来,催促他们麻利些,别只会说好话却做不到!   一个个内侍赶紧应着是,这就起身再一次要教朱雄英规矩。其实册封成为太孙,除了天地父母君王,他谁都不需要再跪。   这番说辞才像样!作为一个开头却没有参与朱雄英怎么治人的朱至,秀气的打了个哈欠,为着学狗屁的规矩,可是把她累得不轻!   等朱至和朱雄英终于将一套流程全都熟悉完,一次过,再不像之前一样的复杂,他们也终于可以歇歇了!   做完事的内侍乖乖退去。   “郡王为何放过他们了?”这时候祝娘与朱雄英端了一杯茶水,累了半天的朱雄英接过一饮而尽,与祝娘对视道:“祝娘是在试探我?”   要说祝娘看不透朱雄英的作为是为何意,定是骗人的。   祝娘一笑,朱雄英幽幽张口道:“请礼部的人来,谁又敢保证他们不像宫里的人一样存了戏耍我之心,或者更加为难于我?经此一遭,他们那点小心思已经暴露,害怕受到责罚的人定会想方设法补救。”   朱雄英话点到为止,一眼扫过朱至道:“我们至儿眼力上佳,也最会配合。”   “夸我的话大可不必。只是宫里像他们一样的人不知有多少。真没意思。”朱至如是评价,朱雄英叹一口气道:“宫中风气竟然成了这样的吗?咱们是不是更应该反省反省?”   收获朱至询问的眼神,反省,怎么来反省?   朱雄英没有回答,只轻声道:“我想想,我想想。”   可是,兄妹二人才说了一会儿的话,万河从外头走了进来道:“锦衣卫将方才教郡王和郡主规矩的内侍捉走了。”   这话音落下,无论是朱至和朱雄英都站了起来,万河正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一阵问安声,“齐公公。”   这是伺候在朱元璋身边的大总管,此时甩着拂尘行来,与朱至和朱雄英见礼,“郡王,郡主。”   眼见齐公公来了,朱雄英和朱至都与之颔首。   “陛下让老奴给郡王、郡主传句话。不懂规矩的奴才,尤其想将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奴才留不得。”齐公公昂起头传达朱元璋的话,已然宣告朱元璋对人的处置。   “郡王留人教好了规矩挺好的,换了别的人也未必不会有人戏耍于郡王,但是,他们犯下的过错,不会因为他们做好分内的事而当有所宽恕。否则天家威严何在。”孙公公继续将朱元璋说的话全都传达到位,对朱雄英表示肯定是必须的。   但是,天家威严一道来,便证明此事没有转寰余地。在朱元璋看来,敢不把他们老朱家当回事的人,必须接受处罚。   朱雄英听着半响没有作声,孙公公话已带到,立刻冲朱雄英和朱至再行礼道:“奴已然将话带到,奴先行告退!”   “慢走。”祝娘一看朱雄英和朱至没有作声,连忙上前送行。   朱雄英长长一叹,许久没有说话。   直至朱雄英册封为大孙,再来教朱雄英和朱至规矩的人,有了朱元璋杀鸡儆猴在前,无人再敢冒犯朱雄英和朱至。   而这一日,九月初八,朱元璋正式册封朱雄英为皇太孙。   一身冕服在身的朱雄英,在宫人左右相随的拥护下,一步一步踏上通往大明朝堂的道路,文武百官于分列两侧,对朱雄英这个太子的嫡长子被封为皇太孙一事,其实都觉得很好。   不过,余光看到随于朱雄英身边的朱至,有人嘴角抽抽。   朱至一身墨色的朝服在身,仔细一看能看得清,她身上的衣裳和朱雄英身上的衣裳极其相似。   最重要的是,朱至似乎代替了礼部的宫员们送上代表朱雄英一步一步受封成为太孙的器物,如太孙玉印。   玉印该是由朱元璋交到太子手里,再由太子递到朱至手里,朱至奉于朱雄英的面前。   一系列的册封大典,除去朱至的出现让人始料未及,而且,从朱至居于朱雄英之侧,转达朱元璋和太子所赐之物,让人有一种,朱元璋和太子是要让朱至辅佐朱雄英之意。   但是这个话吧,谁也不会问出口,毕竟在他们看来,太子又不是没有儿子了,何至于让女儿来辅佐太孙。   可是,九月九,重阳佳节,应天的烈士陵园,太子亲率百官以公祭。所谓公祭,以悼为国尽忠而死之士!以天下铭记其功,永世不忘!   太子致悼词,指出这陵园内都是为攻下应天而战死之士,若没有他们的舍身忘死,应天绝不可能攻下,更没有将蒙古人赶出中原的可能。   而后太子传朱元璋之诏,日后每年的重阳佳节,都是公祭之日,举国上下当悼为国战死之烈士。   且,着国子监的学子们每月往来烈士陵园,他们该对陵园内的将士们有所了解。以示大明不忘将士之心。   当然,太子更颁下朱元璋关于如何优待烈士家人的一系列标准。   凡为大明战死的将士,他的家人由朝廷抚养,以令老有所依,幼有得持。   若为大明伤而残者,大明将以供养等等等,最后提到凡为大明战死将士之后,其子女可入国子监读书,立时间让不少文臣有了意见。   武将之后,怎么能让他们进国子监,国子监成什么了?   可惜,太子似乎早料到他们有所不满,指着身后无数烈士的墓陵问:“为我大明舍身忘死者都没有资格得到大明的厚待,谁有这个资格?”   谁也不敢说出他们文臣有功,所以得以令后代蒙优,儿孙可入国子监,但是武将为大明出生入死却无功于国的话。   真要敢说,往后他们觉得谁还敢上战场?   再说,朱元璋和太子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们支持武将,就算他们这些文臣喊得再大声又怎么样,他们还能不讲理的要求朱元璋改主意?   烈士陵园都建成了,而且规定每年都要公祭,难道他们以为朱元璋和太子只是在闹着玩?   虽然这些年不少人都揪着淮西功臣不放,打定主意要将之除之而后快,朱元璋不负他们所望确实杀了不少的功臣,但并不代表朱元璋糊涂了,以为天下只靠他们文臣可得,不需要武将。   文臣和武将的争斗,其实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最后谁棋高一着,各凭本事。可在皇帝明显不糊涂的情况下,硬要将一方踩到泥里去,不可取。   文臣们饶是再不愿意接受朱元璋对武将的看重,连带着太子似乎也要倾向于武将而有所不满,却也不敢胡言乱语,惹了朱元璋和太子不喜。   事成定局,往后再徐徐图谋就是,不必急于一时。   以至于,文臣们看着朱雄英和朱至分居于太子左右,随太子一道祭奠无数英灵,都不及他们对朱元璋和太子似乎偏重武将的忧心,也就顾不上管朱至的出现和存在是不是合规矩。   连着两天累死累活,等公祭毕,太子腰都直不太起来了,看到一旁精力充沛,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的朱至,太子揉着腰同朱雄英道:“你身子不如你妹妹。”   注意到太子似有不适,第一时间过来扶着太子的朱雄英闻此问一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   “爹,我也不累。”朱雄英被太子上下一通打量,无奈解释。   太子按着腰,同朱雄英道:“你成了太孙,公祭一过,收拾收拾准备去北平。”   啊,关于朱雄英一连串的安排是早盘算好的,眼下不过是迅速把事清落定。   “是。”朱雄英不敢抗议,太子提醒道:“你爷爷一直在考虑迁都一事,正好,你们兄妹一道四下看看,究竟哪里合适作为迁都的地方。”   朱雄英一顿,迁都一事关系重大,且问:“皇爷爷和爹是看中哪里了?”   “北平、西安、洛阳。”太子将心中属意的地方道出,朱雄英点了点头。   “北平!”朱至在那伸着懒腰半响,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立刻给出答案,她觉得北平不错。   “为何?”太子听到朱至的话,不得不问问理由。   “因为北元离北平最近,而且随着南宋之后,繁华的地方都在北边,再回古都西安或者洛阳都不合适。”朱至的理由明摆着的啊,经济早已南迁,再回到以前的老国都,不合适。   朱雄英第一时间道:“皇爷爷不喜欢北平。”   北平是元朝的大都,对元人深恶痛绝的朱元璋对元朝的大都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   “为帝王者只讲合适不合适,不管喜不喜欢。再说了......”朱至脱口而出就要道出那句话了,突然意识到不是该说的话,又赶紧把嘴闭上。   朱雄英正竖起耳朵等着下文,结果朱至闭了嘴,朱雄英催促问:“再说什么?”   “我不能说。”朱至摇头,同时将视线落在太子身上,太子都不吱声,她吱声很是不合适,因而绝对不能说。   太子笑了笑,也是拿朱至莫可奈何,与朱雄英道:“等你们回来,你皇爷爷应该会考虑退位。”   朱雄英!!!竟然,竟然有这样的事?   不是,朱元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打算的?   朱雄英震惊无比,随后想的是朱元璋从何时起的心?嗯,不好问,不能问是吧。   纵然满腹好奇,朱雄英没有问出来,看着这样的儿子,太子很是欣慰。   对嘛,就得沉得住气,别管听了什么事,不该问的就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   “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即可,不能宣扬出去。”太子末了叮嘱一声,朱雄英点头如捣蒜,保证一定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他不至于沉不住气是吧!   咦,不对啊。朱至好像早就听说这事了是吧?   朱雄英转头打量朱至,朱至乖乖点头。   对啊,她是早就知道了不假,可是朱元璋和太子都没有说要让她告诉朱雄英,她肯定不能说。要不然朱雄英在朱元璋面前露出自己知道得太多,反而不美。   嗯,朱雄英面对接二连三砸下来的消息啊,半响缓不过来,但是,好像也还好。不就是不太清楚朱元璋的一些安排而已,对于他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好像没有影响对吧。   是以,很快朱雄英就稳住了心神。   “此番为建各地的烈士陵园出入各地,并不仅仅只是让你管这一件事而已,你明白?”太子注意着朱雄英的反应,看着他从震惊到慢慢释然,平静,越发满意,同时也将话挑明。   “你如今是太孙,但闻天下不平事,你得管,你做的事不仅代表我们朱家,也代表大明。不能丢了大明的脸面。”太子对朱雄英寄以厚望,为此就得再三叮嘱了他,务必要将事情办得漂亮。   “是。我要往各地建烈士陵园不假,同时更为深入了解百姓,看我大明的百姓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朱雄英正色而答,保证他绝不傻,不会连自己要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都不知道。   太子相对满意的伸出手抚过朱雄英的头,道:“你虽年纪尚小,也要担起天下重担,这是你的命。若是你不想,趁早告诉我,莫在将来责怪为父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   朱雄英怕是也没有想到会从太子这里得到这样的一番话,可是,朱雄英也曾问过自己,他想要什么,他知道吗?   生为太子的嫡长子,这不是他所能选择的,但是将来要怎么样活着,他其实是可以选的。   纵然太子对他寄以厚望,却也并不希望强他所难,处处对他诸多约束。   其实自小到大,太子并不曾一味希望他好学上进,很多东西是朱雄英自己想学,太子才让他去学的。   当然,大部分朱雄英是被朱至拉着去学的。扪心自问,朱雄英看着太子如今过的日子,能想得到将来自己又将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是不是已经可以平静的走向未来已知的道路?   “爹,我想像皇爷爷和爹一样,将来也能造福百姓。我知道这条路会不容易,也知道未来会布满荆棘,可我不怕。”朱雄英是想当皇帝的,明知作为皇帝要肩负责任和重担,他是想当这个皇帝的。   太子凝望着朱雄英道:“就算你是太孙了,可我依然给你反悔的机会,但只这一次。如果你想好了,确定将来不管面对多少困难都不害怕,将来你会一步一步走上去。你要是害怕,怕担不起天下,担不起我们对你的期望,想要后退,我许你后退。但只此一次。”   有言在先的太子爷啊,知道这条路走得并不容易,他背负着同样的期望,同样的重担,可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   太子明了处于这样的位置不仅拥有无上的权利,更有背负着无数人的期望,全天下的人生计。重担在身,有时候也会压得太子喘不过气。   他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面对儿子,他想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选择的机会。   如果朱雄英怕了,他会为儿子安排一条退路。   如果一个人不愿意担起重任,硬将责任扣到他头上,那对天下人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与其强人所难,太子更愿意选一个愿意担起重担的人。   “爹,我不怕。我也早就想好了。我会像皇爷爷和爹一样,努力造福天下。”朱雄英是意外的,毕竟太子愿意给他一个后退的机会,可就这一次。只是朱雄英或许曾经会害怕,至今日却不曾想过后退,他只会往前。   太子看到朱雄英眼中的真诚,明了朱雄英已然做好万全准备。   “好,既然不怕那就继续走下去,担起属于你的重担。”太子欣慰的拍拍朱雄英的肩膀,朱至没能忍住酸溜溜的道:“爹啊,您怎么就没问过我乐不乐意现在做的事?”   被问的太子忍俊不禁,迎视朱至道:“我没有问过?”   啊!不能说没有问过是吧!转过头朱至指着前方道:“爹,要不要吃烤肉。”   转移话题的速度之快,太子也是拿了她没有办法。   可惜,今日公祭,外头的摊虽然还摆着,并不代表有人在。   朱至跑了过去一看,东西都在,就是没人。   “朝廷公祭一回,摊没摆成,略损失。”朱至一个想吃肉的人没吃着,更为此而惋惜。   太子看了看一排过去的小摊都没有人,突然意识到朝廷兴师动众的却影响民生。   “谁安排的?”太子转头询问,被问的人半响没缓过来太子话中何意。   “朝廷公祭,并没有禁止百姓参与,为何此处不让人做生意?老百姓靠这点生意养家糊口,知道会有人因为一天没有钱进项饿肚子吗?”太子注意到这一点,立刻责问之。   一干人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竟然会对他们的作为提出不满。   “臣等也是担心有人混入人群中捣乱。”太子有问,本来远远跟着太子和朱雄英,且看着太子和朱雄英聊天的官员赶紧上前一番解释。   太子微拧眉头道:“捣什么乱?公祭祭的是为国尽忠之人,难道在你们看来,等闲百姓不懂是非,不知感恩?比起担心百姓做生意会捣乱,不如想想怎么让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蒸蒸日上。”   并未想过公祭一日不让百姓参与的太子,立刻下令道:“你们记住了,凡公祭的日子,不许禁百姓参与。这些小摊更不许不让他们开。我大明公祭只为向天下人证明,为大明付出的人,朱家人永不敢忘,更会让天下人都铭记。并不是为此寻个借口为难百姓。”   太子清楚,发现问题就得解决问题,之前也是他们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好在家里有一个贪吃的。   “是。”太子吩咐,谁敢不听,公祭这样的大事都是太子一手操办的,让小贩们不做生意,他们是为了避免麻烦,但也不得不说,对做生意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次我们犯过的错,下一次不能再犯,你们也记住了。”太子既是在告诫朱至和朱雄英,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朱雄英和朱至听着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乖乖听话。   太子冲朱至道:“别忘了生意。”   指了周围一圈,有人往来才有生意,如今公祭过去了,接下来该怎么让这一片保持热闹,朱至不能忘了。   “有国子监的学生每月一游,您就放心。我不在,让沈公子接手,怎么把这一片变得热闹,他一个生意人懂。”朱至给太子一颗定心丸,同时不忘推荐一个人,沈彬。   太子不会真把人给了朱至,有事没事也想不起这一位吧?   “你们合作弄的县城怎么样了?”太子没有忘记朱至代表朝廷和沈家有一番合作,结果如何,是不是差不多能看到结果了?   “三年,今年年底有结果了,爹就等着看经济增长的税收吧。”朱至以为太子把这事忘了,没想到正等着。   “你说的,若是没有增长,唯你是问。”太子更须有言在先,朱至可别砸了招牌。 第76章 命悬   ◎查凶◎   这事朱至是不担心的, 生意嘛,只要做生意的人愿意松松手指, 带着一县的人富起来是什么难事?   “我记得凤阳有一位县令颇得信国公的夸赞, 人就是你当时带到凤阳的,叫,叫......”太子又想起另一回事了, 只是半天没记起来那一位叫的什么名字。   他不记得, 朱至可记得,赶紧道:“他叫舒笙, 是个擅长农作的人。本是落榜的秀才,我举荐的他为凤阳县令。会种田的人不代表当不好官, 爹不许太欺负人。”   太子亦是无奈,他欺负人,他是想欺负人的那个吗?   只是朱元璋定下八股文,凡朝廷所取之士,都得按八股文的格式录用。规矩既然定下, 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什么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乱七八糟, 把人都框死了。我就问问,爷爷是不是巴不得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一个德性?除了会读书, 会写八股文, 其他都不会?”朱至得幸听先生说过八股文,那是听得头都大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 朱元璋是真喜欢把天下人都掌握在手里, 读书人读的什么书都要管。   可是, 他以为这样就能养出乖乖听话, 由他摆弄的人?   哼, 读书人最是狡猾,想让他们听话,比登天都难!   区区八股文就想把人框住,让人只学忠君爱国?不过是把蠢人都框死在八股文里,真正灵活的,懂是变懂的人,反而朝廷所不能容。那不是笑话吗?   不懂变通的人除了死谏再有别的什么好办法?   当官的人最忌就是死脑筋,把天下的官员都养成死脑筋,对天下而言怕是弊大于利。   “嘶!你又口无遮拦了吧!”太子真是拿了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听听朱至说的话,又无所顾忌了!真真是愁死太子了。   “我就问爹,咱们朝堂上如今按爷爷的八股文取的官吏,就比以前的好了?”朱至一副认真探讨的态度,等着太子的回答。   太子真觉得一跟朱至讨论事,他能被堵得心里跟被压了大石头一样。   “朝廷上的事,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的。”太子尽量让自己不动气,好好跟朱至说道说道。   “对啊,那朝廷选官为什么只选会读那几本书的而已?”朱至反驳之,等着起太子给她解释一二。   “至儿,你皇爷爷也只是在试试。究竟能不能行,不到最后言之过早。”太子尽可能跟朱至讲讲道理,朱至觉得朱元璋设八股文不妥,暂时果真看出什么来了?   “我只知道,朝堂需要的是各种各样的人才,文化兼容能让思想活跃,而对天下人来说,朝廷选用什么样的人才决定他们大部分人读什么书。爹别说什么八股文影响不大的话,真要影响不大,皇爷爷为什么定下用八股文取士。”朱至先一步把太子想说的话先堵上,别想着来忽悠朱至,朱至不信他那一套。   “雄英,拉你妹妹走。”太子果断决定和朱至终止讨论取士读书的事,意示朱雄英麻利的将人带走。   朱至不服的瞪圆了眼,说不过干脆避而不谈。   “爹,这关系咱们大明的未来,您不想讨论,难道问题就能不存在了?您这是掩耳盗铃。”朱至看着朱雄英凑过来,果真要听话的将她拉走,那怎么行?   朱至很认真的希望太子能考虑八股文取士的事。连题怎么破都定好规矩,简直是要把人框得死死的啊!   太子已然无奈道:“这件事由不得我们左右。”   做主的人是朱元璋,朱元璋要尝试,眼下既没有显出什么坏处,贸然提出废除这样的一条规矩,朱元璋的脸往哪儿搁吗?   太子确实得想想自家父亲的颜面。   朱至读懂了,试探的问:“那以后呢?”   引得太子狠狠的剐了她一眼,无奈朱至是个没脸没皮的,冲太子唤道:“爹!”   对啊,当爹的怎么能不为朱至解惑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太子也是实在拿了朱至没有办法,只能给这样一个答案。   朱至高兴拍掌道:“有爹这一句话我就有数了。咱们说说舒笙吧。爹刚刚说他得信国公夸赞。能得信国公赞一声好的人不多。信国公是怎么夸人的?”   一直在旁边瞅着机会要奉太子命把朱至拉开的朱雄英啊,一看朱至已然转移了话题,用不着他出面了是吧,那挺好的,立刻乖乖的跟在旁边专心听着。   这也是朱雄英多年养成的习惯,谁让从小到大朱至的嘴一向都是叭啦叭啦,尤其能说。   朱雄英更发现听她和别人说话,他能学到不少东西。   作为一个好孩子,朱雄英最不缺的是耐性,自小最先学的就是多听多看少说。   舒笙其人,朱雄英也是有印象的,为了试出凤阳到底有多少贪官污吏和恶霸,那一位种着菜都被关了一回大牢,也算是空前绝后的事。   三年的时间稍纵即逝,过了试用期的县令成了真正的凤阳县令,与之而来的是如何将凤阳真正治理成一方富裕的县城。   朱至当时其实跟舒笙也讨论过凤阳的治理,造桥修路自不用说,唯有交通方便,才能引得八方汇聚。再造出属于凤阳的特色,还怕凤阳无人问津?   只要来的人多了,财源自会滚滚来。   朱至当时吃了凤阳各色小菜,倒也给留在凤阳的舒笙留了一份菜谱,也不知舒笙用得如何。   “年底他会回应天叙职,你当面问问。”太子难得想要打哑谜,朱至提醒道:“我那会儿在应天吗?爹,您就别让我等以后了,快跟我说说看,他到底怎么样?凤阳在他的治理下,三年的时间变化如何?”   急切想要得到答案的朱至啊,巴巴地瞅着太子,迫不及待想知道舒笙是不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他虽然文章做得没有别人好,并不代表他官当得比别人差。   太子面对朱至热切的目光,本来想好好磨磨朱至,让她养养耐性。但朱至确实要离开应天了,舒笙回来时,她要是能离开北平已然算是极不错。   “这是凤阳知府送来的凤阳情况。”太子终于不卖关子了,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朱至赶紧拿过打开一看。   “哎哟!我就说,会种田的人谁规定了就当不好官。在我看来种田是这世上极难的事。他既然说了稻种不同,收成也不一样,不如让他领人好好研究研究稻种。”   朱至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盼着太子能听进去。   刚从朱至手里接过奏折查看起来的朱雄英,听到朱至的话差点被口水呛到,好在稳住,只咳了几声控制住了。   “至儿,你又不懂这些事,怎么说得那么顺溜。”朱雄英对朱至也是极其无奈,就朱至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是没谁了。   “有句话叫一通百通,哥哥难道不知道每回的粮种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吗?种田的人都会选去岁更好的稻谷作为稻种。”朱至可不是一无所知知出主意的人,毕竟后世粮食的收成是多少,那绝对是如今的收成必须得仰望的。   因此,朱至得了舒笙提醒,提醒得对啊,那怎么能不让人朝这个目标研究下去?   这可是关系百姓的饭碗,但凡收成能翻一翻,老百姓的日子都会比现在好过得多。   “爹,我不是在说笑,您也应该要相信您的臣子,一个真心为百姓谋算的人,他绝不会拿百姓的口粮来说笑。”朱至信得过舒笙,更努力和太子争取。   太子一叹,“你想做的事那么多,将来可怎么办?”   “啊?”朱至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被太子操心起这事。可是,朱至理所当然的道:“没关系啊,事再多一样样来。人要是没事做,那不是很无聊?”   朱至后面那一句反问落在太子和朱雄英耳朵里,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人不怕有事干,就怕无事可做。   但凡太闲的人都要搞事,何必呢。   “要是你想做的事太多,最后突然发现可能都做不好呢?”朱雄英冒出这话,不是他故意打击人,而是凡事都有可能对吧。   朱至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尽心尽力做了就对得起自己。谁规定的事事都能做成的?哥哥,别太贪心。”   得,朱雄英又得了教训。   “好,那就一件件去做。不管最后能不能如你所愿,都应该尝试一番。”太子的接受力明显远胜于朱雄英,而且,朱至想做的事再多,什么时候见过朱至急了?   “还是我爹胸襟宽广,高瞻远瞩,气吞山河。”朱至赶紧拍马屁,好话可劲往太子头上丢,太子极是无奈的道:“好了,有拍马屁的功夫好好想想你们这一趟去北平应该如何才好。”   朱至一脸无所谓的道:“这需要考虑吗?他们要是有所不满其实挺好的啊,要是能大声说出来就更好了。”   北平有燕王亲兵,太子是提醒朱至小心着点,别在北平栽了。   然而朱至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必要啊。   “爹,我们出门,您和皇爷爷想好让谁跟我们一起去了吗?别让伯父和舅公啊。他们在军中声望无人敢犯,让他们跟着我们,哪里是让我们收拢人心?跟着他们当吉祥物走一圈差不多。”朱至必须得问问朱元璋和太子打算让谁人跟着。   太子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内侍来报,“太子,曹国公府上传来消息,曹国公怕是不好了。”   突然的噩耗叫太子一怔,随之反问:“怎么回事?”   “传太医了吗?”朱雄英接着问上。   “让商枝去。”朱至立刻补上。   内侍面对三个人三个问题,乖乖一个个答啊。   “宫中太医去看过了,之前说是病了,后来有太医说是中了毒,国公夫人眼见情况不对,已经进宫专门请太子妃赐太医,请的正是孙医女。”内侍消息灵通,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得很。   “走,去曹国公府。”太子闻言如何能坐得住。   曹国公不是旁人,为朱元璋义子,曾改朱氏,后因朱元璋念及李家无后,复其姓。曹国公既是太子义兄,又是的表哥,自小护着太子长大的人。如今出了状况,太子怎么能不亲自去看看。   朱至和朱雄英也是二话不说跟上。   曹国公府上此时气氛压抑,眼见太子亲自前来,哪怕是抚着泪极是忧愁丈夫的曹国公夫人也赶紧出来迎接,太子只想亲自看看曹国公,因而也不曾与曹国公夫人叙旧,只道:“嫂嫂无须多礼,孤去看看忠哥。”   一声忠哥唤来,一如多年。   “是。”曹国公夫人相貌平平,却是难得的贤良敦厚,亦知丈夫和太子的情分,绝然没有拦着不让太子进屋的道理。   “呕!”不想人没进屋,屋里竟然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曹国公夫人惊得越过太子冲入屋内,只见原本昏迷不清的曹国公突然起身,吐了一地的黑血,曹国公夫人惊得冲到床前,慌乱的扶住曹国公问:“这,这是怎么了?”   曹国公突然吐得急,坐在榻边正为曹国公施针的孙商枝被曹国公吐出的血溅了一身,却依然面色如常地道:“请夫人让曹国公躺下。”   饶是曹国公夫人慌乱不矣,但闻孙商枝的话却不敢不听,乖乖将曹国公扶着躺下。   孙商枝且让曹国公夫人为曹国公脱衣,但见曹国公身上的无一处好的皮肤,一条一条的伤疤触目惊心,孙商枝眼中闪过敬佩,接着面不改色的在曹国公身上施针,一处接一处的地方,下针不带迟疑的。   曹国公并未醒来,一层层的汗渗出,更是紧咬牙关,可见十分痛苦。   孙商枝于此时拿出一颗黑色药丸,以温水而化,硬是撬开曹国公的嘴让他服下,可是这药吃了下去,曹国公竟然浑身开始抽搐,孙商枝看在眼里,立刻朗声提醒道:“按住国公,千万别让他伤着自己。”   曹国公夫人没来得及问朱至怎么回事,结果孙商枝已然如此吩咐,曹国公夫人想按人,她的力道比起曹国公来差得远了!   在一旁看着的太子一眼扫过朱至,朱至已经一个箭步上去,手脚并用,万河跟着去,一人一边,牢牢将曹国公压制得稳稳当当的,愣是没让他动着。   曹国公夫人本来急得满头都是汗,结果倒好,朱至和万河竟然就把曹国公按住了,饶是曹国公再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惊得曹国公夫人张大了嘴。   “呕!”不想曹国公挣扎之后竟然又吐出了一堆黑色的血,得,朱至身上都被溅了一身,曹国公夫人看着朱至连闪都不曾闪,反而牢牢的按住曹国公,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拿不准。   不过,随着曹国公再吐出东西,脸色却好看得多了,额头上的冷汗可见少了些。   孙商枝提醒朱至道:“郡主,可以了。”   朱至松一口气,与万河一道收手站在榻边,且等着孙商枝收回银针才问:“我伯父这是怎么回事?”   “中毒。而且久矣,至少有两年。”孙商枝将自己的发现一一道来,叫人惊诧无比。   “两年?”太子的脸色铁青,如何能想得到曹国公竟然是中毒!   “若非曹国公身体康健,早撑不住了。”孙商枝就事论事,不过,能给曹国公下毒长达两年,一点一点的侵蚀曹国公健康的身体,这个人,不简单!   太子第一时间看向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何尝不是惊愣无比,丈夫竟然中毒两年之久,怎么会这样?   “眼下可有解除曹国公身上毒素的办法?”太子不再细问,当务之急是救命,救曹国公的命。   “非一时可成。不过暂时曹国公没有性命之危。虽说对方下毒的时间挺长的,不过毒性不够,一时半会要不了人的命,我刚刚已经用了药,将曹国公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剩下的只要好好调理,曹国公身上的毒素可以清除。不过,若是寻不出毒素的来源,无用。”孙商枝指出根本问题所在,谁也别无视这一点。   太子神色阴暗,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他明白孙商枝何意。   找不出下毒的人,就算暂时救回曹国公的命,早晚有一天也会有人再对曹国公动手,到了那时怕是更难了。   “你知道曹国公中的是什么毒吗?”太子问起孙商枝,孙商枝道:“太子殿下,我虽然知道曹国公所中的毒,可是曹国公所中的毒极难察觉。我探得曹国公的脉象得知他至少中了两年的毒。至少。”   着重提醒最少两个字,太子的脸更是黑了一圈,视线落在曹国公夫人身上,显然是想从曹国公夫人嘴里得出,究竟有没有这方面的线索。   曹国公夫人早已六神无主。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子也算看明白了,问曹国公夫人只怕是无所收获,只好问一旁的孙商枝道:“何时曹国公才醒来?”   “差不多能醒,只是未必有精力回答太子的问题。”孙商枝辛苦救了半天的人,人至少缓过来了,她也松一口气。   太子拧紧眉头,这时候曹国公咳嗽着睁眼,不明所以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曹国公夫人当下哭泣喊道:“文忠,你差点,差点就没了!”   曹国公一顿,不料自己一晃神的功夫竟然走了一趟鬼门关。   “忠哥。”太子看到曹国公睁眼也是松一口气,曹国公但见太子挣扎着要起身,太子连忙将人按住,“忠哥,你身体不适,还是躺着休息吧。”   “太子,对不住了,臣失礼了。”曹国公颤着声向太子赔礼,太子安抚道:“无事,为安全起见,忠哥暂时随我回宫休养吧。”   太子明白孙商枝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是实话,太子更想把曹国公带走。   既然不清楚危险从哪里来,那就远离所有的可能。   “这个主意好。”朱至重重点头,很是认同。   “可是,可是......”曹国公自知宫中规矩森严,哪里是他可以随便进宫,想住就能住的。   “没有什么可是。天大的事也没有忠哥的性命重要。”太子岂不知轻重。曹国公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再要是出什么意外,太子得气死!   为安全起见,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曹国公远离身边的一切,趁曹国公养病的时间正好可以查查清楚,究竟是谁对曹国公下此毒手,欲置他于死地。   “爹,咱们这就走!”朱至马上催促,太子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事不宜迟,立刻把曹国公带进宫去。   “你去外头命人安排妥当,立刻带你伯父进宫。”太子并非说笑,说干这就干。朱雄英立刻出门安排。   “太子。”曹国公夫人倒不是对太子的安排有意见,但是太子这样将曹国公带进宫,她留下怎么是好?   朱至这时候就得上前了,一手拉过曹国公夫人的手安抚道:“伯母放心,我们将伯父带进宫,定会照顾好伯父。府上的事,伯母只须配合找出毒害伯父的人即可。当然,伯母也须小心。”   不怪朱至危言耸听,欲加害曹国公的人不知和曹国公有什么恩怨,曹国公一进宫,对方没有对付曹国公的办法,会不会对府里的其他人动手,谁又敢保证?   朱至拍拍曹国公夫人的手道:“只是眼下伯父病成这般模样,府里的事只能靠伯母,您得撑起来。”   曹国公夫人原本担心曹国公有个三长两短,听完朱至的话,立刻惊觉自己责任重大。连连点头道:“文忠安全我就放心了,旁的事太子不必担心,我会安顿好府上。”   “另外有人进府查查,伯母务必配合。”朱至与太子对视一眼,立刻明白太子眼中何意,好说,不就是劝说人配合而已,不是什么难事,朱至能办好!   “我会的。定要将那杀千刀的人找出来。”曹国公夫人心里何尝不是挂念曹国公身体的人,要不是因为那暗中的人,曹国公岂会险些丧命。   曹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握紧朱至的手道:“只是文忠须得烦劳你们了。”   朱至立刻拍着胸膛道:“伯母,我们都是自家人,不说那两家话。我保证一定把伯父全须全尾的给您还回来。”   有朱至这句保证,曹国公夫人暗松一口气,牢牢握住朱至的手,回头望着曹国公,眼里都是担心。   可是府里的情况不明,曹国公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曹国公夫人也不想让曹国公留在府上,万一再出什么事,曹国公的命未必能再救得回来。   曹国公夫人既无能力挽狂澜,也没有办法揪出暗中的人,太子接手,她自是乖乖的把事情交给太子。   孙商枝得了太子的话,立刻将一应曹国公身上的东西都检查了一个遍,太子与朱至道:“你留下随商枝四处看看。”   某个当爹的人也是拿了女儿当全才啊,别管什么事都能把朱至推出去。   “是。”朱至应得乖巧,别管能不能有别的发现,陪着孙商枝四处看看,这是给孙商枝撑场子呢!   一家子够不客气的使唤孙商枝的了,关键时候该他们出面撑场子岂能推辞。   朱至留下,朱雄英跟太子回宫了。   没一会儿铁牛来了。一见朱至和孙商枝,某位锦衣卫的指挥使面上一僵,好在很快又恢复平静。   “我爹让你们查案,你们悠着点。”朱至见着人,本着好心提醒一番的原则,铁牛答道:“郡主,陛下有旨,让我们一定要用最快速度查出对曹国公下毒的人。”   “所以,你想告诉我说,把整个府里的人捉起来严刑逼问是你认为能最快找出下毒人的办法?”朱至顺溜的接话,同时纳了闷了,“你们就不能有点志气?”   铁牛一顿,不明所以,好好的怎么说到志气上了?   “你们是我爷爷最信任的人,既然如此,你们是不是更应该证明自己没有辜负我爷爷对你们的信任?”朱至一看他们的傻反应,能不可劲的忽悠?   “朝中那些大臣一个个都认定了你们除了靠我爷爷对你们的偏袒,你们就没有一个是有真本事的。所以,你们就想让他们看不起你们?更借此对我爷爷不满?”朱至再接再厉,且问问他们是不是就喜欢被人小看了?   “当然不是。只是不知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陛下莫因我们再受非议?”朱至说得激愤,显露出的何尝不是对朱元璋的爱重。那他们口口声声喊着对朱元璋这个皇帝忠心,不让皇帝因为他们而受非议,也该吧?   朱至马上接话道:“自然是向满朝的臣子证明你们是有真本事的人。我爷爷爱重你们,信任你们,都是因为你们值得信任。查案,用严刑逼供查出来的案算什么本事?那叫屈打成招。真正有本事的人,那是干脆亮出证据,人赃并获之下,让人想否认都否认不了。更无人能寻你们错处。”   对的,朱至在给人画大饼!   这个饼她不该画吗?   “曹国公被人下毒一事,一定得查出来,尤其得查得一清二楚,绝不能让幕后的人跑了。你们想来硬的,万一碰上硬骨头怎么办?万一没能把幕后的人揪出来怎么办?   “曹国公于国有功,我大明的有功之臣死在旁人的毒害之下,难道不是证明了你们的无能?这事你们要是办得不好,满朝的臣子一准在心里嘀咕。   “看吧,这就是陛下爱重的锦衣卫,连个案子都查不明白,真没用!还说不是仗着我爷爷的偏袒。”   朱至更得刺激人,被人看不起什么的,绝不能忍是吧。   果然,铁牛这会儿涨红了一张脸道:“郡主说得对,毒害曹国公的人敢对曹国公动手,何尝不是对朝廷的挑衅。我们一定把幕后的人查出来,绝不让人逃了。”   “行,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放心,府上所有人,包括曹国公夫人都会全力配合你们。”朱至心下暗喜,把人忽悠住,别让人犯蠢犯傻的拿了人只想严刑逼供,案子要怎么查,他们就算现在不会,难道不能找人?   她就不信了锦衣卫里一个有真本事的人都没有。   朱至可劲忽悠完毕,一个转头注意到孙商枝打量她的眼神,朱至可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郡主有一张巧嘴。”私底下,翻找曹国公所中的毒源的孙商枝如是评价。   “你喜欢被人严刑逼供?”朱至只此一问,孙商枝如实答道:“不喜欢。”   朱至理所当然的道:“所以啊,风气得正,必须要竖立不以重刑逼供的原则。屈打成招是常有的事。可是在我们这儿,绝对不能屈打成招。”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人,朱至是不乐意轻易动刑。锦衣卫,好像刑具是不少。但是,能不用就别用。   查案拿证据,本就应该一步步来,急不得。   铁牛领着锦衣卫们当着朱至的面夸下海口,一心想成为有志气的人,和朱至告辞后,有人就得问问铁牛了,“指挥使,咱们要找证据揪出幕后的人,怎么找?”   被问的铁牛脸瞬间黑了下来,显然并不太乐意听到这样的话。   可是,这个问题由不得他不想。   查案,查案什么的,他是不行,不过又不是没有人行。   “我记得皮世回家呆了好些日子了吧,去,让他来一趟,务必把案子给我查清楚了。”铁牛是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和他们道不相同,但是确实好像有那么点真本事的人。   虽说之前他们之间有争执,现在关系锦衣卫的名声,皇帝的名声,他们绝不能丢了锦衣卫的脸,皇上的脸。   “啊!把皮世喊回来吗?他那人太烦了。”可是一提皮世,马上有人抗议了!   “那你来查案?找线索?陛下那儿等着我们的消息呢。”铁牛没办法,本来一进曹国公府,铁牛是打算将曹国公府上的人全都带回锦衣卫,不用查,直接审讯,他就不信了重刑之下弄不清楚究竟是谁对曹国公下的毒。   万万没想到碰上个朱至,朱至一番话告诫下来,一群忠于朱元璋的人是越想越觉得,没错,他们哪怕不为自己争脸,也该为朱元璋争个脸!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丢尽朱元璋的脸!   如此这架式,把人全押下送锦衣卫逼供是不行的了,这就得寻个能撑起场子的人出来吧。   皮世一向不认同他们逼供的方式,但又是自家的兄弟,两看两相厌什么的,最后干脆那位家去了!   那没关系,自家的兄弟,争争吵吵常有的事,没什么隔夜仇。   曹国公这个案子关系重大,怎么着也得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对得起朱元璋对他们的信任是吧!   铁牛越想越觉得有些事必须得做,催促道:“傻站着干什么,赶紧的去把皮世叫过来。”   再心不甘情不愿的人,面对铁牛的催促,也只能去请人了。   而孙商枝查找曹国公的房间,再到书房,终于是找到毒源了。   “这个鼻壶有问题。”孙商枝看着放在案上的鼻壶,拿过打开,闻着上面的味道道:“毒很少,几乎不易察觉,可是长期吸入,毒会慢慢由表入皮。”   朱至看着孙商枝手中的鼻壶道:“很难察觉吗?”   “如果不是今日曹国公毒发,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孙商枝很肯定的告诉朱至。   朱至伸手接过,一只雕刻着赏月图的鼻壶啊,谁承想竟然能要人的性命。   “毒是加在里面的?”朱至想靠近闻一闻,旁边的万河急得都想抢过了。   “放心,闻个一两回不会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常年积累下来,这点毒要不了人的命。”孙商枝看出万河的心急,赶紧出言解释,好让他放心。   万河还是道:“郡主,话虽如此,这样的毒物能不碰就不碰!”   真是好想上去从朱至手里抢过鼻壶了。   “毒应该是时常添入的,否则这样细微的毒绝不可能保持两年之久。”孙商枝就不管万河的纠结,继续告诉朱至一件事实。   朱至立刻道:“行,我们也算是给锦衣卫找到线索了,有了方向看看他们能不能查得出幕后的人。”   孙商枝却盯着鼻壶道:“从曹国公毒发至今,对方竟然没有想过拿走鼻壶。”   “是啊,毁尸灭迹不是挺好的。为何下毒的人却没有拿走这个鼻壶?”朱至也有同样的疑问,孙商枝正色道:“我再找找。或许不止这一处毒源。”   朱至当然不可能拦。没有查清楚之前,谁敢保证没有问题了?   孙商枝继续找,朱至道:“有发现还是让锦衣卫顺着这个线索查查下去。”   话说着便让万河去请铁牛来。   铁牛就算不再想着严刑逼供于人,也早已让锦衣卫将曹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不许人再自由出入。   听说朱至那里有了线索,铁牛连忙拉过一旁刚被强制押进曹国公府的邋遢男人道:“郡主有发现了,你跟我一块去,有什么问题正好当面问。我告诉你,郡主不是好见的人,人也聪明得很,别在郡主面前没有规矩。”   “既然郡主聪明,不如让她查出毒害曹国公的人,何必让我来。”邋遢男人话接得那叫一个顺口,却被铁牛一掌打在后脑勺道:“要是郡主什么事都干了,要我们干什么?白吃饭吗?”   挨了一记打的邋遢男子一听也对,凡事都有人做了,他们还有存在的必要? 第77章 安排   ◎准备◎   受教的人压下心里方才生出的不服, 被铁牛拉着走,此时也只能乖乖的被拉!   朱至正陪着孙商枝继续翻查呢, 万河把人请来, 朱至听着声音也没有回头,只将鼻壶递过去道:“鼻壶里有曹国公所中的毒,你们顺着能接触鼻壶的人查查吧。”   铁牛赶紧上前接过, 爽快应一声是。   邋遢男子瞅了朱至一眼没能忍问:“鼻壶有毒, 是本身的材质有毒,或是里面被加了毒?”   朱至本来连头都没回, 听此一问转头一看,在看到某位毫无形象, 头发乱糟糟,就连身上锦衣卫的飞鱼服也是糊乱穿着的男子,虽然对这位的穿着不太满意,还是答道:“里面被加了毒,而且毒量很细微。按商枝的话来说, 应该是有人时常添加毒物才能保证上面有毒。”   “去请曹国公夫人把能接触到鼻壶的人都叫过来。”邋遢男子听完朱至的解释, 立刻转头冲铁牛吩咐。   铁牛无二话, 转头与人吩咐。再回头对上朱至审视的眼神,铁牛不太好意思的道:“郡主, 这各有各的本事, 锦衣卫里也有擅长查案的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擅自用刑。绝不会让天下的人都觉得, 我们锦衣卫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有真本事的。”   “很好。”朱至相当满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原来指挥使就是因为郡主说了几句, 不能让人小看锦衣卫的话才把我弄回来的。”邋遢男人恍然大悟, 之前一个个对他喜欢用证据说话, 不喜欢用刑逼供那叫一个不乐意,突然变了态度,原来是被人教训了。   铁牛急得恨不得把邋遢男子的嘴捂上,当着朱至的面又没敢。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用严刑逼供就挺好对吧。”朱至并没有因为邋遢男人的一句话而生出不喜,她用激将法,更把朱元璋的面子扒拉出来,为的就是锦衣卫可以像样一点,别一天到晚就会用逼供的办法办案子。   本来啊,查案查案,要查明案子就得找证据,找证人,只有无能的人才会用逼供的手法破案。   “郡主说得对。原因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大家都满意,那就很好!”邋遢男人颔首。   “难得有此机会,你是不是也该把握,莫让人当真小看了你们锦衣卫。”朱至挑挑眉冲邋遢男人如是说。   “郡主放心,查案而已,只要有人做过的事,必留痕迹,不怕找不到。”邋遢男人知道了始末,他有了机会证明自己,同时也能证明锦衣卫,多好的事,岂能错过。   “这里。”这时候孙商枝突然指着书椅,朱至一愣,转头不错眼的望着孙商枝,孙商枝道:“椅子上也有毒。”   朱至怔住了,显然没有想到椅子上也有毒。   孙商枝突然打量周围道:“要是书房都被人用了毒。”   此话落下,朱至立刻看向书房,邋遢男人已经道:“如果是这样,就不可能只有曹国公中毒。”   孙商枝抿住了唇道:“我要看看才能确定。”   适才孙商枝只查看周围的摆设,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桌椅,甚至是整个屋子。   邋遢男人已经催促铁牛赶紧把曹国公府的人叫过来,重点是伺候在书房的人。   曹国公夫人既然说了会配合,眼下朱至都在府里上下查看着,她又怎么会自打嘴巴。   不过,面对锦衣卫让人聚集,看情况是有所得。   孙商枝上下查看过后道:“整个书房的木头都被油了毒漆,看时间并不算太久。”   “是,三个月前文忠让人重新装饰了书房。”曹国公夫人脸色煞白,明显没有想到三个月前的一次修缮,竟然会为曹国公种下了祸根。   “烦请夫人把当时修缮的人找过来。”邋遢男人微拧眉头,显然没有想到还扯上别的人,但不管是谁,只要是有嫌疑的人都应该叫过来询问。   “另外,烦请郡主的人为曹国公府上的人都号一号脉,看看他们这些人里有几个和曹国公一般中了毒。”邋遢男人马上朝朱至相请之。   孙商枝已经查出毒源,该看的地方她都重新看过了,无须再查查,也确实应该为府里上下的人号一号脉,以确定他们是不是和曹国公一般中了毒。   “郡主,案子查到这儿有铁指挥使他们呢,不如您早些回宫。”万河听着孙商枝的话,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胆颤心惊的与朱至相请,盼着朱至能够听一听劝,先回宫吧。   朱至正想拒绝,孙商枝道:“郡主,时辰不早了,您再不回宫门该落锁了。”   提醒得不错,看看外面的天色都黑了,朱至一个奉命坐镇调和,既不让曹国公府上的人不配合锦衣卫,也不让锦衣卫有冒犯曹国公府的人,也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   “郡主回宫吧,省得太子和太子妃担心。这里有我,如今既有线索,我一定让人配合查出下毒之人。”曹国公夫人虽然急切于找出凶手,却也明白不宜让朱至再留下,曹国公府不知何处暗藏着危险,要是朱至在曹国公有个半点差池,曹国公夫人更是休想安宁。   “郡主快回宫吧。”曹国公夫人催促着,盼着朱至能听进劝,别再留下了。   铁牛相当自觉的道:“郡主放心,臣保证绝不动刑。”   嗯,很是清楚朱至最不放心的是什么。   “伯母,那我就先回宫了。但有消息立刻送回宫里。”朱至也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毒杀曹国公,眼看寻到了线索,接下来顺藤摸瓜,定能寻出幕后之人。   面对一个个恨不得她离得远远的人,她也只好乖乖听话回宫。   朱至回宫之时,听说马皇后已经在第一时间来看望曹国公,朱至也得去见见马皇后。   马皇后迎面问:“如何?”   虽没头没尾,朱至自知何意,赶紧答道:“已经查到线索。”   有了线索就不怕查不出来究竟都有多少人参与,马皇后可见松一口气。   “你伯父暂时在宫里住着,莫打扰他。”虽说朱至他们兄弟姐妹不是不懂事的人,马皇后还是不放心叮嘱一句。   “奶奶就放心吧,我们一定让伯父好好将养。”朱至连连保证,马皇后握住朱至的手,再看已然熟睡的曹国公满眼都是担心。   朱至随后跟太子说了孙商枝的发现,太子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整个书房都上了毒漆?”   “是。”朱至肯定答,太子握紧拳头道:“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用这样的办法杀人,太子想知道那人究竟跟曹国公有多大的仇。   朱至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想出这样杀人的办法。   后半夜,锦衣卫入东宫禀告,太子和衣而出,但知企图杀害曹国公的人时,太子眼中流露出诧异,“查实了?”   铁牛赶紧把一旁打着哈欠的邋遢男子推了出来道:“太子问你话呢。”   太子看到邋遢男子的那一刻唤道:“皮世?”   被唤皮世的邋遢男子立刻正色道:“回太子,查实了。而且属下已经找到人证明曹国公府的侍卫确实是张士诚之子。此人原本的目标是陛下,只不过宫中守卫森严,他摸不进宫。当年张士诚几次三番在曹国公手中吃亏,因而对方退而求其次,混入曹国公身边,想用慢性的毒杀曹国公于无形,而后功成身退。”   如果不是碰上孙商枝,这个计划今天就成了啊!   “一应毒物都在他的房间搜出,就连当初修缮曹国公书房的人也可以证明,他确实指使对方在油膝里动了手脚,曹国公的书房和桌椅都被动了手脚。”皮世正色而答,一样一样将证据罗列出来,“这是供状,请太子过目。”   话说着已经呈上供词,请太子查阅。   太子接过仔细一看,不仅有当日修缮曹国公书房人的供词,就连张士诚的儿子也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供认不讳。   “可曾动刑?”太子立刻反问一句,铁牛一僵,皮世瞥了他一眼,如实答道:“不过是套一套话而已,用不着动刑。”   话说得不是一般的自傲,明显并不觉得想查找凶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动刑!   太子再问:“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   “太子放心,属下已经再三查证,参与的人都查出来了。”皮世明白要是不把人揪出来,曹国公往后不得安宁。再说了,这人的目标是不止曹国公,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的目标是朱元璋和太子。   就冲这一点,皮世也得查清楚,绝不能让人糊弄过去。   太子略松一口气,赞许道:“很好。”   皮世终于得了夸赞,露出了笑容。   “太子爷,属下这一回算不算是立功?能不能请太子爷帮属下一个忙?”皮世面露难色,但是,该适当提要求就得提一提!   “你算是立的哪门子的功,线索都是郡主带人找出来的。”铁牛一看皮世的样子,立刻拉过人,急于把人带走。功,他有哪门子的功,还敢讨赏。   “就算是郡主带人找出来的线索,要不是我聪明,能那么快查出张凡是张士诚的儿子?能知道曹国公中的毒是他的杰作?郡主有郡主的功,我也有我的功。再说了,太子爷还没说话呢。”皮世翻了一个白眼,显然不满极了某位上官的霸道,行不行的不是由太子说了算吗?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   铁牛成功被噎住了,赶紧向太子赔罪道:“太子恕罪,臣非不敬太子,是这小子太不懂规矩了。”   太子得以知晓谁人毒害的曹国公,凶手还捉到了,心情是相当的好,对此并不在意皮世讨赏,道:“无妨。他确实有功。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哎哟,皮世那叫一个高兴啊,赶紧冲太子道:“太子爷,属下想进大理寺,请太子爷将属下调到大理寺。”   瞧他那热切的目光,巴不得立刻得了太子的同意。   铁牛瞪圆了眼,恨不得把某个竟然想离开锦衣卫的兔崽子吊起来打。   可是当着太子的面打不得啊!   铁牛一阵阵吸气吐气,努力控制住想要出手揍死某人的冲动。   “这是为何?”太子颇是意外,既是识得皮世的太子,也知道皮世的本事,是个擅长侦查的好苗子。   “锦衣卫没有臣下的用武之地啊,在今日之前,属下都被指挥使赶回家好些日子了。指挥使都嫌弃属下,不乐意属下在锦衣卫做事。”皮世很是无奈,他是被人嫌弃到不行,才会生出离开锦衣卫的心。   “而且,属下喜欢查案,到了大理寺正好能让属下一展所长。”皮世赶紧解释,证明他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心,只不过之前没有机会提,现在碰上了,要是能让太子点头,他必能如愿。   皮世一脸的迫切,某个相当于被告了黑状的指挥使啊,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冲上去揍人。   太子打量着皮世道:“锦衣卫和大理寺并无区别。你既然喜欢查案子,以后让铁指挥使安排你查案就是。”   皮世狐疑的道:“太子爷不是在说笑吧。”   “你今日难道不是凭本事查出了毒害曹国公的人?”太子当然明白皮世为何一脸的不信,按以前的锦衣卫行事,恨不得把人全都捉起来严刑逼问,什么时候他们费过心查查案子?   但是,太子很清楚的知道,锦衣卫的存在不该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最好它能跟大理寺或是刑部一样,是能给人带来希望,也是代表正义的地方。   然而皮世听到这番话只是将目光停在铁牛身上,铁牛没能忍住的道:“太子说话你看我做甚?”   “是指挥使嫌弃我又不是太子嫌弃我,我不看您看谁。”皮世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铁牛好险忍住没有跳起来揍人!   好在最后一丝理智提醒着他,他在太子面前,哪怕要把人往死里打,绝对也不能当着太子的面动手!   “我也听太子的。”朱元璋早叮嘱过,太子的话他要听,铁牛一惯最听的就是朱元璋和太子的话,何时他给了皮世错觉认为他们锦衣卫不必当太子是一回事?   “太子爷,要是将来指挥使说话不算数,再因为我一心查案要把我赶出锦衣卫,您能不能把我调去大理寺?”皮世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必须得向太子讨一句准话才行。   铁牛!!!   “可以。若是锦衣卫不许你查案,你与孤说,孤将你调去大理寺。”太子爽快承诺,不过,如果锦衣卫能改一改风格,这对大明而言莫大的好事。自然得种下种子才行。   “谢太子爷。”皮世终于得一句准话,高兴得冲太子呲牙一笑。   旁边的铁牛是忍了又忍,没有当众磨牙完全是顾忌太子。   “曹国公府上须得小心谨慎些,此案务必再三查证。”太子正色叮嘱,更希望皮世能够再三查查案子,切莫有所遗漏。   皮世正色承诺道:“太子放心,属下一定再三查查,绝不让企图对曹国公不利的人逃之夭夭。”   “好。”太子得了一句准话,很是满意。   没有别的事既将两人打发了去。   铁牛乖乖听话的领着皮世出了东宫的门,皮世正要向铁牛炫耀一番,刚出东宫的门立刻挨了铁牛的打,“好家伙啊,敢当着太子的面告我的状。你小子不安好心。”   皮世赶紧抱头,努力保证不被打傻,嘴里更是反驳道:“我怎么告你状了,你分明觉得我太磨蹭,不乐意我总喊着查案查案,所以才看不上我,这才把我赶回家的。我又没有无中生有。”   “那也不是你能在太子面前乱说话的道理。”铁牛才不要跟他讲理,狠狠的在皮世身上抽了一记又一记,不打他对不起皮世告他的黑状。   “大哥,你要是再不讲理,我回去找太子爷告状了。”皮世没办法了,再让铁牛打下去他一准得成傻子了。不想成为傻子就得管住铁牛是吧。   铁牛依然没能忍住打多他几巴,道:“用太子爷威胁我是吧,你现在翅膀硬了,敢威胁我了。”   皮世面对铁牛的巴掌啊,赶紧求饶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了,再打要打傻了!”   行吧,皮世也不是要把人打傻的意思,面对皮世的提醒,也算出了一口恶气的铁牛终于收了手。   皮世瞅了铁牛一眼,确定铁牛没再要把他往死里打,这才放下护着脑袋的手。   “大哥,太子爷是心存仁慈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了。再说了,严刑逼供得来的结案,谁敢保证不会冤枉了人?咱们就算靠着皇上,那也不能做那丧尽天良的人。   “有些话我早告诉过你,凡事给别人留一线也是给自己留一线,逼得别人没了活路,早晚也会葬送自己的活路。自古以来的酷吏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皮世别看一副邋遢样子,人心里门儿清着。   他不认同铁牛他们的做法,也是觉得铁牛他们要是一直不管不顾,以严刑酷法对付朝中的那些大臣,早晚有一天死的人一定会是他们。   毕竟惹了天.怒人怨,难道朱元璋会庇护他们吗?   自古以来的酷吏们不管曾经有多得皇帝的宠信,到最后一定都会沦为皇帝平息别人怒火的牺牲品。   锦衣卫,绝不会是例外。   皮世心里门儿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铁牛,可惜铁牛半句都听不进去。   今天,其实皮世很意外。毕竟按铁牛的风格,得朱元璋的命令,对于敢下毒手要害曹国公的人,直接关了拿下,再来一个严刑逼问,就不怕他们不招。   但是,他们却选择查案,顺着线索一样样的查下去,不用以前的老办法了。   可是,仅此一次,皮世心里依然不安,想着该怎么样才能离开锦衣卫,他不想成为一把刀!   “你啊你,别一天到晚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们对陛下尽忠,难道陛下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陛下将来真要舍了我们,那我们也心甘情愿。”铁牛早有心理准备,丝毫不打算因此而打退堂鼓。   皮世无奈道:“大哥,你就没有听见刚刚太子说的话?”   太子的话当然不可能当作没听见,可是铁牛回了一句道:“陛下说的话你就没有听见?”   得了,皮世算是明白了,眼前的铁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不听朱元璋的话。   皮世吐了一口气,不断让自己别生气,否则真要把自己气死。   “以后你小子少给我动心眼,我告诉你,再想从我手里跑出去,我饶不了你。”话说着已经上手,直接扯上皮世的耳朵,皮世那叫一个苦啊,不断求饶道:“饶命啊大哥,饶命。”   朱至是第二日才知道,张士诚的儿子竟然混到了曹国公的身边,蛰伏了多年,不惜以身为奴的成为曹国公信任的人,然后想出一个用慢性毒取曹国公性命的法子。   这是布了多少年的局?曹国公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万幸。   “既想报仇又想活命,想要的太多,最后一无所有。”朱雄英也在一旁听完,如是评价,朱至道:“这些年来但凡他狠下心和伯父同归于尽,伯父也活不到今日。”   只能说曹国公的运气真好。   一旁的太子冲他们道:“你们身边的人一定要查清楚了。”   显然通过曹国公的事太子也是心有余悸,以至于对朱至和朱雄英有此叮嘱。   朱至挥手道:“爹爹放心,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耐性。再说了,我们也不能因为这事草木皆兵。那日子还用得着过吗?以诚心待人,若是依然不能收服于人,死于非命,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作为一个豁达的人,朱至就不操那许多心了。   对于身边的人,朱至是信得过的,若是他们留在她的身边只为取她的性命,就他们在她身边多年,也算帮她许多,死在他们手里,她也不冤。   听得朱至如此豁达的话,太子微微一愣,随后也道:“说得不错,坐在我们的位置上,谁敢保证自己手里没有人命。杀人偿命,我们敢杀也担得起后果。”   断没有因为害怕被人报复,或者被人所杀,自此什么都不敢做的道理。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两个准备准备,三日后就起程吧。”太子对锦衣卫能迅速查出加害曹国公的人很是满意,朱雄英和朱至该出门办事也得让他们出去。   “是。”太子心急让他们出门,那肯定是不能推的了。   只不过宫里因着曹国公突然遇险进宫,加上之前为朱雄英册立为皇太孙一事,那是忙得不可开交,此时面对又要出远门的朱雄英和朱至,立时再一次忙活起来。   曹国公转醒也听说了太子的打算,且请朱雄英和朱至来一趟,不能下榻的人也就在榻前与朱雄英和朱至一番叮嘱道:“这些年臣收养了不少孩子,一直以来也让他们读书识字练武,太孙和郡主出门,怕是没有几个称手的人能用,若是不嫌弃,臣倒是想向太孙和郡主举荐几个人。”   刚刚成为太孙不过两三日的朱雄英,其实对太孙的称呼不算太适应,由亲近的长辈们唤出,他更是愣了一下。   不过曹国公言外之意都是对他们的爱护,反应过来的朱雄英立刻向曹国公道谢。   “太孙无须客气,此番代陛下和太子前往各地督建烈士陵园,太孙一定要小心。尤其是北地。”曹国公说到这里长叹道:“燕云之地,久于胡人之手,胡人居多,我汉人被胡化不知凡几,燕地之士多彪悍,大明虽建朝十余年,并未将人完全教化,因而太孙一定要小心再三。”   曹国公忧虑的是朱雄英在这过程中遭遇意外。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朱雄英身为太孙,更是众矢之的。曹国公在应天都吃了那么大的亏,更何况朱雄英出门在外,稍有不慎,小命休矣。   “伯父教训得是,我一定小心。”朱雄英连连保证,也是提起十二分小心,万不敢怠慢。   “若是老臣身体好,一定随于太孙左右。可惜......”曹国公是有心追随于朱雄英左右,保护朱雄英,可身体成了这般模样,曹国公也是有心无力。   “伯父爱护之心,我都明白。伯父好生静养,伯父无恙,我也才能放心。”朱雄英何尝不是挂念曹国公身体,万幸曹国公躲过了一劫,往后更要小心才是。   曹国公颇是愧疚,“不想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朱至在一旁道:“伯父何必愧疚,长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伯父得以安康,是上天庇佑,也是伯父命不该绝,伯父以后还得继续帮皇爷爷和我爹安定天下。有您在,大明也就有了定海神针。”   好听的话朱至从来不吝啬,也是希望曹国公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念着啥也顾不上。   被朱至称为定海神针,曹国公不禁笑出声了,望着朱至长长一叹道:“郡主的力道如何?”   “舅公已不是我的对手,伯父若是手痒,待您身体好了,我再陪您比试一番。”朱至知晓曹国公想知道的是什么,也不吝啬亮出凉国公来让他知道,凉国公已然不是她的对手。   曹国公惊叹无比,同时也抱怨道:“蓝玉倒是嘴严得很,输给了你竟然一声不吭?”   朱雄英笑道:“舅公就是赢了至儿怕是也不好意思说出去。”   微怔,曹国公半响才反应过来,极不厚道的笑了道:“说得对了,输了说出去丢人,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话说着打量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颇是惊奇。   朱至天生神力的事或许凉国公不曾放在心上,曹国公就不一样了,作为自家人,好些太子不曾与凉国公明言的话,细心的曹国公又藏得住话,太子并不吝啬与曹国公分说。   朱至对朱雄英的意义,怕是比朱允炆和朱允熥他们兄弟更叫朱元璋和太子寄以厚望。也正是因为如此,曹国公在指点朱至武功的事上,一向极上心。   只不过朱至几次三番往外跑,曹国公也不是日常进宫的人,难免没能对朱至的武艺了如指掌。   可是拿出凉国公当例子,曹国公立时明白了朱至现在的武力水准到了什么地步。   “太孙和郡主出行,陛下和太子选的是何人追随左右?”怎么说朱至和朱雄英也还小,总不能不派个镇得住的人跟着他们。万一要是被人欺负了,朱元璋和太子都忍不住。   “我们还不知道呢。”朱元璋旨意并未下达,因而他们兄妹都不知道。   曹国公道:“陛下和太子定为太孙郡主安排妥当,倒是不必老臣操心。”   朱元璋和太子敢把儿女放出去,既要让他们顺势收拢人心,但也绝不会叫他们被人欺负了。   恰在这时候百川小步走了过来,喜上眉梢的人啊,冲曹国公和朱雄英、朱至见礼了,也赶紧道明来意,“陛下有旨,太孙和郡主快到前面接旨去。”   看,旨意这不就来了。   曹国公也要起身前去接旨的,却叫百川按下道:“国公爷只管好生歇着,皇上体恤国公爷的身体,免了国公爷接旨。”   “谢陛下。”哪怕朱元璋不在跟前,曹国公是该谢就得谢。   朱雄英和朱至向曹国公告辞,接旨去。   朱元璋的诏书相当简洁明了,委朱雄英和朱至前往各地择地建烈士陵园,以委战死将士在天之灵。让秦王跟着一道去,给侄子侄女们打下手。   听到秦王,谁都明白这就是跟着震慑于各地文臣武将的人。   可是,就秦王那不靠谱的德性,他跟着确定不会给朱雄英和朱至带来麻烦?   有人心里就直犯嘀咕了,无奈不敢对朱元璋的决定有所质疑,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比起秦王,朱雄英和朱至最关注的难道不是作为负责他们安全的侍卫总管?   侍卫总管是魏国公徐达的长子徐辉祖,副总管是随着平定云贵而晋封为颍国公的傅友德之子傅让。   这么两位可都是青年才俊,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论文论武,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一个傅让已经在东宫当值,和朱雄英、朱至十分熟稔,人对朱雄英和朱至亦十分恭敬。   至于徐辉祖吧,朱至这些日子出入魏国公府,得以和这位也算是有所往来,大家也算半熟吧。可是在燕王的事后,朱元璋依然让徐辉祖负责朱雄英和朱至一路的安全,那就有点意思了。   朱雄英和朱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罢了罢了,有利有弊,自来的道理,他们就不管了。   朱雄英和朱至爽快接下诏书,至于何时起程,他们随时可以。   反倒是常氏看着半大的儿女们,想着他们很快就要出门,这一走不知又是多久不能见,不舍自是不舍,却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还是麻利帮他们收拾行李去。   太子在他们接旨后才回来的,对两个孩子,太子依然再三叮嘱道:“凡事小心。你二叔别看平日不着调,有事他会在前头顶着。正好,他一向不要脸,不好办的事就让他出面。”   嗯,骂自家弟弟不要脸,当哥的是不是过分了点?   也是作为兄妹的两人默默在心里问上一句,明面上乖乖应着一声是,保管乖乖听话是吧!   “你伯父给你们什么人,收着就是。不管他们是要考取功名也好,或是以军功立于军中也罢,都是凭的本事。”曹国公给人哪能不经太子的允许,太子对自家的表兄十分信任,他给朱雄英和朱至的人,别管大的小的,都可用。   “是。”朱雄英和朱至再一次应得爽快。   “路上也不能耽误读书,两个都一样。”太子可不希望朱雄英和朱至认为自己读的书已经足够多,因而起了轻视之心。   再聪明的人若是固步自封,最后都会被人迎头赶上。   “是。”最后的两个都一样,确定冲的不是朱至?   朱至抬眼巴巴瞅着太子,太子指着朱至道:“你若是偷懒不读书,自己滚回应天。”   “我什么时候不读书了?去云南的时候不用您提我不是也一天也没落了读书?”朱至很无辜,她是那犯懒不上进的人吗?   分明不是!   太子理所当然的道:“否则这一回我就不让你一起去了。”   真是怎么说都是太子爷有理是吧。   朱至果断闭上嘴,太子又叮嘱道:“徐家儿郎你既然去过魏国公府上,定是有所了解的。这是一位人才,须得物尽所用。”   “首先得人家乐意吧。四叔的事出了之后我可没有去过魏国公府。”没有去过,也就不能确定之前待朱至还算是亲和的徐家人是不是依然与她为善。   “你莫不是当徐家都是蠢货?至少魏国公从来不蠢。他不参与淮西功臣的任何事,也不管朝堂上的人如何论武论文,他只管当他的魏国公,朝廷需要他时他出面,不需要他时,他安居府上。就凭这份觉悟,他养不出蠢儿子。”太子显然对魏国公赞许有加,让朱至别多心。 第78章 父兄   ◎秦王◎   朱至默默给太子竖起大拇指。看吧, 这就是大明的太子,怪不得朝中上下连同魏国公这样的功臣在内也对太子赞不绝口。   洞若观火的太子爷啊, 更难得的是有一颗仁厚之心。   “你啊, 也别在这儿对你爹试探。让徐家的大公子护送你们一事,这是早就定下的。魏国公也是愿意的。出了你四叔的事,你四叔犯下的过错同他们有何干系?”太子横了朱至一眼, 对某个女儿动的小心思, 必须纠正。   朱棣的事早有定论,再要是揪着不放, 为此与徐家人生分,真正得利的人是谁, 朱至不懂?   “有爹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不是怕你们有心试探吗?”朱至冲太子扬起笑容,就为了证明她就算说了什么蠢话,都是为了让太子把话敞开的说。   “你啊!”太子能不知道,指着朱至很是无奈。   朱至上前抱住太子的胳膊道:“爹,我们这一去至少得一年半载, 您就不想我们?”   太子一眼瞟了朱至道:“没什么好想的, 你在身边除了惹是生非, 就会惹我生气。”   不客气的捏了朱至的鼻头,痛得朱至惊呼, 同时控诉道:“我就没有半点好的?”   “你说呢?”太子不答反问, 朱至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她有什么好的?   “爹爹太过分, 欺负人。”朱至控诉, 太子就不得不问问了, “你就没想改改你的性子?”   朱至一把松开挽着太子的手, 果断道:“不改, 我为什么要改。肯定不改。爹就算因此不喜欢我,我也不改。”   可真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太子不过是指望朱至若能改一改或是好事,得了朱至肯定的答案,也就明白了,指望朱至改性子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趁这两日在家,多陪陪你奶奶和你娘。”太子放弃对朱至的改造,且让他们在家这会儿多陪陪马皇后跟常氏。   “啊,对,我们去看奶奶。”朱至果断转头拉过朱雄英,撒腿就跑,太子无奈唤道:“慢些。”   “知道了知道了。”朱至应着响亮,人早已跑得没了影。   太子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息摇头,却又转头吩咐道:“去请秦王来一趟。”   朱至和朱雄英说着去寻马皇后,只是尚未出门反倒先让朱允熥堵上了,小不点站在朱至和朱雄英面前皱着一张脸控诉道:“哥哥姐姐总不带我玩。”   啊,真没说错,朱至和朱雄英忙得团团转,什么时候有功夫带着朱允熥玩了。   朱雄英刚要开口解释,朱至已经一把将人抱起道:“允熥想跟哥哥姐姐玩,走,我带你去。”   已经被朱至抱在怀里的朱允熥能拒绝吗?寻上门的人也是为了让朱雄英和朱至带着他一块玩。   “好啊好啊,又出宫吗?”朱允熥眼睛亮闪闪的追问,就这迫不及待的反应,逗得朱至笑了,“宫外好玩啊?”   有幸出过一回宫,由着朱至带着玩一圈的朱允熥连连点头,朱至计上心来,一边抱着朱允熥一边往马皇后的寝殿走去道:“你要是以后想出宫你去找皇奶奶。”   “啊?”朱允熥明显一愣,如何也想不到朱至会给他出主意。   朱雄英嘴角抽抽的唤一声至儿。朱至才不管,继续劝说朱允熥道:“哥哥和姐姐得帮皇爷爷和爹出门办事,好些日子不能在家。你想出宫,求爹求爷爷求娘都没有用,你就找奶奶。”   朱允熥再一次张大嘴道:“奶奶会同意的吗?”   朱至重重点头道:“会的。不信你今天就试试。不过你得记得,每回出宫要把你二哥带上。”   留下一个朱允炆在宫里多有不妥。孩子嘛,该一视同仁。   “好!”朱允熥也应得理所当然,毕竟多年以来常氏待朱允炆也算一视同仁,加之先前朱至和朱雄英早就有言在先,不许旁人轻看朱允炆。宫里上下的人面对先例在前,哪个都不敢对朱允炆不敬,以至于在朱允熥心里,朱允炆就是二哥,好吃好喝好玩的,就得记着哥哥们。   “我告诉你,要想让奶奶以后同意时常带你们出宫玩,你可以撒娇,也可以一五一十告诉奶奶你为什么想出宫。宫外的许多场面是你从未见过的,你好奇是不是?”朱至教着朱允熥,朱雄英听着额头已经直冒冷汗,要是让朱至继续教导下去,谁知道朱允熥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朱至。   想到这一层,朱雄英连忙从朱至手里抱过朱允熥,朱至??   “别听你姐姐乱说。宫外再多你没有见过的场面,同样也有着在宫里没有的危险。比如人贩子。你要是总想出宫,还自己乱跑,小心被人贩子捉了去,彼时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是再也见不着爹娘,也见不着我们。”朱雄英不是想吓唬孩子,可是外头确实有很多未知的危险,须得让朱允熥明白。   朱至对吓唬朱允熥的朱雄英挑挑眉,看自家兄长很有家长的风范了啊!   朱雄英才不理她,换了手抱着朱允熥继续道:“更别说一应吃的穿的,你要是吃坏了肚子,难过的是不是你?”   “那上回我们出宫,我没有吃坏肚子啊。”朱允熥不至于才过去不久的事他就忘得一干二净。   “那是我们挑过才给你吃的。”朱雄英脸不红气不喘的忽悠某个小朋友,朱至撇了撇嘴。   “我们可以偶尔让皇奶奶带你出宫看看,长长见识,好知道什么叫百姓疾苦。得空呢你和你二哥再种种菜。我们上回种的菜摘了一堆,够我们吃好些天,你不是说还要种吗?”朱雄英继续给朱允熥竖立目标,怎么能没有方向呢?   朱允熥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忘了,重重点头道:“对,我要种,等哥哥和姐姐回来就能吃到我亲自种的菜。”   小朋友也是有奋斗目标的,在朱允熥心里就觉得能凭自己的本事种出菜,让家里人吃到,这就证明自己有用。   “好,那我就等着允熥种出菜来。”朱雄英抚过朱允熥的头,激励着他。   朱允熥重重点头,握着小拳头表示他肯定能做好。   “得了闲就跟你二哥认几个字,等大哥回来可是要考你的。”朱雄英不会让朱允熥只顾着玩,却不知道认几个字。   朱允熥啊的一声,显得对读书识字的事十分抗拒。   朱雄英立刻画饼道:“这样好了,允熥要是能认出二十个字,大哥便送你一个玩具如何?陀螺,弹弓,或者是蹴鞠?”   一个个的玩具听来,朱允熥激动无比地表示道:“大哥,我都要,我都要。”   “那你就好好认字,让你二哥教你。你二哥只要说你都认得了,玩具都是你的。”朱雄英哄孩子真不错啊,一套一套的下来,朱至在后头冲朱雄英竖起大拇指。   “我认字,我一定跟二哥认字。”朱允熥生怕朱雄英反悔,立刻连声承诺。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朱雄英抚过朱允熥的头,朱允熥已经低着头开始数道:“我要玩具,要像堂哥那样的木头老虎,他说是小时候姐姐送他的。姐姐送给堂哥竟然没给我送。”   旁边听朱雄英哄小孩的朱至赶紧道:“我没送你木头老虎,不是给你送了一只木头公鸡吗?”   “公鸡没有老虎威风,我想要老虎。”朱允熥幽怨的瞅着朱至,无声控诉朱至的偏心。   “哈,公鸡怎么就不威风了?”朱至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送的礼物竟然被人嫌弃起来。   怎么的?公鸡不威风吗?   朱至丝毫不觉得。   “没有老虎大。”朱允熥相当直观,好不好的直接看体形。   “大就威风了?允熥,你这样只看表面可不行。姐姐告诉你,老鼠也可以吃大象。”朱至赶紧把朱允熥拎过来,给他说起老鼠吃大象的故事,好让朱允熥别只注重表面。   马皇后正散步,远远听到朱至讲故事的声音,朱允熥聚精会神的听着,不时发出一阵惊叹的声音,不可思议的追问着然后呢,然后呢?   朱雄英在一旁看着不由摇了摇头,老实孩子最好糊弄,朱至糊弄起朱允熥就更不会客气了。   “奶奶。”不过,一切都在看到马皇后的那一刻化成了欢喜与恭敬,马皇后上前从朱至手里接过朱允熥,且问:“我们允熥听什么听得那么高兴?”   “姐姐在跟我说老鼠吃大象的故事。”朱允熥立刻绘声绘色的学着朱至说起。   朱至和朱雄英一左一右的跟在马皇后身边,一并往屋里去。祖孙几个你来我往有说有笑的,那叫一个温馨。   朱元璋处理完事,寻思着过来看看马皇后,正好看到马皇后抱着朱允熥在怀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大象那么大,老鼠那么小,竟然可以杀了大象,好厉害好厉害。”朱允熥就记得这一点,眉飞色舞的说着。   朱元璋进屋接话问:“哦,老鼠是怎么把大象杀死的?”   “爷爷,姐姐说老鼠是钻进大象的鼻子里,让大象喘不过气来,让大象憋死的。”朱允熥回答,朱元璋却扫过朱至问:“当真?”   额,朱至当然是留了一半而已,哪有那么容易弄死一头象呢?   可是好像不应该把太血腥的内容过早教给孩子是吧!   “当真。”朱至答来,朱元璋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她不改口。   朱元璋也不咄咄逼人,毕竟旁边马皇后正在看着他,无声警告着朱元璋别乱说话,尤其不要说出孩子不适合听的内容。   好吧,朱元璋总是要听话的,现在不能惹马皇后生气。   “东西都收拾好了?有没有什么人要补上?”朱元璋坐在马皇后身后,熟练的将朱允熥从马皇后的怀里抱过。   马皇后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朱至暗里翻了一个白眼,有人多年不变。   朱允熥毫无所觉,也习惯了被朱元璋抱在怀里。   “皮世,爷爷,您把那个叫皮世的给我们带上吧。”朱雄英正要说没有需要的人,不料朱至抢先一步。   ???朱元璋似乎也没有想到。当然,同时朱元璋也在想,皮世是谁?   “锦衣卫里一个擅长查案的人。”朱至一眼便看出朱元璋的疑惑,人才嘛,朱至既然知道,断然没有当作不知道的道理。   “查出是谁下毒杀害文忠的人?”朱元璋一听立刻知道是谁了。   “正是正是。”朱至连连应声,朱元璋想都不想的道:“不行。”   本以为一定能够如愿的朱至,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朱元璋的拒绝,不服气地问:“为什么,爷爷不是一向觉得不需要人才。反正锦衣卫只要严刑逼供,就不怕问不出爷爷想知道的事。”   嘶,朱元璋是真觉得朱至这张嘴太过厉害,有她那么说话的吗?明摆着明褒暗贬。   “怎么说话的,真要是这样,你爷爷干脆废了大明的律法,要谁生要谁死,只须一句话。”马皇后斥责一番,内容何尝不是在暗暗提醒朱元璋,真要打算废了大明的律法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朱元璋回头瞪了马皇后一眼,一个两个合起伙来挤兑他是吧。   马皇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问题,谁让朱元璋自己不喜欢人家跟他说实话,就喜欢别人拐弯抹角跟他交流,闹到最后,都只好用朱元璋喜欢的方式来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律法怎么能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一直不都是这样的态度?”朱元璋得给自己说句好话,他不是那视律法如无物的人,也不希望别人不拿律法当回事。   朱至和马皇后一眼瞥过某位皇帝,他说这话想过自己的行事吗?平日里他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心里没数?   “爷爷,皮世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查出凶手,很是了不得。对于人才,万万不能不用。”朱雄英眼看情况不对,赶紧出声给朱元璋找台阶下,收获马皇后和朱至鄙视的眼神。   朱雄英可不会因此不好意思,本来嘛,再揪着朱元璋的错处不放,难道朱元璋就会改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朱元璋知道错,可惜,他是打定主意不改。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当然。之前倒是不知道锦衣卫里有这样的人才。现在既然知道了,好说,一定把人用起来。”朱元璋如是接话,果断不能再让马皇后和朱至有机会提及刚刚的话题。   “爷爷,什么样的人才算是人才?”这时候朱允熥也提出疑问,是正合朱元璋意啊。   朱元璋高兴抱起大孙子道:“人才就是能治国安天下,更能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之时的人。”   朱允熥侧过头看了看朱雄英,又看了看朱至问:“大哥和姐姐算吗?”   哟,这个问题问得有点为难朱元璋了啊!   不过,很快朱元璋瞥过朱雄英和朱至道:“得试试。”   朱允熥立马接话问:“爷爷把大哥和姐姐赶出家就是想试试他们是不是人才?”   啊?赶出家吗?   朱元璋不得不反省自己是要把人赶出家门的人?   “一半一半。不是爷爷要把他们赶出家门,是他们心野,在应天坐不住,想出去玩,因此让爷爷借着国事把他们放出去。”朱元璋必须不能受下这个帽子,本来嘛,要不是朱雄英和朱至想出门,他们大可拒绝。   某位皇帝是选择性忘记极重要的一点。要是换成别的人去办督建烈士陵园的事,他能坐得住?睡得着?   “那我也要去。爷爷,让大哥和姐姐带上我,我也要去。”朱允熥似是早等着朱元璋这句话,一听激动无比的表示自己也是可以去的。   朱元璋!!!这一个个的什么情况,都不想呆在家里是吧?   朱允熥毛遂自荐道:“允熥,允熥可以向大哥和姐姐学习,也会成为大明的栋梁,将来为皇爷爷分忧。”   本来心下郁闷的朱元璋闻此言啊,高兴地笑了,“我们允熥也是有志气的人,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成为国之栋梁,为皇爷爷分忧了。好!好!真是好啊!”   当皇帝的人一高兴,朱允熥岂能错过,肯定得再接再厉。   “爷爷既然觉得好,爷爷就让我跟着大哥和姐姐一起出去。”朱允熥抱着朱元璋的脖子撒娇哀求。   “不行。我们允熥还小,出门在外奔波,你的小身板撑不住。”可是朱元璋高兴归高兴,绝不会忘记孙儿还小的事实。让朱允熥跟着出门,他得愁成什么样?   “爷爷,爷爷。让我去嘛,您就让我跟着哥哥姐姐去。我会乖。”朱允熥哪能就这么放弃,赶紧撒娇,撒娇。缠上朱元璋了。   朱元璋面对朱允熥的缠功,早年已经被朱至训练出来的人,坚定无比的摇头,不管朱允熥怎么说,坚决不答应。   “允熥跟你学得差不多了。”眼见朱允熥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朱雄英凑到朱至耳边小声嘀咕。   “差得远了。哥哥看皇爷爷不是没有答应。”朱至回了一句,本事学没有学成,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朱雄英猛地瞅了朱至,朱元璋能答应这事才是真有鬼好吧。   朱至挑挑眉无声回应,所以朱允熥本事学得不到家。   “你们两个打什么眉眼官司?你们说,带不带允熥一道出门?”朱元璋虽然态度坚定,架不住朱允熥总缠着他不放,无奈之下的朱元璋只好把皮球踢出去。   第一眼便看见朱雄英和朱至在那儿无声交流,立刻喊人。   “不带。”兄妹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朱允熥气呼呼的大喊:“哥,姐。”   朱至眼皮都不抬的道:“叫祖宗也没用。你要跟我们一块出门,你会骑马吗?你能一天赶六个时辰的路吗?你能承受马车的颠簸?或者你能忍住大半天不能动,只能坐着?”   明明朱至用着最温和的语气,却让人听出她的果断拒绝。   “姐姐。”朱允熥可怜兮兮的唤着朱至,也是没有想到拒绝最干脆的人竟然会是朱至。   “什么时候你能自己吃饭自己穿衣,还能自己做饭,照顾得好自己再跟我说出门的事。”朱至必须给朱允熥竖立一个目标。   朱允熥完全傻了眼,哪能想到朱至竟然给他定下这样的目标。   “哪有这样的。哥哥和姐姐都会?”朱允熥没有见过朱至和朱雄英的表现,并不认为朱至和朱雄英果真有那自立更生的本事。   “会啊。”又是异口同声,朱雄英和朱至相当自信的告诉朱允熥,旁边的马皇后和朱元璋也为他们二人证实一般的开口道:“他们确实都会。”   出门在外指望别人把他们伺候好。确定他们出门是做事的?而不是出去玩的?   刚学会自己穿衣的朱允熥哑然了。   朱元璋可高兴了,看吧,关键时候就得朱至出面把人拍老实。   “听见你姐姐的话了?虽说你哥和你姐出门多少有私心,却更多是为公事。总不能把外头当成宫中,事事都由人帮你安排妥当。你想出门,先得跟他们一样,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是开始,莫被人骗了最重要。”朱元璋对孩子也是有要求的,哪能让朱允熥觉得,朱雄英和朱至单纯就是出去玩?   朱允熥彻底傻了眼,瞅着朱至道:“姐姐两年前就能出门了。”   说着话更是嘟起嘴,朱至也就比他现在大上个两三岁。   “你姐出门赚了钱,救了人,打了仗,没有被人骗。”朱雄英细数朱至的功劳,提醒朱允熥莫要觉得朱元璋的要求高,朱元璋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好吧。   朱允熥不吱声了,本来以为是长辈们故意为难他,就是不想让他出门。结果有了朱至这个例子在先,他才惊觉真不是为难。朱元璋能在两年前把朱至放出去,完全是因为朱至早就有了照顾自己的本事,更能为大明办事。   这回朱允熥低下了头,显得很是低落。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他好像有点没用。   “咱们允熥就算现在什么都不会,但可以学啊。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只要虚心求教,就没有什么事学不会的。允熥有没有这份心?”朱雄英将手放在允熥的头上,循循善诱。   朱允熥惊喜抬头,不可置信的追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当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你姐姐聪明,所以你姐姐可以上战场,我就不能。”朱雄英拿了自己当例子,同时也提醒朱元璋当年过于阴险,给了他所有的希望,在最后竟然反悔,连给朱雄英求情的机会都不曾,干脆把人扣下。   提起这事,朱雄英幽怨的瞥过朱元璋。   朱元璋......大孙子什么意思?他不懂,他半点都不懂,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啊,大哥已经很聪明了。”在朱允熥的心里,朱雄英不是一般的兄长,而是在他看来最聪明也最厉害的人。   结果这样厉害的人都比不上朱至?才慢慢有关于朱至记忆的朱允熥觉得不可思议。   “依然不及你姐姐聪明。我们允熥千万要记住,莫小看世上的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要谦虚小心。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人会栽大跟斗的。”朱雄英没办法,作为兄长必须要教弟弟,尤其要有一颗谦虚的心。   朱允熥似懂非懂,但这话他是记下了,重重点头道:“大哥,我记住了。”   如朱允熥的年纪能记住已然不错,朱雄英并没有过多要求。   朱元璋和马皇后听着朱允熥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慰。   虽说朱至要的皮世朱元璋不肯给,但是却把慕容旦给朱至和朱雄英送上了。   哎哟,这位自打朱至往云贵去后,已然开始专心教导朱雄英,朱至回来后又继续上,别看慕容旦话不多,本事真是极不错,要不是朱至天生神力,还真是打不过他。   有这一位跟着,哪怕要不到皮世,朱至也就不再吱声。   朱元璋把儿子派过去给孙子孙女保驾护航,总得把人叫过来叮嘱一番。   秦王是刚从太子那儿出来,眼眶还红红的,结果亲爹和亲娘也叫上他,他是不敢不去的,顶着红眼圈到了爹娘面前,朱元璋一眼就看到他那红眼圈,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   一心想在亲爹面前留下好印象的秦王连忙道:“大哥说了些掏心窝的话,儿臣......”   这话到这儿不管是朱元璋或是马皇后都明白了,马皇后道:“你大哥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心里有数?”   “有数,当然有数了。有大哥在,儿臣心里稳当得很。”秦王从来不担心太子过河拆桥,容不得他。   他要是不做错事,太子都不带对他黑脸的。   朱元璋接话道:“你知道为什么让你跟雄英和至儿走这一趟?”   秦王立刻接话道:“之前不太明白,大哥说了就明白了。父皇,儿臣一定护好雄英和至儿,绝不让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有半点差池,您放心。”   拍着胸膛保证的秦王,也是明了了父兄对他的信任,那他肯定不能辜负了是吧。   “你啊,别管有什么事莫出头,听雄英和至儿的就行。”然而让秦王想不到的是,他以为朱元璋对他寄以厚望,是要将看护朱雄英和朱至的重担交给他。可是听朱元璋的这话,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秦王不确定的拿眼瞅了朱元璋和马皇后,倒是希望能从他们嘴里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论聪明你不及他们两个,论临场应变你就更不如他们了。我让你跟着他们,那是怕遇上那倚老卖老的人,他们两个吃亏。有你跟着,你一向是没脸没皮的,谁都知道你的德性,对你总要留几分脸,免得被你闹得没了脸。”朱元璋对儿子也算是了解得很的,为此,他就只要求秦王一路当摆设。   莫以为摆设就好当,恰恰相反,要不是像秦王这样既位高,偏又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人,摆设都当不好。   秦王!!!   他在亲爹眼里最大的优点是没脸没皮吗?   朱元璋点点头,马皇后在一旁道:“好了,既然老大都寻了老二了,他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为免他给雄英和至儿找麻烦,我还是亲自说清楚了。跟着至儿和雄英,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不让你干什么,你就什么都别干,听见了吧?”朱元璋莫可奈何的叮嘱,一看秦王发呆,朱元璋往前迈了一步问:“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听,秦王是听见了,可是内容对秦王来说有点过于扎心了啊!   “父皇,我在你心里就不如两个孩子?”秦王受到了暴击,他就是觉得吧,他不至于那么没用。可是,怎么亲爹却再三叮嘱他要听侄子侄女的话?   “就你在封地做的事,再想想雄英和至儿几年前在凤阳做的事,你觉得自己比他们两个有用?”不是朱元璋想打击儿子,他养的儿子这个德性,他能怎么办?   秦王内里已然泪流满面,不是啊,自家大哥不是这样说的,大哥是觉得他这个当弟弟的有用,所以才会让他跟着朱雄英和朱至,凡事他在前面撑着点,就为了让朱雄英和朱至稳稳当当的办好烈士陵园的事。   然而一个转身到了朱元璋的面前,看看朱元璋那生怕他惹事的态度,秦王自尊心被打击得所剩无几。   半天没听到秦王的声音,朱元璋一瞅人低着个头,立刻挑起眉问:“不乐意?”   秦王幽幽开口道:“不是不乐意。只是儿臣没有想到在父皇的心里,我竟然不如至儿和雄英两个孩子。”   哈!朱元璋可不管秦王受到什么样的暴击,只继续叮嘱道:“总而言之,一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听他们的安排,一样一样把事情办好了。若是你敢不听他们的话,等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威胁上了啊!可这威胁......   “听见没有?”朱元璋又是一声大吼,秦王还敢再继续低落吗?赶紧答应道:“听见了,听见了。”   马皇后很是无奈,同朱元璋安抚道:“好好跟孩子说不行吗?”   朱元璋吹胡子瞪眼睛的道:“我倒是想跟他好好说,可你看看他那样子,我怎么跟他好好说?”   大声吼出来秦王都是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他要是温声细语同他说,他听得进?   朱元璋一看儿子的傻子,越想越觉得来气,再问:“听好了,你这一路上敢给雄英和至儿拖后腿,看回来我不打断你的腿。”   嘶!秦王真就想问问了,他是亲生的吗?朱元璋对他竟然如此苛刻?   可是一抬头触及朱元璋横眉竖眼的样,秦王咽下口水赶紧道:“不敢,不敢,不敢。”   连着三声不敢,是他表明的乖巧。   朱元璋相对满意,儿子再不靠谱,关键时候依然乖乖的,这就很好。   马皇后补充道:“你素来不是个喜欢多管事的人,可你侄子侄女的事,你大哥是怎么护着你的,别人不清楚,你自己最该有数,如何也不能让人在你的眼皮底下欺负他们是吧。否则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   秦王刚被朱元璋打击得不行,听马皇后的话,连连点头道:“母后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拼了性命不要,肯定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雄英和至儿。大哥可是把他们托付给我了。”   相较于朱元璋看他这个当儿子的不顺眼,觉得他啥事也办不好,太子是对秦王信任,认定秦王必能护着儿女,因而才会把儿女交给秦王。那秦王肯定得把人护好。   马皇后一听便明白了太子把人稳住了,他们兄弟之间自有他们交流的方式,当父母的不宜过多参与。   “别的地方你用不着注意,北平那里你要查清楚。”朱元璋满意于秦王终于端正态度,不过更有别的叮嘱。   朱棣的爵位都由朱高炽承袭了,要命的是朱棣还活得好好的,朱元璋竟然就下达了这样的诏令。可是当日朱元璋早已在将朱棣关在府里时已经数细朱棣的罪名,谋夺太子之位,意图杀害至亲骨肉,朱棣犯下大错了啊。   秦王抬眼望向朱元璋,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忍不住道:“父皇,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老四怎么可能谋夺太子之位?大哥待我们兄弟的好,我们都有数着。”   这些疑问秦王早存在心里了,不过没敢多问。   “谋算骨肉,企图离间朕与太子,更欲加害太子,这样的罪名,若非查实,我会扣在他的头上?人脏并获也是他自己承认的事,岂能有假。他要不是我的儿子,你该知道他是何下场。”朱元璋既是要告诫儿子们的人,更得让他们知道,他这个当爹的绝不会冤枉儿子。   秦王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道:“怎么会。”   “朕也想问,怎么会。他怎么敢起这样的心?”朱元璋何尝不在问,朱棣是怎么敢的?   “所以,北平此处你要小心,既要护着你的侄子侄女,也要弄清楚了北平之内是否有人对朝廷不忠。”朱元璋对秦王是委以重任,同时也给了秦王旨意道:“若有不忠者,杀。”   秦王正色道:“父皇放心。”   不忠于朝廷,却忠于朱棣,朱元璋的意思自然是不能留。于秦王看来,朱棣是疯了才做出谋算骨肉,企图离间朱元璋和太子关系,欲加害太子的事。   好好的兄弟啊,当着一方诸侯不好吗?   太子待他们兄弟一向仁厚,有太子在,他们兄弟无须担心。   上面这个位子,对,不能否认他们作为皇子,按理来说都有一争的可能,但就他们家,朱元璋对太子如何,对他们兄弟如何,谁心里没有数?   要说争太子之位,怕是他们尚未来得及付之行动,朱元璋已经在第一时间将他们解决。   太子之位稳如泰山,朝中的臣子就是太子的臣子,朱元璋从来做任何事都不避讳太子,对太子也素来器重。可以说,除了朱元璋还挂着一个皇帝的名号,太子实际已经跟皇帝无二。   面对皇帝信任,百官臣服的情况,企图跟太子抢位,不是疯了是什么?   秦王其实不太明白朱棣为何如此。   心下存疑,秦王与朱元璋相请,“父皇,儿臣想去见见老四。”   此话落下,引得朱元璋和马皇后侧目相对。   “儿臣只是想亲口问一问老四,他是为何起的心思。”秦王觉得自家兄弟,不管怎么样要是能解除误会最好。他总觉得这里头肯定有原因。   秦王一看朱元璋拧起眉头,明显不太乐意,进言道:“试探过老四,我到了北平也好办事。”   此话让朱元璋陷入沉思,秦王既负重任,朱元璋不至于连给他办事的权利都舍不得。   “好,许你去。”朱元璋终于松了口,秦王暗松一口气,立刻道:“父皇,儿臣这就去。”   离他们起程离开应天的日子也没有几天了,今天把该见的人见完,该办的事办好,秦王能松口气。   朱元璋没想到秦王那么急,可是朱元璋既许他去见,自然不会再多管,“去吧。”   秦王得话,立刻高兴的向父母告辞。   马皇后看着秦王退去的身影,注意到朱元璋来回跺步,马皇后并没有开口。   走了半响的朱元璋突然吩咐道:“让人听清燕王和秦王说了什么。”   门外的铁牛听到吩咐立刻进门应下一声是。   朱元璋转头与马皇后对视道:“老四和姚广孝之间的事,姚广孝自问该说的说了,我看不然。自家的儿子,我不想用刑。不过,眼下的情况对老四来说极其不利。可是,纵然如此并不代表老四死心了。”   说到这儿朱元璋昂头思虑道:“不死心的人,要是想找着机会,老二这时候去看他算不算是机会?”   马皇后没有回答,朱元璋其实也不需要马皇后的回答。   朱元璋眼中闪过冷意道:“觊觎太子之位,我的儿子们有这个心的不少,若说仅仅是因为一个和尚几句他有帝王之象的话,他便付之行动,老四不像是那么蠢的。所以,肯定有些话姚广孝没有说完。”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 第79章 内情   ◎真假◎   朱元璋的分析落在马皇后的耳朵里, 马皇后道:“老二去,未必见得老四会说。”   “那就看老四是不是死心了。如果他已经放弃争位之心, 他肯定不会再说。反过来, 老二也是有封地有兵马的人。他做不到的事,挑起别人来做,他就有机会。”朱元璋冷哼一声, 也算是将心比心得到的结论。   “老二。”马皇后喃语, 朱元璋道:“老二没有那个脑子,而且, 他和老四不一样。”   这话说得甚是肯定,马皇后与朱元璋对视, 朱元璋上前揽过她的肩道:“这些事原不该让你知道,你放心吧,有咱们标儿在,谁都不用担心,绝出不了兄弟相残的事。”   马皇后道:“老四已经动手了。”   绝出不了什么的, 在已经有人动手情况, 没有一点的说服力。   “他那点小伎俩连至儿都不是对手。莫担心。”朱元璋安抚马皇后, 也有些后悔当着马皇后的面提起这事了。   但这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朱元璋别管动了什么样的心思从来都是没有要避开马皇后的意思。   马皇后别管心里有多不认同他做的事, 最终都是把话藏着, 自己生闷气,半句不会对外露。   “时候不早了, 你歇着, 我等等。”朱元璋既然要听燕王和秦王对话, 就不介意等一等。   “这种时候我睡得着吗?”朱元璋要等一个结果, 马皇后何尝不是, 让她去歇息,她歇得住才怪。   朱元璋也想到这一层,握住马皇后的手道:“那就陪我等等。”   马皇后应下一声是。   秦王自是不知自己竟然也成了一颗棋子。燕王府被锦衣卫团团包围,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入,秦王来前已经有人前来传达朱元璋的旨意,是以秦王可以畅通无阻的入内。   得以入内的秦王让府里的人领路,他要见朱棣。   府中的人自不敢怠慢,只是提醒秦王道:“自从王爷被关府内,眼看越发不正常,若是有冒犯秦王之处,请奉王勿怪。勿怪。”   先一步靠罪什么的,秦王听着不满的踹了对方一脚道:“我们兄弟间的事,用得着你在这儿说三道四?”   秦王是不满的,他看起来就那么差,连自家的弟弟都容不得?   想到这一点,秦王越发不高兴了。朱元璋视他不如朱雄英和朱至就算了,论本事,摆在眼前的事实证明他确实不如,他认了。   可是要说他和兄弟们斤斤计较,不拿兄弟当回事,秦王不认。   “王爷息怒。”被踹一脚的人赶紧告罪,是他说错话,是他说错了话,他赔罪。   “领路。”秦王虽然不满,依然催促着人往前带路去,别在他面前耍心眼。   小厮连连称是,在前赶紧领路,待走到正堂前,上方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躺在椅子上,听见脚步声大喝道:“谁又来烦我?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夜幕降临,堂内并未点灯,饶是秦王前面叫人拿着灯笼引路,一时间听到声音也没看清屋里的人,只隐约看见个人影,听着声音秦王不确定问:“老四?”   堂内半躺在椅子上的人听着声音将盖在前面的头发拨开,不确定的问:“二哥。”   “是我。你怎么成这样了?”秦王让人赶紧进屋点灯,突然的光亮让一旁的朱棣很是不适应,避着光竟然不敢见光一般。   秦王凑了过去,仔细打量起朱棣,胡子邋遢的朱棣啊,眼眶都似是陷进去了,要不是秦王自小看着朱棣长大的,怕是都认不出来这是他弟了。   “你怎么成这模样了?”秦王心急追问。   “二哥,我连门口都出不去,成什么样子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人活得好好的,我的爵位却叫我的儿子承袭了,父皇这是要弃我了啊。”朱棣苦笑接话,也是无力回天。   “那不是你自找的?你是有多大的胆子啊,竟然敢打大哥的主意?就你,都不用大哥出手,看吧,父皇就让你这辈子全废了。”秦王虽然震惊,可是对于朱棣做下的事,他都不明白朱棣从哪里来的胆子?   朱棣幽幽地望着秦王,问:“果然,你们都觉得我疯了是吧。我也觉得我疯了,我竟然相信一个和尚的话。可是,他说的事一件一件验证啊,万一他说的全是真的呢?成了真怎么办?”   对此,秦王不以为然的道:“真的又怎么样,你不是父皇的对手,更不是大哥的对手,想要太子之位,这辈子,下辈子,你都用不着指望。我都不答应。”   秦王才不会觉得朱棣有本事斗得过父亲兄长,他们那点小心思都没动,怕是已经全都暴露出来。   哼,傻呼呼的肖想太子之位,朱棣难不成觉得自己能斗得过朱元璋和太子?   对此,秦王没能忍住的问:“老四,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你本事比得过父皇和大哥?”   但凡没有这点自我膨涨,都做不出肖想太子之位的事。   朱棣却似乎听不进话,猛得上前捉住秦王,在秦王耳边一通耳语,秦王一开始是惊愣,随后一把将人推开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原本也不相信,可是他说的事全都应验了,先是前线的战事,然后是母后,再是父皇。一件件都说中了。以后的事万一也是真的呢?”朱棣劝着秦王,只盼秦王能够信一回。   可惜秦王道:“那我也不信。再说了,还有雄英呢。雄英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你不服?”   然而随着秦王此话落下,朱棣拉住秦王又是一通耳语,气得秦王一把将人推开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二哥,若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你也不信?”朱棣立刻追问。   秦王一僵,可随后又坚定道:“对,我就不信,我怎么可能信。”   话说着秦王竟然要往外走,可是走着走着又冲了回来道:“就因为那和尚说的话,你就敢动心思算计咱们父皇和大哥。你也太急了吧?或者,你是想一手催促这些事?”   意识到这一点的秦王一把将燕王提起来,厉声警告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动这点心思,别说父皇和大哥饶不饶得了你,我第一个绝不饶你。”   言罢将人一把推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哥,万一真的呢?”朱棣在身后依然大声叫唤,提醒秦王。   “不会有万一。你听了这样的话竟然还动了歪心思,你是真疯了。就该让父皇关着你。”秦王回头冲朱棣放狠话,也表明了对朱元璋做的某些事的支持,自该如此。   “二哥。”朱棣始料未及,难道秦王听说之后就没动别的心思?   可惜,秦王已经走远,这时候已经不见人影。朱棣盯着秦王离去的方向,考虑的是,究竟他这一回成了还是没成?   秦王气呼呼的离开燕王府,本来是该回府的,可这越想越气,得,立刻进宫。   万幸这会儿宫门还没落锁,秦王思来想去吧,往东宫去。   太子正在给朱雄英和朱至布置功课,人不在眼前,莫以为就能敞开的玩,太子要是不给他们布置点事干,他们怕是以为出去书都不用读了。   听闻秦王来了,太子今天刚见了自家兄弟,人又跑回来了?也不管其他了,吩咐道:“请。”   朱至已经放下手中的书昂头看着门口,显得很是期待秦王的出现。   太子一把将她的头扶正,“再想看热闹,回你房间去。”   啊,一不小心表露得太明显了是吧。朱至乖乖听话摆正姿态,嗯,藏着点。   秦王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进门,迎门看见的竟然不仅是太子。   一眼瞥到朱雄英和朱至手里的书,好吧,秦王立刻懂了,布置功课呢。   啧啧啧,想当年秦王也是被太子耳提面命好好读书,好好做功课的人。可惜了,秦王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学了十几年,看书能认全了字,除此之外,真没能发挥读书的其他用处。   “大哥。”秦王心里默默为朱至和朱雄英哀悼,他们在太子眼前,除了好好读书,好好看书,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二叔。”朱至和朱雄英乖乖起身,也得跟秦王见礼。   “大哥,我有要事跟你说,你让雄英和至儿先下去。”秦王冲两个人颔首,也不绕弯子,干脆利落的道明来意。   太子有些意外,回头看了朱雄英和朱至一眼道:“不妨事,他们两个都不小了,不管什么事都能让他们知道。你只管放心说。”   丝毫没有要避开儿女的意思,朱至当然高兴。   秦王依然不放心,凑到太子耳边道:“和老四有关。”   太子也是始料未及,不过,恰恰也是因为如此,太子道:“那就更应该让他们知道。不日,他们和你一道去北平。”   北平是朱棣的封地,虽说朱棣确实没有正式就藩,不代表朱棣没有去过北平。恰恰相反,朱棣出入军中,日常和北平打交道,北平这地方朱棣熟悉得很。   秦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结果太子依然觉得无须避开两个孩子,他能再说什么。   “我原本是想去看看老四,想弄清楚他到底为什么生了那样的心思,老四竟然跟我说了。”秦王立刻把事情的大概道来,其实他都挺意外的,事情太过顺利了啊。   太子的目光变得幽深,却只问:“老四说了什么?”   秦王激动且愤怒的道:“老四竟然说,那和尚跟他说,大哥将英年早逝。啊,还有雄英,雄英也是早夭之相。”   此话落下,不管是太子或是朱雄英、朱至都顿住了,明显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老四他是不是疯了,竟然相信和尚的胡言乱语。那和尚真要有本事,他算到自己的死期了吗?”秦王愤愤而论,对于已经死去的和尚是半点都看不上,更不觉得那样一个人果真能有什么真本事。   “二叔没问具体?比如我爹英年早逝是什么时候?我哥早夭又是什么时候?”朱至正色相询。   “这种疯言疯语我怎么会细问。我就不信。老四他一定是疯了。”秦王挥手如是说。朱棣用这样的理由解释自己做的事,秦王方才怒斥于朱棣,可如今当着太子的面,他倒是不好说了。   朱至眼中闪过冷光,嗤笑一声道:“所以,四叔是知道我爹和我哥将来都会不在,因此早早为自己盘算,等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取而代之?我们家可不只有我爹和我哥。二叔,三叔,都在他的前头。不然,还有允炆,允熥。啊,四叔是打算把所有的障碍都一网打尽,一个不留吗?”   朱至似乎才反应过来朱棣的盘算。秦王听着整个人都不好,这件事竟然还跟他扯上关系了?怎么会跟他扯上干系?   “老四真这么盘算的吗?”哪怕秦王不太乐意问,却控制不住的问。   “二叔觉得四叔在皇爷爷面前,在我爹面前都没有说出的内容,我爹英年早逝,我哥早夭,他怎么就告诉二叔您了呢?”朱至一眼扫过太子和朱雄英,父兄不方便说出口的话,她无须顾忌是吧。   秦王啊的一声,马上想到他都没怎么问,朱棣却已经把他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了,这其中的原因,秦王就没有一点怀疑?   “为什么?”秦王真没来得及细想,面对朱至提醒才意识到,对啊,朱棣为什么突然对他坦白?   有了这层考虑,秦王反而更想知道朱棣打的什么主意了,但他的脑子实在想不出来原因,干脆问朱至吧。   朱至既然诱导的提出问题,岂吝啬于回答秦王,道:“当然是因为已经被儿子承袭爵位,又已经失了皇爷爷的心,更暴露自己野心的四叔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依然不死心,欲借二叔之口把这些话传到皇爷爷的耳朵里。你说,皇爷爷听到我爹会英年早逝,我哥哥会早夭的消息,心里会不会犯嘀咕呢?”   秦王!!!   朱至继续道:“当然,也是为了算计二叔您。您但凡今天没有踏进东宫的门,没有把从四叔那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皇爷爷会对您有所不满,更会觉得您跟四叔一样,都是狼子野心。”   “这话从何说起?我又不想让大哥死?而且,就老四自己胡说的话,凭什么我们就得信他了,万一他作假呢?他要是真有预言的本事,他就没预料到自己落得眼下的结局。”秦王愤愤不平,十分看不上朱棣那点伎俩,真以为自己聪明绝顶,而其他人都是傻子?他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   朱雄英于此时为秦王解惑道:“四叔有争位之心,以为人人都会像他一样,一但听说了我爹会英年早逝的事,就会动心。”   结果没想到秦王嗤之以鼻的道:“这话说得,我这样的要是都想当皇帝,莫不是以为皇帝是好当的?我可没有这个本事。连我自己封地的事我都管得乱七八糟,别说整个天下了。”   作为一个不算太聪明的人,秦王最难得的其实是有自知之明。   清楚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的人,绝不会揽下自己做不好的事。   “还有一个疑惑,既然四叔知道我爹和我的结局,按理来说只需要静等时间的流逝就是,为什么却急于出手?这不符合逻辑。”朱雄英微拧眉头,对已经发生的事理了又理,总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真像朱棣说的那样,姚广孝早已看到未来,知晓太子和朱雄英都将早逝,只要静静等着琛一天的到来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出手,反而因此早早把自己暴露。   “自然是因为他有非出手不可的理由。”太子听了半天,心里也早有猜测。   “什么非出手不可的理由?”秦王脑子不好使,为此只好等着亲哥为他解惑。   巴巴瞅着太子的秦王,求知若渴,也算是难得一见。   太子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朱至收到,不确定问:“我吗?”   朱雄英也突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分析道:“毕竟他们算计第一个除掉的是你,如果不是因为非除你不可,他们有什么理由先第一个对你动手,而不是别人?”   这个问题问得好,朱至继续问:“所以,为什么要第一个对我动手?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威胁?”   “如果姚广孝说,你的存在会改变爹和我的命运呢?”朱雄英眼中闪过坚定,一语道破的同时,也是让他有了方向。   明明可以坐收渔利的人,却突然出手,而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朱至,明摆着要置朱至于死地,难道会是偶然的吗?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朱至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障碍,极有可能毁了他们所有的期待,让他们的等待落空。   太子盯着朱至,道:“老四不是蠢人,他就算有野心,既然知道以后的事,他只需要静静等待事情发生就好,根本不需要贸然出手,把自己推到前面。除非生了变故。姚广孝不仅看到未来,也看到阻拦老四如愿的障碍是什么。为了把障碍解决,他们不得不出手。”   得,太子也跟朱雄英想到一处,朱雄英说的极有可能,也唯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解释为什么朱棣突然要出手。   秦王听得忍不住捉头道:“至儿有那么大的本事?”   朱雄英突然道:“我记得姚广孝说过,至儿会毁了大明江山。如果按姚广孝的意思,我和爹都出了事,诸多叔父兄弟中,还有谁能威胁四叔,或者是四叔的对手?”   朱至这个时候接过话道:“但凡爹和哥哥出了事,我们第一个该考虑的是不是皇爷爷?皇爷爷会做什么?”   兄妹对视一眼,朱雄英道:“依皇爷爷的性子,为保大明江山,如今还活着的淮西功臣,怕是一个都不可能留了。   “除了爹,没有人能镇得住淮西功臣,那么这些能为大明,能为爹守卫江山的人就会立刻成为危及大明的人,皇爷爷会不惜一切把他们全杀光。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没有一个人会是四叔对手。”   秦王!!!   为什么就连朱雄英都能想得那么长远,而他脑子根本跟不上,都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问题的好!   朱至于此时道:“魏国公说过,咱们四叔可是将帅之才。”   有了这句话加持,也就明白了。   “所以,姚广孝那句毁了大明的河山,毁的是将来,是原本他们认为顺理成章成为四叔天下的大明。”朱雄英得出了结论,同时眼里已经布满寒霜,“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四叔会出手,而且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至儿。至儿是改变一切的根源,他哪怕冒险也必须除掉至儿。”   秦王一个不动脑子的人不禁转头盯着朱至,同时脑子闪过疑惑,他的侄女如此厉害吗?   这个问题问得,嗯,他好像也不好说朱至没有这个本事是吧。   太子冷哼一声道:“看来姚广孝到死都没有说完话。”   朱至眯起眼睛道:“或许他早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话说了些给我们听,并不代表他全说完了。留下了一半何尝不是在布局,为四叔布局。”   人死了事情就算完了吗?那可不定。   万一这也是一个局呢?用一条命布一个局,也算是往人的心上扎上一根刺。   等闲人心里有个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皇帝心里有了刺呢?   以死证明朱至就是将来可能危及大明江山的人,姚广孝就不信了大明朝没有一个人在意。朱元璋就算现在不杀朱至,未来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也能不杀?   朱至叹一声道:“死了还想拉我陪葬吗?”   秦王不明所以的问:“谁,谁死了还想拉你陪葬?”   结果朱至一眼扫过他,完全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都是一家人,怎么太子和朱雄英就没有问任何问题,反而随着一通分析已经得出了结论。秦王却连朱至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马皇后和朱元璋的脑子全给了太子,以至于叔叔们脑子都不太够用。   好吧,看在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份上,自家爹也是得利的那个人,往后她对叔叔们好一点,别让人欺负他们没脑子。   太子和朱雄英都沉默了,显然心里都有了数,知晓了朱棣和姚广孝的算计。   “子不语怪力乱神,或许这一切都是姚广孝胡说八道的。”朱至是真不希望姚广孝说的是真的。   太子再一次扫过朱至道:“这件事我会处理,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歇息吧。”   这就要打发人,满脑子问号的秦王一听太子的话当即就要起身告退,结果太子一把将人拉住道:“二弟等等。”   被打发的朱雄英和朱至,其实也需要消化消化因为秦王带来的消息分析出来的一切。   太子别管再要跟秦王吩咐些什么,他们就不管了。   兄妹二人起身告退,秦王好些事都没闹明白,一看朱至和朱雄英走了,凑过去在太子耳朵道:“大哥,老四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一堆话,你别当一回事。你身体康健,怎么可能英年早逝。”   扪心自问,秦王绝不希望太子有个闪失。   虽然太子对他们是严厉了点,长兄如父嘛,这都是早些年朱元璋不在家,以至于当哥的小小年纪就得照顾他们这些顽皮的弟弟,管着他们,不许他们乱来。   可是太子也是护着他们的啊,自小到大他们挨打什么的,多亏太子求情,否则不定要挨多少揍。   虽然有时候太子也会揍他们,不都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事?   秦王从心里明白,有太子在,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用不着害怕。他也早就习惯有太子顶的情况,让他脑补太子不在,那不就得直面朱元璋了?   不不不,朱元璋太可怕了!那虽然是爹,发起火来的时候真让他有一种自己什么都不是的感觉。   自家的亲亲大哥啊,一定要长命百岁,凡事在前面给他顶着,否则他真要撑不住。   “好。”秦王第一时间就来寻太子,太子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为此,太子应下一声,同时也跟秦王叮嘱道:“老四说的这些话,到此为止,往后不管谁问起你都不许提,半个字都不许提。”   秦王立刻点头,可是一想又问:“要是父皇问起呢?”   自问扛不住朱元璋问话的秦王啊,也是想从太子处得到一句准话,他会亲自出面解决朱元璋,保证不会让朱元璋跟他问起。   “父皇既然让你去见老四,你和老四说的话早已传到父皇耳中,他不会问你的。”太子对朱元璋了解极深,朱元璋都不用吱声,太子已然知道他会做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秦王闻之十分庆幸,毕竟不用正面面对朱元璋是吧。   太子听着这话,不由瞟了秦王一眼,所以自家二弟只是庆幸于不用再被朱元璋问及今晚的事?别的就一点都没有想到吗?   秦王在这时候向太子保证道:“大哥你放心,我护着雄英和至儿出去,一定会把他们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好。”太子拍拍秦王的肩,其实更考虑到另一个问题,在姚广孝告诉朱棣所谓未来里,秦王是怎么样的结局?   扪心自问,朱棣再有野心,秦王和晋王在他前头,他就算本事比两个兄长厉害,论嫡论长可都轮不到他。   真要以兵力夺位,除非在朱元璋死后,否则朱棣也绝无可能。   那么,那个时候的局面是什么样的?   太子拧眉考虑。   这时候的朱至也和朱雄英在院前讨论这个问题。   “我要是四叔,就算爹和哥都不在,他想上位,在皇爷爷活着的时候是不可能的。可是一但皇爷爷继位,怎么样太子之位也轮不到他,他要是想继位,只能起兵谋反。啊,这仗得怎么打?”朱至已经脑子在飞转,显然是在考虑从北平出兵,要怎么样才能迅速攻下应天。   北平是朱棣的封地,他手里也是有兵的,但那点兵和大明朝的几十万兵马相比,差得远了。   “我怎么想都觉得,要是最后四叔能成事,坐在皇爷爷位置上的人是得有多无能啊。这样的人,活该被四叔抢了位置。”朱至如是说,引得朱雄英侧目以对。   说出这种话的朱至是真不怕被人打!   “哥哥难道不觉得吗?既然得皇爷爷传位,这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个造反的藩王他都对付不了,能指望他有多有本事?要是按这么说来,皇爷爷是有多糊涂才选了那么一个人?”朱至摇头显得很是无奈,也是如何也想不明白,到底朱元璋得选哪个没用的人来当这个继承人,才会让朱棣成功。   朱雄英没能忍住的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爷爷已经没得选?”   啊!经朱雄英一提,朱至算是反应过来,这个可能性很大是吧。   兄妹二人再一次对视,朱至一掌拍在朱雄英的肩上,直接拍得朱雄英差点栽个跟斗。   “看吧,我早告诉哥哥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人要是没了,再多的权势地位有什么用?一样你都带不走。”朱至拍完人更得提醒朱雄英,别不拿她说的话当回事,她说的话在理。   朱雄英好险稳住了才没有摔个狗吃屎,回头幽怨的瞅着朱至。   朱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下手有点没轻重了是吧。   “对不住哥哥,一时忘了控制力道。不过,哥哥,你怎么越来越弱了?”朱至用了多少力道她有数的,结果朱雄英没能稳住,差点给摔了,是不是过分了?   朱至打量的视线落在朱雄英身上,透着审视。   可怜的朱雄英没能忍住反驳道:“你怕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在长大,我在长大,重点是你的力道长得比我们都快!你再用以前的力道推我,我撑得住吗?”   朱雄英也是怨念无比啊!碰上朱至这样一个天生神力的主儿,他再拼命练习,学武,好像依然没能在朱至手里安安稳稳的保持自己当哥的威严。   虽然朱雄英也知道,跟朱至要求威严,除非朱至不动手,否则就没有他威严存在的可能。   朱至很无辜的道:“我不是觉得哥哥的本事应该比以前好多了,所以我才继续保持以前的力道拍你一下?我以后再用少些力道。”   说到这里朱至打量着朱雄英直摇头,莫以为朱雄英看不懂朱至眼里的嫌弃。   朱雄英忍了又忍,不断告诉自己,他别跟朱至计较,真计较起来要闹笑话了啊!   “四叔那样,咱们要是不回敬一二,噎不下这口气。”朱至就不管朱雄英的心情了,对于朱棣,朱至已然握上拳头。   “你一惯不是吃亏的那个,想干嘛干嘛去。”朱雄英方才觉得朱至的天生神力太让他蛋痛了,要是落到别人头上,好说,且让朱至放手折腾人去,他一定支持。   “皇爷爷说了,任何人不得出入燕王府。”朱至挑眉,要说现在最大的障碍难道不是朱元璋吗?   朱至相当自觉的道:“姚广孝放出去的话,我现在能保全性命实属万幸,所以我不能太嚣张,尤其不能做出不把皇爷爷放在眼里的事。”   但凡不是为了老实点,连带为了小命猥琐点,朱至早打上燕王府去,狠狠揍朱棣一顿。   朱雄英眉头跳了跳,不得不冲朱至道:“办法千千万万种,不必在一颗树上吊死。咱们让百川引路就行。”   百川。   朱至与朱雄英对视,朱雄英肯定的道:“把人带出宫就行。”   剩下的事,朱雄英觉得完全不需要他教朱至的是吧。   朱至只问一句:“确定百川能让我进燕王府的门?”   引得朱雄英一瞪道:“你就算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爹。”   百川代表的是谁?太子啊!   朱元璋对太子的态度怎么样的,难道须得朱雄英再三提醒?   别的人想进燕王府或许不可能,但太子想进绝没有人敢拦着。   “在理。”朱至就不管里头的弯弯道道了,她只要揪着一个重点就行。   第二日,百川愣是被朱至拉着出了宫,百川是不敢不听这么一位祖宗的话,可是当被朱至拉到燕王府前时,百川一顿,随之转头要跑。   “你要是跑,我可就要打进去了。我这一打,一准惹皇爷爷不高兴,然后我要受什么样的责罚就不敢保证了。”朱至是不拦人的,可是后果她不得不说清楚。   百川脚步立时停下,转头无奈问:“祖宗,您进燕王府干嘛?”   “揍人。”朱至握紧小拳头如实答,百川!!!   “祖宗啊,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百川岂不知朱至的性子,这就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主儿,他要是不帮这个忙,朱至一定会打进去。   “任何人里不包括我爹。”朱雄英出的主意,朱至当然相信。   百川一滞道:“那您该跟太子请个手笔。”   朱至一眼瞥过百川,不太乐意百川如此装糊涂。   百川被看得心虚且无奈,不得不同朱至商量道:“您心里攒了气老奴明白,正所谓来日方长,您忍一忍,将来再算?”   “不成,现在要是不打,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来日方长在皇家屁都不是。”朱至何等聪明人,能让百川忽悠了。   现在不打朱棣,等太子登基就更不好打了。容易被人扣一顶容不下朱棣的帽子。   还是现在打的好,有怨有气就在这个时候撒了,不服也没用。   “陛下知道了一定动怒。就是太子爷也饶不了奴。”百川可怜兮兮的同朱至请之,盼着朱至能够网开一面,放过他吧。   “你主子差点命都丢了,这事你让我咽下?我知道我爹一准罚你,现在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替我受这个罚?”朱至正色冲百川问来。   百川打量了朱至的神色,并无半点玩笑之意,也就让百川明白了,这件事朱至非做不可,等不到来日。   虽然自小到大朱至就不是那受气的人,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但是朱至一向擅长审时度势,若不利于太子的事,她万万不会做。   她既然说了是眼下的情况是最好的报复时机,百川有些事未必明了,总也是信得过朱至的。   “奴领您进去。”百川衡量再三后终是应下。   朱至不给百川反悔机会的把人扒拉到门口道:“走。”   几乎被推着走的百川看着门口的锦衣卫,拿了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   “站住。”门口的锦衣卫一看有人要进燕王府,赶紧将人拦下。   朱至给了百川一个眼神,百川安抚地让朱至呆着,别着急。   急倒是算不上太急的朱至乖乖立在一旁,百川道:“安同知何在,让他来见我。”   百川身上的服饰,锦衣卫的人岂不知,拦下人是他们的本职,至于其他的事。要见安同知的百川,他们更不敢怠慢,立刻去请人。   不一会儿,里头走出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人,但见百川和朱至立刻见礼道:“郡主,百川公公。”   百川清咳一声道:“安同知,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这位安同知闻言看了朱至一眼,终是走到百川身边,百川在安同知的耳边一阵耳语,朱至目不斜视,不过,安同知听完话后,立刻同一旁的朱至相请道:“郡主请。”   原本拦住朱至和百川的人乖乖让路,再无人敢拦。   朱至一眼扫过百川,百川乖觉的道:“奴在外头等着郡主。”   “好。”朱至要的是进门的机会,至于百川进不进去,朱至又不怕里面能什么事。   不过,朱至想过再见朱棣,却绝想不到朱棣会变成这样邋遢。   听着脚步的朱棣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但在看到朱至的那一刻,朱棣嘴角的笑容隐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朱至从未想过朱棣看着她会是厌恶,明明自小这位叔叔将她抱在怀里,很是喜爱她的。   “你为什么而来?”朱棣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质问。   朱至神情冷漠的道:“来让四叔杀我啊!”   朱棣一怔,显然想不到朱至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气氛一凝,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杀意。 第80章 交锋   ◎断腿◎   朱至笑笑的继续开口道:“四叔无须否认, 你想杀我不是吗?姚广孝最后不惜用性命来赌,也只是为了杀我而已。”   朱棣看着眼前的朱至, 并没有否认。   “怎么?四叔想除了我这个绊脚石, 如今我站在你的面前,给你机会杀我,你就不敢?”朱至面对不吱声的朱棣, 没有止声。   话已然说出, 怎么能就这样放过朱棣?   朱棣冷眼扫过朱至道:“现在不是我想杀你,而是你想杀我?”   结果却被嗤之以鼻, “确定是我想杀你?不是你想杀我?四叔,你活着对我而言能再造成什么威胁?昨天你跟二叔说的话, 二叔已经一字不落的告诉我爹了,以你的聪明定然也猜到,不仅是我爹,就连皇爷爷也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动了那样的心思。”   这则消息丢出,朱棣满目震惊。   朱至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 继续道:“怎么, 四叔原以为二叔应该跟你一样, 但闻我爹会英年早逝的消息,该暗里动手谋取太子之位?”   收获朱棣狠狠一记眼刀子, 朱至可不当一回事。   “真正让四叔你按捺不住, 非动手不可的原因,其实不是因为你从姚广孝的嘴里听到我爹会英年早逝的消息, 而是因为, 你得知因为我的存在, 我爹不会英年早逝, 为此, 你才会急于杀我。”朱至冷笑的揭露朱棣究竟为何而出手。   被说中心思的朱棣依然没有作声,朱至走到朱棣的面前道:“四叔是聪明人,想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姚广孝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但是四叔觉得自己能镇得住这样的人。我想,一开始的姚广孝一定只会告诉四叔,我爹和我哥哥将不久于人世,他们没有那福气承继大明江山。”   目不转睛盯着朱棣,朱至不曾错过朱棣眼中流露的赞许,何尝不是在告诉朱至,她说对了。   朱至昂起下巴道:“四叔与之相识多少年了?姚广孝那样的人有野心,当他说出这番话后四叔将信将疑却依然和他往来,甚至其实已经在准备着,等待着我爹死去的消息。”   “一个和尚说的话,如果换成是你,你会相信他所谓的预言?”朱棣反问一句。   “不会啊,一开始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可是一旦姚广孝说中了不少事呢?无一不在证明他并非胡言乱语,而是真正看到未来,四叔也就会从慢慢的不信,信一点,到最后全然相信。”朱棣的心理是如何变化的,又是如何慢慢被姚广孝说动的,朱至大概猜得出来。   可是,朱棣并不喜欢这样被人看穿的感觉。   “你来这儿如果是为分析我的,大可不必。我已经是阶下囚了。”朱棣冷言冷语的提醒。   朱至的视线定在朱棣身上道:“可是你并没有因此偃旗息鼓。”   这一点朱棣并不否认,反而认真的道:“我不信命。”   此话却逗得朱至笑了,在朱棣不解她为何笑时,朱至道:“姚广孝着实了不起,能让四叔一个不信命的人相信了他,为此竟然想出借流言而杀我的毒计。四叔为这一刻谋划多久了?我就那么让四叔不喜?”   曾经的朱棣是朱至最喜欢的叔叔,她觉得比起一群不靠谱的叔叔,为能有朱棣这样一个聪明勇敢的叔叔而庆幸,至少朱棣有真本事,将来必为国之栋梁。   但是,朱至绝想不到这辈子第一个想要她死的人竟然会是朱棣!   此刻的朱至眼中尽是痛心。   朱棣既然做了,自知在事实面前多说无益,无意为自己解释。   “四叔,我今日送上门来给四叔机会,四叔当真不把握?”朱至明了朱棣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也对,都到这个地方了再论从前的所谓情分难道不是一个笑话,朱棣不是那种会做无意义的事的人。   行,朱至就不论其他,只问一问朱棣是不是不打算亲自动手。   “在你的心里,认定了我是你通往帝王宝座的障碍,为达到除我的目的,你不惜让推着你往前走的姚广孝付出生命的代价。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名为了利,同时也为成就四叔你。四叔,杀我,你或许可以如愿,这也是姚广孝告诉你的话对吧。不杀,你这一辈子就只能被困在此处,终此一生,不得再出府门一步。你甘心?”   是的,朱至就是故意来刺激朱棣,她倒要看看朱棣会不会舍得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朱棣眼孔随着朱至的话音落下骤然放大,他的拳头也在不自觉间握得紧紧的,好似下一刻他便要朝朱至冲过去,拧定朱至的脖子。   可是,朱棣却稳住了,愣是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听见朱至的话。   哈,真行!   朱至眼中流露出赞许,要是朱棣受不住刺激,果真就对朱至动手了,朱至才真会觉得自家的四叔脑子被门挤了。   什么被关府里一辈子出不去?什么爵位都由儿子承袭了?这些算什么?人只要活着,有一口气在,再差的局面都有可能。   唯有不放弃,才有可能扭转局面。   差,再差的处境,想想朱元璋当年有多惨,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云游和尚,他却一步一步的成为皇帝。   朱棣是朱元璋的儿子,更算是众皇子中数一数二的能人。这样一个人出手对付朱至已然算是贸然,如今他绝不可能再出手。   可是,就算朱棣不想出手,朱至来这一趟就算拿不到朱棣的把柄,能连初衷都忘得一干二净吗?   朱至冲朱棣道:“四叔好忍功。挺好的,毕竟四叔要不是有这份忍功,难免让人觉得你这些年跟着我爹,魏国公都白学了。”   朱棣半眯起眼睛警惕的盯着朱至,他能感觉得到朱至情绪的变化,正因如此,朱棣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朱至。   “不过,四叔的本事一向为皇爷爷称赞,以前没有机会向四叔讨教,眼下四叔得空,请四叔不吝赐教。”朱至于此时终于把话说出去,下一刻人已经攻向朱棣。   朱棣急忙闪开,他既不受朱至的激将法,眼下同样无意和朱至交手,他无法确定朱至是不是有别的打算,自然要避之锋芒。   而且,适才朱至话里话外的态度朱棣已经瞅明白了,她就是想揪着机会捉他的错处,若他动手,一切恐要落入朱至的陷阱。   朱棣不敢动手,只一味后退。   “四叔,你是觉得我这些年学的本事都是白学的吧。你想避,好啊,最好你别还手。”朱至岂不知朱棣的盘算,不还手正好让她出气。   随着朱至的话音落下,一拳已经打在朱棣的肚子上,朱棣闷哼一声,下一刻朱至的拳头已经再一次落在他的脸上。   朱棣一阵吃痛,朱至下手是越来越狠了啊!   \"四叔,你千万别还手啊!\"打了一记又一记朱棣的朱至那叫一个高兴,更乐得朱棣别出手,由着她打个尽兴是吧!   朱棣嘴角都出血了,面对朱至挑衅的话,他自然知道朱至是故意为之,就为了让他还手。   还手,朱至怕是打得更尽兴,如果不还手,简直就是由着朱至打得尽兴。   朱棣衡量着究竟要不要还手时,朱至已然再一次袭来,自是不用说,揍人啊,揍到朱棣满身是伤,朱至高兴为止。   朱棣是一退再退,一避再避,无奈朱至的动作太快,而且拳头也越来越凌厉,傻子都看得出来她要打人的意思。   眼看朱至的拳头又要再一次落在朱棣的身上,朱棣再也忍不住出手挡下朱至的手,就为了不让那一个个的拳头再一次落在他的身上。   可是让朱棣始料未及的是,随着他一挡,朱至嘴角勾勒起一抹阴谋得逞的笑容,下一刻朱棣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朱至拳头一转,根本没有给朱棣反应过来的机会,拳头已经重重落在他的胸前,朱棣痛得闷哼一声。   “四叔,你猜这些年是你更努力的习武或是我呢?”朱至问得犀利,也让朱棣意识到一个问题,似乎他总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朱至可是天生神力的人。   别人或许会忘记这件事,架不住他也是亲眼见过朱至练武的人,当初的朱棣都为此事而惊奇,毕竟他们老朱家可没有像朱至这样的人。   每回看到朱至练武时,朱棣当时都能感受得到朱至拳头中所含的力道。   可是,也是好些年朱棣没有看到朱至动手了,以至于让他几乎忘记了这回事。   或者朱棣也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天,朱至的拳头竟然会一下下的落在他的身上,打得他这般的痛。   “四叔,你也是在军中混迹多年的人,怎么那么不经打?难为魏国公一直夸赞你是最像皇爷爷的人,毕竟我爹不曾上过战场,和你是完全不一样。”朱至打人不说,更是不断的刺激着人。   看看这话说得,又是像朱元璋,又是魏国公夸赞,像样吗?   朱棣反手想要扣住朱至,然而朱至的动作更快,在朱棣要出手的前一刻已然第一时间先扣住朱棣的手。   朱棣哪能这样轻易的被人拿捏住,反手攻向朱至,一回一回的,岂能就这样认命的由着朱至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毕竟是学过本事更在军中混了几年的人,朱棣不是那空有花架子的人,本事是真有,就这手上的功夫,你来我往不知过了几回招,朱至最后以肩击在朱棣的身上,打得朱棣一阵吃痛,这才成功扣住朱棣的手腕。   “安和郡主,王爷毕竟是您的叔叔。”燕王府内,朱棣和朱至说话的时候无人靠近,可是朱棣眼看不适,挨打而无还手之力,怎么可能燕王府的人再干看着。   “我和我四叔切磋,有你们什么事?”可惜啊,朱至出手的理由早就找好了,完全不给人机会多说话,难道作为朱棣的侍卫不清楚眼下朱棣的处境?   朱至说着话更是抬腿袭向朱棣,毕竟一手压着朱棣的腕口,一手朱至反扣朱棣的肩膀,朱棣手不能动,朱至亦然。   手不能动不是还有脚吗?朱至既然都出手了,岂有轻易放过朱棣的道理。打人,就得打得痛快。   朱棣一个想要朱至命的人,难道以为朱至会对他有所留情?   可是朱棣察觉朱至的意图,纵然身上痛得厉害,也断然没有让朱至随便拿捏的道理,立刻提脚反击,不料朱至施了几分力道,只听咔嚓一声,朱棣的骨头已经被朱至踢断了。   “王爷。”这样的声音谁能听不见,这时候朱棣的人不由紧张的叫唤起来,人也第一时间冲过来。   “别过来。”朱棣腿都断了,面对冲过来的人,他第一时间注意到朱至眼中的冷意,那是恨不得立刻将人解决的冷意。   朱棣太清楚身边的人能够留下何其重要,绝不能给朱至任何的机会。   侍卫如何也没有想到朱棣竟然会让他们不许上前,可是他们不敢不听话。   “一口一个王爷,燕王现在是谁?你喊的是什么王爷?嗯?”断了朱棣一条腿,朱至算是满意了,再打下去可就不好跟朱元璋交代了呢。   因而朱至松开了手脚,且立刻回头看向那显然对燕王忠心耿耿的侍卫,不得不问问他,这王爷唤的是谁?   侍卫面上一僵,唇动了动,最终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看来你的眼里只有我家四叔,却没有当今陛下。很好!”朱至称赞一声,显得对眼前的这一位很是满意,若她眼中没有冷意,或许能让人信服。   朱棣喝斥道:“怎么,你想代你皇爷爷处置我?”   腿都被弄断的朱棣痛得额头都是冷汗,质问于朱至,更是想给朱至扣上一顶帽子,他倒要看看朱至是不是无法无天了。   不料朱至于此时突然问:“四叔是不是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可是宗正,掌宗人府。皇爷爷给了我管宗亲的权利。如果四叔自认不是朱氏宗亲,自然不归我管了。敢问四叔,你还姓朱?是朱家的人吗?”   朱至俯身相近而问,等着朱棣的回答。   朱棣!!!   MD!真是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啊。   默默在心里骂了一通脏话的朱棣顾不上身上的痛楚了,只是抿住唇。   “四叔? ”朱至就是故意刁难朱棣的,岂容朱棣不回答?   “你这样的反应让我想到皇爷爷面前告上一状,毕竟皇爷爷也有言在先了,我有权利处置你们,你们要是对我的处置有所不满,大可跟皇爷爷提上一提。四叔,我总得给你一个机会是不是?”朱至体贴的提醒,只为了让人知道,她其实都是为了朱棣好对不对?   朱棣忍住痛和朱至对视。   从来朱棣都很清楚,朱至不算是一个好性子的人,她敢连他的弟弟们都打,尤其可见霸道不肯吃亏。   他但凡不是有几分本事,朱至也不会当他是一回事。   而如今朱棣是已经动手想要朱至的命。   朱至是连挨个骂都要反击的人,更何况有人想杀她,她要是不反击才怪。   “你想杀我?你敢吗?”朱棣都被打成这样了,也无所谓了,抬眼干脆直问朱至,她是不是挺想杀他的呢?可是她敢杀他吗?   这一刻的朱棣脸上,透着一股难喻的兴奋。   总是被朱至拿捏的死死的,朱棣的心情当然不好,在这一刻,朱棣像是掐住了朱至的七寸,目光幽深的盯着朱至,等着朱至的回答。   “四叔,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在那里指望我中你的计,受你的利用?你不蠢,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蠢吗?”朱至的确想要反思一下自身。   如果可以直接杀掉朱棣,朱至绝不会等到现在。   “那可真是可惜了。”然而朱棣并没有因为朱至的反问终止他对朱至的刺激,反而再接再厉的问:“我以为你为了你爹和你哥可以付出所有,包括你的性命。现在看来你最在意的还是你自己的命。”   听着这话的朱至当然感受到了朱棣透露出的浓浓恶意。   “让你得出这样结论的原因是因为你想杀我,而我为了活下来,所以不杀你?”朱至一语道破朱棣的算计,他在话中设了陷阱难道以为朱至听不出来?   “你想杀我,所以你落得被禁府邸,爵位被夺的下场。你猜猜皇爷爷这样处置你是为何?”朱至可不傻,能让人忽悠住?朱棣想给她挖坑,想坏她在朱元璋和太子心中的形象,就这,做梦。   朱棣再一次抿住唇,有些事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正因如此,轻易没有人会过那个线。而如今的朱棣就是在算计朱至。想让朱至下狠手动杀心,要他的命。   “你再猜你落得如今的下场,我有没有给皇爷爷出主意?”朱至有的是办法让朱棣不痛快,这可比朱棣让她不痛快容易得多。   “四叔,你想杀我虽然可恶,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皇爷爷的面上,我不杀你。至于你说的我该为我爹和我哥杀了你,你杀我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我的存在会让你的盘算落空?我能护住我爹和我哥?所以为了你把自己坑了,这才是对我爹和我哥最大的损失。四叔,你的伎俩对我来说就是一眼看破的事,毫无悬念。”   彼此想用激将法要对方下狠手,最好能让对方杀了他们,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干掉对方吗?   朱棣明白朱至的心思,难道以为朱至就看不破他的那点心思。   势均力敌的交手大抵不过就是如此。   “四叔,你这腿啊,就算是我出气。传到皇爷爷耳朵里,皇爷爷是不会跟我生气,毕竟依我的性子,面对四叔你竟然敢谋算我这条命,要我去死。我要是隐忍不发,皇爷爷怕是要担心我会不会另想办法杀了你。   “现在不一样了,我出手了,不管不顾的揍你一顿,断你一条腿。嗯,皇爷爷要是知道了心里反而会高兴,毕竟你都想杀我了,我只是打你一顿,难道不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动心眼什么的,谁不动了,端看谁更技高一筹罢了。   彼此打的算盘彼此看得一清二楚,偏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朱棣不敢反击的,朱至就没有这层顾忌。她就算杀不了朱棣,打上朱棣一顿,断他一条腿,不管传到谁人的耳朵里,都不会有一个人怪罪于她。   这才是朱至敢进来,敢打人的根本原因。   朱棣何尝不清楚朱至说的是事实。   朱元璋面对他犯下的错,能留他一条命都是因为他们是父子,可是并不代表朱至作为一个被他算计的人,面对朱元璋的惩罚她就立刻松了手,放过朱棣了。真要是这样的朱至,怎么可能把一众叔叔们治得服服帖帖?   “四叔,这只是开始。啊,不过,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朱至亮出这句话后突然凑到朱棣的耳边一番低语,朱棣原本隐忍的目光随着朱至的语音落下变得骤冷。   “不可能。”朱棣矢口否认,不想接受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四叔很清楚的知道,这事很有可能。四叔,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出手?”朱至有意把某些功劳归到朱棣头上,就为了让朱棣心里更加难受。   朱棣顾不上腿伤的要起身,朱至却毫不留情的将人按下,任朱棣怎么使劲就是站不起来。   “四叔,别急啊,急什么呢?你别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可是有野心的人,可是结果怎么样?因为你的野心而让你再也没有机会了。”朱至想到这里愉悦的笑出声来。   “四叔,我对你好吧,你看我还专门告诉你这个消息,我可是连我娘我都没有说。啊,你可以把这件事传出去是不是?”朱至就是故意的,故意的让朱棣知道这些事,目的嘛,一如她自己所说的,希望朱棣会说出去啊!   朱棣真是想掐死朱至啊,把这样的事告诉他,尤其是朱元璋不希望传扬出去的事告诉他,那是为了他好吗?   不,这件事但凡传扬出去半个字,最后都将扣到他的头上,接下来,接下来用不着朱至寻他算账,朱元璋第一个饶不了他。   “四叔,再见。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能保持这样的精气神。”朱至扫过朱棣一眼,眼中的笑意毫不掩藏。   朱棣一句话都不曾说,他这会儿的心情并不好,可是事至于此,他又不能做些什么。   朱至赶紧走得,没有再继续刺激他,这已然是朱棣眼下最殷切的盼望。   朱至确实走了,只是路过朱棣的侍卫时,朱至道:“敢对我亮刀的人,四叔,我觉得这样的人不适合再留在你身边了,毕竟你现在受了伤,要是有个差池可怎么是好。”   打着关心朱棣的话,做的却是让朱棣极不痛快的事,朱棣第一次感受到朱至的恶劣。这丫头太可恶了。   “四叔放心,为了让四叔好好的活下来,我一定拼尽全力的保全你。你身边的人,不安分的,不懂规矩的,我都一定会帮你把人弄走,绝不会把他们留在你的身边惹你生气,给你惹事。”朱至拳拳爱护之心,盼着朱棣能够体谅。   朱棣冷笑道:“我还真是应该谢谢你。”   朱至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四叔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以后,我一定会再接再厉,一定会让四叔你越发的痛快。”   话说着更是朝朱棣呲牙咧嘴的一笑,显得很是高兴。   “啊,时候不早了,四叔,我先走一步,等我回来再来看你啊!”朱至同朱棣挥手,露齿一笑,也很是期待下一回的见面。   “不送。”饶是一身的伤,更被朱至刺激得不轻,朱棣依然没有失了风度,竟然还能丢出这话,朱至得说,就朱棣的忍功,等闲人不可比。   朱至起身出门,而等在门口的百川在看到朱至的那一刻第一时间冲上去追问:“小郡主,您没出什么事吧?”   倒是害怕朱至被人欺负了啊!   “我没事,我打了四叔一顿,断了他一条腿。”朱至人已经往外走,看架式是要回东宫,百川闻言一僵,最后赶紧跟上去,小声道:“郡主,那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   这话朱至接过道:“我也是陛下的亲孙女。”   百川答不上来了,要论在朱元璋的心里是朱至份量重或是朱棣的份量重,其实百川也拿不准。   不过,要是和太子一比,谁都得靠边站。   “不说了不说了,郡主,咱们回宫吧,您打人的事奴得赶紧告诉太子爷去。”百川拿不准的情况下唯有将事情丢给太子处置,想来太子断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朱至受罚的。   朱至干脆的道:“行,你回东宫,我去见皇爷爷。”   百川???   朱至却没有要跟百川解释的意思,只是回了宫就兵分两路,各见各的人去。   朱元璋倒不意外朱至的到来,让她进来。   朱至相当干脆,一见面立刻跪下朝朱元璋嗑了三个响头。朱至行此大礼,朱元璋马上问:“做错什么事了?”   果然不愧是了解朱至的人,看看他这反应。   “我把四叔打了。”朱至如实答,朱元璋手里拿着奏折的手一顿,抬眼看着跪下的朱至问:“怎么进的燕王府?”   一听这话朱至就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是对的。   “我把百川骗出宫,威胁他要是不想办法让我进去,我就打进去。”朱至一五一十的答来,朱元璋气乐了,偏头看着朱至问:“你倒是敢?”   “要是爷爷不生气,我一定敢。”朱至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丝毫不怕事。   朱元璋一滞,指着朱至道:“难为你记得我是你爷爷。”   朱至眼皮都没抬一下的答道:“我就是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能忘了爷爷。”   哈!朱元璋还能不知道朱至?这就是一个嘴甜的主儿,虽然有些倔得朱元璋也恨不得把人吊起来打,但总的来说,朱至是不太乐意得罪人的。   “打成什么样了?”朱元璋得了朱至说的某些话总是高兴的,为此就继续问问。   “断了一条腿。”朱至照旧如实答。   朱元璋再次一顿,不过却又道:“断了就断了,该的。”   指望朱至知道朱棣要她死,朱至却没有动静,不反击,朱元璋其实拿不准朱至会不会一怒之下暗地要了朱棣的命。   朱元璋这些日子其实一直都在担心这事,毕竟朱至没有动静。   在朱棣自己不仁不义的情况下,朱至的性子一向是喜欢以牙还牙的。   朱元璋也头痛的想,要是朱至不管不顾的要朱棣的命,他要怎么治朱至?   为难的想了这些日子,到如今总算是缓口气了。   因而对朱至把朱棣腿都打断这事,朱元璋就那样的反应。   可是,朱至抬头问:“爷爷不罚我吗?”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这时候才想起你爷爷吗?”   这个问题好像不好回答。   “要不是想着爷爷,依我的脾气,置我于死地的人,我第一个要他的命。”可是,那是别人啊,不是朱至。   在朱至的字典里,从来就不是吃亏的那一个,她要不是看在朱元璋的面子上,早把朱棣干掉了。   朱元璋一滞,有些事他早有预料,但敢在他面前一五一十答来的人,独一个朱至而已。   “你,你是土匪还是强盗,动不动要别人的命?”朱元璋很是无奈,不过也是必须正告朱至的,她可不能乱来,否则他绝不会放过她。   朱至抬眼与朱元璋对视道:“他都想要我的命了,还不许我反击要他的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爷爷从小也是教我有气别忍的,现在怎么变了?”   对喽,朱元璋可没有教过朱至忍气吞声,反而就盼着朱至能够有气就撒出来,莫成了一个受气包。   朱元璋被朱至一提,半响没缓过来,他是不好否认自己曾经多年的教导,毕竟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再说了,他一惯觉得朱至的脾气挺好。不受气,不主动挑事,可也从来不怕事。他对朱至一向也是尽养着她的脾气,尤其觉得将来这脾气对朱至来说一定会是一件好事。   那现在朱元璋就不好挑剔朱至的脾气了是吧。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你回去准备着起程吧。最近这几日别再闹事了。”朱元璋无意和朱至计较,立刻就要把人打发了。   然而看朱至的架式,像是就这样听话乖乖退下去的样子吗?   “还有什么事?”朱元璋不愧是了解朱至的人,一看朱至不动,马上追问。   朱至眨了眨眼睛道:“四叔身边的人好凶,他想打我。”   朱元璋!!!朱至这连害怕都不装一下的说出这种话是想怎么样?干脆让他把人解决掉?至少是不是要装一下?   嗯,装不是不能装,可是太假了啊,何必如此。   “知道了,我派人把他们全都撤了,一个不留,可以了吧?”朱元璋有此一问,朱至立刻叩谢道:“谢爷爷。”   朱元璋指着朱至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行了吧?”朱元璋有此一问,朱至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满意了。   “还不起来?”既然都可以了,就不用再跪着了是吧。朱元璋挑挑眉。   朱至马上站起来,朱元璋以为她该走了,毕竟朱至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也不必再他跟前了。   结果朱至突然想一到一件事道:“爷爷,都说夫唱妇随,我们这一趟出门,是不是应该让二叔把二婶带上?”   听着朱至那么一个主意的朱元璋不确定的抬头和朱至对视,似乎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尤其咱们要去北平。”结果朱至偏还特意提起北平,北平是哪里不用说了吧,那可是临近北元的地方。   朱元璋就不得不问问了,“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吗?”   对此朱至很是无辜的道:“我都是为了二叔和二婶好。都是我们老朱家的人了,怎么能总想着北边那头呢。上回二婶传了假消息,以至于叫北元损失惨重,但这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朱至往前道:“这么多年了,二婶肯定已经想办法再让北元那边相信她了。为了二叔着想,也为了我们大明着想,是不是应该再借二婶的手叫北元再吃一个亏呢?   “再者,我哥哥可是皇太孙,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北平,多少人蠢蠢欲动。与其让他们藏在暗处,不如主动把他们引出来。北平可是元人的大都。”   朱元璋当然知道那原本是元人的大都,正因如此,刚建国的时候有人提意让他把大都定为国都,他是想着元人的残暴咬牙切齿,愣是没有答应。   “我是不信元人他们会走得一干二净,什么也不留。既然如此,何不想办法把他们全都揪出来?”朱至继续给朱元璋出主意,但问朱元璋要不要干了。   朱元璋盯着朱至的头,不禁的想啊,就这样的脑子,亏得是他的孙女,要是生在北元他得头痛死。   “这事依你。”朱元璋既然觉得朱至的脑子好使,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朱至爽快无比的再一次道谢道:“谢爷爷。二叔那里您放心,我来搞定。”   朱元璋颔首,并不觉得秦王会是朱至搞不定的。 第81章 后路   ◎直言◎   如此, 朱至就再一次身负重任的去见秦王。   秦王但闻朱至上门半响没缓过来,“至儿这时候来找我干嘛?”   这个问题谁能回答得了他呢?反正前来禀告的人不作声站定。   “算了, 我又不能一辈子不见她。让她进来。”秦王总觉得朱至寻上门一准没什么好事, 故而干脆利落的让人去请。   朱至就这样被请了进来。   “二叔。”一见面朱至叫得那叫一个清脆甜美,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她跟秦王关系是有多好呢。   事实上秦王是一看见朱至就脑门抽痛,对于朱至有一定认识的人, 相当清楚的知道朱至寻上门来绝没有什么好事。   “干嘛?”秦王没个好脸色的问起朱至, 朱至甩手道:“二叔,你这样冷淡难免让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秦王挑挑眉头问:“你觉得我能喜欢了你?”   一个小时候长得精灵可爱, 长大了却武力值暴满,心眼还多, 算计得秦王哭都没地儿哭的人,敢问秦王能喜欢了她吗?   反正秦王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会喜欢朱至这样的侄女。   “啊,二叔不喜欢我啊,挺好的。那我就用不着含蓄了。”可让秦王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朱至一听他说了不喜欢她相当的高兴, 完全就是要跟秦王好好说道的架式。   秦王!!!他现在收回改口行吗?他其实还是挺喜欢朱至的, 只要朱至不会总想着让他日子不好过。   朱至完全不给秦王改口的机会, 已然在秦王耳边如是说了她刚刚跟朱元璋的提议,相信秦王听了一定会高兴。   秦王!!!他怎么可能高兴, 完全高兴不起来的好吗?   “你疯了吧。那是北平。离北元多近啊?我把人带上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两个怎么办?我怎么向你爹交代?”秦王第一时间关心的是朱雄英和朱至,他可是答应过朱元璋和太子一定会护好他们的啊!   要是人在他的跟前出了差错, 秦王得先抽死自己。   “没事, 二叔相信我, 我要不是有准备, 绝不会跟你提议。你就听我的。”朱至拍着胸膛向秦王保证, 请秦王相信她。   “听你的鬼啊!我说你是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肯过,非得搅得人仰马翻才乐意?这关系的是你们的小命,你们兄妹的小命。你就是不考虑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想想你哥哥? ”秦王明显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提醒朱至关心一下朱雄英。她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莫以为朱雄英也不在意。   “二叔莫不是觉得北平这地方我们什么都不干就能太平?”朱至无奈,听秦王的语气,不知道的人真是以为朱至是那个不怕死的人,一天到晚的找死。   朱至是这样的人吗?   她分明想着一定要活着,长命百岁,才不枉这辈子生为郡主。   可是,身处于眼前的位置上,内忧外患的局面,她不主动出击,等着别人算计他们,他们挨打?   那万万是不能的,朱至从来就不是那等着受罪受苦的人。   比起将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倒不如她牢牢的握住。   她就不信了,朱雄英这样的诱饵在前,有人能不心动。   “你,你就算自己不怕事,你哥哥呢?”秦王莫可奈何,谁让朱至说得在理?   正是因为在理,秦王反驳不上来,就只好把朱雄英拉出来。   “我们商量好的啊。都要出门了,难道我们不用讨论一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将面临的什么局势,又该怎么安排?”朱至理所当然的答来,发现秦王一脸的便秘样,朱至反应过来问:“二叔没有考虑过?”   秦王是想嘴硬不承认的,可是触及朱至那洞若观火的眼睛,算了,他这个当叔的没用难道朱至是第一天知道吗?   “ 有你们考虑就行了,反正你皇爷爷早有吩咐,出了门听你们的,我只需要听话照做。”秦王之前是因为朱元璋的态度而觉得亲爹太小看他了,他心里难受。可如今,把朱元璋的话拿出来当挡箭牌,相当好使。   至于朱至瞧着他那怜悯的眼神,他看不见,丝毫不当一回事。   “挺好。二叔只要听我们的准没错。所以这第一件事你要办好了。”朱至给秦王下达指令,秦王急得想挠头,有他这样的人吗?上赶着坑自己?   秦王依然不怎么想答应的表情朱至是看在眼里了啊,挑挑眉头道:“省省吧二叔,这件事皇爷爷都同意了,你别想改。”   拿了朱元璋来压得秦王,秦王能怎么办?   “那不如让你皇爷爷下个圣旨,用得着你来一趟?”秦王嘀咕一句,以为朱至肯定是在说笑,朱元璋要是真想让他这么干,一道圣旨下来不就成了?   “二婶知道二叔没有算计她的脑子,可是皇爷爷能没有这个脑子?皇爷爷旨意一下,她会第一时间警惕。她要是警惕了,想让二叔您算计二婶不是比登天还难?”朱至无奈解释,秦王!!!   别以为他听不出朱至在嫌弃他没脑子。   可是,他脑子确实不太够用的啊。   “按你的话来说,我带她去也不合适啊,我和她感情又不好,到不了难舍难分的地步。”秦王无奈提醒朱至,他不是不想做此事,只是就算他出面应下这件事,其实也不太好操作。毕竟他又不喜欢秦王妃。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无奈道:“您不用想着算计二婶,就让二婶来算计您就好。”   ??秦王更闹不明白,让秦王妃来算计他,怎么让?   “您也不用管什么,只要告诉人您这一站去的就是北平,而且皇爷爷暗暗给了您旨意,要是北平里有四叔的人,一但发现他们不安分,全都由您出面解决。”朱至给秦王继续出主意,秦王惊问:“你怎么知道你皇爷爷给了我这样的旨意?”   朱至疑惑的反问:“这很难想得到吗?要不然怎么会第一站就让我们去北平。”   明显脑子不够用的秦王真是一点都不想再跟朱至说话了。   但是,他还有问题。   “这样就能让你二婶自请跟我去北平了?”秦王不得不问,毕竟朱元璋想做的事,他要是不配合亲爹把事情办好,说不过去。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会。北元的人最想揪着大明乱成一团的机会趁虚而入,更何况那是大都,北元的大都。”朱至意味深长的回答,秦王其实依然不太确定,但是朱至都这么说了,他要是不信朱至也说不过去,他没有脑子,不想干任何事,朱至可是一直都忧国忧民的是吧。   “那我就干。”秦王立刻拍板决定听朱至的。   朱至的心里啊,可算是得了秦王一句准话,却也叮嘱道:“二婶要是来找您,您别答应得太爽快,尤其得问问二婶莫不是依然和北元有联系,因此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能让她助大元成事的机会?”   秦王瞪大眼睛透着不可置信的道:“这不是等于告诉她,我们在怀疑她,她还会跟着我们去?”   面对秦王的反应,朱至继续解释道:“您要是二话不说答应了,这才显得有鬼。彼此都清楚对方底细的人,连丁点怀疑都没有说得过去?您只要将怀疑丢出去,剩下的事交给二婶。二婶会想办法让您一定同意带她的。”   秦王就不得不问问了,“她会用什么办法?”   这一刻的朱至没能忍住的怼了,“这个问题二叔确定要问我?”   作为一个孩子,朱至又不清楚他们夫妻之间的日常相处,竟然指望朱至回答他这个问题,莫不是疯了?   秦王汗颜,好像一不小心他把朱至当成万事通了。   因而忽略很重要的一点,朱至只是一个孩子,她还小,怎么可能懂所谓的夫妻之事?   “算了算了,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秦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问错了,慌忙挥手让朱至不用想。   “二叔,请务必把事情办好了。”朱至虽然觉得秦王不至于本色出演都演不好,心里多少还是不太放心的叮嘱一句,请秦王把握住。   秦王抬头同朱至对视道:“至儿,你别给我那么大的压力,让我觉得这件事我非办好不可。万一我要是在你二婶面前露了馅,我怕的不是你,是你皇爷爷。”   对的,秦王确实怕,跟朱元璋碰上,朱元璋交代他办一件事他要是都办不好,朱元璋得气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秦王打了一个冷颤,没能忍住上手捉住朱至的胳膊道:“至儿啊,你得帮帮我,千万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把事情办成,我怕一个不上心搞砸了事情,你爷爷饶不了我。”   朱至惊诧的望向秦王,她的办法说得不够清楚吗?须得秦王再三询问?   仔细一瞧秦王害怕的样子,算了,真不是假的,他是真害怕。   朱至无奈道:“二叔,这就是一件寻常的事。您什么都不用想,二婶找您的时候,您只要一开始不答应,被她磨了三五次答应就行了。”   “啊?”秦王一顿,不得不问上一句道:“确定这样就行了?”   “确定。”朱至也是哭笑不得。   “那就好,那就好。”听朱至说了只要本色出演就行,秦王心里的大石立刻放下,他知道该怎么办了。   朱至交代完准备走人,秦王再一次拉住她不确定的问:“确定你二婶会来找我,不用我去找她?”   “确定,确定。”朱至连连保证,秦王没有想到的事,秦王妃一个在大明为北元打听消息的人可比他有脑子得多。   朱元璋为什么第一时间让朱至和朱雄英去北平,不就是因为朱棣出了问题。   而且更别说朱雄英已然是太孙。   作为大明的太孙,如果能拿下这个人对北元来说意味着什么,北元的人可比秦王更有数。   再不济,要是能让大明自相残杀,得利的依然是他们北元。   朱至安抚完秦王,终于可以走人了。   秦王送走朱至,刚准备去办朱至交代的事,结果突然听说朱至进了燕王府,把朱棣一条腿都打断了。   秦王……   “郡主打完了人就进宫请罪,陛下并无怪罪。”没等秦王缓过来,手下的人再给他一个消息,一个简直让秦王有一种自己要废掉感觉的消息。   打断了朱棣的腿都没有受到朱元璋责罚的朱至啊,这对他们兄弟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朱棣是犯了错才会被朱元璋下令关押府里,至此不能迈出宫门一步,可是他们呢?   秦王当然不能忘了自己现在也是受罚的那个人,他受的罚还没有做完。   所以,他要是今天再把朱至交代他的事办砸了,怕是下场不会比朱棣好到哪里去。   “去看看王妃在哪儿。”秦王意识到这一点,立刻下令让人去看看,一定得看看。   “等等,别去。”心慌的秦王啊,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让人去看秦王妃在哪儿,无奈又怕因为自己这样一安排人去,又暴露了朱至交代的计划。   论脑子,秦王真斗不过自家的王妃。为此秦王干脆什么事都不管,什么正事也不干。就为了让秦王妃没办法从他这里得到半点关于大明的消息。   傻子嘛,脑子不好使就只好另想别的办法。不能为国出力什么的,至少总是不能再损及大明。   秦王有这层认识,这会儿面对朱至交代的事。那就不是朱至交代的事,而是朱元璋。   看朱至下的狠手,断朱棣的一条腿啊!上回朱至是弄断晋王两根手指是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晋王的手指都没好全呢。   但吃过朱至的亏,再加上朱至都成宗正了,晋王已然被朱元璋下令责罚,眼下如何也是不敢再对朱至呲牙咧嘴。   秦王其实最担心的是,万一他没把自家王妃骗得跟他们一起去北平,朱至会怎么对他?   连这么点事他要是都做不好,朱至得有多嫌弃他?   “王爷。”恰在这时候秦王妃的声音传来,秦王立刻转过头一看,真是秦王妃。   秦王!!!   缓缓行来的秦王妃,如何也没有想到会看到一个呆滞的秦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后又恢复正常。   “王爷这是怎么了?”秦王妃终是关心的上前询问,秦王连连挥手道:“没事没事。”   秦王这欲盖弥彰的样儿,谁信了他说的没事。   秦王妃靠近道:“王爷若是碰上什么难事不如说说,妾给你出出主意。”   如此贴心的秦王妃,秦王第一反应是震惊,脱口而出的话就是,“你今天怎么有闲心来管我的事?”   一瞬间秦王妃的脸僵了,他们夫妻一向没有什么感情,自来是谁都不想多看对方一眼。再加上秦王妃又另有图谋,架不住秦王半点让她算计的机会都不给,也是叫秦王妃怨极的。   “不瞒王爷,妾确实有事相求。”说完话的秦王悔了啊,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真是该打嘴。结果下一刻秦王妃却突然开了口相求。   哎哟,秦王正考虑该怎么收场才好,结果秦王妃开了口,自是松一口气,不过还是警惕的问:“什么事?”   此话问得,秦王妃脸上再次一僵,不过她也明白好些事真要是跟秦王计较,她得气死。   “妾听说王爷此番陪同太孙督建各地的烈士陵园,第一站要去的就是北平。妾是想去随王爷走一趟。”秦王妃道明来意,同时也向秦王福身诚挚请求。   “你去北平干什么?莫不是打了什么歪主意。”秦王几乎是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完了秦王自己都傻眼了!这么说话确定是想勾人去北平的吗?   他要是把送上门来的事都办砸,自杀谢罪得了,活得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秦王唾弃着自己,秦王妃却已然解释道:“王爷说的哪里话,我能打什么歪主意。王爷难道当真不知自从上回的事情出了之后,再也没有人信我了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你又找到办法让人相信你了。”秦王顺口丢出这话,秦王再一次僵住了。   秦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想掩饰,掩饰个什么。   “你最好照实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去北平?”秦王追问不休,才不愿意轻易的放过秦王妃。   秦王妃被问得眼泪都落下来了,秦王???   好不容易才稳住,记得自己身份的秦王错愕的盯着前方,也是拿不准秦王妃说哭就哭的本事也是了得啊!   “妾嫁入大明多年,也是想家了。哪怕不能重回故里,至少能去北平看看,那也是离妾的家乡要近一些。”秦王妃抽泣的解释,余光扫过秦王,似乎在打量秦王是否听进了她的话。   秦王一顿,秦王妃这理由真让人挑不出毛病。   最终,秦王再问:“你就是想去北平看看?以慰思乡之情?”   秦王妃重重点头道:“是,请王爷成全。”   冲秦王福身,秦王妃殷切相请。   可是秦王显然在考虑,并没有一口就答应下,而且审视的视线落在秦王妃的身上,明显在思量秦王妃话中的真实性。   “王爷,求王爷成全了妾吧。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妾怕是再也休想离得家乡近一些了。”秦王妃眼看秦王不曾答应,已然跪下。   “起来,起来。”秦王妃行此大礼,秦王可不曾见过,赶紧的将人扶起。   然而秦王妃的目的不曾达到,她怎么能起来。   “王爷若是不肯答应妾身,妾长跪不起。”秦王妃表明态度,不达目的她绝对不能起来。   “好,本王答应你了。”秦王最终无奈的答应,可这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哎哟,事情真就成了。刚刚脱口而出的实话,秦王是真担心把事情搞砸了。   还好还好,诚如朱至所言,他只要正常反应事情自然就会成。   终是秦王妃太热切。   “谢王爷。”得秦王松口,秦王妃喜上眉梢,连连同秦王道谢。   秦王盯着她道:“说好的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什么事都不会干。”   “是。”好听的话,在有求于人的时候就得说。至于事到临头怎么办,到时候再说。   似乎明白了秦王妃的敷衍,秦王一眼瞥过秦王妃,秦王妃立刻冲他再一次露出笑脸,秦王打了一个寒颤道:“你去收拾东西吧,没什么事别来找我。”   看看那算计的眼神,太过分了啊!   秦王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发作出来。   他得离得秦王妃远远的,否则要是哪天没能忍住的发作出来,那就坏大事了。   大事绝对不能坏了!   秦王急于打发秦王妃,秦王妃的脸一黑,没有谁会喜欢自己被人嫌弃,哪怕这个人只是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夫婿。秦王妃抿住唇,终是低下头应下一声,走人。   再多呆一会儿,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撕了秦王。   朱至对于秦王府上的事,已然料到结果。   回到宫里的时候天都黑了,朱雄英在门前等着她,但见她回来问:“事情都办完了?”   “算是办完了吧。”朱至要办的什么事朱雄英清楚着,有好些都是他们一起合计要办的。   “这是伯父送给我们的人,你看着挑几个。”朱至连门口都没进呢,朱雄英指着门内的人如是同朱至说。   朱至闻言往前探头,果然看到里面一排齐齐站了十个少年郎,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的大概十一二岁。   “我就不用了吧,哥哥留着就是。”看这些儿郎们的架式,个个都是练家子。朱至的本事摆在那儿,相比之下还是朱雄英更需要人保护。   朱雄英挑挑眉道:“他们都是长于军中的孩子。当年伯父出征,沿途见了不少孩子,便全都带了回来,这些年细心教导,都是军中好手。你既有心从军,他们这些人可以助你。”   说到这里,朱雄英冲那一排排的少年郎道:“你们有意从军的往后追随在郡主左右,若有意从政的跟我。你们自己选。”   相当的大气,且由他们这些孩子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一个个少年怕是也没有想到会有选择的权利。想曹国公可是要把他们交给太孙的。但是,好像,太孙其实并不想把他们全都收下。不过,跟着太孙和跟朱至应该是一样的对吧。   朱至听到朱雄英的话,不管要不要把那些人收下,已然不发一言。刚刚被封为太孙的朱雄英需要立威,朱至当然不能扯亲哥的后腿。   “你们可以仔细考虑,不急于立刻做出决定。”朱雄英再一次开口,愿意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不过,已然有人站出来道:“愿追随太孙。”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竟然只有两个朝朱雄英作揖道:“小的愿上战场。”   有那愿意在朝堂上一展所长的人,也有愿意上战场的人,各自的选择,没有对错,只有愿意与否。   “好。”朱雄英面对八人的选择,眼中闪过一丝难过。若不是因为跟着他在许多人看来更有前途,加之文臣的地位远在武将之上,又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往后你们追随于郡主。”朱雄英一语定下他们的将来。   两个少年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十三四岁,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人。   “太孙,水上的并非轻视郡主,只是小的是想上战场。”一眼扫过朱至的人,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自己落到朱至手里的结果。   一个小郡主啊,她能带他们上战场?莫不是天大的笑话。   朱雄英并没有解释,只道:“要上战场就跟着郡主。如果你们不愿意,可以回到曹国公身边。”   两个选择,这都在他们的手里,只看他们怎么选。   没想到朱雄英竟然如此霸道,被曹国公送到太孙身边的人也是早得了曹国公吩咐,自知若是他们被送回去,必将引起曹国公的不满,那并不是他们想要得到的结果。   权衡利弊,到底是跟着朱至或是回到曹国公身边,一时之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慎重。   一个不慎,他们的人生或许就此完了。   “或者你们想让我帮你们决定?”朱雄英冒出这句话,在这一刻如同一记重击落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立时清醒过来,他们的命是曹国公给的,曹国公交代他们要护好朱雄英,这就意味着朱雄英的份量极重。惹怒朱雄英,或是惹得朱雄英不喜,这都不是曹国公可以接受的。   “小的愿意追随郡主。”最终两人做下了决定,愿意追随朱至。   朱雄英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道:“见过安和郡主。”   温和的声音却透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威严,在这一刻让朱至有一种朱雄英神似于太子的感觉。   嗯,自家兄长确实长大了,越来越像太子。这也证明太子和朱元璋的教导有效。   朱至一个恍神,朱雄英轻咳一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朱至立刻抬手道:“起。”   两人立刻站直身板,朱至轻声道:“太孙不是蠢人,更不喜欢强人所难。你们想上战场,太孙让你们跟着我,自然是因为我能带你们上战场。所以,静候良机。”   这话让两人都挺意外的,确实没有想到朱至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好像,朱至不像是在说笑。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不确定了,应该,可能,朱至会领他们上战场的是吧。   这个念头一起,两人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心境也有所变化了。   “行了,人给了你,至于你要怎么用就是你的事。”朱雄英把人给了朱至,有心上战场的人朱至要如何收服,朱雄英就不操这个心了,起身要领着他的人走了。   “是不是要带过去给爹看看?”朱至看了一眼这些少年们,问上朱雄英一句。   “我之前已经带他们去见过爹了。”朱雄英办事自然得靠谱,用不着朱至操这个心。   好吧,朱至得了这句话即放心了。   朱雄英抬眼与之对视,朱至立刻秒懂的上前,兄妹二人并肩而走,“四叔那里如何?”   “咱们四叔能忍。”这话很是中肯,朱雄英听得微拧眉头道:“那就麻烦了。”   朱至很是认可。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当然是能忍的人。   想想韩信忍了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哪一个不能忍,哪一个最后不是流传千古,成就一番大业?   “此去北平一定要再三小心。”朱雄英又得出了一个结论,既是在告诉朱至,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   “没事,牛鬼蛇神全都出来,正好杀一杀他们震慑天下。”朱至无所谓,反而觉得想要他们兄妹性命的人多了,那也挺好的。   朱雄英无奈的笑了,要说朱至的心性啊,天塌下来都不当一回事,她是认定自己能够起死回生不成?   “哥,你怕了?”朱至想了想还是问问朱雄英,他是怕事了?   “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朱雄英白了朱至一眼,他在朱至的眼里就是一个没用的人,多几个想要他命的人他就害怕了?真要是这样,趁早别当这个太孙了。   朱至冲朱雄英摊手道:“那不就结了。既然不怕事,管前面有多少事等着我们,遇神杀神,遇佛弑佛。”   这话相当的霸气,叫朱雄英不得不道:“你啊,将来把你这口气改改。”   可惜的是,朱至完全没有要改的意思,明摆着引以为傲。   “不改,我干嘛要改。谁要是听不惯就别听。”朱至完全没有要反省改正的意思,反而将视线落在朱雄英身上,幽幽询问:“哥,你听不惯?”   朱雄英自小看着这样的朱至长大的,有什么可看不惯的?摇头如实承认道:“不至于。”   朱至侧过头正色道:“现在不至于,将来就至于了。所以我是不是该给自己想个退路?”   啊?朱雄英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说了这样的话,呆滞的停下脚步。   没想到朱至考虑得分外认真,“我是出海好?或是跑到北边?”   “出海,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坐船多走走也挺好。不过,应该从现在开始准备航海要用的东西了。相比之下往北边一跑就容易得多了。嗯,还是出海吧,北边太冷了。出海一路走,多看多听,要是遇上好东西就给大明带回来。最好是能惠及百姓的。”   朱至越说越是兴奋,恨不得马上操办起来。   “想什么呢你,你的家在大明,你想跑到哪里去?”听着朱至口无遮拦地盘算怎么跑路,朱雄英再也忍不住扯过朱至的耳朵。   朱至没有任何反省自身的意思,反而理直气壮的道:“要是将来有一天,你们觉得我烦了,嫌弃我脾气太大。我不走难道还等着你们腾出手来收拾我?”   诚实的摇摇头朱至道:“这么些年,你们把我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将来肯定嫌弃我的,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我得自觉一点,给自己准备后路。”   说到这里撇过朱雄英一眼,朱至理直气壮的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我可不喜欢跟哥哥打打闹闹,一走了之,还能全了我们兄妹的情分。”   朱雄英越听朱至说话越没个正形,虎起一张脸同朱至警告道:“你要是打算以后再也不上战场,继续说这些没边没际的话。”   连威胁的手段都用上的朱雄英,只为了让朱至把嘴闭上。   朱至撇嘴,朱雄英很是无奈的哄道:“我们一家子什么风风雨雨没有遇到过,现如今我们怎么对你,以后也会怎么对你。”   这话听来实在是好听,朱至也不得不承认能够听到这样的话,心底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可是朱至也明白,随着权力越大,人有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具体例子请参考朱元璋。   现如今朱至不管做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考虑的都是自家人,可将来有一天,随着权力和威望的增加,家里人要是实在容不下她了,她也得识趣一些。   自觉的人还能给家里人留下好印象,真要是死活不肯退一步,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最后反而让亲者痛,仇者快。   朱至自问并不想跟朱雄英起争执。   朱元璋和太子,朱至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跟朱元璋做完了,太子如今能帮着朱至求情,将来想必也不会多为难朱至。   当父亲的对女儿的包容总是要更多一些。   因此朱至担心的人只有朱雄英一个。   “别觉得我在说空话,只为了安抚你,更为了让你对我死心塌地。”朱至不吭声,朱雄英已经明白,朱至在想什么。   “说一千道一万的好话都不如用行动来证明。”朱雄英也清楚,话说的再好听都没有意义,只该在将来用行动向朱至证明,他并不是只会说空话。   朱雄英都把话说以这个份上了,朱至要是再不回应就显得太过矫情了。   “行,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拭目以待。反正你就记住了,我要是惹了你嫌,一定会自觉离你远远的,保证不会在你跟前给你添堵。”朱至也得给朱雄英一句准。   “那你现在总想着给皇爷爷添堵?”朱雄英没能忍住的问。朱至长叹道:“大概是皇爷爷上辈子欠我的。” 第82章 闲谈   ◎文武◎   也就是朱至能说出这样的话, 简直过份了啊。   朱雄英不断告诉自己,别想不开的跟朱至计较, 完全要给自己添堵。   朱元璋和朱至之间的事, 嗯,反正朱元璋现在还能忍,至于什么时候忍不住了,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不过, 人是不用带去见太子不假,朱至还是跟朱雄英一道去见了太子, 离别在即,不用跟老父亲多相处会儿?   常氏正好领着朱允炆和朱允熥跟太子在一块, 刚见着朱至已经幽怨问起:“你知道自己要出远门,一年半载都回不来吗?如今还一天天的不见人影。你就那么不喜欢呆在家里?”   面对亲娘迎面的质问,朱至讨好的冲常氏一笑道:“娘,我这不是有事吗?不是故意不呆在家里的。”   收获常氏一记白眼,“就你有事, 你爹和你哥哥他们就没事儿干?”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 朱至瞥过太子和朱雄英, 难道他们不打算帮她说道两句?有些事常氏不清楚,他们两个应该最清楚。   然而这两位一个低头看手里的奏折, 一个别过头去, 意思足够清楚,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朱至要是不想挨骂, 自己想办法。   是不是过分?怎么有种过河拆桥的感觉?朱至连吸了好几口气, 这才没有当着常氏的面控诉起父兄。   当然, 她更得安抚常氏!   朱至已经摸过去, 勾起常氏的胳膊道:“娘,我是真有事。您看我一忙完了回来不是立刻来见您了吗?我是不着家的人?”   不想常氏斩钉截铁的答道:“是。”   差点没把朱至呛出个好歹来!   旁边的朱允炆和朱允熥已经笑了!难得见到朱至吃瘪,感觉太好了啊!   朱至无奈的瞪了两个小货一眼,让他们给她悠着点,这个时候看她的笑话,莫不是以为她拿他们没有办法?   哼,给她等着,戏不是好看的,她安抚好常氏之后就该收拾他们了啊!   朱至那犀利的小眼神一扫过来,朱允熥立刻往常氏的怀里缩,可见朱至的威严还是有的。虽然可能不是太多。   “娘,我都是有正事。你不信问问百川,我今天都进宫出宫多少回了!”朱至立刻把百川扒出来,请他证明一下,她是真没有胡闹,她真有要事,否则就不会那样来来回回了。   百川???   他这一天被朱至吭得,钱包都缩水了,朱至再让他作证,万一常氏这个太子妃再一个不乐意,他会怎么样?   明显百川是不想回答的。   察觉这一点的朱至转头一看,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百川指了指太子,再指了指常氏,表示两个他都得罪不起,作证的事,朱至另外找个人。   朱至张了张嘴,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干嘛啊?   朱至干脆望向常氏,不避讳的道:“娘,您想罚我就罚我!”   常氏一听朱至这话,倒是气乐了,道:“怎么,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没事找事,只为了罚你的人?”   对此,朱至无奈的道:“别人您肯定不会这样,我吧,可能一直让娘太操心了,娘是想管好我的,可我就像那放出去的风筝,娘有心要收回来也收不回来,心里难免急了。您要是实在难受,您要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我都受着,绝无怨言。”   要说哄人这件事,朱至相当会,否则怎么可能无法无天的好好活了那么多年。   “难得态度不错。”太子如是评价朱至,显得对朱至这般态度的满意。   朱至眨了眨眼睛,太子爹爹也要来凑热闹吗?   太子已经放下手中奏折,人也走到朱至的身边道:“你啊,指望你能不招事,不挑事,怕是再过一辈子都不可能。”   说到这里也是长长的一叹,显得十分的无奈。   常氏嗔怪的道:“还不是让太子给宠的。”   太子回视常氏问:“我宠的?自打她洗三开始,我就说要好好教,不能让她乱来,夫人,是你拦着的吧。”   提起往事,太子力证自己绝对不是宠朱至的那个人。   常氏一下子也想起旧事了,这个事还真不是太子乱说的。   不过,太子提起旧事,常氏就不得不接话道:“真要是细究,得落在父皇和母后头上了。”   这话不假,要说最宠朱至的人,当年得数朱元璋。   要不是朱元璋一力主张好好教朱至,别浪费她的天生神力,朱至可能像现在这样乱来?   都是朱元璋宠出来的,以至于朱元璋也自食其果了。   太子轻咳几声,提醒常氏就别在孩子们的面前多提朱元璋和马皇后了吧,都是长辈。   “我知道爹爹和娘亲都是打从心底里爱护我,爷爷和奶奶也一样,我都明白。你们都放心,我一定约束好自己,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朱至眼看这就要细究她如今的模样是谁宠出来的,嗯,为免父母起争执,她态度极好的安抚。   至于她话里的所谓该做不该做,该说不该说,难道她不是一惯不管该做不该做都做了?该说不该说的也说了?   她这点小心思,常氏是满意了,太子洞若观火,立时明白朱至话里的意思,一眼瞥过她,朱至冲太子甜甜一笑。   算了,都到这个地步了,朱至就是把天捅破了,太子也只能尽心给朱至收拾残局。什么事都不用想。   “爹,我们吃烧烤吗?”这时候朱至凑过去问太子,太子!!!   “最近这些天我虽然忙,不过我让小厨房的厨师们好好的研究了佐料,我也让外头的人店研究改进了烧烤的秘方,味道比之前还好。正好新一批的菇已经长出来了,正新鲜呢。我们吃吗?”朱至果断决定转移话题。   天都快黑了,这时候该吃饭了啊。   太子上回试了朱至在小摊上买的烤串,回来就让朱至给做了。   朱至肯定得如亲爹所愿,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就是几串烤串,要是能搞来辣椒就更好了!   可惜,眼下的大明还没有辣椒。   不过,那也没有关系,没有辣椒有别的。   朱至是个大方的老板,她那卖吃的店一直开着,而且越开越大,所以朱至给厨房定了规矩,不管是谁,只要能改进佐料,让吃食的味道越来越好,重重有赏。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别说吃食这是人的基本欲.望,为了满足这点欲.望,本身人就有动力,再加上朱至的重赏,还怕他们不为所动?   端看朱至店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便可知,她手里会做吃食,做得极好吃的人越来越多。那更得惠及于家人是吧。   宫里的厨师不是说不好,但是要说变着花样做吃的,朱元璋可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接受新花样的人,以至于宫中的厨师都得乖乖的,老老实实的按部就班。   朱至看在眼里,以前是没有时间管,如今也不管,只管自己弄来吃吃喝喝。   没有条件也就算了,有条件不好好的善待自己,这才是傻吧。   朱至勾起太子对吃的欲.望,太子瞅着朱至着实没能忍住的问:“你这一天天花招实在不少啊。”   对此,朱至很是无辜,“民以食为天,民如此,我们亦如此。一天三顿饭都能吃饱,不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吗?咱们不能饿着,更不能把自己饿坏了,否则怎么为民做事,为天下做事?”   若论口舌,等闲人都比不上朱至,作为亲爹的太子有时候也得认一句不如。这歪理太多了啊!   “爹,别说了,您不饿允炆和允熥都饿了呢。您舍得饿坏他们啊?”朱至赶紧把两个弟弟扒拉出来,请太子别再总盯着她了,她不是重点,重点必须是一旁的两个弟弟。   朱允熥一听烧烤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配合无比的走过去抱住太子的手道:“爹爹,允熥想吃。允熥饿了。”   朱允炆哪怕不发一言,眼神中的渴望半点不虚,显然也是很心动的。   “好,我们吃烧烤去。”太子是拿了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无奈的发话。   常氏也一手牵过朱允熥,一手牵过朱允炆道:“好了,我们去吃饭。让你们的姐姐亲自烤,要是烤得不好吃,全让她自己吃。”   常氏这主意一出,朱允熥立刻啊的一声,小脸都垮下来的道:“那要是姐姐故意烤得不好,岂不是好吃的全都让姐姐吃了,我们就不佣得吃了。”   朱允炆立刻道:“姐姐才不会,姐姐最聪明,什么都学得快,也学得会。上次姐姐给我们烤过肉串,你忘记了吗?味道很好。”   有了先例在,朱允炆完全不觉得朱至会连烧烤都弄不好。   朱允熥张大嘴一想,好像是哦,上回朱至已经带他们烤过一回了,哪里像是不擅长或者不会的呢。   “姐姐,我要吃肉,牛肉,羊肉,五花肉。”朱允熥一听朱允炆的话,立刻来了精神,转头就跟朱至点菜,让朱至给他烤。   “好好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过也得荤素搭配,不能全都吃肉,否则你将来就长不大了。”朱至是不介意朱允熥喜欢肉的,可是也不能全吃肉对吧。   朱允熥一听皱起眉头道:“可是素菜不好吃。”   “一会儿姐姐让你尝尝,你看看素菜好不好吃。”朱至觉得没有不好吃的素菜,只有不会做菜的人。   闻朱至所言,朱允熥念及朱至从来都不骗人的,那就试试?   朱至立刻让人准备了烧烤需要的一应工具,各类的菜也都备上,就在院子里自己烤。   本来嘛,烧烤就该是自己动手才最好吃。   朱至和朱雄英两个半大的孩子,自小都是自力更生的主儿,此刻面对小小的烧烤,刚开始或许有些乱,慢慢的就上手了。   以至于旁边的厨师们想上手接过都没机会,朱至干脆让他们去小厨房自己弄些他们爱吃的,面前摆着的一叠叠的菜,他们一家几口吃得完也不错了。   朱允炆和朱允熥不一样,朱允熥窝在常氏的怀里就等着吃,朱允炆凑过来会问什么样的吃食该怎样来弄,烤好了还会帮忙端上去。   至于他吃什么?别管是朱雄英或是朱至烤出来的第一串都是他的啊。   瞧他吃得满嘴油,眼睛亮闪闪的,便可见他有多高兴。   伺候朱允炆的依然是多年的老人,一开始还怕朱允炆伤着,结果不管是朱雄英或是朱至忙着烧烤也没有忘记让朱允炆保持安全的距离,免得被火或是油溅着了。   朱允炆完全不在意的道:“我不怕。哥哥,姐姐,我可不可以也学武?”   “可以啊。”朱雄英不加思索的回答,肯定的告诉朱允炆道:“我们家什么都能学,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朱允炆一听喜上眉梢,朱至在旁边道:“只是既要习武,就得有吃苦的准备,你得知道,凡事可不能半途而废,莫学了我们那些叔叔学什么只学了皮毛。”   最后一句是凑到朱允炆耳边嘀咕的,朱允炆瞪圆了眼,也是没有想到朱至会跟他吐槽一干叔叔们。   “你去学堂好些日子了,学得怎么样?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读书识字最忌一知半解,你要是不想问别人,可以把问题全都写下来,爹不忙的时候你再去问爹。”朱至如是叮嘱朱允炆,也是教他办法解决心中疑惑。   朱允炆听得连连点头,其实以前他有问题问的人是朱雄英,可是朱雄英和朱至这就要出门了啊!   想到这里,朱允炆心情有些低落。   都说长兄如父,朱雄英这些年待朱允炆的好,朱允炆全都记在心上。有时候朱允炆更觉得朱雄英比太子更亲近。   谁让太子过于忙碌,见面说话也不过就那么几句,难得有像朱雄英一样不管到哪儿都领着他和朱允熥。   “我们出门,你就是家里的老大了,你得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允熥还有爹娘。”朱至摸过朱允炆的头,交代了朱允炆任务。   照顾朱允熥什么的,朱允炆能理解,他也是哥哥啊。可是照顾太子和常氏,朱允炆的视线疑惑的落在那两人身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爹爹的身子须得静养,不能过于操劳,你得盯着爹爹让他注意休息。娘有些迷糊,有人总想糊弄她,我们不在,只能是你看着点。”似乎知道朱允炆心中的疑惑,朱至已然开口解释,朱允炆听得恍然大悟,却也难以置信朱至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   “我们允炆能做好这些事吗?”朱至问上朱允炆一句?   朱允炆感受到被人器重,连连点头道:“我,我会努力做好。”   “好。我相信我们允炆一定能做好。”朱至露出笑容,是对朱允炆的信任,朱允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够得到别人如此的信任,那是完全相信他,认定他一定会办好的信任。   为此,朱允炆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做好朱至交代的这些事。   朱允炆得以有了目标,朱至已然烤好了肉片道:“来,尝尝肉。我们得荤素搭配,不偏不倚,这样才能快高长大。”   “吃饭也有好些讲究吗?”朱允炆算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瞪圆了眼睛。   “那当然,吃饭也是极须讲究的呢。不过,先吃肉。”朱至将肉串放到朱允炆的嘴边,好让朱允炆吃上一口,有话吃完再说。   朱雄英就听着朱至可劲的忽悠朱允炆。他算是看出来了,虽然这些年是他带的朱允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朱允炆似乎天然的亲近朱至,一见着朱至就将他这个哥哥抛之脑后。   不过,这也没什么。朱至教人一向喜欢直来直往,朱允炆的性子有些内敛,不能说全然没有好处,但是要是能开朗些,不再总把心事藏着,也挺好。   一家人吃得欢快,末了都准备散了,余光扫过一旁的孙商枝,朱雄英问:“这一次带上商枝吗?”   面对此问,朱至摇头道:“让商枝留在应天吧。上回商枝提醒得我很对,宫中的太医并非全都没有本事的人,比起让别人留在应天在紧要关头不敢行事,倒不如我把太医们带出去,最好让他们个个都独当一面。应天还是交给商枝。”   朱雄英一下子就明白了朱至的意思,有些事或许他们可以不信,但是不可以不防。   “挺好。”朱雄英对朱至这个安排是很满意的。   “太医们谁厉害,就得问问商枝了。”朱至信得过孙商枝,也就信她的举荐。   “也好。”朱雄英无所谓,朱至自有分寸,断不会胡乱选人。   “你之前说要改进肥料,结果如何?”朱雄英想起朱至之前想干的事。   怎么说呢,听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可能做到。眼看这就要离开应天了,是不是也该问问进展如何?   朱雄英问完不忘补充道:“要是不成,该放弃就得放弃!”   结果朱至坚定的道:“别的事情能放弃,这是利于千秋万代的事,怎能放弃。再说了,这也不是完全没有进程。不过,我也确实要在出门前走一趟,该安排的事须得去安排一趟。”   其实朱至是想到了某个回应天的官,这官民合作,或许会有意外所得。   朱雄英敏锐的察觉朱至肯定是有别的打算,一时没有说出口,朱雄英就必须得问上一问了,“又有什么盘算。”   说实话,朱至其实真想问问朱雄英,他们兄妹之间是不是心有灵犀,怎么她要是有什么心思第一个瞒不过的就是朱雄英?   朱雄英一看朱至的表情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那点心思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我只要一看立刻知道你有心事。说吧。”   好像不说都不太行了,那就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   “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舒笙的事吗?好不容易舒笙回来了,我就想让他们继续合作合作。”他们指的是何人,别人或许不一定知道,可朱至确定朱雄英一定明白。   “合作做什么?”朱雄英微拧眉头,显然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舒笙不是说过不同的粮种种出来的收成也是不一样的?这跟肥料其实是一个道理。我的意思是让他们试着一个弄粮种,一个弄肥料,或许他们会有意外所得。”朱至这理所当然的把事情串连在一起,朱雄英微拧眉头的问:“这是可以一起论的?”   朱至张了张嘴道:“不管,反正一起试试,就让他们一起试,至于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再差也不过是一无所得。万一要是得了好的结果呢?”   说到这里,朱至一击掌道:“改造粮种,肥料促收,我就问问这些功劳大不大?值不值得我们去试?”   朱雄英不至于不懂得这些事要是做好了,对于天下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中肯的点头道 :“值得。”   就为了这么两个字,朱至道:“所以不用考虑了,这件事就得去试。他们有这份心,我就要倾尽所有的支持他们,就算以后什么结果都没有,至少我们为了这些可能努力了,对得起自己。”   朱雄英最喜欢朱至的一点就是,认准一件事就去做,无论结果怎么样,她都可以坦然接受。   人,意动的时候太多,可是真正付之行动的时候太少。   值得认可的是那些付之行动的人。   朱至就是这样的人,朱雄英好些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最后下定决心的事,其实朱至都已经付之行动。相比之下,也是让朱雄英自惭形愧。   “嗯,明天我就去。万河,你出宫一趟,约了舒笙明天去一趟齐家村。啊,得下响,我得上完课才能离宫。”都要出门了,可惜的是朱元璋完全没有让朱至和朱雄英他们停课的意思。   不仅没有,反而似乎更乐意朱雄英和朱至在最后的时间多读两本书。万一要是刚好读到这书用到了呢?   临时抱佛脚什么的,有什么用?   朱至就不评价朱元璋的心情了,或许,可能,朱元璋只是心里不确定,怎么说朱至和朱雄英这一趟出去是身负重任,第一站就是北平,北平的情况再没有比朱元璋自己更清楚的。   外患北元离北平多近啊。哪怕北元人已经大败,看起来似乎没有再犯中原的能力,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再对大明进犯。   三不五时的骚扰从来没有间断过。若是他们知道大明的太孙到了北平,未必不会有心趁此机会有所作为。   啊,想岔了,朱元璋的心情复杂朱至有数,眼下她要把明天的事安排好了。   旁边正嫌弃朱至日日忙得不可开交,整日不着家的常氏一听拧起眉头,太子已然道:“舒笙是朝廷命官,不是你能调遣的。”   提醒朱至注意些分寸,不可以乱来。   结果朱至眨眨眼睛道:“身为朝廷命官,负农事重任,我找他一道商量农事,他要是不乐意听劝,我也莫可奈何。”   太子听着朱至冠冕堂皇的理由,轻哼一声,朱至丝毫不在意的道:“爹爹,真是为了农事。舒笙最擅长的就是农事,我找他不商量农事能干吗?”   常氏在旁边问:“你懂什么农事?难道你种一回菜就懂农事?”   朱至抬起头幽幽的道:“娘,容我提醒您一句,在我亲自种菜之前,我其实已经跟人下过田,捉过鱼,种田的事我就算不全懂,理论的知识我可以跟您好好说道说道。您想听吗?”   全才是不至于,但是朱至绝对是懂一点的。   正是因为懂了一点,朱至就想请专业的人为专业的事做研究,虽然这些事在别人看来很傻,也很蠢。   可是,往往就是这些在外人看来极蠢的事,最后的结果能惊掉人的下巴。   这一点,在没有做出成绩之前就不宜多强调。只须好好做出成绩,让事实告诉他们,天方夜谭也未必不可成。   常氏是想听农事的那个人吗?   不的,她分明是想让朱至知难而退,最好往后别什么事都想干,什么事都想管,其实朱至最好什么都别管。乖乖的在她身边当好这个郡主。   可惜,常氏纵然再不想承认,她也在不断发生的事实下承认,她的女儿跟等闲女孩不一样。   这就不是一个想当姑娘的人。或许当初她把人生错了!   常氏昂头看了看天,其实挺想问问老天,她是不是给朱至生错了性别?   “娘?”然而常氏这个举动落在一群人的眼里,莫不是眼睛疼?   “无事,眼睛有些涩。”常氏没办法说实话,也实在不好说。   “娘要是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宫里的人那么多,能干事的人大有人在,该交给他们办的事交代他们办去。要是不合用的人换了就是。”朱雄英有些担心的看着常氏,生怕常氏累坏自己。   “没事。娘有数。”常氏听着儿子的话自是心下一暖,却也宽慰儿子。她这是找的借口,哪里是真的不舒服。且让朱雄英放宽了心。   朱至也在旁边附和道:“哥哥说得对,娘千万不要想不开为难自己,尤其别学爹。事事往自己身上揽,都不把别人当人看。”   此话落下,立刻引得太子侧目。话题怎么又转他头上了?   常氏也是没有想到她就抬个头,竟然连太子都被朱至暗怼。   可是太子太操劳不假,事事过于尽心也是真。常氏没敢说的话让儿女们说出来,心里高兴着呢。   但这明面上嘛,常氏没有表现出来,只管继续保持刚刚的表情。面瘫。   太子似乎明白常氏对他过于操劳一事也是心存怨念,难得儿女出面说话,常氏才不会帮他开脱。   “你是巴不得你爹懒惰无能?”太子无人帮忙,只好自己上,且挑眉问。   “爹是懒惰无能的人吗?”朱至不答反问,分明是太子太过勤快,以至于让朱至不得不提醒他稍微放松放松。   事情啊,该交给别人做就得交给别人做,不该事事以为自己一个人就能全包了。   真要是一个人能把事事做好,设一个皇帝不就好了,干嘛要另立百官辅佐皇帝?   就是因为一个人办不完所有的事,这才要挑有用的人才做事。   “爹,臣子们面对事事恨不得自己全做了的皇帝,甚至约束他们做好事情的方式,只会养成一味依赖皇帝的结果,到最后,他们干脆连脑子都不带了,皇帝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朱至这么一提,朱允炆随口问:“这样不好吗?”   “皇帝也是凡人,是人就会有错。一但皇帝习惯了独断专行,将来就算有错,他也听不进别人指出他的错。而且,越是不动脑子的人只会越来越蠢,指望一群蠢货力挽狂澜,救天下于难,可能吗?”朱雄英代替朱至回答,太子一时无言以对。   朱允炆啊的道:“可是,总有臣子说三道四,指责皇帝的不是,说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该做。”   言外之意,总被人念叨着不好不好的,皇帝心里能没有丁点的怨气,有怨气不得发泄出来的吗?   “文人自来就只有一张嘴,跟他们较真就是朝廷输了。政权从来都掌控在枪杆子手里。否则皇爷爷为什么死盯着跟他打天下的人?明明最简单的道理大家都懂。可是最后却人人都压制安天下的人。巴不得把他们全都杀光。”朱至相当的直言不讳,太子再也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朱至注意,话不可说得太过。   朱至凝视太子道:“武将要是都死了,往后何人安天下?这个问题却是人人都要考虑的。最好的例子莫过于宋朝。我中原数百年被异族欺辱,几乎北地胡化,不正是因此而起?文人企图乱国,但凡上位者个个重文轻武,天下一乱,有谁能力挽狂澜?”   太子沉默了,朱至说的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明摆着的事,他就是想否认,怎么否认?   朱允炆侧过头道:“皇爷爷已经要为将士们建陵园了,这是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是这才是开始。”开始就只是开始,重要的难道不是将来大明会怎么做吗?   “姐姐为什么想上战场?”朱允炆也不知怎么得出的结论,看出了朱至想上战场。   朱至眨了眨眼睛如实答道:“因为比起跟人暗斗,耍嘴皮子,不如畅快的跟人明刀明枪的打。而且,边境不宁,若是无人愿意上战场,大明何安?”   想上战场的朱至,既是因为自己喜欢,更是因为时势。   “不管在什么时候,想要国家安宁,军权都必须牢牢掌握。底下的这些文臣任由他们闹翻了天又如何,看看我们皇爷爷,只要他一声令下,反对他的人也好,看不起他的人也罢,都将一个不留。”朱至凌利的指出最根本的问题所在,文臣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舆论?有人觉得当皇帝的应该会怕的。   怕,不过是皇帝为了表明胸襟,可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大可看看有没有皇帝真把文人当回事?   一个杀字丢出来,一个文臣是杀,一片文人也是杀。   太子沉默,朱至这份认识相当的到位,人人都觉得文臣治国,朝廷是需要文臣不假,并不代表皇帝在面对不好使的文臣时会一直隐忍纵容!   一旦他们这些文臣触及皇帝的底线,甚至惹怒皇帝,未必不会死在皇帝手里。   “不过呢,但凡得罪文臣的人,想在史书上留个好名声是真难。笔杆子的人最是容不得皇帝不把他们当回事。如今的史官可没有从前的史官那样的风度。而且,人都有喜怒,想要公正,太难了。”朱至也把不后果道来,太子嗤笑一声,朱至明了,太子和朱元璋一样,根本不在意史官会怎么记载他们。   那就太好了!   但凡皇帝顾忌太多,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受制于人。   朱允炆也听到了太子的一笑,转头望向太子,太子抚过他的头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为人王者须得有承受唾骂的觉悟。名声二字,再坏想要经营好了也不难。”   此话朱允炆或许未必听懂,旁边的朱雄英和朱至是一点就通。   文臣嘛,要是想杀他们,容不下他们时,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死。人身死之后要如何挽回,并不是一件难事。   朱至默默给太子点赞,脸厚心黑,不过如此。像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受制于人。   “当初教爹爹的人没有跟爹爹说过,要多亲近文人吗?”朱雄英怕是心里早有疑惑,终于问出来。   “如今也有人这般教你是吧。”太子不答反问,却已经料到有人的反应。   朱雄英点点头,太子道:“元人入侵,杀了多少有骨气的人,此后建国,又杀了多少有志之士。想要再复汉人的傲骨,并不容易。况且人的私心本能就会说出利于自己的话。公正之心,不是人人都有。”   公正二字,人人都懂,可惜做到的人太少。   “旁人可以无视这份公正,你须得牢记,并且要做到。若你在文臣和武将之间有所偏颇,往后大明也将为此付出代价。你要记牢。”太子叮嘱朱雄英。朱雄英正色应下一声是。 第83章 远行   ◎试探◎   太子的用心教导, 朱雄英明白,不过, 眼看出门的日子就到了。   常氏是舍不得, 却也明白儿女各担重任,她不可能把人留住。   依依不舍的送别,常氏抹着泪, 又不敢多说话。   朱雄英轻声道:“娘,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您在家等我们。”   “好。”常氏哽咽的应下, 余光瞥过一脸兴奋的朱至,不得不叮嘱朱雄英道:“看着点至儿。”   啊, 朱雄英看得住吗?   看得住看不住的,常氏叮嘱他都应一声好。   “是,娘放心。”朱雄英只能应下。   太子亲自给儿女送行,于此时抚过两人的肩道:“一路小心。”   朱雄英和朱至朝太子作一揖道:“爹爹保重。”   太子意示他们上马吧。   是的,上马, 朱至可不想一路上被困在马车里, 再说了, 这么些年的骑术练下来,要是不能用上, 岂不是白学了?   朱雄英面对朱至提出骑马远行, 当然也没有意见。   一路北上,朱雄英更想亲眼看看周围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   两人翻身上了马, 回头冲太子和常氏挥挥手, 常氏依依不舍, 却也无法将他们留下, 等他们二人策马而去, 转过头伏在太子的肩上,控制不住的抽泣。   太子一下下的安抚着常氏,目光落在远行的儿女身上,唯愿他们一路顺利。   朱至和朱雄英出了宫门,秦王已然在宫门前等着,看到朱至朱雄英出来,秦王可见松一口气,脱口而出的是,“幸亏你们皇爷爷没有亲自送你们出宫。”   嗯,离别是伤感的,可是听着秦王的话,让朱至和朱雄英心中所藏的那点伤感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秦王生怕见着朱元璋的态度怎么看都不对劲,朱至有此一问。   秦王挥手道:“小孩子家家 ,不该你问的事别问。”   收获朱至警告的眼神,秦王已然接话道:“好了,既然你们出来了,咱们就起程吧。第一个目标就是北平。”   这一点谁都清楚,用不着人再解释。   朱至一眼扫过秦王身后的马车,“二叔竟然还要马车同行吗?”   “啊,是啊是啊。时候不早了,我们起程吧,闲话少说。”秦王催促朱至,话就不用说了吧,反正都这个时候了,重点难道不是起程吗?   朱至也不在意,起程就起程呗。   一路行出应天,赶了半天的路停下时,秦王带着秦王妃一道下来用饭,朱雄英和朱至在看到秦王妃时都顿住了。   “二叔,您怎么带着二婶一道出来的?”有些戏既然都唱了,肯定是要唱到底的,朱至迎面就是一问。   秦王挥挥手道:“我怎么就不能带你们二婶出门了?这是我的王妃,秦王妃,名正言顺的秦王妃。”   这话听来半点毛病都没有,可朱至和朱雄英指的这一层吗?   别忘了眼前的这位秦王妃不仅仅是秦王妃,更是北元的郡主。   这位好些年做了什么事,难道以为没有人记得了?   朱至警告的扫过秦王道:“二叔,您要是不想惹事,现在就把二婶送回应天。”   不料此话落下,秦王妃已然问:“王爷,您既为藩王,连带个人出门都得叫人管着吗?”   哎呀,有人是要当面挑拨离间吗?   “胡说什么。我出门想带谁就带谁,谁也管不着。再说了,他们是我的小辈,我是他们的叔,他们敢不听我的话?”秦王哪能让人小看了,人不要面子的吗?   既要面子,当着秦王妃的面得向她证明,他的话绝对好使的。   呵呵!朱至和朱雄英对视一眼,秦王已然先一步道:“你们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这就走人,让你们自己去北平。”   “请便。”朱至和朱雄英异口同声,不意外收获秦王妃慌乱的眼神。她是要跟着人一道去北平,并不是要秦王为她和朱至他们兄妹闹翻。   但凡人要是闹翻了,接下来的她还能去北平吗?   心下暗怨秦王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面上还得哄着秦王道:“王爷,你不是答应带我去北平的吗?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去?”   “各去各的。”秦王压根不觉得那是个事儿,立刻顺口答来。   “有何不可,就请二叔自己带着二婶走吧。”朱雄英发话,态度表明,他绝不可能让秦王带着秦王妃随他们一路北上的。   秦王相当霸气地道:“走就走,我还能怕了你们。”   可是秦王妃赶紧把人按下,冲朱至和朱雄英道:“太孙,秦王毕竟是你们的二叔,况且这一路北上,若是没有秦王坐镇,这三千人马未必听你的调令。”   哟,这是提醒或是威胁?   朱雄英丝毫不在意的道:“二婶一番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领军者何人二婶果真没有听说吗?二叔和二婶要是想走,只管走,我绝不留人。”   大方的人让人自便,有一半的话留着不说,也是让秦王妃自己想想,朱元璋让秦王来,对秦王知之甚深的朱元璋,难道真把重担交到秦王身上?   不过是让秦王这么一个人关键时候当靶子罢了。   秦王妃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秦王是什么德性她心里最清楚,就是因为指望不上秦王,她才不得不亲自出手不是?   “王爷,你毕竟身负陛下的诏令,不可不为之,以免落人口舌。至于太孙,你毕竟是叔叔,当叔叔的人就算有不周到的地方,若是因为太孙的缘故有个闪失,怕是落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太孙容不得王爷了。”秦王妃立刻改口,绝不能让秦王领着她和朱雄英他们分道扬镳。   朱雄英凝望着秦王妃,秦王妃冲朱雄英一笑道:“太孙,王爷也不过是带我一道北上而已,陛下也并未有诏不许王爷带家眷,太孙却借此动怒,传扬出去怕是不妥。人人只会说太孙刚成为太孙,竟然就容不下一个能帮你的王爷。为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何必呢。”   不得不说,秦王妃是聪明人,将自己放到最低的位置,就为了让朱雄英同意秦王带上她,而不是让秦王领着她走另外的道。   另有所图的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个意外坏了她的算计。   “二婶为何想去北平?”朱至终于再开口,直逼中心。   “思乡心切。就算回不了北元,我也想离家乡近一些。王爷也是顾念我嫁入大明多年不易,因此特意带上我的。太孙和郡主能否成全?”秦王妃谦和的询问,言语之间多是恳求。   朱至看在眼里,不得不说秦王妃确实是个能人,怪不得多年来能在大明为北元送消息,一次又一次的助于元人。   “你们两个孩子别太过分了,这是你们的二婶,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难道不应该答应?思乡心切,你们不懂?”秦王这时候竟然出声帮起秦王妃,质问于朱至和朱雄英两个是不是应该将心比心一番?   “不懂。”不料朱至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不懂,随后视线落在秦王妃身上,“二婶怕是忘了多年前派人送信北元的事。您忘得了,我可忘不了。”   此话落下,不意外看到秦王妃面上一僵,显然被朱至戳到痛处。   不过,秦王妃望向秦王道:“郡主也说了那是多年前的事,既然已经过去多年,我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有些事我也不会再做。王爷最是清楚。”   扒拉出秦王来做证,秦王啊的一声,随后连连附和道:“对,说得对。我是清楚。如今她说的话,北元的人都已经不相信了,你们只管放心。”   又是一刀捅着秦王妃的心窝。但不得不说,有了秦王的保证,朱至和朱雄英看着秦王妃虽然还是透着警惕,至少不再是剑拔弩张。   “原来你们不乐意我带着你们二婶,是因为担心你二婶会跟北元还有往来?”秦王似乎才反应过来朱至和朱雄英刚刚一脸不悦的原因,恍然大悟的问。   “不错。”朱雄英不好说的话,朱至就无须顾忌了。本来啊,如秦王妃这样的聪明人,谁不是心照不宣的?   这样的一个人之前能传递消息,突然要跟他们一道去北平,朱雄英和朱至连怀疑都没有怀疑她,这才是最奇怪的事。   秦王妃立刻道:“我与当年已经不同。”   秦王跟着附和道:“我当年略施小计让你二婶传了假情报,如今北元的人可不信她。她就算再想让人相信,难。”   当着人秦王妃的面敢说这样的话,朱至其实很想问问秦王妃是不是很想揍人?   不过,朱至没问。   秦王妃确实想打人,可是她也清楚,打是打不得的,此刻她该庆幸秦王蠢得无药可救,因此才有她争取前往北平的机会。   “我只是思乡心切,望太孙和郡主成全。”秦王妃竟然朝朱雄英和朱至福了福身,诚恳相请,唯愿朱雄英和朱至能够答应让她同行。   秦王冲着朱雄英和朱至道:“你们两个小儿别太过分了。再要是不答应,我就掉头回应天跟人说,你们两个有意为难我。”   一个耍无赖的人,明摆着一言不合他就要开始他的表演。   朱至一眼瞥过秦王道:“要不让二婶跟着吧?让二叔盯好了人就是。”   秦王妃虽然有些意外第一个帮她说话的人竟然是朱至,但是这是一件好事。   “二叔能把人盯好了?”朱雄英显然听进了一番劝,不过也得向秦王讨一句准话。   “这有什么难的?”秦王拍着胸膛保证。   “二叔,如果您非要带二婶一路北上,二婶做了什么损及大明的事,唯您是问。”朱雄英有言在先,也是向秦王妃表明态度。   她可别觉得能跟着他们一道前往北平,她就可以为所欲为。   秦王于此时冲秦王妃道:“听见了没有?你要是再敢不安分,让我们捉着了,我们可饶不了你。”   秦王妃心里早就在骂娘了,可是寄人篱下,有求于人,莫可奈何,秦王妃只能忍住心下的不悦,露出笑容道:“是。”   “如此,二婶随我们一道走。”朱雄英也不想把局面闹得太僵,都到这一步了,要是真把关系闹僵了,秦王回应天喊上一句,对他的名声不利。   纵然太子说过,名声这东西是可以补救的,但也不好为了一点小事败了自己的名声,后头再费心经营一番。   秦王妃总算松了一口气,饶是得在朱雄英和朱至面前做小伏低,能达到目的那也没有关系不是吗?   看着秦王妃如此态度,朱至和朱雄英再一次对视一眼。   他们这边商量好,负责此番护卫的徐辉祖和傅让在看到秦王妃的那一刻,警钟大响。等朱至和朱雄英吃完了饭,与秦王和秦王妃分开,两人立刻齐齐站在他们面前。   “太孙,郡主。”打起招呼的人,面容严肃,显然这心里记挂着大事。   “何事?”徐辉祖极肖魏国公,是个削瘦却精神的小伙子。   朱雄英饶是并未与之有过多往来,看在魏国公的份上也对他有几分敬重。   “秦王妃随我们一道北上,实属不妥。”徐辉祖开门见山的进言,希望朱雄英能够听进去。   “我知道。”朱雄英如此回应,徐辉祖望向朱雄英,也就更不明白了,既然朱雄英知道,为什么要让人继续跟着?   “好好派人盯着秦王妃。”徐辉祖以为朱雄英会继续解释的,不料朱雄英只一番下令,徐辉祖一顿,不能确定朱雄英是否明白秦王妃可能带来的危害。   要想解决这个危害最好的办法是把人赶回应天去,让这个人永远没有危害朱雄英的机会啊。   “太孙,请太孙以自身安危为重。”徐辉祖没有办法,只好再一次进言。   “我自有思量,你只须盯好秦王妃即可。另外,不管秦王妃做什么,有发现即来禀告,不可擅自做主。”朱雄英叮嘱一句,只为了让徐辉祖有所明白,他到底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原本以为朱雄英未必清楚秦王妃存在意义的徐辉祖但闻此话,一时间脑子闪过一个猜测,可是又不太确定。   倒是傅让和朱雄英相处许久,自知这位太孙可不是蠢货,该有的警惕人家有,要不是有原因,断不可能把一个不安分的人放在身边。   “听清了?”没有得到回应的朱雄英再问一句,只为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傅让应得爽朗,不忘意示一旁的徐辉祖,徐辉祖傻了半响,也只能乖乖应着一声是。   “休息一刻钟后起程。”朱雄英得了答应,再吩咐。   完了和朱至一前一后的离去。   徐辉祖看着朱雄英走人,第一时间看向朱至,可是朱至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倒是傅让等人走了,同徐辉祖道:“出门前魏国公没有跟你说,咱们跟着保护太孙和郡主,一切听从太孙和郡主的吩咐。”   徐辉祖和傅让都是将门之后,两人都知道彼此,不过往日并无过多交情,此时听到傅让的话,徐辉祖道:“你在东宫和太孙有所交往,应该更了解太孙。”   这一点傅让完全不否认,徐辉祖凝视着傅让,明显的等着傅让回答。   “难道郡主跟随魏国公学了几个月的兵法,你竟然对郡主无所知吗?魏国公就没有说过,太孙比之郡主不遑多让?”傅让不由上下打量了徐辉祖一圈,怎么看魏国公不像那么不靠谱的人。   徐辉祖不好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魏国公头上,赶紧解释道:“我爹倒是有说过。”   傅让一听摊手,不过随后想到一个可能的问:“你莫不是觉得小郡主不过如此?”   万万没想到,徐辉祖竟不作声,但这不是默认吗?   张了张嘴,傅让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徐辉祖半天不吱声,但傅让已经明白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没把朱至当回事,以至于眼下徐辉祖也对朱雄英的决定秉持怀疑的态度。   “我对这两位心中存疑,你与他们相交久矣,想必知之甚深,因而我想问问,在你看来他们到底值不值得我们信任?”徐辉祖终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等着面前的傅让为他解答。   傅让毫不迟疑的答道:“你要是问我,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但有吩咐,我无一不从。”   开什么玩笑,傅让跟朱至混多久了?要说朱雄英的谋略傅让有幸见识过了,可是真要跟朱至比起来,傅让其实更信服朱至。   不过,傅让不确定的是,按理来说像朱至这样的人,她能跟魏国公学本事,徐辉祖但凡见识过朱至的本事,都不可能会看不起朱至,更不把朱至当回事。   所以,傅让挺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辉祖微拧眉头,显然对傅让有了别的看法。以前他是觉得傅让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算是他的对手,但今日之后的徐辉祖却想重新认识傅让了。   两个毛头小子都能把傅让镇住吗?   傅让察觉徐辉祖的不信任,让他费尽心思说服徐辉祖,请他一定要相信朱至和朱雄英,他说得多了反而更有可能引起徐辉祖的不信任。   算了,不说了吧,反正总有他见识朱至和朱雄英本事的时候。   傅让好奇朱至在魏国公府的表现,其实朱雄英何尝不是。   “徐世子的态度有些不对。”朱雄英如是指出。按理来说但凡见过朱至本事的人都应该和傅让一般无二,不可能会觉得朱雄英会连秦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该有什么样的提防都不懂。   朱至偷笑着,朱雄英盯着她,无声询问。   “在魏国公府的时候我只听不说。魏国公似乎也有意为之,只当我是一个被硬塞到他手里的学生,他是被逼无奈的才教的。至于他的儿子们怎么看待我,魏国公是不当一回事的。”朱至不吝啬为朱雄英解惑。   朱雄英微拧眉头道:“只听不说,你心中疑惑如何解答?”   朱至眼中闪过狡黠道:“咱们魏国公也是个好玩的人,私底下再为我专门解答。”   啊!朱雄英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魏国公和朱至打的什么哑谜。   “魏国公这是?”朱雄英细品之后突然发现了什么,朱至点点头道:“要是咱们这位魏国公世子自视甚高,定是要吃大亏的。”   朱雄英只问多一句:“难道四婶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我们?”   对此,朱至笑道:“可能他觉得名不符实。”   这话让朱雄英许久没有反应,与之而来也生出另一个疑惑,“皇爷爷会让一个高傲得眼里容不得别人的人保护我们?”   “别这样说,他的本事不小,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不过要是他轻视于人,他必将为之付出代价。或许对魏国公来说,他也想让他的儿子吃个亏,最好能够多吃点亏。这样人才能记住教训,才不敢自视甚高。”朱至在这个时候说出了魏国公的心思。   “那皇爷爷呢?”朱雄英第一时间想确定的是朱元璋的心思。   “这是对所有人的考验啊,不仅是我们的,更是他们的。”朱至对朱元璋的安排并没有异议。别管现在他们和徐辉祖怎么样,等将来他们回去了,结果就只剩下一个。   “也是,有一个傅让在,闹不出大问题。”朱雄英一想也就不在意了,徐辉祖不信任他,难道朱雄英就一股脑把自己的计划说破了?大家都一样,都在对彼此试探着,也是对相互不信任。   朱至在这个时候冲朱雄英道:“哥哥,咱们先走一步?”   ???朱雄英如何能想到朱至竟然想出这样一个主意。   “咱们是孩子,何以过于稳重?偶尔就要像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一样,喜欢逃跑,喜欢别人离得我们远远的,我们自己玩去。”朱至继续蛊惑着朱雄英,请朱雄英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   “你确定我们跑出去的事传回应天,等我们回去的时候,皇爷爷,皇奶奶,爹和娘不会揍我们?”朱雄英不是不想配合,可是好像也应该想想后果。   “怕什么?咱们出来了事情就由我们来定,什么时候干什么事,我们还要听他们安排?真要是这样,让我们出来干什么?回应天算了。”朱至翻了一个白眼,提醒朱雄英要是不敢,趁早回应天算了。   “你用不着激我。”朱雄英提醒朱至省省,他不吃她这一套。   “走不走?出来了要是不干出点成绩,肯定要被人笑话。” 朱至理所当然的开这个口,好让朱雄英知道,她可不开玩笑的。   朱雄英一眼瞥过朱至道:“丢下那么多人跑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跑得掉。你当皇爷爷给我们的人都是饭桶?”   就这周围几千人在,他们要是都能跑了,该是这些人多无能。   朱至挑挑眉冲万河道:“让人去闹一闹就成了,不就是吸引人的注意力吗?又不是什么难事。”   万河额头渗出一层层的汗,他听出来了,朱至看中闹事的人是他。   “郡主。奴不能配合。”万河连连拒绝,请朱至改主意。   “不,你会配合。”朱至肯定的告诉万河。万河一时语塞,朱雄英等着人的反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万河被朱至捆着,等徐辉祖他们来请朱至和朱雄英起程的时候,这才发现他被捆了,而朱雄英和朱至都不见人影。   看着嘴都被塞住的万河,徐辉祖吓得一个激灵,赶紧伸手扯下他嘴上的布问:“太孙和小郡主呢?”   “太孙和小郡主走了,他们自己去北平了。说是要微服私访。”万河哭丧着一张脸回答,徐辉祖好想骂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半大的孩子最是闹腾,不省心。   “带了多少人?”徐辉祖看着眼前的万河追问,万河道:“就曹国公给的几个人。”   “快追。”徐辉祖毫不犹豫的下令,赶紧追人啊。   嗯,徐辉祖领着人走了,可是傅让却没有,人盯着万河就是不说话。可是,不说话不代表人家没有给到压力。   “傅小将军。”万河唤上一声,其实是不太想跟傅让接触。   “等人走远我们再说话。”傅让一点都不慌的开口。   徐辉祖对朱雄英和朱至所知甚少,当然会相信他们两个为了好玩跑了的话,傅让可不会。   要说没有见过朱至和朱雄英之前,作为半大孩子过来的他,也觉得一个个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喜欢玩,尤其喜欢耍着人玩,最是让人讨厌了。   但是呢,遇上朱雄英和朱至之后,他算是明白了,智多近妖并不是一句空话。   所以呢,万河就算被捆起来,说着朱至和朱雄英跑了,他依然不相信。   因此,徐辉祖追人啊!秦王和秦王妃听到消息之后大骂一句胡闹,也赶紧追啊,很快人跑得七七八八了。   剩下的傅让领着亲爹给他的几个小将就跟万河大眼瞪小眼。   “傅小将军不追吗?”万河看着眼前的傅让,心里也是直打鼓,试探一问,他不跟着徐辉祖走吗?   “不急。有徐世子就成,我就不用了。”傅让如是答,万河眼神有些飘。   以至于有那撤退的将士问起傅让,想知道傅让要不要一起,傅让指着万河道:“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   有他这话,想把万河带上的人都不好带了,毕竟傅让可是副将。一个个乖乖走人。就剩下傅让一行人了。   又过了将近两刻钟,周围就剩下傅让他们几个,几个将士没能忍住问:“小将军,再不跟上我们就追不上了。”   “追上干什么。太孙和小郡主又没跑。”要说刚刚傅让还不确定,观万河完全没有要跟上的意思,傅让确定了。   “可以啊。”随着傅让的声音落下,不远处的山坡上朱至和朱雄英站在那儿,朱至中肯的评价。   傅让赶紧朝两人见礼道:“见过太孙,郡主。”   朱雄英和朱至缓缓行来,朱雄英已经张口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跟上徐将军,要么什么话都不问跟着我。”   “末将选第二个。”傅让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做出选择。   行啊,朱至和朱雄英都挺满意这个结果的。   “太孙和郡主打算怎么去北平?”傅让见到这两位自是暗松一口气,不过也得问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急什么?跟在徐将军的身后就是。偶尔需要你出面,你出面即可。”朱至接过话,这意思?傅让是不敢细问的。   “走吧。”朱雄英出言催促。   一行人立刻上路,该换装的换装,跟着徐辉祖他们一行人走。   看着几千人慌得乱成一团,四下查找却没能找到朱至和朱雄英的行踪,秦王几乎已经快疯了。   这兄妹二人可没有早早告诉他有这一出,但凡他要是知道有这一出,就是朱元璋把他往死里打,他都绝对不会同意跟着来。   可惜,后悔药是没有的,此时的秦王只能绞尽脑汁的考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找到朱至和朱雄英。   “咱们的方向是不是错了?”秦王自己是个没脑子的,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怀疑人的,可架不住他这感觉是真的很不好,而且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难道不应该改一改吗?   徐辉祖追了大半天,人影都没有看到一个,再面对秦王的疑问,他一个没找着人的人,能说什么?   “傅将军何在?”徐辉祖似乎终于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人是他忘记了。   结果这一问,秦王也想起另外还有一号人,和徐辉祖一样负责朱雄英和朱至安全的人。   “不知。”不是有人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大半天了好像都没有看到傅让。   徐辉祖一顿,他在情急之下忘记问起傅让,结果傅让不见了?   “刚刚被绑的那个人是谁?”徐辉祖再一次追问,心急如焚。   秦王反问:“什么被绑的人?”   对啊,秦王没有看到谁被绑了,徐辉祖问的人是谁?   徐辉祖!!!   一旁有人往前迈了一步,提醒道:“是小郡主身边的内侍。”   “郡主身边有多少内侍?”徐辉祖似乎才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不料被秦王狠狠一瞪,“你是魏国公的儿子?”   不怪秦王疑惑,怎么看魏国公都不是那轻率之人,绝不可能连自己要保护的人身边是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徐辉祖瞬间尴尬了。他分明将重心都放在朱雄英身上好吗?朱至在他看来就是一个不安分的郡主而已。   出门在外,徐辉祖给朱至的定义是,只要她不惹麻烦,什么事都好。   可是,怎么偏偏是朱至的人被绑了。   “那个内侍你们倒是带上来仔细问问啊。”秦王突然觉得徐辉祖的脑子也就这样,和他一比差远了,他都能想到的问题,徐辉祖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什么人啊?   难得有机会表现的秦王,在这一刻昂起了下巴,扫过一旁的侍卫们,就是要问问他们,人呢?   人,徐辉祖根本连帮都不帮人解绑就领着队伍跑了,这时候想起找人,找得着吗?   “人应该在傅将军处,方才我们追赶的时候傅将军留下看人了。”总是有人回头看上一眼的,正是因为瞧见了,因而此时能够答得上秦王的问题。   徐辉祖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怕是他都中计了。而傅让早早看出了其中有诈,眼下怕是已经跟朱至和朱雄英他们碰头。   “将军。”徐辉祖变脸,叫人看在眼里也是拿不准,重点是他们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别忘了,朱雄英和朱至下落不明。要是这两位有个闪失,麻烦就大了。   “寻两个和太孙,郡主年纪相仿的人,从现在开始,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太孙和郡主不在。”徐辉祖意识到什么,当机立断下令。   秦王第一时间问:“装是可以装,但是人不在,我们不找吗?”   “找,一定要找,但不能这样大张旗鼓,否则一但消息传扬出去,太孙和郡主必有危险。”徐辉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上面坐的是谁,秦王有数。   秦王急得都快疯了道:“我们找了这么大半天,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对此,徐辉祖道:“难道我们就不能把人找回来?人能跑就不能回来了?真真假假,谁又能完全辨别。   “王爷,重点是您,您得稳住,只要您说太孙和郡主在,他们肯定就在。”   压力是完全给到秦王了啊!   秦王捂住胸口,那叫一个不可置信。   “人不在,再怎么装,一但出面总是要露馅的。我不行,我不行。”秦王一向有自知之明,徐辉祖说出那么为难人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好?   不行,绝对的不行。   “如果王爷做不到,太孙和小郡主必有危险。”徐辉祖不得不提醒秦王一句,请秦王自己决定。   秦王什么时候担过那么重的担子?这可是让他担起朱至和朱雄英的命。若是他们有个差池,后果第一个由他承担。   “他们两个胡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我不干。”秦王炸了毛了,眼下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把情况上禀朝廷。以假乱真,瞒天过海什么的,绝不可取。 第84章 开台   ◎好戏◎   秦王一脸的不配合, 无论徐辉祖怎么劝,他就是不答应。   徐辉祖如何也料不到, 碰上朱雄英和朱至这两个干脆跑路的人也就算了, 竟然还会碰到秦王这样一个油盐不进,如何也不肯配合的人。   “王爷。”突然传来一阵叫唤声,只见马车上的秦王妃走了过来, 第一时间唤了秦王。   几乎第一时间, 徐辉祖和秦王都警惕看向她。   “王爷,找不到太孙, 就算我们回应天也没办法向陛下交代,与其直接回去接受惩罚, 不如想想办法,兴许能找到太孙和郡主。”秦王妃一番劝说,听起来都是为秦王着想。   秦王听着一声冷哼道:“说得容易,要是人好找回来我用得着担心?就他们两个,宫里哪个见着不发愁?他们这一跑早没影了。之前都找不着, 以后就更别指望了。”   显然秦王不抱以任何希望了啊。比起费尽心思都不一定找得着人, 他宁可直接回去受罚。   打定主意的秦王立刻道:“走, 回应天去。”   说话就要走人,秦王妃赶紧将人拉住, “王爷, 我们并未陷入绝地,王爷何必早早于放弃?”   “人都不见了, 现在不是绝地是什么?”秦王是听不进秦王妃一句话, 也是觉得眼下的局面实在不好挽回, 看看徐辉祖, 本以为是个可靠的人, 事实证明并不是。   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他这追了半天有什么结果?怕是早让人跑得无影无踪了。   秦王此刻打量徐辉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怀疑这是魏国公徐达的儿子?确定没抱错?   徐辉祖如何能看不出秦王的怀疑,只是徐辉祖自己做了什么事值得让人信任吗?   再说,秦王之所以没有回头看上朱至和朱雄英他们一眼,不就是因为对徐辉祖的信任,相信他做下的判断,才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王爷。”秦王妃再一唤,无非希望秦王可以相信她一回,听她一句劝。   秦王很是不耐烦的道:“你难道又有什么好主意?”   言外之意不过是让秦王妃有话直说。秦王妃纵然心里极是看不上秦王,也在心里怨念无数,自己怎么会嫁了这样一个平庸又愚蠢的人。然事成定局,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改变,她既有所图,也得了为那份图谋多出些力。   “太孙和郡主虽然离开,他们的目的毕竟是北平,只要我们熬过这些日子,一到北平,他们一定会出现。”秦王妃如此道来,说的也是事实。   秦王听着这话不由望向一旁的徐辉祖,其实刚刚徐辉祖已经出了主意,盼着秦王可以配合一二,但秦王明显不乐意的啊。   如今好了,就连秦王妃也差不多是那么一个意思,认定这就是一个机会,但凡只要熬过眼前,后面的事就不算是事儿了。   “王爷,王妃所言甚是,我们如果现在回去,陛下只会重罚。只要太孙和郡主安然无恙,我们与太孙他们汇合,就算以后陛下知道,也只会轻罚。”徐辉祖纵然清楚的知道出主意的秦王妃有所图,但是为了不让秦王真掉头回应天,也只能配合劝说,只为让秦王好好配合。   此时秦王听着徐辉祖再一次点明只要寻到朱雄英和朱至 ,一切问题都将得以解决,不可否认也是。   重罚和轻罚总是有所区别的。   已经为人父的秦王啊,完全不想再被朱元璋惩罚。   “你们确定到了北平能见着他们两个?”不怪秦王有此问,实在是秦王怕了。   朱雄英和朱至那么两个小货实在是太过分了,有像他们这样的吗?出门才半天,才刚离应天不远,他们竟然就跑了。   而且还不知道他们手里有没有人,会不会在路上有什么意外。   嗯,秦王承认,他最怕的其实是朱雄英和朱至有个意外。   秦王问完了还觉得不够,补上一句道 :“徐辉祖,容我提醒你,你是负责他们两个安全的人,他们两个不见了,他们但凡有个什么差池,你负不负得起责?我现在回应天,就算受罚,至少我父皇会在第一时间派人找他们,至于找得着找不着,责任不用你来担。”   此话落下就是给了徐辉祖选择的权利。   徐辉祖可要想好,他到底要担起什么样的责任。   “王爷放心,若太孙和郡主有所闪失,末将提头来见。”徐辉祖是断然不能就这样回去,真要是这样就回去,他往后还有什么脸混?   “好,有你这句话我陪你去北平。”秦王一听徐辉祖愿意担责任了,他是不需要再操心了,好说,就按徐辉祖说的,由他安排这一路的事。   不管是徐辉祖或是秦王妃都可见松了一口气,可算成了。   “谢王爷成全。”徐辉祖不管对秦王是什么想法,此刻必须得谢过秦王。   “你不用谢我,事愋要是办得不好,后果你是知道的。太孙,这两个字的份量你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明白,但凡人要是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出半点差池,别说你的头了,我的头也得一并掉了。”秦王是相当的有自知之明,他爹是怎么看他的,他最清楚不过了,为此,他才学得如此乖觉。   亏朱至不在,否则定要问他一问,他乖觉了吗?   他是把自己做下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我不管你怎么办事,人最好尽快找到。等找着他们两个,我一定揍他们。”秦王狠狠的磨牙,说着话转身就走,那言语中的不满是半点不曾掩饰。   徐辉祖应下一声是,保证一定会尽快把人找到。   秦王妃眼看秦王终于同意继续前往北平,自是高兴,与徐辉祖露齿一笑,无奈徐辉祖完全不为所动,与她作一揖,转身就走。   如此不给人好脸色,一旁伺候秦王妃的侍女没能忍住的道:“此人好生无礼。”   秦王妃不以为然的道:“他是徐达之子,若是能给我好脸色才怪。只不过我是真没有想到,徐达竟然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来。”   此话叫侍女不解。   “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我还以为他有多大的本事呢。却不过如此而已。要知道徐达可是我们北元的大敌,因为他,我们北元吃了多少亏。如今养出一个连孩子都看不住的儿子来,虎父犬子,不过如此。但对我们大元来说是好事。”秦王妃是高兴的,高兴于这些传说中厉害的人竟然如此的无用。   大明后继无人,这对他们大元来说自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只是,徐辉祖一转身,立刻吩咐道:“之前往前找人的人,让他们折回去。”   此话落下,立刻引得身边的人侧目,不是很明白徐辉祖何意。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是我大意了啊!”徐辉祖终于反应过来,也是他没有料到两个年纪尚小的太孙和郡主竟然也懂得用计,跑,朱雄英他们知道往前跑是一定跑不过,因此让他们往前追,而他们在后。   “若是如此,傅让是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了?”身边的人听明白徐辉祖的话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傅让。   那样的一个人啊,他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难道不是有所代表?   “不必理会,我是小看了太孙和郡主。傅让既然曾在东宫当过差,想必对他们是唯命是从。人,有傅让在也好,不怕出什么差池。现在我们该做的是尽快把人找回来。看情况,我之前看不起他们,以为他们不过如此,他们也想试试看我究竟有多少本事。”徐辉祖是后悔的,悔于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正确看待朱雄英和朱至。   所以,他也就为此而付出代价了。   人不见了,这事但凡传扬出去,魏国公的名声就让他丢光了。   深吸一口气,徐辉祖必须要想办法找回场子。他不能让朱雄英和朱至认定他不过如此。   如果按傅让透出的信息,怕是朱至和朱雄英对他的评价也会直达天听。   徐辉祖不由捏紧了拳头,徐家的情况其实并不算太好,看着好像甚得帝宠,实则不然,尤其是出了朱棣的事后。   朱棣啊,朱棣为何被贬,朱元璋一顶谋夺太子之位,企图杀兄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这辈子朱棣都摘不掉。   可是,徐辉祖想到外甥得以承爵位,他爹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这都是朱元璋手下留情了,否则直接杀了朱棣一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以朱高炽承爵,既是对他们徐家的恩宠,同样也是在对他们家试探。   让徐辉祖护送朱雄英和朱至北上,这就更是试探,看看徐辉祖的本事同时也要知道,徐家和朱棣之间的牵连到底有多深。   明白这些事,徐辉祖是断然不敢乱来。   只是才半天啊,徐辉祖甚至都没来得及弄清楚朱雄英和朱至的性子,更不知道他们的本事,他们竟然跑了。   徐辉祖是不得不反省,是不是他有一些情绪露出来了,叫两位心生不悦,为此,他们直接跑掉,只为让他着急?   不不不,如果朱雄英和朱至有那样的心思,绝不会做下这样的事。那么,有什么是让他们须得离开此处的理由?   徐辉祖突然停下,一个转身看向秦王妃的车驾。   “公子。”端详着眼前的徐辉祖,身旁的侍卫不确定唤一声,也是想弄清楚徐辉祖何意。   徐辉祖吩咐道:“盯紧了秦王妃,不管她做什么都要及时来报,任何小事都不能遗漏。”   侍卫不太明白,这事怎么又跟秦王妃扯上关系了?   但是,侍卫立刻应下一声是,保证一定会办好。   而这时候的朱至和朱雄英领着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的紧跟着徐辉祖的大队人马,看着四散而去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当然也注意到兵马的变动。朱至道:“咱们得赶前了。”   朱雄英于此时接过话道:“算是不错,终于发现我们在后头。”   听着朱雄英老气横秋的语气,朱至感叹道:“哥哥,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像爹爹了。”   “不好吗?”朱雄英是一个以太子为目标的人,最喜欢的的莫过于别人说他像太子。   不过朱至的想法一向和人不一样,别人乐见其成的事,她可不。   “好也不好。以后我看着你和爹,我得想啊,我这是得了两个爹吗?”朱至摊手很是无奈,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   朱雄英真想揍她!有这么说话的,果然是欠揍得很。   “错了,我错了,是我说错话,我向哥哥赔个不是。哥哥可比爹爹要英俊得多了,怎么能说你跟爹一样呢?”朱至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告饶,朱雄英警告道:“再胡说八道,果真要揍你了。”   朱至连忙安抚的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们说正事。”   这还差不多,朱雄英也想着说正事。   “我们跑出来了,要是不让人知道就很没有意思了吧。”朱至如是道来,朱雄英认同道:“确实。”   傅让在一旁就不得不问问了,“太孙和郡主是想让谁知道你们不在北上车驾人马里?”   朱至笑笑接话道:“别管是谁都成,反正我们只看最后有谁急地趁此机会做事。”   这话傅让算是反应过来了,“啊,秦王妃?北元人?”   话到这儿立刻停止了,有些人不能说出口的,傅让清醒无比。   “说对了。”朱至点点头认真地评价。   傅让提醒道:“徐世子并不傻。”   对啊,一开始看到秦王妃徐辉祖就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就是知道秦王妃不安分,这样一个不安分的人放在朱雄英的身边,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为此不惜出言对朱雄英不敬。   朱雄英是有别的盘算,可这样的盘算呢,朱雄英偏又不说。   “若非如此,魏国公该反省自身养出了个多蠢的儿子。”朱雄英显然对徐辉祖的反应挺满意的。只不过他也想看看徐辉祖有几分真本事,又要如何才能为自己所用,是以,一照面话没有多两句,朱雄英就得用行动对进行徐辉祖考验。   “啊,要是末将没有赶来,太孙会如何处置末将。”听着朱雄英赞许的语气,傅让就不得不问问了。   收获朱至一记白眼道:“你若是跟我们呆了这些日子竟然都不了解我们,那你就不好用了,趁早让你回东宫呆着才是。”   傅让偷偷瞄了朱至一眼道:“回东宫呆着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知道就好。走吧。咱们这位徐世子怕是要掉头来寻我们了。所以趁他兵马没安顿好的时候,咱们先一步走,赶在他们之前抵达北平。”朱至还是急着要赶路。不赶不行啊,再不赶路,他们就得被捉回去了,那他们的计划就没有办法继续了。   “也不必如此急。”朱雄英显然有别的想法,“我们绕道走走。”   ???朱至是疑惑的,不明朱雄英想绕道去哪儿?   朱雄英同朱至对视,“绕到北平外头去。”   嘶!傅让倒抽一口冷气,他是等着朱至说一个不字的啊,结果朱至想了想点点头道:“也不是不行。要是这样,倒不怕他们怎么找我们了。他们料不到我们去哪儿。”   “北元,虽然北元败退,人家不是没有兵了。太孙,郡主,还是以你们的安全为重。真要去看,也不必急于一时。”傅让头皮一阵阵发麻,虽知朱雄英是不说也就算了,但凡要是说就一定会把事成。   本来寄希望于朱至,希望朱至能够劝住人,现在看来可能吗?朱至那眼神中透着的兴奋不曾掩饰。她怕是比朱雄英更想出去外头看看。   “怎么?你一个一心想除北元人的人竟然不想去北元看看?”朱至仅此一问,傅让赶紧道:“想是想,可不是这样去。太孙,郡主,我们才十来号人。”   “人多了就不好玩了。我的意思更是要借借我们二婶的手。二婶身边有锦衣卫的吧。”朱雄英已经决定,而且这就要付之行动,完全不是跟人商量。   跟在朱雄英身边的祝娘一顿,朱雄英微拧眉头透着不悦,祝娘道:“有的。”   朱雄英道:“怎么让二婶得到消息,并且赶在徐辉祖之前找到我们,你安排。”   祝娘抬头打量朱雄英,盼着朱雄英能够改主意。   “此事就此定下。”可是朱雄英却掷地有声的拍板,表明他并不是在跟祝娘商量,而是就此事定下,谁也别想再劝。   这时候的祝娘能怎么办?   她要是不安排,旁边的朱至要是出手,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未必可知。怕是比这个法子更凶险。   对此,祝娘连忙道:“奴这就去安排。”   朱至于此时补充道:“也得让北平的人知道。一样要赶在徐辉祖之前让他们找到我们。”   果然是唯恐天下不乱,一伙人出手算什么,须得把各方都挑动,让他们全都出面才是。   “郡主。”傅让都已经怕死了,结果朱至觉得不够?   “你要是怕的话可以回去。”朱至挑挑眉开口,傅让识相的闭上嘴,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祝娘不敢不应,只能乖乖的配合好了。   这回朱至和朱雄英都满意了。   “走。”目的达到,赶路要紧,朱雄英是想亲眼看看,那夺下中原之地,视汉人为猪狗的民族是怎么样的。   徐辉祖转了方向,却如何也没有想到,大家就算都要去北平,并不代表方向会一致。   而为了安全起见,徐辉祖找了与朱雄英和朱至年纪相仿的孩子保护着,就为了让人觉得,朱至和朱雄英都在。   纵然如此,流言却已经四起。   朱雄英和朱至这一路行来,徐辉祖已经尽量避免官员和他们见面,并不代表没有那慕名而来,急于向朱雄英早表忠心的人。   可是朱雄英不在,就算有再多的人打着各种名号来,都不可能见得到朱雄英。   如此一来,没能见到太孙的人心里能舒服吗?   他们不舒服,也就开始冒酸话了。   再加上他们的车队里可是有秦王妃这样一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她并不是想让大明安定的人,为此,朱雄英和朱至已经不在车队的消息她当然得早早放出去。   如此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多,秦王妃越高兴!   唯有各方出动才会乱,只要他们一乱,彼时的秦王妃就能趁虚而入,纵然事成,到最后也不怕有人查到她的头上。   随着前来拜见的人当着徐辉祖的面问出朱雄英和朱至是否不在行驾中时,徐辉祖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   本以为能够早早找到朱至和朱雄英的人,终于意识到他小看的两位皇孙并不是等闲孩子。跑出去的人他想找回来,休想。   眼看陷入僵局,徐辉祖还有一个救星。   秦王就在徐辉祖头痛无比的情况下被推了出来,好半响秦王都没缓过来,徐辉祖与秦王真挚相请道:“眼下请王爷一助。”   “我怎么助你,我助得了你吗?”秦王一脸的无辜,他要是有这本事,他都不用愁了!   无奈啊,至今未止没能练出这本事。   面对眼前的徐辉祖请求,秦王立刻道:“你是人人称赞的魏国公世子,比起本事来,十个我也比不上你。我能帮得上你的事,就不算个事儿。”   徐辉祖!!   他是该谢谢秦王相信他呢,或是要跟秦王解释一下,他的本事其实没有那么大?   “王爷,下臣并非说笑。”徐辉祖两样都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正色告诉秦王,这事儿不是开玩笑,真的不是。   秦王无奈了,他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那个人吗?   他是有自知之明,因为有自知之明,因此才会让徐辉祖自己再想办法。   “王爷应该也听说了,太孙和郡主不在车驾中的消息已然传扬出去,是谁的作为,秦王不会想不到。”徐辉祖不绕弯子,一五一十的同秦王论起理来。   秦王当然不否认,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事情的经过和始末。   “那你要如何?你要是能把人捉起来解决她,正好。可是那虽是我的王妃,也是北元的郡主,她活着代表北元,也安抚着归顺我们大是的北元人。要是他出了个差池,你看这事能完了?”显然秦王也不是蠢得无药可救的,看看人分析起来,这利害他是清楚得很。   “王妃暂时不能动,毕竟她只是将太孙和郡主不在行驾的消息放出去而已,要说这样就算王妃犯下大错,难以服众。”徐辉祖也没有这个意思啊,这秦王妃是不能动的,观秦王也是同样的意思。   徐辉祖更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坏了朱雄英的大事,那可比他眼下面临的局面更难。   “所以啊,你找我更没有用,我对付不了她。”秦王最大的长处就是有自知之明,一向如此。   自打明了自己非娶北元的郡主不可,他就已经早早打定主意,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他就跟王妃保持距离,她做什么他是管不了的。至于他嘛,为了避免自己出错,他是什么事都不管。   可惜,他有这个心,不代表别人也有这个心。   比如秦王妃是不断的推着秦王走,就为了从秦王手里得到关于大明对付大元的消息。   大明和北元,这是争夺天下啊,凭的是能者居之。   正因如此,哪怕北元已经退回北地,不代表他们不想卷土重来。   秦王面对王妃总想着北元,完全不考虑想个办法把人的心拉到他这儿。他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   至少秦王是早就看出来了,秦王妃是个有理想的人,为了理想,她可以成为一颗棋子,嫁给一个她看不上的男人,也可以蛰伏以待来日。   “末将只希望王爷可以帮末将应付那些官员。”对付秦王妃,秦王要是有这个本事就不会让局面变成现在这样。徐辉祖还是意识清醒的,为此,他是选择无视秦王妃,而让秦王去对付那些来求见的文武百官。   “我是藩王。”秦王一听不用他出面跟秦王妃有所往来,暗松一口气,不过另一个问题秦王得让徐辉祖想起来,别到时候后悔,再说他坑了人。   “你更是大明的王爷,陛下的儿子,太子的弟弟,太孙的叔叔。”徐辉祖如是回答,他相信秦王不是一个糊涂人,不会连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不清楚。   秦王打量徐辉祖一眼道:“我虽然是个傻子,但看你的样子,有魏国公的风范。你想好了?”   徐辉祖显得有些无奈道:“太孙和郡主一走,有些局面就必须请王爷顶上。王爷若是不愿意,末将也就只好硬撑着。”   请人帮忙的徐辉祖其实也做了最坏的打算,要是秦王不乐意,那就不乐意吧,他再想想别的办法。   秦王挑挑眉道:“你也说了我是大明的王爷,陛下的儿子,太子的兄弟,太孙的叔叔。我要是看着你被人为难死,岂不是白瞎了你这一番话?我连你一个大明的臣子都不如?”   徐辉祖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不假,亲耳听到秦王愿意配合,他自是万分的高兴,由衷感谢道:“谢秦王。”   “我们在这儿收拾残局,等雄英他们回来,一定让他们给你赔个不是。看看你因为他们遭了多少罪。”秦王嘀咕了一句,不难看出他心中藏了怨气。   “不敢,不敢。”借徐辉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事到如今他要是半点端倪都看不出来,真是枉费了亲爹多年教导。传扬出去也是丢尽他爹的脸。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凡要是再来寻雄英和至儿的人,我会出面帮你顶着。有我在,他们要是敢乱说话,我撕了他们的嘴。”秦王握紧拳头如是说。   徐辉祖再一次郑重朝秦王作揖,谢过秦王。   最后扫秦王的那一眼,秦王看在眼里道:“你莫不是真以为我傻得无药可救?”   徐辉祖岂敢有此心,要知道如今秦王也是在帮他。   “并无此意,绝无此意。”秦王一问,徐辉祖连忙的解释,生怕秦王误会。   秦王冷哼一声道:“我知道在你们心里除了我大哥,一个个你们都看不上。不过,我再不聪明,见得多了,眼力多少还是要有的。要不然我能安好至今。不过,你们家的人都是聪明人,就老四做下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这话问得略有些坑人之意,可秦王就是直接了当的问了。   “我等并不知。”徐辉祖惊出一身的冷汗。   秦王这一问,谁也不敢说是秦王好奇心作祟有此一问,或是帮着别人而问。   徐辉祖记着魏国公的教导,但凡有人问到朱棣的事,无二话,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他们一家一概不知。   “不知。真是意外。”秦王上下打量徐辉祖,显得不怎么相信。   徐辉祖惊出一身的冷汗,立刻问:“秦王有所耳闻?”   秦王瞪了他一眼道:“别乱说话,我当时不在应天。老四不管想做什么都不可能找我商量,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过,比起别人当皇帝,你姐嫁的是老四,老四要是成了事,你外甥将来也能得天下。”   徐辉祖对此不认可的道:“我徐家忠于陛下,忠于大明。我们认的是陛下,陛下让谁来担起这个天下,我们追随左右。旁的人想用诡计夺天下,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一番激昂忠心之言,秦王看了看他,最终选择了相信。   正统二字对别人来说不重要,可对有的人而言,什么关系都不必多提,都不是他们可以借此夺天下的理由。   “世子,又有人来求见太孙。”徐辉祖的一番忠心表态,让秦王止住再继续询问的话头。此时有人来报。   他们这一行人赶着路,不过是稍作休息罢了,一个接一个的人来,也是没完没了了。   秦王刚答应下的事,不至于就几句话的功夫忘得一干二净。   “行,我去打发了他们。顺便我也让后头的人都死了这份心。一天到晚就想走捷径,他们就不怕把自己摔死?”秦王挽起袖子立刻往前走去。   侍卫那叫一个懵,什么情况,怎么秦王亲自出面了?而且这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架式也是没有谁了,就不反省一下的吗?   “世子。”闹不明白的人唤一声徐辉祖,也是要跟自家世子确认一下,秦王这样确定没问题?   “王爷是在帮我们。”徐辉祖总不至于请人帮忙还能说别人在闹事。   “能帮吗?”不怪侍卫有此怀疑,谁让秦王看起来不太可靠。   徐辉祖警告的扫过对方,提醒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侍卫惊觉失言,连忙向徐辉祖请罪道:“属下失言。”   虽说徐辉祖信得过秦王,相信秦王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但也不能只让秦王一个人去面对。   警告完手下,徐辉祖跟上秦王。   此时的秦王面前站着两个官员,一个看起来谄媚,一个瞧着倒是挺温和,看他们的衣着,该是五品知府。   “太孙出行,此番目的是北平,你们一个接一个的过来拜见,是要耽误太孙的行程吗?”秦王背剪双手趾高气昂的质问,看着那叫一个不善。   “王爷,下官绝无此意。只是闻太孙一行由此而过,下官特意前来拜见,免得太孙以为下官等不懂规矩。”谄媚的官员第一个接过话,一见秦王身上的四爪蟒袍,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了。   秦王冷哼一声道:“都是一群自作聪明的人。太孙要是在意这些表面功夫,乖乖呆在应天等着你们进京拜见就是,何至于出来一趟。难道是为方便你们拜见?”   “下官绝无此意,绝无此意。”秦王的话音落下,一个个赶紧解释,证明他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就赶紧滚。太孙不想见你们。”秦王说话那叫一个不客气,叫徐辉祖身边的人听着都不确定的问:“世子,王爷这样说话确定没有问题吗?把人都得罪死了。”   徐辉祖不以为然的道:“秦王无需在意是不是得罪了谁。”   侍卫哑然,话他听着,却也不太明白的。   “身为陛下的儿子,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只要他这一辈子不谋反,他都会是大明的王爷。这些当官的想参他,参他一个无视百官吗?身为王爷若是处处与百官为善,怕是陛下和太子才要担心。”徐辉祖相当清楚其中的道道,并不觉得秦王面对来见朱雄英的官员须得含蓄客气。   “同样的事,不同身份的人做,结果也会大不相同。”徐辉祖一看手下似在思考,不介意再给他普及普及知识。   “当官真难。”侍卫幽幽长叹,显得很是头痛。   “世上谁人不难?”徐辉祖一顿后回了一句,侍卫更不吱声了。   “王爷。”徐辉祖和手下低语了一番,一旁来求见朱雄英的官并不肯就此放弃。   秦王一听他们唤来,挥挥手道:“再要是不走,你们可就不用走了。我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太孙是我的侄儿,他交代我这么点事我是一定要办好的。”   说话间秦王已经从一旁夺过马鞭,显然,谁要是再不走,他就不客气了。 第85章 诱饵   ◎谁先◎   谁能不怕打。尤其秦王一副完全不想讲理的架式, 再不肯走,他是真要打人了啊。   走走走。不管是为何而来的人, 一看秦王混不吝的架式, 不敢逗留,麻利走人。   自此,但凡官员求见, 出面应付的都是秦王。   敢骂徐辉祖的人, 绝不敢骂秦王,毕竟秦王可是朱雄英的亲叔叔, 更是老朱家的人。要不是有朱雄英发话,秦王能出面?   想早早和朱雄英搭上关系的人也是始料不及, 这太孙莫不是年纪小,不懂经营?   大好可以拉拢人的机会啊,他怎么就错过了?   但是,关于朱雄英不在行驾中的消息传出,也不是没有人当着秦王的面问起, 秦王当即皮笑肉不笑的问:“太孙在或是不在, 你们急于知道答案是想干什么?”   有人打了一个寒颤, 面对秦王不善的眼神,立刻反应过来, 其实他们不该问。   “太孙在哪儿, 做些什么,都没有必要跟你们交代。除非你们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否则你们追问太孙踪迹是为何意?”秦王如此问出, 一个个都不敢迎对秦王的视线, 第一次觉得秦王其实还是挺威严的, 他们竟然怕了。   打那之后, 谁也不敢再问秦王,朱雄英究竟在不在。   私底下他们如何打听,车驾中有一男一女,年纪与朱雄英和朱至相仿,若非见过他们的人,断不可能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朱雄英和朱至。   偏流言凿凿,说得那叫一个有声有色,确定以及肯定的说,朱雄英和朱至一定不在行驾内,就算有人也一定是假的。   眼看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马上有人开始猜测,朱雄英和朱至跑出去到底要干什么呢?   有句话说得好,做贼心虚,官当得不好的人,最怕就是遇上朱雄英和朱至这样微服私访的人,尤其这一位更是太孙。   朱元璋说是让他往各地督建所谓的烈士陵园,看起来好像是为死人谋一个上香祭拜的地方,谁敢说他们会不会打着这样的旗号,做别的事?   反正面对朱雄英不在行驾内的消息,一个个心里都犯起嘀咕,该收敛的人都收敛着点。   朱至和朱雄英绕北而行,人都到北元的境地了,他们想看出手的人竟然没有动静,反倒听说那些当官的个个都在收拾尾巴。   对此,朱雄英先有了想法道:“沿途省府的官员派人明查暗访,查仔细了。”   祝娘马上应下,朱至喊道:“等等。”   被唤的祝娘立刻乖乖停下,等着朱至下文。   朱至不确定的询问:“锦衣卫到底有多少人?各州府内都有锦衣卫?那北元呢?”   面对此问,祝娘沉默了。   一向很少说话的慕容旦于此时接过话道:“如果小郡主想知道,可以去问陛下。”   换而言之,朱至的问题过界了,他们不能回答。   朱至挑挑眼,也不为难人,只道:“如果我们要有心派人潜入各州府探听消息,人会不会留下?”   这个问题慕容旦可以回答,“但听太孙和郡主吩咐。”   朱雄英摇头道:“大可不必。”   “是。”慕容旦或许早等着朱雄英这句话,应得那叫一个爽快。   朱至细细一想也觉得是,真要用锦衣卫控制整个天下吗?那就真成笑话了。   “北元之地,现在去看看怎么样?”朱雄英盯着外面风沙弥漫,却分外想出去看看。   “想去就去。”朱至完全没有意见,只是望着一片光秃秃的地,眨了眨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元与北平交界的地方,并没有人往来,空空荡荡的地方显得分外空旷。   一旁的房子摇摇晃晃,看着似乎就要倒下。   “这是什么地方?”朱雄英看了周围好奇的问。这一片都是房子,可见之前是有人住的,但现在却不见人影,他又怎么会不好奇。   “此处位地北元和北平的交界处,而且道路四通八达,想必是之前贸易汇集之地。”朱雄英原本问的并不是朱至,但眼前的情况朱至一眼瞥过,立刻猜到这是哪里了。   朱雄英一顿,朱至于此时道:“战事不休,吃苦受罪的都是百姓。两国断交,只会逼得被封锁的人不得不挺而走险,以强兵攻破城池,逼迫对方打开门。”   收获朱雄英一记眼神扫过,朱至眨眨眼睛道:“欲国富民强,无商不可。”   她一个爱财之人,最喜欢的就是挣钱,能挣着钱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爹告诫你的话,你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朱雄英也得说一句老实话,朱至这张嘴一向不管不顾,想说什么说什么,她自己偏偏无所觉。   “我这不是在跟哥哥商量?至于要不要做,怎么做,将来是你和爹决定的事。”朱至很是无辜,难道因为朱雄英不乐意听这些话她就不说了?   真要是全天下都是这样的人,发愁的该是谁了?   朱雄英语塞,讲理有时候他认了讲不过朱至,干脆利落放弃,反正这些事现在也轮不到他做主。   不对,就算这件事轮不到他做主,并不意味着他什么事都不能促成。   “郡主,我们怎么能和北元人交易。”傅让听见朱至的话,第一个就不乐意了,行商交易的事,那不是要壮大北元吗?他们汉人跟北元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能做出有利于北元的事。   朱至转头看向傅让,想起这一位最大的心愿就是把北元人灭了。但这样一个理想是不可能达成的。   “为什么不可以?边境若是战事不休,最终吃亏的是谁?难道要全天下的人为了你一个人不愿意,不考虑大局,一意孤行的和北元人决一死战,而无视百姓安宁之心?”朱至并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的,但是相比起仇恨,如果一味只记得恨,跟北元人死磕到底,难道吃亏的只是北元?   战事一起,卷入战事的国家没有一个能赢。   “郡主想上战场竟然不想打仗。”傅让被朱至连声追问,心中是不服的,随口提起朱至的宏愿。   “想上战场,是为保家卫国,并非为了一己之私。”朱至并不生气傅让指出的问题,她确实想上战场,傅让并没有说错不是?   可是,想上战场是一回事,并不代表不能跟北元再开互市。   保家卫国,国家的安宁最是重要,也正是因为如此,所谓的恩怨更应该往后放。   傅让一顿,微抿唇不想承认自己竟然不及朱至的胸襟和远见。   “此话不必再提。”眼看朱至和傅让争执不休,眼下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吗?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人?”朱至就随口一提,至于朱雄英听没听进去,朱至也不是马上就要得到答案的。一眼瞥过一旁的屋后像是有什么人,朱至是不太确定。   这时候祝娘行来道:“好些人,他们押了不少东西。”   此话落下,朱雄英和朱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警惕。   “往哪边去?”朱雄英马上追问,祝娘赶紧答道:“往这边来。”   此话落下,一干人不约而同往旁边避去,都是一个意思,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大明明令禁止和北元交易的情况下与北元私通贸易。尤其该弄清楚他们押的是什么。   “听说皇太孙不日将抵达北平了,所以北平上下都急着赶紧处置手上的事。搞得我们这批货也被催着押送。这皇太孙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至于让人害怕吗?”   半大孩子朱雄英。他今年正确来说是九岁。   “怕?谁拿个孩子当回事了?大明朝也是真有意思,竟然派个孩子来北平,他们就不怕北元趁此机会拿了这位皇太孙?要是北元拿下了皇太孙,啊,那可就有意思了。”有人感慨无比的说起,隐隐透着想看好戏的期待。   “怎么可能。皇孙出行都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守卫,更何况那是太孙。”   “你这消息是真不灵通。那一位太孙也是个顽皮的,听说刚出应天不久,人就从车驾中跑了,到现在都没找着。北元在大明留下的探子眼下一个个都忙着找人,就想捉住这位太孙。”声音响亮的传来,朱至和朱雄英躲进屋,透着门看着那一行人。   粗略数了数,这有近二十辆马车。   “哥,打个劫吗?”朱至低声问上一句,朱雄英......   “郡主,末将去。”傅让第一个觉得此事可行,赶紧举手表示他可以。   朱至转头盯着朱雄英,等着他拍板。   “劫呗。”听外面的人那口音就是他们汉人,而且是自北平出来的,那可真好。与其让他们把东西卖给北元,便宜北元人,不如他们劫了。   朱至立刻兴奋无比的道:“傅让你领人往前去截住他们,我带人绕后,别让他们走出这一片,否则就不好拿人了。”   傅让立刻招呼上自己的手下,也是跟朱至一样的意思,趁他们在这一片民房里,先把人全都扣下。   朱至一眼扫过朱雄英,朱雄英立刻道:“要是打算把我丢下,趁早别想去打劫了。”   开什么玩笑,朱雄英点头答应的事,朱至好意思不带他去玩?   但凡朱至有这个打算,大家都别去。   朱至打哈哈的道:“别啊哥哥,我没这个意思。”   “哼!”朱至的解释朱雄英能相信?   “走走走,咱们断后去,别让他们跑了。”朱至连忙拉上朱雄英,不二话,绕后断人后路。   这么一行人啊,将近五十人,朱至他们一群只不过二十之数,可愣是没有人觉得他们二十来个人解决不了这五十多人。   傅让堵在前方,自打看到他,正聊得火热的人立刻变得警惕的停下。   “几位兄弟有何贵干?”虽说对方警惕,说话却十分的客气。   “东西留下,你们可以走。”傅让生平第一回 干打劫的事,但是对于和北元私通贸易的人,傅让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打劫,抢了他们的东西算是打劫吗?那叫为大明挽回损失。   傅让一群人的架式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练家子,可是一看傅让的人数,不到十人,不屑的道:“阁下未免狂妄。”   “就是狂妄了。”傅让心里攒了不少的火呢,尤其刚刚朱至提了要跟北元再开互市这事,他是既不乐意,偏偏抗议无用。他是不想要违背自己的心意,可在朱至说得在理的时候,他也无法反驳。   以至于看到眼前这些违背朝廷旨意,与北元私自贸易的人,一腔怒火便要发作到他们身上了。   “啊!”前面的人跟傅让说着话,后头却传来一阵惨叫声,站在傅让面前的人听着声音回头一看,有人跌跌撞撞的跑来道:“后面有人,他们在袭击咱们。”   这不是废话吗?   傅让一听后面都动手了,他们一群人还在这儿干看着,那怎么会。已然拔刀相向,自不用说,全放倒。   不到一刻钟时间,两方夹击之下,私运货物的人全都被放倒。朱雄英和朱至难得活动筋骨,自然得比比谁的手脚更快,朱雄英最后看了朱至一拳一个,双拳出击的样子,默默不作声了。   不能比,比不过啊。他得承认自己的不如。   “捆起来。”哪怕对方比他们多了一半的人,架不住朱雄英和朱至身边带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等闲人根本不是对手,一打二都是小意思。人都放倒了,朱至转着小拳头如是吩咐。   傅让狠狠盯着眼前的这些人道:“该把他们全都捉起来送官。”   “送官,怕是到官府里头,被捉的要成了我们了。看看这里。”朱雄英打人打不过,他管别的,想出北平城是件容易的事吗?尤其这车上运的还有铁。   看到铁的那一刻,朱雄英的脸已然瞬间沉了下来,好本事啊是不是?竟然有人胆敢私下售铁给北元,吃了熊心豹胆了。   因而朱雄英黑着一张脸让人给他们搜身,待搜出一张盖满了北平府里不少衙门印章的通行文书,朱雄英的脸已然黑透,直接递到傅让手里,让傅让看看,这是他们能送往官府的人?怕是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   傅让不至于不明白这个道理,眼前这些人分明是官商勾结,他们好大的胆子。   本就义愤填膺的傅让,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吞了眼前的这些人,他们怎么敢。   “不过,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朱至突然冒出这话,傅让......   这是朱至会说的话吗?他确定不是听错了吗?   朱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结果朱至同他一通挤眉弄眼,傅让立刻反应过来,他怎么能不相信朱至呢?她这样说话自有她非如此说话不可的理由,他太急了。   “说的是。”朱雄英附和道来,同时朝一旁已经被捆起来的人道:“你们这批货从现在开始归我了。就算你们心中不服也是无用。”   此言不虚,一个个都被绑起来了,他们能挣扎得开?   既然不能,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朱雄英他们把东西带走。   “几位图的究竟是什么?”为首的人在听到朱雄英和朱至的话后,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最后的松一口气,只要不想着把他们送官,更不曾想杀他们,一切好说。   面对他们的疑问,朱雄英扫过朱至,朱至哪能不知道自家哥哥的意思。   “你们这样挺而走险为的又是什么?”朱至不答反问。   对方一听更是松了一口气,若只是求财一切好说。   “我看几位身手不凡,不知是哪里人士?若是诸位愿意和我们合作,有些生意大家可以一起做的。”为首的这一位胡须男子立刻想要顺势拉拢于人,毕竟如果可以让朱至他们为他们所用,有些事难道不是事半功倍?   “你莫不是以为我们想跟你们合作?抢了你们的东西,我们有了这些东西在手,还怕谁不想要这些东西?”朱至却是不屑之极,明摆着并不愿意跟胡须男子多说话,他们要是想做生意,大可以把东西亮出去,不愁没有人要。   胡须男子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这般嚣张,丝毫不把他们当回事。   然而他们比朱至一行人可是多了一半的人数,偏他们不是对手,又有什么资格值得朱至拿他们当回事?   朱至冷冷的瞥过他们,似乎在看着一个死人。   胡须男子立刻好言相劝道:“姑娘切莫生气,在下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既然你们想做生意,一味的抢并不是长远的生意之道,不如我们想想办法,好让大家可以共赢?”   好心好意的同朱至出主意,朱至极是不屑的道:“是吗?共赢,但凡贪得无厌的人最终的结果都只有一个,你是在告诉我,我抢了你的东西,你反而不在意,更要带着我一起发财?难道你觉得我有那么傻?”   对啊,将心比心什么的,谁能真有这般的大度?   朱至再一次的冷笑,走到胡须男子面前道:“而且,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是想做无本的买卖?”   胡须男子愣住了,无本买卖什么的,谁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胡须男子傻了眼,半响没缓过来。   “不过,如果你们有本事把东西抢回去,那就是你们的。”朱至如此放话,十分的嚣张,简直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   “走。”朱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完全不想再久留,招呼人走。   至于被捆起来的这些人,他们要如何脱身,就用不着朱至他们操心了。   “姑娘。”胡须男一看这情况不太对劲啊,朱至这都敢跟他们下战书,不简单。   “对了,如果你们不能尽快从我们手里把东西抢回去,就别怪我们先一步拿钱了。北元想必是不会在意谁跟他们交易,只在意这里头是不是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朱至渐行渐远,不过还是十分好心的回头冲他们喊上一句,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   胡须男的脸已经黑透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他们是如何也想不到啊,竟然有一天会被人黑吃黑。最最让人生气的难道不是他们竟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气不打一处来的人啊,冲身后的人唤道:“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快点想办法脱身,否则再这么下去,货没有了,我们怎么回去交代?”   一车车的货,那都是钱,白花花的钱。一但他们果真丢了这么多的货,回去都没有办法交代。   朱雄英和朱至并行而走,中肯的评价道:“不错,有做无本买卖的天份。”   这话说得,朱至反问:“你就没有?”   “少了点匪气。”朱雄英对自己有自知之明,为此如实的回答。   “哥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骂我像土匪!”朱至回头白了朱雄英一眼,好让朱雄英知道,她可是很清楚的知道朱雄英话里什么意思。   朱雄英点了点头道:“关于你向土匪这一点其实不是我说的。”   谁说的朱至心里是有着数的。   “咱们得找个地方等人。另外,该跟徐辉祖通个信了,当然,也得给二婶通个信。”朱至如是道,他们虽然想绕到北元都因为朱雄英想来,不过也是想看看边境的情况,不想竟然让他们碰到这样的局面。   与边境私自贸易,尤其卖的更是铜铁之物,北平里的人可真是了不起。   朱雄英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道:“不仅是徐辉祖,我们得有心理准备,万一徐辉祖比不过二婶的速度,这里是北元。”   朱至意示这些事朱雄英看着办就是,她不予评价。   身为太孙,朱雄英有调动军队的权利。   朱至自打听说这一点就很想说,谁说朱元璋疑心重来的?自古以来有几个太子有军权的?   可是在朱元璋手里,不仅是太子有了,太孙也一样有。   朱至感慨无比,朱雄英在这个时候道:“爷爷不是也给了你一些人,让你要是唤不动兵马就可以临时用用的?”   “怎么?惦记我那点人吗哥哥?我才多少人,要是北元的兵马杀来,塞牙缝都不够。”朱至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把兵马亮出来的,毕竟人不算太多。作为奇兵可以扭转局面,但如果是正面对抗,没有胜算。   作为一个擅长审时度势的孩子,朱至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又在那里跟我闹着玩了是吧?你不知道我什么用意?”朱雄英警告的扫过朱至一眼,让朱至别打哈哈。   “哥哥就放心吧,该防备的,为了我们的小命着想,我一定会防备。”朱至安抚朱雄英,请朱雄英放宽心,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不给自己准备后路?   有了朱至这句话,朱雄英立刻让人纷纷准备。   傅让听着头皮有些发麻,其实也是不太确定,朱至和朱雄英果真要闹那么大吗?   听他们两个的意思是打算用自己作为诱饵,让北元和北平内,那些想要将他们除之而后快的人全部引诱出来?   北平的官员出手,大概也就调动那么一点兵马,可如果北元的人听说朱雄英在边境,绝对会倾尽一国之力也要捉住朱雄英。   “太孙郡主,您们是不是再考虑一下,这样兵行险招,万一您们要是出了差错,对大明而言是极大的损失。”傅让连忙劝说,只盼朱雄英和朱至能够听进,千万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我们方才就是在准备后路,一旦遇到危险,我们也会保证自身的安全。”傅让的担心情真意切,他们倒不至于不识好人心。朱至让他放心。   傅让额头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回头看了朱至和朱雄英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劝的。   岂不知跟着朱至和朱雄英出来的人,哪一个不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两位小祖宗决定的事,就算是朱元璋和太子在跟前,都不一定能让他们改主意,更何况他们。   傅让不得不反省反省,是他见识太少?阅历不行,是以稳不住?   “是不是有兵马靠近的事就交给你了。”朱至交给傅让任务,傅让哪里还敢胡思乱想,这可不是件小事,毕竟如果不能及时的发现兵马靠近,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全部都要成了瓮中之鳖。   “是。”傅让应得爽快。   “还得找一个适合我们打伏击的地方。”朱至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观察着四下,也是要给自己留有余地。   消息一旦放出去,各方兵马出动,要在保证自己性命安全的情况下,还得把这些人马一网打尽,不费点心思怎么可能。   朱至冲傅让挑挑眉头,傅让立刻点头道:“郡主放心。”   差点傅让就把这事忘了,不过好在朱至稳得住。   兵分几路,那就干吧。   只是放出去的消息,因为之前朱至和朱雄英已经放了饵,如今不过是让他们收获罢了。各方早等着消息的人谁也坐不住。   再加上朱至和朱雄英唯恐天下不乱,还劫了人家一堆的铁和铜,这不是逼着北平的人绞尽脑汁费尽心思要他们的命吗?   因此,朱至和朱雄英尚未进入北平,却已经闹得北平上下乱成一团,各方人马出动,就为了拿下这么一伙胆大包天的人。   可是,作为放出诱饵,只等鱼儿上钩的人来说。他们不怕那些人动,就怕那些人不动,越动他们反而越高兴。   终于找到一处既可以设伏,又能够保证自身可以全身而退的山谷,那肯定得好好的休息休息。   坐在回火堆前,朱至和朱雄英吹着冷风吃着烤肉说着话。   “也不知道哪拨人马先到。”朱至大口的咬了一块肉,香喷喷的肉,让人的精神大振,朱至凝望着远方,目光闪烁透得兴奋。   “你希望谁先到?”朱雄英同样大口吃肉的问。   “北元。”朱至神情坚定的回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跃跃欲试。   可是朱雄英却必须提醒朱至道:“要是北元的人马先到,我们可就被动了。”   朱至偏过头很认真地思考朱雄英提及的问题,反而更加坚定的道:“那得看是谁领人过来。”   收获朱雄英不确定的眼神,朱至反而十分自然的道:“或者更应该说得看他们信不信得过咱们,二婶又或者拿不拿你这个太孙当回事。”   “真要是按你这么说,那他们此番前来的兵马可就不多了。”朱雄英顺着朱至的思路,将心比心的思考。   朱至吃完手上的肉,这才回答道:“要是反过来,哥哥该想想怎么办?”   朱雄英笑着摇摇头并不在意,“要是能有机会见见北元的兵马统帅,这是我的幸事。”   说到这里朱雄英微微一顿,昂头看着天空目光沉着的继续道:“他们原本的对手是爷爷,魏国公,伯父。不管这一回是输是赢,能和对方交手,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朱至立刻笑出声,点着头同朱雄英道:“咱们不愧是兄妹。想到一块去了,而且这骨子里的疯狂如出一辙。”   话音刚落下,被朱雄英狠狠的瞪了一眼。   “疯狂两个字谁比得上你啊?”朱雄英绝对不承认自己和朱至如出一辙的疯狂。   他分明只是想见识见识,当初能和朱元璋成为对手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都说从对手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本事,他也不过是想看看,能让朱元璋和魏国公放在心上,视为心腹大患的人有多厉害?   “说这句话的哥哥是不是更应该想想,你刚刚自己说了什么话。真要是那一位过来了,咱们准备的那点人马可不一定能护着我们离开。”朱至十分不厚道的提醒朱雄英。   “只是不一定罢了,凡事又有谁敢说十足能做成。再者有你陪着我,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也不怕。”朱雄英对朱至的信任从不掩饰,朱至既然都不担心他这个当哥的会落到北元人的手里生不如死,他就更不担心了。   “说出这句话的哥哥,那可是你的命,你的命。你自己都不当回事,还指望我帮你当回事?”朱至怨念无比的提醒朱雄英,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在乎,居然指望别人帮他在乎,这难道不是最大的笑话吗?   可惜朱雄英压根不觉得,把命交到朱至手里有什么不对,“我的命交给你了。”   实在是让朱至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太孙,郡主,有人来了。”这时候傅让来报。   朱至和朱雄英都在同一时间显得振奋,慢悠悠吃肉的朱雄英,一顿狼吞虎咽的将手里的肉全部塞嘴里,嚼动几下吞了下去。   “来的什么人?”相比之下,朱至慢悠悠的问出。   “看起来像是从北平出来的。”傅让发现这点后心情其实非常不好,北平出来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也就是被他们打劫的幕后之人。   朱至悠悠长叹,“让人准备着,他们来了北元人也就不远了。”   傅让抬头望向朱至,打量了朱至,许久没有作声。   朱至反问:“看你的表情你是希望他们来呢,还是不希望他们来?”   “末将是希望来的人不是我们的人,更不是朝中官员。”傅让如实答来,朱至冲他颔首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忠于朝廷,忠于天下百姓。你痛心,不过是因为你心中存有忠义,也有仁善。可是我也要提醒你的是,面对背叛朝廷,背叛百姓的人不能手下留情。”   傅让听着朱至的教导,岂不明白朱至是在用心教导于他。   一旁的朱雄英附和道:“说的不错。忠义之事,其实更应该比这些奸诈小人更狡猾,唯有如此才能抓住他们的把柄,为国效力。”   此话落下,傅让惊叹的张大嘴,如何也想不到,朱雄英竟然会这般教他。   “不要以为刚正不阿,宁死不屈就是好事。我不希望有人以死进谏,我更希望有人能够帮着朝廷解决问题,更能解决这些贪官。”朱雄英这么多年看下来,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处事之道。   “有才有能之人更应该考虑怎么智斗贪官,又能为民谋福。对于陛下来说,天下的官员都是陛下寄以厚望的人,比起为了只字片语便将处决的帝王,你是不是更希望遇上一个只看是否人赃并获的上官?”朱雄英哪怕不用傅让开口,也知道眼下的傅让心中他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朱雄英也不介意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傅让将心比心的想一想道:“当然得看证据。”   朱雄英和他对视,掷地有声的道:“故,这就需要你们这些忠义之士和那些贪官斗智斗勇。斗不过他们,你们就拿不到证据。所以你们是不是要比他们更狡猾?”   这回傅让连忙点了点头,证明自己对朱雄英所言的认同。   “准备着吧,既然有客人来,咱们得扫榻相迎才对。”朱至一看朱雄英把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低头不语,还是朱雄英想起前面有客而来,如今不是他们多说话的时候,还是赶紧先应付了即将到来的人。   对,傅让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们还有敌人呢,而且是一波又一波的。   “太孙和郡主放心,末将这就去等着他们。”傅让也反应过来了,如今还是先去解决来人要紧。   傅让一走,朱至走向朱雄英,提醒一句道:“哥哥方才的一番话,最好还是别让爷爷听到的好,爷爷可不是跟哥哥一样的人,只要底下的官员做的事是利于大明的都能容忍。”   朱雄英抬头和朱至对视,一眼扫在他们身边跟随的人,哪一个不是朱元璋给到他们的?   “啊!”朱至似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然而却没有回头看任何人的意思,而是继续的道:“朝廷对官员的要求,可以分为三个等次,一等是为能吏又忠于大明者;二等是为能吏,一心忠于百姓者;三等官员忠于大明者。在我看来,爷爷最喜欢的却是第三等的人。”   朱雄英已经不想说话了,刚才朱至提醒他干嘛来着?   这会儿的朱至怕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不对,要说忘得一干二净也不是,大抵还是旁敲侧击。   “你这些话才是最不应该说出口的。皇爷爷要是知道在你看来他竟然是一个只用三等官员的皇帝,不一定有多生气。”朱雄英悠哉悠哉地接过朱至的话,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评价起朱元璋,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跟在两人身后的人对视一眼,很想问一问这两位是不是当他们都不存在?或者是吃定了朱元璋不管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拿他们怎么着?   同时一个个也在考虑另一个问题,朱雄英和朱至这番对话,他们到底要不要上报朱元璋?   很明显朱雄英和朱至把难题丢给了他们,他们兄妹只管聊他们的,至于话会不会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两人真不当一回事。   “那你倒是摸着胸膛说说,我说错了吗?看看这满朝的臣子,哪一个对咱们爷爷不是恐惧多于敬重?因为害怕,所以处处得看爷爷的眼色行事,从而忘了他们十年寒窗苦读既是为了一展抱负,更是为国效力。他们忠于的不仅仅是皇帝,更是这天下百姓。”朱至显然对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并不满意。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朱雄英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喊停,不想再从朱至的嘴里听到任何关于朱元璋的不妥。   收获朱至一记你也一样的眼神。   朱雄英没有丁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一个刚刚成为太孙的人,并不想因为几句话叫朱元璋生出不悦。   朱至无所顾忌,何尝不是因为胆大包天。   朱雄英承认了自己不如朱至,也完全没有要支棱起来的意思。   “公子,小姐,有人求见。”好在这个时候傅让跟来人接上头,朱雄英和朱至说话的空档,没有听见外面打闹的声音,可见没有打起来,那么来人就是想跟朱雄英和朱至好好的聊聊了。   傅让进来禀告也就证明了两个人得猜想。   “请。”前来不是要硬抢,而是要跟他们聊聊的人,正合朱雄英和朱至之意。 第86章 接踵   ◎而来◎   傅让赶紧去请人, 不一会儿来了好几个身穿黑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朱雄英和朱至又一次交换了眼神, 并没有错过这几个人背后一个个腰间别刀的侍卫。   也对, 既然朱雄英和朱至能够抢了他们的货,难不成他们不会做最坏的打算?   朱雄英自然而然的转过身,坐在火堆前。朱至往前迈了一步, 一脸匪气的道:“怎么着?我还以为你们会带人从我们手里抢回你们的货呢。”   “姑娘说笑了, 若是能和姑娘结识,往后能够一起合作一起发财, 那才是好事。不过是十几车的东西而已,姑娘看得上, 姑娘拿走就是,何至于大动干戈。”一群披着黑斗篷的人,哪怕已经站在朱至的面前,却没有要解开斗篷的意思。   一个看起来高壮的人出面,十分阔气的挥手, 证明自己对朱至劫走他们的东西的不在意。   朱至冷笑一声接过话道:“如果是当真不在意, 你们打探我们的行踪, 追到此处又是何意?都说你们这些人虚伪,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被朱至狠狠的撕下了面具, 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而且看看你们现在什么打扮, 一个个披着个黑斗篷,到我跟前都没有要摘下的意思。怎么, 你们就那么见不得人?想跟我要回货, 是不是最起码也得摆正你们的态度?如果你们想硬抢, 那就只管拿出你们的本事来, 就如同我劫了你们的十几辆马车, 你们也可以抢回去。”朱至摊手,非常不介意看到他们动手来硬的。   一群身着黑斗篷的人动了动,似乎在相互交换着眼神,也是全然没有想到会碰上朱至这样的人。   本以为朱至劫了他们的东西应该远走高飞才对,可是朱至他们却突然停下,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打量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烤火的朱雄英身上,他们心里其实一直在犯嘀咕。   “看什么看?”朱至正跟他们说话呢,没想到这群人的眼神却落在朱雄英的身上,朱至显得十分不满不愤的往前迈了一步,挡住他们的视线。   “姑娘到底想要什么?”显然朱雄英没有出面的打算,眼前气鼓鼓的朱至已然成为他们唯一的突破点,那怎么办呢?想方设法从朱至的嘴里探明朱至他们的目的才是,   朱至听着声音知道是另一个人张了口,对此却十分不配合的道:“不想怎么样,不过是想做些无本的买卖而已。虽说我们这是第一次,可这一回生两回熟。没什么是学不会的对吧?”   打家劫舍这等本事,但凡只要身手不错,手里有人就成。   “姑娘当知道,你截的这一批货不仅是我们的,也是北元人的,你在这边界之地既得罪了我们,也得罪了北元人,姑娘难道以为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一听朱至的语气,立马有人意识到,朱至别看年纪小,却不是等闲之辈,至少人家真有打家劫舍,发家致富的意图。   年轻人可能未必清楚自己身处的处境,他们来这一趟,就该给这些年轻人好好的普及普及。   朱至更是冷笑的道:“大可一诫啊,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只要你们有本事从我手里抢回你们的货,这些当然就是你们的。反过来,你们没那个本事抢回去那就是我们的。北元人,好啊,让他们只管放马过来。”   摊摊手,朱至全然不在意面对的究竟都是什么敌人。   既然是凭本事吃饭的人,只在意对方是不是有本事从她的手里抢回这些东西。   “这么说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是非跟我们扛上不可了?”朱至如此的不依不饶,换成谁都不能接受,她敢如此的嚣张,难道以为站在她面前的都是些无用之人?   敢跟北元做生意的人,更是在朝廷明令禁止的情况下,他们如果没有点实力,敢这么干?   “怎么?你们才看出来吗?我要不是非跟你们扛上,我干嘛要抢你们的货?你们要是不服气就凭本事抢回去。抢得回去就算你们厉害。”朱至从始至终都是同样的态度,有本事就来抢,闲话少说。   “就凭你们,还没有资格和我谈别的条件。”朱至狂妄无比,面对眼前一个个不敢露出真面目的人,她心里相当清楚,这不过是投石问路的人,真正的幕后之人可不会那么早出现。   末啊,想来打听消息,让他们来好了。   要是想看实力,朱至不是早就已经等着他们了?   “哼。”有人冷哼一声,显得不屑之极,似乎完全不把朱至放在眼里。   下一刻,朱至已经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对方脸色大变,似乎怎么也想不到,朱至一言不合竟然就出手!   “猜猜看是你的人手脚更快,或是我的刀更快?”朱至可是一个喜欢动刀不喜欢废话的人。   敢在她的面前对她吭上一句,吃了熊心豹胆了吧。   “姑娘,姑娘,有话好说。”这都动刀了,再看看一旁的傅让等人也纷纷拔刀,显然要是朱至不下令,这些人真就要杀人了。   “我这个人图的是财,为此我不杀人,但是如果你们非逼得我杀人,我也不是不能杀的。就拿你们几个开刀?”朱至这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变了脸。   “不,姑娘,姑娘,我们只是想过来跟姑娘商量商量,要是能跟姑娘达成共识,一道得利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也不是非要交恶不可。”几个身着黑衣斗蓬的人,一个个的态度都不一样,擅长也不一样,面对朱至如此一言不合即拔刀的架式,他们这心里也就明白了,这人真是吃软不吃硬。   见势不对再不低头,是打算把他们自己的小命搭上吗?   命可是只有一条,死了就没有了。   “小姐,他们带来的人都解决了。”这时候慕容旦出面,禀来一个消息。一群人都不可置信的望向慕容旦,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惜,朱至却提醒他们道:“你们信不过我的人,不如试试发个信号,且看看你们的人能不能冲出来救你们。”   话说着竟然收回了刀,丢到傅让手里。   一个个本来正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朱至收手的人,不料朱至竟然就收手了,心中诧异自是不用说,但更是警惕。   朱至收刀是因为听到手下来禀的消息,他们的人已经全都被拿下了。眼下就他们眼前的这些人,绝不可能是朱至一伙人的对手,所以,朱至觉得不需要她再亲自拿着刀让他们感受什么叫危险,他们也该明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朱至。   “我说过了,你们可以试试。”朱至非常的好说话,给他们试验的机会,但凡他们能把人喊出来算他们厉害。   试,试的代价是什么,谁都不敢赌。   这一刻的朱至已经和朱雄英坐一起,兄妹二人一样明亮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却让他们感受到一阵胆颤。   “姑娘到底要怎么样?”斗蓬人中有人再一次问出心中疑惑,只为了要一句准话。   朱至转头问起朱雄英道:“你说呢?”   “他们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我们要的条件他们给不起。带上你们的人回去请真正能做主的人来。对了,明天我们就会跟北元交易,不管是不是同一批人,重要是我们拿到钱,以后我们什么时候出现,会不会再打你们的主意,都不一定。”朱雄英稳重的张口,自有一股把控全局的气势。   明天!竟然如此着急吗?   一干人没有想到朱至一伙人的动作如此之快,震惊的同时也在考虑另一个问题,莫不是一开始朱至他们动手的时候就已经先找好买主,专门挑着他们来的?   “敢问公子哪里人士?”最终,还是有人问出这个问题,也是没有办法,他们生怕眼前的这两位会是那失踪的皇孙。   “怎么?哪里人士又如何?你们想把我们的老底掀了?我要是不说,你们就不打算要你们的货了?”朱雄英拧起眉头透着不悦,再和他们说话可就更不客气了。   “并非此意。”朱雄英不乐意不高兴,也就让人明白了,这位不喜欢被人问起家里的情况。   可是,这样相仿的年纪,又是一男一女,让他们实在不得不怀疑,这可能就是皇孙。   但是,如果真是皇孙,就算要查案,也不该让自己出了边境。此处虽然人少,不代表北元的军队不会赶来。   落入北元人手里,只要是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更何况是太孙。好好的一个太孙,果真会如此以身犯险吗?   思量之时,朱至已然催促道:“行了,你们要见我们,我们也见了你,你们也该走了。”   逐客令下得那叫一个不客气,可见是当真不拿他们当回事。   有此发现的人脸上一阵阵铁青,偏方才朱至一言不合即拔刀的架式让他们敢怒不敢言。   说句心里话,没有人会喜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人,架不住朱至不仅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捏住了他们的命脉。   他们留在外头照应的人,此时的他们也不能确定,人是不是还在,万一要是不在的话,他们但凡敢说出半句不客气的话,谁敢保证朱至不会立刻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是为求财,可不是要来卖命。   想通这一点,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他们也就只好告辞。   “是是是,告辞,告辞。”有了第一个客气告退的人,其余人别管心里是不是拿朱至和朱雄英当回事,也只能顺势应下,就想把事情稳住,也为日后扭转局势争取机会。   朱至和朱雄英都没有要起身送人的意思,还是傅让把他们送出去,且也相当不客气的道:“都赶紧滚吧。做不了主意的人到这儿来丢什么人。”   此话够伤人心的啊,可惜傅让话说得不客气,面对他们停下脚步回头看来,也无所畏惧的回头看他们一眼道:“怎么,不服吗?想动手的话,我奉陪到底。”   听听傅让的话,和朱至算得上是如出一辙,都想让人动手。   其实都是因为傅让心里攒了一股怨气,眼下最想干的事就是把这些见不得人的人揍上一顿。最好打得他们爹妈都认不出来。   “走。”有人是咽不下这口气,毕竟不管怎么样,他们在人前也是受人恭敬的人,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护卫也有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都是一个德性。   身着斗蓬的人里有不满的,但是也有那识时务的人。势不利于人,怎么能乱动手?   真要是动了手,他们这些人怕是都要死在这里。   傅让一看他们那架式,自知有人不服的啊,可是不服又能如何?   一群人忍了又忍,最终不得不上马离去。   等赶到他们带来的人马埋伏之处,待见人倒了一地,七零八落的起不来,那原本想动手的人自是十分庆幸刚刚有人拉住他。   第二日一起,朱至和朱雄英刚起,傅让再一次来报道:“昨晚的人又来了。”   朱至和朱雄英并不意外,毕竟要是他们再不来,他们的货可就要没有了。   “还是那几个?”朱至问,傅让道:“都戴着斗蓬,看不清谁是谁。好像身形不太一样。”   这话也是老实话,傅让观察得出的结论,但不确定准不准。   “不见。”朱雄英于此时丢下这话,傅让震惊抬头。   “对,去告诉他们,不见。”朱至认同自家哥哥的决定,不见。   傅让拿不准了,分明朱至和朱雄英一直等着人,怎么突然又说不见了呢?   “我们是打劫的人,又不是要跟他们交好,同他们客气什么?他们难道想见人,我们就得见他们?哼,他们好大的脸啊!”朱至不屑的接过话,算是回答了傅让心中的疑惑。   傅让心里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不得不说,直接甩脸子给那群人看,太好了。   “是。”傅让赶紧去传话。   纵然看不见人脸,可是傅让清楚的感受到对面的人身上的寒气,那份不满。   “怎么?你们以为我们公子小姐是什么人,你们想见就能见。昨天晚上刚来了,今天又来?依然是见不得人的打扮。”傅让挑衅的扫过他们的衣着,处处透着对他们的不喜,配上一声冷哼,效果从那恨不得冲上来打他一顿的人可以看出他有多招人恨。   “要打架啊,好啊,来啊。”傅让正求之不得呢,揍人的事慕容旦带人去做了,就他在这儿应付他们,要说傅让心里也挺憋屈的呢,巴不得有人来跟他好好的打上一架,手底下见个真章。   “好了。”傅让挑衅得如此直接,他们要是当作看不见,莫不是当真想打?   要打也得先摸清楚这一伙人的来历再说。   为首一个人将斗蓬摘下,露出一张布满沧桑的脸,饱含故事的眼睛扫过傅让道:“若是昨晚我们有所得罪,我在此向阁下的主人赔罪,但请阁下再去通传一声,就说不管你们的要求是什么,我都会答应。”   好生狂妄的语气。傅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过却也没有再不依不饶。   “等着。”传话而已,傅让知晓自己的位置,他就是个中间人,至于要不要见眼前的这些人,由朱雄英和朱至决定。   “有劳。”这一位相当的聪明,在这时候上去就给傅让递了一绽银子。   傅让拿在手里,本要推开,不想对方却硬要塞到他的手里。   “不过是一绽辛苦钱,想必阁下的主人不是那小气的人。”沧桑男子如此评价,傅让挑挑眉,这话听得怎么好像在说朱雄英和朱至的不是呢?   呶呶嘴,傅让不善的盯着沧桑男子道:“挑拨离间?”   沧桑男子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傅让竟然如此的直率,面上一僵,还是赶紧解释道:“阁下多心了,在下岂敢。”   “哼,你们这些人的心眼太多,我们公子和小姐还小,未必斗得过你们。”傅让不屑的冷哼一声,表明对眼前这些人的不满。   这可是真真切切的,毕竟他一向都觉得文官们太难对付,一个个心眼比蜂窝还多,且都是见缝插针的主儿,他爹已然再三叮嘱过,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这些文臣。   眼前的这位看着文质彬彬,弱不经风的,但身上的气势一看就是经过不少大场面,临危不乱,纵然面对他的恶言相向,也没有因此而变脸。   傅让打定主意,见着朱雄英和朱至一定得提醒他们,好让他们知道,眼前这一位不是等闲人,定要小心再三。   “阁下高看了,不过是多活了几年罢了,比起你家主人差得远了。”傅让如此防备警惕,沧桑男子不为所动,反而继续好言相向,只当了是夸赞。   “拿回去,否则我就不给你传话了。”傅让不愿意收下银子,一塞再塞,你来我往的实在是难看得很,傅让难免不乐意了,出言威胁,沧桑男子一愣,也是始料未及。   傅让趁他一个愣神之际赶紧把银子塞回去,且昂头问:“比起送我银子,既要见我家公子和小姐,你该报上名来。我家公子和小姐没那么多闲功夫见闲人。”   闲人二字让人不禁想起昨天晚上前来的那批人。   一个个连名都不报,倒是想打听朱雄英他们的来历,打的倒是如意好算盘,莫不是当全天下的人都一般傻?   “许召政。”沧桑男子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下一个错误,要见人是得报上名号。   傅让听着此名,并不熟悉,立刻道:“等着。”   “有劳。”许召政再一次致谢,送傅让离去。   “许公未免待人太客气了,不过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他们岂能受下您这一份客气。”跟在许召政身后的人往前走了一步,在许召政的耳边嘀咕一句,显得极是不悦。   可是许召政却以眼神警告他们,且道:“你们以为等闲人敢从我们手里抢货吗?昨晚你们吃过的亏若是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就出去呆着,想起后再回来。”   提起昨晚,他们连话都没能跟朱雄英说上两句,本来是奉命前来打听消息的,结果带来的几百人被无声无息的放倒,亏得朱雄英一伙只求财不杀人,否则他们全都得死。   瞬间再没有人觉得许召政待人客气有什么问题。   而朱雄英和朱至听到这个名字都微拧了眉头,过了一遍北平内的官员却发现没有此人。不是官?   不,绝不可能。若没有官商勾结,何来的出关文书?   朱雄英和朱至都陷入了沉思,傅让面对突然安静的气氛有些拿不准,眼看过去半刻钟两人都不作声,傅让只好小声试探询问:“见吗?”   “见。”朱雄英思虑半响后拍板定下。人来了,既夸下海口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条件都能如他们所愿,岂能不见见。   “北元兵马离我们不过十里。”恰在这个时候慕容旦来报,傅让精神一振,可随之又一想,不对啊,北元在这个时候来,他们怎么办?   “来了就跟他们过过招,哥,这里交给你。”兄妹二人各司其职,别管来多少人,各个击破就是。   “小心。”朱雄英也不拦着,且让朱至去忙她的,这里有他一个人就行。   傅让瞪圆了眼睛,脚往前迈出,显得十分激动想要跟上。   “啊,傅小将军这回留下,打北元人的机会多着。这回咱们人少。”朱至走了几步想起傅让的心愿,连忙回头解释一句。   傅让啊,眼瞅着朱至停下叫起他的名字,正要高兴的跟上,结果听完话,脸都垮下来了。   怎么能又让他留下?   他看起来不可靠吗?   朱至跟他往来多少回了,不应该不了解他的本事。他绝对能上战场,能打仗的啊。   “好好跟着我哥,护好我哥也算你大功一件。”朱至就不管傅让心下的腹诽,分工为之,傅让还是留下保护朱雄英吧。   傅让总不能说保护朱雄英不算事的呢。   再是巴巴盼着上战场,也必须立在朱雄英身边,表明他听话,他照做。   朱雄英让傅让把许召政唤进来,许召政在看到朱雄英的那一刻微微拧了眉头。   饶是从和朱雄英往来的人嘴里听到说了朱雄英是个少年,也是绝想不到人竟然小到这样的地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竟然夸下海口说,不管我有什么条件都能答应?”朱雄英冷冷扫过许召政一眼,显露出对眼前这样一个口出狂言的人不满。   “不管要财要势,我都可以。”许召政如是接话,不亢不卑,似乎只是在面对一个小孩子发脾气。   “北平的官员有你这一号人物?”朱雄英问得直接,许召政却不错眼的盯着朱雄英道:“公子不是为财为权?不管你要什么,我是什么身份都不算太重要,只要我能给你就是。”   朱雄英摇摇头道:“依你所言,你不是也在想方设法探我的身份。说来北元兵马快到了吧。”   傅让马上回道:“不到十里。”   此话落下许召政身后的人都生出恐惧的倒退数步,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如中看到戒备。   “许召政,如果你的身份不够,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相信你能做到我提出的任何条件?”朱雄英又回到原本的话题,缓缓走到许召政面前道:“权势地位,有了权还怕没有钱吗?自然有人双手奉上。”   许召政对此低眉垂眼的应答道:“公子还小,不懂得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我既然说我做得主,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朱雄英立刻顺口答道:“好啊,那就一试。北元人这就来了,你有让他们离去的办法?”   傅让???朱至不是已经去解决这个事情了,怎么朱雄英还让眼前的许召政去?   真要是去了,岂不是暴露他们的身份了?   若是暴露他们的身份,朱雄英和朱至一番算计岂不是落空了?   傅让满腹疑问,可惜半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公子在说笑吧。”许召政如何也想不到朱雄英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你方才很肯定的说,不管我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会答应,我想亲眼看看。”朱雄英提起许召政方才许下的狂言,现在就是见证他真本事的时候,他难道不敢做?   许召政额头青筋不断跳动,显然在忍耐着。   “如果做不到,实不该口出狂言。”朱雄英淡淡的开口,明显不喜欢许召政方才说出了一番话,结果他提出条件,对方却觉得他在说笑。   “一货不卖二主,生意不是公子这样做的。”被朱雄英一番告诫,许召政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这批货他早就找到买家了,朱雄英与北元人往来,许召政绝不敢保证会是同一个。   “货在你手里,你卖了两家自然是你的错。可是,我只寻了一个买家。你莫不是认为,我昨晚让人给你带的话只是一番玩笑,我不敢,也不会把你的货转卖北元人?莫不是在你看来,和北元人的生意,你做得,旁人就做不得?”朱雄英冷笑的回应,言语中都是不屑。   生意而已,他能做得,自然朱雄英也是能做得的,正因如此,朱雄英只想把货卖高了价。   一听北元人来,许召政第一反应是朱雄英不敢那么做,朱雄英抢他们的货只是为了达到吸引他们的目的,绝不会真心想要跟北元人做生意。   然而听着朱雄英压根不把北元人当回事的语气,分明是要以价高而售货之意,许召政心中的怀疑不禁消散了许多。   可是,北元人若来了,朱雄英能把北元人弄过来,证明朱雄英和北元人也是有所往来,这不会是一个太孙会做的事对吧?   许召政赶紧安抚的道:“公子请息怒,我绝没有冒犯公子之意。只是我们有心与公子合作,公子若要将这批货卖与北元人,且由了公子,但以后,希望我们能共赢。”   竟然丝毫不觉得朱雄英抢了他的货,更卖了他的货算是大事,反而只争来日?   朱雄英听在耳朵里,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份胸襟才是做大生意的人。   怪不得这一车车的货敢往外拉。赔得起的人,也赚得回来。   朱雄英笑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只想做无本的买卖。”   许召政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人好脸,如何也想不到朱雄英竟然全然不当一回事,处处咄咄逼人。   “公子还年轻,无本的买卖虽然赚得不少,总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生意,还是长长久久,稳稳当当的做下来最好。”许召政苦口婆心相劝,就盼着朱雄英能听进去。   可惜啊,朱雄英指着背后一车车的货问:“阁下是在告诉我,你做的这些生意就是长长久久,稳稳当当的?别说我看不起阁下,你做的这门生意但凡让人发现,是诛九族的大罪。而我抢你们的生意,就是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怎么抢,明面上你们不敢让朝廷对付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雄英抬头同许召政对视着道:“我虽要做无本的买卖,不代表我蠢,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恐惧的是什么。我敢对你们下手,既因为我有对付你们的本事,也是因为我敢承担得罪你们的后果。”   生意,大家都想做生意,都有意做好一门生意,至于将来这些生意会不会被人一网打尽,谁管那许多?   “如此说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公子是执意要跟我们过不去?”许召政好说歹说结果竟然还是一样,心下很不是滋味,却也必须要问朱雄英一句准话,他是打定主意不改了是吗?   心下虽然已然有了最坏的打算,然对许召政来说,诚如朱雄英敢吃定他们,就是因为他们这生意见不得光,一但闹得过了,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尤其是眼下应天有人来此,到时候所有人都没办法收拾残局。   能太平的解决问题,顺便收一员猛将,许召政弯得下腰,也是打定主意非要圆满解决问题不可。   可是现在看来,朱雄英不吃他这一套啊。   那么半大的孩子图的是什么?   竟然是要跟他们撕破脸皮的闹腾下去吗?   他就不怕最后大家闹得不可开交,谁都讨不了好?   吐一口气,许召政拿不准。   “我这个人认准一件事,不管有多难都会去做。你们为何敢将这些货卖到北元,我也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将这些货从你们的手里抢过来。你们无所畏惧,我也一样。”朱雄英知道许召政直到现在依然在试探,可以啊,由着他试呗,朱雄英非要看看,这北平到底是什么样子。   “好,好啊。”许召政明了了,软的硬的朱雄英都不吃,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就只好做最坏打算。   许召政赞着一声声的好,也最后放话道:“公子如此不怕事,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丢下这句话,许召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雄英扬声道:“我等着。”   竟然丝毫不受威胁吗?   好样的是吧!许召政自问脾气极好,待朱雄英也是客客气气的,偏朱雄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怪不得他了。   “北元人来了,离我们不远了。”许召政刚离开朱雄英他们不远,手下的人立刻来报。   “来了多少人?”许召政本来是吃不准的,听到手下来报,北元人竟然当真来了吗?   “近两千。”手下已然打听清楚情况,赶紧答来。   两千之数,许召政道:“派人盯着,看他们是不是来交易的?”   “咱们的货?”跟在许召政身后的人着急的是货,那一车车的货都是钱,白.花.花的银子。   “看看再说。他既然如此不识趣,你们回去将情况说明,尽快安排兵马抢货。”许召政决定趁此良机动手,最好能把朱雄英他们解决掉。   一个拉拢不来的人,何必过多强求,尽早解决就是。   听到许召政竟然下定了决心,这可把他们都高兴坏了,昨天晚上回去后,一群人就觉得朱雄英和朱至不识好歹,就不该再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们脸,让他们觉得自己了不起。   可是许召政顾忌太孙不日将抵达北平,要是真闹出事来,谁也讨不了好。   当然,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让人也担心万一这两位就是皇太孙和安和郡主,他们一但大张旗鼓的动手,不就是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他们手里?   许召政是个谨慎的人,为此必须要亲自来确定。   与北元贸易的人,不会是皇太孙。   这一刻的许召政看到北元人赶来,心下忧虑终于可以放下。   只是,他们以为的交易,实则不然。   至少北元的两千人马刚靠近,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然是人仰马翻。   朱至亲自领着人早早挑了最好的伏击之处,北元人出动,他们一定会骑马,只要让他们的马起不来,到时候他们就算再想跑也跑不掉了。   因此,绊马绳是必须的,再有一个又一个用草堆铺平的坑也不能少了。   眼看一个个倒下的人,慕容旦一挥手,箭雨落下,射得尚未缓过神的北元人更是傻眼了。   “啊。”一片惨叫声响起,躲不过的人,已经被扎满了窟窿。   两千人,被打得措手不及,北元兵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这一切只是做完,朱至更带着人往活口走去,“北元,听着点大明的消息你们就迫不及待,以为自己可以拿下谁作为筹码了?我那位二婶嫁入中原多年,叫你们吃了一回又一回的亏,你们竟然还相信她真心为你们北元。真是太好了,二婶早早让我们准备了这大礼等着你们,看着这里,你们可满意?”   杀人不过头点地,偏朱至是个杀人还要诛心的,秦王妃既然吃了一回亏依然不学乖,行呗,她继续补刀。   “你,你就是安和郡主?”两千人马啊,剩下的不过数百,大部分都带了伤,面对朱至领人将他们团团包围,此时此刻为首的人质问于朱至,也是为死个明白。   “对了。你们为谁而来,难道需要我告诉你们?”朱至作为北元的目标,心情其实挺好,面对询问,相当大方的肯定告诉对方。   “二婶真是帮了我大忙啊!”朱至看着眼前的人,一开始最让她关注的难道不是他们人手一匹的马?   嗯,得了这两千马,她可以狠狠赚一笔。   朱至想到又做了一份无本的买卖,心情是相当的好。   对面的北元人就算受伤,并不代表他们愿意束手就擒,对于朱至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刺激,紧紧握着手中的刀道:“兄弟们,随我杀敌。”   杀,且杀呗!   朱至对于第一个朝她冲过来的人,何尝不是亮出了剑,出招。   慕容旦就不拦着了。拦什么拦呢?朱至学了多年的本事,要的就是一个能上战场,能和北元对敌的机会。   好不容易如愿以偿,这时候谁拦着她,朱至定要跟人翻脸了。   相较于慕容旦只管杀其他的北元人,万河一心扑在朱至身上,生怕朱至受伤。结果朱至一刀一个的砍下来,根本没有人能在她手里过上两招。   嗯,万河尤其不曾疏忽的是,朱至的动作好快,他都有些跟不上了。   一时间万河的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再这样下去,是不是朱至将来上战场,他都没有机会跟着上了?   万河受到了打击,与此同时也在考虑一个问题,他们把北元人解决,朱雄英和北平的人接头,北平的人要是知道这个情况,是不是要吓跑了?那朱雄英和朱至的计划怎么办?   说好的既要给北元一个教训,好让人从今往后再也不相信秦王妃,也要揪出北平里跟北元有生意往来的官员?   万河巴巴的瞅着已经杀红眼的朱至,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朱至还小。   可是对朱至来说,上了战场,看着不断朝她冲来的北元人,她只记着一样,这些是真正的敌人,你死我活的敌人,她若不杀他们,死的不仅仅是她,更有她身后无数的百姓。 第87章 大义   ◎交易◎   至于万河操心的许召政等人, 他是留下想要看看朱雄英要如何与北元人交易。   可是等他们看清朱至如何设伏又如何杀光北元人时,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 立刻吩咐人道:“走, 立刻走。”   待他转身就要走之时,才发现四下已经被人团团包围,朱雄英从人群中走出来道:“想走?来不及了。”   许召政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后背往上蹿, 他所不能确定的是, 究竟眼前的朱雄英所图为何?   “你,你到底是谁?”许召政问出心中疑惑, 希望朱雄英可以回答了他。   “你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何必再问。”朱雄英肯定的告诉许召政, 他内心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就是他想的那个人。   许召政已经傻了眼,半响没有缓过来,“皇,皇太孙。”   朱雄英肯定的点头道:“正是。”   一句正是, 把许召政他们几个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最最不想碰见的人啊, 没有想到还是碰见了。   皇太孙, 皇太孙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他们, 还能活吗?   已然有人瘫坐在地, 惊恐的望向朱雄英。   朱雄英道:“有劳诸位陪我在此等等看,究竟还会有多少客人来此。”   等客。许召政已然反应过来, “太孙早料到我们会来, 可是只来我们这么几个人远远不够, 太孙的目标也不只是我们几个。”   点点头, 朱雄英如实承认道:“所言不虚, 只捉着你们几个人,我一开始动手就是,我等的是整个北平,我要看的是北平之内,谁与你们勾结,尤其是北平内的兵马。”   目标明确的朱雄英,一步一步的引诱着人朝他早已设下的陷阱走入。   许召政一世聪明,如何也想不到他只是留下想探明朱雄英的身份罢了,竟然会亲自葬送了自己。   一股寒意止不住的往上窜,更让许召政想不明白的是,“若非太孙与北元交易,北元人怎会来此?”   如果不是北元人恰在这个时候来到,许召政绝不可能留下,也断不会中了朱雄英的计。想不明白的事,许召政要问个明白。   “秦王妃,我的二婶。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大家各自都有数。我不过是利用了二婶帮我一把。”朱雄英又不是出门才开始布局,恰恰相反,人未出应天,朱雄英已然早早准备了不少。   连环的准备才能得到今天的效果。   许召政不得不说,朱雄英安排至此,他败在朱雄英的手里,输得不冤。   “太孙虽然年幼,却有太子之风。”许召政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以为朱雄英能成为太孙,定然也能当好这个太孙,将来成为像太子一样的人。   “过奖。”朱雄英受下这份赞许,但也只是收下而已。   “老爷,走!”在这个时候突然在许召政身边的人出手,朝朱雄英刺去,竟然要护送许召政离开。   可是,朱雄英就算跟人说话,不代表他不曾防备,想要他的命的人太多,要是不小心点,真就小命不保了。   祝娘已然第一个上前将人制住,几个回合的交手,那人只想让许召政冲出去,然而许召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算他再怎么努力牵扯住人,许召政凭什么逃出去?   逃不掉的情况下,许召政再急也是没有用,直到手下的人落入祝娘之手,同时傅让也上前将将刀架在许召政的身上,且看看许召政还能如何?   人全都拿下,朱至那里也是将前来的两千北元人全歼,兄妹二人碰上面,朱至一眼扫过许召政问:“该放的人放回去了吧?咱们不能白等啊。”   “放心。”朱雄英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吗?要是没有人回北平报信,接下来还会有人来才怪。   想要看清北平之内有没有军方参与走私一事,就得放长线钓大鱼。   “也得看谁先来,要是北元的人来得比北平的人早,略有些麻烦。”朱至如是答来,显然在考虑该怎么样才能拦住北元的大队人马。   “怎么?”朱雄英询问起朱至,也是想问问朱至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徐辉祖到现在都没到。”朱至也是怨念的,北元的兵马都要来第二批了,徐辉祖竟然还没到。   朱雄英无奈的提醒道:“相较之下还是北元离得我们要近一些。”   提醒朱至别把气撒在别人身上,实在不该。   朱至呶呶嘴不太乐意的道:“还有你调的兵马,怎么那么慢。”   “至儿,莫急。来得及。”朱雄英知道,朱至在意的从来不是自身,而是朱雄英。   北元的大队兵马要是到了,就他们这点兵马拿什么跟人打?   为此,朱至就得考虑要怎么样才能拦住那大队将至的兵马。   朱雄英全然相信朱至,坚信她一定能护着自己的这条小命。   朱至瞅了朱雄英一眼,起身走人。   一旁的许召政不愧是个聪明人,就一会儿的功夫已然清楚的知道朱至和朱雄英打的什么主意。   “太孙以自己为饵,就没有考虑过后果?”许召政到现在依然想改变眼前的局面,而且绝对不能让自己落于无可挽回的局面。   朱雄英听着许召政的话回过了头,“后果?不过是落于北元人之手而已。”   听听朱雄英满不在乎的语气,许召政提醒道:“大明驱逐元人,元人怀恨在心,若太孙为阶下之囚,必为他们所不能容。太子如此不在乎,是真真不在乎?”   对此,朱雄英轻笑出声,“我如今尚未落入元人之手。”   许召政望向朱雄英远去的方向提醒道:“可是,太孙并无把握能对付北元即将到来的大队人马。”   “你来此之前,有多少把握觉得,你能说服我,让我为你所用?”朱雄英皮笑肉不笑的反问一句,许召政脸色一僵,朱雄英继续道:“难道你不知道昨晚我将你们的人赶走了一回,你们要是再来,我很有可能会杀了你?”   各自都很清楚最坏的局面是什么样子,可是最终他们依然选择做这件事,只因为这些事他们非做不可。   “我是别无选择,太孙却是有的。”许召政点出他们的不同之处,以为朱雄英完全可以现在退。   “我的目的并未达到,岂能一退了之。”朱雄英只捉着一个许召政明显是不满意的,为此,他得继续等在这里,看看最后究竟还会有多少人出现。   许召政眼冒绿光的道:“容我提醒太孙一句,不懂得见好就收,下场只怕会很惨。”   “你是觉得自己适合作为例子劝说我?贪得无厌就是你这样的下场?”朱雄英也是不客气的人,想教训他,令他生惧,就许召政的几句话凭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被朱雄英怼,谁都难有好脸色,许召政完全已然不想再张口。   朱雄英同样并不想听到他说话。只吩咐道:“将人看好了,一个都不许跑了。要是北元来了抵挡不住,第一个推着他们出去。”   嘶!本来不怎么拿朱雄英当回事的人,听到朱雄英的吩咐后脸色大变,难以置信身为一个太孙竟会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   “敢与北元人私售铜铁,莫不是你们以为自己现在还算是大明的子民?既然你们私通北元,为了钱财无视家国,我又何必将你们的性命当回事?”朱雄英何尝不知眼前的人在听清他的话后,是何想法,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明明错的是他们。   与北元交易,朝廷明令禁止,更别说他们私售的铜铁之物,这是战场所须之物啊!   他们是在拿大明的利来换自己的利,根本不在意北元在得到这些货后如何提升军事武器,从而进击大明,以至生灵涂炭。   既然他们不拿大明当回事,也不拿全天下的人命当回事,又怎么能怪朱雄英在北元人进击之时,借北元人的手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是!”傅让本来对这些通敌叛国的人就没有好印象,可是朱雄英和朱至都觉得人要留着以备后用,以至于他心里纵然不愤,恨不得把人全杀了,也得忍着。   现在好了,北元人攻不过来也就算了,要是攻过来了,看着吧,朱雄英说得出做得到,定会在第一时间把这群无视家国百姓的奸商推出去。   朱雄英忙着应付许召政他们,此时的朱至领着慕容旦再一次查看地形,只问一句,“查到这一回领兵前来的人是谁了吗?”   慕容旦听着朱至询问,抬眼瞅了朱至一眼,朱至道:“锦衣卫的本事我从不小看,我们之所以不认可锦衣卫的存在,只是因为不想让锦衣卫乱了国法,更不希望大明上下从今往后再无人约束帝王。”   这话叫慕容旦心头直跳,约束帝王什么的,朱至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况且,要是没有人反对锦衣卫的建立,你们行事怕是更要无所顾忌。严刑逼供的事你们从前就没少干。我还能冤枉了你们?”朱至再问,慕容旦不吱声了。   锦衣卫是由朱元璋的亲兵所立,为此,在锦衣卫正式建立之前,他们就没少帮朱元璋解决各种问题。至于他们用了什么手段,骗得过别人,总是骗不了自己的。   “不过,你们为大明的付出我同样有数,如我所料不错,北元肯定也有锦衣卫探听消息,否则你能乖乖跟着我一道来边境?”朱至敢跟朱雄英一道来到边境,何尝不是因为坚信朱元璋是个有分寸的人,真要是不愿意让他们干的事,绑也会把他们绑回去,怎么可能由着他们一路北上,甩开徐辉祖他们走到这儿。   “北元太尉乃儿不花。”慕容旦跟朱至打交道不是一两天,这位究竟有多聪明,慕容旦早有见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要是不说实话,不让朱至根据他们已知的情况,做好一系列安排,当真等到出事才满意?   “一个归降之后又叛变的人,看来他是急于建功啊。显然,在他看来,我哥的诱.惑力极大。”朱至听闻是此人,反而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道:“论兵马,我们人未到,来硬的不可取,乃儿不花敢来,我们也得做好准备,想清楚该怎么样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对付他们。”   “一路的地形,适合设伏的地方都在图上标好了。”慕容旦配合无比的拿出一张地图,送到朱至手里,听从朱至的安排。   朱至赶紧接过仔细一看,看着看着,朱至道:“伏要设,想要尽早解决战事,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   慕容旦分明感受到朱至说出这句话时眼中的冷意和果断。   “擒贼先擒王。”朱至所说的办法就是那么直接干脆,慕容旦打了一个寒颤道:“于万人中取贼首级,不容易。”   “那就得看看咱们怎么做了。”朱至依然不慌不忙的回了一句,慕容旦明了,朱至是打定主意了,这件事要么他就配合,要么他就乖乖别动,莫误了朱至的事。   “我们的探子都在哪儿?”朱至打定主意的同时也得问问情况,比如锦衣卫派出去的探子人是在哪儿。   慕容旦一顿,最终如实道:“乃儿不花军中有几个我们的人。”   朱至闻之眯起眼睛道:“好啊,咱们就来截个胡吧。”   ???慕容旦一脸的问号,一时没反应过来朱至要干什么。   很快慕容旦就知道朱至话中何意了。   军中既然有人,在军中捣乱有什么不合适的?   朱至可不管什么手段好不好的,干脆利落的让人在他们的吃食中加了巴豆粉。   至于这巴豆粉哪里来的,既是孙商枝给的,也是朱至让追随的太医配的。   值得一说的,跟朱至兄妹一道离开应天的太医是个小年轻,姓何名柳,刚开始朱至并未把人当回事,直到何柳与朱至道谢,谢朱至的救命之恩,一时间朱至才想起,啊,这不是上回马皇后命悬一线,朱元璋面对无所作为的太医,气得大发雷霆要把太医们全都砍光时,朱至挡在前面救下的太医吗?   其实,朱至对这所谓的救命之恩实在是受之有愧,毕竟要杀他的可是朱元璋,是她的亲爷爷。   身为大夫因为治不好人就要丢了性命,这事要是成了定例,以后谁还敢当大夫吗?   朱至自知错的是自家的爷爷,救命之恩她就不敢领了了,何柳能够随他们走一趟,朱至就希望接下来他们能相互帮忙。   要巴豆的朱至想了想北元人的量,肯定是多多益善,要是不让他们拉得腿软,她有机会趁虚而入?朱至手里所有人凑起来也不过才一千人。   目标明确的朱至让慕容旦将巴豆转交探子,若是北元第二次出击的人拉得腿软了,也就是他们出手的时候了。   朱至等着消息,朱雄英也在等消息,得知朱至想出对付北元人马的办法时,朱雄英静默了许久。   办法,能解决问题就好,要是处处约束,不是让人没办法干事?   随后不过半日,朱至即将乃儿不花带了回来。   朱雄英心中的大石即放下了,同时也问,“领了多少人来?”   “五千。”朱至也是没有料到,毕竟一开始碰上一千多人,这算是正常是吧。   结果怎么着,第二批直接翻了几倍,朱至听说这个数目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此刻的朱雄英也是与朱至一般无二的反应,五千人马,北元果然对朱雄英势在必得吗?   “人呢?”朱雄英想的是,就算朱至对人用了巴豆,总有那爬起来要对付他们的北元兵马吧,朱至把乃儿不花擒回,其他北元将士呢?   “我在捉人前再让人动了点手脚,眼下北元的兵马都倒地不起。慕容师傅在后面收拾残局。”朱至既然知道自己没有跟北元人硬碰硬的能力,哪能自己送上门去找死?   擒贼先擒王,他们要捉的是乃而不花,捉到了就该见好就收,万一要是半路出了什么差池,要的可是他们的命。   朱至本着小心无大错的想法,先以朱雄英的命为重,至于如何解决后续,朱至已然交给了慕容旦。   朱雄英已然不再继续询问,北元与大明是不死不休,战事一起,各自都是恨不得对方死绝。   北元人此番出动就是想要朱雄英的命,更想要趁此机会牢牢控制大明。   他们敢来,就该料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太孙,郡主,徐将军来了。”恰在这个时候,傅让急忙行来禀告,他们等了许久的人终于是到了。   徐辉祖在后一步,显得很是疲惫,可站在朱至和朱雄英面前时,又不敢流露出半点怨念。   “太孙,郡主。”徐辉祖客气见礼,朱雄英望着徐辉祖中肯的评价道:“有些慢。”   此话落下,徐辉祖连忙赔罪道:“太孙恕罪。”   “你来时可曾注意到北平方面的动静?”朱雄英背剪双手居高临下而问,徐辉祖额头渗出一层层的冷汗,已然猜到朱雄英有不少打算的人连忙答道:“北平兵马有异,只是不知来者何人。又为何事而出兵。”   两个问题丢出来,已然是回答了朱雄英的问题,更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不管来者何人,为何而来,你只须要领兵静候,听从郡主的安排。”朱雄英既然要把军事上的事交给朱至,自然要让徐辉祖听话照做。   徐辉祖要说之前或许还敢对朱至有所轻视,如今他在此处见到朱雄英和朱至,可见这两位都是胸有丘壑之人,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立刻应下道:“是。”   “这个人,交给徐将军看管。”朱至指向身后的乃而不花,将人大方的交到徐辉祖的手里。   徐辉祖在看到那人身着异族服饰时,微微一怔,再仔细一看人,啊,有些眼熟的呢,是谁来着?   一时没能想起这位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也不妨碍他答应道:“是。”   朱至挑挑眉头道:“不问问他是什么身份?”   要是从前,徐辉祖一定会问问,可现在,徐辉祖不敢问了啊!   “想必郡主将其擒住必有原由,末将只须听命行事就是。”徐辉祖已然摆正了自己的态度,知晓朱雄英和朱至纵然年幼,可架不住人家有本事,正因如此,他得好好的听话做事。   “很好。”朱至相当满意徐辉祖的态度。毕竟先前不可否认徐辉祖有真本事,但同时也有一个问题,这一位的眼里没有朱雄英和朱至。   在他的心里,朱元璋把他派来护卫朱雄英兄妹,他不仅要负起护卫他们的责任,更得把人看好了,莫让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损及性命。   但是现在的徐辉祖知道,他只须要护着人就是,别的事用不着他操心。   “该让许召政出个面才是,否则那北平来的人未必会继续按我们的计划行事。”朱雄英想了想,和朱至商量。   朱至瞥过亲哥一眼的问:“哥哥,你让许召政配合了?”   朱雄英挑挑眉道:“并未。并不需要他配合不是吗?事到如今纵然我是太孙的身份由许召政披露出去,私调兵马这条罪名足以让领兵而出的人付出代价。”   啊,也对!他们想将人一网打尽,用什么样的罪名把人一网打尽并不重要。   “好啊,我来。”朱至表示出去当箭靶的事她很乐意为之,朱雄英只要一声令下,她马上就去。   “许召政是个聪明人,你要小心些。”朱雄英叮嘱一声,怕朱至吃亏。   “哥哥放心。”朱至保证,立刻转身去见许召政他们。   除了一个许召政自报家门,其余好几个人虽然也为阶下囚,却是并没有报上名号来。   朱至看着被绑起来的一个个人,一个个都面露难色,也是如何也想不到,他们处处提防,最后竟然还是落在他们最不想落在的人手里,想想就生气。   再气,成了阶下囚,想改变这个局面,何其难。   “陪我走一趟吧。”朱至开门见山的指了许召政,许召政看到朱至的那一刻立刻明白,北元对朱至他们的威胁已然被解决了。   速度如此之快,许召政是意外的,同时也不禁想问,莫不是援军到了?   这个问题显然许召政没有问出来。   “不知郡主要领我去往何处?”许召政更想知道下一步朱至的打算,故而有此问。朱至道:“北平的人快到了,我给你机会救人啊!”   可是许召政何许人也,岂不知朱至说的所谓救人根本就是骗人的,她是要他去救人吗?她分明是要借他的手把其余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许召政眼中闪过狠戾与怨恨,朱至看在眼里道:“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物,应该懂得成王败寇的道理,输了也能输得起,绝不像有些人一般,赢了高兴,输了也输不起,丢人。”   “我该谢郡主的高看吗?”许召政不否认朱至说得在理,有的人啊,赢了得意忘形,输了垂头丧气,半分气度都没有,他自问并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朱至竟然如此高看于他,也是让许召政十分意外。   “不,你是相当聪明的人,我只是可惜像你这样的人竟然走了一条弯路。”朱至感慨着,毕竟从朱雄英的话里不难听出朱雄英对许召政的惋惜,可见眼前的这一位是有真本事的。   为此,朱至也专门听了听许召政跟朱雄英交流的话,也得承认,许召政是个人才,偏这样的人才竟然误入歧途,实在可惜。   不料许召政闻之一声冷哼道:“人才吗?四书五经我能倒背如流,就因为我对行商一事过于推崇,以至于我榜上无名。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朱元璋不喜于商人。我偏要让朱元璋知道,商人并不轻贱,商人可兴国,也可亡国。”   这一刻的许召政似乎要将心中积攒多年的怨气全都倒出来,也好让朱至知道,一切的过错都是因谁而起。   朱至是意外的,她早就知道因为朱元璋对商人的厌恶,连带着也影响了好些人,至于最后还会不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谁又敢保证。   “听闻郡主也喜于经商,怎么,朱元璋待别的商人从来不曾手下留情,对郡主却十分爱惜,竟然能容于郡主?”许召政显然对朱至也是有所了解的,自然也十分的惊叹,朱至一个孩子处处学着经商,竟然还能为朱元璋所能容?   朱至其实是没有料到在这里能碰上一个喜欢经商,也明了商人对国家同样也很重要的人,至于许召政的疑问,朱至道:“为什么不能容?商人,非只为一己而谋私,也可以带动身边的人富起来。商人,不是只会剥削,也能为国出力,也能养民。”   说到这里,朱至凝视着许召政道:“知道你犯下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不是你看到了商人的重要,也不是你想成为一个商人,而是在朝廷,皇帝都不认可商人的情况下,你自知商人不仅可以兴国,也可以亡国,却选择用亡国来让别人看到商人的重要性。”   朱至心下是惋惜的,一个聪明人,尤其是一个会做生意的聪明人,要是今天她碰上的是一个为国为民出力的人,她会不遗余力相助。   但是,通敌叛国,岂能容之。   “郡主是用什么样的身份跟我说话?你可知商人轻贱?大明自上到下,没有一个人看得起商人。”许召政不屑极了朱至的语气,也是不认同。   “郡主出生即位高,哪怕你做着皇帝不喜欢的事,不想让你成为的商人,皇帝依然对你宠爱有加。可我呢?我只是一个寻常人,当我处处以为商人可以兴国时,你知道有多少人看不起我?轻视于我,更想将人踩在脚下吗?   “郡主一句我可以选择兴国这条路,郡主是不知大明的官员都是何模样?亦或者在郡主看来,他们是何模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算被天下人轻视,被所有人踩在脚下,也该一心一意为大明付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可这凭什么呢?大明不认同我,朝廷不认同我,自上到下的人也都不认同我,我为什么还要做出利于这个国家的事,还要让自己被他们笑话?”   许召政不喜欢朱至高高在上的语气,更觉得朱至只是在说,她根本没有办法体会他所遭受的一切磨难,轻视,污蔑,甚至还有其辱骂。   朱至不否认自己确实挺幸运的,生在皇家,更是被人宠着长大,更不曾经历过许召政的磨难,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个世道的不公平,以及旁人的偏见,道:“难道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苦,世人都快乐?所以,你可以为了宣泄心中那口恶气,不惜一切亡于一国,伤于一国之民?   “对,你的苦我不曾经历,不知你的痛,但是我敢说,若我有你同样的遭遇,我也绝不会类你一般。要对抗这世上的不公,要让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看到我的本事,我不会踏着旁人的尸骨上去,更不会以一国的安宁作为代价,这是最起码的底线。   “就你们卖给北元铜和铁,难道不是在帮助北元进犯大明?再让大明的百姓受战火之苦,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你不过是在用你的本事向陛下也向天下人证明,果然,做生意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大义。   “北元人占据我们的山河,视汉人为猪狗的日子,你不曾亲身经历过?你不知汉人曾经活得有多苦?那些苦和你受的苦相比,谁更过之?”   提起北元人的事,就让人想到极是不好的记忆,曾经元人统治的河山之下,汉人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   许召政半响没有说话,显然也想起这些事了。   “你自诩饱读诗书,可却连大义二字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说我高高在上指责于你?”朱至但问之,且让许召政自己说说看,就他私售铜铁于北元这个事,他做得就对了?   将可以制造武器的东西卖与北元,是让大明再次被北元所灭,由北元统治这个河山,再叫汉人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原以为你是个人才,闻你如今所言突然觉得,你也不过如此。值不得我为你惋惜。”朱至最终为他们的谈话划上句号,也是不想再跟许召政说下去了。   许召政动了动唇,朱至已然转身唤道:“带上他。”   “郡主想知道到底都有什么人和我交易?为我准备过关文书?又是谁将那些铜铁送到我手里?”许召政突然冒出这句话,朱至不为所动的道:“放心,没有你,总有我查清楚的时候。”   纵然许召政不配合,朱至自问也有办法解决问题,故而是不愿意让许召政由此拿捏住她。   “只要郡主帮我一个忙,我不仅告诉郡主和我合作的都有谁,就连北元藏在北平的探子,我也可以告诉郡主。”许召政手里有不少的筹码,对此,他坚信就算朱至再怎么不喜欢被人拿捏住,也会为了揪出北元人的探子有所让步。   果然,朱至停下了脚步,转过头问:“哦,你竟然连北元人留下的探子都有所了解?”   “郡主为何不觉得,我既然能跟北元人做生意,就是因为我庇护了他们,因此在北元人的眼里,我是他们的人,而不是大明的人。”许召政如此接过话,理所当然的觉得他得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经营,当然也不否认其中的利益。   “你的条件。”朱至确实有所意动,因此也想亲耳听听许召政有什么条件。   “罪不及家人。我犯下的过错,不管朝廷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只要郡主保我的家人安宁。我可以告诉郡主任何我知道的事情。”许召政提出条件,哪怕从一开始许召政就已经料到自己一旦被人发现会有的后果,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想保全家人。   朱至目光流转的盯了许召政半响,“我以为你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旦你做下的事情被人发现,你的家人都将和你一起赴死。你早就已经有了生死与共的准备。”   “不可否认,我曾经的确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我还是想为他们争取一番,毕竟我也算手上有着筹码,不是吗?”许召政坦率的承认,曾经的他确实已经想好了会祸及家人,但是到临头他还是想让家人活下去。   “比起揪出北元的所有探子,你家的那几条人命,我答应了你,一定保他们周全。”朱至有所取舍,相信这件事就算报到朱元璋的面前,朱元璋也一定会答应。   “那就多谢郡主了。”许召政朝朱至抱拳道谢,同时也道:“郡主既然爽快,不如我再帮郡主一个大忙,郡主既然想揪出北平内所有和北元有所往来的官员,甚至是燕王曾经的旧臣,我都可以配合。”   许召政指出朱至的另一个打算,朱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得不承认许召政的确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   可惜了,这样的人才竟然没有为朝廷所用,反而成为了朝廷的心腹大患,这何尝不是朝廷的过错?   朱至吐了一口气,决定就这件事必须好好的劝劝太子,将来有一天绝对不能够再跟朱元璋一样。   “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的家人受到半点波及。”朱至郑重承诺,许召政再一次谢之。 第88章 北平   ◎假冒◎   北平城内兵马调动赶往边境, 很快便出现在朱至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许召政已经被解绑,甚至就连同行的人朱至也如许召政所请全都放了。   如此作为的朱至, 叫傅让看得心惊肉跳, 没能忍住的冲朱至提醒道:“郡主,类他们这样无家国天下,无大义之人, 他们敢与北元私下贸易, 如今未必不能为了活命出尔反尔。郡主,放他们和北来的人碰头, 还请慎重。”   依傅让的意思,面对无家国天下之人, 自当杀之永绝后患。   朱雄英和朱至都觉着留着人能有用,他也不好再劝,如今眼看朱至竟然要放虎归山,傅让真是急了。   徐辉祖听着傅让的话,几乎第一时间打量朱至和朱雄英的神色, 结果两人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并未因为傅让的着急失态而生出不喜。   一时间, 徐辉祖便明白了,他与傅让终是不同的。傅让早年与朱至出入云贵之时便有了交情, 后来成为皇帝亲军, 同朱至和朱雄英之间有了更深层的交流,因此, 他的质疑和着急, 朱雄英和朱至在一定程度上是纵容的。   “放心, 让他们去, 他们要是暴露了我们, 不是挺好的吗?让北平出来的人着急。人要是一急,就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我们现在是瓮中捉鳖,不怕他们拔刀相向,就怕他们不为所动。”诚然傅让是因为对许召政等人并无好感,朱至纵然愿意一赌眼前的许召政为了家人会配合自己,同时也是早有准备,许召政配合也好,不配合也罢,对她来说,与北元私自贸易者,栽定在她手里了。   傅让一听也终于反应过来,对啊,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北平私自调动兵马的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任谁喊破天也没有用。   许召政这些人朱至给放出去,是为了将更多的人取下实证,把北平城里相关的人都扯出来。   但凡许召政要是不配合,他也跑不掉,私调兵马的人同样也跑不掉,那他担心什么?   意识到自己白操心的傅让马上闭了嘴,一眼瞥到徐辉祖板着的一张脸,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好像,一个不小心,他丢自己的脸了。   “我等诸位的好消息。”朱雄英听着朱至把话说完,已然转过头同一旁的许召政他们说话。   朱至敢当着他们的面解释放他们一道回去和北平人碰面的原因,那是成竹在胸,吃定许召政他们这些人。   徐辉祖注意到随着朱至话音落下,许召政身后的人都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冷颤,看着朱至的眼神透着恐惧。   “太孙和郡主放心。”许召政的态度摆正得那叫一个好,不忘同两人见礼。   相较之下,更能看出优劣,跟在许召政身后的人,确实让人看不上。一个个瞅着朱至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一般。   许召政已然转身走人,恰在这时慕容旦走了过来,“北元兵马已经再次出动,看来收到太孙在边境消息的人不仅是乃儿不花一人而已。”   嘶。听到这样的内容,谁的心情都算不上好。   “来了多少人马?”朱雄英拧紧眉头问。   慕容旦立刻答道:“一万人。”   真是下血本了啊!   “不错,他们敢来,我们就会会他们。”事至于此,绝不能退,朱至目光坚定而无畏的开口,纵然来的不知有多少敌人,她也绝对不会为此害怕,后退。   “郡主,我们的人马并不多,而且再加上北平出来的兵马,若是他们相互勾结,只怕......”徐辉祖知道朱至打算干什么,却也必须将局面与朱至说清楚,要打仗可以,也得有实力,眼下的他们手中并无多少人马,面对两方兵马出击,稍有不慎,怕只怕他们全都得死。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朱至得小心提防着别干了。   朱至望向朱雄英,朱雄英道:“我已经另调兵马前来,虽不是自北平而出。也该到了。北平兵马我来处置,如何应对北元的兵马,至儿来。”   自然,朱雄英是信得过朱至的,也是时候让朱至亲自上战场试试,这个战场是不是以后她为之奋斗的目标。   “好。”朱至应下一声,徐辉祖眼中闪过一道疑问,看得出来,朱至和朱雄英早有准备,为此面对各方兵马出动,于朱至看来这一切都是机会。   正是因为如此,各方兵马各司其职也就罢了,若是他们敢乱来,趁机以为能做成什么事,损及于朱雄英或朝廷,结果必将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朱雄英和朱至再一次兵分两路,照旧是徐辉祖跟着朱至,傅让纵然很想跟朱至一起去,偏朱雄英不吱声,不开这个口,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无法跟着一起走。   “莫急。”朱雄英也是懂得傅让想法的人,轻声安抚一句,只为了让傅让静下心。   “太孙放心,保护太孙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再说了,末将也想亲眼看看,究竟北平里是什么人敢胆大妄为的私调兵马。”傅让想做的事多着,却也清楚的知道,不是想就能成。况且,他就一个人,不可能两边跑。   朱雄英已然道:“走吧,咱们跟着许召政他们。”   傅让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朱至领着徐辉祖带来的兵马已经走了,而剩下的就是他们之前离开时带的十几个人。   “太孙,咱们这人是不是太少了?”傅让眼看身边的人,不得不操心,北平也是虎窝的啊。况且北平有多少兵马出动尚未可知,但就他们这十几号人,北平兵马想将他们拿下不是小意思?栽到北平兵马的手里,极有可能他们都得死。   傅让既然上了战场,早有准备随时会死,可是面对眼前的朱雄英,这是太孙,他们大明的太孙,绝对不能死在一□□佞手里。   “莫怕。”朱雄英安抚的唤着,傅让怎么可能会不怕呢?   他的小命他无所谓,朱雄英有个差池,他可怎么交代?   可看情况,朱雄英是真不打算因为手里人少的问题而改变早已打定主意的事。   “许召政他们这些人,许召政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就剩下北平内的人自投罗网。有人一定会告诉北平的人,我这个太孙在这儿,而且早已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来。所以,他们这些人一定会领兵退回北平,而且杀了许召政。”朱雄英像是明了傅让心中的忧愁,出言娓娓道起他之所以无所畏惧的原因。   傅让眨了眨眼睛,他刚刚就想呢,只是许召政一个人反水而已,朱至竟然把其他的人全都一道放了,就算再有恃无恐,许召政落入北平人的手里,难道不是必死无疑?   但是这件事是朱至决定的,许召政竟然也没有意见,他就不敢把话说出口了。   朱雄英于此时说破许召政他们一行人会做的事,几乎第一时间傅让就想问了,“许召政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是。”朱雄英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傅让问的并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许召政既然求了我们保全他的家人,他也知自己必死无疑,因此,他想在最后再算计那些人一回。毕竟,他本就必死无疑,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与其被他斩首,不如留得一个全尸。”朱雄英依然平静的道破许召政之所以会愿意的理由。   他最挂怀的人已然有朱至答应护下,他这一死,也正好可以让北平所有和他有勾结的人慌了,接下来的北平......   想必这些人既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断不可能束手就擒,那么原本在北平伺机而动的人,定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北平啊!放出诱饵之后,朱雄英和朱至料定他们一定会咬钩,接下来就是他慢慢收拾人的时候了。   傅让突然意识到什么。   怪不得朱至和朱雄英并未与他们细说他们的打算,不是不想说,而是有些事没有发生,言之过早并无益处。   一但他们的计划泄露出去,一切必将功亏一篑。   “郡主处?”北平这里看起来不会对朱雄英有什么威胁,这可真是太好了,傅让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得不问问朱至那头。   “和我这里静等各方出手有所不同,至儿那里是一场硬仗。”朱雄英将最难的事丢给朱至去办,其实不太好意思。但要说他去上战场,将北平的事交给朱至来办,朱至断然不可能答应。   “有徐世子在呢。”傅让纵然心里也是担心朱至的,可是听到朱雄英的话,马上安抚一声,请朱雄英不用担心,朱至肯定是会没事的。   徐辉祖一个魏国公的后人,他要是没点本事,也不会为人津津乐道。   朱雄英不作声了。   而朱至领着浩浩荡荡的两千人马已然奔着北元所来的方向而去,徐辉祖一路无话,只乖乖的跟着,待路过一处山谷,看到那东倒西歪的北元将士的尸体时,徐辉祖眉心一跳。   朱至对于眼前的尸堆并无意外,她捉了乃儿不花,剩下的北元兵马也是断然不能放过的,否则这些人跑回北元,让北元知道朱雄英以自己为诱饵,接下来出动的北元兵马会更多。   再者,朱至还得考虑北平,要是战事再起,首尾不能相顾,这不是坑自己吗?   思虑再三,朱至纵然知道如果能够不杀这几千北元兵马,自该不杀,但也清楚局面至此,不杀绝不可以。   此时面对尸堆,朱至吩咐道:“照旧在此设伏。”   慕容旦连丁点犹豫都没有的应下道:“是。”   一个是字,一时间让徐辉祖没有缓过来,随后他便看到慕容旦领着锦衣卫打扮的人在山谷四周挖坑,埋雷。   徐辉祖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一看慕容旦他们的操作马上明白他们在干什么,这是要炸北元的兵马。   此时万河突然过来在朱至耳边一阵耳语,徐辉祖刚想向朱至请命,想着他领着兵马来也不能干看着。虽说锦衣卫原本也是战场上出来的将士,更是朱元璋的亲兵,和他们一比,徐辉祖显得年轻,但是他既上了战场,断然没有不干事,干看着的道理。   只是万河一来,徐辉祖刚想抬起相请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等着万河说完话,朱至眼中放光的赞道:“来得好。告诉他们......”   朱至与万河一阵耳语,万河听着不至于记不住,但也不得不提醒朱至道:“毕竟是老将。”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只是相互配合而已。莫小看我们大明的将士。”朱至是相信大明的将领的,他们眼下共同的敌人是北元人,不管朱至有多年轻,他们有多经验充足,眼下唯一该做的都是合作收拾北元人马。   万河提一句醒罢了,心里也是拿不准,但朱至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再多言,立刻应下一声是。   “徐将军。”待万河退去,朱至唤起一旁的徐辉祖,徐辉祖立刻上前道:“末将在。”   “烦劳徐将军为先锋如何?”先锋,杀敌在前,振奋军心。朱至与徐辉祖相询而问,这恰是徐辉祖所请。   “诺。”徐辉祖爽朗的应下一声是。   如此,各方准备就绪,一切只等北元兵马而来。   不负他们所盼,不到半日,远远便见尘烟滚滚,不用别人来报,朱至也看得见那高举的北元旗帜。   此时的徐辉祖已经亮着手中的剑,面对这就要冲过来的北元兵马,纵然他身后不过才两千人数,比起北元的兵马差得远了,他也无所畏惧的打算冲在最前面。   慕容旦跟在朱至的身边,冲朱至道:“各方人马都已经准备妥当,一会儿打起来,郡主莫上前。”   朱至回头瞅了慕容旦一眼道:“慕容师傅觉得那可能吗?”   一心想上战场的人,之前施以小计把乃儿不花捉了,没有出手的机会。眼下可是一场硬仗啊,让她躲在人后,由着人在前厮杀,怎么可能。   “郡主毕竟还小。”慕容旦思来想去,难免有些迟疑,以为朱至年纪尚小,实在不应该早早冲锋在前。   “杀敌要趁早。”朱至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再等等。要是这回她不能趁机建起军功,以后以她为女儿身这一点想入军中,只会越来越难。   “慕容师傅,我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为此,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也请师傅能够明白我作为女子的不易。”朱至相信慕容旦一定会明白她为何坚持。   作为女儿身,这个世道对女子极其苛刻,上战场这样的事,没有人觉得她一个女儿家家应该。   但是,朱至既然得了朱元璋和太子的同意,跟着朱雄英出这一趟门,第一站更是北平。大好的局势,朱至和朱雄英更是算计着一步一步把北元的兵马引出。   不捉住这个机会立下战功,好让朱元璋和太子看到她的上进,也让军中将士知道,她一个女子想上战场并非是一个玩笑,她拿着军功作为敲门砖,无人敢说不,也无人敢轻视她。   慕容旦劝说是一番好意,可是听到朱至的话他也就明白了,朱至需要一场战事,需要向天下人证明,女子也能上战场,也能为保卫家国出力。   凝望朱至许久,慕容旦也就在这一刻才真正相信,原来,朱至是真心真意想要保家卫国,而并非只是道听途说了几句话,因而打着这样的旗号行的不知所畏的事。   “郡主放心往前冲,在下会护在郡主身后的。”慕容旦明白这一点后,自然不可能再拦着朱至。   小,小又如何,机会一但错过就再也不会有,朱至只不过是十分明白这个道理,故而牢牢的捉住这个机会。   “好。”朱至就不说什么不用慕容旦护在身后的话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杀敌。   很快北元的兵马进入他们的伏击圈,在看到一地的北元尸体时,为首的人第一时间问:“这像是太尉的兵马。”   立刻有人下马查看,看了尸体上的衣着和地上的旗帜,很肯定的回答,“不错,正是太尉的人马。而且是亲兵。但是,这么多人怎么会死在这里?虽闻北平兵马出动,但应该没有到啊。”   “别忘了大明那位太孙。”这时候有人回了一句,提醒身边的人莫要忘了他们因何而来。   他们能为大明的太孙而来,难道乃儿不花就不能?   谁都清楚大明太孙的份量,为此自当不计一切捉住大明太孙,以达到可以威胁大明的目的。   “看样子太尉失败了。可是郡主不是说大明太孙只是带了几个人出门而已?不知天高地厚的往边境来?怎么有能力灭了太尉数千人马?”总有人问出心中疑惑,并不认为这样的事情应该发生。   “四下查查,找找有没有太尉的尸体。”为首的人吩咐下,下方的人赶紧前去查找,查看四周究竟有没有乃儿不花的尸体。   随着不断的靠近尸体,蛰伏在暗处的人何尝不是提起了心,等着他们往前走来,离得他们更近一些。   “小心些,别中了别人的计。”有人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生怕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可是有人不以为然的道:“真以为大明的人都是蠢货?同样的位置一而再,再而三的设伏?”   “嘭!”谁也没有想到,随着这一句话落下,一连串的爆炸声突然响起,那原本站在尸堆前想说话的人突然被炸得血肉模糊。而且爆炸声一起,并不见间断,反而越来越大。   “不好,有埋伏!”这时候谁都长眼看得见,他们中了埋伏。   “杀!”随着爆炸声不间断,朱至挥手,手持长弓的人立刻放箭,箭如雨落,逼得北元节节败退。   眼看爆炸得差不多了,朱至算着时间已然领人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对北元人挥刀相向,杀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事情发生太快,快得根本叫人反应不过来,北元人看在眼里,依然问出这一句。   “明军设伏,我们怕是中计了。快撤。”   眼看上方尘烟滚滚,周围都是明军,如何不叫人生怕,立刻有人下令退军。   “后方,后方也有明军,我们已经被四面包围了。”朱至在前奋勇杀敌,并不代表大明的军队只有她领的这点人而已。   方才万河来报就是告诉朱至,军队已经赶到,人数有六千。   六千人马再加上朱至现在手里带着的人马,就算跟北元的一万人马硬碰硬他们都敢,更何况朱至以逸待劳。   当然,朱至一向觉得以付出最少的代价,杀光这些打她哥哥主意的人,也是莫大的好事。   敌要杀,手中的将士也要护。   朱至早就让人四面包抄过来,必叫这一万北元人马有来无回。   想必随着乃儿不花落于大明的手里,另外一万兵马也死在朱至手里,往后秦王妃的话绝不会有北元人敢信。   探子?以后还是让秦王妃好好的做大明的王妃吧!   朱至一边杀敌,一边开小差。   她纵然是第一次上阵杀敌,天生神力在,一刀一挥下去,根本没有北元人是她的对手,慕容旦只需要管那想靠人多靠近朱至,打败朱至的人,其余的压根不需要理会。   四面包围,双方厮杀,不难看出相互之间的怨与恨,谁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直到入夜,这场相对势均力敌的厮杀才算结束。   朱至身上手上都是血,脸上也沾了不少的血渍。   旁边的人个个都粗重的喘着气。   “郡主,一万人马已然全歼。”徐辉祖来报,让朱至知道自己的一番努力并没有白费,至少他们把这些北元人全都杀完了。   “好。包扎伤员,咱们回北平。”与北元的这一战到此为止,并不代表事情都结束了,北平里头的好戏还没上演,因此,他们该走了。   徐辉祖不由看了朱至好几眼,稚嫩的面容上透着杀戮之气,望向北平的方向更是透着令人寒颤的冷意。   朱至一马当先的走人,徐辉祖问:“那此处?”   北元人并未死绝,更何况北元人的兵马是否还有再来,是不是应该问问清楚?   “比起咱们这些新手,不是有老手吗?交给他们处置就是。”朱至就不管许多了,她这会儿就想赶往北平看看,北平都变成什么样了。   “是。”徐辉祖听着朱至干脆的语气,丝毫没有要跟人抢功劳的意思,心里也在想,朱至明明要立功,为何却不急于争功?   别人需要争功,朱至需要吗?   她只要实打实的把事情办好,杀敌的数目自然有人上报。这就是生为老朱家的人所不需要担心的事。她的功劳无人敢昧。   朱至急着赶回北平,而朱雄英此时已然被拒于北平的门外,而且是在他表明自己是太孙时被拒于门外。甚至有人对他拔刀相向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假冒太孙。”   朱雄英看着对他亮出刀剑的将士,不得不说有人还是挺聪明的,聪明的知道扣他一顶假冒太孙的名头。   “放肆!”祝娘往前迈了一步,挡在朱雄英的面前,朱雄英却拍拍她的背,让她让一让,无须跟他们动这个气。   “你们道我假冒太孙,这是你们谁说的?”朱雄英进城亮明了身份,就是为了看看北平城内的人是不是达成共识了?他们敢不敢让了北平脱离大明。结果有人道他假冒太孙。   假的,就是可以随便处置,是他们能杀的。   于此,朱雄英就更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敢杀。   朱雄英往前走了一步,手中的明黄旨意摆在人前,就让他们自己看看,这份旨意到底是真是假。   其实这些守卫的将士根本拿不准,上头的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我说你是假的,你就是假的,上去,拿下他。”可是,有人早已得了明令,守卫在这城门的将领是个三十来岁的人,面对朱雄英亮出旨意,他也毫不在意,只管大声的叫唤,竟然要人杀了朱雄英?   不料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祝娘已然出手,一刀划过对方的脖子,直取人的性命。   一众守城的士兵都傻了眼,看着倒下的将军呆滞不动,没有一个人敢往前迈一步,对着朱雄英虽然没有放下长矛与刀枪,也是不敢再轻举妄动。   “放下你们的刀剑,我一概既往不咎。不过,若是你们执意与他为伍,自当接受与他一般无二的下场。你们,想好了。”朱雄英再一次将旨意亮出,清清楚楚的让他们看到在他手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是不是想跟倒下的人一样的下场?   “放下。”朱雄英有令,祝娘往前大喝一声,配合的让人都乖乖听朱雄英的吩咐,谁也不会是例外。   “放下。”明黄的圣旨在前,要说朱雄英是假的,这是他们头头说,他们一向都是听命行事。眼下吩咐他们的人都倒下了,他们再喊同样的口号,确定不会被祝娘一刀砍下,轮到他们死?   再被祝娘一喝,有人再也控制不住的丢下手中的刀枪。   “很好!”朱雄英很是满意眼前这些士兵的的识趣,赞许一声。   祝娘往前走,护着朱雄英,也是确保不会有人能伤及朱雄英。   “此处守城门的将士都让他们过来。”朱雄英这就算是夺了一处城门了,既然这里都有人看到他亮出圣旨,报上名号都能说他是假的,可见城里的人都有了应对他这个太孙的办法。   也好,他就等他们各显身手。   “都叫过来吗? ”朱雄英的命令在他们听来不算难以理解,可是他们也是不能确定是不是听错。   “对,把他们全都喊过来。”朱雄英就是要见所有守卫此门的人,正好,也给人机会前去通风报信,谁要是想趁他手里没有几个人要杀他,只管放马过来。   朱雄英并无玩笑之意。被祝娘一言不合即取人性命吓得不轻的人不敢有半分怠慢,连滚带爬的前去把人都喊齐。   祝娘理所当然的跟在那人的身后,面对流露出不配合的人,祝娘无二话,亮出刀来,且让人跟她手里的刀说出不字。   显然刀的震慑力相当的好,别管愿意或是不愿意配合的人,都只能老实听话的到朱雄英的面前。   已然将近关城门的时辰,以至于除了朱雄英他们几个人,这与北元交界的城门,并没有其他人往来。   朱雄英看着数百的士兵,缓缓的走到他们面前,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太孙。”朱雄英既已报上名号,每一个面对他的士兵都知道他的身份了,面对他扫过他们的目光,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且一声轻唤来,神色间可见恭敬。   “守卫城门,你们辛苦了。”让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朱雄英从他们面前经过,看过了他们每一个人,接着竟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一众士兵都愣了。   “在此处守城最久的人是何人?”朱雄英并不理会他们的错愕,反而继续提问。   拿不准朱雄英为何如此问话,一干人面面相觑,祝娘出面道:“太孙有问,你们须如实答来。”   “我,我在这里守了五年。”一个干瘦发黄的青年乖乖的站了出来,回答朱雄英的问题,一眼扫过身边的战友时,青年显得有些呆滞的回答道:“我应该算是守在此城门最久的人。”   一旁的人纷纷点头,也是认同了这一说法。眼前的这一位确实就是他们这些人中在此处守门最久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既守城门久矣,可曾与北元交过战?”朱雄英顺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   青年虽不解于朱雄英为何问出这样一些问题,但都不是什么难以启口的问题,一一如实答道:“我叫郑亮。这些年守卫在此,却不曾与北元交过战,不知是我运气好,亦或是将军们看不起我。但我的同袍们,他们换了一波又一波,到现在成了他们。”   自称郑亮的人望着一旁的同袍们,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战死的士兵呢?”朱雄英深吸一口气,还是继续的询问,郑亮一顿,最后沉重的答道:“不知道。好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朱雄英拧起了眉头,这个答案自然不是朱雄英想要听到的。   朝廷抚恤战死的将士不是一两天了,北平临于北元,战事频频,按理来说相关的政策应该是落实得最好的,怎么会说上了战场的将士不知生死?不见尸体?   郑亮的问题让朱雄英有所得,不过朱雄英依然问:“看到他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朝廷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抚恤,更不寻找他们,心中可是有怨?”   饶是如实答来的郑亮也绝想不到朱雄英竟然会直言至此。心中生怨,谁能不怨?   曾经亲密无间,当值在一处的人,因一场战事而起,一个个无声无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朝廷似乎也把他们当作不存在,好似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个世上活过。   郑亮刚开始还会为此追问过,想知道同袍的生死,到如今,却是习惯了。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命,朝廷的所有政策,那都离得他们太远了,远得就好像风,看不见也摸不着。   怨,郑亮岂会大气的说一句不曾有怨,他的心里分明有怨!   朱雄英何许人也,并不需要别人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只看郑亮的表情他便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一位是怨的。   “将你的所有同袍名字告诉我,我答应你,不管他们在哪里,我都会把他们给你找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给你一个交代,也给他们的父母亲人一个交代。”朱雄英知对方心中有怨,亦知朝廷的政策出了问题,没有落实到位最后需要为此付出代价的就是朝廷。   郑亮震惊的抬起头,万万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承诺 ,本来昏暗的眼睛立时有了光芒道:“当真?”   “当真。”郑亮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同袍,朱雄英自明白,这样的事也是他该做的。   “谢,谢太孙!”郑亮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但是有朱雄英出面,好些他想干而干不成的事,必然能成。   “不必谢我。你们为大明,为天下百姓守卫在此,更是为大明和百姓而战,活着让你们受人尊敬,死了让你们有所祭奠,这是我们该做的。”朱雄英且让他们无须言谢,都是为大明江山而死的人,身为大明的太孙,自然不能让他们的付出全都白费。   朱雄英说的话他们都能听得懂,但却觉得不可能。   自愿入军中当兵的,但凡不是走投无路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他们这些兵一向为人所不耻,又怎么会受人尊敬呢?   上了战场,冲锋陷阵在前,死在前线上,或许已然五马分尸,又怎么可能再得祭奠。   生有所归,死有所祭。自来就是他们的追求,可一但当了兵,早已抛弃了这个念头,他们上了战场,能够活下来最好,活不下来,也就当自己这辈子白活了。   “我知道你们不信。可这就是我此番前来北平的目的。为我大明冲锋陷阵在前的将士,大明会护你们周全,更不会让你们白死。”朱雄英抛出此番来意,更想让在场的人知道,他并非只会说空话的人。 第89章 实行   ◎连环◎   士兵们面对朱雄英丢出来的话, 个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信任。   他们是兵, 几乎等同于天下各阶层最下贱的兵。   有句俗话说得好, 好汉不当兵。没有人会看得起他们,更没有人会在意他们在战场上怎么千辛万苦才能活下来。   就算是曾经最熟悉的亲人,乡亲, 但凡听闻他们上了战场, 对他们也会带着恐惧,不安, 却也透着轻蔑。   “你们不信?那你们可知,应天之内建起了一座烈士陵园, 凡为大明战死的将士,朝廷都将他们寻回安葬。纵然时隔日久,朝廷但有名册,也会为他们立衣冠冢,定不让他们身死之后无人祭奠。”朱雄英亮出应天的例子, 只为他们相信, 他并非是一个只会讲空话的人。   “而我此番来北平, 也是为军中诸多将士正名,凡为大明守卫边境, 战死沙场者, 大明尚存一日,必不让他们无人祭奠。而活下来的人, 大明同样不会忘他们的功, 对应各人立下的功劳, 朝廷都有规矩, 必不让天下将士寒了心。”朱雄英顺着这个话题聊下来, 目的何尝不是只有一个:打开他们的心扉,借由他们的手,融入北平。   “果真有这样的好事?”不是他们想怀疑朱雄英,只是朱雄英说起这些事,听在他们的耳朵里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自来卑贱为人所不齿的他们,竟然也会有被朝廷放在心上的一天?   朱雄英肯定的道:“为何没有,你们为朝廷而战,为天下安宁而战,你们厥功至伟,你们该为天下人所尊敬。”   若是这样的话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说出口,怕是都会嗤之以鼻,只当他们傻了,疯了,以至于最后竟然生出如此臆想。   但是,朱雄英是太孙,皇帝的孙子,太子的儿子。   如此身份尊贵的人,何至于跑来戏弄于他们?   “以后,以后我们的孩子可以读书了吗?”面对朱雄英的肯定,有人只想知道自己的孩子的未来是不是也将为之改变了,往后就不会再像他们一样?   “当然,朝廷针对将士之后,特意颁下旨意,为大明守卫在边境的将士,你们的儿女读书优先录取,而且所有的束脩折半。”朱雄英很是庆幸于因为朱至开的这个口,让眼前这些辛苦且以命相搏的人们不至于再卑微至极,连最基本的尊重和庇护家人都得不到,做不到。   朱雄英的话音落下,可见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显然不可置信竟然有这样的好事,他们的孩子也能得到公平的对待,真是太好了!   “不仅如此,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能平安归来自是大明之幸,若你们受伤或是为国捐躯,你们的家人朝廷也会照顾,每月拨下抚恤银两,必不叫你们的家人因你们的缘故无人奉养。”朱雄英知道人活着并不是只为自己而活,更为家人,为了未来。   曾经朝廷没有顾忌上,没能及时给到他们的抚恤,如今会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安排好。   这下更是不难看出所有人的欢喜。   朝廷竟然开始拿他们当回事了!而不再觉得他们不过如此,这是好事。   “不过,你们也得记住,大明的将士是为守护大明而战,更为守卫百姓而战。军中有法,不得滋扰百姓,更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否则军法处置。”朱雄英一向认同朱至的说法,大明江山想要稳固,军权最重。军中要稳,又须以百姓为最重。   将士们都出自百姓,要想让百姓们乐于从军,须让百姓们看到,军队的存在是真真切切为保护他们。   故而,军法要严,必须要军中将士们知道,百姓的一针一一线都不能动。   唯有军法严明的军队才能得百姓拥戴,唯有倚存百姓而活的军队才能造就不败的神话,坚不可摧。   朱雄英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既提出朝廷对军中将士的厚待,同样也点明对将士们的要求,福利与责任,二者相辅相成,谁也不会是例外。   “是,我等牢记。”朱雄英一番话让他们看到希望,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未舍弃于他们,让他们原本不安的内心得以抚平。   而在这个时候,城内的方向突然灯火通明,看样子在向他们不断的靠近,祝娘有些担心的唤一声太孙,朱雄英转头看去,神色如常,并未因此而生出恐惧。   “城门内发生的事,是何人前去通风报信?”朱雄英有此疑问,令所有人听得都不由绷紧了身子,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方才周围有没有人,我知道,而今赶来的人,他们跟你们的上官一样,都是想要我性命的人。因此,是谁通风报信,想要我的命?”朱雄英扫过眼前的这些人,等着他们的回答。   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显然都不确定朱雄英说的这番话指的究竟是何人。   朱雄英问出来之后也并没有要得到答案的意思,反而赞许的道:“不管是谁,我得记他一功。”   此话叫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人通风报信泄露朱雄英的行踪,把此处的情况道明,朱雄英方才已然被人扣了一顶假扮太孙的名头,再有城中赶来的人,他们能放过朱雄英吗?   现一看朱雄英身边带着才几个人,朱雄英确定一会儿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一时间不少人都心生狐疑,同时也在考虑朱雄英莫不是有什么别的准备,否则他怎么敢如此有恃无恐?   因着朱雄英的态度,心下犯疑的人不在少数,而随着人马的靠近,火把将周围照得灯火通明,宛如白日。   朱雄英却依然不为所动,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兵马,负手而立。   “逆贼好大的胆子,假扮太孙不说,竟然还敢杀害我朝大将。”为首的来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目露凶光的盯着朱雄英,看这架式打有将朱雄英砍了的样儿。   朱雄英冷笑的回道:“杀将士和假冒太孙,不知哪个罪名更重?更值得你们杀之?”   观朱雄英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汉子勃然大怒的指着朱雄英道:“废话少说,来啊,上去把人给我拿下,若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哟,这怕是就等着一个机会把朱雄英给杀了吧!   朱雄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岂不知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了自己。   好,好啊!实在是好,但不知各方是不是都出动齐了呢。   “想杀我?大可试试。”朱雄英觉得火还不够,得再添点油,最好让他们都一拥而上,最好都一心对付他。   “上!”朱雄英身边不过才带了一二十人,就这样的架式谁会觉得朱雄英值得他们放在眼里。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莫不是以为北平是什么太平之地,竟然敢领着那么点人就入北平?   汉子一声令下,身后的将士立刻就要冲上去。   朱雄英亮出手中的明黄圣旨道:“你们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也看清楚了我手里的这份圣旨。他们口口声声说我假冒太孙,是真是假,这份旨意已然表明。   “而我此番前来北平是为了督建烈士陵园,也就是为了无数战死的将士建一个陵园,好让那些尸骨无存,无人祭奠的将士往后都有香火祭奠。”   说到这里,朱雄英看到不少兵都站住了,无人不在意身死之后的事,也无人会觉得自己在这战场之上不会死。   “你们从军是为了什么,你们想过吗?”朱雄英一看有人停下脚步,立刻继续游说。   “我想,在你们心中必有你们的家人,也必有你们的国。不管你们是自愿或是被迫参军,你们心里依然念着你们的家人,想着这个国家。你们想要家人太平,也要这国家安宁,为此你们身先士卒,只为了不让北元人再卷土重来,再把这片家园变成人间炼狱。   “可是你们现在在干什么?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们的刀竟然要对着我一个孩子吗?想想你们的孩子,想想你们的家人,难道你们也想让你们的孩子面临同样的场景?   “这个人,这个人口口声声喊着我是假冒的,我不是大明的太孙。在旨意面前他们不愿意承认,不肯承认,是因为他们有所图谋。你们难道要成为他们的棋子,让他们把你们的命推出去,只为了掩盖他们的野心?   “你们可知,在你们眼前这位不肯承认我身份的人,他们背地里竟然和北元私下贸易。打造弓箭武器所需要的铁,他们合谋运作只为了卖给北元人。他们是想让北元人再次卷土重来,再夺我们的天下,杀我们的家人,让这个天下变成人间炼狱。”   朱雄英指着那发号施令的人,控诉他的恶行,他自己要死也就罢了,他更是要将整个天下也搅乱。   汉子没有想到朱雄英竟然那么会说话,怔了半响后指着朱雄英喝斥道:“你少在这儿妖言惑众,胡说八道。”   却是打死也不承认自己竟然做下这样的事。   不料人群之中有人站起来道:“不,他没有胡说八道,你们就是跟北元有所勾结。我亲眼看到他们将铁运出关外,如果你们不是要运到北元人的手里,那你们把铁运出关是为了什么?”   原本将信将疑的将士们啊,随着他们的同袍大声叫唤起来,一时间让他们意识到,原来他们身边竟然有这样一个不顾天下安宁,不管百姓死活的将军。   他们这些守卫在边境的人,是为了边境的安宁舍身忘死,甚至就在这战场之上,为了抵挡住那些想要卷土重来的北元人,有无数的将士已然将自己的性命葬在那片草原上。   就这样,竟然还有人跟北元人勾结,还跟他们有交易。   “我也见到了。”有第一个喊出来的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随着这些人喊出来,本来因为朱雄英的一番质问让他们反思己身的士兵们,更是不约而同的回头盯着领他们而来的汉子。   “将军,他们所言是真是假?”还得有人问出心中的疑惑,眼下的将士们依然将信将疑,不能确定其中的真假。为此,他们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亲自问问他们的将军,这个曾经领着他们战于前线,不畏生死的将军。   汉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反问起。   看着一双双急切于想要知道答案的目光,汉子顿了半响,最终恼羞成怒的吼道:“你们竟然不信我,信他们?”   被汉子一吼,果然让将士们的脚步微微一滞,好像他们确实不应该相信朱雄英是吧。   一个身份不知真假的人,也有可能是敌人。   “你们纵然信不过我一个外人,难道你们也信不过你们的同袍。这些人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做的事,为何指控于他?这是你们的将军,你们一样爱戴着他,若不是亲眼看见,你们愿意相信你们的将军竟然做出如此丑事?”朱雄英马上接过话,他说的话可以没有人相信,但是他们自己人的控诉呢?   “我真的亲眼看见将军安排人将铁送出关。”第一个站出来指控汉子的人赶紧再一次开口。本来倾向汉子的天平随着这话落下,马上变了。   都是自己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事。   汉子一看好不容易叫他稳住的人立刻又变了脸,一股气涌上心头,盯着那再想开口的人,扬刀便要将人砍了,不想一把匕首比他更快的扎在他的手上,叫他握在手中的刀瞬间落在地上,汉子发出一阵惨叫,痛得直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   “眼看事情败露 ,你竟要杀人灭口,你莫不是以为杀了一个人,你手下的这些将士还会再信你?”朱雄英一直不错眼的盯着那位将士,眼看他竟然要朝人动手,出手相救不说,更是直指他的一番行为只是更验证了手下士兵对他的控诉。   “做贼心虚,你更要杀人灭口,只为了掩盖你犯下的恶行?”随着朱雄英指出,本来呆滞没有反应过来的诸将士们,终于也意识到了一点,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人,他们信任的将军,果真背着他们做出了不少丑事。   痛心自不必说,可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拿不准的一个个士兵们,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落在朱雄英身上。   “将人拿下。”朱雄英不负众望,一声令下,祝娘和一旁一个高大魁梧的少年已然攻向骑在马上的汉子。   汉子眼看局面无法挽回,再是继续跟他们吵下去,吵不过!   赶紧掉转马头就要跑,然而那魁梧少年竟然迅速往前跑去,伸手捉住缰绳,一个用力竟然连人带马的一并放倒了。   “啊!”汉子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本以为可以逃了,不想竟然被人连人带马的放倒,他的一条腿啊,这都断了。   凄厉的惨叫让人听得惊心,可是事至于此,无人再为他难过,只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拿下。”朱雄英下令,无人敢不听。   祝娘将人牢牢的扣住,汉子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他再挣扎也挣不脱祝娘的手掌心。   朱雄英走到汉子的面前道:“企图杀我这个太孙,看来你们是想造反了啊!你们想死也就罢了,竟然想拉上北平的将士和百姓陪你们一起死?嗯?”   半眯起眼睛盯着汉子,朱雄英感慨于他们的险恶用心。   “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拿我一个人没有什么用,好戏才刚刚开始。你敢进北平城,必叫你葬身于北平之内。”汉子手和腿都受了伤,饶是如此竟然还敢跟朱雄英叫嚣。   “哼!那咱们就拭目以待,最后究竟是谁要葬身于北平之内。”朱雄英一声冷哼,全然不把汉子的话当回事。   他既然敢来这一趟,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北平城内,别管是朱棣的手下或是居心叵测的北元探子,亦或是那为利而谋的商人,只要他们敢做出损及大明的事,他便一个都不会放过。   汉子本来放话是为吓唬朱雄英,观朱雄英的态度,人家敢进这北平城已然是早有预料。   城中的人不作为也就罢了,但凡他们敢乱来,如同他一样以为可以轻易直取朱雄英的项上人头,朱雄英必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一败涂地。   “太孙。您果真是太孙吗?”被汉子带来的一众将士面对一个个突变,半响没缓过来。他们的将军都被拿下了,他们心里依然七上八下的不确定,是不是在他们面前的人就是大明的太孙?   “我是。货真价实。”朱雄英肯定的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同时也同他们轻声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惑,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只要你们不跟着他们一道谋反,也能劝着你们的同袍们不要跟着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一起乱来,从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朝廷都会既往不咎。”   朱雄英太清楚眼下的当务之急莫过于安抚将士,北平可以乱,也须要迅速平定,断然不能让这边塞要地乱成一团,以叫北元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北元如今怕是也顾不上他们的吧。   朱雄英想到自己和朱至那一连串的操作,怎么都觉得北元人现在也无精力管北平。   “我们,我们并无谋反之心。”听到朱雄英的话,有人更是急于表明。   他们是士兵,他们一直觉得只要跟着自己的将军,他们就是为了守卫北平安宁而战。   面对将军们指出朱雄英是假冒太孙,他们也都只是乖乖的奉命行事,他们以为朱雄英确实是假的太孙,所以才会听命拿下朱雄英。   “我知道。军中将士皆是忠于大明之人,岂有犯上作乱之心,不过是受人蒙蔽,以至于成了别人手中的刀。你们放心,你们无过。朝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追究你们的过错。”朱雄英赶紧出言安抚,让眼前的一众将士们可以放心,他们没有任何的过错,现在无人问他们的错,将来也不会有人责问于他们。   听着朱雄英的话,有人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就是一片静默了。他们和朱雄英并不熟悉,而且刚刚他们还想把朱雄英捉起来,朱雄英不与他们计较他们犯下的过错,他们自是放心了,可这接下来如何相处,他们也拿不准。   “诸位为大明守在边境,是为天下的太平。如今北平城内有不少居心叵测之人蠢蠢欲动,企图挑起北平大乱。我想请诸位帮我一个忙,不知诸位可愿?”朱雄英一步一步按照原本的设定推动计划,眼下更须得有人配合一番。   “太孙但有吩咐,只要是能让北平安宁的事,我们绝无不应。”朱雄英话说得客气,将士们听得很是受用,那要为朱雄英办事的心也就更积极了。   “我想请诸位前往各地营中与诸将士分说北平的情况,莫让那些不知内情的将士为贼人所用,做下同袍相残的事。   “我初来北平,旁人对我知之甚少,诸位都是军中之人,你们说的话想必一众将士都会听,也愿意配合一二。”   朱雄英相当聪明,收拢人心,让这些人为他所用只是开始,接下来得请眼前的这些人各自前往军中,让他们帮他说服人。   “啊?”一众将士如何也想不到朱雄英竟然会对他们寄以厚望,竟然要将这样一件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去办,他们能办好吗?   面面相觑,自问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的人都迟疑了。   “诸位只要据实相告于你们的同袍就是。我是太孙,货真价实,我为天下将士而来也是事实。”朱雄英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未必清楚到底该怎么跟其他将士说话,他就爽快的将他们需要说的话道来。   他们或许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有人教他们,他们就知道了。   “北平若乱,苦的是你们这些将士,也是无数的百姓。”朱雄英长长一叹。   “贼人们想利用诸位将士的无知,企图挑起北平之乱,诸位想想你们的命竟然要被人利用,他们从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们如今已经知道,难道想让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同袍落得一个被人算计,丢了性命的下场吗?你们有家人在等着你们,你们的兄弟,你们的同袍,他们何尝不是有着自己的家人在等着他们回家?”   朱雄英说得情真意切,只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化解北平城内大部分的兵戈。   “太孙,我,我愿意一试。”朱雄英念及及他们的命,就连他们自己有时候都已经快忘了,原来他们这条命竟然还有人要吗?   真正有人拿他们的命当回事,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他们何不想也能活下去,更让和他们一样的人活下去。   “我,我也愿意一试。”有人举手,懂得朱雄英一番用心的人,没人不想出一份力,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们的同袍。   “好。我谢过诸位。”朱雄英朝他们作一揖,郑重与他们道谢。   这叫一干从未受过如此大礼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就有劳诸位了。”朱雄英知道他们的不好意思,却也郑重托付,请他们务必将事情办好。   这一干将士迅速利落的回营,祝娘是不想怀疑朱雄英的决定的,可是朱雄英把将士们放出去,朱雄英怎么办?   “太孙?”祝娘看着四周只剩下原本守城的将士,还是担心朱雄英的安全。   朱雄英道:“你们留在此处等着至儿,我去找二叔。”   啊,对啊,秦王可是也到北平城了,虽然可能慢了那一点,但人是到了。   “秦王妃?”祝娘提醒朱雄英,别忘了秦王身边的秦王妃。   “事到如今,二婶已经无力回天了。再说,想让北平城的北元探子全都暴露出来,就得让二婶孤注一掷。”朱雄英早有打算,不管是现在这时候进城或者是马上要去见秦王。   祝娘听到这儿不由多看了朱雄英一眼,朱雄英嘴角勾勒一抹弧度,一番算计至今,是该开始收尾了。   可怜的秦王自打进了北平城就觉得情况不对,而徐辉祖突然领着人马就跑了,以至于秦王身边只剩下自己那上百的亲兵。   徐辉祖不见人影,第一时间秦王妃就着急找上秦王,只为了探明徐辉祖到底干什么去了。   徐辉祖可没有告诉秦王,以至于秦王也完全不知道徐辉祖到底去哪儿了。   面对秦王妃的打听,秦王没能忍住的怼了一句,外面的事她一个王妃少管少问。真要是什么都想知道,自己打听去。   秦王妃当即气得嘴都要歪了。   可她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秦王,岂不知秦王是什么样的人。   秦王若不是一个蠢货,秦王妃就自己说说,她能到北平来?   罢了,没能从秦王处打听消息,她早就有数。徐辉祖带着人走了,肯定是找到朱雄英和朱至兄妹了。   也罢,眼看这就要到北平了,北元那里也早就得到了消息,现在就看谁的动作更快了。   随后秦王妃随秦王入了北平城,得到北平探子来报,他们找到朱雄英和朱至了,如今前方的兵马正赶往捉拿朱雄英和朱至。   秦王妃当下乐得拍掌,只等着好消息传来。   可才进北平的驿站却立刻感觉气氛不对啊,这北平要大乱。   随后的事秦王妃饶是让人去打听,能打听得出来才怪。   兵马调动都不假,就是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看这天色都暗下来了,北平城却可见一片一片被火把照亮的地方,秦王妃就不得不让人再去想办法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北平怎么乱成一团?   没等手下的人打听到她想知道的消息,等在院前的秦王妃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马上回头警惕的问:“什么人?”   “二婶。”稚嫩而稳重的声音传来,落在秦王妃的耳朵里,叫秦王妃有些傻了眼,一时间竟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朱雄英就在这个时候领着人缓缓行来,走近了秦王妃一些,好让秦王妃把他看得更清楚。   秦王妃惊得张大了嘴,半响没缓过来。   朱雄英似若未见,只与秦王妃道:“二婶,二叔何在?”   秦王妃尚未来得及回答,里头传来秦王的声音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人未到,声先到,秦王火急火燎的冲了出来,不由分说的拉过朱雄英,上下一通打量问:“没什么事吧?有没有受伤?”   朱雄英且由秦王摸了一通,才轻声道:“二叔放心,我没事。”   秦王上下查看一回又一回,确定朱雄英真没受伤,这才松一口气道:“好好好,太好了,没有受伤就好。”   可是,秦王探了探头,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至儿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秦王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朱至呢?兄妹二人一道出去的啊,怎么只回来了一个而已?   秦王瞪圆了眼睛,眼中流露出惊恐的问:“至儿不会是?”   朱雄英赶紧截住秦王的话头道:“没有的事,至儿也完好无损,只不过她还有事没有办完,这才没有回来。二叔莫想多了。”   秦王就怕个万一啊,一听朱雄英的话,抚过胸前道:“那就好,那就好。”   末了秦王瞥过秦王妃,似乎在发现秦王妃还在。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秦王为见着完好无损的朱雄英高兴,同时也记着在他眼前的是什么人。拉过朱雄英就要进屋,秦王妃想跟上,她更想知道朱雄英怎么回来的?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啊,王妃,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歇着吧,我和雄英还有话说。”秦王马上阻止秦王妃,怎么能让秦王妃跟着他们一道?   别人不知道秦王妃是什么人,秦王都和她成了多年的亲了,怎么可能不了解。   秦王妃待要开口,秦王板起一张脸道:“我不想让王妃没脸,王妃该懂。”   一句话,成功让秦王妃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话都不得不咽回去。   对啊,真要是撕破了脸皮,莫不是秦王妃觉得自己还能有继续呆在秦王身边?   秦王妃面上再僵也得乖乖的同秦王福福身道:“是。”   眼睁睁的看着秦王把朱雄英拉进屋,秦王妃想的更是,既然外面的人要不了朱雄英的命,进了这北平城,也断然不可以再让朱雄英活着。   秦王拉着朱雄英进屋,赶紧关上门,听着外头没有动静,确定秦王妃没有跟过来,再也忍不住的冲朱雄英道:“你这孩子莫不是傻了?你就算回来了也不该出现在你二婶面前啊,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北平现在都乱成一团了,这不是给了她可乘之机要你的命?”   言语间的担心不曾掩饰,秦王急得来回跺步道:“不行,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再让你留下去,你的小命都要不保了。”   “二叔,您别担心。”朱雄英就不以为然了,面对秦王嘴里念叨着该怎么把朱雄英送出去,又该怎么保全朱雄英,朱雄英连忙道:“二叔,北平的局面都是我弄成这样的,您莫担心。”   秦王再一次瞪眼,没办法啊,朱雄英怎么感觉越来越像朱至了呢。北平乱成这样是他的功劳,他是想干什么?让北平谋反吗?   “不是,你们两个小的怎么让人觉得你们恨不得天下大乱呢?北平这地方鱼龙混杂,各方人马都有,要是他们联手,我就问问你们,你们应付得了?”秦王急的啊,他打一开始就觉得护送侄子侄女的事不是一件好差事,可是亲哥和亲爹交代了,他总不能一直受父兄的庇护,却半点事都不肯帮忙干是吧。   然而秦王心态再好,面对朱雄英和朱至招呼都不打一下的跑了,再回来更是告诉他北平乱成一团又是他的功劳,他这心脏都受不了!   “二叔,我们不过想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北平的问题。”朱雄英完全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什么问题,明明只是为解决问题对吧。   秦王哼了一声,指着朱雄英道:“我告诉你,等回了应天,我一定一五一十告诉你爷爷,还有你爹,让他们知道你到底有多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朱雄英不受威胁。这有什么呢?他爷爷和他爹敢把他放出来,就是想看看他的本事。他能把北平的问题解决得好,把陈年没能解决的问题都一并解决了,他们只会更高兴。   “所以,你现在回来,故意让你二婶看见,也是计?”秦王终于是略为反应过来了,莫不是到现在朱雄英还在用计?   朱雄英瞥了秦王一眼,好像,应该,他要跟自家二叔说实话了对不对?   可是,万一要是把自家二叔吓着了呢?   在朱雄英还纠结的时候,秦王已然开口道:“好了,你不用说了,之前你们的打算没告诉我,现在你也别告诉我,我怕把自己吓死。” 第90章 入城   ◎打尽◎   相当有自知之明的秦王啊, 也是被逼的。   毕竟他那张嘴怎么样,他有数, 万一要是知道得太多, 嘴又管不住,最后坏了朱雄英的计划,他得把自己往死里打!   可是, 秦王是不想那么打自己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就像朱雄英和朱至对他一样,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以至于不管谁想从他嘴里打听消息都变成不可能。   但是,秦王再不想知道, 多少也能猜到那么一点。   比如秦王妃一但看到朱雄英,之前没能拿下朱雄英的北元探子,一准会再对朱雄英动手。   秦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下的人全都放到朱雄英的身边,只一个命令, 不管发生什么事, 把朱雄英给他护好了。   朱雄英对此自是十分感激, 但是,朱雄英提醒秦王道:“二叔莫要忘了, 您是大明的王爷, 您的份量不比我轻。是以,他们未必不会做两手准备。”   秦王一顿, 也想起了自己好像还是有点份量的, 要是落入北元人的手里, 他们也未必会让自己好过。   “这些人, 二叔留着用就是, 我有人。”朱雄英更得宽慰秦王,虽然他是要用自己为饵,并不代表他会自己送死。   秦王一听眨了眨眼睛瞅着朱雄英,朱雄英十分肯定的点头,证明他并非为了宽慰秦王才会说出好听的话哄人。   “我既然已经给了,断没有全都收回来的道理,不然岂不是太明显了?”秦王也是个聪明人,自知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一步,他给出去的人,断然没有突然就把人收回来的道理。这不等于是告诉别人,朱雄英手里另有人马,以至于让对方有所防备。   “二叔言之有理。”朱雄英肯定秦王这份提防,“那二叔给我留几个,其余的二叔自己留着。另外,二叔也该派人看着二婶。”   秦王再一次眉心跳了跳,也是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跟朱雄英想到块去了。   朱雄英却没有要再解释的意思,冲他笑了笑。   “时辰不早了,二叔早些回去休息吧。”朱雄英眼看时间已然不早,要是秦王不早些回去,兴许暗中的人就不会出现了。   “要不我陪着你?我们在一处?”秦王思虑再三,本着不守着朱雄英他实在是睡不着的原则,是真想跟朱雄英呆在一起。   朱雄英摇头道:“不妥。二叔回去歇着吧。”   秦王是不愿意的,可是又不好拂了朱雄英的意,朱雄英暗里不知有多少的准备,他要是留下也是担心坏了朱雄英的准备。   “有什么事及时叫我,不管什么情况。”秦王无奈之时,也得跟朱雄英达成共识,希望朱雄英无论如何也莫跟他这个叔客气。   “一定。”朱雄英保证,但凡有用得上秦王的地方,他是肯定不会跟秦王客气的。   秦王得了一句准话算是放了心,立刻回房去。   祝娘送走秦王,冲一旁的朱雄英道:“太孙先歇会儿吧,您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朱雄英应一声却没有要动的意思,望着门口的方向道:“也不知道至儿那边怎么样了。”   不怪朱雄英操心,他这边的局面是可控的,朱至面对的是北元兵马,而且对方的人数众多,要是援兵不能及时赶到的话,朱至是要吃大亏的啊!   祝娘连忙宽慰道:“太孙放心,您已经调了援兵赶来,算来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到。郡主吉人自有天象,断不会出事的。”   朱雄英目光闪闪,还是可见忧愁的道:“但愿如此。”   祝娘赶紧请朱雄英起身,不管怎么样都应该睡一觉,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   只是朱雄英刚躺下不久,屋顶便传来动静,祝娘听着声音抬头一眼,意示一旁的人去解决。回头一看床上躺着的朱雄英已然醒来。   看在眼里的祝娘一叹,朱雄英的武功虽然不如朱至,可是这份警惕却是比谁都不差。   不过,朱雄英没有动,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响,看情况是打斗了起来。朱雄英竖起耳朵依然没有要动的意思。   后半夜的打斗声从不间断,直到秦王的声音传来,“住手。”   朱雄英瞬间坐起,赶紧穿上鞋子走出门口,只见秦王手里捏着秦王妃的手,将人直接拖了过来,不善的冲人喊道:“你们再不动手,莫怪我对你们的郡主手下无情。”   这话音落下缠斗中的黑衣人们都不由停了手。   秦王妃却毫不在意的道:“王爷若是真敢动手,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敢吗?”   哎呀,秦王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被秦王妃小看。   “我不敢,我为何不敢?你的这条命你以为有多金贵,我竟然不敢杀你?”秦王甩开秦王妃的手质问,秦王妃冷笑的回道:“并非我的命金贵,而是你没有这个胆量。”   说到这里嗤笑一声,神色和言语之间都透着对秦王的轻蔑。   “你敢杀我吗?枉你是朱元璋的儿子,却是一个只会花天酒地的人,连你半大的侄子都上战场了,你呢?你纵然痴长他十几岁,你却连他的皮毛都不如。   “有时候我看着你啊,就在想了,生出太子那样一个儿子的朱元璋,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无能的儿子?”   秦王妃对比了太子和秦王,不得不承认,秦王连太子的皮毛都比不上。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何其可笑。   “说对了,我就是不如我大哥怎么样?你们看着我大哥恨得咬牙切齿,偏又奈何不得我大哥,我每每想到这里都能多吃两碗饭。你们北元自取灭亡,竟然还想再卷土重来?   “看看我的侄子,你说我不如我的侄子,你们莫不是以为自己就很厉害?”   秦王没有因为秦王妃的轻蔑而有所不满,反而觉得自家大哥和侄子就是厉害,他自叹不如。更喜于秦王妃诸多算计却不想竟然会被人将计就计。   秦王妃看着秦王得意的嘴脸,真是恨不得把人的嘴都给撕了!   她是想激励秦王的啊,可是秦王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觉得自家的兄长和侄子厉害就是一件好事。   于大明来说确实是一件极好的事!   但对于北元,对于秦王妃,她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的。   要知道秦王妃一开始嫁给秦王未必没有挑起秦王与太子相争之心,纵然这些年看着朱元璋对太子的信任,她也依然觉得,再好的父子一但和权势杠上,不过都是虚的。   要是再有兄弟相残的局面,大明一定会发生转变,到时候就是他们北元出手的大好机会。   “你的人都到齐了吧。”秦王很是得意,兄长厉害,侄子厉害,他可以拿出去炫耀。至于自家的王妃气成什么样?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来秦王妃背着他送了多少消息给北元,他就算不全都知道,也能猜得到。   嫁入大明的北元郡主,心心念念依然是大元,真行,真了不起!   那就让她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之所以能随我一道来北平,都是因为我们至儿说,要借你的手让北元再吃几个亏,最好能把北元留在北平的暗探全都揪出来。啊,人来得挺多的是吧。”秦王把秦王妃扯出来,就为了让秦王妃好好的看看,她一手把她的族人推上了死路。   “你们可要记住了,你们之所以会死在这里,都是你们郡主的功劳。”秦王同秦王妃说完,更是冲一干黑衣人丢了话,秦王妃的脸都黑透了。   朱雄英看着秦王和秦王妃,不知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们闹到这里来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朱雄英突然道:“锦衣卫何在?”   “在!”随着回应,秦王妃竟然有一种自己被包围的感觉。   “北元探子一个不留。拿下秦王妃。”朱雄英发号施令,锦衣卫再一次应着一声是。   没等秦王和秦王妃反应过来,突然箭划空而来,结结实实的扎入黑衣人们的身上。   “啊!”根本看不清楚人在哪里,箭已经射出,秦王妃惊呆的看着前方,突然反应过来想要挟持秦王,不料她刚冲秦王动手,祝娘不知从何而来,一把将秦王妃扣住,干脆利落的将人打昏拖出去。   秦王!!!   发生了什么事?朱雄英的人怎么会在他这儿了?   真要让秦王反应过来,他的小命早就保不住了。   朱雄英看到祝娘将秦王夫妻拖下去,也是暗松一口气。差不多有这些人也是可以了。   “杀!”只是朱雄英在驿站内解决北元的探子,外头竟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厮杀声,秦王转头四下张望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这个问题,他身边的人是没有办法回答他的,祝娘是压根不想回答。   驿站的黑衣人很快被解决,随后竟然有身着铠甲的将士要冲入驿站,更要取人性命,秦王看着那些将士脸都青了。   “二叔,是您来还是我来?”看着这些身着铠甲的人,朱雄英也走到秦王的身边问起。   “我来!”秦王并未忘记自己的责任,他哥哥可是交代他要护好侄子侄女的,断没有让侄子处处冲在前头,他反倒躲在后头享福的道理。   秦王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抽出刀,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嗯,朱雄英得说,秦王刀法十分不错,以后该再接再厉。   祝娘微微一愣,毕竟从未听说过秦王会武,今日一见让她颇是意外。   “我二叔可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人。只是作为一颗棋子,他娶了北元的郡主,既不想跟自家人动心眼,倒不如干脆什么都不管,好让天下人都觉得他不过是有一个好父亲,好兄长。”朱雄英对秦王一向恭敬,既因那是他的长辈,也是因为秦王识时务,懂大局。   祝娘已然不作声,毕竟要说对几位王爷的了解,她是绝对不如朱雄英的,朱雄英既道秦王是个好的,肯定假不了。   秦王领着人厮杀在前,朱雄英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也是要往前冲去的。   秦王一边杀敌一边回头看了朱雄英道:“你是太孙,将来是要跟你爹一样坐镇朝堂的人,上阵杀敌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朱雄英道:“那是以后的事,如今我在战场上,就没有后退的余地,否则怎么有资格当这个太孙。”   秦王一个整日只想混日子的人,自问没有那个资格管教侄子,朱雄英既然是心里有数的人,他也就不提了。   等到秦王和朱雄英把前来驿站的人都解决了,北平城似乎也恢复了安静,秦王累得气喘吁吁,听着没有了动静不得不回头问上朱雄英一句:“事情完了?”   “应该是完了!”朱雄英轻声回答,不一会儿,浑身是血的朱至大步流星的走来,在她身后跟着不少的将士,看到秦王时第一时间打招呼道:“二叔。”   秦王听着脚步声正打算起来,结果看到朱至一身的血,身上的杀气看得人那叫一个可怕。   然而朱至毫无所觉,同秦王打起招呼还露出了笑容。   此刻的秦王不得不说,朱至这心性是真行。   “哥哥没事吧?”和秦王打完招呼,朱至第一时间看向一旁的朱雄英,朱雄英身上也沾了不少的血迹,再看一地的尸体,朱至自知此地也是一场硬仗。   “无事,和你比起来差得远了。都处理好了?”朱雄英但有此问,也是担心朱至没把事情处理好。   “处理好了,徐将军和傅将军正忙着收拾残局,捉拿许如政指证的人。”朱至都把事情交代出去,让他们安排办事了,这才在第一时间赶来与朱雄英汇合。   说到这里朱至补上一句道:“见到许召政的尸体了,已经送往了许家,许家人平安。至于北元的探子,有慕容师傅去查。”   手里带了人才的人就能爽快的把事情交代出去,且让他们各司其职。   朱雄英闻之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声声的那就好,算是为关于北平的一番算计划上句号。   接下来,朱雄英召见北平的官员,值得一说的是,和许召政勾结一道私贩铜铁的官员被下狱了大半,其中有小半是朱棣的人,对朱棣忠心不二。挑起北平之乱的人被捉入大牢,一个都跑不掉。   如此一来,北平剩下的官可就没有几个了。   可俗话说得好,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   朱雄英也未与他们问罪,就他所知这些人不曾能为朱棣的官,不曾想着如何为朱棣翻盘,更没有和人同流合污的私贩铜铁,从中得利,至于他们的本事,仔细一探便可知。   而朱雄英忙着面见官员,朱至就领着徐辉祖和傅让整治军中。   朱雄英早前竟然说动军中将士相帮,游说各军中的将士,让他们不会成为企图谋反的那些人手中的棋子,一道起兵谋反。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的游说,北平乱起之时,好些听进话的将士都是不愿意成为上位者手中的刀,为他们而死。   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好的,军中的将士们虽然心里也不是不怨朝中对他们的无视,可是朱雄英和一干将士说的话,证明在朝廷心里还是有他们这些当兵的人。   只不过天下刚刚太平不久,好些事没能顾得上他们。   如今朝廷派了皇太孙前来,就是想告诉天下当兵的人,他们为国家的付出一直让人记在心上。   试问他们这些当兵的人究竟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天下太平吗?   要不是因为北元一再入侵,他们也不至于在这儿风餐露宿,冲锋陷阵。   天下已然太平,再让他们对着自己人亮刀,那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不好!不妥!   好些从心里不愿打仗的人面对同袍的游说,得知军们即将起兵要对付的不是北元人,而是他们自家的兄弟,都是不情不愿。   饶是被他们的将军硬逼着非要出兵不可,他们是不能正面反抗,要说有多积极的杀人,听话的占据控制整个北平城也是绝对没有的事。   没错。趁乱想要攻占北平城,想把北平成为他们的城池这一想法,那是自打许召政他们一伙人发现自己和北元私自交易的事被朱雄英知道后,就立刻决定不认朱雄英这个太孙,以及要朱雄英性命的人和朱棣的旧部们一拍即合,一致共同作为的事。   他们以为此事必可成,毕竟朱雄英一行人来不过才三千兵马,他们北平里有多少兵,难道还能对付不了区区的三千人马?   可惜,他们打的如意好算盘,却是当朱元璋这个皇帝是死的?   敢让朱雄英和朱至第一站就来北平,何尝不是朱元璋想亲眼看看究竟北平里的人有多不安份,针对的就是朱棣的人。   朱棣做下的事朱元璋一直记着,饶过朱棣一命,那是因为朱棣是朱元璋的亲儿子。可是面对别人朱元璋可就无须有所顾忌。   一个个手握大权的将士安安分分也就算了,朱元璋不会要他的命,偏他们竟然不安分的想要他孙子的命,行啊,看看他们能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捉个人赃并获,杀无赦。   朱雄英之所以敢回北平,何尝不是因为锦衣卫其实已经和北平里并不归于朱棣,而是忠于朱元璋的将军早已联系上,北平不乱也就算了,北平但凡要是乱,第一时间他们就会出手控制整个北平。   锦衣卫负责传递消息,也负责打听消息,北平里任何一个人都被他们盯着了,北平的武将们一个个不动也就罢了,但凡他们要是敢动,等待他们的就是歼杀。   是以,朱至领人进入北平,不服的人都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了,她身上的这些人多数都是跟北元兵马厮杀的时候留下的。   而今朱至领人重新了整合兵马,她也不说查哪些兵参与谋反,只冲一干将士发话道:“你们是大明的将士。记住这一句话,你们是为天下安宁而战,而不是为了一人的私欲。你们守卫的是边境的安宁,你们护的是你们身后的家人。”   听着朱至这句话,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其实不怪他们,当兵的人有多少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兵的?他们只知道入伍当兵是为了一口饭吃,兵当得好了,他们还能光宗耀祖。   第一次有人跟他们说清楚了,他们到底为什么当这个兵,他们听着却又觉得有些迷茫,是这样的吗?   “你们从前不管做过什么,都一笔勾销,以后你们只要记住一点,你们的刀是用来杀北元人,甚至是任何胆敢犯我们边境的人的。可是,绝不是我们自己人。”朱至站在一众将士面前,再一次声音宏亮的冲他们说出这番话。   好些人注意到的更是一笔勾销这四个字。   他们算是谋反了对不对,这样还能免于一死吗?   朱至挥手道:“行了,打了一晚上的仗,大家都是又累又饿,吃饱喝足睡够了我们再说。”   哎哟,谁能想到朱至竟然这么懂事,直接就让他们解散回去?   饿了也困了的人啊,惊喜无比的望向朱至,但见朱至再一次挥手道:“走吧,回去吃好喝好。”   啊,不是开玩笑的,这是真让他们回去吃着歇着。   有人立刻走了。   看到有人动,谁也不会再乖乖的站着不动,走了走了。   徐辉祖本来听着朱至要训话正高兴,结果没说两句就让人全都散了,看情况不打算继续教训人了?还让人好吃好喝好睡?徐辉祖嘴角一阵阵抽抽。   “郡主也累了,不如回去休息?”傅让可不觉得朱至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人都是一样的,就想吃好喝好睡好。   打仗的兵也是人,他们累了一晚上了,该让他们回去就让他们回去。这会儿他们的脑袋怕是都懵了,别人说什么他们也未必听得进去,不如爽快放他们回去歇好了再说话。   “我也困了。好些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朱至诚实的承认,她其实也挺累的。不过她不敢去睡。   “剩下的北平兵马都统计出来了吗?”朱至但有此问,徐辉祖本来觉得不太好,闻朱至所问,马上亮出一本册子,傅让慢了半拍,也从袖中抽出一份来。   两份啊!朱至瞧着神色如常的接过,一份一份的看,大抵相同,不得不说这两人还真是有些像。   朱至道:“还有什么别的事?”   傅让是没有的,可是徐辉祖却道:“审问官员和将军们的事是不是不应该让锦衣卫接手?”   “怎么?”面对心存疑惑的人,朱至不至于容不下,不让人说话。   徐辉祖道:“毕竟不合规矩。而且锦衣卫的手段......”   后面未尽之言,懂的人都懂得。   “看来锦衣卫的名声确实不太好。”朱至也不知是装糊涂或是真的不曾耳闻,徐辉祖既然见识了一番朱至和朱雄英的本事,自知北平能乱成一团,最后又被平定,都是这两位在后面推波助澜。在他们的面前,自是不敢再不把他们当回事。   锦衣卫的行径他是有所耳闻,因此才会将希望寄托在朱至身上,盼着这一位郡主能有本事改变一二。   或许在应天,锦衣卫都得听朱元璋的,但眼下山高皇帝远,朱雄英和朱至能唤得动锦衣卫,未必不能让锦衣卫有所收敛他们日常的行事作风。   朱至感叹那样的一句,却并没有说出徐辉祖想听的话,徐辉祖不确定的瞅了朱至一眼。不料朱至突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见。”   此话落下,徐辉祖可见松了一口气。傅让偷瞄了徐辉祖一眼,就很想提醒徐辉祖一声,朱至一向喜欢慢慢的磨人心志,徐辉祖的所有心理活动都逃不过朱至。   徐辉祖回头正好看到傅让的视线移开,有些一愣,他要是没有看错,傅让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不假吧?   他做了什么事值得傅让如此看待他?   徐辉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朱至已经大步迈前。比起傅让的眼神有什么内情,当然是跟着朱至一道去锦衣卫更重要。   锦衣卫接手北平,所有许召政招出的和他做生意的官员,商人,慕容旦都已经在进城的第一时间命人拿下。   虽说有的人已经死在北平动乱中,活着的人也是不能放过的,总要弄清楚他们上头还有没有人。   连带着朱棣的旧部,参与此番想要控制北平,更要杀朱雄英的人,以及北平内的所有北元探子。一个知府大牢装得人那叫一个满,朱至才靠近大牢已经听到一阵哀鸿声。   徐辉祖在第一时间拧起眉头,不难看出他的不悦。   朱至却不慌不忙的往前走,锦衣卫们本能想拦下,一旁有人认出朱至却是第一时间迎上去道:“郡主。”   一听郡主二字,本来想拦的人立刻放下手,恭敬同朱至见礼。   “郡主。”朱至还在想,要是这个门她进不去怎么办。   结果有人识得她,好像,应该可能朱元璋下了什么命令,许她可以入内的。   “我进去看看。”朱至并不认识所有锦衣卫,眼前的四五个人她是一个都不认得,试探相询,那认得他的人立刻道:“郡主请。”   朱至颔首,人已经往台阶下走去,走归走,更是回头问起一旁的万河道:“锦衣卫内有什么特别的命令吗?”   徐辉祖听到这一问一时不解朱至问的是何人,倒是万河嘴角一僵,最终不得不如实回道:“陛下有诏,郡主督察锦衣卫办案。”   朱至惊叹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望向万河,同时也问:“这事怎么没有告诉我?”   对啊,朱元璋下达这样的旨意竟然也没有告诉她一声,这是想让朱至管事还是不想让她管事?   “陛下有吩咐,若是郡主忙得顾不上就算了。”万河当时收到这样的旨意也是闹不明白,朱元璋到底是想让朱至参与还是不想,有这样下了旨意也不跟朱至说一声的吗?   不过,万河一眼瞟过徐辉祖,这一位开口提醒的朱至,否则朱至或许真想不起来这事儿。   “爷爷可真是。我要是想得起来就让我管,我要是想不起,你们闹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朱至就算没有当着朱元璋的面,也必须问出心中疑惑,朱元璋是觉得朱至能忙到什么地步?   “不是还有太孙吗?”万河小声回了一句。   “哦,我哥也有一样的权利啊!”朱至立刻接过话,且问问万河,朱元璋是对他们兄妹一视同仁吗?   万河这回不吱声了!旨意是关于朱至和朱雄英的,不管这两位谁在最后想起管管锦衣卫的事,但凡他们两个要是过问,锦衣卫的人就只须老实的配合。   朱至点点头赞许的道:“行,我爷爷是真行。要是我们两个都想不起管锦衣卫的事,落在我爷爷眼里是不是就成我们两个的不是了?”   这下万河就更不可能回答了。   朱至冷哼一声道:“果然,这当皇帝的人都有八百个心眼。综合评估是吧。我们要是漏了一样,他就得扣我们几分,万一哪天要是我们的分数被扣完了,这就不及格了吧。不及格就等于废了。行,真行。”   面对朱至如是念叨着朱元璋的做法,在场的哪一个是敢接话?   就带着耳朵听着就是,多余的一个字都不吭!   意识到自说自话的朱至冲他们无奈的摇摇头,“咱们陛下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你们不用这么噤若寒蝉。”   呵呵!一干人依然不作声,朱至胆大包天,自小在朱元璋身边长大,不怕朱元璋这一点他们如何也比不上。   说朱元璋不可怕的朱至,是不是有点昧良心了呢?   朱至也似乎意识到这一点,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这会儿正好已经到牢底,哭闹的人更不在少数,个个都说着自己冤枉。   是不是冤枉的他们自己心里能没点数?   朱至立刻就注意到牢里并无人动刑。是以转过头意示徐辉祖道:“好好看看锦衣卫是不是如同传闻的一般,就喜欢严刑逼供,就是不用真本事查案。”   徐辉祖!!!   当着好些锦衣卫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朱至考虑过他的下场吗?   “怎么,一个个不服气?看看你们锦衣卫的名声都成什么样了?陛下对你们寄以厚望,对你们信任无比的人可是指着你们还天下一个公平,结果呢,人人都以为你们只会用刑,屈打成招。连魏国公世子都听说你们的做法了,看看你们的名声是有多臭了。”结果朱至还觉得不够,当着徐辉祖的面朱至就指着锦衣卫们骂了。   锦衣卫!!!   可是,他们不敢吱声啊!   万河耳朵动了动,有心想让朱至别这样当着那些犯人训他们,难免让人觉得他们没有威严。   最终想到朱至一向不认同他们锦衣卫从前的做法,赶紧把嘴闭上了!   朱至困得不行,却不得不问:“如今谁来管事?那么多的人,谁来审?”   “郡主,皮同知也跟着来了。”万河在这个时候小声提醒朱至一句,好让朱至知道他们之所以把人关着没动,那是因为有人即将来接手,必会给朱至一个满意的答案。   “皇爷爷不是不乐意我把人带上吗?”朱至一听皮世来了,马上反问,她可是跟朱元璋要过人的,可是朱元璋小气不肯给!   明面上不肯给,背地里竟然偷偷把人弄过来了!   朱至这话又是让万河没法接的。   “人呢?”朱至怨念道了一句,不过还得问问她要的人在哪儿?   “出去了!”万河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锦衣卫们,马上有人自觉的回答。   朱至听着也没有细问人都往哪里去了,道:“行,那我们在这儿等他?”   问的人是徐辉祖。   徐辉祖!!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他做得朱至的主儿。   但是,好像,是他对锦衣卫不放心,因此才会让朱至过来的。   “听郡主的。”徐辉祖就得表明态度了,他都听朱至的。   朱至笑了笑,找了一处凳子坐下。   万河提议道:“郡主得闲要不要见几个犯人?”   “我不跟他们抢饭碗。”朱至马上拒绝,什么事都办完的她还让不让别人干事。   “人有点多,要是都让皮同知忙活,怕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把人全都捉到。”万河如是感慨。   “你倒是挺心疼你们同知。那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看看我这困得随便都能睡的样子,你好意思让我接手?”朱至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且问问万河是没有看见朱至的辛苦吗?竟然只心疼皮世?   “要不郡主找个地方睡会儿?”可怜的万河也终于想起来了,皮世再怎么辛苦也是比不上朱至的。   心疼皮世接下来会有多辛苦什么的,大可不必,他该想想朱至有多不容易。   朱至扫了一眼周围,一阵阵的鬼哭狼嚎,她能睡得着才怪。“算了吧。我等等。”   纵然确实挺困的朱至并不有打算在这儿睡,也是睡不着的啊!   “同知。”好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叫唤声,却是皮世回来了。   依然是衣裳乱七八糟,就连鞋子也没有好好扣好的皮世走了进来,打了一个呵欠道:“好了,可以开始审问了。”   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人啊,看样子像是刚睡醒,徐辉祖立刻挑了挑眉,这样一个人确定靠谱? 第91章 人选   ◎婚事◎   满腹疑问的人第一时间看向朱至, 其实就是等着朱至说句话。   可是朱至完全没有感受到徐辉祖此时想法的冲人招呼道:“皮同知,升官了啊, 恭喜恭喜。”   本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皮世听到朱至的声音打了一个激灵, 难以置信的睁开了眼,在看见朱至的一刻赶紧走到朱至面前,与朱至躬身见礼道:“郡主。不知郡主在此, 在下有失远迎。”   如此谄媚的态度, 更让徐辉祖拧起了眉头,不解于这样的人怎么会让朱元璋委以重任。而观朱至的神色更是认为这样的一个人极是不错?   “休息好了, 是不是该办正事了?”朱至并无问责之意,既然她有幸见识过皮世查案的本事, 知晓这一位有真本事,案子交给他来查查,理所当然得由他全权负责,他要怎么查,朱至既然无心参与, 也不想管得太多, 就不该过问甚多。   “是, 是!”皮世连连应着是,看着朱至是打从心里害怕和恭敬。   这让朱至有些纳闷了, 上回他们见面的时候皮世可不是这个样子, 如今这样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朱至拿他怎么着了!   朱至一眼瞥过道:“咱们这算是第二回 见面是不是?我应该没怎么着你, 可你现在的态度让我觉得, 我是不是对你动了什么手脚, 才能让你这么怕我!”   皮世啊的一下子抬起头, 与朱至四目相对, 又惊觉自己失态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与朱至对视。   朱至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也是好奇自己在皮世的眼中究竟变成一个怎么样可怕的存在,竟然让人听着她的声音都怕。   虽然皮世是不想回答的,但是站在朱至的立场,她问出这个问题就等着皮世一五一十的回答,她可不想听到什么敷衍的话。   “郡主和太孙出应天往北平来的时日不多,北平留下的北元探子也好,燕王的旧部也罢,甚至与北元私下贸易的人都被太孙和郡主合力揪了出来,郡主和太孙的心计了得,智谋超群,下官,下官不敢不服,也不敢不怕。”皮世为什么怕朱至,朱至果真就一点数都没有吗?   就朱至和朱雄英的大手笔,短短几天的日子把北平搅得天翻地覆,好些他们锦衣卫查了多年都没能查出来的人,朱至和朱雄英一搅和,全都一网打尽了,他怎么敢在朱至面前摆架子?   朱至听着笑了,身体往前微倾道:“原来是怕了啊!”   皮世坦然承认道:“但凡见识太孙和郡主本事的人,岂敢在太孙和郡主面前摆架子,装本事,下官不仅怕,更是心服口服。”   会说话的人就这样,说着最是动听的事实,至于是真是假,朱至就不追根究底了!   “三天。”可是,任皮世把话说得再好听,朱至却是不吃这一套的,她的时间不多,皮世竟然已经睡好,就该开始办事了。   皮世听着三天这两个字,立刻抬起头来,不难看出他眼中的震惊,显然已经明白朱至所说的三天是什么意思。   “三天之后,把这牢里每个人的供词送过来,是不是罪有应得的,哪些是该放的,都由你上交的供词来定。”朱至就给皮世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皮世肯定是要把事情处理好的。   “至于是不是还有其他遗漏的人,三天的时间还能补救一二,要是超过三天,你懂的。”朱至不介意提醒皮世,大家的时间都不多,皮世负责问案审讯,那么他就要用最快的速度配合。   皮世这回不再嘻皮笑脸,没个正形,只与朱至请道:“那就请郡主让所有锦衣卫听从我的调遣。”   查案问人不是问题,只要每个人都配合,他可以全心全意查查,必能查个水落石出。   “有何不可?”朱至和朱雄英能算计到那么多人,不就是多亏了朱元璋和太子暗中把他们早就安排好的探子全面配合,他们兄妹才能事半功倍?   自然,她要皮世迅速查清案子,也得要给他权利,让他可以高配所有人。   皮世一拍掌道:“我就知道郡主是爽快人。”   言语间都是对朱至的认可!   朱至半眯起眼睛瞅着他道:“容我提醒你一句,也是你之前一直奉行的原则。不捉错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皮世眼睛瞬间亮了,他没有想到朱至就算算计了不少人,竟然还能记着初心,并无意借此机会清除对她不利之人。   哎哟,比起他们陛下来,还是跟着朱至混好啊!   “郡主放心。”皮世心下的嘀咕自不用说,面上更是爽快的应下,请朱至放心,他并未忘记初衷。   “对了,这是魏国公世子。对于锦衣卫的行事多有耳闻,这几天就让他跟着你好好的看看,锦衣卫是不是如同传闻一般。”朱至一个凡事喜欢大大方方的人,徐辉祖不是心存疑惑吗?好说,跟着她走这一趟明显是不够的,既如此不如让他跟着皮世看着点,也好由此而始洗洗锦衣卫的名声。   皮世打量徐辉祖一眼,随后朝徐辉祖作一揖道:“世子。”   徐辉祖没有想到朱至到现在还记着这事,面上一僵,可就是他提的要过来一趟的啊,他总不能把这事儿忘了?   朱至大方的让他跟着锦衣卫查案审讯的人好好看看,是不是他们冤枉了人,他要是不乐意,以后有什么问题他还好意思提?   “皮同知。”徐辉祖要跟着皮世看看锦衣卫如何行事,他既然不好拒绝,待人不管有什么偏见,眼下也是要客气相对。   “行了,我该回去了。”朱至事情算是办完了,既然知道眼前的皮世和徐辉祖都达成共识,好说,该撤她就得撤了。   皮世和徐辉祖都赶紧送人,朱至走出大牢,看着外面明亮的天空,傅让一个不作声的人不由多瞅了朱至一眼,正好被朱至看见,“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我们用不着藏着掖着。”   “郡主让徐世子跟着皮同知,果真只是为了见证锦衣卫行事?”傅让问出心中疑惑,跟在朱至身边,不管他听说了什么,他都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锦衣卫如何查案这事,那更不是他该管的。   而且,比起朱至来,徐辉祖显得事事都要操心,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事都揽到身上,是不是有点过了?   “这也是徐世子所求,我何必吝啬?”朱至摊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倒是没有想到,徐世子以前看起来挺好的一个人,相处起来竟然显得有些天真。”   天真二字听在傅让的耳朵里,傅让其实更想问问朱至,莫不是说错了?   朱至却轻轻笑了道:“天真啊,天真得太过,就像是假的。不过,他既然想看想听,又不曾做出不利朝廷之事,我何至于吝啬。再说了,问案审讯一事自有皮世负责,皮世心里有数,且让他们斗智斗勇去吧。各显本事不是?”   傅让打了一个寒颤,果然,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徐辉祖之所以想了解锦衣卫的事,朱至会让徐辉祖如愿以偿的留下,都各有各的盘算,不外乎因曾经的燕王朱棣。   不对,如今的燕王朱高炽也是徐辉祖的外甥,当舅舅的人要说不为自己的外甥考虑考虑,谋划谋划,那也说不过去。   万一要是锦衣卫做出什么有意牵连人的事来,到时候受苦受难的可不只是一个燕王一家,还有他们徐家。   傅让甩开脑子闪过的乱七八糟的事,决定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朱至回头正好看到他甩头的动作,笑道:“傅小将军是真正的聪明人,不问那许多,也不参与许多。徐世子啊,也是叫我们家给坑了的。要不是他们家的女儿嫁给我四叔,我四叔又做下那样的事,他是不用操心这个的。”   一语道破徐辉祖是有多么无奈,上了船之后有多少无奈,其实都明白。   傅让更不想回话了,皇家的事是他们这些外臣可以议论的?   “行了,你也忙一天了,回去歇着吧。我也得回去睡一觉,不管了。”朱至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不回去歇着感觉她脑子都转不起来了。   “送郡主。”傅让别管困不困,朱至要回去歇着,他赶紧相送。   朱至麻利的走人。傅让送完了人,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大牢,徐辉祖啊,因为一个燕王朱棣明显是要受到猜忌的,怕是从一开始让徐辉祖负责朱雄英和朱至的安全,这就是一个试探。   朱雄英和朱至做到眼下这一步,朱元璋和太子不可能之前全然无知。那么也就是说,所有人的反应都在朱元璋和太子控制之内。   徐辉祖得亏了没有犯傻,没有想着为了朱棣这个已经被朱元璋所弃的皇子,做出不利于朱雄英和朱至的事,否则这徐氏的满门怕是要一个都不能留了。   傅让吸了一口气,他是要回去歇会儿,完了要第一时间把这些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爹,好让他爹知道到底北平都发生了什么事,而他,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行事。   只能说,北平发生这么大的事,北元兵马都出动了,不错,北元不曾进犯北平,却也是有心要捉住他们的太孙,既然锦衣卫都已经接手北平事宜,应天也在最快的速度得知了北平事宜。   朱雄英和朱至也是在第一时间把北平发生的事写成奏本,八百里加急送回应天。   得知北平的官员竟然有大半官员与奸商勾结,贩卖铜铁之物,更有朱棣的旧部欲趁乱谋反夺权,还有藏于北平的北元探子有心趁机杀太孙,夺北平,好几桩的事全都凑一起了,好在北平如今还在他们大明的手里,好些人都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得赶紧凑一起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到底该怎么办。   朱元璋和太子可比他们还早,朱雄英和朱至的一番操作,饶是朱元璋也不得不说:“两个小儿实在是胆大包天。”   太子何尝不是心有余悸,却无奈的道:“以前父皇总觉得胆大包天挺好。”   被儿子噎了一记的朱元璋道:“若是胆小如鼠,咱们天下能交给他们?就得有敢为事的胆子,才能将暗中的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得,骂归骂,朱元璋一向不喜欢胆小的人,绝不会愿意自己的儿孙缩着脖子做人。   “如此父皇就莫要再责备他们了。北平经此大乱,须得有人镇守才是。”太子提醒朱元璋,北平闹成这样,不管最后查实有多少的人参与这一桩桩的事,肯定是要大换血的。   一但北平内的官员换上一波,就必须要考虑有人前往北平,镇守于北平。   太子知道儿女是不可能久留北平的,否则留个一年半载,其他地方,朱雄英和朱至还要去吗?   太子是有私心的。至少他是希望朱雄英和朱至都能出去看看,了解外面的世界,现在他们不去,将来他们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想让儿女都能吃吃苦头,更能看到这世间百姓的诸多不易,将来才能真正将百姓放在心上。   “你是不想让雄英他们留一留?”朱元璋思来想去是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第一时间考虑的都是朱雄英和朱至。   “父皇不也是?”太子如是反问,他们父子相知,无须多言。   不管是朱雄英或是朱至,朱元璋都是想让他们靠督建烈士陵园一事收拢人心,尤其是军中将士之心,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留守北平,都有违朱元璋的初衷。朱元璋如此,太子也是如此。   “北平一乱,依你所见,何人适合前往接手北平?”朱元璋突然又有此一问。   太子半响没有说话,显然是在思虑此事,或许更应该说,太子就是因为拿不准这件事才没有说出口。   “你汤伯父又跟我旧事重提,还是说他家的孙子辈好些个跟我们至儿的年龄相仿,他是真喜欢我们家至儿,就想让至儿从他那些孙子里挑一个。”朱元璋没头没尾的说出这话,太子立刻明白了朱元璋之意,大眼瞪小眼了半响,朱元璋道:“这事你要是拿不准,你问问至儿去?”   不管是朱元璋或是太子都明白一个道理,朱至的婚事最后成不成得是朱至点头。   “父皇果真觉得妥当?”太子懂得朱元璋的意思,不过还是要再问上朱元璋一句,当真要如此?   “你先问问。”朱元璋要是能早下决定,就不会等到现在了。他如今不就是因为拿不准,因而才会一直没有拍板?   太子就不得不代朱至问上一问了,“要是至儿不愿意?”   朱元璋连想都不想的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她又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她这辈子是注定为我们老朱家活的了,若是连婚事都不遂她愿,该多让她伤心。”   取舍之道,朱元璋不至于连这点都不明白,因而连想都不用想,朱至一心为大明谋划,他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再愿意她在自己的婚事上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再者,要不是她愿意,我怕不是结亲,更是结仇。你那女儿是什么德性你不知道?”朱元璋转头又说起朱至的性子,想着都觉得脑子阵阵抽痛。   “不都是父皇给宠的。”不是太子想往朱元璋心上扎刀,而是早些年太子是费尽心思想管好朱至,改一改她的性子,却是朱元璋如何也不愿意,反而觉得朱至的性子极不错,不用改。   如今朱元璋知道他纵出个无法无天的人是怎么样的下场了吧?   朱元璋再次被噎住了,瞪了太子一眼,就想说说了,太子这是在看他这个当爹的笑话是吗?   “朱重八。”突然一阵暴喝声传来,朱元璋本能转过头,小身板更是挺直了,余光扫到太子,又赶紧低头整理衣裳,不想让太子看到自己方才的本能反应。太丢脸了。   可是这天下敢这么大喝朱重八的人也就那么一个而已。   马皇后已经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太子赶紧向马皇后见礼,一干宫人麻利的退出去,绝不敢留下来看戏!   “朱重八,你竟然让雄英和至儿他们上战场,和北元交手?”马皇后没顾上太子,直冲到朱元璋的面前,大声的质问。   朱元璋一看马皇后的架式就知道,他要是不赶紧解释,事情要没完了。   “没有的事,怎么叫我让他们上战场呢?分明是他们两个想和北元交个手。山高皇帝远的,我就是有心想拦他们,我拦不住啊!”朱元璋赶紧解释,更是想让马皇后收敛些,别凶巴巴的,不好看。   “你莫不是当我傻,你说什么我都信你?要说这事你半点都不知道,鬼都不信。你派去护着他们的人难道都是吃素的?至儿本事再大,双拳难敌四手,你但凡想拦住他们,他们能往北边去了?分明是你有意放他们去的。”马皇后何许人也,能由得朱元璋随便糊弄了?   朱元璋是什么人,能做成什么样的事,马皇后比谁都要更清楚。更因如此,马皇后面对朱元璋的解释,半个字都不信。   “见素,见素,这个事,这个事主意真不是我出的,是那两个孩子自己想的,我最多也就是不拦着。”朱元璋那叫一个怕啊,赶紧跟马皇后解释一番,就为了让马皇后别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在自己身上,他真没有特意安排两个孩子去做那危险的事。   “不拦着?你不拦着不就是想让他们干?有什么区别。他们才多大啊,你竟然也能狠得下心让他们上战场?但凡他们有个差池,你还让不让人活了?”马皇后是一听着这事就都坐不住,第一时间赶过来,只为了好好训上朱元璋一顿,有他这样当爷爷的吗?是真不把孩子的命当回事了不成?   “他们是我们家的命,谁能不心急?可这再急,孩子自己都说要出去闯闯,我们要是拦着,这不是显得我们信不过他们吗?”朱元璋也真行,苦口婆心相劝,就为了让马皇后讲个理,别闹腾太过,让人看了笑话。   不对了,怎么就他一个人挨骂,太子呢?   朱元璋一个侧头看向太子,太子已经背过身去,他能听母亲训父亲的话,看母亲揍父亲就有点过了,悠着点,还是别过头莫看了吧。   “这事,这事也不能全赖我啊,标儿要不是点头了,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跟我提议。”朱元璋必须得转移火力,没道理同一件事,都有错,偏就所有的错都归到他的头上,让他承受是吧。   分明,分明太子也是同意的,要不是有太子同意,朱元璋就是有心也拍不定这事。   “你少在这儿把事情扣到标儿头上。就是你,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两个不敢起这个心。你就是想让他们立威。再没有比上战场更能立威的事。”马皇后气鼓鼓的坐到龙椅上,朱元璋一看转移火力是行不通,能怎么办呢?好好的哄着马皇后呗。   “你看你不是清楚着的吗?我这样做都是为了标儿,为了他们两个。趁着我还在,就得让他们立威,将来才没有人有胆子打他们的主意。”朱元璋将手搭上马皇后的肩,马皇后气愤甩开,愣是没让他碰。   朱元璋也不气馁,继续搭上,他不信马皇后能一直不依不饶。   本着此心的朱元璋就像狗皮膏药一般,赖上了马皇后。   马皇后实在被他磨得没了脾气,正色瞪了他一眼道:“你也用不着给我扣高帽子,我都跟你说了事情不用太急,你不就是迫不及待出手,才叫他们以身犯险,不惜以命相搏?”   “要是他们连这点胆子都没有,你得多担心啊。将来有的是他们以命相搏的时候。再有至儿,她自小就想上战场,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你要我把她困在应天里,门都不让她出?”朱元璋慢慢的道出理由。   路都是朱雄英和朱至他们自己选的,怎么走他们都有数,用不着作为爷爷奶奶的为他们多操心。   “你有理,事事都是你有理,你就是为了他们,就我,整日只想困住他们,只要他们平安。”马皇后狠狠的瞪了朱元璋一直,只为了让朱元璋知道,她心里有多少不满。   “没有的事。要不是有你念着他们,他们怕是更要无法无天。”朱元璋必须得力证,他觉得马皇后约束得他们挺好的,要不是有她约束着,一个个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了。   会说话的皇帝陛下就是不一样,看看马皇后此刻哪里还有刚刚的怒火冲天?   太子见此情况便已然明白亲爹把亲娘安抚住了。   “北平局势不明,你们莫不是想让他们留在北平不动弹了?”马皇后是没有刚刚火气那么大了不假,也有别的问题,比如朱元璋是不是打算把朱雄英和朱至留在北平,待局势平稳再让他们继续原本的计划?   “我们这不是在讨论着吗?”朱元璋就知道马皇后是个聪明人,一定能够明白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事。   马皇后一眼瞥过朱元璋,怒火得以平息的皇后娘娘立刻想到面对如此局面,究竟该如何安排才行。   “就算雄英他们身边有天德的儿子,你们既然不放心老四,又怎么能再把北平交到天德的手里,同样的事情有过一回也就算了,再来一回,未必能再像这一次一样相对算是安稳的解决。”马皇后分析局势也是一把好手,将心比心,她也断然不可能再让和朱棣有关系的人再往北平坐镇。   朱元璋连连点头,表示马皇后说得没错,他就是有这层担心。   “你看重的莫不是鼎臣?”马皇后思来想去,对朝中重臣有所了解,自认为也算有本事,能镇得住北元和北平的人就那么几个。马皇后马上想到朱元璋看重的究竟是什么人。   “如何?”朱元璋得问问马皇后了,这个人选在她看来怎么样?   汤和,字鼎臣。正是当朝信国公。   面对朱元璋此问,马皇后立刻指出道:“你之所以分封藩王的初衷是什么。”   对喽,一开始朱元璋为何会选择封儿子们前往各边境要塞镇守,甚至做下对天下人而言似乎是不该逆行之事。   朱元璋笑道:“还是你最懂我。之前我就在考虑这一层,我一直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解决让鼎臣镇守北平,以后又不会让鼎臣势大,让我不得不对他动手的办法。”   马皇后抬眼瞅了朱元璋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了。鼎臣自打见了我们至儿就有心为家中孙儿求娶至儿。”   这回朱元璋直拍掌道:“要不说我们是夫妻呢,想到一处了。”   结果马皇后冷哼一声道:“你想让至儿成为汤家媳,前提就是为我们至儿打铺好了路,既借你的势,也让至儿将来能借鼎臣势在军中牢牢扎根。但是你别忘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果真将来觉得至儿不管做什么都挺好?”   相比于考虑朱至是不是同意这门亲事,马皇后必须先让朱元璋想清楚,他把朱至置于这样的境地,将来第一个容不下她的人会是谁。   “这个问题你该问标儿,问雄英,轮不到我操心了。”朱元璋话中何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已然打算退位的人,将来容得下朱至或是容不下朱至,这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马皇后的视线落在太子身上,太子明了自己得说话,这种时候尤其不能装哑巴。   “父皇,母后,如今父皇能容得下我,将来我也一定会容得下至儿和雄英。”太子不用旁的例子,就把朱元璋拉出来。   朱元璋是怎么容得太子的?在朱元璋的心里,太子是亲儿子,是继承他皇位的不二人选。   谁要是敢打太子的位子,在朱元璋看来就是打他位子的主意,一个都是不能容的!   要问朱元璋为什么这样,朱元璋一直明白一个道理,但凡不想引起儿子相争,他就不该给人一丁点的希望。他的标儿多好,又聪明又能干,又懂得他这个当爹的不容易,朱元璋就挑不出半点太子的不是,自然也是舍不得让别人指责太子半分的。   嗯。只要太子有他这份心,就不担心将来会容不下朱至。   朱元璋连连点头,表示他都能做到这一点,太子一定会做得比他更好。   马皇后看着太子叮嘱道:“至儿算是让我们宠坏了,她自来不是受气的人。你得先跟你汤伯父说清楚了,娶了我们至儿,绝没有我们至儿受人气的道理,他要是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   啊?太子想过马皇后会说什么样的话,绝想不到马皇后竟然要他跟信国公打招呼,将来就算朱至嫁入他们汤家,也断然没有吃苦受罪的道理。   “这话还是我去说吧。”朱元璋觉得这话还是他来会比较好,哪能让太子一个小辈去提这个话。   “标儿要说,你也要说,你们各说各的。”马皇后并不觉得朱元璋说了太子就不用说,更是补上一句道:“这事要是真要定下,我得亲自见见嫂子,尤其得把话说得更明白。”   但凡家里的长辈都说过的事,将来汤家可别说他们家的孩子的脾气大,没有女子的温良贤惠。   毕竟朱至长到如今本就没有半分温良贤惠的样子。   朱元璋的儿子们除了朱至的太子亲爹,就没有没挨过她打,吃过她亏的人。   事实摆在眼前,别说他们家骗人才是。   “你是真不怕至儿嫁不出去?”朱元璋感叹一声,结果马皇后丝毫不在意的道:“谁若是娶了我们至儿,至少百年之内,家族都可兴旺,唯有那鼠目寸光的人才会觉得像我们至儿这样厉害的姑娘不好。”   说到这里,马皇后一眼瞥过朱元璋问:“我只问你,若是你家儿孙不争气,你就不想争取一个厉害的儿媳,扶起家族?”   朱元璋这回不作声了,说不那不是骗人吗?   他就是想骗人,也不该骗到马皇后头上,马皇后又不是什么外人,由得他糊弄。   太子额头渗出一层一层的汗,赶紧道:“母后,自家孩子还是别夸得太狠。”   马皇后马上接话道:“我又不是在外人面前夸。就算都是你爹的兄弟,当着他们的面我也只说至儿的不是,绝不会说至儿的好。道理我岂不知。”   不仅让朱元璋、太子当面直言朱至脾气大的马皇后,她就不用特意夸自家的孩子,相信有眼看的人都清楚的知道朱至的好,否则信国公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为自家孙儿求娶朱至?   “对对对,我们至儿好不好不都看在眼里的吗?用不着我们夸。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人会说我们至儿不好的。”无伤大雅的小事朱元璋绝不会拂马皇后的意。   “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至儿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朱元璋还得将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就想让马皇后再帮忙想想。   马皇后一叹道:“你们莫不是觉得我们至儿真就脾气大得心中并无大义?”   太子接过话道:“父皇其实是不想委屈了我们至儿。”   不想委屈了朱至是不假,更怕信国公的孙儿们确实不怎么样,真要是那样,朱元璋怕是要后悔了。   “那有什么难的?把人都叫进宫来过一遍,然后再送到至儿面前,由着至儿挑。鼎臣不是早放了话,只要我们同意,人可以随便我们挑。”马皇后一锤定音,朱元璋和太子都对视一眼,话是信国公说过的不假,可是是不是不太合适?这都赶得上太子选妃了。更是尽往汤家人里选。   尤其让他们担心的更是,万一要是朱至一个都看不上,这事怎么办?   “这事还是等至儿点头之后再说。”朱元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朱至的婚事必须得经过朱至同意才能操作。   在此之前,不管是谁也别想着帮朱至定下。   马皇后道:“那就去信问。”   朱元璋瞅着马皇后,马皇后挑了挑眉问:“我来问?”   “你和至儿一向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吗?婚姻大事,你问比我们问好,省得她以为我给她下旨意,叫她非嫁不可。”朱元璋赶紧同马皇后说清情况,他是不想给朱至压力,让朱至觉得事情没有转寰的余地。   马皇后笑了笑,“你连儿子的婚事都没问他们愿意不愿意。”   朱元璋汗颜,解释道:“我这不是怕至儿一个不痛快,到时候就不是结亲了,怕是要结仇了。”   点点头,马皇后认真的道:“此言不虚,至儿做得出来。”   “所以啊,须得问清楚她,一定得让至儿点头才好跟鼎臣说道。”臣子的心思朱元璋明白得很,他现在又不急着定下此事,就得第一时间问明朱至的态度再说。   “你是早等着我了啊!”马皇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朱元璋既然说了她开口合适,证明在朱元璋的心里早等着她出面了。   “至儿的心尽都偏着你了,你不知道?我不把这事交给你,怕是你第一个不答应。”朱元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指出马皇后的态度,他让马皇后出面是对马皇后的算计吗?分明是各如各的愿。 第92章 相劝   ◎不愿◎   马皇后就不跟朱元璋揪着不放了, 只是迅速将信写下,命人快马加鞭送往北平。   朱至和朱雄英一个管政务, 一个管军事, 两人分工合作,用最快的速度让北平恢复安定。   皮世迅速按朱至的要求筛选出参与谋反,私下贸易, 北元探子等人, 将一应供词送到朱至手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顶着的黑眼圈跟个熊猫似的, 要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偏在这个时候朱至迎面即问了跟他一道来的徐辉祖道:“如何?随皮同知一道问案审讯,皮同知可曾对人严刑以逼供?一番审问下来, 你看他断的案子可有不妥之处?”   皮世???   敢情徐辉祖跟着他不仅仅是看着他如何办案,完了还得对朱至上报的吗?   徐辉祖第一时间望向皮世,最终与朱至回答道:“皮同知并无严刑逼供之举。皮同知所查之案,皆有供词。”   供词自然就是被指控的人认了罪,画了押才能作数。   对方都心服口服, 不再有半分异议了, 徐辉祖就是再想挑毛病, 能挑得出来吗?   “那要是以后谁再要说锦衣卫的不是,徐将军可得帮他们说说话, 莫让天下人都误会锦衣卫!”朱至从来不做无用之功, 本来让徐辉祖跟着皮世看就是为了堵上徐辉祖的嘴,好让他知道, 天下间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 锦衣卫的名声好与坏, 从前并不代表了以后!   徐辉祖一顿, 朱至看出他的迟疑挑挑眉问:“怎么, 你既是亲眼所见,难道让你说几句实话都这般难?”   这一刻的朱至凝视徐辉祖的眼神透着审视和不满,似乎在衡量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竟然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末将并无此意。”眼看朱至不喜,徐辉祖赶紧否认,立刻接话道:“末将会的。”   这其中纵然没有勉强之意,可是朱至冲皮世道:“想来你也是清楚锦衣卫们的名声的,以后要是想锦衣卫不再被人指指点点,也无人敢为你们仗义执言,须得你们行得端坐得正,长长久久下来改变别人对你们的看法才成。”   皮世何尝不明白,当然也知道朱至一番叮嘱都是为了他们锦衣卫好。   “郡主放心,下官一定努力。”皮世接过话,至于他要努力干什么,朱至自明了。   “行了,事情既然交给你来办,我信得过你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些供词我会让人送回京。”朱至就是在试探徐辉祖,相比之下她是信任皮世的。   皮世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对于朱至的信任,也是打定主意绝不会辜负。   倒是徐辉祖眼中闪过一分迟疑,很是以为朱至不应该不审阅一番既信了眼前的皮世。   朱至已经起身,皮世上前问上一句道:“不知接下来会由谁来接手北平?”   此话落下朱至转过身不解的问:“怎么?你是有什么问题?”   皮世眼神有些飘的道:“如郡主一般能信我们锦衣卫的人不多。下官只是担心接手之人不配合,我们锦衣卫不好办事。”   这话倒是有点意思,朱至听出试探之意的反问:“你莫不是想从我这里知道陛下会派谁来镇守北平?”   确有此意的皮世冲朱至不太好意思的一笑,朱至再问:“要是碰上一个不拿你们锦衣卫当回事的人,你莫不是打算一走了之?”   要不说朱至聪明呢?闻弦而知雅意。   “郡主,不是下官怕事,而是该避就得避。不讨人喜欢不是下官的错,下官也不想跟人争斗不休,徒增笑话。”皮世当着朱至的面敢于承认自己的小心思,也相信朱至一定能明白这点心思因何而起。   “你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朱至不得不说,皮世敢把这点心思道破,还真是不拿朱至当外人。   “听说郡主曾向陛下讨要下官一路北上,下官很是愿意随郡主和太孙一道前行。”皮世赶紧表态,只为了让朱至可以顺便把他带上。   他是看出来了,都是上位者,朱至待人很是宽厚,重点是不强人所难,用人,更能信人。   “你是忘了一旁的徐世子了吗?”朱至无奈,指了一旁的徐辉祖还在,皮世一番话当着朱至的面说也就算了,竟然毫不避讳让徐辉祖听见,他考虑过后果吗?   “下官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皮世敢坦荡说话,何尝不是因为他自问没有说谁人的不是。怕事,不想跟将来可能为难他的人打交道,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他又没有说不乐意办好朱元璋交代的差事,不过是想着事情办好了,接下来的事朱元璋并没有吩咐,他才想跟着朱至。   他坚信,朱雄英和朱至继续前行,肯定还会有不少的事,他跟着一路保驾护航,这也是朱元璋叮嘱他们要干的事对吧!   朱至轻笑出声来,瞧着皮世的眼神越发欣赏,不错不错,是个有意思的人,不怕事也敢认事。   “放心,来接管北平的人须得是个聪明人,还是一个能稳定大局,不会再挑起北平动乱的人。自然,也是能容得你们锦衣卫的人。毕竟你们的目标一致,都只想让北平归于安宁,也让北元不敢再随意进犯。”朱至笑归笑,也不吝啬安抚皮世。   依她对朱元璋的了解,朱元璋面对北平已经乱了一回,不会再希望北平再乱一次,因此派来北平的人不仅是得有本事,更是一个能够容人的人。   皮世眨眨眼睛问:“会是哪位国公?”   是的,会是哪一位国公呢?皮世脑子早已将人全都过了一遍了,发现好像哪个都不太合适。   所谓不合适不是眼下,而是事后。   要知道北平原本是朱棣的封地,朱元璋分封儿子为藩王,本意就是想让儿子们镇守于边塞要地,更为夺取几位国公手中的军权。不叫军权再一次旁落,叫天下再起动乱。   哪一个国公好像都不太合适,毕竟要是有人再跟北元勾结,彼时的北平可就麻烦了。   “你猜。”朱至并不打算完全配合回答皮世的问题,他想知道,自己猜去!   皮世!!!   郡主真是个坏人,竟然让人猜吗?怎么能让人猜呢?   “郡主,您就说说呗,下官实在是猜不出来。”皮世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追问,他猜不出来!   可惜朱至压根没有理会他,可就连徐辉祖也在考虑,到底会是谁呢?   其实北平之地与北元几次交战,北元有心夺回他们的大都北平,从来都将此地视为囊中之物,而魏国公一再与北元交手,北平这个地方他们徐家人是极为熟悉的。   徐辉祖想到这里,未必没有镇守北平的心,可是他也极明白,任何人都有可能,独独他们徐家人,绝无可能再从朱雄英和朱至的手里再接过北平。   吐一口气,徐辉祖努力不让自己再想,他们家能够平平安安,他能再上战场已然是可喜可贺,他不该求得太多。   当着皮世的面朱至是不肯告诉皮世答案,但是跟朱雄英就不得不说说此事了。   “皇爷爷会派谁来?”朱至也是有些拿不准,连同一旁的朱雄英也是一般无二。   “不是那个人能不能让北平安定,而是以后这个北平还会不会是我们家的北平。”朱雄英如是接过话,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思来想去,愣是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实在不行我来。” 朱至也是不想头痛,没能想出一个合适人选的她就想到了自己,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不是吗?   朱雄英一叹道:“一个北平困住了你,我舍不得,爷爷和爹怕是一样舍不得的吧。”   此言不虚,朱至不能把自己困在北平。尤其此番朱元璋和太子让他们兄妹一道出行,就是为了让朱雄英和朱至立威,将来这天下各地,人人都将知朱雄英和朱至之名,不管他们往哪里去,都会有人记得他们的身份和他们的作为。   其实此番出行更多是朱元璋为朱至做下准备。一个想上战场的郡主,她要是想让天下人都忘记她的女儿身,须得一步一步让军中的将士都接受她。   为故去的将士立陵受祭,这难道不是最能收拢人心的事?   “那谁来合适?要是按哥哥的说法,将来这个地方再被别人接手了去,还得是能顺利回到我们手里的才行。”朱至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朱雄英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归想了,依然没有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尤其得能把后续都安排好的办法。   “算了,我们先去陵园看看,毕竟这是我们此番目的。”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不想了,先把眼前的事办了。   督建烈士陵园,北平之地战死的将士比之应天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至于此处的陵园选址,早就已经由朝廷选定,须得是不占田地,不引民愤之地,具体参考应天的烈士陵园。   北平的陵园其实早就已经开建了,差不多都要收工了,但是顺着一波又一波不安分人查下来,朱雄英就发现了,贪污陵园工程款的数目可不小啊!   真是一个个丧心病狂了,什么钱他们都打主意,朱雄英自然是一个都不放过,该捉就捉,再让皮世忙上一回。重点是把他们贪污的钱全都给他吐出来。   钱要拿出来,工程也得验,值得一说的是,大明出了一个胡惟庸,想出一个极好的法子,在每一块砖上刻上制砖者的名字,连出自何地,其县令为何人,至于府,最后哪块砖出了主意,顺着砖上的名字一查下去,谁也休想跑得了!   虽说造作的过程是麻烦了些,可是却能杜绝豆腐渣工程。   既然在砖上都这样操作了,每一样的工程都得贯彻才对。   修建烈士陵园也是一般无二。   是以贪污的人不敢在用料上动手脚,却敢对施工的人员一再苛责,一应吃的用的穿的,尽是用了最差的那种。   朱雄英查出这事,立刻把工钱全都补给了施工的百姓,更是亲自向他们道歉,并保证同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   眼下北平的百姓们对朱雄英自是感恩戴德,毕竟被欺负惯了的他们,早已知道不管他们再怎么挣扎,都不可能有人出面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受下的委屈,折磨,最后都只能自己咽下。   原本以为将来的日子也就这样过了,朱雄英出面却为他们主持公道,更把原本该给他们的钱都给到他们,百姓们岂能不心存感激。   等朱雄英和朱至再来陵园查看,施工的百姓们纷纷同朱雄英和朱至打招呼,那脸上洋溢的笑容,朱至看在眼里赞道:“看,他们其实最容易满足。”   朱雄英有感而发道:“是啊,这样容易满足的他们,却处处被人欺压。”   朱至冲朱雄英道:“其实只要我们国库有钱,不是不能让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毕竟,教育,吃穿用度,重点是医药,只要保证他们吃住无忧,让他们的孩子能够读书识字,有钱看病,其他也不是他们过于追求的。”   不能说朱至说得不对,只不过钱的事有那么容易吗?   大明建朝十数年又如何,战事不休的情况下,再加上百姓多年被蒙古人欺压,根本没有缓回一口气,人口上来了,收入可一直没有上来。   “你总想着挣钱。”朱雄英知道朱至打的什么主意,可是挣钱的事也不是一件小事,至少并不是他们想就真能挣得着的。   “没钱有心也无力。”朱至是想挣钱啊,何尝不是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钱的重要性,为此努力为钱而奋斗。   朱雄英指着外头道:“北平的烈士陵园快建成了,你该想想怎么让外头不至于空着,以后烈士陵园无人问津。”   “照搬应天的法子即可,都不用想。不管是私塾或是各地府学,都让他们定期前往烈士陵园。想要提升武人的地位,只靠朝廷是很难成的,须得让百姓们自小知道,有这样的一批人为了国家安定付出性命,谁也没有资格看不起他们。”朱至相信,只要有了人流,就不怕没有会做生意的人。   “应天是开始,未必天下学子都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朱雄英相对比较了解文人,明了他们的骄傲,让他们每月定时来烈士陵园祭拜,日子一长,怕是要有不少人有怨言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到一件事了。让他们来参观,为他们讲解的人也很重要,要不然由着他们这些迂腐的文人开口解释这陵园里的烈士,他们要不趁机踩上几脚绝不可能。”比起朱雄英忧心的事,朱至一拍脑门似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要是不办好,麻烦更大。   朱雄英没反应过来?   朱至一时也顾不上和朱雄英解释所谓导游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朱至转头冲一旁的万河问:“锦衣卫里口才不错,脑子也好使的人有吗?识不识字都行,会来事就好。”   万河??朱至如此的要求是要干嘛?   “郡主是要多少?”万河心里再怎么犯嘀咕,朱至吩咐下的事他都得尽所能办好。   多多益善什么的,饶是早知道朱至不嫌人少的万河也一滞。   朱至想了想还是道:“大概先弄个十个八个。”   这还差不多!   万河对这个数字还算有点底,认为可以尽快给朱至准备好的。   朱雄英还等着朱至解释解释,一看朱至要人的架式,又是要闹哪一出?   瞅向朱至,朱雄英等着朱至开口。   朱至连忙冲朱雄英道:“这是以后的事,反正就是一句话,不管是让人来烈士陵园了解陵园也好,让人从心底里认可这些烈士们也罢,主动权咱们得一直掌握在手里,不能让人把我们为让天下人知道将士不易的初心毁了是不是?”   这是自然!朱雄英重重点头,表示朱至说得没有错,这件事的是朝廷开的头,就得好好掌握在手里,绝不能让人借此机会踩将士们。   “说起来文臣要是功劳大可是能享太庙。”朱至突然捏着小下巴想起此事。   “武将也是。”朱雄英补充,让朱至千万别选择性读取她想要的内容。   朱至轻拍了朱雄英一巴道:“别打岔。用事实来说话,你承不承认能进太庙的人自宋之后武将是越来越少了。”   事实面前朱雄英不会否认,重重点头,朱至挑挑眉道:“为国捐躯的将士,他们的功劳须得牢记,咱们得让将士们以太庙为目标才是。”   额!不管是文臣或是武将,哪一个不为永享太庙为目标,朱至难道以为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糊涂了?   “能不能进太庙这个事从来都是文臣和皇帝做主。”朱至就像看不明白朱雄英眼神中的意思,继续再道事实。   “以后也只会由皇帝和文臣做主。”朱雄英无奈的告知朱至这一事实,朱至挑挑眉头道:“那就定一个标准,哪怕是皇帝也不能以一己喜好改变人资格的标准,这样才能让人有盼头。”   一听这话朱雄英马上明白了,朱至又开始打朱元璋的主意了!   这是能打主意的吗?   朱元璋杀了多少功臣难道朱至心里没有数?   面对英勇善战的武将们,朱元璋那叫一个寝食难安。   要不是好些都还算安分,加上太子也是有本事的人,怕朱元璋早已将随他一道打天下,手里有兵权的武将全都杀个一干二净。   “我又没有说以后。咱们爹在文臣们眼里那就是他们的人,因此如果咱们运作一番,把文臣和武将能享入太庙的规矩一并定下,文臣们能拒绝?”朱至立刻补上一句,请朱雄英放心,她想出主意并无意要坑自家人,尤其是亲爹或是亲哥。   这回朱雄英眼睛亮了,这事可行。   条件定好,这就立下规矩,后世子孙一个个乖乖听话照做,除非真遇上一个蠢得无可救药的皇帝,否则绝不会有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让文臣为我们所用,让他们有利可图就行了。永享太庙,多么大的诱.惑,自该让他们文武一道出力,必能事半功倍。”朱至挑挑眉头如是说,朱雄英提醒道:“你别忘了自来能入太庙的人也不是没有规定的。”   “可是没有把事情摊到明面上来说,咱们提出来,规定就由我们来定。谁要是不服,有本事来比划比划。”朱至无所畏惧,开国皇帝最大的好处是什么,规矩都能由自己来立。   别管以前的王朝有没有这个先例,反正就开国之君立下了规矩,除非改朝换代,否则后世继任之君是他开国之君的后代,一个个都得乖乖听话。   “听你的意思是想在皇爷爷手上将事情办好?”朱雄英听出朱至言外之意,朱至立刻点头道:“开国之君,咱们爷爷一但定下,后头的人想改,借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那得先跟爹商量好再说。”朱雄英虽然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不能做的,还是觉得莫要直接跟朱元璋提,最好先通过太子透透风。   不,贴切的说是通过探听太子的意思,从而知道朱元璋那里是什么意思,这件事他们要可做或是不可做。毕竟想让朱元璋配合的事,朱元璋要是不配合,事情不就是白说了。   “好啊,你来还是我来?”朱至眼中闪过狡黠,她这不就是一个个的打听情况,确定父兄们对此事的接受力?朱雄英同意了,接下来就是太子了。   朱雄英瞅了朱至一眼,朱至莫不是以为他不知道她的试探?   结果朱至冲他甜甜一笑道:“哥,咱们也是想以后省事。既让人得了便宜,又能让人同心协力的事,该做就得做是吧。”   收获朱雄英一记白眼,有人总有许多借口。   朱至就不管朱雄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与朱雄英再问:“哥,你写信还是我写?”   明摆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朱雄英心里既是认同此事,饶是知道朱至在跟他的探他的想法,他也没什么不敢说的。给太子写信一事也没什么不行。   “你先写,完了我再补充。”朱至先写明利害,因何动了心思,朱雄英也会陈述自己的想法,为什么支持朱至。想必太子见到这样的信,不管心里认同与否,都会高兴。   “好,回去我立马就写。”朱至高兴的答应,更补上一句道:“完了还得让爹关注一番应天的烈士陵园,我把人训练出来之后再给他送回去用。”   朱雄英方才一直没等到朱至说道说道,她到底问万河要嘴皮利落的人何用。   “等人到我手里你就知道了。别急。”朱至第一时间出言安抚朱雄英,莫急莫急!   得,也是,只要朱至出手不就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了吗?   朱至也没有想干什么,只是让人背着大明建朝的不易,以及着重选了几个为大明出生入死的将士,将他们的故事全让人背下来,每回有人入陵园的时候就去讲。   朱雄英得知朱至的打算后顿了半响,“最好让他们背下整个陵园烈士的事迹。”   收获朱至一记亲哥你莫不是在说笑的眼神。   “可以分批负责,每个人负责一片就没有那么难了。”朱雄英赶紧补救,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活人还能让死人难住不成?   “好主意。先在应天试点,要是后续效果不错再慢慢推广。”朱至没打算一蹴而就,而是有意慢慢来。   “可。”朱雄英也想看看效果如何,再说推广的事。   这时候祝娘小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明黄的信,朱至挑挑眉问:“肯定是北平的事传回应天,如今送来消息是告诉我们,到底安排谁来接手北平。”   旁边的人听着朱至分析,没一个人敢接话,朱雄英道:“我思来想去没想出个万全的法子,不知爷爷和爹爹是不是想到了。”   话说着已经从祝娘手中接过信,仔细一看,竟然怔住了。   朱至早就猜到信中的内容,不过能让朱雄英露出这样的反应,难免让朱至好奇。   “什么内容让你这么意外?”朱至探头去看起信中内容,朱雄英干脆亮出来让她看仔细,这回朱至的表情和朱雄英如出一辙!   伺候的人都纳了闷了,究竟信里写了什么,能让成熟老练的朱雄英和朱至意外的事,那是极少的。朱元璋在信里究竟说了什么,能叫朱雄英和朱至一致失态?   因为两人沉默了许久都不做声,旁边的人也不敢多问,只能静静的等着。   “这件事我跟爷爷和爹爹说。”终究还是朱雄英反应更快,赶紧安抚朱至不用担心这件事,他会出面处理。   可是朱至却从朱雄英的手里拿过信,“哥哥不也说了吗?我们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爷爷想出来了,那我们该听爷爷的。”   “你的婚姻大事需得你愿意,你喜欢才能定下。”朱雄英赶紧开口。眼神中透露着焦急,他不希望朱至为了大明江山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爷爷和爹爹也是一样的意思。”朱元璋和太子并没有强制性要求朱至非要答应这门亲事不可,而是通过马皇后征询朱至的意见,如果朱至点头答应了,那么朱元璋就会跟信国公商量。   朱雄英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至问:“你是什么意思?”   “信国公早就说过了,他们家的孙子辈可以任我选,我记得他们家跟我合适的应该有五六个。从这五六个中选一个合我心意的应该不难吧。”朱至认真的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朱雄英瞪大了眼睛,反对道:“不行。”   朱至一眼扫过朱雄英劝道:“哥哥别太着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爷爷和爹爹能询问我的意思,够不错了,我们不应该得寸进尺。”   “你辛辛苦苦都是为了大明,你已经付出得够多了,不应该再拿你的婚事拉拢人。”朱雄英言辞坚定的拒绝,他并不希望朱至委屈自己。   “我总是要嫁人的,总要挑一个合适的人,不过是把范围限制了点,重点难道不是爷爷和爹爹要如我所愿的让我上战场?天底下的事哪里能事事都尽如人愿的。男人而已,合适就好好过,不合适各过各的。不就是一场婚事而已,能够让我以后顺理成章的上战场,我乐意的很。”朱至那是权衡利弊之后觉得,朱元璋和太子的主意还是不错。   用一场婚事换得北平的太平安宁,以后还能让朱至顺理成章的接管北平,多好的一件事啊,朱至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哥哥和我都很清楚,北平再也经不起动荡。眼下朝中的大臣们,不少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北平。说句不好听的话,不是我们自己人接管北平,将来又不能落到我们手里,谁也不能安心。”朱至劝说朱雄英,希望朱雄英莫要纠结这点事。不就是定个亲而已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至儿。”不管朱至说得再怎么风轻云淡,并不在意用一场婚事作为交易,朱雄英还是希望朱至可以拒绝。   “哥哥已经是太孙了,我知道哥哥都是为了我好,生怕我受了委屈。可是哥哥只管放心,全天下的人都委屈了,我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朱至这辈子活到现在就没有忍气吞声过,面对朱元璋都敢当面怼的人,她怕谁呀?   男人而已,不就定个亲,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   朱至立刻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给奶奶写信,让爷爷安排信国公接手北平。至于定下哪个人,就让信国公看着安排,想必信国公也知道,想要真正定下这门亲事,需得我亲自点头。”   换句话来说,信国公一定会亲自带上自己几个和朱至年龄相仿的孙子,来到朱至的面前。最后谁能入朱至的眼,这个人就会成为朱至的未来夫婿。   “至儿。”朱雄英依然不肯就此放弃。   “哥哥。咱们叔叔姑姑们和各家功臣的联姻,哪一个不是心里有着大明?我一个叫喊要守卫大明的人,怎么就不能用自己的婚事成就自己?”朱至自有思量,并不认为成为了棋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咱们已经占尽了天底下最大的便宜,就别再想着将来还能找着话本里的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婚事。   “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这个人不拖我的后腿,不给我惹麻烦,让我能全身心的将精力放在自己想做的事上。这个人我会宠他一辈子。”   朱至甚是以为要找这么样一个男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雄英已经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朱至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宠一个男人一辈子,这是一个女儿家家该说的话?   “哥哥莫要再用寻常女子的想法来约束我。规矩也别。我可不会在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白白浪费了我这几年勤奋努力的读书练武。”朱至马上回应朱雄英,请朱雄英不要再把她当成普通的女孩。   她要是乐意当普通的女孩,第一个高兴的人会是常氏。   可惜朱至活到现在,从来没有打算委屈自己半分,更不想像这个朝代的女人一样,每走一步都任人摆布。朱元璋没有直接下令定下朱至和汤家的婚事,已经可以看出在朱元璋的心中,朱至和朱元璋的儿女们不一样。至少,他就算是为了大明江山着想,必须要促成这门亲事,也必须得让朱至先同意。   朱至觉得朱元璋能考虑她的心情,大概也还是因为朱至的武力值太高,朱元璋怕一个不小心,结亲不愁反结仇。   可见在朱元璋的心里,朱至已经不是寻常的女儿家,更不能用对寻常女儿家的态度对她。   挺好的,朱至觉得能有这样的结果,可喜可贺。   至于朱至之所以会同意用婚事换北平,也是觉得这桩买卖做的可以,她一点都不亏。   信国公在军中的威望并不逊色于魏国公。   朱至所知的情况,信国公的儿子们,个个都其实都挺平庸的,由此可见信国公也是个聪明人,心知自他之后,儿孙们绝不可以在掌军权,否则只会引起皇帝的忌惮,到时候他们汤家将要遭受灭顶之灾。   朱元璋显然也看到了信国公的态度,明白这一位无心在争权夺利,只想安度晚年。信国公对儿子们也只是希望他们可以享受自己为他们争得的荣华富贵,并没有再想卷入权力中心。   信国公怕是真喜欢,朱至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朱元璋请求,希望朱元璋可以把朱至定给他们家。   或许有人觉得信国公是想攀上朱至这个备受宠爱的郡主,从而让汤氏一门更上一层楼。   然而信国公不可能不清楚,真正能让家族兴旺的人唯有自家的儿孙足够争气才能撑得起。   求娶一个朱至,在外人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郡主而已,谁又能觉得一个郡主能撑得起偌大的家族,甚至影响后世子孙呢?   不过朱至也得说,一旦朱元璋和信国公达成共识,要让信国公前往北平,接手北平。朱元璋没有点头同意将朱至许配汤家,信国公也绝不可能答应。   所以,要用信国公,只能将朱至许于汤家。对朱至来说,信国公这样的聪明人,只要儿孙中有他一半的聪明,朱至就觉得以后都无需操心。   “你当真想好了,婚事一旦定下,绝不能反悔。”朱雄英一相劝,可朱至压根不是听得进劝的人,朱雄英再怎么着急,也拿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哪里会不知道一言九鼎的道理。”朱至知道朱雄英是心疼她,不希望她用婚事换取北平。   “咱们爷爷要信国公来撑场,还想将来能够顺顺利利的接手整个北平,诸多一番算计,只不过是让我嫁入汤家而已,这笔买卖对爷爷来说可是赚大了。哥哥也是。”朱至这时候还能跟朱雄英开玩笑。无奈朱雄英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我妹妹。”朱雄英面对沉稳老练,压根不觉得用婚事作为交易有什么不妥当的朱至,自叹不如。   朱至眨了眨眼睛,作为一个伪儿童,哪能跟朱雄英一个真儿童一样,对着爱情还心怀憧憬。   爱情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朱至自问没有那么多心力花费在谈情说爱上。因此干脆利落的决定抛弃爱情选择事业。   人这一辈子,爱情不过是如同烟花,稍纵即逝,唯有实打实的功劳或者是惠及天下的政策,才能真正的流芳百世。   朱至承认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也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人,所以她不觉得用自己的婚事达成一笔交易,有什么不可以的。   既然是交换,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挺好的呀。   “那就叫声姐姐来听听。”朱至煞有其事的冲朱雄英昂起下巴,丝毫不介意朱雄英唤她一生姐。   可惜却被朱雄英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朱雄英真是拿了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她怎么就一点都不觉得伤心难过呢?   朱至挨了一巴掌也不恼,反而瞅着朱雄英看道:“哥哥你这样的反应才更让人担心,将来你可别做出宠妻灭妾,为了爱情冲昏头脑,连江山都不要的事。”   对呀,听听朱雄英的反应,怎么就觉得朱至答应汤家的亲事不好?   明明是相互得利的好事。   “我的婚事可以用来交易,你却不该。”朱雄英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反而让朱至有些不安。生怕将来的朱雄英为了所谓的爱情和所谓的一心一意昏了头,他像吗?   “咱们兄妹都一样,这天下可是大明的天下,你姓朱我也姓朱。大明要是不好,哥哥要是不好,我怕是也好不了。”朱至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不做傻事。   守卫大明天下的安宁,都是为了自己的日子好过,不至于家破人亡。朱雄英竟然无可反驳。   只是朱雄英总以为自己是哥哥,应该能够护住朱至这个妹妹的,没想到就连朱至的婚事也成为了交易。一时间让朱雄英有些迷茫,他们做这许多究竟为了什么? 第93章 共识   ◎达成◎   朱雄英的反应朱至看在眼里。明白朱雄英怕是陷入了迷茫。   “哥哥有什么话只管说, 别闷在心里。”朱至目不转睛的盯着朱雄英,等着朱雄英开口。   “我只是不明白, 我们勤奋读书, 习武,不就是希望可以强大到将来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吗?为什么我们好像强大了,因为肩上担负的责任, 却还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我们一番辛苦到底为了什么?”朱雄英跟朱至之间没什么话不能说, 他这一刻的迷茫又是因朱至而起。   毕竟从前就是朱至告诉他只有足够强大,才有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然而现在朱至却为了顾全大局, 而选择和汤家结亲。   朱至难道不觉得婚姻大事也能由自己做主,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很重要吗?   “那哥哥可以换一个想法, 那就是当我们足够强大了,至少可以不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朱至开解朱雄英,朱雄英!!   “如果我们兄妹不是足够强大,爷爷要定下这门亲事会需要询问我的意见吗?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成功?”朱至从来不觉得努力会白费,更不认为朱元璋会是那种时时刻刻顾忌儿女是不是幸福的皇帝。   看看他们家连姻的人有多少?   几乎所有朱至的叔叔们都配了功臣之后, 就连朱至的姑姑们也几乎全部都许配给功臣之家。   说句不中听的话。朱元璋在定下那些亲事的时候, 可从来没有询问朱至叔叔姑姑们的意见, 他们愿不愿意。   朱元璋拍板定下的事,他们都只有听话照做的份儿, 谁要是敢反抗那就别怪朱元璋不认他们这些儿女。   原本还有些伤心的朱雄英, 忽然觉得好像也是那么一个道理。   “强大了未必能事事尽如心意,但至少在大部分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情里, 我们可以拒绝。”朱至一直奋斗的目标就是这个。更希望朱雄英能够放下心中的那点芥蒂, 也能以此为目标。否则将来的朱雄英一定会很累。   朱雄英心中稍安, 说的没错, 朱元璋在朱至的婚事上第一时间是要询问朱至的意见, 只有朱至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朱元璋才敢同意。这就是朱至多年努力才能换来的成果。   再一次受教的朱雄英同朱至轻声道:“是我一时想岔了。”   “咱们生来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背负了一定的责任,要是只想要富贵,却不想担责任。是不是有点不要脸?”朱至挑挑眉冲自家哥哥又补了一句。   干咳一声,朱雄英重重点头道:“我其实没有那么不要脸。”   “我哥肯定不是这么不要脸的人,我还是了解的。你就是一时没想开,或者说你是替我难过,所以才会想岔了。”朱至当然不会觉得朱雄英是个不要脸的人,但她也希望将来朱雄英不会变成不要脸的人。   “你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快些给爷爷回信。北平得尽早让信国公过来接手,咱们才好继续下一站。”朱雄英既然明了朱至的心意,知了朱至不愿更改决定,那就速战速决,尽早安排妥当。   “我马上回信,连同咱们手里这些信八百里加急送回应天。”朱至甩甩手中另外的信,塞到朱雄英的手里。   “我打的主意都写上去了,哥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说好的朱至写清楚主意,朱雄英再补充补充,朱至已经写清楚了,剩下的就交给朱雄英吧。   朱雄英手里捏着信,还是再一次询问朱至道:“至儿,信没有送回去一切还能回头,一旦送到爷爷手里,事情也就定下了,到时候你也就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当哥的实在是不希望朱至委屈了自己,所以才会一劝再劝,就希望朱至想清楚了。   “哥哥放心,我早就已经想清楚了,绝不会后悔。从小到大你看我做过后悔的事吗?你就放宽心了吧,我一定会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朱至郑重向朱雄英承诺,不管发生任何事都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朱雄英都已经劝到这个份上,朱至依然不改初衷,他又还能怎么办呢?   “写吧。”朱雄英最终只能由着朱至。   朱至并不迟疑,赶紧回去坐下,迅速利落的给朱元璋回信。   朱雄英深深的凝望着朱至,忽然觉得自己和朱至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在他还纠结着自己婚事,不愿意过早的定下婚事的时候,朱至却早就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婚事交易的准备。   他总觉得自己是哥哥,应该要给朱至做表率,事实上,都是朱至在教他怎么做事。   每每朱雄英想到这里,心里其实也难受。当哥的护不成妹妹也就算了,竟然一直让自家妹妹操心他的事。   不行,他必须要更长进一些,至少以后在朱至不愿意做某些事的时候,他得成为朱至的后盾。朱雄英心中暗下决定。   不同的两封信,一份送往朱元璋手里,一份送到太子的手中。   太子没来得及拆他儿女送来的信。朱元璋已经让他过去一趟。   太子将信揣在怀里,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朱元璋的面前。   “至儿答应这门亲事了。”朱元璋一看到太子立刻高兴地和太子分享,“虽说我们都知道咱们至儿是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人,可婚姻大事,她未必没有寻常女儿家,定要寻个如意郎君的想法。”   显然在朱至的婚事上,朱元璋心里也是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朱至一时想岔了,这门亲事想成都成不了。   真正拿到朱至的回信,看到朱至答应这门亲事。朱元璋心中的大石才终于放下。   太子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既希望朱至答应这门亲事,又觉得朱至不应该答应。   太子其实不希望朱至过于听话,也不希望朱至事事以江山为重,为此委屈了自己。   然而朱至以天下江山为重,何尝不是大明的幸事,毕竟能有这样一个女儿,为了天下大义而舍弃自己,何其难得。   “怎么不说话?”朱元璋跟太子说的兴奋,结果回头却发现太子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是怎么了?   “儿臣以前总觉得至儿关于无法无天,毕竟连弟弟们她都敢上手,实在是胆大包天。儿臣总担心将来她的本事学好了,脾气怕是更要见长,到时候谁还能管得了她?可在这一件事上,父皇原本都担心她未必肯答应这门亲事,但现在她却答应了。”说到这里太子后面的话无需说,朱元璋也都明白了。   “至儿是个好孩子。”朱元璋对朱至予以肯定。   太子终是抬头和朱元璋请道:“若非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能不能请父皇让至儿将来可以自主婚事?”   朱元璋知道,太子面对懂事的朱至一时心软了,并不希望朱至再拿自己的婚事交易。   “虽说让我们至儿只能从汤家的这些孙子辈里选人,但他们家的孙子们也不是没个好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让你伯伯把人带进宫,让你先过过目,再送到至儿的跟前,让至儿选。”朱元璋之前不确定朱至会不会同意,因此拿不定主意。   现在朱至都已经同意了,朱元璋也并不想再用别的法子冒险。   再没有让信国公前往接手北平,以后再让朱至顺理成章从信国公手里接回北平更妥当的办法。   北平原本作为朱棣的封地,朱棣在其中也是有所经营的,否则也不会有人打着朱棣的旗号谋反。   当初的朱元璋为什么会选择给儿子们封王封地,就是希望儿子们能够从功臣们的手中夺回军权。   原本朱元璋以为,就算儿子们会危及江山安定,在他手底下也断不可能。北平的事,却狠狠的在朱元璋的脸上抽了几记耳光,让朱元璋的脸疼的厉害。   北平的事朱元璋,也得考虑要给儿子们一个教训,好让他们知道,就算他已经给他们封王封地,一旦他们成为大明江山的威胁,那么朱元璋也绝不可能对他们手下留情。   如果藩王成为了威胁,那么朱元璋就会选择用别的办法,保证整个天下的安宁。   很明显让信国公接受北平就是一个例子。也是敲在一众藩王心上的警钟。   “父皇既然要对汤家唯以重任,又怎么能如此折辱于汤家,纵然是女儿家也没有这样让人挑三拣四的,更何况大好的男儿。”太子对朱元璋的提议那是半点都不能接受的,自家老父亲怕是早就忘记了分寸。   别朱至都已经答应这门亲事,反而朱元璋却轻视于汤家,恐怕结亲不成反结仇。   “啊。也对。”朱元璋还是听得进劝的,儿子说的在理,他得乖乖的改主意。   “既然至儿都已经答应这门亲事了,还是从速定下。就请父皇召信国公进宫。”朱元璋不肯松口改主意,而朱至也答应下了,太子清楚他再怎么拦着也是拦不了的。   如此,那就不拦了,迅速解决北平的问题,大家也能安心。   “我这就让鼎臣立刻进宫。”朱元璋也迫不及待要将此事拍定。   太子一听准备告退,可是朱元璋却同他招手道:“你是当父亲的人,你的态度同样重要。”   换句话来说,太子得陪着朱元璋一起见信国公,好让信国公相信,他们家真心实意要结这门亲事。   太子想到袖里揣着朱至和朱雄英送来的信,对这门亲事,朱至未必跟朱元璋说实话,但肯定会跟他说,太子这时候挺想看看信中内容的。   不过太子瞄了朱元璋一眼,还是决定再等等。   朱元璋有请,已然从凤阳归于应天多时的信国公很快便麻利的进宫。   一眼看到太子立在一侧,而且在看到他的一刻朝他作揖,信国公纵然是长辈,可是这君臣之别,可是远在长幼之上。   “不敢不敢,太子切莫多礼,老臣不敢受之。”信国公赶紧还礼,而且连忙请太子莫要客气。   朱元璋在一旁发话道:“没什么不敢受的。他是小辈,你一个当伯父的人,给你磕头请安都不为过。”   “皇上切莫折煞了老臣。储君既是储君,自然也是老臣的君。哪有君向臣行礼的道理。”信伯公才不管朱元璋怎么说,这个礼他是绝对不敢受下的。   朱元璋虽然说着客气的话,却也高兴信国公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从未有逾越之举。   “行了行了,这一些客气话就用不着说了。来,坐下。我们说说话。”朱元璋招呼信国公到一旁坐下,两人好好的聊聊天。   信国公当然不会推辞。毕竟旁边都摆了三张椅子了,等着朱元璋和太子入座后,信国公才坐下。   “你这一回两回的,想让我把至儿许配给你们家。果真是真心的?”朱元璋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起信国公。   “这是自然。不瞒皇上,老臣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还从未见过像郡主这样长得既好看又有本事的姑娘。”信国公对朱至那是赞不绝口,早年刚见了初生的朱至,信国公就已经动了心思,为自家的孙儿求娶这一位郡主。   可惜朱元璋死活不肯松口,不管信国公这些年来怎么求怎么磨,朱元璋愣是不答应。   信国公其实也在想,是不是他该换个法子?比如从朱至下手?   可是朱至太忙了,忙得信国公没来得及说动孙儿们混到她身边,人已经跑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偏偏朱至回回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每回信国公听说了朱至做的事后都感慨万千,越发坚定,一定要想方设法为自家的孙儿求娶这么一位能干的郡主。   信国公如今的权势地位,在大明朝也是数一数二了。他是不曾希望汤家在他手里更上一层楼,但也盼这份荣华富贵能够保持住。   不娶个聪明人回家镇住,怕是汤家的权势都熬不过两朝。   反正信国公看着家里的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要是他眼睛一闭,一个两个肯定要闹出大事来。   “只要皇上能答应将郡主许配给我们家,我的那些孙子们任由郡主挑选。”信国公没想到求了多年没成的事,朱元璋竟然松口了。信国公当然不能错过大好的机会,赶紧向朱元璋表态,他说的话都作数,他家的那些孙儿们,都由朱至挑。   “你也知道这件事得至儿点头,所以这挑人的事儿,至儿来。不管是谁,只要至儿中意了,这门亲事也就定了。”朱元璋也不绕弯子,干脆利落的定了信国公的心。   “皇上莫不是在说笑?”信国公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砸的人都懵了。不可置信的站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朱元璋。   “君无戏言。这门亲事我同意了,北平的事儿你得帮着我。”朱元璋立刻接话,信国公压根没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只知道君无戏言,亲事朱元璋同意了。   “谢皇上,谢皇上。”求了多年没成的事,没想到突然就成了。信国公自然喜上眉梢。   回头一看,太子嘴角并无多少笑意,信国公一个激灵问:“皇上定下这门亲事,皇后娘娘同意了吗?太子和太子妃可有意见?”   对呀。朱至的婚事哪里是朱元璋点头同意就真能定下的。信国公很是担心朱家内部意见没有达成一致。谁要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可就成不了了。   “这是什么话?我同意了,这门亲事当然就定下了。”朱元璋哪能丢了自己的面子,马上安抚信国公,这门亲事他自己拍了板,肯定就定下了。   “太子?”不是信国公信不过朱元璋,谁让旁边的太子面上没有喜色。   信国公本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当着朱元璋的面,也顾不上的问上太子一句,“皇后娘娘和太子妃都同意。”   “伯父放心,她们都同意。”太子一眼扫过朱元璋,肯定的回答信国公。但面上的忧愁依然不散,“伯父也是知道的,我这个女儿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实在不是什么好性子。将来成了婚也是不肯安居内宅的,此事,伯父可有心理准备?”   “这是自然。像郡主这样好本事的人,就应该征战于沙场为国效力,困于内宅之内,方寸之间,那不是白瞎了郡主一身本事。”信国公想都不想接话,他没有要把朱至困在内宅的打算。   “皇上和太子都可以放心。老臣那些孙儿们谁要是连这一点觉悟都没有,他也配不上郡主。”信国公没有打算要把儿孙们养傻,虽然教了他们韬光养晦,莫要处处强出头,也并不代表连点胸襟气度都没养到。   “此事须得他们愿意,若是他们无此心,也请伯父莫要强求。”太子可不希望自家女儿将来嫁了一个怨恨她的丈夫。   纵然不是两情相悦,太子也希望朱至和夫婿能够相敬如宾。至少这样一来,不会有人在朱至的背后捅刀子。   信国公立刻点头答应道:“太子放心,我虽为孙儿求娶郡主,也断然没有让郡主到我们家受苦的意思。从小到大郡主都没受过委屈,到了我们家也断然没有被人欺负了的道理。”   换句话来说信国公是觉得孙儿们如果没有那一点觉悟,还是别耽误了朱至的好。   朱元璋十分满意信国公的态度,至少信国公没有强制非让朱至嫁给一个看不上她的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家跟孩子们说好了,谁要是有心当我们至儿的夫婿。那就让他们争一争,后面的事,你是当长辈的人,你决定就好。”朱元璋也没有让信国公必须按照他的意思行事的打算,接下来信国公会怎么做,信国公自己考虑。   “你就赶紧收拾收拾往北平去。”朱元璋还得把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告诉信国公。   这回信国公不能再当做听不见了。   可是信国公瞅了朱元璋一眼,朱元璋也回瞪了他一眼。都是老朋友了,相互的意思,一个眼神大家都懂了。   “皇上放心。”信国公立刻躬身朝朱元璋作揖,让朱元璋放心。   “我们家孩子什么性子,咱们可是早就说好的,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家的人别想欺负我们家的孩子。当然我们家孩子欺负了你们家孩子,你们家的孩子也得受着。”末了朱元璋还是得补上这一句,也是本着丑话说在前头,莫要到时候指责他们家骗人。   信国公本来都打算退下去了,结果听到朱元璋的话又回过头。   “皇上大可放心,您这些日子让皇后太子没少在我们家人的面前说起,郡主的脾气大,我们家都有心理准备了。既然老臣一再向陛下求娶郡主,也就早就做好了准备。将来也不会拿郡主的脾气说三道四。”信国公没办法,赶紧回头补上一句,请朱元璋放宽了心。   “咱们兄弟多年,也是不希望因为小辈们的婚事最后生分了。我养出来的孙女我最是清楚,连我她都敢动手。”朱元璋必须得让信国公知道,朱至在他们家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什么都不用说,就朱元璋把朱至敢打他的事亮出来,谁听了不得对朱至竖起大拇指。   “啊,老臣还以为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竟然是真的。”信国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些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可却又觉得这不过是些风言风语罢了。怎么能听着当回事呢?   结果亲耳听到朱元璋承认,信国公瞠目结舌。   “当然是真的。”朱元璋重重的点头,此时哪里还有当初知道自己被朱至打昏的不满。   “你如今反悔还来得及。”朱元璋好言相劝,也是给信国公反悔的机会。   信国公果断摇头,“不反悔,不反悔,只要皇上别反悔就行。”   比起朱元璋担心信国公反悔,信国公老老实实的承认,他更担心朱元璋反悔。   “你一出这个门,我立刻将诏书下达。昭告天下。”朱元璋让信国公只管放心,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信国公要是还不放心,他可以立刻将诏书下达。   “要是皇上不嫌麻烦,不如让人这就起诏,顺便让老臣带回家去。”信国公试探的和朱元璋商量,希望朱元璋能够成全。   朱元璋回头瞪了信国公一眼,信国公讨好的冲朱元璋笑着,丝毫不打算放弃。   “来人。起诏。”朱元璋最终还是拿信国公没有办法,吩咐下去,让人准备诏书。   “谢皇上。”信国公喜上眉梢的感谢朱元璋的成全。   太子看着朱元璋和信国公你来我往,两人亲切的如同亲兄弟一般。太子好些日子没看到朱元璋这般放松了。也怪不得朱元璋在没有得到朱至的同意之前,绝口不提让信国公前往北平。   对朱元璋来说,信国公和魏国公一样,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果不是非要算计他们不可,朱元璋更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纯粹一些。   信国公是个聪明人,自打天下安定之后,信国公在应天的日子越来越少,大部分都安居于凤阳。   朱元璋很清楚的知道,信国公那是不想再卷入朝堂纷争之中,也不想成为朱元璋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此,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朱元璋也不愿意再把信国公扯进来。   可这北平的事,思来想去,朱元璋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北平的重点更是后续,毕竟北平的安定只是暂时的,以后的事情更得谋划。   但凡不希望北平出任何乱子,就得保证接手北平的人聪明,后续还能够顺理成章的落到他们朱家手里。因此朱元璋才会动了和汤家结亲的心思。   当然不可否认把朱至许配给信国公家,也是为了给信国公一颗定心丸,让信国公可以安安心心的办事,不用担心会被秋后算账。   如今信国公,既然想拿着旨意回家跟自家人得瑟,朱元璋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信国公得了诏书之后,立刻乐呵呵的拿着诏书往家走。   “北元太尉还在北平。”等信国公一走,太子提醒朱元璋,莫要忘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被朱至俘虏的人。这样一个人到底是要继续关在北平,还是把人弄回应天,也该想想了。   “按你这么说,那老二家的是不是也要处理处理?”朱元璋高兴于解决了朱至的终身大事,也把北平的问题搞定。提起乃儿不花,朱元璋就更想起了秦王妃。   要说北平能被朱至和朱雄英一鼓作气,解决了这群心怀叵测的人,还真是多亏了秦王妃。   “老二没有写信回来?”朱元璋问出心中疑惑后,更得问问自家的傻儿子,有没有对这件事提出意见。   跟他,秦王是不敢说实话的,但跟太子那可就没有诸多顾忌,一向有一说一。   “还没有。”太子摇摇头,要说他也奇怪着,秦王怎么会没有给他写信讨论秦王妃的事呢?   秦王自打娶了秦王妃以来,一向不喜秦王妃。也是因为秦王妃的性子和目标都和秦王差之甚远。   秦王只想靠着富兄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可秦王妃却无时无刻不想着借秦王的东风,好一鼓作气覆灭大明,叫大元再夺江山。   在秦王妃看来,大明的江山并未稳固,只要她想办法,一定可以配合北元夺取大明的江山。   “这就奇怪了,他不是一直想着和离吗?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错过了。”朱元璋很是纳了闷,不清楚二儿子这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不着急和离了。   秦王不是不着急,而是朱至和朱雄英都劝着他不可着急。   “你们两个小东西一直不让我给你们爹去信,让他在你们爷爷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好让我可以成功和离。你们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啊?知道我能逍遥自在的过日子,你们就不乐意了。”秦王早在入北平之后,拿住了秦王妃和北元东风报信的书信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跟秦王妃一刀两断。   结果朱至和朱雄英劝着他不可轻举妄动,也千万不要着急。   秦王那是一等再等,这都等了快小半个月了。   着急等待的秦王以为绝对不能再等下去了,立刻冲到朱至和朱雄英的面前,让他们两个不许再拦着他。   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朱至和朱雄英从信中内容得知,朱元璋和信国公达成了共识,朱至和汤家的婚事已经定下,具体是什么人,等着信国公到北平就会知道。   朱雄英一直希望朱至能够改主意,可真正看着朱元璋送来的信,确定婚事已经定下,朱雄英的心依然没能平静。   “二叔别着急,先看看。”朱雄英心情不太好,面对秦王来势汹汹的样子,立刻将朱元璋的信交到秦王的手中。   秦王正着急要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呢,结果看到朱雄英和朱至的脸色都不太好,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听话的接过朱雄英递过来的信。   结果打开一看信上的内容,震惊无比的问:“不是,怎么突然就定下婚事了?”   一脸震惊的秦王,看看朱雄英,又看了看朱至,朱至的脸色相对正常,很是平静,倒是朱雄英有些不太乐意。   “因为需要。”朱至没有一丁点不满的回答秦王的问题。秦王一脑门的问号。   “北平需要人镇守,而一干武将之中合适的人选没有几个。还得考虑后续的问题。信国公明显在爷爷心里是不二的人选。当然,前提是我得答应和汤家的婚事。”朱至继续给秦王解释,秦王马上接话道:“那让你直接镇守北平不就好了?”   “爷爷并不希望我把所有的心力只放在北平上。”这不仅是朱元璋的想法,何尝不是朱至的想法。区区一个北平困不住朱至,朱元璋是希望朱至在军中立威,所谓在军中立威也就是,不管是哪一支军队,朱至将来都可以调遣。   由朱至接手军中大事,能够保证太子和朱雄英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如果没有朱至,朱元璋或许会另想别的办法,可既然朱至有心上战场,甚至所有教导过朱至的人都称赞过,朱至将来一定会成为数一数二的将帅之才。没有道理,朱元璋放着这么好的人不用。   “所以这门亲事不能反悔?”秦王只想要一个答案。   “绝对不能反悔。”朱至肯定的告诉秦王,同时也冲秦王道:“同样的道理,您和二婶之间的婚事不能轻易作废。北元对我们大明虎视眈眈,想让二婶安分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和她有所往来的人,随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后面的人还会有谁当她是一回事?再说了,让北元的人见识了我们兄妹的厉害,以后面对二婶送回去的消息,他们一定会斟酌再斟酌,不敢轻易相信。”   秦王瞬间蔫了。   说来说去这门亲事就是不可能作废,他就是想跟秦王妃和离,显然朱元璋没有这个意思,朱雄英和朱至也不打算帮他。   想到当年在娶秦王妃的时候,秦王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如今本以为可以很快的结束这门亲事,没想到因为需要,纵然秦王妃犯下大错,他还是不能和秦王妃和离。   “二叔这些年日子过得不是挺逍遥自在的吗?别管二婶做什么,都和您没有关系。您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莫要让二婶影响了您不是?”朱至还能宽慰秦王,也是不希望秦王为了这点事不高兴,毕竟秦王也不是只有秦王妃一个女人。   “你就是这么想开的,所以才答应和汤家的婚事?”秦王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可是一对比朱至,又觉得好像他也不应该不高兴是不是?   和他比起来,将来朱至嫁入了汤家,纵然不管那个人是什么样子,朱至更不可能跟他和离,也不可能像秦王一样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二叔就不用操心我了,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您看好了就是。”朱至压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人惋惜的。   成亲这件事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至于选个什么样的人,其实只要不是太差都行。反正朱至又不需要靠男人为自己争取诰命或者地位。就凭这一点,朱至就能把日子过得轻轻松松。   秦王的确觉得朱至这样有本事的人,不应该像他一样还得作为棋子联姻。   “我是不太明白你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镇守北平的事儿至儿又不是做不好,实在不行再挑另外一个人过来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让我们至儿许配给汤家?”很显然秦王是想不通,其实也是不太乐意朱至为了大明还得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像朱至和朱雄英这么能干的人啊,看看他们多厉害,北平的牛鬼蛇神全让他们揪出来了。陈年留在北平的那些北元探子也都被揪得一个不剩。就这样怎么还能让他们联姻呢?   “二叔想不明白便莫要想了。等爷爷忙过这一阵,关于二审的处置就能下来了,您莫着急。”比起秦王妃的事,北平的事,还有朱至的婚事,都更加重要。朱元璋自然腾不出手来管。   “算了算了,连你的婚姻大事都没办法由你做主,我就不想那其他的事儿了。”秦王挥挥手也是不得不认命,谁让连朱至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素来都喜欢我行我素的人,都得听从朱元璋的安排嫁入汤家。   相比之下,他这样一个没用的王爷,哪怕作为儿子也没能帮上朱元璋什么忙,不就是娶一个北元的郡主而已吗?休不了就休不了了。这么多年他都能过得不错,将来肯定只会越来越好。   朱雄英不知该赞秦王觉悟好,还是应该说秦王至少没蠢到底。   “不过,乃儿不花怎么处置?”秦王决定不再揪着婚姻大事不放,问起国家大事。   当然秦王看着朱至的眼神更是透着敬佩,没想到啊,没想到朱至和朱雄英走一趟边境,既然还能抓住这一位北元太尉。   虽然这一位北元太尉落到他们手里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说。有这么一个人在手里,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送回应天让爷爷处置就是,我们不操这个心。”人已经抓着了,北元在北平的探子也被朱至和朱雄英一网打尽,他们就是有心要救乃儿不花也救不了。   “谁送?”秦王第一时间问起这事,朱至马上反问:“二叔想送他们回去?”   “对呀对呀,就算我不能和你们二婶和离,至少得把她带回去,让她安安分分的待在应天。”秦王是巴不得赶紧把人送回应天去,省得人在朱至和朱雄英面前,一天天不知会不会又想出什么阴招对付他们俩。   “我倒是觉得二叔应该带二婶一块陪我们走走,看看天下的风景,好让她知道天下太平是天下人所求。她总想挑起战事有违民意,注定是不可能成的。”朱至好言相劝,至于秦王是不是听进去了就不管了。   “这样跟二叔说吧,别人都能送北元太尉和二婶回去,您是绝对不可能回去的。”朱雄英在一旁补上一句,好让秦王死了那份回应天的心。   秦王抓了抓头,他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朱雄英,那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北平的烈士陵园什么时候能建好?咱们什么时候启程离开北平?”秦王赶紧转移话题,不想再让侄子侄女看破他的心思。   朱雄英和朱至也无心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朱雄英回答道:“杀了一批贪官,补了一批人帮忙干活,差不多再过半个月,北平的烈士陵园就能建成。算算时间,信国公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到,只要烈士陵园建成,我们在将北平的事务移交信国公,就能启程了。”   秦王的眼神有些飘,朱雄英看在眼里,直接道:“二叔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们之间不需要绕弯子。”   “信国公要是来了,你们出面招待就好,我先走一步,在下一站等着你们。”秦王明显不太乐意跟信国公打交道,这倒是让朱至和朱雄英十分好奇,难不成秦王和信国公之间有什么事儿?   两人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盯着秦王,盼着秦王好好的解释解释这里头的事儿。 第94章 老实   ◎无力◎   可怜的秦王被人这么瞅着看, 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都是些年轻时候的事,过去很多年了。你们小孩子别乱打听。”秦王没能忍住的说了一句。   朱至和朱雄英, 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朱雄英顺嘴就问了,“是怎么样的?是好事还是坏事?”   朱至立马补充道:“还用问吗?肯定是坏事,二叔什么时候做过好事?”   秦王闻言, 以眼神愤怒的控诉朱至, 一个孩子怎么说话的,咋能这么小看他?   “你们别当我没长耳朵。再说了我们长辈的事, 你们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把你们的事办了。”秦王虎着一张脸,如是叮嘱两个孩子。   收获朱至和朱雄英各一记白眼, 朱至毫不留情的指出问题道:“二叔可想好了,您要是不告诉我们,我们可不帮您顶着信国公。等信国公来了,第一个上去迎信国公的肯定是您。”   秦王存在的意义不正是如此吗?   有事没事冲在最前头,朱至和朱雄英在背后暗搓搓。   纵然秦王有心缩后头, 朱至和朱雄英要不答应, 他也缩不着。   “你们两个小东西, 这是打定主意不帮我是不是?”秦王瞪圆了眼睛,想着能镇一镇人, 可惜在他们面前的朱至和朱雄英连朱元璋都不怕, 还能怕他?   “我们也不过想听听故事而已,二叔小气不说。那也别怪我们学着二叔小气。”朱至摊摊手, 一脸的无赖样儿, 丝毫不认为向秦王学习的他们有什么不对?   秦王算是看明白了, 他想跟朱至和朱雄英斗, 下辈子都不是对手。   “你们别以为我怕你们。”可是当叔叔的人哪能轻易认怂, 绝不能让侄子侄女拿捏了呀。   “怕不怕我们无所谓,只要二叔不怕信国公就成。”朱至摊摊手好心提醒秦王。   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王吹胡子瞪眼睛,却奈何不得朱至,最终冲朱至认怂道:“我真是怕了你们两个了。说好的我把这些陈年旧事告诉你们,你们可得帮我拦住信国公。”   谈条件什么的。朱至和朱雄英挑挑眉,对视一眼后朱雄英接话,“那得看看二叔说的是不是实话。”   秦王差点没被口水呛着,“我话还没说出口呢,你们怎么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我们这不也是为了提醒二叔您,千万不要跟我们动心眼。”朱雄英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防备有什么不对。   看看秦王那点反应,秦王敢拍着胸膛说自己没有一丁点忽悠人的意思。   秦王的眼神有些飘,未必没有忽悠侄子侄女的意思,却没有想到他那点心思,完全被朱雄英看破。   “我爹和我哥到底是怎么教你们的?”秦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朱至和朱雄英,他就觉得人生无望了。   “他们怎么教的二叔您,当然也怎么教我们。”朱至化结的那叫一个顺口,甚至丝毫不避讳的打击秦王道:“二叔或者不应该问,教导的方式有什么不同,而应该自我反省,这里到底有多少差别?”   朱至的手指在脑袋上,提醒着秦王,追根究底,他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应该是在这里,而不是朱元璋和太子的教导方式。   别的话或者秦王听不懂,这句嫌弃他智商的话,秦王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你要是本事真那么大,倒是想想办法帮我解决你爷爷对我的惩罚。”生气归生气的秦王却还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朱元璋罚他造桥石座,而且不许他私自筹钱,而必须让他自己挣了钱,修好十座桥。还得是通过检验的桥。   可怜的秦王为了这事儿没少操心,偏偏无从下手,急得他头发都白了不少。   “二叔你这激将法可真是拙劣,难不成以为您几句话说说,我就帮您解决这件事?”朱至一脸看穿秦王的提醒秦王,莫要在她面前耍些小计谋,她可不吃这一套。   秦王眼下最操心的什么事,朱至心里有数。   想让朱至出面帮忙解决问题,就该拿出正确的态度。千万别跟朱至耍心眼才对。   秦王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偏偏又没办法跟朱至呛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求于人的他应该放低姿态,赶紧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只求你们一件事。帮帮我想想办法,这建桥的钱我到底从哪里来?”   莫可奈何也无计可施的秦王,只能求着朱至和朱雄英帮他想想办法。   “你们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过的?你们皇爷爷也是个心狠的,每月的俸禄居然都不给我发了。看他的架势是打算,我要是修不好这十座桥,他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也不管我的死活了。”秦王也是才知道,粉碎里的管家前去领俸禄,却被告知朱元璋下令,从现在开始,在秦王没有修成十座桥之前,朝廷都不会再给秦王俸禄。   秦王没有想到朱元璋之既然真的!没有俸禄这让他以后怎么养家糊口?   可是眼下的秦王远在北平,也不在朱元璋的跟前呢,就算有心想求朱元璋王开一面,那也求不着。   思来想去,秦王只好把主意打到朱至的身上,就希望朱至可以出手救他一救。   他一向知道朱至生财有道,对别人来说很难挣的钱,在朱至这里就不算个事儿。   “我说二叔,分明您这是有求于人啊,可是您这求人的态度可不怎么样。”朱至一听可就乐了,朱元璋还真是够狠的呀。也对,像秦王这样的人不对他狠一些,这人永远也学不乖。   朱元璋就得狠下心来,让秦王知道,但凡他们这些当儿子的不像样,朱元璋这个当爹的也不是非要纵着他们不可。   儿子嘛,朱元璋又不缺儿子,尤其朱元璋最器重的就是太子,只要太子能干,知他心意,其他儿子不像样,反而还给他拖后腿,也给太子拖后腿,那就别怪朱元璋出手收拾他们。   秦王算是看出来了,朱至分明是在看热闹,巴不得朱元璋继续为难他们。   “你这个当侄女的,看着我这个当叔叔的日子不好过,反而更高兴。有你这么当侄女的吗?”秦王控诉朱至,莫要看他笑话,还是言归正传的好。   “皇爷爷要出手收拾您,您怕是忘了一开始还是我挑的头呢?”朱至一向敢作敢当。要她说自家的这些叔叔们一个两个都是欠收拾的。当然,揪着他们的把柄就不能放过他们。   秦王面上一僵,最终捏手捏脚的道:“一码归一码,你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我做错了事,你帮着你爷爷对付我,如今我得自救,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对不对?”   可惜没有想到的是朱至理所当然的点头道:“相信我,我可以见死不救。”   秦王裂了!   有没有搞错,好说歹说愣是没能说服朱至,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还真想看着你二叔饿死?错的人是我。就算要饿死,也该饿死你二叔我,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兄弟们受我牵连饿死?”最终秦王也是破罐破摔。他的分量在朱至这里等同于没有,可是他的儿女们呢?   怎么说那也是朱至的堂弟妹们。   “这话还像点样。”果不其然,朱至听到秦王论及儿女们,也算是找到了秦王的一点长处。   秦王一听朱至的赞许,立刻顺杆子爬的道:“就是就是,我再怎么没用,那也不该牵扯上他们,他们可没有什么过错。”   “我只希望二叔能记着此时此刻的心理,将来也能将心比心对待别人。”朱至对秦王也就只有这一点要求了,但凡只要秦王不过分,朱至也不至于揪着秦王的过错不放。   秦王的视线落在朱至的身上,赶紧的保证道:“我一定牢牢记住,将来绝不再犯。”   眼看朱至就要答应帮着秦王解决问题了,一旁的朱雄英提醒,“还是让二叔先说说和信国公的事儿。您到底为什么不敢见信国公?”   对!可不能让秦王岔开了话题,还是得请秦王说道说道,和信国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竟然连见都不敢见信国公。   朱至眨眨眼睛十分好奇的盯着秦王。   秦王知道躲不过了,缩着脖子好半响才小声的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我那时候不太懂事,就做了一件让信国公不高兴的事儿。”   朱雄英好奇的继续补充问:“什么事?”   眼看怎么躲都躲不过,秦王挺直了背道:“我当时看中了信国公家的女娃娃。为了看她爬过信国公家的墙,没想到人家定了亲了。”   年少气盛的事,现在说起来。秦王也不是说难以启齿,只是面对信国公多少有点抬不起头。   “怕是被信国公抓了一个正着吧。”朱至一看秦王闪闪烁烁的样子,立刻猜出了内情。   秦王紧张的握住拳头,脖子也一缩,显然被朱至说中了。   “爬墙头就爬墙头吧,还被人抓了个正着。也对,就二叔您这身手,能爬进信国公家的墙都是别人手下留情,可能去请了信国公过来才没有立刻把您赶出去,否则您早被人丢出去了。”朱至想了想,觉得凭秦王的本事实在不像是能翻进信国公府墙的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肯定是有人放水或者是早早去请个信国公来主持大局。   朱雄英一眼撇过秦王,显然都叫朱至猜对了。   “没想到啊,二叔,您也有这样年少轻狂的时候。被人捉了一个正着,您这辈子是休想在信国公面前抬起头了。对了,信国公当初捉着您,怎么对您来着?”作为一个八卦的人,哪能不揪着机会问到底?秦王肯定还留了一半没说,那朱至得问出来。   秦王瞪眼了眼睛,朱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好意思打听到底吗?   朱至点点头保证,她还真就好意思!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秦王不断的跟自己说,对面这是他侄女,武力值超高的侄女,当长辈的不能跟小辈们计较,尤其不能跟武力超群的侄女计较,否则最后谁跟谁计较都不一定了。   “二叔别这么小气,话都说出来了,干嘛要留一半呢?”朱至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意示秦王继续。   本来还有些放不开的秦王一听,对,也是这么个道理。   瞅了朱至和朱雄英看了好几眼,发现这两位真就想听听他这点旧事,最丢脸的时候,当然是当初被信国公抓个正着的时候,如今却也没有必要在为陈年往事不好意思了。   秦王干咳一声冲朱至问:“我一五一十都跟你们说了,那你们是不是愿意帮我解决你们爷爷对我的惩罚?”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记着朱元璋对他的惩罚,也是不容易。   “二叔只管放心,这件事我答应了。”朱至拍着胸膛保证,可算让秦王大松一口气。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秦王可高兴了,立刻招呼朱至和朱雄英凑近些,“信国公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就算真要罚我打我,肯定也不会自己动手。再说了,他们家的姑娘都已经定亲了,哪里容得我坏了他们家姑娘的名声。   “因此信国公没对我动手,只是把我送到你们爹的面前,将我做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们爹。当然也是要亲眼看着你们爹怎么罚的我?”   说到这里,秦王顿了半响,看着朱至和朱雄英的眼神,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们是不知道信国公三不五时的说一句我做的事儿,你们的爹拿着戒尺打在我的身上,那是一尺比一尺重。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打那以后,但凡听见信国公说话,我这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往事不堪回首,秦王其实是一点都不想跟自家的侄子侄女说起这段事。   “该!”然而让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朱至和朱雄英听完秦王的话后,异口同声的丢出这么一个字。显然丝毫不觉得秦王挨上这一顿打有什么冤枉的?   “女儿家的声誉何其重要。你们男人只想着一时尽兴,丝毫不认为自己的作为极有可能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反而觉得自己挺深情不悔,堪为表率。实则不知所谓,害人不浅。”朱至不屑之极于秦王的作为,翻墙一事,别管什么时候错的人都只能是秦王。   “分明三从四德,贞节都是你们男人给女人定的规矩,可是从来无视这些规矩的都是你们男人,最后却又都是由女人来承担后果。何其不公,又是何其的可笑?”朱至越说越显得气愤,秦王一时间都傻了眼,好像,朱至真生气了。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大哥跟我解释,和至儿说的话差不多,我也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改,我真的改了。”秦王生怕朱至不相信,赶紧表明,打那以后他再没有做过那样轻狂的事。   没有想到朱至听到秦王这话,反而不悦地皱起眉头道:“难不成二叔以为您认个错这件事就算完了?得亏了信国公把事情收拾的妥妥当当。没有传到外人的耳朵里,否则信国公家的姑娘就被您毁了一辈子了。”   说到这里,朱至坚定的开口道:“修桥的事情我可以帮二叔办,但是应付信国公的事我不帮忙。二叔要是当年但凡有现在的姿态,也不至于做出爬墙的事儿。”   开的什么玩笑?但凡秦王避着信国公跑的远远的,只会引起信国公的不满,他们现在可得跟信国公打好了关系,万万不能因为陈年旧事把自己置于尴尬的境地。   听到朱至说起前半截秦王挺高兴的。结果后半段一出来,秦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要是二叔不乐意,要不这两件事我都不办了?”朱至一副相当好说话好商量的姿态。没想到话音刚落下,秦王赶紧摇头,“你答应帮我办这一件就已经很好了。不就是去见信国公吗?不管信国公怎么处置我,我都受着。”   再差的局面秦王当年都已经过来了,再来一回,秦王想着只要朱至答应帮他筹钱修桥,怎么着他都行。   然而秦王答应的十分爽快,落在朱至的眼里,朱至瞅着他那是提起了脚,想狠狠的踹他一把。末了又想起在她眼前的怎么都是长辈。为了陈年旧事打上秦王一顿也不太说得过去。不得不又把脚放了下来,忍着没有动手。   但她这架式秦王全都看在眼里,不禁缩了缩脑袋,闭着眼睛生怕朱至下一脚就朝他踹过来,却又不敢避开。   有求于人的某位叔叔也是莫可奈何的生受着。   好在朱至只是生气,并没有真要对他动手的意思。但却警告的指向秦王道:“二叔,别怪我没有提醒您,同样的事情,别再有第二回 。您要是不拿王法当回事,也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跟您一样,帮亲不帮理那以后再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帮您。”   秦王早已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没想到朱至却没有要揍他,只是警告他,立刻连声附和道:“我一定牢记,绝不再犯。”   以前的秦王觉得朱元璋和太子可怕,然而这两位再可怕,也没有眼前的朱至可怕。   自家老父亲和太子大哥动手,那都是手下留情的,哪像朱至。话都不用说两句,直接就能折断人的手,打断人的腿。   秦王虽然没有被打断过,可是想想几个弟弟们。哪一个没有遭受如此待遇?   他莫要觉得朱至不敢对他动手,只是暂时朱至认为还不需要对他动手。但凡他要是敢像几个弟弟一样,实在惹急了朱至,朱至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嘤嘤嘤!   秦王在想,当着朱元璋和太子的面,是不是朱至也是这么凶巴巴的,一言不合急要动手?   心中再怎么好奇,秦王也不敢当着朱至的面问出心里话。   “另外,别总把二婶关着。还是应该把她放出来?”朱至又补充了一句,秦王对朱至的脑回路实在是自叹跟不上。怎么突然又转到了秦王妃那里了?   然而秦王半个不字都不敢说。连连附和。   还是朱雄英看不下去,解释道:“把二婶放出来,正好可以看看北元探子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当然,我们这点盘算,二婶一定是清清楚楚的,所以就算把二婶放出来,二婶也一定会安安分分。二叔无须担心。”   扪心自问秦王是担心的,可是朱至既然发了话,不管秦王再怎么担心,也只能乖乖的听话。   “二叔要知道,想要一个人老实就得让他知道,不管他再怎么蹦跶,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当他知道自己处在一个无力反抗的局面时,他也就不会再思量着如何逃出升天。”朱雄英继续给秦王解释,可是秦王听完这句话后,面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这就好像把一个人关进一个笼子里,笼子四周都有光。光就代表着希望,好像宠着光跑过去,人就能逃出来。   结果这个人蹦跶了半天,却发现四周早已被封的严严实实的,不管他再怎么想方设法逃出,却发现无济于事。   随着挣扎越久,却发现被困的越深,反而更有可能牵连他人。这更是他最在意,最想护的人。试问问这个人还敢继续逃吗?   秦王瞬间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为此倒抽了一口冷气。   “二叔不高兴吗?我们帮您解决了二婶这个大问题。往后二婶绝对不敢再与北元私通消息。因为在二婶的心中,通过这一回,咱们借她的手让北元吃了一个又一个的大亏,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听到一个可能有利于北元的消息时,二婶在第一时间都会不受控制的考虑,这是不是又是一个计?一个要借她的手,让北元再次落入大明计谋中的计。”朱至娓娓道来,这一番算计对秦王来说不是挺好的吗?   秦王已经默默的竖起了大拇指,肯定朱至和朱雄英为了他一番谋划,实在辛苦。   “所以二叔以后就不用再担心了,二婶的事儿有我们呢。”朱雄英再一次接过话,让秦王从今往后都无需再为了秦王妃的事寝食难安。甚至完全不需要考虑,秦王妃在得到什么消息时会不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向北元。   秦王妃但凡安安分分的,一切好说,否则就不要怪朱雄英和朱至借她的手,再让北元吃上几回大亏。   朱雄英和朱至就不信了,秦王妃就能如此头铁,无所畏惧。   反正朱雄英和朱至就是要让秦王妃怀疑人生。从今往后,再也生不出任何传递消息的主意来。   “你们说的话,我当然是信得过的。这么多年以来让我难受的事儿都叫你们解决了,我一开始还不乐意带上你们二婶呢。哪里想到你们是要帮我永绝后患。”秦王不得不坦然的承认,脑子实在不好使。   看看朱雄英和朱至,多好的孩子啊。   知道秦王的日子不好过,面对秦王妃三步五时个打听大明的消息,就为了重创大明,好让他们大元能卷土重来。   自家的王妃总想灭他的国,秦王早已经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   最最让秦王难受的他竟然拿秦王妃半点办法都没有。想要和秦王妃和离,上头的朱元璋和太子哪个都不同意。   毕竟朱元璋和太子都让他动动脑子,想想办法,难不成秦王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秦王妃?   秦王是不建议当着父亲的面承认自己的无能。   然而不管秦王怎么承认,朱元璋和太子愣是没管他怎么叫苦。   娶进家门的人,秦王自己看着办,别整日到他们两人的面前叫苦。   莫可奈何的秦王最终只能想出避开所有朝中政事,只一心一意玩乐的藩王。   这个法子要说勉强秦王也不至于,毕竟秦王本来就不怎么想参与朝中的大事,有了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秦王还不用担心被父亲兄长嫌弃,多好的事儿啊!   “二叔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我可提醒二叔,往后对二婶还得跟以前一样。你得告诫手底下的人,不许他们欺负了二婶,别让二婶觉得咱们家的人气度不过如此。”朱至叮嘱秦王一句,也是知道这男人都是粗心大意的,哪里想得到府里的人都是踩高捧低的主儿。   打击得秦王妃再也不会想给北元传递消息,这是朱至必须要做的事情。但是,并不代表说朱至要继续将秦王妃踩入泥里。   恰恰相反,朱至得让秦王妃知道他们大明的人有多厉害,却也要让秦王妃知道,大明最不缺的就是风度。   秦王控不住的抹了一把冷汗,“我怎么觉得以后我还得跟王妃继续斗心眼?”   “要不然二叔想跟谁斗?”朱雄英忍住笑,追问一句。   自知脑子不够使的秦王抓了抓头,老实答道:“我哪一个都不想斗,也自问斗不过。”   啊!如此有自知之明的秦王,实在让朱雄英和朱至说不出指责的话。   毕竟自作聪明的人还能骂一骂,自叹不如的人只想安居一地,不跟人斗脑子,难道还有错了?   朱雄英和朱至对视了一眼,最终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你们两个没什么事了吧?”秦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丝毫没有要继续留下的意思,转头问了朱雄英和朱至一句。   “没什么事儿,二叔要是忙,就忙去。”这话也就朱至接得顺口,秦王能忙什么呢?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哪怕进了北平,北平的事儿一堆,人家也完全没有要接手的意思。   但是这么聪明的做法,朱至也给赞一句漂亮。   秦王得了朱雄英和朱至的准话,立刻转身走人,都不待回一下头的。   “我也想像二叔逍遥自在。”朱至看着秦王的身影,透着羡慕,收获朱雄英质疑的眼神。你在说笑吗?   “上面有人顶着,下面无人敢犯。这种日子难道不好吗?”朱至就问问朱雄英了,这种日子难道朱雄英就不想要,只不过身份和所处的位置不同,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   “你是可以的。”朱雄英自知是不可能,但是朱至是有选择的余地的,因此朱雄英也挺希望朱至可以像秦王一样。   “等我老了可以考虑考虑,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朱至想像秦王一样,前提是得先活下来。   朱雄英如何不知道,朱至就这么感慨一句而已,哪里是能像秦王这样事事不管,事事不理的人。   “我们现在就静候信国公的到来。”朱雄英知道眼下北平的事都已经安定下来,就等着信国公过来接手。   “哥哥是不是忘了另外一件事?”朱至眨了眨眼睛提醒朱雄英。   “国都?”朱雄英怎么可能忘记这件太子和朱元璋都再三叮嘱的事。   应天只能作为临时的国都,一旦继位之君,必考虑迁都何地。   之前太子也曾前往古都西安和洛阳考察过,北平之地,其实一开始是被朱元璋划掉的。   但是出了朱棣的事情之后,朱元璋和太子又突然对北平这个地方相当重视。   北平的地理位置相对来说也算十分重要,若不是曾经作为元朝的古都,朱元璋对蒙古人深恶痛绝,也不会第一时间排除这个选项。   然而大抵太子去往洛阳和西安看过之后,都给了反馈。太子并不认为曾经的古都还适合如今的大明作为国都。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的看看北平是不是还适合了?朱雄英和朱至都是担此重任。   “这一次跟我们来的人,是工部的谁?”虽然朱雄英不至于把这件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工部派来的人,朱雄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像是工部侍郎简案。”朱至倒是记得这么一个人,但是也得跟朱雄英提醒一句,“工部的人未必就能断定北平是不是适合作为国都。”   此话朱雄英是认同的,毕竟好些人都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集思广益,想必能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朱雄英想了想,计上心来。   真正有本事的人从来不在少数,有的只是不会用人的人。   “那咱们就在北平搞一搞。”朱至配合无比的给朱雄英想出了主意,兄妹二人一拍即合。闲是不能闲着的,毕竟时间宝贵。   “我安排让人找找对北平地形水利有所了解的人。不用找,只需张贴告示,诏告天下,让人知道我有心在北平修路造桥,但不知可有精通水利擅长攻城的人毛遂自荐。”朱至这些年来修路造桥,不知做了多少好事,也是为天下所知的,所以朱至打出这样的旗号来,必然没有人怀疑。   国都一事定不定下都不重要,重要是朱至,想要带动北平的经济,就得修路造桥。   “好!”朱至早已名声在外,放出去的话没有人会有疑心,而且北平因为朱雄英和朱至一番算计,如今是大洗牌,想必有不少人都暗搓搓的准备出手,就为了能够崭露头角。   很快北平上下都知道朱至要修路造桥,只是因为朱至初来乍到,对北平地形和水利都不太清楚,故而张贴出告示,希望有能人毛遂自荐,为她想出一个能够惠及于整个北平的方案。   朱至在其中尤其写明了修路需得四通八达,惠及于天下。   换句话来说,北平之内路要畅行无阻,对外也得四通八达。着重点名,路通了,则钱来了。   如此一句大实话,好些人读了都笑得嘴都合不拢,没有想到朱至一个郡主竟然如此务实。   等闲人看着这样一份诏书,自然也就以为只是一位郡主想要闹腾闹腾。没有多想。   可是四通八达这四个字包含的意义,有人瞧着一清二楚的。   要说毛遂自荐的人还是不少的,然而朱至纵然不懂工程,面对有人想要趁机把北平皇城推了重建的提议,朱至想了想自家爷爷那口袋里的钱,还是摇摇头。   要朱至说,就算要定都北平也绝没有要建一座能容纳几万人金碧辉煌的皇城的道理。   虽然不可否认建出这样一座城池对于天下人的震慑,甚至对于外来人的震慑,可是这样所花费的金钱和人力,对于百废待兴的大明来说并不合适。   倾一国之力建一座皇城,何其奢侈。   朱至专门前往大元的皇城看了看,也觉得挺不错了,修缮修缮完全够用。   这一点想法朱至就得跟朱雄英说道说道,朱雄英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没有错。比起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还不如在原基础上修缮修缮。大元朝的皇城还是不错的。之前也是花了大价钱修缮的。”   “房子可以修缮修缮,这路还是得重新弄一弄。既然是作为国都,路就得通达天下。”朱至对皇城不怎么在意,可是对路十分在意的很。   “这件事仅由你负责,你考察之后将你的意见写下。”朱雄英并不想事事揽在身上,他又信得过朱至,断没有让朱至转了一圈之后,他又再跑一趟的道理。   “我知道了,哥哥放心,等我理出方案来再写下。”朱至拍着胸膛保证,这事就不让朱雄英操心了。毕竟朱雄英还得盯着烈士陵园那边的事儿。 第95章 大智   ◎通透◎   兄妹两人兵分两路, 各忙各的去。   相比之下,秦王那是真够闲的, 闲的陪在秦王妃的身边, 一副扬眉吐气的架式。   可秦王妃看着秦王,那是恨不得把人咬死。   “从一开始让我跟着来就是朱雄英和朱至的算计,是不是?”秦王妃自打进了北平之后, 那一晚亲眼看着朱雄英和朱至解决了他们藏在北平内的探子。之后就被人关了起来, 连秦王也没能见上一面,就更别说朱至和朱雄英了。   原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将是被杀的结局, 没想到秦王忽然吩咐把她放出来。   秦王妃当时就警惕的盯着秦王,以为秦王要亲手杀了她。   不曾想秦王却是要将她放出去, 让她四下逛逛。   秦王妃不知秦王到底打什么主意,却还是跟着他一道出来了。   “对啊,对啊,你猜的一点都没有错,就是他俩的算计。”秦王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毕竟事至于此已经成了定局, 任秦王妃有翻天的本事, 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   之前算计秦王妃的时候,秦王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也没敢在秦王妃的面前露出半点端倪。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 秦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在秦王妃的面前说错了话。   好在事情全按照朱至和朱雄英的预想发展,北元中计, 北平里的北元探子全被顺理成章的收拾了。朱至和朱雄英的意思都可以把秦王妃放出去了, 秦王也就不用再担心自己会坏了他们的大事儿。   秦王妃本以为秦王多少要装一装, 含蓄一点, 没想到人家完全没有要装的意思。一时间气得脸都绿了。   “输给我的侄子侄女, 你也不冤哪。之前你怕是以为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没脑子好欺负的人。让你自己见识见识他们的厉害,从今往后你是再也不敢小瞧他们了吧。我大明朝后继有人,你们北元就别再想打我们大明的主意了。”秦王很是以朱雄英和朱至为骄傲,昂起下巴,冲秦王妃得意洋洋的笑着。   嫁给秦王这么多年,秦王妃还是第一次见到喜形于色的秦王。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们再有本事也不是你的儿女,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炫耀的?”秦王妃毫不留情的反怼了秦王,请秦王正式正视自己的身份,他只不过是人家的叔叔而已。   若这是他的一双儿女,秦王的确应该值得高兴,可那不是!   “王爷不如太子,就连你的儿女也不如太子的子女,所以皇帝才会理所当然的偏袒。”秦王妃在这个时候既然还挑拨离间。   “偏袒就偏袒,我爹又不是今天才开始偏袒。我早就知道我爹属意皇位的继承人只有大哥,皇位只能是我大哥和他儿子的。我就是没本事,我儿子也不需要有多大的本事,只要不给朝廷添乱,我哥和我侄子都不会亏待了我。”换成等闲人听到父母偏袒的话,肯定不高兴,却不是秦王。   秦王完全无所谓,朱元璋怎么偏袒,在他看来朱元璋这点偏袒理所当然。   甚至秦王不建议告诉秦王妃,自家父亲属意的皇位继承人只能是太子,就算太子真的不在,也只能是太子的儿子。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想再跟我耍心眼了,你这一套我不吃。”秦王一看秦王妃被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生怕她被气出个好歹,立刻道破秦王妃的那点算计,就别在他面前再耍上一遍了。   “你就是个没出息的。”秦王妃恨恨的大骂一句。   但凡秦王争点气,也不至于被秦王妃挤兑成这样,还能满脸笑容,更是引以为傲。   “所以我从来不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毕竟我没有本事守住不是吗?这也是我想劝王妃的。你们元朝但凡有本事,也不至于葬送了江山,被我父皇夺走。   “既然我父皇夺走了,你们就绝不可能再夺回去。就凭你们元朝人做下的事,没有哪一个百姓容得下你们。”   秦王清醒的很,才不会被人几句话就撺掇得以为自己本事了得。真以为同样是一母所生,大家的脑子反应都能一样?   秦王算是由太子带大的,自家大哥有多勤奋多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也自叹不如,那又有什么资格去肖想太子的位置。   人有几斤几两就做多少事,最忌讳的就是不知所谓的去贪图自己掌控不住的东西。   太子的位置也好,皇帝的位置也罢,在秦王看来这都不归他所有。   秦王妃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被秦王训斥了一番。   不能否认秦王说的在理,而秦王妃这么多年一直执着,不过是因为放不下。   “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可能放弃复兴我元朝。”秦王妃是听不进秦王的劝的,为此掷地有声地告诉秦王,她只要还活着就绝不可能放弃。   “随你的便,这里是北平,也是你最好的机会,你要是有这本事,让北平落入你们北元的手里,也是你们的本事。”秦王是得了朱雄英和朱至的话后,无所顾忌的请秦王妃只管大显身手。   果不其然,随着秦王这句话落下,秦王妃戒备十足的盯着秦王道:“你们又想算计我。”   秦王一脸便秘地盯着秦王妃道:“说对了,我们的确在算计你,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上当。”   秦王妃气得差点背过气,颤着手指指着秦王大骂:“你们太无.耻了。”   这话说得秦王实在冤枉,他都已经坦然的承认算计秦王妃了,怎么还叫无.耻?   “我承认算计你叫无.耻,你连算计我都不敢承认,你就不无.耻了。”秦王难得有机会反驳秦王妃,尤其还是理直气壮的那种,心情那叫一个好。   秦王妃再也不想多看秦王一眼的喝道:“滚!”   虽说这样的待遇,秦王不是第一回 得到,还是好心好意的提醒秦王妃道:“别这么生气。我们也在北平待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有什么想见的人,不妨大大方方的去见。否则这一趟走,你以后是再也想见到你的亲人了。”   可惜秦王一番好意,秦王妃却不曾领受,又一次怒吼,“用不着你在这假好心,赶紧给我滚。”   真心真意为秦王妃着想的秦王,万万没有想到一片好心竟然被人当成驴肝肺。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要不要去见你的家人是你的事,错过了遗憾也是你的事。”秦王摊摊手表示他其实挺无奈的,怎么说秦王妃也是嫁入大明多年了,要说不想念自己的家人定是骗人的。   都已经来到北平了,让人去见见家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朱至和朱雄英在,别管这些人都会谈什么事,他们肯定都能摸到消息,也能早早防备。   后面有人收拾烂摊子的秦王觉得,他完全可以放手办事,无所顾忌。   “你莫不是以为我傻?中了你们一回的计,我还会中你们第二回 ?你们不就是想借我的手,弄清楚北平还有没有我们的探子。我告诉你,别做梦了。”秦王妃的确很聪明。只不过秦王想到她的这点心思全在朱雄英和朱至的预料之中,早知道秦王妃绝不敢再和北元人有所联系,秦王张了张嘴,不想再劝。   “行行行,既然你不想去见你的家人,那就不去吧。”秦王放弃了,起身就走。同时吩咐一旁的侍卫道:“王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都不许拦着。”   要是没有秦王这句话,或许秦王妃考虑再三后,未必没有要出门逛逛,或者是做些什么事的意思。听完秦王这句话后,秦王妃立刻握紧了拳头,也下定了决心。   她绝不能中计!   秦王妃的想法已经不在秦王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动心眼的事秦王自叹不如,也就是移交给朱至和朱雄英了。   吩咐人只管让秦王妃到处转悠,无所谓秦王妃要往哪里去,就算是秦王把朱至和朱雄英交代他的事办完,他便撒着欢玩去。   以至于秦王就听说了朱至暗搓搓的似乎又在谋划着什么。   本来秦王是不当一回事的,却在私底下听人说起朱至越来越出风头了,以至于朱雄英这个当哥哥又是太孙的人,一味只做事,不懂得像朱至这样张扬,北平上下的人倒是只知道一位安和郡主,而不知道太孙。   秦王一听这话可就不乐意了,刚刚被秦王妃一番挑拨离间的秦王,当然知道又有人见不得朱雄英和朱至兄妹关系好,硬生生一拉一踩,想坏人家兄妹感情。   作为一个正经事没干过多少,但却被朱元璋和太子拉了过来当靶子的人,此时正是他出手的时候。   一个个吃饱了闲得没事干是吧,管到别人头上?   他们老朱家的孩子好不好的轮得到他们在这儿说三道四?   什么叫做朱至张扬显名声,朱雄英就默默无闻了?   北平城里谁人不知道太孙正忙着督建烈士陵园。   只知安和郡主而不知太孙的话,哪个王八蛋说的?   秦王当时就冲了出来,二话不说招呼着拳头便揍了那说三道四的人。   出来吃吃喝喝玩玩的秦王,自然是选了北平城里最大的茶楼。   茶楼之地一向就是风言风语起源的地方。   秦王揍的更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书生打扮的人。   捂着脸倒在地上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王,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这北平城里会碰上一个一言不合即动手的主儿。   “你是何人?为何动手打人?”书生的同伴也都是读书人,四五个人聚集在此处,说三道四,侃侃而谈,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一起讨论学问,谁承想他们竟然在一起挑拨离间。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明的秦王朱樉是也。”秦王昂起下巴,一副高傲无人敢犯的模样,叫这几个读书人都一顿,随后有人反应过来道:“纵然贵为藩王也没有随意动手打人道理。”   “我这叫随便打人吗?我分明是听不得你们挑拨离间我的侄子侄女,出手教导教导你们这些自诩文才了得的读书人,别在背后说三道四,宛如长舌妇。呸!”秦王最后更是毫不留情的唾了人一口,毫不掩饰他的不满。   一干人没有想到,方才说的一番话竟然全都落在了旁人的耳朵里,一时之间面红耳赤,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难为你们还知道脸红,我就想问问你们了,你们的圣人就是这么教导你们,在人背后说三道四,挑拨离间,让人家兄妹反目的?什么叫做只知安和郡主之名,而不知太孙之号?太孙与安和郡主各司其职,非得他们要争个高低,比一比谁的名声响亮,你们才会高兴是吗?”秦王一看他们的表情反而更不乐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王欺负了他们,事实上却是这些人不干人事儿。   秦王往前迈了一步,指着眼前的读书人越发不客气的道:“就算是没有读过书的人也知道,家和万事兴,兄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若是事事争个高低,最后反而落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结果。   “寻常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家。你们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就没有想过,若是传到太孙和安和郡主的耳朵里,对他们来说会有多大的影响。   “你们书读的多了,是巴不得天下大乱,兄弟相残,骨肉相争,是不是?唯有如此,才有你们大显身手,才能彰显你们的本事能耐?”   “在下绝无此意?”秦王的一番控诉落在一干读书人的耳朵里,谁敢承认自己有这份心?   连声的否认,也是生怕惹起秦王的误会。   “那你能说出这些话是想干什么?”解释有什么用,秦王只看他们的行动,通过他们的行动探明这一群人的心思。   朱元璋早就说过,像这些读书人心里的弯弯道道太多了,几百个心眼藏着转。   秦王别的话记不住,却牢牢的记住一点,面对读书人,别跟他们多说话。   想到这里,秦王又一次冲上去,朝那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人踹上几脚。   “为什么北平的人只知安和郡主的名号却不知道太孙?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叫嚷出来的。但凡去听听老百姓们的话,也绝不会说出如此挑拨是非的话。太孙和安和郡主忙前忙后,为了北平的安宁。他们忙活着,你们不说搭把手也就算了,还敢在背后嚼舌根,还要挑拨他们兄妹相争?这就是你们读书学来的?”秦王一边踹人,一边更是不断的质问,不难看出他的不满。   “王爷,王爷息怒。”秦王越发愤怒的动手,叫旁边的人看得心惊肉跳,想要去拦人却不敢。   “换成你是当叔叔的,听到有人让你的侄子侄女争斗不休,你能息怒?”秦王难得有机会理直气壮的动手揍人,这一瞬间突然体会到了朱至打人时的心情。   比起跟人斗嘴皮子,还是直接上手更痛快!   “他们几个,也把他们给我抓起来。”秦王虽然揍人,可手上也是极有分寸的,没有把人往死里打。   但是只做这么一个人怎么够呢?又不是只有一个人说话。   一个个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人都不能放过,就该把他们全部抓起来,给他们一个教训。   “王爷。”没有想到,不过是交流了几句话而已,竟然要落得被人抓拿的下场。连声焦急的唤着王爷,希望秦王能够改主意。   “你们该庆幸这一回是本王在,否则你们的脑袋早就搬家了。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挑拨骨肉相争的人,你们犯了陛下的底线。读书人,这样的读书人要是都能当官,我大明怕是要天下大乱了。”不怪秦王看不上眼前的这些读书人,谁让他们一个两个竟然做下这样的事儿。   但凡要是听到一声制止的声音,秦王都不至于如此愤怒,正是因为听不见,秦王才特别气愤。   兄妹相争的戏码很好看吧,要是能够借此机会杀一波朝中重臣,正好给他们上位的机会是吧?   因言入罪,从前或许没有,可是因为一个字或者一句话,死在朱元璋手里的人已经不少了。   随着秦王的提醒,好些人终于想起这么一回事。   一时之间好几个已经瘫坐在地,哪里还敢向秦王求情。   秦王满意于朱元璋的威望极高,就这么一提,立时镇住了人。   效果实在不错。   “王爷。”这时候万河走了过来。   秦王在看到万河的那一刻还没反应过来,连看了好几眼才意识到,万河在这儿,不就是代表着朱至也在这儿?   “啊?”秦王虽然把人打的挺爽的,还想把这几个嚼舌根的人带回去,看到万河出现,秦王不确定的是,朱至是不是不想让他把人押走?   面对秦王灼灼的目光,万河赶紧上前在秦王的耳边一番耳语。   拿不准朱至有何打算的秦王听到万河的话,瞬间来了精神。   “这个主意好。正好让这些不拿烈士陵园当回事的人长长见识。”秦王立刻拍掌叫好,十分认同朱至的主意。   “把他们带到烈士陵园去,正好太孙和安和郡主都在,让他们当着太孙和郡主的面好好说道说道,他们那点心思到底能不能摆到明面上。”秦王挽起袖子,迫不及待的等着这群人到朱雄英和朱至的面前分说。   闲言碎语听多了,难免好些人便信以为真。   秦王第一反应是把说话的人拉出来揍上一顿,这个后头的事情到底要怎么做,其实秦王也不知道。   正好朱至路过。明显知道情况,不知道后续该如何处理的秦王,得了朱至出面,赶紧按朱至的主意操办。   秦王为难的事,到朱至手里可就不算个事儿。秦王迫不及待的按照朱至的交代立刻实行。   好几个人没有想到秦王把人揍一顿不说,竟然还要把他们压到朱雄英和朱至的面前,这是要干什么呀?有人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发抖,但凡想到需得到朱雄英和朱至面前把自己刚刚说的话说上一遍,他们已经心惊胆裂。   和他们不同,秦王相当高兴。毕竟不用他费心怎么解决问题,事后也不必担心有人揪着他打人的事算账,他怎能不高兴。   更让秦王没有想到的是,等他押着人出了门,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声。   “走一走,看一看了喽。学了长舌妇挑拨离间,有心让皇家兄妹相争的人就在这儿,大家快来看一看,瞧一瞧。想学样的都来。”有人敲锣打鼓不说,那内容差点惊得秦王下巴都掉了!   他他他没有听错吧,朱至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的朱至的身上,秦王等着朱至的回答。   朱至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表示这事儿真就是她干的。   所谓小人,那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他们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朱至偏就要把他们说的话捅出去,好让天下人知道,这就是所谓的读书人,做的竟然是大字不识的人都不会干的事儿。   挑拨离间,以至骨肉相残。只怕会引起天下共伐之。她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谁还敢背地里说三道四。   秦王暗戳戳的摸到朱至的身边,小声的同朱至道:“这样一闹腾,会不会闹的大了,没办法收场?”   自问没本事的秦王,绝不敢把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也担心朱至和朱雄英没办法收场,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吗?只不过是把他们做的事说的话。公诸于众。许他们说还不许我们昭告天下吗?”朱至和秦王咬着耳朵好不客气的指出,错的人并不是他们。   “而且为了确保没人能秋后算账,抓我们的错处,必须得广而告之。像这些读书人最擅长的就是倒打一耙。没理的事被他们拖一拖,也能变成有理的。”朱至说着话拍拍秦王的胸膛,请秦王大可放心。她就是为了以后没人找秦王的麻烦,早早先一步把文人们的嘴堵上。   秦王瞬间高兴了,立刻冲朱至道:“不错,不错,我刚刚也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杜绝以后被人算账。只是我这脑子实在没办法跟你比。”   说着话,秦王盯着朱至的头,上下打量一圈,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可这脑袋瓜子怎么就那么好使呢?   这时候敲锣打鼓的人已经开始说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方才几个书生在茶楼里说的话,全都唱了一遍。   什么不知太孙其人,只闻安和郡主之名,翻来覆去的唱着,就为了让人听清楚这些读书人到底说了什么挑拨离间,企图让人家骨肉相残的话。   被秦王派人押着的读书人们,羞愧的头都抬不起来,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钻进去,一了百了。   秦王特意吩咐人,千万把人看紧了,不许他们哪一个寻了短见。人就算要死,也不能在这儿时候死了。否则朱至会很麻烦,他们叔侄才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朱至听到秦王这句话,心里默默的给秦王点了个赞,谁以后要是敢说秦王没脑子。就请他自己先反省反省有多少的脑子。   大智若愚,说的就是秦王这种人,否则秦王妃这些年通过秦王还不知道要给北元送去多少消息。   秦王自打娶了秦王妃这位北元的郡主开始,打定了主意,不管朝堂上的事。任朝堂如何风云涌动,他自屹然不动。   无论这些年秦王妃用了多少激将法,就为了让秦王可以动一动和太子争一争的心思,秦王愣是不为所动,就凭这一点心性,朱至就得说朱元璋和太子把秦王教得极好。   “对了,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你刚刚也在茶楼里吗?我怎么没有看见你?”朱至正在心里默默的称赞着秦王,下一刻却恨不得把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全都甩的一干二净。   秦王此时凑到朱至的面前,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朱至,想到自己刚刚完全没有看见朱至,纳闷朱至藏在哪里了。   “二叔,就算我不在茶楼,您都跟人打起来了,我能不让人去查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至恨不得拍拍自己的脸,清醒清醒,她怎么能夸秦王呢?秦王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有脑子个屁。   “对对对,我都听到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也听见了呢,只要一打听,有什么打听不来的。”秦王被朱至一提醒,也终于想起朱至手里也是有人的。那可是他亲爹给朱至的人。   “那个,我想问问,你到底有什么办法不筹钱也能修好桥?”秦王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自己那点破事。   朱至是答应帮他解决这件事没错,可是也没说用什么办法,秦王反正是想不出来。也十分好奇朱至会用什么办法?   “别急二叔,没到时候太早告诉您,万一到时候要是不成,那我岂不是很丢脸。”一眼瞥过秦王着急的脸,朱至还得逗着秦王,不肯太早的告诉秦王自己那点打算。   秦王瞅着朱至半晌,没移开视线,其实是不太相信朱至的说辞的,可是他又没有证据证明朱至会办不好这事儿。   朱至要是打定主意摆烂,不肯配合帮他解决问题,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他?   反正朱至答应的事从来不反悔,他不如静心等一等,别总追着朱至问,反而惹起朱至的不满。   “行,行行,只要你记住这件事,那就好。”秦王思来想去,终是做出了最利己的决定。他不问了,只要等结果就是   不过秦王好奇多嘴问一句,“要是你三叔找你帮忙,你帮还是不帮?”   收获朱至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秦王极其不厚道的道:“我犯的错和你三叔比起来可差的远了。”   “要不是这样,二叔以为我会帮您?强抢他人之妻的事儿要是让我遇上,我第一时间会把他废了。至于你,修个凉亭阁楼犯的算是小错。只要态度端正,愿意改正,还是可以原谅的。”朱至丝毫不避讳在秦王的面前显露自己的凶残。   晋王应该庆幸他碰上的不是朱至,否则此刻的晋王是何下场可就不一定了。   秦王听着朱至凶神恶煞的一番宣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修身养性,好好当他的王爷,绝不再犯错。   “我是真知道错了。保证改,绝不会再犯。”秦王生怕朱至还记着他之前犯下的过错,赶紧再一次表态,证明自己是真知道错,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二叔只管放心,要是下次再抓到您犯同样的错误,我一定请皇爷爷和我爹罚您建完大明所有的桥。”朱至阴恻恻的告诉秦王,他要是不怕事儿只管继续犯错,且看看下一回还有没有像她一样的人帮他解决难题。   “没有下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秦王这一回能求得朱至帮忙,已然是极其不容易,哪里还敢再有下一次。   朱至满意之极秦王的反应,恰在此时已然到了烈士陵园内。   “郡主。”迎面行来的是祝娘,看来是朱雄英让她来接人。   “我哥哥呢?”朱至踮起脚想找朱雄英的位置,可惜没能找着。   祝娘连忙在朱至的耳边轻声细语的回答朱至的问题,朱至听着眉头挑了挑。   “你哥哪里去了?”秦王四下张望,同样也没找到朱雄英,一时有些拿不准。莫不是朱雄英一时犯了糊涂,真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和朱至生份了吧。那可真是糊涂!   秦王想到这个可能,脸上有些着急,盯着一旁的祝娘追问:“太孙呢?”   “二叔,没事儿,先把他们放进去。”朱至已经听完了祝娘的话,清楚的了解朱雄英的打算,因此叮嘱秦王。   秦王放人没什么意见,却也立刻追问朱至:“你应该跟着一起进去?”   “先让他们进去,我再等一等。”朱至的神色晦暗不明,让秦王更着急了,“你哥不会是犯糊涂吧?真相信了外头的话,觉得你的名声在外,影响他了。”   “二叔别着急。我让您放人进去,自然有我的道理,您就听我的。”朱至按住秦王的手,且让秦王莫要着急,她有数。   秦王和朱至混了这些日子,信是信得过朱至的,可眼下的情况怎么让他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按理来说,朱雄英也不是那糊涂的人,不可能觉得朱至在外面帮他办事,反而极有可能危及他的太孙之位,毕竟朱至只是一个女孩子,根本不可能取而代之朱雄英。   作为一个自认为脑子不好的秦王,都觉得朱至没有资格危及朱雄英,朱雄英一向聪明,断不可能连他都不如。   可是,朱雄英怎么就让人先把那几个挑拨他们兄妹关系的人放进去呢?偏偏连朱至都没让进去。   “二叔信我。”朱至当然看得出来,秦王神色之间的着急和慌乱,生怕他们兄妹为了几句闲言碎语伤了感情。这才是当长辈的该有的样子。   自然,朱至也就不用多言,只管宽慰秦王放心大胆的把人放进去,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   秦王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可朱至还是觉得可以放心的把人放进去,秦王也就不能再拦着了。   祝娘客客气气的和秦王朱至见礼,领着那几个已经脸色发白,腿脚发软的书生进去见朱雄英。   一路跟着锣鼓声来到陵园的人,看着原本阴森森的乱葬岗,忽然变得阳光,而且看起来挺热闹,也挺宽敞。   热闹暂时是看不成了,但这周围的环境,仔细瞧瞧很是不错。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这街边既然已经有人摆了小吃?   生意这种事,但凡只要有人开了头,就不怕后头没人跟上。   看着旁边的小吃,品种还不少。有人凑过去看了看,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欲大开,也不由得掏了钱买了一大碗,尝尝味道。   当然不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问起附近的人生意都怎么样?   问当然不能只问一个人,而且有的人也未必愿意说。   打听来打听去,还不如亲眼看看。   正好朱至那里把挑拨离间的人送到这烈士陵园了,好半天没有动静,大概差不多也该有下文了吧!   等着下文的人也开始数着一个个小摊。在这段时间里大概有多少人买了他们的吃食,再算一算利润。   哎哟,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些小贩的生意很是不错呀。   “听说了没有,朝廷在应天也见了同样的烈士陵园,听说朝廷下了诏书,让应天的所有学子每月必须前往烈士陵园一回。   “应天有多少书院?每个书院安排不同阶段的学生前往陵园,几乎烈士陵园天天爆满。如今应天的烈士陵园已经成为应天生意最好的地方。   “看这北平的烈士陵园以后肯定也跟应天一样,能在这里占了位置做生意,将来不愁没钱挣。”   有人尚未打定主意要不要在此处做生意,突然听到一边有人交头接耳的说起应天的情况,想做生意也会做生意的人,立刻来了精神。   恰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怒喝:“放肆。”   紧接着是一道质问声响起,“在你们看来,为朝廷做事,做实事的人,能让朝廷看在眼里,更让百姓记在心上,成了错误?” 第96章 相喝   ◎补充◎   几乎在同一时间, 本就等着朱至把读书人押到朱雄英跟前会有什么下文的人,听出了这声音中的稚气, 马上联想到朱至双生的兄长, 大明的太孙朱雄英。   这话听起来好像并不满意召见的那几个读书人。   哎哟,好戏终于上场了是吧。当然,这好戏针对谁的就一定了。   “君与臣争功, 我竟不知你们想要追随的竟然是这样的人。”朱雄英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越发冷漠,看着人的眼神, 宛如利刃。   秦王本来七上八下的心,随着朱雄英的质问声响起, 瞬间荡然无存。   果然,他的大侄子一向不是蠢人,更不可能做蠢事。   挑拨离间的小人们,自该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莫要以为在他们面前的太孙尚且年幼,就想给人灌入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朱雄英不吃这一套。想要在朱雄英面前露脸不是没有办法, 却绝不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办法。   秦王朝一旁的朱至挤眉弄眼的问:“你哥早告诉你了?”   “对啊, 不让他们进去,给他们机会把想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家连让人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咱们家也不是这样的人是吧。”想揪着人的把柄, 再没有让他们自己当着正主的面,一五一十说清楚心理话更能捉个人赃并获。   朱雄英也是个蔫坏的, 为此不惜造成他站在为他说话的那些书生那边的错觉。   实际上, 朱雄英更想看看就这些人还有什么不满。对朝廷, 对朱元璋, 对太子, 对他这个太孙,是不是都觉得他们曾重任于为国尽忠,为国办事的人就是最大的过错?   结果让朱雄英很是不满。   他知道人性之恶,明了太多的人见不得旁人好。   但是他总愿意去相信人性本善,好些人或许只是突生歹念,并不是有意为恶。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人,明明挨了秦王一顿喝斥,有人更是挨了打,得以站在朱雄英面前,得知朱雄英有心要站在他们这边,原本战战兢兢,一副自己知错,绝不敢再犯的人,突然就变了一副嘴脸,不仅细说起朱至对外处处昭示自己是太子之女,就连秦王都被他们说道上了。   什么秦王目无王法,胆大包天,竟然当众出手,尤其秦王偏袒朱至之意明摆着的,更是提醒朱雄英千万要小心秦王。   朱雄英听着这样的话,眼神越来越冷,让他和朱至兄妹相争不算,竟然更想让他恨上自家的叔叔吗?   要说见人之前,朱雄英是觉得秦王当众动手打人实在有些不妥,此时此刻的朱雄英觉得,对这群嘴废的人,就该把他们往死里打。   听了半天几个书生在他面前说长道短,言外之意是希望朱雄英提防朱至,更要小心防备秦王,但凡要是有机会,须得想办法解决他们才是。   朱雄英大为震惊,离间不说,竟然还有意让朱雄英对亲人们下手,置他们于死地?   哈!一群居心叵测的读书人。   这一刻的朱雄英突然懂得了朱元璋对商人的厌恶,一但处处看到的都是他们的恶,没有感受到一丝善意,这让他怎么去相信,原来他们之中还有仁善之人?   最终,朱雄英再也忍不住了,面若寒霜的质问。   本来说得绘声绘色的人,听到这话后震惊的抬头,突然才发现,朱雄英的脸色十分难看,哪里还有刚刚半分的和颜悦色。   “太孙。”反应过来的人意识到不对,可是刚刚他们说出口的话,本以为说到太孙心坎上的话,极有可能是他们自作多情。   这个时候,朱至和秦王也都走了进来。   适才朱至和秦王是等在外头,书生被带进了陵园之内,而今,朱雄英已然不想再听下去,朱至也就领着自家的傻二叔一道走进去。   看到朱至和秦王那一刻,一干书生的脸色再一次变得灰暗无光。   “太孙,太孙,在下知错,在下知道错了。”有人连连叩头赔罪,无非希望朱雄英能够放过他们。   “这句话你们应该问我?你们犯的过错,不如让天下人评评理,到底该不该放过你们?”朱雄英没有放过眼前这群人的打算。   但凡今天换了一个人,朱至的确实实在在的做事,却因为有心人的挑拨而被人忌惮。   谁都清楚三人成虎的道理,可是这几个饱读诗书的人偏偏做下天下人都不耻的事儿。   怎么着?碰上朱雄英不吃这套的人,他们认错的态度极快。但凡这件事要是正主听进去了,他们是不是便要踏着人的尸骨,平步青云,从此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流言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难道他们读的书不曾告诉他们这个道理?   不是他们不知,而是他们当做不知。   朱雄英不禁也在想,是不是有人给了他们这些读书人一个错觉,唯有这些读书人帮助上位者除掉他们认为的障碍,才能彰显他们的本事,才有他们享有荣华富贵,上位的机会?   “把他们押出去,让他们把自己做的事,犯的错,一五一十的告诉天下人。”朱雄英已然走完过程,思来想去也拿不准这群人的心思,最终决定放弃。   他竟然不是这几个书生一般居心险恶,只想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又怎么会明白他们到底为什么生出这样的心思?费心在这群人身上大可不必。   不过要借眼前的这群人震慑天下,却是必然,总得让天下人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好,太子也罢,太孙也好。都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人。   想要出人头地,在想揪着一两句话头或者拿着别人的把柄不放,绝不可能。   “让他们把自己说的话重复喊上一天。”朱至觉得之前敲锣打鼓,把他们说的话宣扬出去还不够,就得让他们自己说。   “每一字每一句重复说。”朱雄英附和点点头,认同朱至主意。   这几个书生已经脸色铁青,“太孙息怒,郡主息怒,我们知道错,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类尔等一般饱读诗书的人,到了你们这般年纪,心性已定。你们既然说出这种挑拨离间的话,证明了你们不过是区区小人而已。面对小人绝不能手下留情,否则我们得担心你们将来要我们的命。”朱至冷笑的指出,在此刻俯首承认错误的书生们,只不过是想逃过一劫,却不是真正知错,更没有悔改之心。   放过他们一马,这群人也不会懂得珍惜。既然如此,该让他们颜面尽失,或者让天下人再也不相信他们,得做好!   谁也没有想到朱至话说得如此的不客气,几个书生恨毒的瞪了朱至一眼,朱至可从来不是怕事的人,“如何?许你们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还不许我还手了?”   嗤笑一声,朱至道:“你们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我,我就会用什么样的办法还击你们。至于最后谁胜谁负,且看谁更技高一筹对吧!”   自来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朱至可不会面对自家的叔叔们半点不客气,对别个想让她兄妹反目的人反而手下留情。   “闲话莫说,该听的我都听了,该让他们说给天下人听听。”朱雄英劝着朱至不必跟他们再争执不休,只须推了他们出去,让他们把自己做的事宣扬出去,自有人唾弃他们。   “士可杀,不可辱。”有人硬着脖子在最后竟然想表表气度。   “莫侮辱了士这个字,尔配称之不为士?小人罢了。”朱雄英对眼前的人实在暗厌恶之极,因而指着人的脑袋出言。   秦王乐了,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听听朱雄英的嘴皮子,半点不比朱至差!   啊,往日在家的时候好像一般开口的人都是朱至,当时朱雄英在干什么来着?   秦王努力回想朱雄英从前的存在感,可惜无果。   嗯,以前朱雄英的存在感那么弱的吗?   反正秦王记得朱雄英和朱至总在一起不假,但是怎么好像他的关注时时都在朱至身上?   虽然秦王觉得自己这个当叔的,不管是对朱至还是朱雄英,其实都不算是一个称职的叔叔,然而从小到大,朱至机灵古怪,又嘴皮子利落,难免更多的吸引人的注意力,朱雄英的存在感确实很低。   然而秦王细细一品,怎么有一种朱雄英扮猪吃老虎的感觉?   “押出去。”朱雄英再次下令,不想再看到眼前的这几个书生。   没有人再有半分迟疑,立刻拖起不服叫嚷的书生们出去。   “太孙要辱及天下书生吗?”叫嚷的人喊出来的内容正是如此。   “倘若天下的读书人都跟你们一般无二,不要也罢。”朱雄英并不避讳的回答这个问题,也是想让天下读书人明白他的态度。   大明需要治国安天下的人才不假,而这其中更多是读书人,可是如果这些读书人的心术不正。书读得足够多,道理也是懂的,却从来不会约束自身,更是不择手段的钻营。对于这样的人,不管有多少本事,朱雄英都是不愿意用的。   从前没有人知道朱雄英要用什么样的人,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朱雄英要昭告天下。   “倘若天下的读书人都认为像你们这样的人不需要惩罚,或者认为我这个太孙应该重用你们,我大明朝也就离亡不远了。”朱雄英并不担心自己会因为他们的缘故而丧失天下人心。   如果天下的读书人因为他们的缘故,认为朱雄英再不值得他们效忠,朱雄英也觉得自己不需要这样的人效忠。   还想再说朱雄英的书生,已经被朱雄英堵得哑口无言,无法再反击。   可是无话可说的人,被推出去他们难道不是同样可以不说话?   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着这些书生,也是等着下文,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吱声。   “雄英,至儿,他们不吱声,总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秦王正等着看热闹,结果怎么样,人竟然一声不吭。   这不行啊,不吱声不就是在反抗吗?   秦王马上在第一时间跟朱雄英和朱至喊起情况,就希望他们出去解决一下问题。   朱雄英一眼扫过朱至,朱至马上道:“他们不吱声,好得很。去帮忙找几个楼里的姑娘过来。胆子大点。”   秦王???   他有没有听错,楼里的姑娘。朱至知道什么是楼里的姑娘吗?   饶是一旁的朱雄英也呆住了,楼里的姑娘什么的,朱至说得真是非一般的顺口。略有些过分。   秦王反应过来后立刻看向一旁的朱雄英,结果怎么着,朱雄英又是一副了然的表情,重点是他竟然不反对。   “楼里的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办法,秦王只好把话问出来,毕竟这事要是搞不好,极有可能将来这事要扣到他的头上,他不得不为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后果。   “二叔,我不是傻子。”朱雄英无奈的叹一声,秦王倒抽一口冷气,怎么都觉得朱雄英和朱至不应该知道呢?他们两个懂的东西多着。   “不是,最起码你们是不是应该想想,她把人弄过来干什么?”秦王开口,其实是他最想知道朱至要人来到底干嘛。   “别急,等她们把人带过来,二叔会知道的。”朱至是绝不可能早早告诉秦王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秦王再好奇也给她安心的等着。   瞅了朱至半响,秦王很是幽怨,朱至本事渐长啊,把人的好奇心吊到极致,偏偏还不肯说。他一个当叔的一再被朱至吊得抓心挠肝,偏无可奈何。真是气人!   这事儿最后落在祝娘的身上,毕竟既然是去楼里找姑娘,就算万河是内侍,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好在很快祝娘便带了四五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回来,一干看戏的人在看清这些女子进来时,引起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啊这是,怎么把这不三不四的女人都喊过来了?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将这些女人弄过来?究竟是谁想出的主意?   徐辉祖第一时间赶紧跑过来,不料却看到朱至被那些女子围着,朱至似乎在教她们什么东西,这些女子们掩耳而笑,又想环境不对,她们好像不应该笑是吧。   “无妨,你们只管笑。这满园的将士出生入死,保家卫国,不就是为了看到天下人欢喜的笑容吗?”朱至出言安抚,让这些女子们只管放心的笑。   “再者,应天的陵园之内也有像你们一样的烈士,她们为了从蒙古人手中夺回应天,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为当初攻城的军队杀了蒙古的守卫。皇后娘娘也曾说过,戏子并非无义,你们也绝不是无情之人。”朱至丝毫没有轻视眼前这些女子之意。   若非无奈,谁又愿意做皮肉生意。世道艰难,哪里是区区的女子可能改变乾坤的?   她们若不接受这一切,不过是没入黄土,早早死了罢了。   本来被人请来完全是看在钱的份上的女子们,听闻朱至的话,自知在她们面前稚嫩的郡主不曾轻视于她们,反而对她们多有敬重,更理解她们的无奈挣扎。自然也想向朱至证明,她并没有看错人。   “郡主放心,奴家们一定把郡主交代的事办好了。”四五个女子冲朱至福福身,保证一定会办好朱至交代的事。   “有劳。”朱至抱拳谢之,几个女子再次福身,转身朝外走去。   徐辉祖想说的话半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以为自己懂得挺多,实际上有什么后果朱至早料到。   朱至提起应天烈士陵园也有青.楼里出身的烈士,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   徐辉祖已经再三提醒自己,绝不可再小看朱雄英和朱至,对他们二人做下的事,能不多问就不多问,能不质疑就不要质疑。   然而实在让人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庄重的陵园之内,都是为国战死的将士,朱至怎么就能让楼里的姑娘来到这儿,难道就不怕引起天下读书人的公愤吗?   结果没等他把这话说出来,朱至那头已然把他的话全堵了。   明显朱至不是不清楚天下人对青.楼姑娘们的轻视,但她就要利用青.楼的姑娘们来对付外头挑拨离间的人。   “太孙。”徐辉祖对朱至无从下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朱雄英身上,唤的一声无非希望朱雄英管管。   “有何后果我们会一并承担。”不料朱雄英不仅没有管的打算,甚至更是干脆的告诉徐辉祖,后果什么的,他和朱至相当清楚,他们自问担得起,也不怕有人揪着楼里出身的姑娘这一层不放,道他们辱及于人。   秦王早等着了,刚刚朱至叮嘱人的时候他就想凑过去听个仔细,不承想朱至不愿意,他这会儿抓心挠肺着,也不想理会徐辉祖到底为何而来。反正在秦王心里,最最可靠的还得是他的侄子侄女们。   “开始了,开始了。”秦王兴奋无比的踮起脚,探头看着那几个姑娘走到一言不发的书生面前。   “哎哟,这一向最是喋喋不休的人怎么突然闭嘴了。长舌妇人家也不会挑拨人家兄妹感情,没想到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心竟然如此之狠。”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走向书生们时,书生们本能后退,却被锦衣卫挡住。   退,谁许他们退了?好好站着。   “何止是心狠,脸皮更厚,自己做下的事,敢做不敢当。”几个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道来,末了更是大声的交头接耳,何尝不是希望一旁的人都能听见,听清了。   “要我说啊,他们不就是吃定朝廷不会因言入罪,故而才敢肆无忌惮,否则他们敢这么硬气?”几个妖娆的姑娘扭着腰如是说,旁边的人看戏的心一向如此,也不管谁唱,有得看就是。   “诸位,诸位,你们看我们学得他们像不像。”一个圆脸的女子拍着手招呼人都看看她,且瞧她学得是不是有模有样的。   话说着清了清嗓子,学着粗声道:“这安和郡主也太不知道避讳了,看这张扬得,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事。”   “对啊,心里没鬼的人不在意别人知道她都做了什么事,唯有见不得人的人才最怕别人知道他们做什么。敢做不敢当。”另一边有一位鹅蛋脸的姑娘接过了话。   圆脸姑娘气得跺脚道:“我在说正事,你浑说什么。”   鹅蛋脸姑娘摊手道:“我就是补充补充。”   “要你补充什么,他们的心思你能懂了?”圆脸姑娘并不听解释,瞪圆了眼睛盯着鹅蛋脸姑娘。   “我要是懂,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大家伙都在,且由大家伙都补充补充。”鹅蛋脸姑娘如是接话,半点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   “行了行了,他们这些读书人都是一伙的。而且一向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要错,全天下错的都只能是别人,绝不会是他们。”一个瓜子脸的姑娘张了口,不屑的扫过这几个不吱声的书生。   “可不是?默默做事的太孙在他们看来实在不如郡主会表现,而满天下人都不长眼睛,只喜欢听好听的话,不看人做好的事。独独他们几个读书人看在了眼里,是以他们心急为太孙抱不平。”圆脸姑娘接话。   “都说将心比心,这不正说明了他们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个喜欢出尽风头,却未必以有办实事的人,以至于听着别人做的事,他们也不问这些人到底做的是不实事,只管这风头出得多不多。”鹅蛋脸姑娘继续补充。   末了冲人群们喊上一声问:“诸位觉得我这说得对不对?”   人群们真真是看了一场又一场的好戏,毕竟朱至把人押到此处的时候敲锣打鼓,广而告之,已然把几个书生说的话喊彻半个北平。但是也不及这几个姑娘你一唱我一喝,既把这些书生说的话说上一次,更及时的点破书生们的那点破心思。   “对,对极了。”好些人未必聪明的想到深处,经人一解说,真就是那么一个道理。   行,真行啊!   这人啊,如那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性子也各不一样。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出风头,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做的事须得让别人知道,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安心。   世上多了是埋头苦干的人,他们做事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并不在意最后是不是会被人看见。   况且自古以来对于士的要求,并非是张扬无度,毕竟张扬太过,更会招惹灾祸。   眼前几个读书人竟然想要朱雄英张扬无度,他们考虑过后果?一但他们的太孙成为一个事事张扬的人,是天下读书人所求?   “藏拙二字,我一个卑贱之人都懂,没想到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人却认为不该,自该张扬外露。你们的书都是怎么读的?”圆脸姑娘继续问,一旁的鹅蛋脸姑娘接着补充道:“识了几个字就自诩为读书人呗,实则连皮毛都没读到。有真本事的人谁要踏着人家兄妹的尸骨往上爬,不过是如同那闲来无事,又无能之极的长舌妇一般,过过嘴瘾而已。最最可笑的难道不是,长舌妇敢作敢当,他们连这点承认自己说过话的勇气都没有,你们读书人们一贯如此?”   “我们可不是。大丈夫敢作敢当,顶天立地,读书人更是如此。我们以他们为耻。挑拨离间,以致皇室相争,更无半点认错的态度,死不悔改,类尔等之人,猪狗不如。”铿锵有力的一番指责落下。人群中自有人站出来,对眼前这几个书生不耻之极。   “说得对。我们读书识字是为保家卫国,救济天下,更为明理。官可以不当,理却不能不懂。若连最基本的兄友弟恭都不懂,读的什么书?”楼中的女子多为人所轻看,连她们都能明白的道理,若是他们这些读书人竟然不知,传扬出去,往后北平学子必为天下所耻笑。   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尤其这些说三道四的人更是被朱至捉了个正着。   当然,不可否认他们这些北平学子一直不吱声,何尝不是在观望。   他们不仅要看到朱至的态度,更想看到朱雄英的态度,只为了弄清楚在朱雄英的心中,与他一道各司其职,各为北平而谋的朱至,究竟能不能为他所能容。   朱雄英的态度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皇位继承人的胸襟,也明了他们不该再作壁上观,也该适时的表明,天下的读书人并非都只有鼠目寸光。   “敢做不敢当,小人也。”有人朝那几个书生骂上一句,狠狠唾一口。   靠!被喷了个正着的人,想避都避不了!   唾面自干,他们绝没有练到如此境地,脸色铁青的扫过面前的人,尤其是往他们脸上唾沫的人。   “太孙,请太孙将他们的行径上奏朝廷,请陛下下诏,若他们身负功名,自当除其功名,且终此一生不得参加科举,更不许出仕。”人群有对这几个书生深恶痛绝的人,马上出面请之。   “不必劳烦太孙,我们联名上奏。类尔等之读书人,祸害也,请陛下重罚他们,夺其功名。”朱雄英都被点到名了,再不出面似乎不太过得去,不料人群中的人并不想太难为朱雄英,干脆把这件事包圆了。   “谁愿意与我一道联名上奏?”随着一声声的高喊,马上有人站出来问上一句,结果立刻有人附和,“我愿,我愿!”   秦王看得大感惊奇,还可以这样的吗?   “恭喜哥哥。”朱至满意于如此结局,与朱雄英道一声喜。   借几个书生,既向天下人表现朱雄英的胸襟,气度,何尝不是趁此机会收拢天下士人之心。   “你筹谋得好!”朱雄英岂能把功劳都揽到自己头上了,要不是朱至应变能力快,迅速在对他们极其不利的局面中想出解决的办法,朱雄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再应对,晚了。   “打听打听那位书生的名字。”为首的书生瞧着意气风发,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纪,目光澄明,一看就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生气。朱雄英第一时间叮嘱祝娘。   朱至笑笑道:“哥哥莫急,总有他送上门来的时候。”   可不是吗?既是他出面请与北平学子们一道上书朝廷,对那几个书生做下的事给予惩罚,联名之后的文书送到谁人手里?   朱至料到这书生肯定要来一趟。   “要找也是找你,绝不会是找我。”朱雄英如是接话,朱至的视线落在秦王身上道:“我倒是觉得换成是我,我宁可找二叔也绝不会找我。”   啊?秦王戏看得那叫一个高兴,结果一个两个的说的什么?   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反正一直站在外头的几个书生,得知北平的学子们要上书请朱元璋夺去他们的功名,并且不许他们再参加科举时,是真真的怕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人放过他们。   不料却被几个姑娘不客气的笑话了。关系前程,你们倒是知道怕了,方才太孙和郡主不是已经给你们机会了?是他们自己不懂得珍惜,自负的以为绝无人能对付他们的无赖?   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真以为全天下的人能没有治他们书生的办法?不过是天下人都敬重他们这些读书人,让让他们罢了。他们是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吗?   秦王看着刚刚一脸高傲,丝毫不管朱雄英和朱至罚他们把自己说的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上一天的惩罚,一副他们就是不开口,谁又拿他们怎么办的表情。和现在哭着求着朱雄英和朱至放过。   哎哟,之前秦王看得有多气,恨不得把人吊起来再打上一顿,如今就觉得有多解气。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说得半点不假,朱至就是专门治他们。   秦王觉得自己活了这些年,要说治人的本事,他是真不得不服朱至,这本事,杠杠的!   面对秦王疑惑的表情,朱至指向前方道:“二叔,要是有人来找您送折子进京,听他们的话,好好把事情办妥了。”   这话秦王听见了,赶紧点头答应道:“放心放心,这点小事二叔一定给你们办好了。不过,折子真要送?”   朱至环手抱胸道:“不送也不是不行,要是有人找二叔您的麻烦,我们不管就行。毕竟是您打了人。”   对啊,就是秦王打了人,又不是他们!   秦王立刻瞪眼,什么话?他打人,他是为什么打人来着?小没良心的竟然敢不管他吗?过分!   “开个玩笑二叔,我们是那样的人吗?您为我们好,我们都有数。所以这不就想送您一个大功。往后再没有人敢说您不干实事。”朱至一看秦王不乐意,赶紧安抚,她又不是不识好人心的那人,岂不知秦王没有诸多乱七八糟的心思,独独只认朱家好,他们兄妹好。   “这还差不多。”秦王赞许开口,不枉他出面揍人一场。   “另外,那几个姑娘安顿好了,这是给她们的。如果她们想离开北平,助她们一臂之力。留下的也提醒她们小心,毕竟有人会狗急跳墙。别的这些人不好对付,那几个姑娘毕竟是姑娘家家,比不得男人。”朱至如是叮嘱,让祝娘拿着她给的钱,安顿好几个姑娘。   祝娘捏着朱至给的荷包,里头怕是大明宝纱。   “是。”朱至并无意用完人就扔,很好。也让伺候在朱至身边的人心下稍安。   “那几个书生呢?”一看朱至把楼里的姑娘都安排好了,就剩下惹事的书生们没管。   “不是已经有人代我们出面了吗?既如此,我们何必再管?”朱雄英接过话,人不必事事都要尽揽于身上,况且处置这些书生的请求,由同样作为学子的人出面,比朱雄英出面相请更好。   朱雄英毕竟是太孙,他对这几个书生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罚他们在陵园前对众人说道说道,他们究竟犯下什么样的过错。   以言定罪,朱雄英不能开这个头。   可是,若是这几个书生的行径引起众怒,尤其令北平的学子多为不耻,因此联名上本,请朱元璋夺去这几个挑拨离间,以令皇家骨肉相残的人的功名和前途,这和朱雄英还有什么关系?   事情发生太快,并非立刻须得做出的应对,朱至和朱雄英都表现得很好,接下来只要他们什么都不做,事情也会继续发展。   秦王嘴角抽抽,朱至道:“管是要管的,让人盯着别让他们死了,尤其不能让别人害死了。”   说心理话,朱至和朱雄英到了北平得罪的人不在少数,想要打击他们的人也不在少数,要是不小心点,防着有人弄死这几个书生,来个栽赃嫁祸,往后的麻烦事更不会少。   “郡主放心。”这点事要是他们都办不好,也没有资格陪朱至出来。   徐辉祖本来想请命去看人的,结果一旁的祝娘早作安排,突然再一次觉得,朱至和朱雄英的事,自己越发插不上手了啊!   “今天就到这儿吧。”朱雄英起身,这就准备回去歇着,也让大家都各自回去。   没想到他们刚回驿站不久,不出朱至所料,有人求见秦王,正是那第一个出头的青年学子,其名杨士奇!   关于他的种种,都已经在朱雄英的手里了。   朱雄英望着关于这位江西吉安的读书人种种,尤其不曾错过关于他游学四方的种种,可见这不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人。   朱至挑眉问:“见见?”   朱雄英立刻道:“见见。” 第97章 坦荡   ◎无畏◎   兄妹二人都表露出对这位杨士奇的看重, 观杨士奇所言所行,并不是只会说空话, 却不会做实事的人。恰好这就是朱雄英和朱至最想得到的人。   等杨士奇将奏本与秦王奉上, 看着秦王立刻派八百里加急送回应天,与秦王寒暄了几句,便见一内侍行来, “秦王, 太孙与郡主想见一见这位杨公子。”   秦王看到来人正是万河,挑挑眉道:“现在就要见?”   “郡主说, 王爷能办的事已然办好,您和杨公子也聊不到一块, 莫为难王爷您了。”万河无奈把朱至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就为了让秦王知道,他的拒绝早在朱至预料之中,与其寻思借口,不如大大方方的放人。   秦王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大写的尴尬想抹都抹不去。   杨士奇一脸的不确定, 秦王不会生气吧?   “郡主说了, 若是王爷闲得无聊,可以随杨公子一道过去。”万河赶紧补一句, 好让秦王知道, 朱至是相当拿他当回事的,没想把某位叔叔丢下, 孤孤单单一个人。   “早说啊你。”秦王一秒变脸, 哪里还有刚刚的不高兴, 第一时间上来拍拍杨士奇的背道:“没事, 奏本我都已经安排人送回应天了, 太孙和郡主,两个孩子估计是挺喜欢你的,这才想见你。你跟我一起。”   不由分说的把人拉走,马上要把人带到朱雄英和朱至的面前。   杨士奇??刚刚看起来生气不高兴的人是谁?他看错了?   结果秦王已经二话不说的把他带上,寻着朱雄英和朱至去。   朱至和朱雄英都在屋里,兄妹二人正在上课,一旁是专门在路上给他们读书,顺便给他们留作业的翰林学士王庸。   本来心情很好的秦王在看到眼前这一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敏锐的杨士奇更是莫名!好好的秦王怎么又变脸了?   “我说姓王的,你差不多就得了,这两个孩子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你别总给他们布置一晚上都做不完的作业。他们要是累出个好歹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谁也绝对没有想到秦王迎面的第一句居然是如此内容。   某个被朱元璋和太子派过来,负责教导朱雄英和朱至功课的先生王庸也是一愣,再看秦王,实在没能忍住的反驳道:“秦王自己不喜欢做功课,连带着也认为太孙和郡主一样不喜欢?”   秦王被人翻了老底,心情当然不可能好,可是也是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关心他们两个的身体,一天天的在外头累死累活,回来还得听你上课,真以为他们两个是铁打的?”秦王顾左右而言他,一心只想表明他是关心自家侄子侄女的好叔叔。   “二叔别胡闹。”朱雄英轻声细语地叮嘱一声提醒秦王,莫要在这个时候耍性子。   杨士奇??怎么感觉这老朱家的人奇奇怪怪的?当叔叔的没有当叔叔的样,当侄子的也不太像侄子。   不不不,站在他面前的可不是普通的所谓侄儿,这一位是当今的太孙。   “杨公子来了就请在旁坐坐,我们的功课很快就做完。二叔把嘴闭上。”朱雄英客气的请杨士奇坐下,同时叮嘱旁边的秦王别再多嘴多舌。   还想反驳一番的秦王,听到了朱雄英的叮嘱,也只能乖乖的把嘴闭上。   然而幽怨的目光盯着朱雄英,不难看出某个当叔叔心中委屈。   “二叔要是觉得今天的戏没看够,想要亲自上台演一场,我们是不介意的。”还是朱至最清楚秦王的心思,随着朱至一开口,秦王已然第一个入座,挥挥手连忙解释道:“没有的事,你们别胡说八道的。”   是不是胡说八道朱至心里有数,秦王自己也是十分有数的。   不过只要秦王不再闹腾,朱至和朱雄英低下头,专心做起功课,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放下了笔。   “请先生过目。”两人一道落笔,也同时将功课往前递去。四十来岁的王庸点了点头接过。   “太孙和郡主且忙,下官先行告退。”但凡只要朱至和朱雄英的功课做完,当先生的就断然没有再继续呆着的道理,王庸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走吧走吧快走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每回见着你,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一刻放松。”秦王巴不得眼前的王庸赶紧走,切莫再留在此处,让他看的闹心。   “二叔您再这么胡闹,我可就要生气了。”朱至一看秦王说话没个分寸,立刻出言警告。   “要是二叔需要重新学习什么叫尊师重道,我不介意帮您向皇爷爷开口。”朱至半米起眼睛盯着秦王,但凡秦王要是再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后果很严重。   秦王立刻站了起来,冲一旁准备离开的王庸作一揖道:“本王向先生赔罪,望先生海涵,本王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就是开个玩笑。”   相当有自知之明的秦王知道,如果朱至出面告这个状,朱元璋和太子绝对会让他回炉重造。   上课的噩梦,秦王已经体验了十几年,完全不想再来第二回 。   甚至就是因为之前的噩梦,所以秦王每每看到有人上课,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如坐针毡。   “秦王的玩笑,下官素来不能共鸣。”王庸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秦王视他如蛇仙猛兽,难不成他还任劳任怨,任人挤兑吗?   朱至和朱雄英并没有站在秦王这一边,更不认为秦王如此对待他这个当先生的人合适。那王庸就必须表明态度,并不希望秦王再有下一次。就算是玩笑也一样。   秦王一脸的为难道:“那真是对不住先生了。不过我们太孙和郡主跟我不一样。他们是好孩子。”   “难为秦王也知道他们是好孩子,就更不应该耽误了他们。”丢下这句话,王庸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王又被人教训了一顿,没能忍住的回头瞪了朱至一眼问:“我分明是为了你们两个好,你们两个怎么不领情?”   不料朱至和朱雄英异口同声的回答,“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以后须是我们两个请二叔帮忙的事,二叔在帮忙,千万别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号,做出让我们不高兴的事儿。”   直接把秦王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杨士奇......   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尤其不应该听到这些话。   “二叔顽皮,杨公子见笑了。不过,他只是偶尔为之。”朱雄英连忙同一旁的杨士奇解释一番,望杨士奇可以不计较这等小事。   秦王轻咳一声提醒朱雄英道:“给我留点面子。”   朱至立刻呛道:“面子从来不是别人给的,都是自己挣的。”   “请坐。”朱雄英完全是无视于秦王,请他入座。   杨士奇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才对。他想过无数次能在游学四方时遇上朱雄英这位太孙,更能在朱雄英面前崭露头角。碰上了,他该再接再厉,证明自己是不是?   没想到他盘算得不错,却跳出一个坏气氛的人!   对,在杨士奇看来秦王就是那一个实实在在坏气氛的人,十分可恨。   朱至在杨士奇一旁坐下,顺手接过侍女奉上的茶递到杨士奇的面前道:“喝茶。”   杨士奇都没缓过来,面对朱至亲自为他奉茶,受宠若惊的站起来,连连便要推诿,秦王已然用着怨妇一般的口吻道:“我是你叔,你还没有亲自给我奉过茶。”   朱至啊的一声,同时回了一句道:“一般我要不是有求于皇爷爷或是我爹,我也不会给他们奉茶。”   相当功利的朱至,并不介意让别人知道。   杨士奇更是惊得连茶都不敢接了,手就那样僵在茶杯前,考虑的是该怎么办。   “啊,你当没听见,喝吧。来者是客。”朱至回头一看杨士奇手足无措的反应,赶紧出言安抚,可是,谁能当了没听见,杨士奇自问没有这个本事。   “郡主,在下已经听见了。”杨士奇无奈的告诉朱至这一句。   “那你就当我有求于你。”朱至眼珠子一转,冲他咧嘴一笑,那叫一个灿烂。   杨士奇!!   这回压力更大了,他能为朱至做些什么,值得朱至求他?   “听听?”朱至就不管自己给了别人多大的压力,此刻朱至继续往前递茶,只为让杨士奇接过。   看这架式,杨士奇就是想不接都不行了!   这个事,要怎么办?   杨士奇是盼着有个人来救一救他的,至少别让朱至胡闹是吧。   “至儿,你吓着杨公子了。”关键时候就得朱雄英开口,显然看出了杨士奇心下的不安,出言提醒朱至,不可太过。   “真是不经吓。来,喝吧。放心,没什么事求你,更不会为难你。”朱至不由分说把茶塞到杨士奇手中,且让杨士奇把茶喝下吧,她绝没有其他意思。   看着手里的茶,杨士奇能再把茶杯甩出去吗?   方才没有第一时间从朱至手里接过都算是他失礼了。   朱至和朱雄英知道他们把杨士奇吓得不轻,无意追究,杨士奇再若把茶杯丢出去,这不是落朱至的脸吗?   “谢郡主。”杨士奇连忙冲朱至谢之,朱至坐下了道:“坐吧,无须多礼。”   算是被朱至吓得不轻的杨士奇好在缓过了,坐下呷了一口茶。   “杨公子是哪里人士?”等杨士奇一缓过来,朱雄英接过话,明知故问的与杨士奇拉近距离。   “在下吉安府泰和县人。”杨士奇面对朱雄英的问话,略显紧张的回答,末了补上一句道:“在下游学至北平,不想竟然能在此处遇上太孙和郡主,太孙和郡主一文一武,平定北平,大明之幸也!”   好听的话杨士奇也相当会说的,尤其发现北平在经过一番战乱又迅速平定之后,对眼前的朱雄英和朱至都生出一份敬畏。   “这些客气的话大可不必说,我们不过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朱雄英把人叫过来又不是想让人夸他的,只道:“你既然是游学至此,还打算继续游学吗?”   杨士奇一顿,随后坚定的道:“继续的,在下越发觉得自己眼界太窄,须要出去走走看看,待有所收货,再去参加科举。”   显然,杨士奇也是有出仕之意的。   只是在杨士奇自己看来,如今的自己尚未有这个资格。   朱雄英和朱至交换一个眼神,朱雄英接过话道:“甚好。在北平或是同路期间,杨学子为我们解惑一番如何?”   啊?杨士奇没有想到朱雄英竟然有此请求。为他们解惑,这不就是让杨士奇当他们先生?   “你俩儿半刻都闲不下来吗?”秦王已然在第一时间接过话,他就不明白了,朱雄英和朱至两个孩子怎么就一刻都闲不下来?   跟他们一路的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不够吗?他们就不能趁此机会放松一下吗?非得把自己往忙里弄,哪哪儿都有他们。   “学海无涯。二叔,您不懂。”朱至继续怼了秦王,一眼扫过秦王的时候,那是极其的无奈。   秦王再次被噎住,拿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   “行,行,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偷懒的侄子侄女秦王都不好意训斥,更何况这两个不仅没有偷懒的意思,完全有心把自己压榨到极致,有空就让人上课,他还能说些什么?   “如何?”朱雄英等着杨士奇的回答,杨士奇终于反应过来,不太肯定的道:“在下才疏学浅,未必能为太孙和郡主解惑。”   “那就试试。我们试试,你也试试。”朱至站起,与杨士奇对视。   这一句试试,杨士奇很难不心动,毕竟这并不仅仅是解惑。   “是。”杨士奇不敢再推诿,爽快应下,别管是朱至或是朱雄英都露出笑容。相当满意。   之后,杨士奇几乎每日必来客栈。说起解惑,第一天朱雄英即问起杨士奇关于朝廷兴建烈士陵园,他有什么看法?   杨士奇知道,天下文人对武人的看法,这是根深蒂固的,本以为朱元璋成为皇帝,为了永绝后患,必对武将杀之而后快。   早些年朱元璋确实如此行事,但是突然建起烈士陵园,也是让人拿不准的。为此,好些人都觉得这怕又是朱元璋想出什么办法对付武将了。   随着朱雄英北上,和北元人明争暗斗了一番,更是顺势收拾北平,以令北平内各方与朝廷为敌的势力全都被连根拔起。其中的人不限于文武。   这时候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朱元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哪里是要对付武将,分明是要顺势巩固朱雄英的太孙之位。   嘶!要说朱元璋对太子的好他们这些年已然看在眼里,自知太子地位稳如泰山,可是朱元璋连对太孙也为之诸多筹谋,是不是有些过分?   别管多少人的心里犯起嘀咕,亦或更多是羡慕妒忌恨。于杨士奇看来这却是一件好事。   太子地位稳固,太孙地位稳固,便无争位的可能。   大明只要不生内乱,必将欣欣向荣。   至于朱雄英提出的问题,杨士奇道:“当如是。为国而死的将士岂能无人掩埋,无人祭奠。朝廷安天下将士之心,必将令天下将士喜之。只不过......”   后面的只不过更是关键。   “你只管说,无须顾忌。”朱雄英岂不知想听真话也并不容易,可他就是想好好的听一听杨士奇为代表的学子们的想法。   杨士奇岂不知朱雄英让他过来更多是想通过他了解诸多文人学子的想法,他何尝不是也想趁此机会跟朱雄英说道说道。   “只不过,难免会让天下文人学子觉得,朝廷重武轻文。”杨士奇相信关于这一点朱雄英绝不会没有耳闻。   果然,朱雄英听到这话露出笑容,“建烈士陵园,让无人祭奠的将士有人祭奠,这就是重武轻文了?我一直以为,谁都想在死后入土为安,也希望能有人祭奠。”   杨士奇!!!这么说好像也对。   “在你看来,文与武不可并肩而行吗?须得分一个高低?”朱雄英随之又提出一个问题。   杨士奇额头渗出一层层的汗,连忙道:“自然不是。文以安.邦,武以定国,二者缺一不可。无分轻重。”   收获朱雄英一抹赞许的眼神,杨士奇略松一口气。   怎么就要分一个轻重呢?分明朝廷上关于文武不过是各司其职,宋朝的前车之鉴难道还有人看不透吗?   嗯,大概好些人是觉得武将依然低他们一等的。   毕竟文人们只觉得自己寒窗苦读数十年,一朝金榜题名,极其不易。却不知武将们一步一步阵前杀敌,走到殿前,同样也是极其不易。   曾经杨士奇也觉得他们比武将更不容易,自然地位理当也要高于武人。   可是,来到北平,看过无数的将士如何在战场上厮杀,自此,杨士奇再不觉得武人容易,更该低人一等。   “可是,很显然有太多的人觉得,文与武不可兼并。或者,文人也想对武将们指手划脚,恨不得将天下掌握在手里,以表明他们的权利之大。”朱雄英很清楚的知道文人们的想法,毕竟这么多年来在他的耳朵不断的念叨文人之重,而武人无知的人不知多少,从文人的神色间朱雄英便看得出他们对武人的轻视。   从前朱雄英觉得得朱至操心太过了,毕竟并不是所有的文人都容不下武人,更不至于终日道他们的不是。   事实却在朱雄英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随着时间的迁移,叫朱雄英看到,文人争权夺利,争不过同样出类拔萃的文人,他们便把手伸向武人,夺武人的位置,以表现自己。   杨士奇打了一个寒颤,也是想不到朱雄英早已看破本质。   文武之争,说到底不过是权利之争。   “争,可以争,却不该没有大义。这是底线。你说是不是?”朱雄英末了补充上这一句,杨士奇不由抬头打量了朱雄英一眼,朱雄英沉着而立,杨士奇立刻应道:“是。”   底线,这是一道谁也休想越过的界线,一但触及这一点,就莫要怪朱雄英容不得他们。   自那以后,朱雄英每天都会和杨士奇讨论一个问题,或关系民生,或关系朝堂,亦或关系于边境。   问题并不固定,也让杨士奇想准备也无从准备起。   倒是连着好些天杨士奇没能看到朱至,他记得朱雄英和朱至兄妹一直形影不离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甚至就连北平城内好像也没有看到朱至。朱至不在北平?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杨士奇想的是,究竟朱至哪儿去了?   朱至哪儿去了?也没去哪儿,只不过是朱至和秦王送秦王妃出了一趟北平,用朱至的话来说,秦王妃都到这儿了,肯定是想回北元看看的,想回去,怎么能不如她所愿?   秦王妃得知朱至和秦王一道领她出门,大惊失色,以为朱至想干些什么,当时就大声警告朱至道:“你莫要忘了我是北元的郡主。”   “二婶不用提醒我都记着。我不过是想让您记起来,您不仅仅是北元的郡主,更是我大明的秦王妃。您信不信,就现在的您想回到北元,也没有人会再接受你?”朱至领秦王妃出现在此的目的只有一个,请秦王妃认清了现实,她莫要再想着帮北元达到什么目的,她的存在于北元而言早已不是他们的郡主,而是大明的秦王妃。   “这是我给北元去的信,另外,这是北元的回信。”朱至领人出城,,同时也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信送上,请秦王妃自己看。   秦王妃面对朱至是真怕了。毕竟斗不过朱至,一回一回的着了朱至的道,叫北元损失惨重,秦王妃心里不知有多难过。   偏偏再难过也无力回天,秦王妃心里这一日一日的太难受了。   可是,要说秦王妃没有想过回北元,定然是骗人的。   “你要送我回北元?你做得了主?”秦王妃看清朱至写往北元的信后,第一时间是惊喜,随后是质疑。她已嫁入大明多年,不是她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大明做主的人是朱元璋,朱元璋绝不可能答应。   “二婶都在这儿了,再质疑我做得做不得主,大可不必。为免让二婶觉得我是在骗您,我都把您带出北平了不是吗?”朱至自问是一个行动力相当高的人,为此能够直接上手的事,绝不只用嘴说。   秦王妃从前并不把朱至当回事,可如今每每看到朱至,总担心自己斗不过眼前的丫头。   可是偏偏秦王妃好似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毕竟每走一步的她最害怕的莫过于中了朱至的计。   纵然秦王妃思乡心切,无时无刻不在考虑,她能不能再回她的故乡,可是她也清楚,她只要动此念头,未必不会成为朱至的棋子,对付大元的棋子。   思及于此,秦王妃不为所动的盯向朱至,明摆着不把朱至的话当回事。   “你们这种人啊,累是真累。”秦王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打了一个哈欠的人也是拿秦王妃没有办法,她怎么就不相信朱至会真心实意放她回北元?   秦王妃冷冷的扫过秦王一眼,十分不屑的道:“我与秦王不同,秦王上有父兄庇护,无须为大明的未来考虑,而我,须为北元而活。”   “对对对,你厉害,你有本事,你伟大。我这种人如何也是比不上你的。可惜,你事事想着你的国,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国,你的民有没有再想着你?”秦王极是不屑的接过话。   闻此言,秦王妃立时变了脸,警惕的盯着秦王和朱至问:“什么意思?”   此刻的秦王昂起下巴道:“信有两封,你可以自己看。”   只看完一封信的秦王妃确实急了点,秦王只好提醒她切莫着急,应该赶紧把另一封信看完才对。   秦王妃知道朱至和秦王都在耍花招,也罢,到了如今她也没什么好怕,他们想耍什么花招放马过来!   拆下手中的另一封信,秦王妃迅速阅览,却面如死灰。   见此,秦王道:“王妃,如何?没想到吧。就算我大明肯放你回去,可惜你们北元却不敢要你。看看他们在信里怎么说的?你既嫁入大明,自此是朱家妇,与他们北元再无半点关系。”   秦王策马走近秦王妃道:“再无半点关系?你不顾自身安危,处处为北元谋划,为此不惜一切,在他们眼里,你做的这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他们舍弃你,从此再不把你当回事,也是理直气壮,没有半分为你谋划。”   “闭嘴。”秦王妃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却容不得别人说她的国半句不是。   “你们用不着费心安排。自我嫁入大明那一刻起,我再思念故国,我也知道,这辈子我已经回不去。我的族人欢迎我也罢,不欢迎我也好,结果都是一样的。”   秦王妃并不怕向秦王和朱至宣告,她早料到自己的局面,也知道自己被族人所弃会是必然的结果。   但是,没有关系,她心甘情愿。   为了北元的复兴,为了再夺山河,不管让秦王妃做什么,秦王妃都愿意。   至于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影响她的决定。   秦王!!!作为一个只想混吃等死的王爷,听到秦王妃这样不计后果,只一心为她的国而谋划的人,他就是想不服都不成!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   认准了一件事,纵然败了,一番作为毁了她的国,她依然没有想过改主意,怎么就能有这样的人?   “二婶的心志叫人佩服,不过,二婶,不瞒您说,要送您回北元是真,可是,借此机会让北元吃大亏也是真。二婶,但凡他们客气的来接您回去一切好说,我都说了人会送到此处,他们要是来了,偏又打别的主意,可就莫怪我了。”朱至赞许秦王妃的心志坚定,目标明确,可是同时她也有别的准备。   “你......”秦王妃最担心的莫过于这里头又会有朱至别的算计,不想她再怎么怕也无济于事,她既无法阻止朱至对她对北元的算计,同时也无法通知北元那边这里是有算计。   “二婶。人和人之间应该多一点信任,少一点猜忌,我一片好心怎么就不能得点好报?”朱至摊手表示自己其实挺委屈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试着信信她?她想送秦王妃回北元,真真切切,没有半点旁的算计。   这话说来,秦王第一个都不信。   对,她想送秦王妃回北元是真的,架不住北元因为秦王妃送回去的消息损失不小,就连他们的太尉乃儿不花都落入了大明之手,北元对秦王妃的不满是随着死于大明手里的北元将士越多,也就更重。   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现在能解决秦王妃,让秦王妃为死去的将士偿命,北元人绝不迟疑。   朱至恰好看到北元的这点想法,偏要在这个时候要把秦王妃给他们送回去。   北元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接受朱至把人送回来。   因此,朱至算计的更是,有人会想来杀了秦王妃。加上朱至都说了会亲自相送,还会带上一个秦王。   北元得知这样的消息,思量但凡能杀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北元人都觉得赚了!   因此,朱至不就领着人一起来当诱饵喽!   “你,你!”秦王妃显然已经猜到朱至的打算,恰在这时候看到不远处尘烟滚滚,一支骑兵朝他们的方向奔来。   秦王妃岂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中计,突然策马朝前而去,挥手大声的喊道:“别过来,别过来,有埋伏!”   看着这样的秦王妃,朱至冲秦王道:“二叔,要不要留二婶,决定权在您。我现在把事情交给您来处置。”   秦王看着秦王妃朝前奔去,只为向那奔来的北元兵马示警。满心满眼只有家国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有箭已经拉满,下一刻将要将她射来!   “忠义之人,不该没有好报是吧。纵然她忠的并不是我们大明。”秦王突然冒出这话,朱至不置可否,只道:“二叔决定。”   既说了决定权在秦王手里,朱至就会说话算数。   秦王已然用行动回答了朱至,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朝秦王妃射来的箭,眼看就要落在秦王妃身上,秦王妃丝毫不准备避让之时,秦王妃以刀劈落箭羽。   “北元贼人,忠奸不分,怨不得你们败于我大明之手。既然你们不识好歹,我大明便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们。好让你们知道,我大明的人不是你们能动的。”秦王砍下了箭羽,身后已经有人将秦王妃带走。   北元人敢来,朱至肯定是要让他们有来无回的。   秦王别的或许不能干,气势绝对不能输!   “杀!”同时,朱至也亮出了刀,正面迎战北元的兵马。   北元此番前来的兵马不过区区一千人,诚如朱至所料,这就是北元私下欲杀秦王妃的人组织而来的。   这点兵马,在朱至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塞牙缝都不够。   因而朱至捉了不少的活口,人更是送到秦王妃的面前,让秦王妃听一听,究竟在北元将士的心中,她成了什么人。   秦王妃听到熟悉的音调,纵然知道因为自己的失误,北元遭受损失惨重,族中人必因此对她不满,也会有误会,可是她总觉得自己一心为北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会有人相信她的。   现实却往她的脸上狠狠抽下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如今是大明的王妃了,早就忘了你自己是北元人了吧。所以,你才会和大明一道算计我们北元,让太尉都落入大明手里,叫我北元群龙无首。   “你会遭受报应的,一个叛国的人,你会遭受报应的。”   一声声怨毒,恨毒的叫骂声,宛如一把把利刃扎在秦王妃的身上,痛得秦王妃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解释说一切都是误会,都是大明的算计,她从来没有背叛过北元。从来没有。   可是,在北元因她而损失惨重的情况下,这样的一番话说出去,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下一刻,秦王妃抬起头盯着朱至,眼中透着浓烈的恨意。   秦王挡在朱至的面前,毫不留情的道:“你要恨就恨你的族人。我们愿意放你回北元,是他们容不下你,与我们有何关系?你恨至儿?怎么,许你们算计我们大明,不许我们大明算计你?这比的就是脑子,你们脑子不好使,倒好意思怪我们至儿的脑子太好使?”   朱至低头一笑,秦王的维护朱至明白,心下自也十分感激。   至于秦王妃!   “二婶落得这般下场都是我做的,我大方承认。二婶如果不服,再想跟我斗,我不介。只要你们北元能再信你,同时也能经得起损失。”朱至拍拍秦王的背,让秦王让一让,这点小事她可以处理好,秦王莫担心。   秦王作为旁观人就得提醒提醒秦王妃,到底是谁才是罪魁祸首。别什么事都扣到朱至头上。至于旁的,朱至既然不担心,他信得过朱至。   “我总是要让二婶您知道,随着我一回一回的借您算计北元,不管从前有多少人相信二婶您,以后,他们都不敢再轻易道一声相信。您,可以继续不放弃,但下一回北元会怎么样更不一定。”朱至如同恶魔一般警告秦王妃,不服只管放马过来是吧。 第98章 抵达   ◎问题◎   秦王妃气得浑身颤抖, 可是,技不如人, 秦王妃能如何?   朱至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真切切的, 他们比的是脑子,明显秦王妃也好,北元也罢, 都被朱雄英这个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独独忘了在朱雄英的身边有一个机关算尽的朱至。   本以为大明出了一个朱元璋,再有一个太子, 已然是得天独厚了,没想到还会有一个朱至!   秦王妃要说以前会觉得, 只要自己坚持,只要自己不放弃,她一定可以寻到对付大明的机会,一定能够再复大元山河。   可是,不是朱元璋的对手, 不是太子的对手, 她都认了!接二连三落入朱至陷阱之中, 竟然完全不是朱至的对手,这对秦王妃的打击是巨大的。   斗不过老狐狸可以接受。她竟然从未注意过大明的第三代里养出了朱至这样一个人物, 难道不是她犯下最大的错?   朱至就不管秦王妃了, 想必经此一事后,秦王妃再往北元处送消息, 北元的第一反应也会是, 这会不会也是计?   而且因为秦王妃的缘故, 北元损失惨重, 这也就代表着在不少北元人的心里, 秦王妃或许已经成为大明的人。   嫁入大明多年的人,难道不可能出嫁从夫?没有人敢保证这一点。   而北元与大明的敌对关系,注定让北元不愿意放弃对中原的觊觎。也正是因为如此,凡事就须慎重,不可倾一国之力而偿试。   等朱至再回北平,又伏击北元的朱至,在军中已然引起一连番的称赞,都道其有朱元璋的风范。   这一点夸赞得略有些过了,好在朱至就听听。眼下的重点难道不是信国公要来了吗?   朱雄英迎面给朱至送来这则消息,信国公明天就到,朱至要是再不回来,朱雄英都要派人去催了!   催是不用催的,朱至这不就回来了吗?   只不过秦王妃一回来,或许受到的打击很大,也是对自己和北元绝望了,竟然病了。   朱至并不吝啬派太医前去救治。   秦王在明明可以借北元的手杀了秦王妃的情况下,并不愿意就此了结他们之间的孽缘,朱至都把人算计成一颗弃子了,也不至于容不下秦王妃。   人,还是救回来。   秦王倒是亲自守着,絮絮叨叨问起秦王妃,难道要这样认输了吗?她要是就这样认输了,在北元人的心里,她就真成了一个卖国的郡主,必为北元上下所唾骂。但问秦王妃是否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朱至和朱雄英听到手下的人回禀此事时,只长长一叹,秦王是一个心软的人。既念秦王妃的忠义,也多少有几分不舍得秦王妃死的吧。   猫狗养得久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   秦王自己决定的事,将来有什么后果,他也能担得起。   而后,信国公抵达北平。   朱雄英和朱至亲自去接,谁人又敢不去。   “太孙,郡主,折煞老臣了。”一身朝服的信国公迎面走来,岂敢生受下朱至和朱雄英亲自来迎。   “信国公说的哪里话,辛苦国公了。”朱雄英与朱至齐齐冲信国公作一揖,谢过信国公。   “不敢不敢。”朱雄英和朱至的感谢真心实意,信国公岂不知,却也正是因为如此,信国公才不敢受之,赶紧把朱至和朱雄英扶起,且让他们无须多礼。   朱雄英朝信国公一笑道:“凤阳一别,国公可安好?”   信国公开怀大笑道:“好好好,闻太孙和郡主的消息,更是好得不能再好。”   这是实话,江山后继有人,他们这些老臣能松口气,不用担心。   余光落在朱至身上,对于出落得越发出众,或许是经过战场洗礼,身上锐气一时没能收回来的朱至,信国公眼睛亮了!   果真是天生的将帅啊,就北平这一连串的事,别管是朱雄英或是朱至,能想出如此环环相扣的法子,既灭北元的威风,也让北平得以安宁,真真是太好了!   “你们几个小子还在后头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拜见太孙和郡主?”信国公满意之余,更得让孙子们麻利的出来,别躲在后头不动弹,叫人看了笑话。   随着信国公一声令下,朱雄英的视线已经往后移,其实打从一开始朱雄英就在等着该出现的人出现。   朱至未来的夫婿可是要从这些人里选的。   “爷爷。”没办法,再怎么想躲的人,来到北平了还怎么躲?   一个个半大的小子从马车上下来,朱雄英挑挑眉头,马车?信国公一个身经百战的人,孙子们竟然都不会骑马?   五个大大小小的男孩跑了出来,最大的十五六岁,最小八岁。真真是连小的都不放过。   “见过太孙,郡主。”别管怎么着,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太孙的面子得给,郡主的面子也得给。   当然,第一时间,五人的视线都落在朱至身上,本来不情不愿的人,在看到朱至那张脸啊,都不由一顿。   没办法,朱至的皮肤是天生的白皙,怎么晒都晒不黑,为此,常氏不知有多羡慕。   加之今日是要来迎信国公,朱至再怎么不用心打扮,收拾整齐是必须的。   一身水墨色的劲装,长发束起,端显飒爽,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照耀下泛起红晕,唇角弯弯,黑漆的目光闪闪亮亮,比那满天星辰都要亮。   人嘛,都是见色起意。   想当年信国公有心要把朱至抢回汤家,不就是因为朱至自小长得好看?   如今越长越好看,信国公看在眼里,已经在脑补将来的曾孙该是何等可爱的模样。   “咳咳。这是我的长孙汤晟,二孙汤昱,三孙汤显,四孙汤晨,五孙汤昌。”信国公相当的自觉,第一时间把孙儿们全都介绍下。   他这一番举动落在一干人的眼里,不约而同的都望向朱至,相当的明白这是何意。   不得不说,信国公真是懂得见缝插针。   有人是羡慕的,毕竟要是谁家能娶了太子唯一的女儿,太孙的妹妹,将来的前程自是不可限量。   “诸位兄长弟弟有礼。”朱至面带笑容的冲一干人打招呼,就好像根本不明白信国公的意图。   一干被朱至一张脸晃得心神荡漾的人张了张嘴,也跟着道:“郡主有礼。”   信国公没想到孙儿们都傻了,瞪了他们一眼,有心想提醒提醒他们,别像个傻子似的,最后觉得还是算了。   “这一路上有些累了,歇歇?”询问的眼神落在朱雄英身上,朱雄英马上顺势道:“请。”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婚事尚未真真定下,何必急着广而告之?朱雄英也要为自己的妹妹着想,果断顺信国公的势先回驿站。   “太孙,为信国公准备的宴席?”一旁的官员一看这全都准备走人,赶紧出言提醒一句。   “不用。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陛下严令劳民伤财,诸位想必并不希望太孙与我受陛下责罚。”信国公马上接过话,同时也注意朱雄英的神色,但凡要是朱雄英觉得他这事不该那么说,他会把主动权移交朱雄英的手里。   “信国公所言甚是,诸位都散了吧。”朱雄英十分认同。劳民伤财不可取,他可没有让人特意准备接风宴。   有人想来个先斩后奏?不好意思,朱雄英不吃这一套。   正好,信国公也一样。   信国公闻朱雄英所言,自知朱雄英不仅是认同他的做法,也是在为他撑场子!   也对,这大明的天下乱与不乱,有句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朱雄英自该以身作则。   “请。”朱雄英与信国公相请,他们回驿站去。   信国公求之不得。回驿站嘛,他们聊正事,就让孙子们想想办法怎么入朱至的眼!   嗯,双管齐下,什么都不会耽误。   只是,信国公忘记一件极重要的事了。正事里朱至参与得挺多的,甚至这军中的事,朱雄英都没她了解。   但凡信国公想了解军中事务,就得朱至参与。   朱至能参与,信国公能让孙儿们参与吗?   不说国事会不会由他们的嘴泄露出去,信国公想到和朱至、朱雄英在那儿说正事儿,他的孙子们一个个不明所以,那不是败坏印象吗?   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信国公终是只能把孙儿们打发了。   然后,信国公就挺郁闷的同朱至道:“这几个都被他们的爹给养成文人了,连马都骑不好。”   “没事,天下安定了,谁都觉得读书出头的机会更多。”朱至丝毫不在意,不会骑马怎么了,个人爱好罢了,没有谁规定了说,什么人就必须要会什么事。   信国公听着朱至的话,越发觉得朱至是个好孩子。   “以后郡主要是想让他们陪你干什么,他们要敢不听话,你跟我说,我揍到他听话为止。”信国公没想到盼了多少年的事竟然真有盼成的一天,朱至就要成为他家的孙媳,实在太好了!   朱至哭笑不得的道:“国公爷,真要是揍人,我能揍。”   说罢亮起小拳头叫信国公看看,她不是只会说话没本事的人?   “啊,对,你天生神力,一般人不是你对手。啊,不对,练过的人等闲都不是你的对手。”信国公终于想起这事,朱至可是连自家叔叔都打过的人,谁让她不高兴,她会亲自动手,用不着麻烦别人。   朱至无奈,正色与信国公道:“国公爷放心,我虽然不算脾气太好,但也明白长久相处之道在于尊重。我嫁的是郎君,不是奴仆。我并无意要求他为我而活,也无意改变他的喜好。就如同我也不希望他费心想要改变我。”   说到这里,朱至道:“您放心,您让我选,我选定了,日后也会与他努力过好我们的日子。”   啊,信国公听着乐得直拍腿道:“看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陛下和皇后,太子,都跟我说你被他们宠坏了,嫁了人脾气也是收不回来。家里人听说我为孙儿求了你这位郡主,一个个都发愁。他们哪里知道,你脾气大,那也不是乱发脾气的人。他们都不识货。”   显然自认为识货的信国公极是为自己的慧眼而高兴。   朱至和朱雄英为此都抹了一把虚汗,也不得不承认信国公确实有识人之能是吧!虽然这好像在变相的夸赞朱至!可朱至不值得夸赞吗?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烈士陵园何时公祭?”信国公夸了自己一波,也顺势夸了朱至,接下来该言归正传。   公祭烈士陵园,这就意味着朱雄英和朱至该离开北平了。   “就这几日。不过,我在北平碰见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信国公不妨留着此人修路造桥。”朱雄英面带笑容的说起此,信国公立刻拿眼瞅了朱雄英。修路造桥,这个事在北平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叫朱雄英特意一提,意义却不太一样了。   “北平之地若要改,先从路和桥开始。先前是至儿大肆招揽擅长修缮之类的人才,此人才会毛遂自荐。”朱雄英大意将情况那么一说,信国公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   修缮之类的人才,真行!   也罢,应天确实不太适合作为一统天下的王朝的首都,之前是因为天下未定,不想兴师动众的迁都。现在不一样了!   信国公考虑眼下的处境,怎么都觉得迁都一事该搞起来了!   “你们有个什么样的章程跟我说说,我一定盯好了。”信国公相信既然朱至和朱雄英朝这个方向办事,肯定想好了一系列的操作,他只管把后续的事情补上即可对吧。   果然,朱至已经从袖中掏出一叠厚厚的东西,“修路,造桥,重点是修河,都已经跟人商量出大概的方案,具体细节随机应变。东西已经送回应天,皇爷爷点了头让我们看着办。只不过这事悄悄干就好,暂时不经六部。”   不经六部是什么意思,信国公相当清楚,就是不对外公布呗。   “那这施工不太方便吧。”信国公想到用人。   不料朱至马上接话道:“无事,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不怕没有人。沈家会有人跟国公沟通。国公只要盯着工程质量,确保他们路通桥好,其他的事一概无须朝廷出面。”   信国公从未想过有些事能这么操作的?   震惊的抬头望向朱至和朱雄英,这事能这么干的吗?   朝廷不用出面管工程的事,只要监工?   沈家,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沈家。但是朱元璋一向不是最不喜欢商人的吗?怎么的变了?还让沈家参与朝廷的工程?   啊,不对,不能说是朝廷的工程,毕竟朱至刚刚已经说了,这些事是不会让六部知道。   “沈家做这么多事,不可能不引起朝廷的注意。”信国公提出一个问题所在,让朱至和朱雄英别把这件事忽略了。   “那又如何。沈家要修路造桥,开通运河,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朝廷不乐意才是蠢吧。”朱至摊手而答,   信国公!!!无可反驳。   对啊,沈家自己提出的请求,又不是朝廷要沈家干的,难道朝廷上下谁会拦着不让干这种好事。   况且,既然朱至说过这件事已经经过朱元璋同意,证明这件事怕是早就已经操作完毕了,等露出来,事成定局,谁都改不了。   啧啧啧,信国公想的是,等朱雄英和朱至转完整个天下一圈下来,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没把这两位放出来?   反正,信国公是挺期待的!   “行,有什么事再联系。工程的要求?”信国公末了再问一句。   “按最高要求。”朱至早有标准,信国公瞬间来了精神,这个好!有了这点数,信国公完全知道该怎么办了。   “乃儿不花烦劳国公安排送回应天。”事一件件的议,朱雄英想起另一个人,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太孙放心,老臣会安排妥当。”信国公自知朱至和朱雄英手里得用的人并不多,不过也没有关系,他有!   提起乃儿不花,信国公想起另一个人了,“秦王呢?莫不是不敢来见老臣?不至于吧?”   一句不至于的,怕是也让信国公想起不少的往事,对于秦王这样的人,信国公见识过他的不靠谱,甚以为他很有可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对他的介意,是以秦王缩着脖子连人都不敢露面。   “没有的事。我前几天带二婶回了一趟北元。北元人对二婶误会颇深,二婶回来就病了,现在醒了吗?”朱至赶紧解释,虽然秦王对信国公是挺怂的,输人也不能输阵是吧。   朱至总得给自家叔叔留点颜面,怎么说那也是亲叔,最近的表现那是相当不错的!没那么不靠谱。   后面那一句问的是一旁的人,祝娘赶紧答道:“王妃已经醒了,太医说只要好生静养几日即可。”   朱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信国公一听,哪里还顾得上秦王,注意力全在秦王妃身上了。   “北元人真是不识货。”信国公感叹之余,眼中的欢喜藏都藏不住。看来对秦王妃为北元做下的事,该知道的人一个都不漏。   为此,这才会感慨于北元人不识货,连好坏都不分,不像样!   朱至深以为然的道:“说得对。我原本想借此机会永绝后患。二叔说反正棋都废了,用不着赶尽杀绝,怎么说他们都是夫妻。养只猫狗那么些年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人。留着二婶以后也能让北元不痛快。”   对此,信国公挺赞许的,“秦王像个爷们!”   朱雄英和朱至都不禁笑了,听听这夸赞,难不成从前的秦王在信国公看来就不像个男人?   算了,这个问题就别问了,点到即止是吧!   等朱至和朱雄英与信国公商量完事情出来,天都黑了,别人的接风洗尘宴吃不得,朱至和朱雄英不能不给信国公备上的。   连带着没出面的秦王也得赶紧来露个脸,虽然在看到信国公那一刻缩了缩脖子。   信国公却平静的扫过他,好像他们之间啥事也没有。   只是,秦王一眼扫过信国公身后的男孩,哎哟,可以啊,信国公这是把能配朱至的孙儿都带上了?势在必得!够急的。   捉了捉头的秦王在入座后毫不犹豫的选择坐在朱至旁边,不巧的是,朱至的左边是朱雄英,本来信国公意示有人麻利的抢位置去,坐到朱至旁边,结果被秦王抢了个先,信国公???   “至儿,这么几个人里,你看中哪一个了?要是一个都不看不中,得让信国公再找几个。”秦王尚未有所察觉自己坏了信国公家的好事,甚至更努力的要为难信国公。   啊,多少年了,他就没在信国公面前抬起过头,终于让他等到一个可以扬眉吐气的机会了!   “二叔莫急!”朱至劝一句,“顺便把您看戏的脸收一收。”   秦王一听赶紧板起一张脸,再想看戏,他绝不能忘记了信国公在,要是让信国公知道他的心思,他第一个得吃不了兜着走。收敛点,收敛点是吧。   念着这一点,秦王赶紧低下头,可是,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呢?   秦王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怎么都觉得不应该冷的,结果感受到一阵灼灼的目光,抬头一看,信国公正半眯着眼睛盯着他,似乎在无声的警告着他!秦王???   他做错什么事?难道他刚刚的话被信国公听见?秦王不由缩了缩脖子,那叫一个怕。   朱雄英默默端起一杯茶,道:“国公,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自家叔叔着实没点眼力劲!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太孙请!”信国公闻言立刻收回视线,赶紧与朱雄英碰杯。   一干人也纷纷举杯,总的来说气氛相当不错。   独秦王侧过头又问朱至:“信国公怎么了?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吞了?我刚刚挺小声的,除了你他听不见吧?”   朱至只想说,秦王脑子是有的,但确实不多!   “没事,新仇旧恨攒一起,也坏不到哪里去。”朱至如此宽慰秦王,秦王!!!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新仇!我才刚跟他碰面,能结什么仇?”秦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就招惹上信国公了!   “二叔不如问问信国公去?”朱至要是有心告诉他,何至于等到现在。就是因为她不想说,这才故意吊着人的。   秦王再一次觉得,朱至这样的人最是可恶,可恶!   偏偏秦王心里头再怨恨朱至的可恶,也没敢当众发作出来。   朱至吃吃喝喝,旁边汤家的几个儿郎们倒是都想照顾照顾朱至,架不住朱至完全没有让人伺候的意思。他们想示好,隔着一个幽怨的秦王,完全没有这个机会。   以至于信国公瞧着秦王的眼神都能刀人了!   朱至低头暗笑,却也不急。   急什么急呢,她还想看看无从下手的人里,谁最能静得下来。   都是半大的孩子,信国公是不能跟他们一道喝酒的,饭吃饱后,看着朱雄英和朱至的黑眼圈,心知两人自入北平来没有闲过,也说不出让孩子陪他再聊聊的话,痛快的让人走了!   秦王也想跑,信国公点名让他留下。   “啊?信国公有什么事?”秦王早就想跑,架不住他一个当长辈的人,好像,他要是先走一步,信国公能当众骂他一顿。   思来想去,秦王只好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想着或许能够让信国公忽略他,最好能开口让他先走!   可惜,秦王纵然心里不断的默念,结果却不尽人意。   突然被信国公点名,秦王努力绷着没露出怯意。   信国公连自家的孩子都打发了,这才回过头冲秦王道:“秦王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啊,陛下让秦王修桥,秦王想出办法了吗?”   秦王!!!   为什么尽往他心上扎刀呢?他一直惦记这事,好不容易求得朱至答应帮忙解决,结果朱至不肯告诉他到底是什么办法,叫秦王抓心挠肝,难受得不行。   偏偏朱至打定主意不提,别管秦王再怎么想问也是于事无补。他还怕自己惹了朱至不高兴,朱至答应下的事又反悔了。   故而,面对信国公此问,秦王蔫蔫的道:“不曾。”   “王爷该好好想想,我出应天前听说晋王似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陛下对晋王的惩罚更重,要是晋王先完成惩罚,秦王想必不想落于人后,更让人小看。”信国公是真了解秦王,每一句话都落在秦王的心上,警醒着秦王,叫秦王更是坐立难安。   “是,信国公教训得是,我一定赶紧想办法。”秦王一听晋王都有办法了,完全不好了。晋王的难度可比他大多了,怎么能比他快?   “秦王毕竟是藩王,也该学着处事,这些日子我会接手北平,秦王随我一道。”信国公一个另有图谋的人,顺势把秦王带上!   秦王纵然想说一个不字,敢说出来吗?   信国公完全不是跟秦王商量,而是告知于秦王,他这些日子得乖乖跟着,但凡他敢乱跑,有他好果子吃!   是以,朱至再起来时,朱雄英不见,秦王也不见,剩下的就是她和汤家那五位。   就秦王怕信国公的样子,信国公要把人带走,只要他想就没有不成的。朱雄英嘛,事至于此,这是朱至的选择,也要给朱至选择的机会。   朱至利落的用完早饭,并不意外出门便碰见一位,汤晟,信国公的长孙。   这一位相对来说算是比较稳重,毕竟是长孙,怎么说也是家里用心培养出来的人。   “郡主。”汤晟与朱至见礼,朱至颔首,“汤大哥。”   称一声大哥是错不了的,毕竟汤家五个孙儿在这儿,一个两个都是汤公子,一喊出去,如何区分?   汤晟听到朱至这一唤,面上微微泛红,有些不太好意思。   朱至看在眼里,随意的在台阶上坐下,问:“汤大哥平日都喜欢做些什么?”   听着朱至的话,汤晟算是略松一口气,毕竟让他找话题,他一时半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找。朱至能主动问,那就很好。   信国公回来之后,把孙子们都叫了过去,随后发现朱至对几个孙子都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第一个: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第二个:最喜欢去哪里?   第三个:最喜欢什么书?   第四个:最喜欢什么话?   信国公捉了捉头,朱至问出这些问题是为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子,可是信国公想知道的是,朱至对他们每一个回答之后的反应。   然而每一个人的答案都一样,朱至不对他们的回答评价与否,他们感觉不到朱至的任何不喜。   显然朱至完全牵制了他的孙子们。   唉!信国公一声长叹,虽然早料到自家的孙儿没有一个是朱至的对手,可是这样一来,信国公忧心的是,朱至万一一个都看不上汤家的孙儿可怎么办?   信国公操心之时,朱雄英也同样在操心。   “如何?”朱雄英一见朱至就知道,今天汤家的所有小公子们都和朱至碰过面了,朱至肯定心里已经有了数。   朱至托腮淡定的道:“还行。”   还行什么的,并不是朱雄英想得到的答案。   不过朱雄英也知道,这事他帮不上忙。   “至儿,不着急的。”朱雄英能做的是让朱至缓一缓,莫急。   “看到了吗?这就是北平的特色,你看到一个个胡同了没有。”朱雄英说完这话,朱至点了点头。招呼朱雄英一道出去走走,迎面便看到两人走进来,看样子是在外面跑了一圈,刚回来。   “三公子,咱们小点声,您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到的北平。”听到这话,朱至把朱雄英拉了回去,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朱雄英??   结果朱至同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听听外面的话呗。   “知道啊!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兄弟几个都有心,郡主只有一个。在郡主面前我努力了,但是我不可能时时围着郡主转。不管能不能娶到郡主,我的日子总要过。”这位看起来有些不着调,十二三岁的年纪,是信国公的三孙汤显。说的话叫人听来倒也算豁达。   “公子该试试。”身边的仆人小声说起。   “当然要试,郡主年纪虽小,容貌上佳,我还从未见过像郡主这般的美人。”汤显并不掩饰自己对朱至美貌的心动,他这样的年纪不算小了,要不是信国公早早打朱至的主意,早定亲了。   说来信国公也是下了血本了,毫不避讳向人揭示,他就想把朱至娶进他们家当孙媳,为此不惜将孙儿们送到朱至面前,由着朱至挑。   “脾气也大。应天上下谁人不知,郡主是连王爷都敢打的。”仆人显得忧心,毕竟朱至脾气那么大,谁要是娶了这样一个人回去,后半辈子不定怎么样。   “有多大的本事就有多大的脾气。郡主可是宗正,既为宗正,管的就是皇子皇孙。陛下能越过诸王将宗正之位交到郡主手中,证明在陛下心中,郡主能担起重任。”汤显自有见解,并非那人云亦云之人。   “三公子这番话不如当着郡主的面说。”仆人劝说汤显,汤显笑道:“想来是有机会的。”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见不到人,朱至才探头出来,这回轮到她问朱雄英道:“如何?”   朱雄英自明白朱至何意,拧起眉头道:“非长非嫡。”   “我只求舒心。”朱至的要求真就不高,只要一个舒心。   朱雄英拧紧眉头显得依然不肯就此点头,“再看看,万一他是有意为之呢?我们的习惯想打听又不是什么难事。”   换句话来说,朱雄英觉得汤显刚刚那番话未必不是有意说给朱至听的。   不料朱至对此十分满意的点头道:“真要是这样,那不是更好?证明他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平庸。”   平庸二字一丢出来,朱雄英不作声了,他之所以不乐意,不就是因为信国公的几个孙子着实算不上多好,属于随手都一捉一大把的类型。   相貌不出众,见识也一般,就连胸襟气度也是一般。   朱雄英是真觉得朱至配他们哪一个都委屈了。   结果现在朱雄英又担心汤显在算计朱至?   朱至打趣朱雄英道:“哥哥如今这般模样,我在想,以后你要是有了女儿,你得怎么挑女婿?”   结果朱雄英想都不想的道:“女婿是以后的事,先选妹夫。”   “那不成,我的夫婿当然得由我来选,才不让你挑三捡四。”朱至岂不知朱雄英意思,汤家这些公子里,他是一个都看不上。   看得上看不上的,朱雄英都得捏着鼻子认了。   “你再看看,比比。”朱雄英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因此冲朱至喊上一句,只想让朱至再多考虑考虑!   “知道了。”朱至又不着急,更不想马上把事情办好,那就一步步的来,真正下定决心后再说。   “明天我就请信国公把他们都叫到一起,让他们跟我比试比试。”朱至转过头倒着走如是喊。   “啊?”虽然朱雄英希望朱至再看看,上手打人这事不太好吧?   “你别管了。我找信国公去。”朱至冲朱雄英挥挥手,找人去。   朱雄英在后头喊道:“非要那么急吗?”   “我们不急,应天该急了。再者,哥哥想一直留在北平不走不成?人嘛,一试不就知道了,还得要多久?”朱至听着朱雄英一叫唤,没办法的回头也喊上。   朱雄英额头青筋跳动着,同朱至再喊道:“那也不能快。”   朱至回了一句道:“我有分寸。”   饶是朱雄英再想让朱至缓一缓,缓得了吗? 第99章 决定   ◎人选◎   面对朱至的提议, 信国公完全没有意见。挑人嘛,朱至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想试试儿孙的本事, 有什么不对的?   因而一大早信国公便领着孙儿来寻朱至, 正好看到朱雄英和朱至在过招。朱至单手对朱雄英,朱雄英满头都是汗,朱至额头上半滴汗都没有, 看起来就像在逗弄朱雄英。   信国公一眼看下来就明白, 朱至和朱雄英的武力值相差甚大,朱至纯属陪着朱雄英练, 压根没用力。   朱雄英也明白这一点,活动得差不多就收手了, 与信国公道:“都说我外祖也是天生神力,国公看看至儿比之我外祖如何?”   “开平王不及郡主,毕竟郡主是自小得名师教导,开平王更多是自己摸索,后来入了军中, 得了高人指点, 这才渐入佳境。”信国公想起旧友, 也是如实而答。   就算开平王和朱至的起点一样,都是天生神力, 自小有没有人教, 如何将一身力气发挥到最大,运运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朱至点点头, 十分认同, 就好像上辈子的她一开始没有人教, 一身力气对她来说是痛苦, 后来慢慢学会控制, 更懂得运用,才真正将这份上天的恩赐用到极致。   “几位兄弟试试至儿的身手?”朱雄英也不绕弯子,活动双手的同时问了一旁的汤家几位公子。   一个个纵然早有准备,真正看到朱至和朱雄英有来有往的过招,反省自身的人不禁考虑,他们能在朱至手里过上几招?   嘶!周围的人不少,虽然都是伺候的人,但他们败在朱至手里,传扬出去定为人笑话。   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接朱雄英的话。   朱雄英也不急,淡淡的扫过他们道:“至儿下手会有分寸的。”   饶是朱雄英这般说来,依然没有人动。   信国公已然黑了一张脸,一个个什么意思?   “请郡主手下留情。”朱雄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时,一人站了出来,嬉皮笑脸的人冲朱至道:“我不曾习武,怕是连郡主一招都接不住。望请郡主勿怪。”   “不怪。当真要挑对手,我还不如请信国公出手。”朱至如是接话,论本事,信国公不比几个孙儿厉害?朱至要挑的从来不是对手。   “如此,请。”汤显得了朱至一句准话,松了一口气,站在朱至面前,想要起个架式,不过这手和脚啊,都不知道怎么放。   “好,我要出手了。”朱至也不嫌弃,提句醒,让汤显有所准备。   汤显重重点头,下一刻朱至已然朝他袭来,汤显看着朱至拳头朝他挥来,本能吓得闭上了眼睛,拳风越来越近,吓得他动都不敢动,本以为必有一番痛楚,却迟迟没有感觉,这是?   等了许久无果的汤显偷偷睁了一只眼,只见朱至的拳头停在他的面前,却没有落在他的脸上。难怪不痛!   汤显庆幸之余,连忙同朱至道谢,“谢郡主手下留情。”   “我不打你,你便要谢我了?”朱至好笑地收回拳头,有些无奈。   “郡主分明能打却不打,自然该谢。”汤显一顿,如是答之。   朱至眼波流转,昂起下巴道:“我这个人比较霸道,我的东西一向不喜别人碰。”   汤显毫无所觉的接话道:“我也不喜欢。”   “你会自己找乐子的吧?”朱至不确定的问,汤显道:“会的。郡主要是不知道玩什么吃什么,大可来问我。北平有名的菜色我都了然于胸。”   很是引以为傲的语气,让信国公恨不得把人扒拉过来,揍上一顿。这说的是什么?   “上回你说,你喜欢的东西很多,雕像,酿酒,刻碑。都正经学过吗?”朱至又转移了话题,倒是顺着汤显问。   “没有,我爹和我娘都说这些是不务正业,不肯让我学。”汤显提起自己的爱好,人都萎了!   “以后会让的。”朱至如是接过话。   “郡主说了不算。”汤显倒是盼着事如朱至所说,可惜难啊!   结果信国公已然接话道:“谁说郡主说了不算?算!”   汤显???什么情况?汤显一脸的懵,自家爷爷说的什么话,他自己记得的吗?   朱雄英试探的问朱至,“再试试?反应太慢!”   信国公眼看到嘴的鸭子都要飞了,如何能接受,赶紧道:“这不挺好的吗?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未必!”朱雄英挑剔的视线落在汤显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汤显配不上自家妹妹。   信国公早就怕朱至看不上自家孙子了,结果峰回路转,情况变了啊!   变得好,变得太好了是不是?   这种情况下让他由着朱雄英说话,叫朱至改了主意,信国公能接受?   “太孙,哪有那许多未必,太孙能信不过郡主的眼光?”信国公万万不能让朱雄英把朱至定下的事改了!   他这孙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对不对?   “就他了!”朱至终是拍了板,信国公喜上眉梢,连连附和道:“定下的好,定下的好!”   朱雄英就算再不同意,再不乐意,见朱至说出定下的话,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一再落朱至的面子。   况且朱至到底为什么同意,别人不知道,朱雄英该清楚。   作为一个最得利的人,他再让朱至难堪,想过以后朱至该怎么立威吗?   汤显。也罢,朱至既说了不会对他有过多的要求,以后他多盯着点人就是。   信国公喜不自胜,朱至道:“我去给爷爷写信。啊,国公爷,我们得有言在先,不许打着我的名号为难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呢,只要他高兴。”   作为一个要求不算太高的人,朱至觉得一开始就应该打好基础,刷满好感。   她不希望任何人打着为她好的名号,做的却是败人好感的事。   汤显是她选的人,她看中的就是汤显这个人,并不是别人费心改变之后变成的那个人。   “没问题,郡主说了算,说了算。”信国公听见朱至的要求时是意外的,可是一想又明白了朱至的意思。高兴,唯有让对方高兴了,朱至也才能高兴,有多少人做得到这一点。   是以,信国公打一开始就觉得,谁要是能娶到朱至实在是有福气,无上的福气。果不其然吧!   “啊,还没问你呢,你愿意吗?”朱至准备去给朱元璋报信,好让应天的所有人都能定下心来。却又想起不对啊,在她面前这个她想嫁的人,未必愿意娶她呢!   “啊?”可怜的汤显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信国公急啊,一把上前拍了一记汤显的脑门道:“啊什么啊?郡主在问你话呢,成哑巴了吗?话都不会说了?”   后脑勺挨了一巴掌的汤显依然没反应过来,不确定的问:“你们在说什么?”   朱雄英眼中的嫌弃怎么都藏不住,朱至竟然就看中这样的人?   不想朱至也不在意,只道:“问你愿意或是不愿意娶我?这是关系我们一生的大事,我愿意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要想好哦,这是承诺,惹是许下了,就一辈子都不能反悔。”   朱至很是郑重,表明了这并不是一桩简单的婚事,纵然他们是为了家族而不得不考虑联姻,可是如今朱至选中了汤显,也是想亲耳听听汤显是不是愿意娶她!   汤显完全傻了眼。朱雄英再也忍不住同朱至道:“换一个吧!太傻了!”   别说朱雄英嫌弃了,一旁的信国公同样也嫌弃,平日看着挺机灵的人,怎么当着朱至的面变成这个德性了呢?太败好感了!   信国公好想再上手,汤显终于反应过来道:“郡主选中了我吗?为什么?”   嘶,信国公只觉得手好痒,好想揍人!   可朱至却认真的回答道:“因为你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   嗯?没有人想到朱至会是这样的答案。就连信国公也不明白,这是什么优点。   “会自己找乐子,也会把自己的日子安排得充实。想来要是以后跟你在一起,我不跟你在一块,你也能过得有滋有味,这就很好!”朱至算是解释了一番,然而听得一干人再次云里雾里的,不明白这难道不是每个人都会的。   “我看中你的优点,你也想想我的缺点。我不是自小学着三从四德长大的人,我在家既不从父,出嫁也不会从夫,将来也不会从子。而且更不会为你持家,也不许你另外纳个妾,养个婢来持家。当然,我将来也不会养面首。”朱至细细说起自己的缺点,再补点自己对自己的约束。   面首两个字丢出来,不少人的脸都龟裂了!   真是够无所顾忌的,话就这样顺口说出来了?   对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要是按朱至现在的架式,位高权重到一定的地步,真要养面首,谁管得了?   信国公一眼扫过朱雄英,别说管了,落到朱雄英头上,许是朱雄英会给朱至送几个好好选选!   “挺好的。郡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也做我自己喜欢的事,就不会闲得凑一起争争吵吵。”汤显终于缓过来了,听着朱至细数自己的缺点,三从四德没有学过,她也不会放在眼里,他信。   真要是处处为别人活的人,朱至怎么可能会随朱雄英出入北平,一再算计北元?   “若是郡主不嫌弃我笨,不觉得我将来会让郡主丢脸,我愿意娶郡主。”汤显瞅着朱至那张脸,要说没有半点见色起义之心绝对是骗人的,冲朱至的脸,能娶到朱至已然是三生有幸,汤显怎么可能不答应。   但是,汤显也得承认了,他并不算是一个多聪明的人,如今不管朱至为什么选了他,将来也莫要嫌弃他就是。   朱至摇头道:“不会吧。只要你踏踏实实的,再笨都没有关系。我也很笨的。”   后面朱至自己那一句笨,傻子都不信!   不过,没有关系!   信国公捉住一个重点,朱至和汤显的事成了!   哈哈哈,这件事可算是成了!成了!太叫人高兴了!   信国公赶紧冲朱至道:“老臣也去给陛下写信,让陛下把人定下来。”   “好!”朱至又不是那别扭的人,既然达成共识,断没有不让信国公去把事情定下来的道理。   信国公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朱至同汤显作一揖道:“汤三,以后请多多指教!”   ??汤三什么的,这外号是不是不太好呢?   除了一个汤显,没有人来得及在意朱至这样的一唤。而汤家的一干人也是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然会是汤三,不,汤显被朱至选中。   论相貌,一众汤家兄弟中比汤显出众的有。   论才气,也有比汤显好的。   要说汤显最大的好处,大概只能算他的脾气不错。毕竟非长非嫡非幼。大有比他大的,小有比他小的,作为中间最是容易被人忽略,他也早就养成万事不在乎不计较的脾气。   朱至就看中他这一点?   反正想破脑袋汤家人也是想不出来,朱至为什么会看中汤显。   毕竟朱至说的那一番话听在他们的耳朵里,他们就没有听出汤显的优点,尽都是缺点才对。   偏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朱至竟然还是选了汤显,谁都觉得难以接受。   因此,朱雄英依然不放弃的想让朱至改改主意,再挑一个。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能出尔反尔?再说了,难不成在哥哥看来男子的声誉就无关紧要了?汤三也是人,也需要人的尊重!我既当众选了他,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婿,落他的脸面,信国公或许并不算太在意,可将心比心,我们该这样待人?”朱至知道朱雄英是为她好,不希望他受委屈,但是她既然决定,做出的也必然是利于自己的。   朱雄英长长一叹,显然拿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再想挣扎一番,于朱至看来已然大可不必,她不会改主意。   “祭奠烈士陵园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吧?可别让人趁机动手脚,坏了大事。”朱至果断决定转移话题,还是以国事为重吧。她的婚事大可不必再翻来覆去的讨论。   “已然安排下去,不会有什么批漏。”朱雄英也知道朱至在转移话题,但这事也不能忽略了。   说祭奠烈士陵园,也就到了那一日。   朱雄英和朱至都不是生手,一应规矩都按在应天时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当时他们两个是亚祭,如今朱雄英为首,朱至在旁,信国公最后盯着周围的人,防着有人作乱。   一排排的墓碑立起,多少人为北平的安宁而死,朱雄英一身朝服,一脸肃穆的听着礼部的官员诵读祭文,最后领园中的一众将士作揖,上香,等着礼毕的声音落下。朱雄英缓缓转身,迎向身后的一干将士道:“为我大明出生入死,无私奉献的人,我大明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浩荡的公祭大典,太孙为主祭,代表的是朝廷,是全天下的人,也是在向天下召示,他们的付出朝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公祭之后,可以感受得到军中将士的再一次为之振奋。   与之而来的是落实到北平各学府、私塾的政策,每月一游烈士陵园,以令天下知大明将士之不易,大明的安宁更来之不易。   纵然有人抗议,架不住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重武轻文,有辱斯文。   然而朱至早就让人准备了嘴皮利落的人,想吵架,吵呗,难道他们觉得将士在边境为大明出生入死,大明不该对他们肯定?   身死而无祭之人,朝廷祭之,天下人祭之,怎么就叫重武轻文?有辱斯文了?   你莫不是北元的探子,故而才会故意不去祭奠为我大明出生入死的将士,更有意道此政策的不是?乱人心,乱北平?   一顶北元探子的帽子一扣下来,结果该知道的都知道,没有一个能顶得住,极有可能家破人亡,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就想否了朝廷的政策,他们这些读书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公祭之后,朱雄英和朱至又呆了好几日,看到烈士陵园外头热闹非凡,小贩或是出入陵园的人都把烈士陵园的路围得水泄不通,两人心中大石也终于落下,也就该起程了。   信国公也知道两人的事多着,北平非他们可以久留之地。信国公来已然将北平内的事都交接过来,剩下收拾残局,信国公一人足以。朱至和朱雄英办完事,就得赶紧起程往下一站去。   要说最高兴的莫过于秦王。   终于可以从信国公手里逃过一劫了!   当然,秦王也知道了朱至最后选定的人是汤显。起程那会儿呆着汤显不断的打量。   和朱雄英看不上汤显不一样,秦王在得知朱至选的是汤显时,连连与朱至称赞道:“不错,这样的人挺好的。”   信国公一向看不上秦王,结果秦王竟然说出这样肯定的话,叫信国公闻之心情大好。   对啊对啊,朱至强势的性子难道还得配一个同样强势的人?   真要是这样,一天得打多少回架?   就算汤显相貌不算太出众,学识一般,可他性子好啊!   “不过,将来汤家的日子可不好过。”秦王同朱至一阵嘀咕,朱至当然知道秦王所指何意。   怎么说汤晟才是信国公爵位的继承人,长孙。   原本汤家自当以汤晟为主,朱至选了汤显之后,汤家的位置就会有所变化。但是,这好像该是他信国公操心的事吧。需要朱至帮忙想?   朱至淡淡的瞥过秦王一眼,秦王相当聪明的接话道:“啊,这跟我们至儿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郡主,将来是公主,汤家的事,你只管管好你的夫婿即可,别的须你操什么心。”   难得秦王聪明一回,朱至给了他一记赞赏的眼神。   “咱们下一站去我的封地了吧。西安。”秦王那叫一个迫不及待,尤其得提醒朱至道:“我听说你三叔快要把你爷爷对他的惩罚解决完了。”   朱至想都不想的回道:“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秦王辩解一番道:“这是信国公说的。”   “那也是骗你的。”朱至依然坚定的回答,秦王吐了一口气道:“好好的信国公为什么拿这种事骗我?”   换句话来说,秦王想不到信国公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朱至想都不想的道:“让你不痛快!只要你不痛快他就痛快。”   秦王!!!   信国公竟然是这样的人吗?太过分了!   朱至一把将秦王推开道:“放心,三叔脑子不及您。不对,不是不及您,是他比您狠。我提醒二叔一句,您可以花天酒地,但是您最好别对人太狠。现在这样就很好,千万别想不开的变了。”   ??突然被朱至特意提醒一句,秦王紧张的捏紧了手,凑到朱至的面前满脸好奇,试探的问:“你突然这样提醒我,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你收到什么消息?你皇爷爷最近又想干嘛?”   朱至瞪了秦王一眼道:“怎么又跟皇爷爷扯上关系了?”   “不然你怎么突然提醒我?我就怕你皇爷爷突然心血来潮。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皇爷爷行事一向任性,反正我看着你爹敢跟你皇爷爷吵,还能不怕你皇爷爷提刀砍他,我就挺佩服的。”秦王想起亲爹和亲哥,很是庆幸他有个哥哥撑在前面。   秦王提起的这事,那是好些年前的事,有一回朱元璋的妃子没了一个,朱元璋伤心啊,可不就下令让儿子们给她披麻戴孝。   这事太子哪能同意,他爹娘都活得好好的,他给一个妾披麻戴孝,这不合规矩的啊!   太子就跟朱元璋据理力争,气得朱元璋提刀追着太子要砍。   太子,太子也不是个傻的,哪能乖乖受着叫朱元璋真把自己砍死,跑得比兔子还快。   朱元璋气得提刀追人,一边追一边骂,什么难听的都骂了!   最后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追着跑,朱元璋追不上太子,最后实在没力气了,指着太子让他站住。   太子确定安全的距离回了一句:有本事改成棍,他保证不跑。   朱元璋理智回笼了,小仗受,大仗走。果然是亲儿子。   秦王显然也是想起这事,越发觉得这人啊,果然不是能比的,他在朱元璋的跟前,别说跟朱元璋吵了,声音都不敢大一点。   至于朱元璋要打他,他就更不敢跑了!秦王能不服太子吗?   自叹不如兄长的人,如今瞅着侄子侄女也是觉得自己不如他们,因而别管什么事,他们但凡说,他就听。要是能问清原因就更好了!管是不能管的。   秦王盼着朱至能够解释解释,结果朱至再次将人扒拉开道:“该起程了。二叔不想到西安?”   秦王怎么可能不想,早盼着朱至能利落些。   “走走走!”秦王赶紧出言催促。   那就走吧!   正好朱雄英和信国公也寒暄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信国公赶紧将汤显往前一推,汤显面若桃花的冲朱至道:“郡主保重。”   秦王立刻接话道:“只请郡主保重?”   “太孙,秦王也保重。”挺不好意思的汤显末了又看了朱至几眼,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竟然真的被朱至看上了。   “你也保重。”朱至和朱雄英一道开口,相较于汤显的羞涩,朱至很是落落大方,也让信国公很是无奈的同汤显道:“扭扭捏捏的做甚,大方点,郡主又不会吃了你。”   少年毕竟年轻,朱至的容貌也确实出众,之前刚见面汤显就很是不好意思,更何况现在他们就要定下婚事了,想到将来他竟然真能娶到朱至,少年宛如置身梦中。   秦王打趣一番目的达到,也就不吱声了,只催促着人走走走,去西安。   等朱雄英一行人走远,信国公立刻道:“显儿,收拾回应天。”   汤显看着朱至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听到信国公的话一怔,那么急的吗?   “赶紧回去让陛下、皇后、太子、太子妃瞧瞧你。”信国公岂不知应天一个个都等着呢。   家里的几个孩子要说朱元璋见过确实也见过,汤显一个不怎么出众的人,想让人记住,难。   以前汤显长什么样,宫里的几个大佬没几个在意,可是被朱至选中的人,他的样子他们须得看清。   “我一个人进宫吗?”听到朱元璋、马皇后、太子、太子妃的名号,汤显难免紧张。宫里他是去过,一家子进的宫。让他一个人进宫面对几个大佬,想想都觉得可怕。   “怕什么?就算陛下有心为难你,有皇后和太子在,难不了你。”要说老朱家的事,信国公算是比较了解,也就知道到底该用什么办法应对。   孙子进宫他不担心,总有人帮忙顶着。   “皇后和太子、太子妃就不会为难我?”不怪汤显有此问,他就是自己看着自己都觉得,他怎么能配得上朱至?朱至是不是一时糊涂了才会选的他?   皇上、皇后,太子、太子妃,只要想到他们齐齐围观自己,汤显就压力巨大,想要后退。   “不会。你只管进宫,受了什么委屈写信给郡主。”信国公觉得,朱至这人就是护短,不管什么原因让她选了汤显,谁要是敢让汤显受委屈,她绝对一个都不放过。   “啊?”汤显对信国公出的主意倍感震惊,不确定这是能干的?   作为一个男的,被人欺负了不说自己找回场子,竟然还要找郡主求庇护,信国公真不怕丢脸吗?   “明明有人可以庇护你,你却傻傻不知道用,这是蠢得无药可救。”信国公点着汤显的肩膀如是说,汤显??   问完这句话后的信国公再一次问:“我的孙子有那么傻吗?”   汤显哪能一直承认自己傻,再说,他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明了信国公的意思后,汤显马上道:“我才不傻。”   “对了。你也看到了,安和郡主忙得很,平日里能顾上的事并不多,你得从现在开始适应。毕竟,国家大事和个人的事比起来,没得比。”信国公尤其得现在开始教孙子养好了心性,莫连一点容人的气度都没有。   汤显思虑半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冒出一句话道:“爷爷,郡主将来会不会反悔?”   信国公一顿,随后答道:“一般不会。你别看安和郡主是女子,之前去过凤阳,我也算对他有所了解,她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但凡你别闹出太大的事,她肯定不会反悔这门亲事。”   “什么样的事才算大?”汤显不怕死的细问到底。   这回信国公呲牙同他道:“找别的女人算是。”   汤显傻眼,随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敢,我绝无此心。”   信国公满意的道:“没有是最好。不能碰的底线,咱们得学着聪明点,绝对不碰。借着郡主的光,应天你能横着走。不过,你也得给我收着点,不许乱来。”   汤显没能忍住的瞥过信国公一眼道:“爷爷,您真难伺候。”   信国公扬手就要打人,汤显赶紧跑。   “你不怕事,我们家可怕事。”信国公是为了家里着想,这才叮嘱汤显凡事得有点分寸,切不可得罪太多的人,最后把一家子都给坑了。   “爷爷,我一向最怕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汤显不得不提醒自家爷爷,要说一向最懂分寸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从小到大,别管谁闹事谁惹事,都跟他扯不上关系。难不成他会觉得自己被朱至看中,从此就能无法无天?   人呢,不怕把自己看得太轻,就怕把自己看得太重。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回了宫,别管那几位跟你说什么做什么,乖乖听着就是。至于到底要不要做,问郡主去。”信国公还得提醒自家孙子,别忘了事事以朱至为重。   汤显抿住了嘴唇,不得不说出心中想法,“爷爷我觉得您是在嫁孙子。”   虽然信国公的确有那么一点意思,被孙子说破了也不急,悠哉悠哉的问:“要不然你知道怎么应对那么几位,不用问郡主也可以。”   这个事稍微难度有那么一点点大,因此汤显毫不犹豫地改口道:“还是问郡主,郡主更了解陛下,皇后,太子,太子妃。”   信国公剐了汤显一眼,说了半天都是废话。   “赶紧收拾收拾,立刻回应天。”信国公催促孙儿干脆利落些。   “兄长和弟弟们呢?”来的时候大家一起来的,是不是回去也应该一起回去?汤显收拾行李没问题,可是兄弟们是不是也该跟他一起收拾呀?   “你一个人回去,他们暂时留在北平。”信国公如是吩咐,汤显不确定的望向信国公。   活到这个年纪的信国公,早就已经明白了人心的复杂。   对信国公来说,孙儿们不管是谁,能让朱至看中,能定下和朱至的亲事,这对汤家来说都是好事。   但是对于一众孙儿来说,尤其是没被朱至看重的人,他们心中的落差之大,信国公不敢保证。   为了避免几个孙儿做出无法挽回的事,信国公果断的决定把他们分开。   汤显不至于不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乖乖的听话收拾行李,一个人回应天。   汤家的事不在朱至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秦王现在只想知道朱至到底要怎么帮他解决问题。   朱元璋对他的惩罚是造桥十座,到现在为止,秦王可是一座都还没建好。毕竟不许他筹钱,也不许他挪用朝廷给他的俸禄,秦王自己又不会挣钱,怎么可能解决得了这十座桥的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离开了北平,赶往西安了,秦王迫不及待的等着朱至,告诉他到底用什么样的办法可以建起十座桥。   “二叔知道,您的封地之内哪里需要建桥吗?”眼看离西安不远,朱至问起秦王是否了解过自己的封地,知道自家的封地哪里需要造桥吗?   秦王一听,额头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不,不,不知道。”   哪怕理不直气不壮,事实摆在眼前,秦王也不敢骗朱至呀。   “所以二叔着急的催促我,赶紧把桥造好。怎么样?连怎么下手都不知道,那我们这个桥又该怎么修?随便找个地方架起一个桥的轮廓来,这件事情就算完了?”朱至继续提出疑问,等着秦王的回答。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是不擅长这种事,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你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秦王哪怕忧心着该怎么造桥,然而也的确不清楚该怎么样才能做好这件事。   “我已经让人前往西安查探了一番,需要建桥的地方,我都已经让人登记下来。二叔,我们得有言在先,这些桥将来您一定要想方设法建好。”朱至如此叮嘱秦王一番,秦王眨了眨眼睛道:“建啊,我现在不就是在跟你商量,这钱从哪来吗。你皇爷爷是个心狠的人。说不给我俸禄真就一分都不给,我现在穷得快连府里的开支都弄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秦王很是觉得委屈,自家的父亲怎么就能那么心狠呢?果真要把他饿死。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道:“没有俸禄,难不成二叔就不活了?钱等着别人给,总是要受气的,不想受气,那您就自己挣钱。自己挣来的钱用来修桥铺路做善事,还怕爷爷不会夸您吗?”   秦王听着朱至风轻云淡的一句话,没能忍住的道:“我又不是你,哪有你生财有道的本事。”   “二叔,再说这样的话我们可就不帮忙了。”秦王必须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一看朱雄英都开口提醒了,哪里还敢乱说话,连连拍着自己的嘴道:“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我这张嘴就是不靠谱,这才会到处惹事生非。你们两个别跟我计较。”   但凡真要想跟秦王计较,怕是他们俩个早被气死了。   “生意我可以教二叔做,不过二叔得答应我,以后这些桥一定得您修。造福于民的事,本来就是您一个藩王该做的事。还得我盯着您?”朱至对着秦王也是莫可奈何,这一位惹的事儿不大,但是要说心里有着百姓,处处以百姓为重,那也是骗人的。   否则也不会在朱元璋三令五申的情况下,还敢劳民伤财,处处惹是生非。   朱元璋也是想给儿子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好让他这一辈子再也不敢做出损及百姓的事,才会让秦王自己想办法修桥,还把秦王俸禄给停了。   秦王的确为了这件事发愁,恨不得自己手里都是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既不用为了修桥的钱发愁,也不用为了养家糊口而忧虑。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秦王却没有这个本事。   “我答应,我答应,只要你教我挣钱,别说是修桥,就算是让我把整个天下的路都修好,我都乐意。”秦王还是有些觉悟的,毕竟自己没本事生财有道,朱至有这个本事,还愿意教他,那么他不抓住机会,以后他还指望能解决了修桥的事儿?   “二叔这个宏愿不错,那就这么定下了,桥要修,路也得修。”朱至拍板觉得秦王这个主意很是不错,那就这么定下了。   秦王傻眼了。   什么宏愿不宏愿的?他哪有什么宏愿。   他就只想把朱元璋交代的事办好,往后乖乖的跟在侄子侄女的身后,且等着这两个庇护他。   然而听听他们两个说了什么,他许下了什么宏愿?   “二叔莫不是打算出尔反尔?您要是出尔反尔,我也会跟着您有样学样。”朱至一看秦王的表情,马上知道秦王在想什么。   那可不成。说好的事儿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她可是会有样学样的哟。   秦王一个机灵,瞬间反应过来。   “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你答应我的事也一定要做到。你二叔后半辈子就指望你们两个了。”秦王赶紧表明态度,他绝不是那出尔反尔的人。别管朱至让他做什么,只要朱至把桥的事情解决了,一切好说。   “我就说嘛,咱们二叔哪里是出尔反尔的人?”朱至转过头冲朱雄英说了这一句,朱雄英认可的点点头,“二叔虽然平时不是很靠谱,但在利国利民的事情上,多少也是不敢乱来的。”   说实话,这夸赞的话听来实在不像夸赞。反而像嘲讽。   可有求于人的秦王也只能咽下了这口气,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当然,所以咱们做生意也得约法三章。我可不希望二叔因为做生意又惹皇爷爷生气了。”朱至赶紧提要求,秦王一个激灵,声音都尖了的问:“又约法三章?” 第100章 双标   ◎理直◎   什么叫又约法三章呢?他们之前有约法三章?   朱至和朱雄英对视了一眼, 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困惑。   齐刷刷的四只眼睛盯着秦王,秦王再一次惊醒, 赶紧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什么都没有听见,我也什么都没有说。”   这是在糊弄小孩子呢?   虽然朱至和朱雄英的确是孩子, 却不是那可以轻易被人糊弄的孩子。   “二叔这些日子也就跟二婶在一块吧。”秦王纵然不肯说, 并不代表朱至和朱雄英两人猜不出。朱雄英如是分析起秦王,方才那句话里的意思。   “所以这约法三章, 第一个和二叔达成共识的人极有可能是二婶。”朱至认真的思考之后点了点头,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   “你们两个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你们二婶, 你们二婶的命都是我救的,我们还得谈什么交易,简直是笑话。”秦王努力地板起一张脸,让朱至和朱雄英莫要再瞎猜,哪有这事。   要是他那眼神能不四处飘离, 的确挺有说服力的。   朱至和朱雄英看在眼里, 摇了摇头透着无奈。朱至道:“既然二叔说没有, 那就没有吧,反正你们夫妻间的事我们也不想多管, 只要二婶不在惹事, 二叔放心,我们也是很放心的。”   可怜的秦王觉得, 朱至和朱雄英根本就是不相信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   然而这两位都已经这段计划了, 也没有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秦王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再要是纠着这点事不放, 那不是他自找麻烦吗?   秦王只当听不见朱至和朱雄英言语中的意有所指, 追问:“所以咱们到底要做什么生意才能赶紧把桥造好,路也铺平了?”   作为一个时刻挂心着这件重要大事的秦王,绝对不允许朱至和朱雄英用任何理由再一次避而不谈这件事。   之前朱至就一直在说,绝对不会提前告诉他到底用什么样的办法帮他造桥。   现在朱至终于透出那么点风了,秦王只想赶紧知道。要做什么样的生意,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挣到足够修桥铺路的钱?   “看看我们二叔,谁要是敢说我们二叔脑子不好使,我就请他过来听听我们二叔说的话。”朱至伸出手指着秦王的方向,一副谁要是敢说秦王没脑子,绝对是被秦王糊弄的样儿。   “行了行了,就别在这笑话我了,赶紧给我说正事儿。”秦王只当听不出朱至的调笑之意,立刻追问朱至重点。   朱至意味深长的扫过秦王一眼,可惜秦王丝毫不受影响,脸皮极厚的瞅着朱至,等着朱至开口。   果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个个的脸皮都挺厚。   也罢,既然朱至都不想管秦王夫妻的事,也不在意秦王愿不愿意告诉他们实话。   “我想跟二叔做的生意,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有什么回报,但是我可以向二叔保证,以后这却是一笔源源不断的进项。”朱至得跟秦王有言在先,并不希望秦王觉得她在忽悠人。   “那没关系,反正只要能挣着钱就行,也不是说所有的生意刚做,就能挣到大钱。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要跟我在西安做什么生意。”秦王只想赶紧知道到底朱至要跟他做什么生意。   “西安可是古都。西安最不缺的就是文人墨客。做生意当然得从这方面入手。舞团,我想从西安开始,所到之地征召舞团。”朱至的目标十分明确,也算是受到了启发,才会生出的念头。   虽说这舞文弄剑,歌舞升平一向是天下太平的代表。可是有没有人想过将这天下江山全部表现在舞蹈上呢?   朱至这些日子意外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很喜欢跳舞,又觉得舞蹈并非单纯只是玩物丧志的代表。   扪心自问,没有人不喜欢看好看的舞蹈,就连朱至也一样。舞蹈美,若是也能体现大明如今各阶层的真实情况,难不成朱元璋还会不乐意看?   忆苦思甜的方式并非只有一种,还有别的。   朱至这一刻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一连串的计划,但是想要实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什么叫舞团?”别说是秦王了,就连朱雄英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词,不确定朱至说的到底是什么。   “会跳舞的人,而且喜欢跳舞的人。”朱至知道,在如今的社会环境,跳舞的人都是身份卑贱的人,可是如果他们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这些人会不会为此奋斗?   “跳舞也能做生意,做什么生意?”秦王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望向朱至,也是想确定朱至有没有说错。   朱至重重的点头道:“就是做跳舞的生意啊,至于怎么做,二叔只管拭目以待。”   朱至脑子里只有大概的轮廓,此事到底可行或者是不可行,可不是马上就能确定下来的事。   “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我听了半天等于白听。”秦王幽怨无比的盯着朱至,也是想提醒朱至不要总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们完全都搞不明白。   “要不是稀奇古怪些的主意,二叔以为我们凭什么跟人争?怎么挣钱?”朱至立刻怼了秦王一句,请秦王认清现实。   凡不是主意特别的生意,满大街都是,这怎么挣钱?   朱至这话也是实在话,秦王顿了半响,最终乖乖的点头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只管开口。”   “当然有了,我们兄妹哪有空管这事,选会跳舞的事就得二叔来。”朱至早就想好了怎么让秦王好好办事,秦王就算不开口,朱至也会让秦王出面。   可怜的秦王,听完朱至这话,本能的问:“选人是要怎么选?”   “张贴告示,征召所有想跳舞的人到您的跟前。您要从中挑选出最好的舞者。这些人不拘身份不拘来历,只看他们的舞跳得好不好。”朱至早就想好了条件,可是落在秦王的耳朵里,秦王瞪圆了眼睛。   “你让我去做的这种事,但凡传到你爷爷的耳朵里,你爷爷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秦王第一反应考虑的正是朱元璋。不过修一座亭台而已,已然引得朱元璋勃然大怒,现在朱至竟然让他征召舞伎,更是大肆征召,朱至是觉得他现在的日子过得还不够惨是不是?   “二叔考虑清楚了,要干就干,不干,那我就不管你造桥的事了。”朱至手里可是捏着杀手锏,一亮一个准。   秦王哪能说一个不字啊,要知道是他有求于人,要是朱至不帮忙,他就是一辈子捡破烂,没准都修不好这十座桥。   “干干干,反正你爷爷不喜欢我也不是一两天了,多一桩事不多,少一桩事不少。”秦王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听得朱至和朱雄英都不由笑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朱至要的就是秦王爽快的答应。大家达成共识,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干了。   应天里,朱元璋和太子算着时间,也知道朱至和朱雄英该启程赶往下一站了。   手里捏着朱至送来的信,关于朱至和朱雄英被人挑拨的事,朱元璋看完他们的处理方式后,高兴的直说好。   末了朱元璋不忘冲太子道:“老二这回干得不错。”   太子一笑道:“二弟不傻。”   对此朱元璋冷哼一声。有人算计,朱雄英和朱至能应付,他这心里也能松快些。最后落在信末上,上面写着朱至已经选定汤显作为未来夫婿,朱元璋努力的回想汤显长的什么模样,却发现无果。   “我们至儿眼光应该不会太差吧。”朱元璋有些不确定,也不禁有些后悔,之前怎么就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把信国公的孙子们全部召进宫来看上一看,再把人送到朱至的面前。   以至于朱元璋眼下没个底,不确定朱至到底看中汤显什么。   “父皇,至儿不是看上了,绝不会点头答应。”太子相信朱至的眼光,虽说和汤家联姻这桩事非做不可,并不代表朱至是那愿意吃亏的人。   想必这一位一定有一技之长,才能让朱至最后定下他。   “事到如今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否则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她交代。”朱元璋答应过朱至,由着朱至选人的,现在让他出尔反尔,朱元璋也做不来这样的事。   可当朱元璋亲眼看到汤显的时候,上下挑剔的看了汤显一圈。相貌不算相当出众,气质也不算太好,难不成是什么文采风.流的人物?   朱元璋第一句问的汤显便是,“平日里读的什么书?”   汤显没有想到第一次面对面见到朱元璋,迎面既然被问起这个问题,思虑着是否要如实回答,可是撒一个谎得要无数的谎言堵上。汤显犹豫之后还是决定如实回答。   “四书五经都读过一些,却不怎么喜欢读。平日里只研究一些杂书。”汤显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落在朱元璋的耳朵里,朱元璋拧起了眉头。   连文采也就这样,那朱至到底看中汤显什么?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太子身上。   太子立刻上前接话,“从前去过北平吗?”   汤显对于朱元璋忽然沉下了脸色颇感不安,好在太子出言,也让他缓了过来。   “第一次去北平。太孙和郡主在北平甚好。北平的百姓听说郡主要为他们修桥铺路,对郡主十分拥戴。太孙杀了一批贪官污吏,北平百姓也是拍掌叫好。”汤显觉得,不管是朱元璋或者是太子,应该都想知道朱雄英和朱至的情况。   与其让朱元璋和太子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倒不如他主动出击,把朱雄英和朱至抛出来。   此番前去北平的所见所闻,汤显了然于胸,真要是仔细的说道说道,绝不是什么难事。   “你去了北平多久?素日在北平都做些什么?”太子顺着汤显的话聊了起来。   这些问题,汤显答来没有任何压力。   进了北平每日做了什么,汤显娓娓道来。无非是在北平城都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朱元璋听完之后微拧眉头,如何也想不到,朱至居然选了这样一个只想着吃喝玩乐的人。   可是太子听着却从其中读出了其他的意味,眼看朱元璋满脸的不乐意,“母后和太子妃都想见见显儿,父皇不如让他领人走一趟?”   汤显立刻住了嘴,多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的站在原地。   “这让他过去吧。”朱元璋既然不满意汤显,不想多看他一眼。   百川非常识趣的上前引着汤显往外走,汤显赶紧向朱元璋和太子告退。   太子冲汤显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笑容,汤显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注意到朱元璋的表情,心下又变得凝重。   罢了罢了,事至于此。从前的他并不认为自己能讨得所有人的喜欢,以后只怕会更多人不喜欢他。只要做自己,何必顾及太多,想的太多。   等汤显一走,朱元璋立刻冲太子不满的道:“至儿怎么会挑了这样一个人?”   “懂进退,明事理,不争不抢,这样一个人有何不可?”朱至的选择在朱元璋看来极为不妥,可在太子看来却很好。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汤显相貌不算太出众,那是在跟朱至相比的情况下。认真来说,汤显长得算是清秀的,不算普通。   至于才识,难道通读四书五经的人才算是有才?   朱元璋觉得汤显不过如此,认定了这样一个人配朱至,实在是委屈了朱至。   然而太子却觉得这样一个人选很是不错,至少这个人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候拖朱至的后腿。   从前太子也担心朱至将来会选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有人觉得一个相貌出众才华了得的人配朱至,才能不委屈了朱至。   可是强强相撞,最终的结果怎么样?谁也不敢保证。   相比之下,能选一个可以包容朱至,又不会听人,人云亦云的人反而更可贵。   “父皇切莫觉得,咱们家的孩子好,就得要配一个比我们家孩子更好的人,您莫要忘了,若是这样的人娶了我们家至儿,将来的前途怕是要......”太子点到即止,相信朱元璋肯定能明白,他话中何意。   “是不是让人进宫,让人好好的教导一番?”朱元璋还是听进太子劝的,但与之而来,也有另外的想法,盼着太子能够听进去。   不想太子听了摇摇头,“大可不必如此特殊,毕竟汤伯父从前也不是没有教导过他。我们家选中了他,也只要求他往后规规矩矩的,至于他会变成一个怎么样的人,至儿现在选中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父皇有心教导出来的人,也未必如至儿的愿。”   太子说的在理,以至于朱元璋虽然有心把人带到身边,好好的教导一番,或许汤显可以成才,好像也不太对。   朱元璋思虑过后发现不太对劲,轻咳一声道:“我好劝,你就担心你娘和你媳妇儿吧。”   “父皇,没有意见,她们也不会为难人。”太子十分笃定的开口,朱元璋倒是有些不服。   “父皇若是不信,大可以跟着去听听。”太子一番提议,朱元璋听得很是心动。抬脚招呼太子道:“走,听听去。”   既然提意,太子没道理不敢跟着朱元璋一道去。   汤显先是见了朱元璋和太子,随后又被带到马皇后的寝殿,看到马皇后和太子妃,一上一下的等着他。   和朱元璋板着一张脸不同,马皇后很是温和。   太子妃作为一个丈母娘,那是打量着女婿,越看越满意。   常家虽然因为开平王的缘故,翻身把歌唱,太子妃也得以成为大明朝的太子妃,但从本质上太子妃还是相对比较务实,不会因为身份的拔高而忘了自己的出身,又瞧不起寻常人的人。   汤显在朱元璋看来的确太过平庸,相比起朱至的出彩,确实配不上朱至。   在太子妃看来,太过出类拔萃的男儿,落到朱至的手里,未知是祸是福。   大家都是普通人,就该按普通人的方式把日子过好。汤显相貌不出众,看起来性子确实不错,一双眼睛平和稳重,太子妃觉得,这是个有内秀的人。   嗯,没想到朱至眼光不错。   只能说这男人跟女人的想法差距实在是巨大。朱元璋要是知道太子妃的想法,第一反应怕是要问常氏这是亲娘吗?   朱至这样出色的女儿,在太子妃看来只该配一个差不多的人?   “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马皇后在这时候也已经开口,神色之间也是对汤显的满意。   汤显有些意外,马皇后和太子妃的反应,按理来说不是比朱元璋更关注,要求更高吗?但是这么两位对他的态度似乎算是满意,对吧?   “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既然至儿选择了你,我相信自然有她的原因。我们当长辈的人管得不应该太多,尤其是她的事。”马皇后一眼就看出汤显心中的疑惑,出言为汤显解释一番,也是让汤显知道,朱至在他们家之中的地位很高。   或许别人会觉得,朱至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一个跟她共度余生的人,但马皇后很确信,如果这个人不合适,朱至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拖着这件事不办。   但是汤显到北平的时间才多久,也不过是几天而已,朱至却做下了决定,也就证明了这个人算是略为让朱至满意的。   朱至满意的人,马皇后断然没有为难人的道理。   作为长辈,只希望小辈们和和睦睦,夫妻恩爱。至于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很出色,又或者是配不配得上朱至。有句话说得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汤显早就知道朱至的婚事都得要朱至点头才能定下,足以证明朱至不管是在外头,或是在朱元璋和马皇后这里都是有一定的份量的。   真正从马皇后的嘴里听到这番话,汤显略微一愣,但还是恭恭敬敬的表示明白了。   “你也不必有压力。至儿选择了你,证明在她心中,她看中的就是你,以前你的日子怎么过,以后你的日子还怎么过。”马皇后大概很清楚的知道,被朱至选中的汤显,怕是有不少人会对汤显诸多要求,就连朱元璋也会暗搓搓的出手。   但是马皇后也清楚的知道,他们的诸多要求在汤显这里其实都是行不通的。   如果朱至想要一个文采出众的人,难不成汤显的兄弟们没有一个文采比他好的?   “我还没想好。”汤显微微一愣,毕竟太子说了同样的话,就连马皇后也这样叮嘱。叫他原本因为朱至的选择而有些迷茫的心理,忽然好像看到了亮光。   “那就慢慢想,不着急。”马皇后微笑的叮嘱。   汤显还是没有缓过来,可马皇后细细的说起一些日常的趣事,问的都是汤家的种种,比如信国公,比如信国公夫人。   都是马皇后熟悉无比的人,只是好些年没有在一块好好的聚一聚,马皇后希望信国公夫人得闲可以进宫陪她聊聊。   汤显乖乖的应着一声是。马皇后缓缓的起身走到汤显的面前,“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至儿也是个好孩子。只是我也想问问,你是真心要娶我们家至儿吗?”   谁也没有想到马皇后会问出这个问题,就连一旁的太子妃也愣了半响。   “强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自该你情我愿才是,虽说这门心事是我们长辈乐见其成的,但你若是不愿意,将来苦的是我们家至儿。说句不中听的话,我是不乐意委屈我们至儿的。”马皇后如此的坦率,反而让汤显不好意思。但也再一次让汤显明白朱至的份量。   “娘娘放心,郡主并未强迫于我。虽说有些肤浅,但郡主相貌出众,很难让人不喜欢。”见色起意什么的,这是人的本性,纵然汤显相貌不算上等,但对朱至的确是一见钟情。   “至于日后,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在于不断的磨合,只要有心,想必我们可以慢慢的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虽然外面对郡主的评价并不高,都觉得郡主过于蛮横霸道,但我在北平和郡主相处了这些日子,十分确定郡主是个讲理的人。”汤显夸起朱至来,也是通过相处之后得出的结论。   蛮横霸道都是别人传的,纵然朱至的确把一众王爷都揍了个遍,汤显也觉得肯定是那些王爷们做错了什么事。   马皇后原本只是相信朱至的决定,听到汤显的这番话,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短短几天的相处,能够看出朱至长处的人,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只要保持这份心,马皇后确信将来朱至和汤显在一块儿,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你能看到这一点我很高兴,将来的日子还长着。要是有空就进宫来看看我。”长辈看到喜欢的晚辈也是一件高兴的事。马皇后这橄榄枝还是得递出去,以便汤显想进宫的时候可以进。   “是。”汤显眨了眨眼睛,没有想到事情如此顺利。除了朱元璋一张黑脸,再没有碰到不满意他的人。   外头听着马皇后和汤显交谈的朱元璋,微拧了眉头,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正如太子所料的顺利。   太子面对转过头充满质疑,看着他的老父亲反而挑了挑眉头,一副您看是不是正如我所言。   朱元璋是不太服的,为此等汤显出了宫,朱元璋立刻寻到马皇后的跟前。   “我还以为你看到他们家这老三,怕是要觉得委屈了我们至儿。”夫妻两人面对面,没什么话不能说。朱元璋这满脸不乐意的表情,马皇后一眼便看穿了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和陛下不同,陛下或许会觉得委屈了我们至儿,可在我看来,至儿选择了他,必然有选择他的道理。   “刚才一番交谈我看出来了,这不是一个人云亦云的人。若不是有一定的眼界和见识,他这个年纪最是听风就是雨的时候。倒是有几分鼎臣的气度。”   马皇后一边帮朱元璋换下身上的衣裳,一边发表自己的看法,好让朱元璋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就别在她面前藏着了。   朱元璋总不能否认,汤显并不畏惧朱至,甚至没有因此而害怕娶朱至的反应。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像一不小心他把朱至养成了人人害怕的对象。虽然这不是朱元璋的初衷。   “先别着急着夸他。婚事既然定下,不知道他得受多少闲言碎语,就是汤家也未必没人给他气受。非长非嫡的孩子,不上不下,偏偏却让我们至儿选中了。”朱元璋一副期待看到汤显应对的表情,被马皇后看在眼里,毫不留情的掐了他一把腰。   “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朱元璋一阵吃疼,呲牙咧嘴的冲马皇后道:“有你这么当人媳妇的吗?为了外人掐的我那么狠。”   一句话成功逗笑了马皇后。一想不对啊,谁是外人。马皇后赶紧板起脸,“谁是外人呢?”   朱元璋理直气壮的道:“还没娶我们家至儿呢,当然是外人。”   又挨了马皇后一记打,马皇后警告的道:“你是不是要挑事儿?真要是把这门亲事搅黄了,想想北平。你一开始想要促成这门亲事的初衷是什么?你是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   国家大事,朱元璋就算想忘,那也是不敢忘的,面对马皇后再三提及,朱元璋无所畏惧的回道:“鼎臣家里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孙子,早早知道他不是我们至儿的良配,换了就好。嘶!”   话音刚落下,马皇后再一次狠狠的掐了朱元璋一记。疼得朱元璋倒抽了一口冷气,控诉的问:“你是要把我掐死啊。”   “谁让你口无遮拦。你这是当长辈的人说的话吗?咱们至儿既然选定了他,他以后就是咱们的孙女婿,除了他,别的人你休想。你这点心思要是再不灭掉,我写信告诉至儿去。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怕不是别人为难他,而是你撺掇着别人去为难他。”马皇后再清楚不过朱元璋的那点把戏,毫不留情的戳破,提醒朱元璋不许轻举妄动。   朱元璋的那点盘算,完全没能逃过马皇后的法眼。这也是让朱元璋略微郁闷的。有个了解他的媳妇儿,想盘算点什么事都得小心着点。   “至儿在外面陪着雄英处理国家大事,你当爷爷的不想着护好她的人,反而跟着别人一起为难她的未来夫婿,这些事要是被有心人传到至儿的耳朵里,你也不怕伤了至儿的心。”马皇后更得提醒朱元璋凡事别太过分,否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暗搓搓准备收拾未来孙女婿的朱元璋,只为了换一个孙女婿,可马皇后这么一说,朱元璋一时之间不得不反思,好像自己的确不应该这么干涉。   “你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是不能修身养性?事事着急,恨不得一鼓作气把事情全解决了。天底下的事儿那么多,哪里是你一口气能干得完的?缓一缓,等一等,吃不了亏。”马皇后也是拿了朱元璋没有办法,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孙子都快要成亲了,他倒好,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   “我这不是生怕委屈了我们至儿吗?”朱元璋被老婆训得不太好意思。   “只有我们至儿说委屈,那才是委屈。我可警告你,你要是一再出手为难人,别怪我也跟你生气。”马皇后有言在先,提醒朱元璋不许轻举妄动。   朱元璋瞪圆了眼睛,一个两个掐着他的命脉,就不许他轻举妄动,是不是?   马皇后无所顾忌的跟他瞪了回去,只问他做得到做不到。   反省自身的确不应该任意妄为的朱元璋,最终还是低下头点了点头。   马皇后这才满意。   “接下来至儿他们得继续往前去。你说要不要让他们顺道回一趟凤阳?”朱元璋转移话题,也是不太确定接下来的安排。   “回凤阳做什么?”据马皇后所知,这些年来的凤阳发展的挺不错的,没人在敢打着朱元璋和马皇后的旗号,胡作非为,目无王法。   专门让朱至和朱雄英回去一趟,是有什么别的事吗?否则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朱元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说的对,没什么事,让他们回去干什么?兴师动众,劳民生财罢了。”   马皇后敏锐地察觉到朱元璋话里有话,立刻问:“这是有人在朝堂上说了什么?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要对你这个皇帝谏言,道雄英和至儿督建烈士园林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了?”   点点头,朱元璋表示马皇后说的没错,的确有人提了一嘴,只不过朱元璋把折子放在一旁,不许任何人再提及这件事。   “意料之中的事。北平这么大的动静,牵扯了那么多的人,未必没有触及应天有些人的利益。”马皇后并不意外,当了官的人,得了权力还想要钱财。   人心是没有满足的时候,真要样样都顾及,只怕朝廷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说得对,难不成我要为了他们那点私心,放弃原本的计划?”朱元璋原本就没有这个打算,马皇后认同,他就更坚定了。   “出了北平这些事,往后他们所到之处,定是早就已经引起人的警戒。再想让他们看到百姓的真实情况,会越来越难。”马皇后觉得朱至和朱雄英在北平干的事相当漂亮,何尝不希望他们借着都见烈士陵园的事儿,可以清楚的查看各地百姓的日子到底过成什么样子。   但是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不仅仅是为了督建烈士陵园,更借此查看民生。   如此一来,好些人都会收着点,努力不让朱至和朱雄英察觉当地真正的情况。   朱元璋反而摇了摇头道:“那可未必。越是努力的想藏着越有可能暴露。我们家这两个孩子都有一双慧眼。”   满脸骄傲的朱元璋提起孙子孙女,那是引以为傲。   “你刚刚不是满脸的不乐意,认定了至儿没眼光?”马皇后翻起旧账,提醒朱元璋别把刚发生不久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那是不信她的眼光吗?我是担心她为了大明,为了北平委屈了自己。”朱元璋必须得解释解释作为祖父的他,可不单纯只是看不上汤显。他完全是担心朱至为了大明,为了北平,只能选一个差不多的人,委屈了自己。   马皇后是高兴的,高兴于朱元璋记着自己是祖父,惦记着朱至好与不好!   “你的心意至儿会知道的。”马皇后肯定的告诉朱元璋。   “怎么会不知道呢?咱们至儿多贴心多懂事的一个孩子,为了大明答应了这门亲事。”朱元璋怎么会不懂得朱至做出的牺牲,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些牺牲,朱元璋才会觉得朱至值得更好的人。   朱至可以上阵杀敌可以镇守边境,也可以为大明肃清贪官污吏,朱元璋觉得,至少应该让朱至选一个她喜欢的人。   没有想到最后为了北平,为了大明的安宁,朱元璋却不得不让朱至,只能从汤家的人里选。   汤显或许不是不好,只是在朱元璋眼里不够好,配不上朱至。   纵然朱元璋推着朱至选定了这门亲事,但在最后朱元璋还是想挑一挑。   或许这样挑一挑汤显的毛病,也能改变一些事。   “享受得荣华富贵就要有所牺牲,这句话你也不是第一次说了,怎么到了至儿这里就那么舍不得。”马皇后有些无奈,毕竟朱元璋的儿女们哪一个不是作为棋子,作为联姻的工具,或嫁或娶了功臣之后。   当他们不乐意或者反对的时候,朱元璋不是就提醒着他们,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别想着只享受荣华富贵而不为大明有所贡献。   哪一个孩子又都是心甘情愿联姻的呢。只不过迫于朱元璋的威严,舍不得身为皇子皇女的荣华富贵,不得不答应而已。   朱元璋告诫孩子们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该牢牢的铭记自己作为皇子皇女的责任。联姻,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如果他们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也就不必当他朱元璋的儿女。   朱元璋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如果儿女们不愿意尽这点责任,那么朱元璋就可以舍弃了他们。   毕竟朱元璋给了儿女们俸禄,让他们锦衣玉食,只不过是让他们帮忙笼络功臣而已,他们都不肯答应,那就莫要怪朱元璋心狠手辣。   马皇后亲眼看到过朱元璋的手段,听到他说过的话,如今拿了朱元璋曾经说过的话和手段,来提醒朱元璋,也是为让朱元璋想起来自己的双标。   “他们哪个能跟至儿比?”不是朱元璋偏心,而是事实摆在眼前,他生的儿女们没有一个有朱至能干。   “想想看至儿从什么时候开始挣钱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随军出征的?他们像至儿那么大的时候还只会争风吃醋,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一个个没用的东西,连最容易干的事都不想干,那他们还能干什么?”朱元璋想起儿女们,那是一个个都看不顺眼。   “啊,标儿除外。”朱元璋突然想起一不小心好像把太子都骂上了,那可不行,赶紧排除。   “要我说啊,咱们雄英和至儿最像我们标儿,都是贴心能干的人。有他们在,大明可兴旺矣。我啊,就看着他们大显身手。”朱元璋就想起朱雄英和朱至了,两个孩子都如他的标儿一样能干,将来到一定也会像太子一样振兴大明。   “嗯,我得想想怎么让他们快点收拢了人心,好让他们早点回应天,我也好早些禅位。”朱元璋没有忘记自己早早就有的打算,可不能拖久了!   马皇后......   这想法是不是转得太快了点?   “怎么,你不怕迟则生变?到时候我反悔了?”马皇后纠结的表情朱元璋看在眼里,就不得不问问马皇后了,怕不怕他突然改了主意,不禅位了?   “江山是你打下的,要给谁,不给谁,什么时候给,这都是你自己做主。”马皇后想得一向开,皇位既是朱元璋自己凭本事打下来的,至于要不要传位太子,都由他自己来决定。   她贵为皇后,最多也就是儿子失太子之位,她跟着太子一道死罢了!   “哼!说得轻巧,我要是信了你才怪。”朱元璋也是了解马皇后的,自知就算马皇后说得再随意,他要是真做出损及太子的事,马皇后断不会忍气吞声。   朱元璋握住马皇后的手道:“咱们的标儿是咱们的儿子,这个江山天下是我们一道打下的,就该传到咱们标儿的手里。除了咱们标儿,谁也别妄想。” 第101章 胆大   ◎打昏◎   妄想二字, 就是朱元璋的态度,他不许任何人打太子之位主意的态度。   他立下的太子是朱标, 他的皇位也只会传给朱标, 别的人,连想都不该想。   朱元璋在那儿思考着如何妥妥当当把位置传给太子,朱雄英和朱至到了西安, 既要开始了解民生, 更得手把手指出秦王这个坐镇的藩王错在何处。   秦王早被他们两个收拾得服服帖帖,对他们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可是西安的官员们见着一向在他们面前嚣张跋扈的秦王, 突然对朱至和朱雄英如此乖巧,那是半响没缓过来, 揉了再揉眼睛,好想确定一下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还是秦王吗?   秦王还是秦王的。不过这如何治下。朱元璋和太子不是没有教过,但是呢,秦王当年是左耳进,右耳出, 眼下朱至捏着政通人和则生财的话, 秦王饶是不想管国家大事, 好像不管都不成。   尤其朱至更是提醒秦王,要是秦王不把政事吃通吃透, 别怪有人打着政策昧他的钱。   他现在不是缺钱吗?想想朱元璋可是连俸禄都不给他发了, 他要是不把西安治理好,真就不怕钱也挣不到?   可怜秦王一个愣头青, 政事和行商是不是一回事他闹不明白的, 但一想朱至不会拿这点事来骗他是吧!   没办法, 乖乖的记下。   但是, 他这脑子就那样, 能容的东西太少了,秦王苦哈哈的听着,最后发现好像操作起来很是有难度!   刚想跟朱雄英和朱至哭嘤嘤,求想办法,结果朱至给他丢了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小小的几个不显眼的字,藩王手册!   ??作为一个藩王,秦王看到这排字明显傻了眼,可随后打开看清里面的内容,秦王真要给朱至跪下了。   藩王手册没错,上面写的是作为一个藩王须管的事,有图有文字,大致是教秦王怎么做好一个藩王,不会轻易叫人糊弄。   “至儿啊,你到底是什么脑子啊,太好使了!”看完藩王手册之后的秦王恨不得抱住朱至,狠狠的亲上一口。   侄女太贴心,太能干了,秦王高兴的不行,有了这本册子以后,他还用操心自己被人糊弄吗?   “好好拿着,别让人拿走了。”朱至辛辛苦苦编出这么一本东西,只为了让秦王能够当好这个藩王。   但是这样的一本东西肯定是不能外传的,否则人人都知道藩王怎么当,当然也就知道了该怎么钻这个漏洞。   秦王连连点头保证,“不会的,不会的,我肯定把它藏好了,绝不外传。”   有了朱至写好的册子,秦王办起事来那就麻利的多了。   西安的烈士陵园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迅速的开工完成,最后是公祭。   朱至的生意也催促着秦王利落的办好,至于因为秦王招收舞伎而引起非议,甚至有人把参奏的折子都递到朱元璋的面前,立马有人提醒秦王要是再不懂得收敛行为,极有可能会再惹朱元璋不喜。   秦王又不是自己想干,还不是被朱至逼着不得不这么干的。   他就是想收手,朱至不点这个头他也不敢了。   但是这件事是朱至没有出面揽下,秦王也只能一个人担了。   以至于参奏秦王的折子,很快送到朱元璋的跟前,朱元璋一看自然是勃然大怒,冲一旁的太子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个逆子做的是什么事儿?”   太子赶紧上前接过奏折,翻开一看,竟然是参秦王的折子吗?   细细一想秦王也不是那喜好美色的人,况且秦王在北平的事里办的相当不错,不可能回了西安就犯糊涂。   立刻太子便想到了一个可能,轻声与朱元璋道:“父皇已经停了二弟的俸禄,征召舞伎,而且似乎是一大批舞伎,二弟哪来那么多的钱?”   “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呗。”朱元璋想都不想立刻倒出这个可能,但是太子却摇了摇头道:“不会。”   朱元璋也终于想起来了,朱至和朱雄英都在西安,如果秦王敢搜刮民脂民膏,贪污受贿,第一个容不下秦王的人绝对会是他们,哪里轮得到有关人员能够上折参秦王。   太子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道:“这件事或许是至儿想做的。二弟只不过迫于无奈,不得不乖乖听从安排。”   朱元璋瞬间没了声音。   真要是朱至想做的,那朱至这是想干什么?   从小到大朱至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啊?突然之间让秦王征召舞伎,要说没有别的盘算,不管是朱元璋或是太子都不相信。   “父皇,要不再看看?”沉默了许久,最终太子还是开了这个口。   “他们谁也没写信回来解释解释?”一听可能会是朱至想干的事,朱元璋哪里还有方才的勃然大怒,试探的问及太子。是不是朱至和朱雄英早就写信回来说道这件事了?   太子诚实的摇摇头,要是朱至或者是朱雄英早就写信回来说明,他也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朱元璋着急的来回跺步,朱至和朱雄英都是靠谱的孩子,朱元璋不至于西安传出这么点事,就觉得他们两个才出去几个月已经变了样。   舞伎的事,朱至没有写信回来解释,大概可能是觉得暂时还不需要解释。   “算了算了。”朱元璋想到或许朱至有什么别的打算,决定按下不提。   “还是写信过去了解了解情况。他们若是有意胡闹,应该及早制止。”太子很清楚的知道什么叫上行下效,如果任由秦王胡闹,接下来肯定会掀起一番养舞伎的热潮。   虽然眼下各府之中都有舞伎,秦王所征的舞伎中,也有官妓。但因为朱元璋不是注重享乐的人,以至于并没有形成风气。   可是如果朱至或是秦王开的这个头,那就不一定了。   “也好。”朱元璋信得过太子,事情交给太子来办,他放心。   如此很快,朱至和朱雄英也就收到了太子询问的书信。   朱雄英直接把信递到朱至的手里道:“爹询问舞伎的事。”   说到这里,朱雄英垂下眼眸道:“上行下效的道理,不用我来告诉你。征召舞伎,听你的意思并不限于西安,反而是一路行去你都要从各地挑出最好的舞伎。”   “对!”朱至的确有这个打算,也坦坦荡荡的告诉自家的兄长。   “至儿。”朱雄英是担心的,担心朱至或许开启一道邪恶的大门,从今往后会有无数人效仿。   “哥哥要相信我,我知道一旦有些风气成了会对天下有什么影响,可是哥哥莫要忘记了,我现在选的所有舞伎都是什么出身的人?官妓,贱籍,教坊司内且是皇爷爷下令不许脱籍的人。”朱至知道朱雄英担心什么,可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一入贱籍,再想脱籍千难万难。”朱至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道迷茫,“难道入贱籍就不该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改变命运?”   朱雄英顿住了,的确没有想到这回事。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而已。至于他们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那就看他们的本事了。”朱至虽然愿意给人创造这么一个机会,可最后能不能把握这个机会,不在她。   朱雄英依然不能理解的开口问:“我还是不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有想到朱至相当光棍的回答,“现在也不确定我的计划能不能成功,所以哥哥你问我到底在做什么,我也说不清楚。现在缺一个能够控制全局的人。”   此话落下更让朱雄英百思不得其解。   “你选舞伎不是只为了让他们跳舞而已?”朱雄英问出这句话,眨着眼睛等着朱至的下一句。   “对呀,我是为了让他们跳舞没有错,可是这支舞非同寻常。所以我才会说我需要一个能够把握全局的人。哥哥也知道我选的舞伎并不只限于西安。”朱至说出自己的那点盘算,恰恰也一直是朱雄英感到不安的原因。   朱雄英呆滞了许久,问:“你在西安让二叔选了多少人了?”   这个问题是朱至可以马上回答的,“十六人。”   .......此时的朱雄英已经不想说话。但是不说话好像也不行。   “你不会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按照这个数字选人吧?”没办法的朱雄英只好继续提了。   没有想到朱至理所当然的点头,“按照这个数字只多不少。”   朱雄英瞠目结舌,“你这要跳的到底是支什么舞?”   “集各地之所长,展示各地的文化及民风。”朱至顺口的回答让朱雄英觉得,朱至的确不像在开玩笑,她的确有这样的打算。   “你是要献舞啊?”朱雄英终于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朱至肯定的点点头,“要不然怎么能说是给这些贱籍的人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脱离贱籍的机会呢?”   好吧,原谅朱雄英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不过朱至竟然有了这般打算,这支舞必须要特别出彩,否则绝不可能达到朱至想要的目的。   “这样一个统筹全局的人不好找。”朱雄英才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朱至说那样的一个人不好找。   “有才华,有能力的人,又怎么可能愿意为一群舞伎做指导。可是一个没有见识的人,又怎么能展示出大明锦秀山河,以及天下民声。”舞蹈不仅仅是欣赏舞伎们曼妙的舞姿,更可以展示一个国家的文化,一个时代的声音。   “我想在最后送爷爷一份礼物,告诉爷爷,大明江山在他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纵然爷爷有很多的不是,但他的确在努力的成为一个好皇帝。”朱至想通过一支舞蹈告诉朱元璋这一点。   朱雄英扫过朱至一眼,提醒朱至道:“未必见得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朱至正在说朱元璋呢,朱雄英说的是谁?   好在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朱至很快意识到朱雄英说的是什么人。一个统筹全局的人。   “哥哥如果有好人选,赶紧亮出来。”朱至催促朱雄英,别再藏着掖着了,她为了这么一个人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也是因为你们征召舞伎的动作太大了,有人以为是我想要的。因此特意为我举荐了一个人,一个擅长编舞的人。”朱雄英说着话,开始翻着案上的公文。   朱雄英仔细查找,很快从里头找出了一份举荐信,朱雄英打开一看确定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后,立刻递到朱至面前,让朱至好好的看一看。   朱至不曾有半分迟疑的接过,一看上面写的内容,“曾经考中过秀才的人啊。怎么会突然对舞蹈起了兴趣?”   不怪朱至为此疑惑。按理来说都已经考中秀才了,再努力一把,完全有可能考中进士,出仕为官。这人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一心扑在帮着烟花之地的女子们编舞?   “你竟然有所打算,不如自己亲自去见见,问一问。”想要打听一个人的来历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但朱雄英觉得朱至应该去见一见。   “久居于青.楼,我得去这儿找他。”朱至尤其注意到举荐的信中写明了此人居于青.楼,她得提醒朱雄英。   朱雄英嘴角阵阵抽搐,别以为他看不到朱至眼中的兴奋。   “就算现在不让你去,以后你肯定也要去,反正你也长大了,想去哪就去哪吧。”朱雄英全然是管不住朱至的语气,让朱至听着没能忍住的翻了一个白眼,“要不咱们一起去?”   果不其然,随着朱至的邀请发出,朱雄英突然没了声音。   要说对朱雄英这风花雪月之地没有半点兴趣,不想前去看看,必然是骗人的。   可是朱雄英牢记自己的身份,恪守规矩,他绝不能落人于柄。   “我们又不是去嫖.娼,怕什么?只是去长长见识罢了,重点难道不是要见这一位秀才。”朱至作为最了解朱雄英的人,怎么能自己去长见识而把亲哥丢下呢?   不断的冲朱雄英挤眉弄眼,无非是想让朱雄英跟着她一起去。   “郡主。”祝娘没能忍住唤一声,提醒朱至莫要把朱雄英往火坑里带,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有朱雄英和朱至的好果子吃。   “大明律令规定朝中官员不得出入风花雪月之地,我既然是太孙,理当以身作则。”哪怕朱雄英的确想去看看,可是朱雄英也得牢记自己的身份,绝不能做出授人以柄的事。   “你是郡主又是女儿身,就算出入风花雪月之地,也没有人会管你。毕竟比起参你,要是让你碰上了朝中的官员,吃不了兜着走的更是他们。”朱雄英知道什么叫以身作则,为此只能忍下心中的好奇。   “你走这一趟既是要请人,同时也得注意查看里头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人。”朱雄英对于有人向他举荐一个擅长编舞的秀才,其实很是不满的。否则也不会把举荐信压在最下面。   只不过听到朱至的盘算后,朱雄英意识到有些人不是只有一个用法。   “忽然觉得生为女儿身还是有好处的。”朱雄英做下决定时,朱至却幽幽的感慨一句。收获朱雄英一记警告的眼神。   别以为朱雄英听不出朱至话中之意,朱雄英道:“你该想想要是你出入青.楼的是传到皇爷爷和爹的耳朵里,你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没想到朱至对此嗤之以鼻,“我只管老实的告诉他们,我又不是去寻.欢作乐。我也不能寻.欢作乐不是吗?”   虽然朱至说的是实话,朱雄英还得扎心的捅她一记,“女儿家的名声你还要不要?你不要皇爷爷和爹可是要的。”   明显从来不考虑自己名声的朱至,才不管这一去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可是朱至不在意,不代表朱元璋和太子不在意。   朱至已经笑出声来道:“哥哥请相信我,咱爹和爷爷自打把我放出来就早就料到了,我再没有任何的名声可言,毕竟这天底下没有我不敢做的事,不就是出入烟花之地吗?哪里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回轮到朱雄英没了声音。   可不是吗?朱元璋和太子不可能不知道,朱至揍了一干叔叔的消息传扬出去之后,名声就已经不剩多少了。   要不然太子妃也不至于发愁朱至嫁不出去。   朱至顶着一张无害而美丽的面容,还能让太子妃有所操心,可见朱至的名声早就不好。   所以在原本不算太好的名声上再添上一个没有规矩,无法无天天的评价,于朱至而言完全无所谓,朱至压根儿不需要操心!   真要是传到朱元璋和太子的耳朵里,最多也就是这父子俩骂一句胡闹,又能拿朱至怎么样呢?   山高皇帝远,朱至如今远在西安,朱元璋和太子还能为了这点小事,专门把朱至叫回应天训一顿?   “你总有回去的时候,咱爹和爷爷都是记仇的人,莫要高兴的太早。”朱雄英的确是见不得朱至如此嚣张,所以一回又一回的扎心提醒朱至。   “我都说了,哥哥要是也好奇咱们就一块去,有事儿我顶着。要不然你改一个妆?”朱至上下打量的朱雄英一圈,忽然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却被朱雄英狠狠的瞪了一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么教我糊弄人,等回了应天,我一定告诉爹和爷爷。”朱雄英是不会听朱至的计划的。   并不想落人于柄的朱雄英,纵然心中对那烟花之地充满好奇,但他也知道,不管再怎么好奇,有些地方他绝不能踏足一步。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身为大明的太孙,他绝不能坏了大明的规矩,更不能让朱元璋和太子落入两难之地。   朱至了解朱雄英也知道,朱雄英决定的事不会改。   “那哥哥就在家等我吧,等我亲眼看见了那烟花之地到底是什么样,一定回来告诉你。”朱至可怜的撇过朱雄英一眼,也是为朱雄英而惋惜。   朱雄英不吃她这一套,挥挥手道:“你就免了吧。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就别在这儿捅刀子。”   此话斗的朱至忍不住的笑了,但是只笑了一会儿,朱至就板起一张脸道:“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的人才不会被欲.望所左右,哥哥厉害!”   朱雄英当然知道这是对他的肯定,只不过这句肯定从朱至的嘴里说出来,让朱雄英很是不好意思。   “所以说还是当女孩子好,规矩不用理会太多,我可以肆意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没等朱雄英感动感动,下一刻,朱至又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朱雄英必须得说,朱至总是会在他最感动的时候给他沉重一击,让他的心情变得极其复杂。   偏在这个时候朱至拍拍朱雄英的肩膀,“哥哥,你在家好好努力,我玩去了!”   !!!这是正常人干的出来的事儿吗?   朱雄英幽怨无比的瞅着朱至。朱至却冲他咧嘴一笑,丝毫不觉得自家哥哥做事,她出去玩有什么不对。   “看得出来,哥哥不会希望我给你带回点什么的,那我就闲话少说了,再见。”朱至相当自觉的和朱雄英挥挥手,扬长而去。   不断的吸气吐气,朱雄英提醒自己,这是他妹。最重要的一点是,真要跟朱至打起来,他绝不是朱至的对手。   要是一不小心挂了彩,明天见人的时候又得让朱至顶上一个罪名,殴打太孙!   算了算了,为了自家的妹妹着想,他姑且忍一忍。   朱雄英不断的做心理建设,没想到都已经迈出门口的朱至忽然又转过头喊道:“哥哥,把祝娘借我用用。”   ???朱雄英明显一愣,朱至笑道:“正好借她帮我看看人。”   可是朱雄英眯起眼睛盯着朱至道:“你身边又不是没人。”   朱至和朱雄英身边的人都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筛选想过后送到他们跟前的,有男有女,哪样都不缺。   “哥哥要是不借我,那我可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了。”朱至眨巴眨巴眼睛说出朱雄英自己的打算。   这分明是威胁!   “你要是敢一个人去,我就敢让慕容先生把你扣住,从今往后你别想出门口一步。”朱雄英必须不受威胁,是谁着急出门呢?   “相信我哥哥,他们看不住我。”朱至一脸笃定的告诉朱雄英。   “东宫的人都看不住我,更别说咱们这是在外头。真要是打起来,我可不会收着。”朱至捏着手掌,没有一丁点威胁朱雄英的不好意思。反而颇是引以为傲。   熊孩子。此时此刻的朱雄英终于体会到了朱元璋和太子面对闹事不断,还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的朱至,到底是什么心情?   “祝娘,你陪郡主走一趟。”的确没有把握可以把朱至困住的朱雄英,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满足朱至的请求,不就是让祝娘跟着一起去吗,就让她跟着一起去就是。   其实站在祝娘的立场,祝娘是不太乐意跟着朱至出入风花雪月之地。   要不是朱雄英点头答应朱至,祝娘一定在第一时间劝阻朱至。   如今被朱至讨来,祝娘虽不太乐意,却也知道自己只能答应。   “是。”   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落在朱至的耳朵里,朱至却无所谓,招呼祝娘道:“走!”   祝娘最后看了朱雄英一眼,盼着朱雄英能出声把自己留下,可惜事与愿违。   自知无力改变事实的祝娘,只好乖乖的跟着朱至一道出府。   到了西安当然得住进秦王府,朱至得说,这秦王府被秦王收拾的不错。   不过,都已经金碧辉煌了,秦王还觉得不够,竟然还要另外修亭子,搭阁楼,这就过分了。   所以秦王被罚那是他自找的。   祝娘出了门才反应过来,朱至真就带了她一个。   嗯,万河想跟上的,却被朱至一瞪老实呆着了。   “毕竟是鱼龙混杂之地,郡主应该多带几个人。”祝娘无可奈何的提醒朱至一句,希望朱至能把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人要是太多了,那就不好玩了。”让祝娘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朱至回应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现在的重点是好玩吗?   对祝娘来说不是,对朱至来说却是。   “至儿,去哪儿?”秦王正好在外头回来,一看朱至要出门的架势,赶紧问一嘴。   “去看一个会编舞的人。”朱至坦坦荡荡的回答,秦王瞬间来了精神,“带上我一起呀,你不是让我负责挑人吗?”   “还是别带二叔了吧,毕竟连我哥都不好意思去的地方,您要是去了,我哥知道总不能当做不知道。他是参您呢,还是不参您呢?”朱至很是为难,秦王听着一愣,没反应过来朱至要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是关系到参不参的问题,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所以,你到底要去哪?”秦王好奇无比。   朱至本着别骗人的原则,在秦王的耳边一阵耳语。   “你要去青.楼。你疯了你。”秦王尖着声,说出朱至要去的地方,满目都是不可置信。   疯,朱至肯定是没有疯的,但秦王这么尖着声音说,朱至赶紧提醒道:“二叔是巴不得整个西安的人都知道我要去哪。”   惊觉失言的秦王第一时间把嘴捂上,张望四周发现并没有多余的人,刚刚他的那番话,应该没有多少人听见。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朱至疯了?   “那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不三不四。是你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吗?你哥也不拦着你。”秦王责怪起朱至,连同朱雄英都没有放过。   一个两个什么人呢,做事这么没分寸,朱至可没出嫁,她要是敢出入这烟花之地,汤家的人知道了,未必不会退婚。   还有朱雄英,朱至胡闹也就算了,朱雄英怎么也不拦着点。   “二叔敢说自己没去过?”秦王怎么横眉竖目的在朱至这儿都没用,朱至完全不吃这一套,反而一个直球打向中心。   秦王被问到了痛点,很想反驳一句说自己没去过,终究没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我去过,可我是儿郎。”秦王不敢否认,承认也得有点讲究。   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不就是出入风花雪月之地吗?这种地方本就是为男人存在的,要是男人都不去,还不得关门大吉。   “所以你们男人出入烟花之地是正常?”朱至听出秦王的言外之意,还得刨根问底的问上一句。   秦王刚要点头,结果朱至声音已经响起,“啊,二叔不如说说,爷爷为什么定下大明律令,凡朝廷命官禁止出入烟花之地。”   提起朱元璋,秦王瞬间没了声音。   朱至继续道:“和二叔相比,二叔受大明律令的约束,可大明律令没有明令禁止女子不得出入烟花之地。所以二叔且说说,到底是谁不该去烟花之地。”   这回秦王更是不敢吱声了,拿出大明律令谁顶得住。   祝娘看到秦王,还以为看到救星了,结果没想到几个回合下来,秦王完全不是朱至的对手。   也对,但凡秦王有点真本事,何至于被朱至和朱雄英拿捏得老老实实?   秦王就是个没本事的人,因此才不得不老实。   “至儿,怎么说你也是女孩子,出入烟花之地的名声实在不好。”好在秦王终于缓过来了,但是这说出口的话怎么听着那么让人不乐意?   “你们出入烟花之地还是触及大明律令的,你们都不在乎。反倒我一个女孩子去那地方,最多看看热闹而已,却要名声不好?我听二叔的意思是担心我去那里胡作非为什么?” 朱至犀利的指出问题所在,请秦王好好的说道说道,他是担心什么?   秦王无奈之极的上前想要拖住朱至,把人带回府里去。刚出手朱至已经躲过,并且警告道:“二叔有话说话,可别动手动脚。您要是敢跟我动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朱至的警告,秦王敢不当回事吗?他又不是没有吃过亏。   “不是,至儿。也不是说这规矩是二叔定下的,而是你一旦出入烟花柳巷的事传扬出去,你想过汤家人是什么感受吗?”秦王没办法,只能把汤家抬出来,好让朱至有所顾忌。   “二叔未免也太小看信国公了吧,你以为信国公会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真要是一个守规矩的人,还能从小打定主意上战场?”朱至丝毫不觉得,信国公会因为她出入烟花之地这点小事看不起她,要跟她退婚。   “再者说了,我和汤家的婚事可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这门亲事定下了,除非我们俩哪个死了,否则绝不可能作罢。”朱至也算是有恃无恐吧,反正这门亲是已经定了。   政治联姻的婚事,除非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那点德行的小事根本不会有人放在心上。   “二叔就别再拦着了,我去是有正事的。”朱至挥挥手,让秦王里远些,她是有正事才要去的好不好?   “我不管,就算你说破了天我也不能让你去,否则将来我怎么跟你爹交代?”秦王难得认死理,不由分说的上手就要拉住朱至。怎么着都不能让朱至去。   朱至一听这话可就不乐意了,不讲理是不是?不讲理她还不乐意跟秦王讲理了。   眼看秦王硬要拽着朱至回府,朱至一个手起刀落,直接把秦王打昏过去。   一干人......   “扶着你们王爷赶紧回去歇着。”朱至把人打昏,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扶住人,丢到跟在秦王身后的人怀里。   “郡主!”伺候秦王的人早就听说了朱至喜欢动手的风格。可是亲眼见到,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   “别喊了,赶紧扶着你们王爷回去。”朱至不乐意在听人劝着挥挥手,让他们麻利的把秦王扛回去,她的事儿都少管。   谁敢管朱至?   只是不确定朱至对秦王动手,她下手有没有分寸?   “王爷,不会有什么事吧?”终于有人问出这句话,谁让朱至刚刚下手的动作太快,他们都看不清朱至到底动了秦王哪里。   要是秦王有个好歹,他们可怎么交代?   “这是我二叔,我还能把他往死里打?你们只管放心的把他抬回去,不消片刻他就会醒了。”朱至一听没人想在拦着自己,只是担心秦王会不会被她打出个好歹来,赶紧宽慰人心。   终于得了一句准话,谁也不敢再怠慢,赶紧抬着秦王回府。   “去跟我哥说一声,我把二叔打了。”朱至抬脚出门,可是一想还是跟亲哥说一声比较好,后面的残局得朱雄英出面收拾。   万河一个想跟着朱至出门,却因为朱至不肯带,只能乖乖留在府里的人,马上收到朱至的眼神,这吩咐的人就是他?   “郡主,还是让奴跟着您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万河努力的表明自己还是相当有用的,请把他带上。   “算了。你跟着我一起去,那地方的人都是有眼力的人,岂不是把我的身份暴露了,暂时我还不想。”朱至如是回了一句。   祝娘道:“自打郡主踏进西安开始,该知道郡主的人都知道了。我们俩去也瞒不住。”   “至少总要装一装。否则哪里还有别人装一装的机会?”朱至清楚依她的身份,她自进了西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但是总有人觉得自己足够聪明,因此会特别配合朱至。   ??祝娘本以为朱至单纯就是去看看,现在看来不仅如此? 第102章 环环   ◎相扣◎   朱至终于可以出门, 目标明确的行向西安夜晚最热闹的地方。   不过,天现在还早着, 朱至寻了一处小摊买了小吃, 祝娘无奈的提醒道:“郡主,毕竟在外面。”   换句话来说,祝娘希望朱至能够谨慎一些。   没想到朱至摇摇头, 丝毫不在意的道:“我出门又不是有计划的。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都担心有人要害我, 我这日子过的也太没意思了。”   朱至说着已经埋头吃起碗里的面,也不知老板用的什么酱料, 味道很不错。   “现在不吃饱,等会儿进了那地方也得吃吃喝喝。”朱至瞥过祝娘完全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提醒一句。   祝娘微微一愣,随后乖乖的端起面,吃!   朱至吃得尽兴,同时也注意四周的街道汇集的人越来越多,而原本紧闭的门户也都打开了门, 点起了红灯笼。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 川流不息的小巷中, 慢慢聚集起暧昧而引人遐思的气氛。那刚刚开门的小楼中传来了一阵调笑的声音,随后朱至便看见打扮艳丽的女子们缓缓的出现在二楼的门栏。   倚门卖笑, 她们不是第一次, 也不是最后一次。   倚在二楼的姑娘是为招客,所以几乎都是相貌出众的姑娘。   一眼望去, 都是年轻的面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可那眼底的无奈又有多少人看得明白。   祝娘昂头看到朱至在打量那楼上的姑娘们, 眼中透着怜悯。自小伺候在朱雄英身边, 祝娘也是知道朱至的性子的。宫中上下, 谁都清楚,纵然外面的人说朱至的脾气暴躁,性格不好,可是,朱至从不打骂宫中伺候的人,也不会轻视宫中的人。因而宫中上下的宫人们,对朱至也一向恭敬。   上回教朱至和朱雄英规矩,却拿捏着以为朱至和朱雄英好欺负的人,纯属是疯了,只是例外。   如今看着朱至望向楼中那些姑娘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怜悯,祝娘觉得自己不该过于抗拒陪朱至来这一趟。   “姑娘,姑娘,请您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一道哀求声传来,朱至身边走来两个小乞丐,衣着破烂,拿着两个破碗朝朱至伸手,眼巴巴的瞅着朱至,当即就要跪下。   “不过是要些吃的罢了,用不着行此大礼。”朱至纵然早就见惯了动不动跪下的人,但看着眼前两个乞丐,却没有让他们跪下的意思。   “给他们来两碗面。”朱至阻止了乞丐的大礼,同时转过头冲一旁的老板吩咐一声,拿出了铜板放在桌上。   老板眼神复杂的看了朱至一眼,终究还是乖乖的上去拿起铜板道:“姑娘稍候。”   朱至并不着急,“钱给了你,一会儿面煮好了给他们就是。”   不过是两碗面罢了,朱至没有碰到也就罢了,既然碰见了,也不至于舍不得。   只是没有想到朱至起身准备离开,忽然一旁冲出了一堆乞丐,大的,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十几个人一窝蜂的涌过来,“姑娘,请姑娘行行好,给我们点吃的吧。”   突然涌过来的人把朱至和祝娘包围了起来,祝娘本能要阻止他们的靠近,毕竟这么多人,而且每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祝娘更担心他们冒犯朱至。可是祝娘只有一个人,又怎么拦得住这一窝蜂涌过来的人?   “姑娘,请姑娘行行好吧,好人会有好报的。”一群乞丐中有人大声的朝朱至喊上一句,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附和声,“是啊是啊,请姑娘行行好吧。”   朱至一眼扫过,这群乞丐大概有十三四个人,一个个把朱至围的水泄不通,瞧他们的架势,不像是请人大发善心,倒有几分强迫性让人必须得给他们吃的样子。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朱至冲一旁的老板再次吩咐,“给他们每人煮一碗面。钱在这儿。”   一个荷包稳稳当当的丢到一旁的桌子上,朱至掏钱的动作干脆利落,有那眼神好的人注意到朱至袖子中不止这么一个荷包。   “你们有认识什么朋友要是也饿的,让他们过来,今天我请客。”让人更意外的是,朱至不止要请眼前的这些乞丐们,更让人去把其他的乞丐一并叫来。   听到朱至的话,围着朱至的乞丐们全都一愣,诧异的抬头望向朱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从不说客套话,你们要是真为你们的朋友好,就让他们过来,毕竟能像我这么大方,请你们所有人一起吃饭的人并不多。”朱至一眼扫过围着她的这些人,隐隐有些期待。   只是这么多乞丐突然冒出来,未免也太巧了吧!祝娘拧起了眉头透着审视,警惕的盯着周围。   原本哀求朱至请他们吃顿饭的乞丐们突然没了声音。   “怎么,你们只管自己填饱肚子,就不管其他人了吗?”朱至颇感好奇的问出心中的疑惑,“我还以为你们应该都是一伙的。难得碰上像我这么大方的人,你们不应该错过才对。”   乞丐们更是不作声了,谁都察觉得出朱至言语中的不善。   “要是没有其他人,我已经给了你们的面钱。你们还打算堵着我吗?”朱至在这时候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人也往前走了一步。   堵着朱至求的是一顿饭的乞丐们,达到了目的,也不好意思再堵着朱至了。   “请,请!”确实已经达到目的的人,赶紧避开,让出一条道来,好让朱至和祝娘通过。   朱至也不迟疑的迈出了脚步,祝娘道:“那些人不像是乞丐。”   低头一笑的朱至答道:“那又怎么样呢?花钱消灾。何况只是这么点小钱。我还是给的起的。”   祝娘纵然有不少的想法,也不好违背朱至。不过这些乞丐的脸,祝娘却觉得很有必要记下。   “对不住,对不住。”朱至领着祝娘继续往前走,这就要进门,突然一个人蹿了出来撞在朱至的身上。   一个衣着朴素,身形灵活的青年,不断的向朱至道歉。为自己的莽撞而觉得不好意思,希望可以得到朱至的原谅。   “撞了我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你是不是应该把你从我手上拿走的荷包还给我。”朱至不由分说的往前迈了一步,快如闪电地扣住青年的手腕,阻止了青年逃脱。   本来随着朱至话音落下,青年转身就要跑的,没想到朱至的动作竟然那么快。早早的扣住他的手腕。   纵然青年用力的挣扎,却发现朱至纤细的手竟然如此有力,任他再怎么挣扎竟然都挣扎不开。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在下只是不小心撞了姑娘而已,怎么可能从姑娘那里拿了什么东西?”青年抵死不认。手里挣扎的动作也没有因此而停下,只是他却发现不管他再怎么挣扎,竟然都挣不开,这是青年从未料过的情况。也让青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手脚再快,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拿多少东西而已。难不成你以为我毫无所觉?”朱至拧起了眉头,反省自己难道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想到这里朱至抚了一把脸。   可是她这么一手抓住一个青年,还能悠闲抚摸自己脸蛋的举动,也是让人看傻了眼。   “姑娘,你可莫要血口喷人。”青年纵然挣扎不脱,也并不代表愿意乖乖认错。   眼看跑不掉,那就动真格。   “是不是血口喷人?看看你手里有什么就知道了。”随着朱至这句话应落下,青年忽然脚下一空,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发现朱至竟然把他举了起来!!   不只是举了起来,朱至甚至将青年倒立的举着,一个用力抖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青年,袖中和胸口掉下一地的荷包。   成功把青年偷来的荷包全部抖落出来的朱至,直接将青年丢在地上,当然也是控制了力道的,保证不会伤及人命。   青年痛得一记闷哼,赶紧爬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盯着朱至,难以相信这么大点姑娘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来人呐,来人呐,有人抢东西啊,富贵人家的小姐抢我们这些穷人家的东西呀!”青年一看形势不妙,忽然大声的叫唤起来。   本来在一旁看热闹的人,忽然感觉局势一变,都围了过来。   “说我抢你的东西,那你倒是说说这么多颜色的荷包,难道都是你的?而且你也说了自己是穷人家的人。这上好的丝绸做的荷包,能是你能用上的。”朱至不慌不忙的反驳。   本来振振有词,想说朱至欺负人的青年面上一僵,明显没有想到朱至别看年纪小,却如此的老道。   “你迟迟不走,是真想我把你送官?”朱至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荷包,同时也警告的扫过青年一眼。   青年立刻感受到一阵压迫,他确定,他要是再敢闹事,朱至就敢把他捉了送官府。   祝娘往前走了一步,青年不曾迟疑,拔腿就跑!   得,本来还想上前来主持一番公道的人也就明白了,无理的人是那青年,绝不是朱至。   “碰上一个小偷,没想到还能赚一笔。”朱至慢悠悠的捡着荷包,里头有好几个并不属于朱至的,一摸里面的钱还挺多,甚至还有宝钞。朱至满意的点点头。   “啊,这是不对的。毕竟一会儿要是失主找上门来,把偷钱的帽子扣到我头上,人赃并获,我岂不是百口莫辩。”刚想接过话的祝娘,没想到朱至已经自言自语的补上一句。   哪怕朱至看不见,祝娘还是重重地点头,认同此事极有可能。   “所以我还是只拿我自己的。别人的,谁丢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朱至既然意识到很有可能有人设计了圈套让她钻,那肯定不能中计了。   “里面的钱也不少吧,郡主要是这么丢着,是不是太可惜了?”祝娘刚刚看到朱至抽出另外两个荷包的钱看了看,也算是不小的数目。   “我不差钱。”朱至这袖中揣好几个荷包呢。   不是朱至的钱,朱至一开始或许会觉得自己赚了,可意识到有人想算计她,朱至可就绝对不能上当。   不差钱这三个字击在祝娘的心上。多一个字祝娘都说不出口。   “诸位,荷包在这儿,谁丢了来认。”朱至虽说不想拿,但是也是喊上一句,末了她就不管了。   可是,荷包里有钱谁都看见了,正因如此,立刻有人冲了上来,别管那是不是他们的荷包,抢到手再说。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在干什么?”这时候传来的一声声质问,只见几个身着官服的衙役腰间别刀,威风凛凛的走过来。   可是任他们怎么叫喊朱至只当了听不见,目光只落在前面一排排的小楼前,显然在挑着到底该进哪一处。   衙役们本以为总会有个人出头说明一下情况,可是在钱财之前,谁还顾得上他们这些衙役,钱抢到了手,赶紧跑。   出面本以为能够帮忙解决什么事的衙役,看着全跑了的百姓,面面相觑,半晌没回过神。   一旁终于能吃上面的乞丐们,也都埋头只顾着吃,哪里管得了衙役们到底要干什么。   朱至已经进了此番前来的目的地。只是她这么一个女儿生出现在这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谁人瞧着不指指点点。   “哪里来的小姑娘?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玩儿?”一个微胖的老鸨走近,打量朱至一番,惊艳于朱至的相貌出众,观朱至打扮,也就猜道这必然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因为好奇,才会来到他们这楼里。   只不过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他们楼里,果真不要名声了吗?   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老鸨,好心好意的出言相劝于朱至道:“小姑娘还是赶紧回家去吧,这里可不是玩闹的地方。要是被人认出来,你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朱至冲老鸨笑了笑道:“我敢来就不怕。你们楼里舞跳得好的姑娘找几个,要是能让我看一出新舞,这就是你的。”   也不知道朱至从哪里拿出了一绽亮闪闪的金子,本来在那儿看朱至笑话的人,但见朱至出手如此阔绰,也就收敛了打量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至,思量的是,这么不怕事又有钱的姑娘,倒是难得一见。   “姑娘放心,我们这里旁的没有,要说舞,那绝对是西安数一数二跳得好的。”老鸨上手就想从朱至的手里抢过那锭金子,可是朱至却一闪而过,提醒老鸨道:“有好舞,这才能是你的。”   朱至的目的还未达到,怎么可能轻易的将这锭金子给出去。   “姑娘请。”老鸨一眼扫过朱至,确定朱至不是好糊弄的,堆起笑容请朱至往里去,她一定好好的招待朱至的。   朱至落落大方的随老鸨走上二楼,面对打量或是鄙视的目光,朱至根本不放在心上。   祝娘板着一张脸,心里却是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原本以为朱至只是说说而已,可看朱至应对自如,祝娘心里更担心的是,万一这件事真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她怎么交代?   无奈祝娘也清楚的知道,事情的决定权并不在她的手里。朱至既然迈进了这个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可能撤。   不过这周围的人眼神不太一样。   纵然祝娘心不甘情不愿,可也牢记一点,那就是保护好朱至。   从在外头突然冒出来把朱至围成一团的乞丐开始,再到偷朱至钱的小偷。祝娘看出来了,有人早早地有所准备等着朱至了呢,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有什么事。   祝娘努力让自己稳住,不许自己在关键时候掉链子,乖乖的跟着朱至进了一间屋子,看着朱至潇洒自若的倚在罗汉椅上,冲老鸨道:“吃的就不用了,让人进来跳舞吧。”   相当的直接。   老鸨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就这么被朱至堵上了,但触及朱至威严的目光,又不敢拒绝,只能乖乖的应着一声是,退去安排。   祝娘乖乖的立在朱至身后,朱至瞧了一眼道:“别这么拘谨,你坐在旁边陪我一起看。虽然谁都知道你跟着我是保护我的,并不代表需要时刻防备。进了这种地方,真刀真枪是不必要的。”   “您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着,奴婢得时刻小心着点。”祝娘不敢有半分怠慢,只怕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而让朱至中了计。   “小心是该小心,不过咱们也不吃不喝用不着太过谨慎。再说了,进了这种地方要对我们他们有的是手段,最不需要的就是动手。”朱至方才的一番话,明显祝娘没有听进去,没办法的只好说白了。   随后朱至指向一旁的蒲团,不容置疑的道:“坐。”   祝娘拒绝了一回,可一看朱至板起一张脸,不敢再继续说不。   看着祝娘坐下,朱至心情稍微缓缓。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动静,朱至说了要看人跳舞不假,但是让朱至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进来的竟然会是一群白面男子。   哈!朱至惊愣了半响,却又很快缓了过来。   祝娘的脸色已然铁青。待要张口喝斥,朱至已然开口问:“我倒是不知你们居然还养了男伎?”   老鸨跟在后头缓缓的进来,只是脸色僵硬,听到朱至的话想要解释又说不出口。   “倒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们舞跳得好就成。”朱至惊愣过后却极其无所谓,人也没有要坐正的意思,意示老鸨让他们跳舞吧。   老鸨其实很害怕朱至突然动怒,毕竟按朱至刚刚要求,并没有要男伎的意思。   “姑娘不介意最好。你们都听见了,还不赶紧跳舞。”老鸨其实巴不得赶紧走,但是这是她的地盘,她就是想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眼前的朱至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这么多人想要出面拿捏住她。   六个青年身着青色的长袍,个个相貌出众,面上打了一层层的粉,白得都发光了!   妖娆的冲朱至福了福身,随后便开始翩翩起舞。   祝娘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如坐针毡,这几个青年不仅跳着舞,而且眼神勾人,不断的冲朱至和祝娘抛媚眼。   老鸨不错眼的盯着朱至,却发现从始至终朱至的目光清明,看着这么几个相貌出众的青年,面上没有半点波动。   眼看舞跳得再好似乎都不入朱至的眼,青年中有一个高挑的儿郎缓缓的靠近朱至,试探的伸出手,想要拂过朱至的脸,朱至冷声的提醒道:“想清楚了。我要是把你的手砍断了,没有人敢为你主持公道。”   话音落下,想向朱至伸手的男子瞬间僵住了。   朱至缓缓的转过头,眼中尽是冷意的道:“搔首弄姿罢了,你莫不是以为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   一个半大的孩子敢出入这青.楼之地,朱至不知道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   眼神扫过想要靠近她的男人,并不掩饰她的抗拒。   青年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想要伸过去却又不敢,毕竟朱至冰冷的语气无一不在告诫着他,但凡他敢碰一下朱至,朱至就敢砍了他的手。   突然被这么派到朱至面前的青年们,很清楚的知道背后的人想干什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也得到朱至的身份极其尊贵的信息。   也就是说,朱至并不是单纯的威胁他们,而是只要他的手感伸过去,朱至绝对会砍了他的手,而后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敢为他们主持公道。   “他们的舞不过如此,如果你们楼里的人跳的舞只是这个样子,我可就要走了。”朱至警告完毕,同时也表明态度,她来是为了看舞,如果没有人能跳出好看的舞,她可就要走了。   “姑娘何必如此心急,既然他们不合您的心意,我再给姑娘选一批就是。”老鸨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朱至这么半大的姑娘,要是在她楼里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想。   好在朱至敢来,的确有些本事。   年纪虽小的孩子却能镇得住场面,虽然那血腥的宣告落在老鸨的耳朵里有些凶残,老鸨还是为朱至没有看中这任何一个青年而庆幸。   “还不快退下去?”老鸨该做的事已经做完,剩下的不关她事。   喝斥青年们一声,让他们自觉的赶紧退下去,莫要留在此处丢人现眼了。   青年们的目的并未达到,但明显也不可能达到了。朱至虽然看着年轻,却十分强势。   既然清楚的知道,他们绝不可能在朱至这里讨得半分好处,再不走,他们怕是就要走不了了。   虽然是被朱至嫌弃了一番,青年心不甘情不愿的瞪了朱至一眼,还是不得不退下去。   “我来这儿是为了看舞的,你要是......”   “啊!”让朱至没有想到的是,刚出门的青年忽然传来了一阵惨叫声。祝娘迅速出门,竟然看到一个青年被人砍了一只手,血流了一地,祝娘看到一旁飞速逃离的人,刚要回头询问,朱至已经下令道:“追!”   没有一丝犹豫,祝娘立刻朝那人追去。   “大夫,大夫,快叫大夫。”老鸨反应略慢,等出门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青年时,第一反应是叫大夫。   “怎么回事?”刚才朱至在门外碰见的衙役,这时候又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他们早在外头等着了。   “是她,是她砍了我的手。”血泊中的青年伸出另一只还在的手指向朱至。   朱至和老鸨都一愣,可下一刻老鸨更是傻了眼,只见朱至一个疾步上去,既然毫不犹豫的掐住青年的脖子,将人凌空抵起,“你刚才说是谁砍了你的手?”   青年突然被朱至掐住了脖子,一时喘不过气来,随着朱至用力,脸色更是涨红,青筋暴动。   任是谁看到这样的朱至都吓了一跳,既惊叹于她的力气,也被她的举措吓得不知所措。   “姑娘,姑娘,别动手!”老鸨算是看出来了,朱至是个暴脾气的人,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再掐下去他可就要死了。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不料朱至面对老鸨的相劝,浑不以为然的道:“他既然敢栽赃嫁祸于我,看来是真不想活了。既然他不想活,我就成全他。”   末了朱至转头冷眼扫过青年,朱至一字一句的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照样也没有人敢找我算账。栽赃嫁祸,那得看你们栽赃的是什么人。别人不拿你的命当回事,你自己也要作贱你的命,那是你不想活了。”   朱至从小到大从来不吃亏,栽赃嫁祸吗?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个青年怕不怕死。   青年已经被朱至大力的掐着开始翻白眼,挣扎着伸出另一只手求着别人来救他,却发现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楼下的衙役快速的往前奔来,眼看就要靠近朱至了,朱至一声令下,“拦住他们。”   随着朱至话音落下,竟然不知从哪出现了好几个人,直接挡在二楼的入口处,叫衙役们想上来也上不来。   “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滋味怎么样?你现在不过是断一只手而已,我要是再一用力,你的脖子就会断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朱至一看想要闹事的人被拦下了,略微满意的冲着青年又丢出这番话。   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青年,当然知道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站在他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半大的孩子,简直就是阎王,一言不合就能掐住他,要他命的阎王。   如果他再不识时务,迎接他的将是真正的死亡。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栽赃嫁祸于姑娘。”青年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声音虽然嘶哑,却也保证周围的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你一会儿不会要告诉他们,你是因为被我威胁,所以才改了口供。容我提醒你一句,我给了你两次机会,若是第三次,你这条命一定会落在我的手里。相信我,死在我的手里,没有人能为你主持公道。”朱至必须要再一次正告眼前的青年,希望他可以明白一个道理:凡事可一可二,却绝不可再三。   “我听清楚了。”青年的命如今就被朱至捏在手里,他怎么还敢生出再次冤枉朱至的心思?   “听清楚了最好,那么我也不用问你,你是受了谁人指使的,毕竟这点事还轮不到我处理。”朱至终于松开了青年,随后转过身朝楼下走去。   衙役拼尽力气想要冲上来,都已经拔出刀来了,却被拦在二楼门口的人扣住他们的刀,纵然他们再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   “去请慕容师傅来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谁在背后算计我,让慕容师傅把他们揪出来。至于这断了手的人,看好他,别让他死了。”朱至想要下楼,跟着保护朱至的人自觉让路,可是衙役们却想要将朱至拦住。   “我劝你们如果识趣的就给我让开,否则看看他的下场。”朱至本以为心血来潮出来一趟能好好的放松放松,结果盯着她的人果然是一刻都不让她放松。   衙役本来是想拦住朱至的,听完朱至的话后有些呆滞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还在此处,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们。”衙役拿不准到底要不要拿下朱至,忽然在朱至身后的人冲他们说了一句。   “是她涉案,又不是你们。”有人粗着脖子喊上这么一句。   “您先走!”一看多说无用,那就干脆别说了吧。朱至身后的人恭敬地请朱至先行离去,剩下的事交给他们来处理。   朱至也正是这个意思,衙役们再想留住朱至,面对身手比他们好,本事比他们大的人,他们想留就能留得住吗?   总而言之,朱至就大大方方的在衙役的围攻之下离开了。   恰好出门口的时候,秦王火急火燎的赶来,背后跟着一队兵马,一声令下道:“把这里给我围起来,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离开这里半步。”   末了秦王走到朱至面前道:“看你这一脸不高兴,我高兴。”   朱至面对秦王这么大的动静,拧起眉头,秦王那话让她回了一记白眼。   “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秦王怨念无比,朱至竟然一言不合即把他打晕了。这事没完!   “您就别想着怎么跟我算账了,还是想想怎么处理今天晚上的事儿吧。我是真没想到啊,一个西安这么多人算计着我,还想给我来一个栽赃嫁祸。弄得我好好的心情全毁了。”朱至同秦王说起这件事,越说越是不高兴。   “谁让你来这种地方高兴的?想高兴你该往哪去你不知道。”秦王一点都不觉得朱至可怜,反而觉得都是朱至自找的。   朱至冷哼一声,“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一家子不痛快,谁怕谁呀?”   本来还想嘲讽朱至一番的秦王,听到这嚣张无比的话,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说的不错,谁敢让你不痛快,你就让他们全家不痛快。好好的日子不过,大家各玩各的有什么不好的?怎么着?以为你小就好欺负,还是想给我们老朱家一个下马威。算计你的人都是知道你身份的,知道你身份还敢这么算计你,这不就是在挑衅我们家吗?”秦王越说越是气愤,恨不得把人揪起来打。   “不过你这身份到底能不能暴露?你刚刚进了楼里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吧?”秦王早就提醒过朱至,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别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可是朱至把他打晕都非要往这楼里来,秦王能有什么办法,如今果然出了事吧。   第一时间秦王就得追问朱至,到底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儿。   “我要看人跳舞,他们送了几个长得不错的男人跳舞给我看算吗?”朱至把楼里发生的事大概就这么说出来。   秦王一口气卡在喉咙。瞪圆了眼睛缓了半响才缓过来道:“你知不知道这消息要是传回应天,或者是传到北平去,别人会以为你安和郡主小小年纪竟然荒淫无度。”   对此朱至眨了眨眼睛问:“我这么小怎么荒淫无度?”   嘶!秦王再一次感受到浓浓的恶意,他本以为朱至年纪小,很多事情未必懂,可这荒淫无度四个字所透露的意思,明摆着朱至是知道的呀。   秦王这时候只想抓住自家大哥问上一句,他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为什么朱至懂得那么多?   “名声你知道吗?”秦王没办法逼问太子,那就只能死死的盯着朱至,请朱至好好的重视重视名声这两个字。   “我又不在乎名声,反正从小到大我也没有。   “为了男人给我跳舞这事,他们要说我荒淫无度,那就随他们去好了。   “嘴巴是长在人的身上没有错,可也要看这话怎么讲。二叔想干什么放手去干,了不起我收拾残局。”   朱至无所谓的耸耸肩,让秦王不用顾忌她的名声不敢动手。   “你赶紧回家去。收拾残局的事也用不着你,有你哥呢。”秦王一看朱至满脸的无所谓,要是信了朱至会收拾残局,他怕是应该要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蠢得无药可救了?   朱至很是不乐意秦王这满脸的嫌弃。   结果秦王冲朱至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走,信不信我不管了。”   万万没想到朱至十分认可的点头道:“好啊好啊,二叔你不管,我来管。”   MD!怎么有一种朱至就等着他这句话的感觉?   秦王挽起袖子果断的道:“你要是再不回王府去,我就要撒泼打滚了。” 第103章 动乱   ◎火起◎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秦王最后的倔强只剩这么一点了。   撒泼打滚什么的, 那不是泼妇才会做的事吗?   秦王也是莫可奈何,谁让朱至完全不讲理, 逼得秦王只能使出泼妇的招数。   招不在老, 有用就好。   只是对别人而言有用的招式,对朱至来说并不代表同样有用。   “二叔难道以为跟我耍无赖,您能是我的对手?丢脸这件事, 我既然不在乎名声, 当然也不介意您会怎么败坏我们朱家的名声。”朱至一脸郑重的提醒秦王,千万千万不要忘记了, 她可是一个不在乎名声的人。   秦王也是始料未及,没想到他这一招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二叔谈个交易。您在地上打个滚, 我保证立刻回去。”   下一刻,秦王差点被朱至呛死。   颤着手,秦王指着朱至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耸耸肩,并不掩饰自己想看秦王笑话的朱至,理所当然的道:“跟我说撒泼打滚的可是二叔您, 您都好意思, 我怎么就不敢说了。”   “滚!”秦王吹胡子瞪眼睛, 果断冲朱至昂起下巴,巴不得朱至赶紧滚!   “那二叔您不打算把我打发了吗?”秦王既然如此轻易的放弃, 不再挣扎一下, 朱至难掩失望,跟着追问一声。   “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我要是再管你, 我就是你孙子。”秦王指着自己那张脸, 以为曾经的自己足够无.耻的了, 没想到和朱至一比, 他差远了。   朱至却没有因此而打算放过秦王一马,反而跟上秦王道:“二叔来的挺快的,肯定不是为了我的事才来的,您不如还是去办您的正事吧。”   秦王猛的停下脚步,倒抽一口冷气的回头问:“我说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朱至摊手道:“还好还好,动了动脑子而已。”   秦王表示有被内涵到。可秦王不能自个儿套到朱至的圈里去。   “二叔要是再不告诉我,一会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帮您收拾烂摊子。”朱至不得不提醒秦王。没想到秦王控诉道:“到底是谁帮谁收拾烂摊子呢?”   可惜朱至并不怕他生气,就事论事道:“我这点事我能自己收拾,用不着您出面。但是一会儿您的事,能让您领兵马出动,肯定不是小事,我不帮忙,确定您没问题?”   这个问题问的犀利,饶是秦王想肯定的回答用不着,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技不如人得认。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你哥让我来的。”秦王赶紧把朱雄英扒拉出来,好让朱至知道,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大明朝的事儿。   “所以我这不是在问二叔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朱至一看秦王来的架势就猜到了,肯定是出了大事。   只不过让朱至没有想到的是,她出门竟然刚好碰上了。   秦王明显不太想说的,朱至立刻读出其中的端倪道:“难怪二叔总催着我走,是不希望我留下来坏您好事,还是别的原因?”   被朱至看穿的秦王嘴角阵阵抽搐,有心辩解,他敢辩解吗?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朱至立刻追问秦王,等着秦王回答。   “有些事不是还没有确定,我就不想告诉你。”秦王不好辩解,但是必须也得说清楚,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事情尚未确定,不好说。   朱至瞥过秦王一眼,毫不掩饰那份不信,秦王是在哄小孩吗?   “秦王殿下,郡主。”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转头一看,好啊,竟然是杨士奇。在他旁边还有一个略显得狼狈的书生,朱至看了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追问。   作为一个游历四方的人,杨士奇在北平呆的日子不短了,朱至和朱雄英要往西安来,作为一个被朱雄英和朱至邀请暂时当当他们老师的人,正好还没来过西安,自然是不介意一路同行。   “士奇。”一见面朱至打起招呼,温和有礼,哪里还有刚刚面对秦王的咄咄逼人。   秦王看在眼里,很想指出朱至的态度过于双标,不过,算了,他好像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朱至一直杠着。   “人在哪里?”秦王追问,杨士奇扯过一旁的人同伴,“大概在什么位置?”   “我,我也不太确定。”书生擦了额头的汗,显得慌乱。   朱至挑挑眉,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这是打算不让她参与?   恰在这个时候祝娘回来了,拎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宛如丢垃圾一样的将人丢在地上,不顾杨士奇他们后退一步的反应,只与朱至道:“郡主,发现几个行踪鬼祟的人,顺着他们奴婢摸了过去,发现有不少孩子女人被关着,而且他们想跑。”   一听这话秦王马上追问:“在哪儿?跑哪儿去了?”   “奴婢已经命人将他们全都拿下。这个就是刚刚在里面动手砍了小倌儿的人。”祝娘利落的回答,也把地上倒地不起的人来历尽都说明。   “可真巧啊!”可是,朱至听着这番话突然感慨一声,祝娘本能看向朱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恰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呐喊声,听见着火了,不管是谁都坐不住,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朱至马上道:“坏了!”   秦王??压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立刻调令城中所有兵马,封锁所有街道,要快。”朱至立刻下令,视线落在祝娘身上。   祝娘没有半点犹豫,已然第一时间跑去。   而杨士奇站出来冲着一干人叫唤道:“大家不要跑,不要急。”   可是,听到着火了,眼看一处小楼火烟窜顶,火光随风摇曳,各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道道着火的声音,顾不上火在哪儿,房子里的人全都往外跑,一窝蜂的想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哪一个能乖乖听杨士奇的话不跑不急。   “拦住人。”朱至下令,秦王带来的几百人马既要护着秦王和朱至,也立刻拦要前面,想要阻止四蹿的人。   可是急于逃命的人却不由分说的往前冲,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们要跑,逃离这里。   眼看官兵都被人推倒了,朱至和秦王已经避到屋檐下,余光看到一旁的朱至一旁的木棍,马上抄起一根长棍,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直接了当的出手将推人全都打了回去。   “啊!”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却也让不少人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望向朱至。   “所有人都站好了,谁也不许乱动,谁若是不听,莫怪我手下无情。”朱至打完了人,跃到一处二楼上,冷酷的下令。   然而没有人当回事,要跑的人还是想要跑。   “弓箭拿来!”朱至一看便明白震慑不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旁的侍卫第一时间与朱至丢去弓箭。   “我再说一次,所有人停下来。”朱至搭弓拉箭,看着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急于逃跑,以至于不知有多少人受伤,再继续让他们跑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可是,没有人把朱至的话当回事。朱至明白了,她的叫唤对眼前的所有人而言没有任何用,他们听不进去。   朱至看着在黑暗中奔跑的人,最终,朱至的箭放了出去,嗖的一声响,一人倒下,血溅四射,周围的人看着身上中箭的人,发出一阵阵惨叫。   道通两边,人流不断的朝两边涌去,随着朱至射伤一人,吓得不少人都控制不住的回过头,想要看清朱至。   “我再说一次,谁要是再跑,莫怪我箭下无情。所有人原地不许动。”朱至再一次拉满了弓,用行动向他们证明绝不是在喊空话的朱至,此时在一干人的眼里如同杀神!   半大的孩子说放箭就放箭,不带半点犹豫的,谁看了不怕。   一时之间,从各青.楼涌出来的人都不敢动了,就算朱至只有一把弓,谁敢保证朱至射出来的弓不会落在他们身上?   怕死的人不得不乖乖停下。   秦王面对一连串的事其实压根没反应过来,结果乱成一团的局面好像被朱至解决了?   “看看是哪里着火了,立刻安排人救火。”没有人再乱跑,朱至也没有忘记刚刚有人叫唤的事,着火了!   是不是着火了派人去看看就是。   以至于乱中有人想说着火了都不让他们走,随着朱至的话音落下,到嘴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郡主,并未着火,只是有人烧了几根湿木,造成着火的情况。”慕容旦于此时行来,显然在第一时间已经赶往所谓火起的方向,同时也已经解决了问题。   其实,慕容旦急忙出来,更多是因为担心随着火起的叫唤,怕是整条巷子都要乱成一团。   一涌而出的人,最容易造成拥挤,也最容易闹出人命。   秦王在此,朱至在此,要是都闹出了人命,不知应天的官员要怎么参他们!   慕容旦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忙出来想着帮忙收拾残局。结果入眼是一个个惊恐却不敢乱动的百姓。   这一刻,慕容旦松了一口气,抬头一看朱至站在一处二楼的屋檐上,手中持弓,也就知道朱至到底干了什么。   “好。去请大夫来,先为伤员救治。所有人保持原地不动,放心,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朱至松一口气,也是早在一开始她就料到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造成动乱,最好闹出几条人命,如此,也就是攻击他们兄妹的机会。   人不能动,受伤的人得及时救出来。   四五米宽敞的一条道,却是人满为患,周围的房子不少,但这一片都是烟花柳巷之地,夜里最是人多,听着着火,纷纷跑出门来,就怕一不小心死在火里。   朱至一声令下,慕容旦既让人去请大夫,同时也开始分流。   既然没有着火,也不用担心殃及,不如各回各家。   “没有火,我们也没了刚来时的心情,不如让我们回去。”回楼里,这不是等着朱至腾出手来收拾他们吗?   很明显没有人愿意静等着,更想趁乱跑。   “不成。今天晚上是有人蓄意为之,目的是为杀人害命。在没有查清谁是那幕后指使人之前,希望诸位可以配合一二,好好的呆在里面,千万别乱走乱动!”慕容旦不用朱至吩咐,已然猜到朱至想做什么,绝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哪怕慕容旦说的很明确了,并不代表这些人都愿意乖乖的等在此处。   毕竟出入这等烟花之地,要是被人抓个正着,传扬出去,他们的名声必将有损。   人都是一个德性,以为对自己没有影响的时候,自然是该快活的时候快活。一旦发现自己做的那点事,可能损及以后,第一时间便是要跑路。   “这是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有正事的人,哪能一直等在这里。”想要让慕容旦放人,态度必须要强硬一些。   只是慕容旦看向一旁一言不合就敢放箭的朱至,也就明白了朱至要弄清楚整件事情的决心。   “诸位可不要忘记了,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要的可能是你们之中某些人的命。你们确定不配合我们查出幕后之人,他们就不会再想办法取你们谁的命?”不是慕容旦危言耸听,而是急急忙忙想要逃离的人,这些人最是惜命,自然肯定就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   想要让这些人听话,必须得让他们知道,慕容旦现在做的一切,其实就是为了保他们的命。   果不其然,随着慕容旦的话音落下,原本着急想要离开的人,忽然之间没了声音。   做贼是会心虚的,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事,或是得罪了一两个不该得罪的人,他们也闹不准,到底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既然是不确定,最好还是让官府插手,不需要后头他们在打着某些旗号让官府介入,反而更不好说话。   想通了利害关系,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着急离开。   “郡主。”慕容旦成功的安抚住人,这时候祝娘也领着不少人马走了进来。   “里里外外,所有的通道,门窗,全部都已经安排人马看守起来了。请郡主吩咐。”祝娘将已经安排妥当的事禀告朱至,接下来就请朱至吩咐。   “第一,找出砍断人手的幕后之人;第二,找出刚刚是谁喊的着火,同样也要找出幕后指使者;第三,既然发现有人关押孩子女人,同样也要把幕后黑手找出来。”朱至如此吩咐,慕容旦和祝娘分工办事。   “动手之人在这儿,关押孩子女人的人我一并去查。另一件事有劳慕容同知。”祝娘方才一并接触了朱至吩咐的两件事,那么这两件事就由她去查明。   怎么查出刚刚想要引起动乱的人,谁接手都是要从头查起,那就交给慕容旦办吧。   “郡主,在下想要帮帮忙。”杨士奇毛遂自荐。   “好。”朱至并不介意杨士奇帮忙,这么多事,一件一件想理清楚并不容易,多一个人帮忙都是好事。   秦王也站出来道:“我,我也可以帮忙。”   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却发现事情已经被朱至解决的秦王汗颜无比。努力想要刷一下存在感的秦王,赶紧站出来表示,他其实也是可以帮忙的。   “二叔看好这些受伤的人。”朱至对秦王的要求不高,只要别添麻烦就行。但要说不给秦王一点事干,秦王怕是不会答应。   “大夫什么时候过来?”秦王本来就是来办事的,没想到事情没办成,反而惹出了更大的事。   他怎么觉得一连串发生的事,背后都是有人在推动的?这到底是谁呀?如此胆大包天。   西安可是秦王的封地,要是朱雄英和朱至在他的封地都出了事,秦王可怎么跟朱元璋和太子交代。   因此,别管这些事到底冲的是谁,秦王第一反应都是必须严格把控。   虽然,好像,他挺没用,似乎不怎么帮得上忙,那秦王也不能干看着。   “郡主,王爷!”这时候好几个人背着医箱过来,其中就有何柳,这些都是太医,是朱至和朱雄英从应天带出来的太医。   秦王也算是舒了一口气,招手道:“赶紧给受伤的人包扎。”   何柳第一眼望向朱至,朱至点点头,示意何柳只须照办。   各司其职的情况下,朱至站在原处,看着眼前的人们纷纷回到房内,街道上的人路过朱至身边时,竟然无人敢与之对视。   旁人或许觉得难以接受,于朱至而言,她能让人畏惧很好!   杨士奇领着同伴随祝娘一道去查查关押孩子女人的事,万河姗姗来迟,迅速和朱至说明情况。   朱至刚领祝娘出门,朱雄英便去照看秦王了,秦王在看到朱雄英的那一刻,理所当然的跟朱雄英告状。总之就是一句话,必须要好好教教朱至才是,谁跟朱至这样的,动不动就出手,看把他给打的?   他一个王爷,这是他的封地,他不要面子的吗?   朱雄英当即反问一句,二叔的意思是只要不是在藩地,随便朱至动手?   秦王无话可说,面对明摆着偏袒朱至的朱雄英,自知无能把人拉到他这一边。   杨士奇就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第一时间向朱雄英陈述了情况,他有一位好友的朋友被人贩子捉了。   杨士奇的朋友费了好大的劲才查探到此处,对方怕是与官府有所勾结,他亲眼看到身着衙役的人前往关押人的地方。   人贩子。一听这三个字,朱雄英和秦王如何能坐得住,当即让秦王出面。以防万一,秦王直接领锦衣卫出面,奔向这关押人的地方。   结果也是巧了,这关人的地方恰好就是这一片烟花之地。   秦王刚到这儿便听说里头来了一个姑娘好生厉害,胆大包天的出入烟花之地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动手伤人!   不用确认,秦王已然知道这个姑娘肯定就是朱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都是朱至和秦王正式碰面的事。一连串的变故,要说里头没有推手,鬼都不信。   朱至冷冷笑着,“这么多事,得看看到底有多少推手。”   万河紧了紧皮,只想说,招惹朱至的人脑子有问题吧。他们不把事闹到明面上,事情别闹得太过分也就罢了,过了,不就是给朱至机会不用证据的把人捉起来?   “回去跟我哥说,有人想要挑起动乱,居心叵测,从现在开始关闭城门,没有查到欲乱西安者,门不开。”朱至觉得,西安这地方也真行,人都想闹腾是吧,她就陪他们好好闹一闹 ,且看看谁更技高一筹。   关城门什么的,这不是城中遇上大事才能操作的吗?   万河显得有些为难的不动,朱至道:“方才的局面没看见?要是由着他们争着抢着跑,会闹出多少人命?你去看看现在受伤的人有多少?”   受伤的人都被安置出来了,包括被朱至一箭射伤的人。   一眼望去,灯笼之下,好几十人,或重或轻的伤就摆在这儿,难道万河没长眼睛看?   要不是朱至出手够狠,镇住一干人,真要闹出人命来,可就真正如了幕后之人的意。   哼,不讲武德,挑起动乱,把大部分普通人牵扯进来吗?朱至也就不需要再用正常手段。直接关城门。   万河不敢再吱声了,立刻前去向朱雄英禀告。   朱至走到受伤的人群中,一个个看到朱至都不由缩了缩,要不是因为害怕朱至,他们也不会留在这里。   “方才射伤你的人是我,你可以去告我,也可以要求我对你做出任何赔偿。”朱至不管其他人,只站在那被射伤的大块头身边,此人体形高大,浑身都是肌肉,朱至射箭时,既只为震慑,非为杀人,射中的此人的肩头,虽然箭贯穿了身体,朱至确定不会伤及人命。   大块头听到朱至的话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用了郡主,我就是一点小伤,养一养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朱至看着大块头显得慌乱的脸,显然并不相信朱至提出的任何一个建议。   也对,谁要是被莫名奇妙射了一箭,都不会相信射箭那个人所谓的补偿。告人什么的,朱至可是郡主,皇帝的孙女,他去告,告得动吗?   朱至只是表明态度,对方拒绝,朱至冲一旁的人提醒道:“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及时来禀告。人,一个都不许死。”   不许死是因为什么,懂的都懂。   “放心。有我。我一定把他们照顾得妥妥当当,肯定不让他们有半点差池。”秦王负责伤员,自知要是被朱至射中的人死了对朱至来说会有什么影响。   出人命和不出人命的性质完全不同。   不过,朱至这回是真的半点名声都没有了!   秦王愁得捉捉头,也不知道消息传到朱元璋和太子的耳朵里,朱元璋和太子会怎么想。第一时间是怪他无能吧!   只是,秦王以为只需要关心朱至而已,没想到在王府呆着的朱雄英杀伤力也是巨大。   事急从权,朱至为了不让人拥挤闹出人命,只能以杀人威胁,至少镇住了这拥挤,也没有闹出人命。   朱至给朱雄英的建议是封锁城门,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而已。   结果,朱雄英不仅关了城门,甚至将城中所有的达官贵人全捉了!   秦王!!!   “你们兄妹干嘛,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干什么吗?”   听到有人来禀的消息,秦王立时炸了毛。   坐镇在这儿,明明白白让这一条街的人都不许走的朱至,面对像是被他们兄妹折腾疯了的秦王,肯定的回答,“当然知道。我们在做我们该做的事。敢挑衅朝廷,挑起动乱,就莫怪我们手下无情,一切按谋反处置。”   谋反二字一出,有所意图的人,没有一个能逃。   朱至说得风轻云淡,秦王继续炸毛的问:“证据呢?”   “在找。也是因为在找,所以,但凡有嫌疑的先关起来,省得他们跑了。”朱至方才让朱雄英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再出门不就是怕人跑了吗?   朱雄英补充一点,干脆把所有有可能的人全都扣了起来,正好,一个都别想跑了。   秦王算是明白了,朱雄英和朱至都是不怕事的人。   他操心事后,架不住他们有恃无恐!   “敢挑起动乱,不拿人命当回事,他们就得为此付出代价。小打小闹试探,要看我们兄妹的本事,要和我们过招,我们不介意和他们周旋。可是,一声着火引起动乱,他们敢无差别杀人,就别怪我们有样学样。”朱至对朱雄英的决定表示一千个一万个支持。   真以为西安的人不讲道理,敢光明正大出手,更敢当着秦王领来的军队的面引起动乱,以达到趁乱逃脱的目的,他们就能逃得了?一个个以为朱至好糊弄了?   秦王不想吱声了,他发现了,朱雄英别看平日不声不响的,做事果断,下手无情,这真是跟朱元璋如出一辙!   算了,朱元璋和太子都是这样教朱雄英的啊,当断就得断,不能犹豫是吧!   “郡主,方才喊着火的人就是她。”慕容旦终于从人群中找到了喊着火的人,是一个丫头打扮的人,当被慕容旦提出来的时候,丫环吓了浑身一哆嗦。   抬头望向朱至,丫环颤着声道:“我,我就是胡乱一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话朱至不置可否,只与慕容旦道:“你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小丫环会无缘无故喊一声着火?会懂得用半湿的柴造成火起浓烟大的假象?   “是!”慕容旦只是要及时向朱至禀告事情的进展,朱至让他继续,他自然得继续。   “不,我真的不知道会引起这么大的动乱,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饶了我,饶了我吧。”丫环看到慕容旦的面具,吓得声音都在颤抖,不断哀求朱至能放过她。   朱至充耳不闻,慕容旦已然命人将她带下去。   万河已然回来,锦衣卫捉了不少想方设法要跑的人,行,安分的人无须急着审,先把这些人审了。   这事不用说,还得是皮世!   皮世算是姗姗来迟,看到一道街道的青.楼因为朱至的出现此时安静得鸦雀无声,只能说,朱至杀伤力依然巨大。   一看到皮世,朱至只一句话,“老规矩!”   秦王挑挑眉,什么老规矩?   “郡主放心!”皮世保证,绝不会辜负朱至的信任。   皮世赶紧去审案问人,秦王凑到朱至身边小声询问:“什么老规矩?”   “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这话没什么不能说的,朱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答来。   这么老半天了,祝娘也终于回来了,在朱至耳边一阵低语。   “孩子女人先妥善安排。其他人带上。这里交给皮世。”朱至听着眉头挑挑,正好,朱雄英已经把相关的人员全都捉起来了,至于怎么对峙,见面不就知道了?   朱至无意再逗留,秦王追问:“那我呢?”   太医们已经在处理伤者的伤口,朱至都走了,秦王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得继续待下去?   “二叔不是说他们交给您来处理?”秦王自己揽的事儿,事情没办好,难不成秦王就想一走了之?   “你们走,你们走,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再回去。你们悠着点,别太过分了。”秦王思来想去还是叮嘱一句,毕竟朱雄英和朱至兄妹现在做的事,好像那脱缰的野马,无所顾忌了。   朱至挥挥手并没有回应,他们兄妹做事有分寸,该怎么硬,又该怎么软,他们会把握。   祝娘押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随朱至回到秦王府,入门便看见西安的高官贵人坐了一屋子,每人面前都奉了茶,只是这茶似乎没人碰过,都冷了!   “哥。”朱至直接走到朱雄英面前唤一声,朱雄英正把玩着茶盖,看到朱至终于是放下了茶盖道:“如何?”   “好心情全让人给搅没了。”朱至不悦的接过话,朱雄英冷笑道:“无妨,他们让你不痛快,你让他们一家子都不痛快就是。”   听着朱雄英这话,不少人都心头直跳!   就算本来就猜到朱雄英和朱至不是好相与的,听到朱雄英放狠话,哪里有半点温和。依然让他们心惊不矣。   然而事情突然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当得知那一条烟花之地差点出了大乱子,闹出人命,他们其实也震惊的。谁把事情搞成这样的?   没等他们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推手,徐辉祖和傅让已经奉命将他们请来。   此时的徐辉祖和傅让,一个守在朱雄英的身侧,一个守在门口,杜绝任何风险。   “确实,祝娘已经查出是谁给我送几个会跳舞的倌儿,以及不惜出手砍了其中一个人的手也要栽赃嫁祸于我。还有,拐卖人口的幕后之人。”朱至身后跟着祝娘一干人,想必有不少人在看到祝娘领的人时,都坐不住了!   朱至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去挑个能为她编出一支舞蹈的人,竟然碰上那么多事!   “此行目的达到了?”朱雄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话锋一转,问起朱至此行目的。   “没有。他们没给我机会。”朱至想探探人的底,结果压根没这个机会。   一桩接一桩的事奔着她来,她哪有机会找人看上一眼。   “那就下次再让人亲自跑一趟。”朱雄英还能有闲情逸致的跟朱至絮絮叨叨的聊着闲事,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却让他们胆战心惊。   等待是最难熬的,尤其是关于他们的未来。   祝娘带来的这些人到底都跟朱至说了什么?有没有跟他们扯上关系?是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   然而心中的好奇却没办法宣之于口,甚至不敢露出一点点端倪,生怕被朱雄英和朱至察觉。   “时间还早,我们再等等。”朱雄英招呼朱至在旁边坐下,显然并不打算现在就让人当面对质,而是要再等一等。   朱至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朱雄英的意图,配合无比的点点头,“说的对,现在天还早着。”   乌漆抹黑的夜晚离着天明还早着,静静的等着,没有人开口,只是让他们望着眼前这些,极有可能把他们供出来的人,这样的对质,可比直接询问更磨练人的心智。   朱至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然有人给朱至端上一杯茶。   “他们送给你的小倌儿长得好看吗?”让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朱至刚坐下,朱雄英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本来心里遭受巨大压力的人,望着站在他们面前可以把他们拖入地狱的人,却不敢有所行动。突然听到朱雄英的话,傻了眼。   “不好看,瘦的跟个小鸡仔似的,白得更像鬼。”朱至如是评价,并不觉得那瘦弱无骨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把那样的人送到我的面前,是不是证明有人喜欢那种男人?就好像你们男人都喜欢瘦弱的女人?”朱至评价之后,突然掉转头和朱雄英讨论起男人对女人们的喜欢。   朱雄英愣了半晌没缓过来,“男人都喜欢瘦弱的女人吗?”   听着朱雄英问出这句话,好些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皇爷爷宫里的妃嫔都是什么样子?哥哥没注意过?”朱至就不说别人了,只拿了朱元璋这个例子亮出来。   “没有注意。”朱雄英如实的回答,毕竟男.女有别,他还是小辈,哪里会管长辈的事,也更不会注意长辈的喜好。   朱至看了看朱雄英道:“我想劝哥哥,千万别学了爷爷的爱好。都说上行下效。不是因为上位者喜欢瘦弱无骨的女人,也不至于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那样的女人。还有裹脚。一个女人连站都站不稳,你们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第104章 威胁   ◎谋反◎   朱至是真的想不明白, 所以才会大声的问出来。   可怜的朱雄英虽然也能算是男的,但他还未成年, 勉强也够不上男人吧。   “你的问题我答不上, 在场的诸位应该能够回答你的问题。”朱雄英很老实的将问题丢出去,一瞬间,他们便注意到朱至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 充满好奇困惑的视线。   纵然对他们表示信任的人是朱雄英, 并不代表在场的这些男人们可以无所顾忌的在朱至的面前,讨论他们喜欢什么女人。   甚至于有人想啊, 朱雄英莫不是故意的?明知他们男人的喜好不便在女人面前多说,偏有意为之的当着朱至的面前讨论这类话题。   “太孙, 不妥吧。”朱雄英眼看要把话题转到他们身上,但凡只要朱至不在,他们可以跟朱雄英慢慢的聊,不仅是喜好,甚至怎么让女人更喜欢他们, 他们都能清楚的告诉朱雄英。   “有何不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朱雄英反问, 他似乎并不是在询问他们。   对于板起一张脸的朱雄英, 一个个其实心里都不由生出敬畏。   他们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生死掌握在朱雄英手里, 当朱雄英还愿意跟他们讲道理, 最好他们懂得见好就收,切莫做出不讲理的事。   如果他们不把朱雄英和朱至放在眼里, 那么, 朱雄英不介意像请他们过来一趟一样, 没有任何理由。   “你们不至于小气到连句实话都不敢跟我说吧?”朱至一副其实她挺好说话的样子, 可是谁会觉得她好说话?   朱雄英第一时间出言代为回答道:“怕只怕不是你们小气, 是你们不屑和我们兄妹说话。毕竟在你们看来,我们可能什么都不是。对吗?”   “不不不,太孙,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绝没有。”就算他们真就有这样的心思,敢如实承认吗?   “郡主有惑,你们理当为她解惑是吧?”朱雄英再一次开口,目标明确,眼前的这些人好好的回答朱至的问题。   作为男人,虽然他们会跟男人在一块聊着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绝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没有选择权利的向女人解释,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朱至不算女人,充其量只能说是女孩。   面面相觑,他们实在难以启齿。   “说!”朱雄英一声大喝,已然表明他的忍耐到了极致。   “太孙,太孙,我们这点心思不敢在郡主面前表露!”无奈之下的人只能赶紧向朱雄英表明,他们是真不敢说。   朱雄英冷笑道:“那你们怎么敢给郡主送小倌儿?”   是的,朱雄英生气,怎么能不生气!   朱至才多大,尚未长成的孩子就算想看热闹,并不代表他们该揪着这个机会伤及朱至。   朱雄英身体往前倾斜,“以你们的喜好推断我妹妹的喜好,你们好本事啊!或者,你们更想左右我的妹妹?你们不知她与汤家已经定下婚事?”   危险地眯起眼睛,朱雄英不曾错过满堂的人。   在听到朱至说起有人给她送小倌儿跳舞时,观朱至神色间透露的不满,朱雄英便知道这几个跳舞的小倌儿绝不止跳舞而已!   对,但凡朱至不想去青.楼之地,不会有人捉住机会送人。   可是,朱至去长长见识有什么问题,他们至于如此心急,早早想要了解朱至的喜好,甚至要左右朱至的喜好。更深一步,他们未必不会用什么手段让朱至因此受到伤害。   “太孙,太孙,这事我是真不知道。”面对朱雄英的怒火,没有参与此事的人连忙表清白,生怕朱雄英再继续责问下去。   可惜,朱雄英不开口也就罢了,既然开了这个口,他就不可能轻轻将事情掀过。   谁敢算计朱至,敢让朱至身败名裂,朱雄英就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你们告诉我,是谁想出这么龌龊的主意?”朱雄英既不打算放过,也等着人回答。   祝娘那儿早就查到了何人是幕后指使者,不过没有对质而已。   随着朱雄英话音落下,祝娘将方才被砍了手的小倌儿推出来,在小倌儿旁边更有方才给朱至跳舞的几个人。   脸色煞白的小倌儿,早已经没有了刚刚诬陷朱至时的坚定,断了一只手,纵然被包扎着,失血过多让他站在那儿摇摇欲坠。   更何况朱至打一开始掐着他的脖子,毫不介意要他的命,他是看着朱至,甚至是朱至留下的人,第一时间已经把背后的人供了出来。   顺藤摸瓜,祝娘早查清楚所谓的幕后指使者是什么人了。   朱雄英不着急对质,反而似乎有心要给人主动承认的机会,祝娘不管原因,只管乖乖的配合。   一屋子的达官贵人,相互也算略相知,谁做的什么事,他们大抵心里有点数。朱雄英没有转了一大圈将话题转回来,其实已然给他们稍稍缓冲的时间,朱雄英觉得够了,该是他们开口的时候了。   “意图谋反,你们都是参与者。”朱雄英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开口的人,明显不满。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得站起来,惊恐万分的唤一声太孙。   朱雄英不为所动的道:“你们怕是以为我在说笑!莫不是你们觉得,你们敢引起动乱,造成百姓惨死的局面,如此心狠手辣,我会继续和你们讲道理,讲证据?”   扫过一个个起身的人,朱雄英阴着一张脸道:“违法乱纪,须得人赃并获才可将你们拿下,这原本是我一直奉行的道理。可是,如果你们为了掩盖你们犯下的过错,胆敢乱百姓,伤及无辜。你们敢无所顾忌,我也不必顾忌。所以,要么你们指出今天晚上的事到底都是谁干的,我只追究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要么你们所有人都以谋反定罪,合族被灭。”   显然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触及朱雄英的底线了,朱雄英根本不想再考虑合不合规矩。   谁在幕后指使这一切,该指认的趁早指认,否则他就无差别的对待,一个都别想活。   “太孙岂能如此。”但是,有人是不信邪的,以为朱雄英不能这样干,更不敢这么干。   “来人,把他们拉出去。”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朱雄英一声令下,门外傅让立刻领兵陈列,“末将在。”   “西安官吏欲杀郡主,更欲谋反,满城官吏皆诛之。”朱雄英直接用行动向他们证明,他能不能做,他敢不敢做。   朱至默默给亲哥竖起大拇指,解气啊解气,他们敢不顾忌百姓的死活,朱雄英就敢不管他们一家子的死活。   “太孙,太孙,我说,我说。是他赵知府有心要给郡主下马威,闻郡主欲往青.楼之地而去,便派人去围了郡主,本想与郡主为难,不料朱至化解了乞丐们的围堵。送小倌儿,送小倌儿都是赵知府安排的。”傅让得令这就要进屋把人全都押出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的卖人了!   西安此处有知府,县令,更有知州等等官员。朱雄英既然要请人,西安内的所有官员都在秦王府内了。   随着有人指证,所谓的赵知府正是西安知府,一个五十来岁的瘦老头,慌乱的否认道:“你,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不是我做的,太孙,太孙,切莫听他胡说。”   “拐卖人口的事,又是谁为之?”可惜,朱雄英压根不想听他辩解,一个挥手,傅让马上上前将人的嘴堵上,拖着人下去,朱雄英继续下一个问题。   看到赵知府的下场,好些人都傻了眼,不能确定赵知府的下场是什么。   随着朱雄英的话音落下,一个个都面面相觑。   “带下去。”不过是几息的功夫,朱雄英却不愿意再等,一声令下要拿人!   “太孙,太孙,这样要命的买卖都会藏得严严实实,我们不知道也是正常。”有人辩解一句,希望朱雄英听进去,别再揪着他们不放,他们真是无辜得很。   朱雄英冷笑道:“既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在你们的治下出现贩卖人口之人,你们无所察觉,难道不是你们无能?无能也罢,同犯也好,自都不该留。”   靠!没有人想到朱雄英会是这样的答案,显然要么有人指证,要么朱雄英一锅端!   反正没用的管留着也是无用。   “太孙,太孙容禀。”朱雄英都不待犹豫的,已然示意人把所有人押下去,至于要扣他们什么罪名,这就未必了。   心急自救的人没有办法,赶紧老实的道:“太孙,下官知道是何人在幕后指使这些人办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那就说说是谁。”朱雄英听了半天的废话,明显不耐烦了。   “是,是孙知州。”卖人,不卖大家都得一起死,谁想死了。   朱雄英闻言立刻将视线落在一个三十来岁的人身上,那一位惊慌失措的喊道:“你莫要胡说。”   出面指证的是个差不多三十岁的圆脸男人,面对辩解,再接再厉道:“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止是你,还有胡县令,他们都参与了。”   当官的跟地方势力勾结,竟然贩卖人口,实在是气人!   朱雄英不过是一试罢了,没想到竟然一如他们所料。脸色极其不好。   面对想要辩解的人,朱雄英照旧一个眼神,傅让已经让人上去将人的嘴堵上,一并拖下去。   “把人交给皮世,不管牵扯上什么人,严查到底,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朱雄英目标明确,知道是谁干的只是开始,重点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傅让立刻应下。   卖了人好像看到曙光,等待朱雄英下令放他们回家的人,希冀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望了朱雄英好几眼。   “西安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不承想朱雄英随口一问,问得一干人都傻了眼。   什么叫朱雄英不知道的事?朱雄英不知道的事多着了。   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在于,他们敢老实的告诉朱雄英所有事?   一时间没有人敢接朱雄英的话。   可是朱雄英道:“无伤大雅的小事也就罢了,但凡你们犯了国法之事,如今我给你们机会,你们坦白从宽,我只追究于你们一己之身。如果让我查出来,我会让你们一家都付出代价。”   MD!说句实话,此时此刻的一干人面对如同贪吃蛇操作的朱雄英,一个个的吃掉摆在他眼前的障碍,步步紧逼的架式,被已经摆明不讲道理的朱雄英吃得是死死的。   “我原本只是想来西安看看,毕竟这里是秦王的封地。秦王是我的二叔,查西安,暂时我并不想。偏你们不乐意我们兄妹路过,非要折腾出事,证明你们的本事,我有什么理由放过你们?”朱雄英够狠的,扎心的指出就是因为他们闹事,闹得太过,以至于给了朱雄英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一干达官贵人们真是杀人的心都有!   怎么就有人惹朱雄英和朱至两人了呢?分明就是给大家找事。   “太孙殿下。”朱至专心看着自家兄长大显身手,皮世走了进来,身边跟着方才已经送到朱至面前的丫环,皮世肯定的开口道:“已经查到何人生乱。”   朱雄英清脆的赞一声好,显得很是满意这个结果。   末了,朱雄英一眼扫过屋里的人道:“我给你们时间好好想想,今夜你们就在秦王府住下。明日我等你们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的,无非是让眼前的这些人都坦白从宽。   无人敢吱声,朱雄英眼下已经杀疯了,尤其在有人已经将把柄送到朱雄英手里的时候,朱雄英如果达不到目的,诚如他所宣告的那样,不仅是他们要死,他们的家人也得陪他们一起死。   想不到啊想不到,朱雄英小小年纪如此雷厉风行,心狠手辣。   没有人不怕死,毕竟辛苦挣来的荣华富贵没享受够呢,就这样死了,他们舍不得。   舍得舍不得,必须要取舍的,朱雄英再给他们一晚上的时间,他们且珍惜吧。   “下去吧!这些人也都安置好,再让他们对质。”朱雄英下了决定,并不想再看到眼前的这些人。   祝娘应下一声是,意示旁边的人把这些人带下去。   一旁的官员们颤颤巍巍的同朱雄英见礼,显得很是害怕。   “下官告退。”不仅是他们落在朱雄英手里,就是他们的家人也都已经被朱雄英派人看守起来。   整个西安已然落入朱雄英的控制之内,想跑他们跑不掉,以为闭口不言就能保全性命?他们不说,自然会有人说。   朱雄英竟然有意彻查西安,方才被他们指证出来的人,难道就对他们做下的事一无所知?   不,绝不会是一无所知。   只不过都是官场上的人,但凡没有证据,加之也没有结仇,谁也不会轻易把对方见不得人的事暴露出来。这就是官场,官官相护,以达共赢。   可是,刚刚他们出面指认,在对方看来就是卖了他们以求富贵,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还会对他们做下的事避而不谈?   出了正堂的门,指认的几个人首先控制不住的软倒在地,很想回过头改口。   然而他们想回头,守在门口的傅让能让他们再进去?   “请诸位大人回屋休息,太孙已经让人安排妥当,每人一间房,让诸位大人可以好好冷静地想想。”傅让拦着他们想回头的动作,更让他们牢牢记住最重要的一点,别错过朱雄英给他们的机会,明日该坦白的就得坦白。   本来就在挣扎的人听完傅让的话不由抬起头盯着傅让,脑子更是在想,这是朱雄英对他们最后的警告吗?   傅让再一次开口,“请。”   别管他们心里有多少想法,现在朱雄英并不想见他们,因此,他们最好乖乖听话离去。   一个个一步三回头,无奈傅让不吃他们这一套,催促他们麻利的离开。   等闲人都散去,朱雄英一眼扫过朱至,已经坐了半天的朱至立刻起身替下朱雄英问:“如何?”   问的自然是皮世,皮世不是说了已经查出幕后之人了?   “这丫头是半月楼的人,与人私定终身,欲趁乱逃离,故而才喊了火起,只是没有想到会引起那么大的动乱,差点造成拥挤,闹出人命。”皮世利落的将查明的情况道来。   祝娘第一时间转头看向皮世,这件案子原本该是慕容旦查查才对,怎么现在竟然是皮世接手?   “她的情.人呢?”朱至细问起。   “被慕容同知用了刑,动弹不得。”皮世说到这里显得有无奈。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喜欢用刑?对他查的结果总持怀疑的态度,他看起来就那么不可信。   朱至微拧眉头,皮世道:“只不过重刑之下那人都没有招供别的事。”   换句话来说,正是因为严刑之下一无所获,皮世才能将这个结果送到朱至面前。   “好。既然无所获,动手和贩卖人口的人都在傅让那儿,你去审审,他们要是想把整个西安当官的拉下船,记下,一个个的查。告诉锦衣卫,不许再动刑,谁若是做不到,自回应天去。”朱至接手没问题,自知轻重的情况下,也是要有所约束。   祝娘再一次看向朱至,朱至恰好与之对视,当下即问:“祝娘审人的时候动刑了吗?”   被问得心头直跳的祝娘连忙低下头答道:“不曾。”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重刑之下必有冤案,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结案的方式,也希望你们所有人都会不喜欢,都能够守住最后这点底线。”朱至无须顾忌,她的规矩其实慕容旦不是不清楚,但慕容旦也有他的想法,面对引起所有动乱的人,不弄清楚他背后到底有人没人,谁都不会安心。   “是。”祝娘知道朱至是在敲打她,这一天祝娘一再质疑朱至,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郡主所言也是我要叮嘱你们的。”朱雄英喝了一口茶,稍微缓缓,注意到祝娘的情绪,立刻出言。朱雄英这副完全站在朱至这一边,配合朱至监督手下办事的态度,懂的都懂。   “是。”祝娘再无二话,恭敬去传话。   皮世闻言立刻拍马屁道:“太孙英明,郡主英明。”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事得干,好话更得说。   “放心去查,郡主已经说了,把西安查个底朝天也无妨。天塌下来我顶着。”朱雄英更得重新叮嘱刚才朱至说过的话。   “你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关键时候千万也别自作聪明。”朱雄英希望皮世能继续保持从前的聪明应对之法,莫想和稀泥。   皮世立刻板起一张脸保证道:“太孙放心,下官一定好好查。”   末了没有忘记一旁他带来的女子,皮世问上一句,“那此人?”   “先关起来,看着。”朱至接过话,就算皮世查明所谓的动乱起源不过是两个有情人想要私奔,不惜造出火起的假象。但因为这事,朱雄英和朱至也有样学样的跟人不讲道理。事至如今并没有完结,因而人就算无辜暂时也不能放。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逃。我不知道会造成那么大的动乱,会伤了那么多人。”丫环这时候已经跪下,盼着有人能听进她的解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更无心伤人害命。   “我现在如果把你放出去,你以为你能活?”朱至凑近问起跪下的丫环。   丫环一颤,她做的事传扬出去,她怎么可能还能活,楼里的人容不得她,外面出那么大的事,谁敢保证不会有人把账算到她头上?   “我不伤你性命,但是你得乖乖听话呆着,至少莫在这个时候想跑,你是跑不了的。”朱至肯定的告诉丫环,她做的事被人知道了,她今天出了门,等待她的将是一条死路。   丫环满脸都是恐惧,没有人会不怕死,更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死不了。她就是因为想活才要造成动乱,只为一走了之。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只是想逃而已,却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差点把皇帝的孙女都牵扯进来了。   “带下去吧。”朱至无意再多说些什么,她还有别的事要问。   皮世恭敬退下,朱至问起祝娘道:“救出来的女人孩子有多少?上家他们手里有没有人?”   祝娘道:“女的小的孩子有数百,都已经安置妥当,已经让人登记安排送他们各回各家。但有些孩子年纪小,未必知道父母何人,家在何处。”   相比之下当然是这类事最难处理。   “问问谁拐的,尽可能帮他们找回家。别说他们,怕是他们的父母也都在找着他们,盼着他们回家。”朱至知道父母对孩子的企盼,也明了不见了孩子的父母会有多痛苦。   没碰上也就算了,朱至碰上了,朱至定想方设法送他们回家。   “倘若用尽办法都找不到,朝廷关于孩子有所安置,好好安顿他们。”最坏的情况朱至也得说明。朝廷有相关的规定,实在寻不回的人且安置妥当,莫让他们无家可归就是。   “诺!”这一点祝娘没有任何置疑,爽快应下。   “下去吧。”该安排的事安排妥当,朱雄英让人退去,末了冲朱至道:“回去歇会,咱们兄妹今晚做的事,做好被参的准备吧!”   人都走光了,就剩下傅让和一言不发的徐辉祖,徐辉祖道:“太孙不该操之过急。”   方才没有当面阻止朱至和朱雄英用他们各自的办法套话威胁,徐辉祖如今实在忍不住了。   朱雄英回头只道:“今天到此为止。”   徐辉祖收到朱雄英警告的眼神,纵然想再劝,自知劝不了的。   “回去歇着吧。”朱雄英将人打发了去,朱至突然冲傅让招招手,傅让赶紧上前,朱至在他耳边一阵嘀咕,傅让听得很是纠结,末了朱至拍拍他的肩道:“办好了。”   “是。”傅让应着却望向朱雄英,朱至确定不用跟朱雄英商量商量?他要做也得看朱雄英的眼色,不想朱雄英也不问是什么事,只道:“按郡主吩咐的办去。”   有了这句准话,傅让再不迟疑,立刻退去,办事。   徐辉祖想毛遂自荐,架不住朱雄英已然道:“府中安全交给世子了。”   纵然徐辉祖有心想帮忙办某些事,闻此言都不好再开口。府中安全难道不重要吗?   这可关系朱至和朱雄英的命,他一路随他们而来,不就是负责他们安全的吗?   “是。”徐辉祖立刻应下一声是,朱至和朱雄英已经并肩往房间去,并无二话,先休息吧。   明天,又是一场硬仗。   诚如指证的人所料,被指证的人眼看自己一家都没有好下场,如同倒豆子一般把西安里一个个当官的做下的事,全倒出来。   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强占民田,总而言之,别管有没有证据,都扣到那些人的头上。   再加上傅让得朱至之令,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让人扮刺客吓人,又诈出不少事,一股脑记下,送到皮世那里。真真假假,请皮世自己查。   皮世忙得不可开交,人得审,案得查,这回的案子半点不比北平小。   查出来后,皮世也是顾不上缓缓,赶紧全都送到朱雄英和朱至手里,请他们过目。   供词出来,朱雄英也不多言,直接让人送到正主儿处去。   他既说了给他们一个晚上的时间,说话算数,诈出来的事和被人指证的事一对比,有人还是没有说实话的打算,想必这些供词足以让他们想起自己到底做没做过某些事。   朱雄英也不说亲自查查,恰好杨士奇也卷入了这些事,皮世的供词出来后,朱雄英便让人送到杨士奇手里,让杨士奇去应对剩下思考了一个晚上的西安官员们。   “看来哥哥很是喜欢这位杨公子。”杨士奇不过是一个秀才而已,才刚过了乡试,何来的资格审问朝廷命官?朱雄英给他这个权利,是对他的看重,也是想看看这样一个人究竟能不能担得起重任。   “你不喜欢?”朱雄英有此一问,朱至认真点头回应道:“喜欢。正直又聪明的人,很难让人不喜欢。所以我不是没有拦着哥哥你给他机会,让他展露一番本事?”   兄妹各相知,同样也不吝啬于给人机会,既让对方一展所学,也让大明收获良臣。   “西安啊!”朱雄英一声长叹,古城之地,也是边塞要地,否则朱元璋怎么可能会让儿子的封地落在此处。   倘若此处不弄好了,将来大乱若起,这样一个西安能干什么?   “咱们就别指望二叔了。”朱至觉得朱雄英再为难也还不够,他们必须认清一个现实,指望秦王是不可行的,那就不是一个能管好西安的人。   当然,面对这样的结果难道他们不是更高兴?   如果秦王能将西安治理得井井有条,官民拥护,怕是他们才需要担心。   “太孙,郡主。”朱雄英正郁闷地狠狠的瞪了朱至一眼,明显很是不乐意朱至总在关键时候往他心上狠狠扎下一刀,祝娘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一脸的为难。   “何事?”朱至也不绕弯子,只问祝娘。   祝娘沉吟了半响才理清思绪道:“太孙和郡主或许该去看看那些被拐来的女人和孩子。”   虽然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太多,朱雄英和朱至都顾不上去看看这些女人和孩子,并不代表他们并未放在心上。   但事情交给祝娘办,是他们相信祝娘一定能把事情办妥,祝娘请之,难免让两人好奇,异口同声问:“何故?”   祝娘眼中闪过一道光芒,终是乖乖答道:“有些不是被拐的,而是被卖的。”   此话落下,一时间朱雄英和朱至都沉寂了。   不是被拐的,而是被卖的,难道不是更可怜吗?   或许朱雄英并未明白其中的道理,朱至却立刻明了其中的丑陋。女人,在危难之时,永远都是被舍弃的对象。   吐了一口气,朱至努力控制情绪,不想自己动怒。   “走,去看看。”朱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察觉朱至情绪,朱雄英已然第一时间开口,毫不犹豫决定去看看。   朱至亦无二话,跟着朱雄英一道出门。   秦王忙了一晚上,刚起来,本来是要寻朱雄英和朱至的,结果迎面是他们要出府,马上出面喊道:“你俩儿去哪儿?”   “去看看被拐来的女人孩子。”朱雄英如实答,秦王立刻来了精神,他昨晚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出面的吗?结果都没来得及动手,乱子一个接一个,朱至坐镇全场,叫他无用武之地,他还惦记着此事呢,赶紧追上道:“我也要去。”   去就去吧。朱雄英也不管他。   叔侄三人前往暂时安置女人和孩子们的地方,养济院。   值得一说的是,朱元璋自登基以后,建养济院,以供老人养老,更是勉强为他们治病。   救济院设立于各处,人救回来,祝娘即将人安置在济院内。   救出来的女人孩子,剩下的依然不少,有好几十人,祝娘是他们所熟悉的人,朱雄英和朱至、秦王走在最前头,她们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马上猜到来者何人。   “这是我们太孙,安和郡主,秦王。”祝娘一看她们纷纷站起来,马上为众人介绍。   朱至一眼扫过,粗略算了算有近二十个女子,女孩和孩子也有三十来个。想起祝娘说的那些话,拧起了眉头。   一群女人孩子们面对朱至他们,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伦不类的学着见到的人一般朝朱至和朱雄英行礼。   “啊,就这么点吗?我怎么记得你们说有好百来人。”秦王并不是多细致的人,迎面一看眼前的女人和孩子,想起听说的话,好像应该不止这点人吧。   “知晓来历也愿意归家的人,奴婢都已经安排送回去了。”祝娘如是答来,秦王立刻意识到什么,指着眼前的几十人问:“剩下的这些是怎么回事?”   祝娘如实而答道:“他们之中有被父母所卖,也有不知父母何人,还有不愿意归家的人。”   秦王一顿,明显没有想到。   “被父母所卖的人站到一边。”朱至不绕弯子,指了一个方向,且让人站出来。   几乎没有犹豫,听清朱至的话后有七成的人站在了一边,有女人也有孩子。   朱至吐了一口气,祝娘拧眉指着其中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道:“你不是说你是自己跑出来的,怎么又说是你父母卖的你?”   男孩脸不红气不喘的接话道:“我就是被我父母卖了的。”   祝娘待要喝斥,朱至已然道:“不必理会他。”   男孩本以为又得跟人吵上一吵,结果随着朱至话音落下,祝娘不吱声了,男孩打量的视线落在朱至的身上,惊叹于朱至长得好的同时,又觉得板起一张脸的朱至跟他以前见过的人很像。   “你们不愿意再回家,有何打算?”朱至无意理会男孩,只想问问一群被家人所卖的人,她们都有什么打算?   一个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黑瘦的女孩站出来道:“我们有手有脚,能养得活自己。只是,只是我们的卖身契还在那些人的手里。”   被人捏了卖身契,他们的去向就由不得他们。   “放心,这些都不作数。不过,你们知道自己的经历,留下来的人,想来是清楚你们的处境的。   “你们的父母卖了你们一回,未必不会卖你们第二回 ,这也是你们不愿意回家的原因对不对?”   朱至知道,这些人中一定有聪明人,说服了这些人留下,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朱至审视的扫过在场的这些人,何尝不是等着那一个人出面。   “你们卖了身,你们的命就不再是你们父母的,若是作废了这份卖身契,你们的父母未必不会闻讯赶来,彼时你们如何应对,你们知道?”朱至丢出问题,等着人回答。 第105章 残酷   ◎现实◎   闻朱至所言, 一干已经懂事的女子再一次相互交换眼神,她们最操心的不正是这个问题?   这时候, 一个身姿挺拔, 气质如兰,眉宇坚定的少女艰难的挪步,对向朱至和朱雄英道:“求太孙、郡主救救我们。”   看到出面的这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少时, 朱至打量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何尝不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我们身为人子,家道中落, 父母无以为生,只得将我们卖了, 今蒙太孙郡主相救,逃过一劫,不至于叫我们为奴为婢,或落入那烟花之地,再有下一次, 我们却未必有这等好运。故, 但求太孙郡主庇护。”这一位不负朱至所望, 先是肯定朱雄英和朱至救了她们的恩情,是他们的幸运, 可是这份幸运却未必能够一直沿续下去。   朝廷是明令禁止贩卖人口的。但是, 父母对儿女有着所有权。自小到大,他们所接受的教育都是, 父母之命不可违。   更何况, 但凡不是家里穷得实在过不下去了, 一般人都不会做出卖儿卖女的事。   卖儿卖女。于朝廷而言, 如果不是别无他法, 也不会同意这事。但非想把事情杜绝了,谁都清楚不可能。毕竟早些年,汉高祖刘邦就曾鼓励人卖儿卖女。   《汉书•食货志》记载,汉初有一年闹□□,一石米卖五千钱。非常贵,灾民中饿死了一半,以致出现“人相食”的人间惨剧。   不得已之下,刘邦下令民间卖孩子,以换取活命的粮食,此即所谓“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   所以,要用卖儿卖女来衡量对错,朝廷也明白知道不能绝对。   为人父母被逼得不得不卖儿卖女,何尝不是认为这或许可以为儿女们争得一个活命的机会。   纵然为奴为婢,至少人活着,也能为家里争得一条活路,他们会庆幸。   当然他们也曾怀抱美好的梦想,觉得度过了一个难关,将来未必不能再次将儿女们买回来。   “不瞒太孙和郡主,如妾等相貌出众之人,已然定下去向,正是这烟花柳巷之地。妾等不愿,却也莫可奈何。”少女低下头,双眼含泪,却咬着唇不欲泪珠落下。   卖儿卖女,让他们为奴为婢,多是莫可奈何。只是,将女儿卖入烟花柳巷之地的父母,那是真真半点活路都不给孩子了。   朱雄英不是不知道大明的百姓多苦,可是真正看到眼前这些被卖的女人孩子,朱雄英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求救无门。   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并没有立刻想到用律法解决问题,朱雄英了解大明律法,却也清楚律法之下的情理。   卖儿卖女,不过都是迫不得已。但凡他们有第二个选择,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因此,他未必能解决问题。   “你们觉得我们能庇护你们?”朱雄英心里沉甸甸的,朱至却反问一句,透露出来的意思竟然不想庇护她们吗?   “我们途经西安,并不在此处久留。难道你们要随我们一道回应天?”朱至继续提问,凡事还是现实一点的好,朱至纵然有心要庇护她们,也得看是怎么样的庇护。   开口的少女一顿,挪了挪步子道:“不求郡主将我们带在身边,只求郡主收下我们的卖身契,让我们可以挂在郡主的名下,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卖了我们。”   此话落下,朱至眼中闪过赞许,但并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卖身为奴,你们自此将入贱籍。你确定?”朱至必须提出问题所在,让她们做出选择。   “若卖身为奴方能得一线生机,我愿意。”少女没有一丁点犹豫开口。朱至已经注意到她的不同。一身淡青色儒裙,上衣也是同样的花色,身板挺直,一看就是学过规矩的。只是站得久了身体摇摇晃晃,唯有扶起一旁的人,以保证自己不会摔倒。   “你裹了脚。”朱至观察之后得出结论,这不是询问。   少女垂下眼眸,终是如实答道:“是。”   一个是字,朱至听着感叹道:“你与他们不同。”   “是不同,他们比我幸运。被卖身时,纵然我有无数次逃脱的机会,因为这双小脚,我错过一次又一次。这天下的男人何其狠啊,竟然要折断我们女人的双脚,让我们逃不了,跑不掉,终此一生只能任由他们摆布。”少女眼中流露出了恨意,恨不得让天下的男人都偿偿裹脚的滋味。   朱至就想起早年的旧事了,毕竟裹脚一事已然流传甚广,甚至就连马皇后有一双天足,也为世人所取笑。为这事据说朱元璋当初还生了气。   因此,朱至上四五岁的时候,常氏这个当娘的也曾问太子,要不要给朱至裹脚?这事朱至能答应吗?   裹脚这种断人骨头,再将骨头揉碎包裹的非人折磨,谁要受?   刚听常氏提及这个话题,朱至当即表示,裹脚是不能裹的,常氏要是非要她裹,头可断血可流,脚绝不能裹。   太子当时听着都没来得及表示,朱至已然抗拒到底,太子用再说什么?   常氏也不是非要女儿裹脚不可,毕竟常氏自己都不裹,只是眼下不同,好些人家都给女子裹脚,那裹脚的女子能嫁得更好!   对此,朱至反问,她爷爷是皇帝,她爹是太子,他们朱家已然是最好的,她要想再嫁得更好,得是好到哪个地步?   这话立刻把常氏的千言万语堵上了,从此绝口不提裹脚的事。   好些年下来,朱至也几乎把这事忘了,加之身边认识的人里少有裹脚的,以至于朱至都忘了这陋习。   听少女一番话,可见此女虽然无能反抗,却也明白裹脚一事是男人强压在女子身上的,只为了牢牢的压制女子,让天下的女子从此都只能依附于他们而活,再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郡主,只要郡主愿意帮我们这一回,我们愿意当牛作马回报郡主。”少女见识非同一般,她这一双小脚限制了她的行为,让她逃不了跑不了,她清楚的知道,她可以依靠的只有脑子。   朱至凝视着女子,“这话,你代表的是自己,或她们所有女子?”   少女明白,朱至猜透她的深意,但是,朱至并不打算纵容,甚至更想弄明白她的心里是不是只有自己。   “我这双小脚让我寸步难行,依附于郡主,我能让她们立足于这世道,自此再也无须再为货物,任人买卖。”少女咬住下唇,一番铿锵有力的话道来,何尝不是为自己争一个机会。   朱至道:“那我倒想听听,你要怎么让她们立足于这世道,不再沦为货物,由人买卖?”   别说朱至了,就连朱雄英也在等着少女开口。   少女明白,她费心争取的机会到了。   “若得郡主庇护,自无人再视我们为所有物,我们凭借自己的双手,可以织布做衣,可以做苦力,也能为他人打扫耕种田地,自然可以养活我们自己。”少女眼睛亮闪闪的说起,她这一切的前提只要打出朱至的旗号,必叫天下人从此再也不敢欺负了她们这些人。   女子无人敢欺,自然就能凭本事在这世间立足。   “难道你们在家中时,没有人给过你们织布做衣,耕种田地的机会?你们为何还被家人所卖?”不是朱至有意刁难,而是这些问题须得问出来,她要听听少女究竟是真懂或是假懂。   突然之间,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朱至,幽幽张口问:“郡主当真要我把最难听的话说出来?”   朱至摊手道:“你的目标和她们不同,她们只要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可你要的是什么,你心里有数。”   少女咬住下唇,似是下定决心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明天下一统,虽比之大元朝时是好得多,然而天下人能吃饱穿暖的人依然有限。家里但凡病上一个人,或是出点意外,都将被逼得卖儿卖女。不是我们自己养不活自己,而是我们没有资本应对任何变故。”   唉!朱至岂不知女子说的都是实话。大明朝大半的百姓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看着好像能够吃饱穿暖,实则只要发生任何意外,都能将一家子四分五裂。   先前朱至也罢,朱雄英也好,他们的掩耳盗铃,在这一刻,在这样一群被人视为货物卖出的人面前,全被扒了下来。   “其实你更想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朝廷,因为朝廷没有办法保障你们,不能让你们衣食无忧。”朱至接过话头,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   “郡主是个明白人。天下皆苦,尤其我们这些女子。家族兴旺时,我们作为棋子,为家族谋取更多的利。当家族有难,我们又会被视为累赘弃之唯恐不及。大抵,能将我们卖出去,卖了些银子,是我们最后的价值。”少女经历过,她也绝望过,可是,她从未放弃。   “听闻郡主自年少时喜于经商,也曾为百姓谋划,但不知郡主在为大明谋划之时,也能为同为女儿身的我们谋划一番。这个世道,我们没有地位,连命都不是我们的,我们一无所有。太苦,太难了。”少女祈求的跪下了,朱至惊得上前将少女扶起,“你不必行此大礼。”   生为女子,朱至不知男尊女卑,不知这世道对女子的轻视吗?   她知道!饶是她天生神力,又表露出聪慧,有朱元璋这个皇帝爷爷和太子爹爹撑腰,她想上战场,她想凭本事立足于这世间都依然不容易,更何况别的女子?   是,朱至承认这些年来她不是不明白女子们的处境,却一直不断劝自己不要去管,至少在她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的情况下,她不能惹起天下众怒。   况且,只要努力让天下百姓的日子过好,有些话不用喊出去,照样也能够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准。也能在一定程度下让女子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朱至深深的凝望着少女道:“天下无人不苦,不分男.女。”   少女如何想不到朱至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间难掩失望。传说中的安和郡主也不过如此?   “不过,你有心,我若是连个机会都不给你,岂不是显得我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正好,秦王有意在西安行商,至于做什么生意,你可以跟秦王商量商量。”朱至宛如看不见少女眼中的失望,该默默办的事,得办。   既然这些人家不得已把他们卖了,再把他们送回去,未必不会再被卖第二回 。   选择留下的人,需要的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朱至没有不给他们机会的理由。   秦王听了半天话,突然被朱至拉出来,而且又是让他出头。   做生意,对,他们是要做生意不假,说好的听朱至的安排,什么时候他成了领头人了?   少女一听立刻看向秦王,方才亮闪闪的眼睛此时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失望的扫过朱至,只是淡淡应一声。   “怎么?秦王就不能给你希望?”朱至不想让少女说出更多惊世骇俗的话,以免将来成为众矢之的,把秦王拉出来,都是因为需要。难道女子还嫌弃?   本来觉得少女的反应不错的朱至,突然决定再看看。   “并非如此。”少女失望的是朱至在听到她那一番话后竟然如此冷淡。秦王,并非不可依靠,可是这样的依靠远远不够。   否认之后,少女也是个聪明的,立刻与秦王低眉垂眼的拜道:“望秦王庇护。”   秦王也不是第一回 被人求着庇护,但他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劲。   面对少女所请,秦王干咳一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好说,好说。你叫什么名字?”   朱至跟人聊了半天了,竟然也没想问问人叫什么名字,过分。   名字啊,秦王问出来并没有意识到什么 ,但少女微微一愣,像她们这些女子有几人有名?   朱雄英显然想到,连忙岔开话题道:“家中如何称呼你?”   少女突然迎视朱至道:“收养我的人家姓陈,唤我二娘。望请郡主赐名。”   名,有了名,甚至是朱至赐她的名,这就是她的筹码。   朱至一听便明白这位陈二娘子打的什么主意,可是,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能让她为自己争出一条活路,朱至有什么理由拒绝。   “亘,陈亘。”朱至并不推辞,取这个字。   亘者,亘古也。陈二娘子甚喜,朱至既知她所图为何,却也愿意助之一臂之力,岂能不是她的幸事?   “谢郡主。”陈二娘子,不,应该是陈亘立刻朝朱至拜谢之。   秦王多少也能听懂意思,对朱至取这个字,拧起眉头道:“女孩子家家取这样的字是不是不太好。太硬了。”   朱至耸耸肩并不在意的道:“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的。”   名字是陈亘求朱至所取,朱至取了,陈亘自己也是相当的满意,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我也觉得很不错。”朱雄英有朱至在前,从不小看于任何的女子,包括眼前这位陈亘。   朱至取这个名字很不错,至少朱雄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得,侄子都说挺不错,秦王还能再说什么?说多了讨人嫌罢了。   “不过,她说的话只能代表她自己,你们就算不愿意再归家,怕再被卖多一次,我能理解,却也希望你们能慎重。如果你们实在没有别的地方落脚,我可以为你们谋一条生路,但这条路绝不会容易。”朱至不是不信陈亘,只是陈亘确实只能代表了自己,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朱至须得要一句准话。   十几个女子啊,都不小了,她们留在此处,想必也都清楚的知道,再回到她们曾经的家,结局会跟现在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她们还能不能有这个支运气,碰到朱至出手相救,免于落入为奴为婢,甚至是烟花之地。   “我们不想回去,我们也回不去。求郡主太孙给我们一条活路。我们吃得不多,我们会干活的。”比起陈亘的冷静,寻常人家的女子面对被父母所弃的事实,她们心里难受得很,却又不得不接受。   本来她们放弃了挣扎,结果碰上朱至,她们自然要紧紧捉住朱至这根救命稻草,拼尽全力也要自救。   “对,我们回不去了。家里太穷了,我们就算回去,最后也会被卖掉。郡主,求郡主收留,给我们一条活路吧。”几十人不管之前听懂多少朱至和陈亘的话,此时都将希望寄托在朱至身上,希望朱至可以伸出援手,至少给她们一条活路。   “都起来。”朱至看着跪下的人,依然不习惯,亲自上去将她们扶起。   一个个偷抹着泪的女子们希冀的瞅着朱至,就盼着朱至能说出他们最想听的那句话。   “放心,只要你们不懒,你们能养活自己的。”朱至终是硬不下心肠,她也不可能视而不见,看着这些受尽磨难的女子再落入他人毒手。   有手有脚有本事的人,想养活自己是什么难事吗?   朱至知道这个世道的人不容易,而她要做的从来都是带动地方经济,让更多的人富起来,也让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自然,眼前这些被家人舍弃,好不容易逃出虎口的人,也是她要帮助的对象。正好,西安的生意也差不多该启动了。   “谢郡主,谢郡主。”连声的道谢,一干人是真心实意感谢朱至出手。   陈亘方才一再相请,朱至都只将事情丢到秦王头上,怎么都不愿意收下陈亘,而今却把事情全都揽在身上,这变化难道以为没有人看明白?   不过对陈亘而言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朱至出手。   是的,在陈亘看来秦王比朱至差远了。   君不见从头到尾秦王就没吱过声,朱至把他扒拉出来的时候,他尚且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指望秦王的话,大概她们真就得饿死。   “不必谢我,我只能给你们一个机会,将来你们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更在你们自己。”朱至坦荡面对陈亘打量的眼神。   对啊,她对陈亘就是不怎么相信,为此不惜拒绝陈亘。可是面对一群傻呼呼好像天都塌了的女人,们朱至愿意真心呵护,好让她们能得一席容身之地。   方才对朱至未必没有失望的陈亘,此刻再一次双目发亮的望向朱至,朱至不是不管她们,她只是尚未确定她有何目的之前选择谨慎,不轻易许诺,也不轻易说出落人于柄的话。   “此孩童并非无家可归,偏偏不肯回去,不知如何处置?”眼看朱至把人安排好了,祝娘赶紧推出刚刚硬是插队到被家人卖了的队伍里的男孩。   不想男孩一听祝娘的话那叫一个不乐意,“我怎么就不算是被家人卖了的?我家谁都不要我了,否则怎么可能我都失踪半个月了,也没有人来找我?”   朱至挑了挑眉问:“哪里的孩子?”   祝娘立刻在朱至的耳边说起孩子的来历,听完后的朱至瞥过男孩道:“我安排人送你回家。”   不料男孩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我不回。死都不回。那不是我的家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要是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朱至真就信了这孩子定是在家受尽了委屈,这才会觉得家里人都不要他的话。   可是祝娘禀告的事绝不会有假,朱至听着熊孩子的话毫不犹豫的道:“既然有家不想回,不必理会他,让他饿着,我们只帮真正有需要的人。”   说到这儿,朱至瞥着男孩道:“他竟然觉得家里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他还对不起他了,看来是想尝尝苦头,岂有不助之一臂之力的道理。让人跟着他,别管是谁想给他吃的喝的,都给他们解释一下,这一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有心出来吃吃苦头,谁要是不让他吃苦,就是跟他作对,他会不高兴的。”   朱雄英听着这话没能忍住的笑了,秦王瞠目结舌,这种事朱至也能干得出来?   “你,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如此心狠手辣?”面前的男孩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招人喜欢,一路走来,就算落入人贩子的手里,男孩也是不操心的,毕竟他这一张嘴想哄人高兴,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没想到会碰上一个朱至,也不知道祝娘到底跟朱至说了什么,朱至竟然有心治他。   听着朱至吩咐人办的事儿,男孩惊呆了。朱至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他都说了他不想回家,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受了委屈待不下去,他才跑出来的。   “你长得也挺好看的,怎么做事没点轻重。”朱至可不是被人夸两句就觉得自己挺不错的人,对于眼前的男孩拍马屁的行为嗤之以鼻。   男孩明显没有想到,自己夸人竟然没夸好。   “把人赶出去,咱们这里不养闲人。”朱至才不管那么多,第一时间下令把这熊孩子弄走。   “不,不是,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个孩子,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你们把我丢出去,万一再有人贩子把我捉起来了怎么办?你们不管我死活吗?”男孩眼看有人过来要把他推出去,真是知道慌了。   “你敢自己跑出家,敢不回家,就该料到最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跟我年纪相差无几,怎么?我尊重你的决定,由着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你反而不乐意了?”朱至作为一个专治熊孩子的人,岂不明白怎么才能让熊孩子老实?   哼,没有吃过苦头的熊孩子,总觉得家里人给他点脸色看,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不知道天底下的苦,他尝过的太少了。   男孩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碰上朱至这样的对手,压根不在意把他这么推出去,会有什么样坏的后果。   “都听好了,这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跑出来就是体验生活的。所以,把你们的口粮给他吃了,饿着你们自己,别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又有多么舍己为人。你们吃饭是为了活命,他跑出来不吃饭是为了玩。”朱至这张嘴也是厉害,直接将差距摆出来,让在场内些心善的人想清楚了。   为了活命吃饭和闹着玩不吃饭的人,他们的差距是巨大的。所以不要将心比心。有的人不值得。   “推出去。”朱至该解释的已经解释完毕,立刻催促人麻利的把男孩推出去。   “你们不能这样子对我,我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不让我留在这里?”男孩急得不行。他要是被扫地出门,接下来是什么?住哪里?   真让他回家,他根本不想回。   “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这里只留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而你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朱至刚刚已经把话说的挺清楚的,这么一个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朱至可不惯着他。   “我怎么就不需要人帮助了,我都说了我无家可归。”男孩大声的反驳。   朱至冷冷一笑道:“你的来历我要是没有弄清楚,我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你还要继续狡辩吗?”   迎向朱至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男孩儿半响说不上话来。   “你要是自己离开还能为自己留点体面。倘若你执意不肯自己走,也别怪我手下无情。”朱至既然说了不会纵着眼前的熊孩子,不管熊孩子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都不可能留下熊孩子。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跟我们家的人是一伙的。不留我,不留我,我还不在这呆着呢。”男孩恼羞成怒,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朝外跑去。   朱雄英错凑近问了一句,“谁家的孩子?”   对呀,谁家的孩子这样的脾气。   “沈家的。”朱至如此回了一句,朱雄英一顿,当然想起了朱至和沈家的合作。   别说朱至和沈家了,就是朝廷和沈家这些年来的合作也不少。   “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还是让人看着点,莫让人出了意外。”朱雄英叮嘱朱至一句,以大局为重,别跟一个孩子赌气是不是。   没想到朱至听到这话摇摇头不以为然的道:“沈家自己的事还轮不到我们帮他操心。他们早就派人来找人了,找到了也不出手,甚至跟祝娘打了招呼,就是想让这熊孩子吃吃苦头。既然他们帮了我们不少忙,咱们也得帮帮他们才对。”   说到这里,朱至转头冲祝娘昂昂头道:“刚刚我嘱咐你们的事,你们照办就是。派人盯着点,不能让人收留他或给他吃食。”   既然沈家的人请朱至出手,朱至没道理不帮忙。   当然,朱至这手段从来不温婉,也不会心疼孩子。   朱雄英让朱至派人盯着是害怕孩子出了问题,没想到朱至安排人盯着,却是盯着不让任何人帮助这孩子。   一时间,朱雄英的心情难言的复杂,秦王在一旁没能忍住道:“将来谁要是投生到你家肯定得惨。”   不料朱至给了秦王一记白眼,极是不认同的道:“自己的孩子没教好,把人放出去祸乱百姓,祸乱朝廷,然后丢光自己的脸挺好。比起丢脸,难道不是丢了性命,牵连全家后果更严重?”   后面这话秦王不太认可了,赶紧道:“你现在是郡主,是未来的公主,谁不长眼的敢让你丢了性命。”   朱至昂起下巴板起脸严肃的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我只是一个郡主而已,我的孩子将来也不过是寻常的勋贵罢了,有什么资格无视王法?   “大明的江山是爷爷他们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我们既没有出什么力,也不该仗着身为皇子皇孙便无视王法。   “别人怎么着我不管,在我手里谁要是敢无视大明律法或者做出有损大明的事。一个都休想劝我手下留情。”朱至一副公平公正,绝不徇私舞弊的样子,秦王相信她能做到。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秦王看着朱至以身作则,从不触犯大明律令的事,当然也就有了资格约束旁人。   这也是为什么,秦王每回在朱至的面前总是直不起腰的原因。   必须要说句公道话,朱至纵然年纪尚小,却十分通透,该守的规矩从来不越。有时候秦王都在想,小小年纪的朱至怎么就能够约束自身?自家大哥到底是怎么教的侄女?   反思自己后的秦王不得不想,莫不是他这个失败品让太子有所启发,所以在教儿子和教女儿的事情上,更上一层楼?   看看朱至和朱雄英,又懂事,又聪明,多让人省心啊。   不对。对于太子来说,朱至和朱雄英的确挺省心的。可是对以后的人来说,按朱至这样严格的要求,谁碰上还不是谁痛苦。   “以后谁要是当了你的孩子,可怜。”朱至还没长大,就已经这样严格要求于人,秦王不得不说,真要是当了朱至的儿女,以后的日子不定有多难过。   “二叔。”朱雄英第一个没能忍住的提醒秦王。话别乱说。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们两兄妹爱怎么着怎么着,我只管听你们的话做事,哪有资格教你们呐?”秦王一向不傻,这点自知之明虽然看着朱至和朱雄英为他们觉得累,但也不得不说,要不是他们两个靠谱,秦王能有现在这悠闲自在的日子过吗?   总是要有个人受累的,朱至和朱雄英受累总好过他去受累。   亏得朱至和朱雄英不知道,秦王这会儿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否则非得把秦王吊起来打不可。   被拐或者是被卖的人都基本安置好了,朱至很是庆幸朱元璋有设养济院,虽然主要针对的是老人,但对于无家可归的女人和孩子,也有相应的收留标准。是以朱至和朱雄英不至于操心怎么安置这几十号人。   只不过从养济院出来,朱雄英的心情显得十分低落。   朱至的心情其实同样也不好,大概只有秦王一个人不受影响。   因此秦王在看到朱至和朱雄英神色郁郁的时候不解的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二叔不懂。”不是朱至和朱雄英不想跟秦王说,而是秦王看起来就不像是能体会他们心情的人,那就干脆的不说吧。   秦王不太乐意了,两个小的怎么回事,真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心情不好。你们不就是看到大明在你们爷爷和爹爹的励精图治之下,竟然还有人卖儿卖女,一时之间也不确定你们自己将来到底能不能把大明治理的更好?也开始反思你们从前的作为对大明有没有好处?”秦王忽然昂起下巴,一脸高傲的开口。   朱至和朱雄英的确是在纠结。既为大明百姓依然饱受苦难而痛心,同样也开始反思自己从前做得到底够不够?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百姓遭受磨难?   “有句话说得好,饭得一口口的吃,路得一步步的走。天下饱受战乱多少年了,哪里是区区十年八年就能恢复元气的?还不还不是得一步步的来。   如今的大明百姓至少已经有很多可以吃饱穿暖,不至于卖儿卖女的。剩下的这些人,你们不是一直都在努力的想要让所有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了?你们做的其实已经很多了。”   秦王对朱至和朱雄英给予肯定。   “看看你们,再看看我。别让你们二叔我在你们面前抬不起头了吧。你们做了那么多还反思自身做的不够好。我跟你们一比,实在是啥也不是。”秦王无奈,他就是一个没用的东西,文不成武不就,帮不上亲爹也帮不上大哥,以后还得让侄子庇护。是以,秦王得注意心点,别让侄子郁闷坏了! 第106章 不屈   ◎奋力◎   亏得朱雄英不知道, 秦王不惜踩着自己开解他们的原因,都是因为想要未来过得更好。   不过, 两人都听出秦王的言外之意, 这份宽慰对他们来说也不是没有半分道理。   正是因为这个国家还有诸多问题,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吃不饱穿不暖,因此他们才会努力奋斗, 只希望能够让他们吃饱穿暖, 不必再受苦受累,却依然无望不是吗?   “未来我们要做的事很多。”朱至终是恢复斗智, 不就是百姓多苦吗?没有关系,她会努力利用自己所得的权利, 一步一步的帮助更多的人。   “我四处走走,你们先回去吧。”朱雄英捏紧了双手,却只想自己去看看。   秦王哪能放心,待要劝着跟上。一旁的朱至已然将他拉住,爽快应下一声好。   朱雄英与秦王作一揖, 转身就走, 秦王那叫一个不放心的转头冲朱至道:“哪能让你哥自己乱跑。昨晚刚出的事。你昨天碰上多少人的算计心里没点数吗?”   “无妨, 我哥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他心里乱着很, 想出去走走看看, 只是为了想清楚一些事。”朱至知道朱雄英的纠结,毕竟朱雄英一直觉得大明天下其实挺好的, 但是亲眼看到那么多人家卖儿卖女, 那对他的冲击是巨大的。   他相信人性本善, 确定如果不是因为更多不可控的原因, 日子过不下去了, 不会有人卖儿卖女。   人贩子,他们更多是为拐卖儿童女子,落入他们手里的女子孩子,他们更是想做无本的生意。   秦王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朱雄英的身影渐行渐远,没能忍住的道:“难道我们就不能跟着,一句话不说的由着他自己思考?我们又不会打扰他。”   结果收获朱至一记质疑的眼神,秦王能不炸了吗?完全炸了!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觉得我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秦王表示不能忍!怎么着,自家的侄女真就看死了他,认定他连自己一张嘴都管不住吗?   过分了吧!   “从现在开始,二叔一个时辰不说话,我保证明天开始告诉你做什么生意,而且在三个月之内帮您赚到能修十座桥的钱。”不是朱至小看秦王,而是秦王确实连自己一张嘴都管不住。   “啊啊啊,说话算数!”秦王早盼着赶紧把修桥的事解决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能得朱至开这个口了!   高兴的秦王拉过朱至道:“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又不用多久,我还能管不好我这张嘴,那我可真够没用的。”   “一个时辰!”认准自己能闭嘴一个时辰的秦王到现在都在喋喋不休,朱至无奈提醒道:“二叔如果还说话,这事就此作罢。”   秦王!!!那肯定不行的啊,张嘴就要跟朱至说道的人,突然被朱至指向他的嘴,“再说一个字都作罢。”   嘶!秦王第一反应是捂住他那一张嘴,不说,不说,不就是不说话吗?就一个时辰而已,他肯定做到。   朱至冲一旁的万河道:“看好秦王,他要是说了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秦王马上盯着万河,无声的警告,要是万河敢乱说话,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秦王。   哼,秦王对付不了一个朱至,难道能叫一个万河难住了?   “是。”可是,万河应得爽快,并不怕秦王的警告。   可怜的秦王没能忍住瞪了万河一眼,要不是想着自己现在不能开口,他定要教教万河什么叫规矩。   “滚出去。”朱至他们一行人并没有立刻回秦王府,朱雄英想出四周看看,朱至的意思也是不想回府那么快,昨晚目的没达成的朱至照旧往老地方去-烟花之地。   秦王本来倒是想回家的,结果跟着朱至走到这位置,马上想拦着朱至。   “二叔千万别说话,否则我可是一定会说到做到。”朱至就是故意的,她倒要看看秦王能不能忍。   啊!从小到大,秦王什么时候这么忍过一回事?朱至把他领到这样的地方是想干什么?昨天晚上她惹出的乱子难道在她看来依然不够吗?   秦王不断吐气吸气,压下欲质问而出的话。   结果他们刚进去,突然看到有人推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女子出来,朱至丝毫不曾犹豫的扶住那就要倒在地上的女子。   “快放开她,她得了花柳,会传染人的。”朱至把人扶着,将女子从屋里推出来的人第一时间大喊,提醒朱至千万别碰人,否则极有可能会传染。   几乎第一时间万河已然着急的唤道:“郡主。”   那被朱至扶着的女子低下头,第一时间急忙的从朱至的手里挣脱,也是害怕自己传染给朱至。   “无事。”朱至开口,靠得近,朱至已经看清女子脸上布满了红点,难怪她要披头散发。   “怎么?”朱至安抚了万河,同时也将女子护在身后,询问那走出来的老鸨和打手们。   朱至一身华服,身边跟着的都像练家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谁不是心有余悸,方才万河那一声郡主唤得着急,听到耳朵里的有几人可不少。   因而老鸨相对客气的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将人赶出去罢了。她得了病,我这楼里几十个姑娘可不能让她传染了。再者,我也不能让她砸了我的招牌。”   相对的一句实话,老鸨开了青.楼就是要赚钱的,否则她开来做什么?   “你的卖身契呢?”朱至听着只回头看了身后的女子,女子没有想到会碰上一个关心她的人,愣了半响才回道:“没,没有。”   朱至明白了,即朝老鸨伸手,老鸨立刻明白朱至何意,惊叹的道:“你莫不是疯了。”   不想朱至已然转头冲身后的女子道:“她若是不给你卖身契,你便守在门口,什么时候她给你,你再离开。”   女子一怔,并不明白朱至的用意。万河嘴角阵阵抽搐。   “你这一身病都是帮她挣钱得来的,不愿意帮你治病也就算了,还把你赶出去,让你无所容身?她要让你自生自灭,你只是要一份卖身契而已,有何不可?”朱至慢慢道来,谁听了这内容不傻眼了。   朱至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她想让这个生了病的人死在这门前,让老鸨的生意都做不成?   “你,你莫要在这儿多管什么闲事?这不是你该管的。”老鸨就算一开始不明白朱至何意,此时也都明白了,朱至是想让她往后都开不了门,做不了生意吗?   老鸨有些生气了,指向朱至道:“你分明是闹事?”   朱至理所当然的道:“对啊,我就是闹事。”   老鸨......   纵然料到朱至就是有意闹事,万万也没有想到朱至敢承认得如此理所当然。   “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把她的卖身契给她,要么她就死在这儿。”朱至指向门口的位置,提醒老鸨她就只有这两个选择,趁早做决定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老鸨呆住了,可在老鸨身后的打手可不管那许多,往前冲了几步,很想对朱至动手。   可惜,朱至没当回事,倒是老鸨先一步把人拦住道:“呆着去。”   作为一个有眼力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朱至身份不同寻常,要跟朱至动手,他们是不想活了吧。   老鸨看了一眼躲在朱至身后的女子,拧紧眉头的道:“卖身契我给你,你好自为之。”   于老鸨看来,女子得了那样的病,根本就不可能治得了,一个必死的人,不就是一张卖身契而已,一个死人要来何用。   女子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能有机会拿到自己的卖身契,从今往后,她将自由了?   “两份。”朱至叮嘱一句,老鸨瞥过朱至一眼,纵然有些不甘心,也自知糊弄不了朱至。   “等着。”老鸨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转身回屋拿去。   女子抬起头向朱至道谢,“多谢。”   “不必客气。”于朱至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女子怯怯的抬起头,似乎想要看清朱至的脸。   秦王其实比谁都着急,一个染了花柳的女子,朱至就不怕传染吗?她可还是未出嫁的孩子。   急得想把朱至拉开的秦王,却不敢说话,毕竟朱至刚刚还警告过他,他要是敢说话别怪她不帮忙弄生意的事。   但是,朱至这不怕事的样子,谁看了不害怕?   秦王想扒拉过朱至,朱至已然知道秦王担心什么,连忙同秦王道:“二叔,您就放心吧,她身上的病不会碰一碰就传人。您要是怕就离远些。”   敢问秦王敢放心吗?   楼里这些姑娘得的病,那都是什么病?谁听了不得害怕?   秦王不能确定朱至到底是不是真清楚,可他必须要尽所能保护朱至,绝对不能让朱至有半点闪失。   “二叔,我有数,您一边好好呆着。”朱至不管秦王,就算秦王有什么话想说,朱至都不想听,更不乐意让他拦着。   “东西在这儿,卖身契,籍契,拿了赶紧滚。”老鸨是不乐意的,但是到了如今的局面,她也没有选择了。   只是末了老鸨没能忍住的道:“你既如此有心,倒不如救救她。否则拿了身契又有什么用?”   朱至已然伸手接过,并不理会老鸨说了什么,递到女子的手里,“是你的吗?”   女子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道:“是我的。”   “拿好了。”东西是帮女子要的,到手了也该交到她的手里。   女子震惊无比,她是绝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拿到她的身契,她还可以恢复自由。   她哪怕被人赶出来了,也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如果不是她的对于楼里的人来说是灾难,于老鸨而言也是全然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存在,她连这个门口都迈不出来。   “知娘,你可真是碰上贵人了,就是不知道你遇上的这个贵人是一时兴起救的你,或是另有所图?”老鸨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的说了这一句。那唤知娘的女子接过话道:“无论如何,不会比落在你手里更惨不是?”   “走走走。既然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赶紧给我走!”老鸨气成不成,反而被戳了一记心窝,气不打一处来,催促朱至他们赶紧麻利的走。   朱至目的都达到了,想留在这里才怪,招呼女子知娘道:“走。”   一个走字,朱至亲自上手去扶知娘,秦王真是恨不得把朱至的手扒拉开,朱至怎么就不知道避讳着点呢?   秦王再怎么着急也是没有用的,朱至已经扶起人了,秦王拼命朝万河使眼色,就为了让万河上手扶人。   “不用,你们跟着就是。”万河其实也想,架不住朱至不让他靠近。虽然朱至是知道万河的身份,别人不知道。   于别人看来或许楼里出来的人已经没有所谓的名节,朱至也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眼前的知娘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   “咱们先回府。”朱至本来是有事来这一带的,可是现在看来办不成了,先救人要紧。   秦王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朱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朱至是想把人带回秦王府的是吧!   这怎么行。   眼前的这个知娘可是从烟花柳巷出来的。   “郡主,是不是在外面安置?”万河何尝不急,秦王亏得被朱至按住了不许说半个字,但万河可没有受到约束。况且他随在朱至身边,对朱至的事就得多管着点,绝对不能让朱至做出任何损及于朱至自己本身的事。   朱至带着一个青.楼出来的知娘回秦王府,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朱至不清楚?   对,昨天晚上朱至来了这个地方,传扬出去,朱至的名声也坏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朱元璋和太子在上头顶着,不知有多少人用唾沫星子把朱至淹死。   所以,现在是不是更不应该让朱至继续做那受人非议的事?   “在外面安置不用钱吗?府里又不是没有空房。”朱至却是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毕竟秦王府挺大的,就算关了不少朝廷命官,空房依然不少。安置多一个人小意思。   万河回头看向秦王,秦王急得满头都是汗,他要是能开口早就说话了,怎么可能会等到现在,不是因为他被朱至约束了?   在赚钱这件事上,秦王是不得不向现实屈服,他没挣钱的本事,好不容易朱至点头答应告诉他钱要怎么赚,帮他解决修桥所须的钱,他能在这个时候惹朱至不喜吗?   可是,让这样的知娘回到秦王府,以后秦王得想想怎么向朱元璋和太子交代。   他一个当叔的跟着朱至就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吗?连拦着点人这事都办不好?   秦王急啊,不能说话他就不说,他就拉住人,就一个意思,朱至绝对不能把人带回去。   可是,朱至决定的事谁能拦得住?   “二叔,您要是想留点颜面就把手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朱至扶着知娘,突然被秦王捉住胳膊,好吧,她知道秦王什么意思?   要不是因为打着赌,秦王的嘴早就说个不停了!   如今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话不能说,行动肯定得表明。   他不同意朱至把人带回去,绝对不会同意。   朱至警告的话放出去,一记眼刀子甩向秦王,秦王摇头,他两样都不想。   既不要朱至把人带回去,同样也不希望挨打。   朱至瞥过秦王一眼,“二叔,我数三下。”   朱至耐心也用得差不多了,毕竟刚刚经历陈亘等人被人卖的事,朱至知道陈亘她们都是被人舍弃的对象,可是,在这儿再碰上一个身染重疾被青.楼赶出来的知娘。   对,大环境她是改不了,男尊女卑的事实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想让全天下的人不再轻易舍弃她们,何其难。但是,救一个人,一个她轻易可以救到的她,她为什么不能救?   青.楼出来的知娘又如何,是她想被人卖入那样肮脏的地方吗?   世道的残酷才造就她们的存在,她们无能与这世道抗衡,只能像一片叶子一样在江河中漂泊,挣扎求生。   她可以救人却不愿意救,她对得起自己?   可这时候朱至扶着的知娘唤了朱至一声,“姑娘。”   刚准备对扒着她不放的秦王动手的朱至立刻敛了身上的怒意,回头与知娘对视,“有话不妨直说。”   知娘抬起头,透着披落的青丝看着朱至道:“姑娘为我讨得身契,我对姑娘感激万分。将来的路我能走,姑娘放心。”   这一刻,知娘身上散发着不屈的气势,最难的局面她早就已经度过了,现在,她得了自由之身,接下来的事她可以自行解决。   秦王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对啊对啊,朱至不是已经帮人讨来身契了吗?已经不用再帮忙了。   楼里的姑娘,她自有她的生存之法,用不着朱至收留。   朱至看着知娘,知娘缓缓抽出被朱至扶着的手,“姑娘大恩大德,若我能活下来,日后一定报答你。姑娘无须为了我与家人起了冲突。”   进了那样的地方不是知娘能选择的,她也从来不会轻视自己。出了那个门,接下来她会努力的活下来,活得更好。   秦王赶紧将朱至拉了回来,无声的同朱至交流,人家都不需要朱至帮忙,朱至难道还不明白?   带人回府,实在是不妥。朱至再怎么不在意名声,秦王也不能跟着半点不在意,这是不被允许的。   “没有冲突。放心,等你的病好了,你去哪里我绝不管。”秦王努力再努力,就他那力气能是朱至的对手?   朱至都不用使劲,轻轻一抽手就抽出来了,拍拍手宽慰知娘的心,让她只管放心。   秦王!!!   一个不听话又主意正的侄女他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好心,我想看看我手里的大夫们的医术到底怎么样。”朱至看着眼前的知娘,一个主意已经浮现。既可以救人,同时也可以探探底。   ???知娘愣了,其他人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脑子的疑惑。   等回秦王府,面对何柳等太医,秦王好像明白了什么。   朱至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茶问:“怎么样,病能治吗?”   何柳第一个为知娘号脉,面上的表情可见龟裂,张了张嘴问:“郡主打哪里救回这位姑娘?”   问得好啊。   进了秦王府的门意识到自己碰到一个贵人的知娘也是惊叹无比,这,这竟然是皇孙吗?   “就你想的那样。”朱至敢救人,还敢把人带回来,还怕告诉太医们的吗?   何柳已经呆住了,他是如何也想不到朱至会把这样的人带回来,朱至想过后果吗?   “你就告诉我,她的病能不能治?”朱至是让人追着她问问题的人吗?有问题的该是她才对吧。   何柳看了看知娘,知娘的不安与期待都不曾掩饰,看得出来她的害怕。   “能。”何柳肯定的回答,朱至高兴的拍掌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朱至是放心了,但何柳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这样的人朱至怎么能带回府?秦王就不管管的吗?   一旁此时依然只能像哑巴一样的秦王表示心里苦,他像是不想管的?他也得能管啊!   “那就治,治好了你就当做做好事。得闲为西安内所有楼里的姑娘义诊如何?”朱至得了一句准话,同时也道出自己另外的打算,虽然这样的打算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就像是在胡闹。   然何柳很清楚的知道,朱至从不胡闹。   说出口的话,自然就是朱至想做的事。   但是,这楼里的姑娘指的都是什么人,何柳不至于一无所知。   “臣自然是愿意的,只是靠臣一人之力,能做的毕竟有限。”何柳是个医者,若能治病救人,岂会不愿意。但整个西安多少楼里的姑娘,依他一人之力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义诊完毕。朱至能把何柳留下,或者拖延留在西安的时间?   不用朱至说半个字,何柳都清楚的知道,朱至和朱雄英的行程挺紧的,因此不能拖。   “须得有开始的人,才好让别的人一道帮忙。大家众志成城,没什么事做不好。只是不知你怕不怕将来被人骂,被人笑?”朱至也知道,妓是贱籍,无数人瞧不上她们,就连当大夫的人也会避讳着不敢给她们看病,以至于这些的女子,多数活不长。   “臣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谁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何柳正色而答,虽然他出身医学世家,并不代表他不谙世事。   这些姑娘都是可怜人。只是有些事,空有心而无力。   “郡主可知义诊所须花费并不少。”何柳须得提醒朱至,切莫轻易将话丢出去,最后如果朱至做得不好,丢脸的可是朱至。   “放心,我不差钱。”朱至相当的财大气粗,一旁的秦王眼睛睁得老大,不差钱什么的,他也想有这样的一天,什么时候他也能像朱至那么大口气?   “你也听见了?你的病能治,好好在府里养伤。等你的伤好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朱至如是叮嘱知娘一声,知娘已然缓过来回了,赶紧与朱至再次拜谢:“多谢郡主。”   和朱至不同,朱雄英没有目的走在西安城内,注意着往来的人,有衣着华丽,奴仆成群的,悠闲逛街的人;也有衣着破烂,满身补丁,为了一顿吃食奔波的人。   而绝大多数都是粗布麻衣在身,神色木讷的人。   朱雄英突然站在了原地,怔怔的望着往来不停的人。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千年以前就有人总结出这句话,事实证明这句话并没有说错,他之前觉得只要自己不懈努力,一定可以让大明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也是朱元璋和太子一直奋斗的方向。   可是,卖儿卖女啊,只是一个西安罢了,他竟然就碰上了那么多不惜卖儿卖女,以求自己和孩子都能活下去。   朱雄英对自己,甚至对朱元璋和太子的作为都浮现了从未有过的怀疑,怀疑他们的方法到底是不是错的。   一时之间,朱雄英站不住了,他走近其中一个卖菜的老农问:“老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老农满脸的皱纹了,听到叫唤回头望向朱雄英微微一怔,没有想到碰上一个小公子要向他请教。   客气有礼的人,谁人不喜欢,老农啊的一声道:“我就是一个种田卖菜的,哪能告诉公子什么事?”   “您可以的。我就想问问,大明建朝十数年,你们的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朱雄英对这个答案不是看不见,还是想亲耳听到他们的回答。   老农至少也有四五十岁,辛苦的劳作让人老得快,但,年纪叫人看不出来。   听着朱雄英的问题,老农笑了笑道:“比起元人的时候自然是好多了。”   这句话是对大明的肯定。朱雄英算是略为欣慰。   老农继续道:“可是,虽然我们都有了田,一年到头只要努力干活,没有天灾人祸,也就勉强果腹。不过,我听说应天有村子,叫什么齐家村的,两三年前他们的日子过得跟我们一样,现在却完全不同了。家家有余粮,手里有钱,家家都建起了大宅子。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   老农其实也是道听途说的,可是这样的日子谁人不向往?   提起齐家村,朱雄英就想起多年前朱至说的话,只有经济带动百姓,才能让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哪怕朱雄英亲眼看到齐家村百姓日子怎么越过越好,没有对比,没有真正见到百姓所遭受的苦,他依然不能明白,为什么朱至费心经商,带动齐家村的百姓行商,更让朝廷也行商。   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让百姓们手里有钱。   有钱,哪怕遇天灾人祸,至少他们能够撑得下去。   不不不,不单纯是要有钱,若只是有钱,无粮,全国无粮,有钱就能买得到粮吗?   朱至和舒笙一起讨论过一个问题,如何提高产量,粮食的产量,各种各种青菜的产量。   朱雄英不由捏紧了拳头,在他甚至一无所觉的时候,朱至已经明白了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解决大明存在的问题。   朱至没有跟任何人提及,甚至包括他,却已经默默准备。   而对于朱雄英,朱至只是静静的等着,等着他去真正发现大明的问题所在,等着他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朱雄英是震惊的,也是庆幸的。   “多谢老伯。”想通这一点,朱雄英心中的大石放下了。   办法不对,那就换一个办法。既然他们一家的目标一致,都为让大明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不合适的办法就再换换,只要他们不放弃,一定能够找到让百姓更好,让大明越发繁荣昌盛的办法。   等朱雄英回来,刚进门便听说了朱至收留了一位青.楼女子,而且还有意让宫中的太医们为青.楼女子义诊的打算。   转了一圈,似乎变得更沉稳的朱雄英听着点点头道:“挺好的。哪怕不能一鼓作气改变整个环境,至少能做多少做多少。做总比不做要好。”   朱雄英的憋屈想必朱至感同身受,只是朱至和朱雄英有所不同,对于现实的无奈和接受能力,朱至不是第一次体会,也就没有像朱雄英这样需要时间缓一缓。   当然朱至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碰上了知娘的事,正好给了朱至一个突破口。   在没有办法改变整个环境的情况下,至少做了,哪怕只是一点小事,也是为天下的女子尽了一份力。   “可这样的烟花柳巷之地,郡主和这些地方扯上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底下的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迂腐之人,以为身为郡主的朱至身份尊贵,应该和这些卑贱之人保持距离才是。   “那也是我大明的土地,她们也是我大明的子民。难道救济自己的子民还分什么贵贱吗?”朱雄英当然知道这些人的意思是什么,但朱至的做法在朱雄英干来没有任何问题。   什么叫卑贱?站在朱雄英的立场,天下百姓都是大明的子民。谁有难处,大明只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都应该竭尽全力的帮助他们。   朱至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极大的善事,怎么就不好了?   “太孙恕罪,是奴说错话了。”好心好意相劝的人,没有想到朱雄英也一样的不在乎名声。心中不禁腹诽,这一家子到底都是什么人,一个两个果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吗?   “太孙。”朱雄英算是相对满意的,没有人再阻拦,这时候皮世走了过来。   看皮世的脸色,朱雄英马上想起从昨天晚上开始,直到现在,只怕皮世都没能休息。可是为了避免出现错假冤案,哪怕之前已经得了一些供词,牵扯出了其他的人,那也得查是吧。   “这是西安好些官员的供词。”皮世顶着个黑眼圈也不敢有所松懈,双手送上刚刚得来的供词。   朱雄英伸手接过同时问:“可有犯下什么大案?”   “这些大人供出来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案是没有的。”皮世也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让朱雄英心有余悸,生怕再牵扯出什么大事。   然而当官的哪个不是人精,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己的老底掀了。   “他们不说那就仔细查。”不是朱雄英不相信这些当官的,而是出了人贩子勾结官府的事来,让朱雄英不得不谨慎再三。若是这些人坦白从宽也就罢了,他们不说,必须也得仔细的查查。   皮世忽然低着头不吱声了。   朱雄英敏锐扫过他,“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用遮遮掩掩。”   “这件事还是让慕容同知跟太孙禀告为妥。”皮世显得为难的抓了抓脑袋。   所谓各司其职,他们这些指挥同知各有各的责任,不能什么事都让皮世包揽了。   朱雄英再一次和皮世对视,皮世为难的冲朱雄英拱拱手,一副求饶的模样。   “去请慕容同知。”朱雄英手里捏着皮世送来的供词,立刻下令让人去请慕容旦过来。   末了大步流星的往屋里走去,皮世乖乖的跟上,不敢说退下。   其实朱雄英更注意到的是杨士奇竟然没有跟皮世一起来。   要知道之前朱雄英跟杨士奇说过,让他跟着皮世一起查案。   皮世送来供词,却没有把杨士奇带上,朱雄英心中浮起疑云。   “有些事并不适合让杨公子参与,所以下官擅自做主,没让杨公子跟着一道来,还请太孙勿怪。”在朱雄英犹豫是否要问出心中疑惑时,皮世在身后轻声说起原因。   这回朱雄英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盯着皮世。   皮世略为苦涩的一笑解释道:“下官事无不可对人言,可是皇上有些事......”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想必朱雄英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朱元璋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安排见不得人。   朱雄英凝视了皮世半响,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走进屋去。   很快慕容旦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和朱雄英见礼。   “我方才和皮同知吩咐,让他务必要彻查西安的官员,他却说有些事由你负责。”朱雄英也不绕弯子,既然把人叫过来了,他就是要问清楚所有事,否则就西安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比北平好,实际似乎都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贪官污吏,还有跟人贩子勾结的官员,西安到底成了什么样一个泥潭了?   戴着面具的慕容旦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落在皮世身上的视线,皮世感受得到。   对于慕容旦来说,如果没有在背后捅他刀子,而是让慕容旦当着朱雄英的面解释清楚。这于慕容旦来说已经算是一桩好事。   当然也是因为虽然大家都属于锦衣卫,可是负责的事情不一样。两人之间其实根本没有冲突,也没有必要相互针对。   “自从陛下设立锦衣卫,已经让我们潜入各地监察百官,很多事只是差了点证据。”说到这里慕容旦抬头与朱雄英对视,“若非太子和郡主坚持,有些事其实更容易解决。”   听着这句话,朱雄英不悦的拧起眉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朝廷相信锦衣卫,给你们锦衣卫任意处置官员的权利吗?甚至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有蛛丝马迹,你们就可以随意的将人抓下,严刑逼供。”   一语道破慕容旦的言外之意,朱雄英面容变得冷酷。   “你并不认同皮同知的做法,因为太麻烦了。”不能严刑逼供,只能一步一步的抓住人话中的漏洞,从而引导人说出他们想知道的事实。朱雄英当然清楚这有多难,所以像皮世这样的人才显得更为可贵。   慕容旦的心思被朱雄英戳破了,他也不否认。   “天底下的事有哪一样不麻烦?想要治理好这个天下更是最为麻烦的事。如果每个人都只追求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考虑过吗?”从前朱雄英和慕容旦的交流只限于武功上。   慕容旦负责教导朱雄英和朱至武功,明显朱至还是挺满意慕容旦的教导的。   作为一个只是被朱至三令五申必须要强身健体,而不得不跟着朱至一起习武的朱雄英,对于慕容旦的关注其实很少。   不过从慕容旦的反应中,朱雄英也知道,慕容旦其实是一个并不喜欢把事情复杂化的人。   如果说慕容旦只是作为一个保护朱至和朱雄英的人,喜欢简单粗暴的交流方式,朱雄英绝不会有任何不满。   可是如果这个人肩负的是监察天下百官的重担,凡事喜欢粗暴简单的解决问题,这对大明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如果你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我想你并不适合负责安排人手监察百官。虽然我也并不认同皇爷爷安排你们锦衣卫负责御史和监察官的事。但明显爷爷听不进去,执意要重用你们锦衣卫,那我就希望你们锦衣卫能够守好底线。”朱至也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朱元璋信任的人,这样一个人想要让他为他所用并不容易。要改变慕容旦多年来的行事方式,那就更难了。   然而不管再怎么难,该守的规矩必须遵守,这是最起码的底线。也是朱雄英的要求。 第107章 迁怒   ◎劝谏◎   板着一张脸的朱雄英很是威严, 而且他并不是在跟慕容旦商量,而是正告。   之前有朱至在前面顶着, 锦衣卫的人都知道, 朱至十分不喜欢锦衣卫动用酷刑逼供的办法。   因为这件事,朱至好几次和朱元璋起了争执,以至于朱元璋虽然不怎么重复的跟锦衣卫叮嘱, 却也希望锦衣卫能够用别的办法达到目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锦衣卫上上下下比起从前来约束了许多。   方才,慕容旦未必没有想要借此机会, 把朱雄英拉到他们这些喜欢动刑的人这边的打算。   就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慕容旦也算有所耳闻, 也就看出来了,骨子里其实朱雄英很像朱元璋。   既然相像,想必只要加以引导,未必慕容旦不会成为下一个朱元璋,也就不必在对他们锦衣卫处处约束。   可是事与愿违。朱雄英虽然在昨晚表露出对于犯上作乱之人的零容忍, 甚至在最后已经不愿再讲究证据, 而是决定干脆利落的把这些嫌疑人一网打尽, 但也仅限于昨晚发生的事。   按照慕容旦的想法,这些西安的朝廷命官没一个是干净的, 既然他们都不干净, 就该一次性解决。所谓的证据不要也罢,只要把这些人全杀光, 必然能够起到震慑的效果。   “太孙教导的是, 下官听清了, 一定照办。”不管慕容旦有多不情愿, 也不能违背朱雄英的吩咐。   “把你手里已经查实他们犯罪的证据交上来。”朱雄英知道, 这件事虽然交待他们去吧,但他必须要亲自核实。   正好皮世这里送上来的不少官员招供的事,完全可以跟慕容旦手里查到的事核查。   “太孙难道相信这些当官的会说实话?”慕容旦见多了耍手段的官员,每一个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更应该说见了棺材也不落泪。   他们总觉得自己做的那点事一定能瞒得过去,甚至充满幻想的认为,只要朝廷现在查不出,以后也查不出。   想让他们自动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只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罢了,大事他们是打死不认。   “那就要看你到底查出了多少东西,还有我们的皮同知用什么样的手段。”朱雄英负责监督,至于他们怎么使手段逼得这些人只能坦白从宽,得看他们。   慕容旦本来是想提醒朱雄英小心这些当官的,结果朱雄英并没有要相信那些当官的意思,但是也必须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他们这些官罪该万死。唯有如此,朱雄英才能名正言顺的解决这些当官的。   “这是下官搜集到的西安官员犯的罪。”慕容旦也是有所准备的人从袖中掏出一叠纸,上面黑色的墨迹隐隐可见。   朱雄英上前从他的手中经过这一叠纸,一页一页的看,不看还好,越看朱雄英的脸色越差。   “这么说之前你们就已经查到了有人跟人贩子勾结,私下贩卖人口。”朱雄英抓住纸中所见的重点。   慕容旦打了一个激灵,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承认,“是,下官之前的确有所觉察,只是没有把幕后的人全部揪出来,下官才会让锦衣卫们按捺不动。”   “昨天晚上出了事,你们是不是把所有幕后的人都揪出来了?”朱雄英没有错过另一层信息,毕竟朱至都出面管起这件事,等于打草惊蛇。所以这些蛇是不是都已经冒头?   “是。所有参与贩卖人口的官员,都已经被锦衣卫拿下。”这也算是一件让慕容旦高兴的事。就凭这一点,慕容旦这些日子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朱雄英听到这个答案算是相对满意。   “他们的上线和下线一个都不能放过。”朱雄英其实也是恨极了这些胆大包天的人,他们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不把这些人捉起来,只会让更多的百姓受苦。   “下官会查查清楚。”慕容旦连声保证。   朱雄英挥手让他退下,连同皮世在内。   不过,出了门,慕容旦在外头等着皮世,“你如今越发得陛下器重,太子器重了。”   对此,皮世回道:“听闻慕容同知是太孙和郡主教导习武的先生。我原以为同知该是了解太孙和郡主的。”   慕容旦顿了半响,已然明白皮世所指何意。   “太孙和郡主尚且年幼。”慕容旦回了一句,也是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如此的无能,跟在朱至和朱雄英身边这么些年,竟然完全没有影响到朱雄英和朱至。   “年幼的太孙和郡主,诱北平出兵,逼燕王旧部谋反,你我都没有这个本事对吧。”皮世并不认为朱雄英和朱至还算年幼,把他们放出来的朱元璋和太子,定然是比谁都了解他们。因此,就让他们披着一张张稚嫩的脸,蛊惑于人,在所有人都轻视他们的时候,却会给那些人重重的一击。   慕容旦既然跟在朱雄英和朱至身边这些年,自然最是清楚这两位到底是人兽无害的皇孙,亦或是被皇帝和太子养成的老虎。   反正,皮世觉得朱雄英和朱至挺好的,有勇有谋,该狠的时候狠起来都让人看着害怕。   不过,对他来说这两位只要有底线,不会因一己喜好,肆意杀戮,他挺喜欢跟他们一块的。   至于慕容旦的打算。慕容旦应该算是锦衣卫的诸多人中的代表,主速战速决的代表。   喜欢速战速决的人,也就不会在意用什么样的手段达到目的。其中就有严刑逼供。   铁牛这位锦衣卫的指挥使被朱至忽悠了一通,以至于现在不怎么喜欢用刑,而更多向皮世学习查案,还有审讯的技巧,虽然这样查案是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皮世的天赋,并不能够每个人都能在最快的情况下弄清案子。   这也是为什么慕容旦并不乐意像皮世那样查案,太麻烦了。   “锦衣卫内只有一个皮同知。”慕容旦指出问题所在,不得不承认皮世确实有真本事,可惜他只有一个。   “如今只有我一个,以后必然不会只有我一个。”皮世能想自己一辈子揽下锦衣卫所有的案子吗?   双拳难敌四手,他一个人能做的事毕竟有限,比起自己一个人担下所有事,趁着现在案子多,就得带上几个聪明的人,想办法把人教出来,一道分担锦衣卫的案子。   慕容旦一顿,显然没有想到皮世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的人。   案子要查,人也要教。教出越来越多同样的人,也就能够保证他们锦衣卫无须只能动刑才能问明案情。   “慕容同知,奉劝你一句,太子仁厚,太孙慈悲,陛下未必不会听进他们的劝。”话不投机,多说无益,慕容旦起身准备离开,皮世终是没能忍住喊上一句,也算是一句劝告。   不可否认这些年朱元璋越发任性肆意,恨不得自己牢牢的控制住整个大明的官吏,为此不惜把他们这些亲军推到明面上,让他们可以奉命监察百官,但凡只要发现有任何异常的官吏,都可以把他们拿下。   可是,自打马皇后那回病了醒来之后,朱元璋不再咄咄逼人了,看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杀气全都收起来了。   或许别人没有这个感觉,但锦衣卫直观代表着朱元璋的喜怒,因而皮世也就敏锐的察觉,朱元璋如今的善占据了上风。   这份善落在朱雄英的身上,对皮世来说就更是代表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他想做的事。查案问案,定罪须看证据,人证物证。   “世人本恶,陛下顾念太子,顾念太孙,可陛下始终是陛下,最是不能容忍旁人毁了大明的江山。北平的事也就罢了,眼下西安也闹出诸多事,这些当官的与人贩子勾结,意图挑起西安动乱,谋害郡主,桩桩件件但为皇上所知,陛下容得?”慕容旦更清楚朱元璋的底线,明了他并不是那样一个受气的人。   大明的官员,不合用的只管撤了。留着他们难道不是对大明的伤害?   慕容旦相信西安的事一但传回应天,朱元璋一定会改变态度。   “没有企图挑起西安动乱,他们更没有胆大包天的谋害郡主。”案子是皮世查的,朱雄英和朱至已然接受他所查到的一切,慕容旦非把事情往严重里说,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他们不清楚?   皮世不悦拧起眉头,不喜慕容旦竟然把没有的事往严重里说。   不料慕容旦对此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你敢说西安的官员他们没有这个心?他们不想西安大乱?不想谋害郡主?我不过是把他们的心思全都道破,怎么,你觉得不妥?”   弄虚作假不是慕容旦会做的事,西安那些官到底心里想不想要西安乱,想不想要朱至死,皮世敢肯定?   一时间皮世不再作声。   “我们能想到的事,陛下会想不到吗?想害郡主的人,就是要大明断后。对,或许在旁人看来郡主不及太孙的位置,但我既然追随在陛下身边多年,又是负责教导郡主和太孙武艺的人,我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在陛下心中,郡主和太孙的位置一样的重要。害郡主就是断太子和太孙的臂膀,陛下一样容不得。”慕容旦清楚的知道朱元璋的心思,也明了朱至的重要性,因此,那些想要朱至死的人,他一个都不能放过。   “一念生恶不假,只要不付行动,怎么能由此断定他们的恶?按慕容同知的做法,怕是这满天下的人都是恶人。”皮世知道慕容旦企图说服他,让他站在他那一边,他们可以一起向朱元璋进言。   但是皮世才不会被慕容旦忽悠住了。不可否认西安的官员为了掩盖自己犯下的过错,未必没有在乱起的时候想要朱至死,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他们并没有付之行动不是吗?   “他们冷眼旁观,没有派出任何兵马救郡主,你不知?我会将这一切如实禀告陛下,至于陛下会如何处置他们,在陛下。”慕容旦不会为他们粉饰太平,相反,他会把这一切都如实禀告,那就看看朱元璋最后会怎么选择。   “慕容同知。”皮世当然清楚要是慕容旦这样做,朱元璋必将勃然大怒,西安将会血流成河。   “你我聊到这里也都明白了,你劝不动我,我也劝不动你。”慕容旦扬手,以为他们之间的交谈该到此为止了。   “我只管保护陛下和太子、太孙、郡主,但凡有危及他们的人,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那些人杀了。”慕容旦的行事风格一贯如此,以后也没有打算改一改。   皮世何尝不是想把人劝好了,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吐一口气,皮世想回去找朱雄英的,毕竟要是不想让西安血流成河,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慕容旦。   可一想刚刚其实朱雄英何尝不是已经劝过了,慕容旦听不进劝,他们能如何?   最终,皮世还是停下了脚步,与其想着劝慕容旦不说实话,不如考虑该怎么让朱元璋莫要动杀心。旁人或许劝不了,但朱元璋的身边有太子,太子绝不会让朱元璋肆意杀人的。   只不过,皮世怕是如何也料不到,西安的事传回应天时,众人在震惊地西安的官员如此胆大包天的同时,也有人参朱至的行为,身为郡主,岂能出入烟花之地。   本来西安出了那么大的事,朝中大臣的注意力更应该在西安的官员上,关心他们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法。再不然也该问问西安那夜起的乱子有没有伤及于人。   不承想朝廷上指责最多的竟然是朱至出入烟花之地的事。   朱元璋听着他们指责不断,竟然还向朱元璋进言,当给朱至派一个懂规矩的嬷嬷,好好教导,绝不能再让朱至继续肆意妄为,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   没有人注意到,太子难得板起了一张脸。   “孤竟然不知,身为朝中重臣,不关心百姓生死,不问西安为恶的官员所犯何罪,你们却揪着孤的女儿出入烟花柳巷,以为孤的孩子不懂规矩,理当好好教导。你们是在质疑孤怎么教的女儿?”朱元璋还忍着,不想一向好脾气的太子却不忍了。   怎么一个个都在明里暗里的指责他的女儿不好,这是想转移谁的注意力?   他的女儿不好,那些和人贩子勾结的官员,背地里想算计他的女儿,看他们大明笑话的人就很好?   太子往前迈了一步,不怒而威的问:“听着你们指责孤的女儿不该出入烟花之地,让孤好好教导,知道的会觉得你们懂事,欲为孤分忧,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这是哪家的族会,而不是朝廷,不论国家大事,竟然揪着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放。孤的女儿,在大明的土地上,只要不犯国法,哪里都去得。”   最后这点态度太子必须得让他们知道。   烟花柳巷之地,男人去了是干什么,身为男人的心知肚明。容不得女儿出入那样的地方,这是谁定的规矩?难道不是男人吗?分明女子去那样的地方也做不了什么事,他们却这不许,那不让。要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想怎么管,太子是不会拦着的。   可是太子自己的女儿,他从不觉得朱至是无缘无故去的,那么不管朱至去哪儿,她既不曾犯了大明的律法,如何去不得?   喋喋不休指责朱至的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被太子怼了。   太子那分明并不认为朱至有何不妥的态度,加之先前的那番指责的话,朝堂之上不论国家大事,只讨伐一个少女该不该去那烟花之地,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   好些人都面红耳赤,居心不.良的人到底为什么不论西安的官员,只盯着朱至不放,该懂的都懂。   “不论国事,只盯着安和郡主去向的人,一律贬官三阶,罚俸半年。”与之而来的是朱元璋的声音落下。   朱元璋可就干脆得多了,当官的不想国家大事,只盯着一个少女的去向不放,多加指责,怎么,在他们看来指责朱至比国家大事更重要?会分轻重吗他们?   不过,他们不会也没有关系,朱元璋不介意亲自教教他们。   “陛下。”太子指责他们,他们无可反驳,面红耳赤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结果这才哪跟哪儿呢。   朱元璋不骂他们,只干脆利落的罚人。   朱元璋冷冷的道:“怎么,觉得朕罚轻了?”   此话落下,谁也不敢再为自己求情。   朱元璋再一次冷笑道:“你们呐,永远都记不住自己的身份。就算朕一再要求你们,你们照样听不进朕说的话。好,很好。西安查到参与贩卖人口的官员,一律按律处置。至于企图谋害郡主,挑起西安动乱的人,处以极刑。”   诚如慕容旦所料,朱元璋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敢动朱至,他们敢起这个心,朱元璋就容不得他们。   “陛下。”极刑什么的,谁听了心下不是大惊。   “陛下,锦衣卫已然查明,那夜的动乱纯属意外,并非有人蓄意谋害郡主。”文臣中有人出列,此人身着素银三色服,一脸正气,恭顺与朱元璋作一揖,希望朱元璋可以改主意,切莫以猜忌杀人。   “方孝孺,你是觉得西安的那些人没有动杀人之心?”朱元璋点那一位的名字,半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人有问。   被直呼其名,方孝孺不见慌乱,据理力争道:“虽有此心,却未付之行动。陛下,不可以恶念定罪。”   朱元璋刚要开口,太子附和道:“陛下,方卿言之有理。西安内的官员,查明所犯之罪,一律依律而处,实不该以猜测人心之恶而杀人。”   方才朱元璋喜于太子出面维护朱至,完全不希望有人说朱至的半句不是,结果朱元璋想要处置企图伤害朱至的人时,太子又不同意。   朱元璋瞪了太子,那份不满毫不掩饰。但太子却没有后退。   “法为底线,禁于人之恶,岂能因恶念而定罪。倘若行此法,下必效之,将有多少人蒙冤受屈?”太子努力说服朱元璋,只为了让朱元璋切莫意气用事,实不该竖这样的榜样。   “此事再议。”朱元璋不知是不是听进太子的劝,又或是恼怒太子竟然不站在他这边,起身不愿意再说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子无奈摇头,自家父亲这脾气,他除了乖乖跟上,又能如何?   一干臣子赶紧恭送朱元璋和太子,一个个其实也希望太子能劝服朱元璋。   毕竟律法的规矩如同太子所说,那就是约束人性的底线,处罚的是相关的行动。想什么都成了罪,以后有人借鉴朱元璋,位高者都仿效之,底层的百姓如何生存?   太子尾随朱元璋,朱元璋气呼呼的走了好几步,走入内殿,再也忍不住冲太子道:“杀鸡儆猴。他们敢对至儿动手,早晚有一天也会敢对雄英动手。你就不担心他们有个万一?”   不怪朱元璋着急,他把人放出去是要锻炼人的,并不代表他要不管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由着别人对付他们两个。   “这只是一个意外,没有人想造成动乱,皮世已经查得很清楚。父皇不能因为猜忌杀人。”太子好言相劝,他是朱雄英和朱至的父亲,他的心情是和朱元璋一样的,并不希望两个孩子遭遇任何意外。   而且皮世已经查明,并没有在背后推手造就当夜的动乱,只是两个有情.人想趁乱逃走,因此才会造成那样的局面。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朱元璋的想法也是相当直接,他不听这套说辞,他只坚信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都要杀一儆百,好让人知道,动了杀朱雄英和朱至之心的念头都不行。   “父皇。这只会让我们朱家失了人心,旁人也会以为您是暴君,昏君。倘若父皇一意孤行,何不将北平所有官员一并杀之。”如果西安的情况让朱元璋只想将人全都杀之而后快,是不是也该对北平出手?太子干脆不劝了,且让朱元璋一道处置了吧,他要是愿意,太子绝不再拦着。   朱元璋一滞。杀光北平的人。北平有为朱棣鸣不平的人,不惜犯上作乱,想把北平独立出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元璋都没有下令把所有北平的官员一网打尽。   西安只是小乱罢了,朱至及时控制了局面,朱元璋竟然想把西安的官员一网打尽,确定这是一个皇帝该做的?   太子只为表明一个意思,如果朱元璋认为西安的官员该杀,北平官员自也该全都杀了!   朱元璋这回没声了,瞅着太子看,半天不吱声。   “至儿和雄英都是一个意思,凡事依证据办事,别管是谁,只要触犯大明的律法便依法处置,子虚乌有的事,不能因为猜忌定罪,丧失人心。”太子上前去扶着朱元璋,也是要给朱元璋一个台阶下。   “您是大明的天子,比我们想得更长远。两个孩子都知道您听说西安的事一准不高兴,这种时候他们也怕您因为对他们的爱护,做下损人不利己的决定。”太子将这点心思一道来,朱元璋好半响不作声。   不能否认他就是觉得西安的官员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了?   他们敢做,真以为朱元璋不敢杀他们?   哼,朱元璋就是有心杀一儆百,好让天下官员给他放聪明些,别做出伤害朱雄英和朱至的蠢事,否则,谁也逃不了。   但是,太子说得对,他要是把朱雄英和朱至凌驾于真正的谋反的事之上,算不算是把朱雄英和朱至往火坑里推?   朱元璋的目的是什么,他心里有得数。   他把朱雄英和朱至放出去,是为让他们立威,顺势收拢人心,不管是军中将士的心,或者百姓的心,都得收拢为他们所用。   要是适得其反,朱元璋肯定不太乐意。   “要是就那么放过他们,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有样学样为难雄英和至儿他们。”朱元璋明显不太乐意就这么放弃,试图劝说太子支持自己。   太子立刻道:“这是雄英和至儿他们须得面对的局面。若是连这点为难他们都应付不了,他们有什么资格担起重担。”   此话落下引得朱元璋侧目以对,太子对儿女略有些狠是不是?   “父皇,把他们放出去就是为了锻炼他们,如果他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您只当这些年都白教了他们。”太子既是了解朱元璋的人,要劝朱元璋自有他的办法。   朱元璋万万不能一边说着把人放出去的话,一边却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的帮他们解决问题,真要这么干,朱元璋把人喊回来,把人护起来就是,还让人出去干什么?   是以,朱元璋这回不好意思再生气了,显得不太好意思的咳嗽几声道:“行,是我想岔了,就按你们说的办。不过,你觉得是不是应该送个老成的人过去看着他们?这两个小东西一放出去,无法无天了!”   所指朱雄英和朱至无法无天,事实上,朱元璋确实也介意朱至往青.楼去的事。   “至儿许是好奇。”太子的接受能力明显比朱元璋强。当然,也是因为对朱至信任。他坚信朱至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做出不该做的事。   “好奇就能去那样的地方?不是,这种事情我们两个没有教过,她怎么就对烟花柳巷感兴趣了?”朱元璋反省,怎么都觉得马皇后和太子妃绝不可能教朱至这些事,朱至会懂,谁教的?   太子都不太想提醒朱元璋,早些年朱至就已经管他后院的事。   至于对于青.楼的好奇,其实在太子看来实属正常。   天下的地方,在朱至看来她没去过的都应该去看看。什么男人能去,女人不能去的地方,朱至当回事才怪。   或许正是因为那样的地方是男人能去的,因此朱至就更想亲眼去看看。究竟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能那样招人喜欢,甚至有人不惜违反大明律法也要去。   “肯定是老二。”太子没当回事,架不住朱元璋相当的当回事。   思来想去,朱至能去青.楼,唯一可能引导她的人只能是秦王。   “好啊,一个当叔叔的人,好的不教,尽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写信,立刻给我写信,给我好好的问问他,他到底是怎么当叔的?有他这样当叔的?”朱元璋攒了一肚子的气,想对朝臣发作,太子拦着,这个可能性为零。   行,朱元璋不骂朝臣,他能骂儿子了吧,太子还能管他骂儿子?   太子确实不能管,毕竟他也是一个当儿子的人,当爹的迁怒,当儿子的人除了生受着,再没有别的办法。   秦王,自家的二弟,谁让他摊上那么一个爹呢?自求多福吧。   远在西安的秦王猛的打了一个喷嚏,更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二叔,不舒服?”朱至和朱雄英凑在一块,正商量事呢,秦王突然一个喷嚏,朱至关心询问。   “没事没事,就是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秦王虽然感觉不太对,但一想也不至于吧,他最近没得罪什么人是吧,不至于有人在背后骂他。   朱至就是担心秦王有些不舒服,听完秦王的话,略松一口气。   秦王想起朱至最近这些天吩咐人干的事,为青.楼女子义诊。   嘶,这事也不知道传到应天没有,要是传回去了,现在应天该炸了吧。   “不是,你不是说生意要开始做了吗?怎么没看到你挣钱,反倒是这些日子你的钱花了不少。”提起这事,秦王显得有些幽怨的瞅着朱至。   说好的挣钱,还让他一个时辰不许说话。他做到了一个时辰不说话,朱至是不是也该说话算数,趁早告诉他,到底他们现在先开始做什么生意。   “先说好,这可不是我问的。你别忘了那几个被人卖掉的女子,一个个都巴巴盼着你带她们挣钱,好让她们不用受人的气,被人看不起。”秦王自然知道朱至对跟他一块挣钱,尽早解决他修桥的事十分不积极,因此秦王把朱至最关心的人扒拉出来。   果不其然,朱至一听扫过他一眼,“二叔,您也跟我耍心眼?”   秦王一看心思被道破,那也不急,道:“不耍能怎么办?我要说我想知道,你还不是跟我说别急别急。你们两个只管哄我吧。还让我一个时辰不说话,我是信了你们才忍住的,结果都几天了,你们答应我的事还是没有办。过分!”   面对秦王的控诉,朱至和朱雄英面不改色,甚至朱至理直气壮的道:“难不成二叔以为做生意是件容易的事,想做就能做?这些生意关系的不仅仅是二叔一人,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救命,我要是没有准备好,怎么敢轻易动手?”   对此,秦王白了朱至一眼道:“我是你二叔,你对我就不能上点心吗?”   没想到朱至认真的点头回答,“确实不能。二叔您吃好睡好用好,有什么值得我需要对您上心的。反倒是那些被父母所卖无处容身的女人孩子,我要是不帮她们,她们或许就得死。二叔自己说说,我该不该对她们上心?”   正想控诉朱至冷酷无情的秦王,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你们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没见识没脑子,就别跟我计较了。所以,难不成你打算在西安待上个三五个月,否则再不拿出章程来,咱们就别想动弹了。”秦王也不管那许多,只一味的催促朱至和朱雄英,抓紧时间把该办的事办妥。   秦王借着朝廷的名誉关心他们,生怕因为西安的事耽搁了行程,实际上还不是想赶紧挣钱。   能想出这么理直气壮的理由也算不容易,朱至和朱雄英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知道二叔您着急,我的确已经有了一套方案。”朱至虽然有意吊起秦王的好奇心,但也清楚西安的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如今皮世已经把西安的官员查的七七八八了,不干净的官员都已经被下狱,剩下的都是相对清白的官员。   吹毛求疵不可取,朱至和朱雄英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凡这些人只要不是贪赃枉法,也没有危害百姓,那些德行上的小事,无须同他们计较,朱至和朱雄英的意思是放过他们。   所以眼下的西安还得重新提拔官员,这件事几乎是由朱雄英一手操办的,朱至作为辅助,也只是点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做下决定还得是朱雄英。   秦王看着朱至和朱雄英都忙得不可开交,也是有心想帮帮忙,可是有心而无力。   在这个时候,被安排在养济院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寻上秦王来,秦王没法推脱。谁让一开始朱至就把他推出去。   当然秦王之所以积极,也是因为想通过这些女人的催促,好让朱至赶紧把生意搞起来。   果然不负秦王所愿,朱至真就为了解决这些女人的生存问题,把做生意的方案弄出来了。   之前朱至在来西安的路上,跟秦王提起的舞团的事,不是秦王信不过朱至,实在是这事要是办不好,很有可能秦王得挨朱元璋的揍。   秦王能希望挨亲爹的打吗?但凡有选择的余地,秦王都不想惹亲爹不高兴。   可是,秦王又不敢向朱至建议改一改生意的方向。   有时候真应了那么一句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   本来秦王对朱至总喜欢对别人施以援手不太乐意。毕竟他这个当叔的有难处,朱至都不说干脆利落的帮他解决,反而却处处对别人关怀备至,秦王心里要说没有嫉妒,肯定是骗人的。   但是这凡事也得讲讲利害,要是这些女人能让朱至赶紧把生意操办起来,得利的人可是秦王啊。   因此这会儿秦王也不管朱至,对别人关注比他更多,只想朱至赶紧告诉他接下来他们的生意到底要怎么做。   朱至从袖中拿出好几页纸,秦王二话不说接过,翻看起来。   可是本来心情不错的秦王,看着上面的内容,只觉得朱至莫不是在说笑。   “布料的生意?”让秦王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朱至思索了好些天想出来的生意竟然是卖布料。   “难道二叔有什么更好的生意?”朱至不答反问。   秦王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对,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这类的生意西安到处都有,而且咱们这初来乍到的,想跟人家做了多年的人抢生意,哪有那么容易。”   换句话来说,秦王是觉得这生意来钱太慢了,而且竞争对手太多,到底能不能挣到钱,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保证。   “做生意本来就不容易,也没有什么稳赚不赔的买卖。我又没让二叔出本钱,二叔这一副我必赔无疑的架势,要是我做这门生意,真挣大钱了,二叔别要?”朱至哪里会不知道秦王在想什么,马上顺势提出拒绝秦王参与。   “钱可以不给,只要你帮我修桥就行。”秦王也不是个傻子,马上顺杆爬的表明态度。   钱可以不要,但是朱至必须要帮他修桥。   “十座!”秦王生怕朱至把这件事忘了,竖起两根手指交叉成十,提醒朱至还得是这个数。   “二叔不是觉得这门生意来钱慢,发不了财吗?”朱至就是要取笑秦王。   秦王厚脸皮的立刻改口道:“别人做能不能挣钱我不知道,你要是做肯定能挣钱。而且挣大钱。至儿,要是能赶在我们回应天之前把桥都修好了,我也能在你皇爷爷面前挺直的腰。”   没错,秦王还是相当有追求的。   十座桥,他要是赶在晋王之前修好了,朱元璋肯定高兴吧。   “二叔,就算皇爷爷要夸,也只会夸至儿,毕竟挣钱的人是至儿,您不过是沾了至儿的光。”朱雄英相当无情的指出,秦王啥事都没干,所以怎么能指望修好桥,就能得到朱元璋的夸赞?   “所以,二叔要是想得到皇爷爷的夸赞,绝对不能不干事,只领钱。”朱至马上补上这句话,秦王半眯起眼睛危险的盯着朱至道:“你们两个别一唱一和的,有话直说,到底又要我干什么?”   “我就说咱们二叔的脑子还是相当灵光的。”朱雄英看到秦王的反应,马上夸了秦王有脑子,   “是是是,二叔还是挺聪明的,否则哪能让皇爷爷委以重任,让他给咱们保驾护航。”朱至跟着附和,算是对秦王的肯定。   可,这算是夸吗? 第108章 事小   ◎事大◎   狠狠的各刮了朱雄英和朱至一眼, 秦王很想告诉他们两个,不会夸他干脆别夸, 什么叫他的脑子相当灵光, 还挺聪明的,他有没有脑子他自己不明白?   “你们俩再不说正事儿,我就不管了!反正你们答应过我的, 一定帮我把桥都修够修好了。但凡你们要是不答应, 回了应天我就天天到你们面前哭。反正我这个人一向没脸没皮,也不在乎被谁笑话。”秦王果断决定, 和朱至或是朱雄英在一起,废话少说, 再不转移话题,难道指望朱至和朱雄英着急他的事。   秦王早明白的一个道理,此时还得继续提醒自己,他那点着急的事在朱至和朱雄英看来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外头那些女人是不是能在世道立足才是重中之重。   “请陈姑娘进来, 让她代为回答二叔的问题。”朱至突然请人, 秦王一愣, “她怎么找上你的?”   对啊朱至不是早就跟陈亘说了吗,有什么事直接找秦王, 有事秦王会出面。   “二叔不是说有人寻着您让您帮忙想办法, 我以为那么多的女子中,要论胆识必是陈亘无疑, 竟然不是她。”不料朱至一脸狐疑的望向秦王, 无声询问秦王, 找他的人竟然不是陈亘吗?   秦王!!!   他能说其实是因为他想让朱至赶紧搞钱, 为此撒谎了?   朱至一脸的了然, 也不揪着这点事不放。   “二叔,钱要挣,您不能把希望全都放在我身上,您也得出手才行。”朱至在这个时候开门见山的说话,秦王挑挑眉,朱至马上道:“您别忘了,跟您一同受罚的还有三叔,到时候三叔要是也求到我头上,您是想让我帮忙或是不想?”   秦王没有丝毫犹豫的接过话道:“不想。”   对啊,就是不想。   晋王跟他算是不对付,兄弟二人明里暗里的斗着气呢。   秦王争着想比晋王快些解决朱元璋的惩罚,不就是想在晋王面前威风威风。   但凡能看到晋王难受又莫可奈何,秦王必是相当高兴。   因此,秦王坦然跟朱至和朱雄英承认,他就不想让晋王好过。   在外人面前须得装得大度,兄友弟恭,在朱至和朱雄英面前就用不着了,谁还不清楚他们兄弟真实的关系?   “所以啊,得是二叔出面挣钱。这笔生意得您出面,但是在西安又不能打着您的旗号。”朱至给秦王指一条明路,秦王仔细一想好像也对,他挣的钱用来修桥,朱元璋也会高兴,晋王就算眼红他也没有办法是吧。   “陈亘?”不是秦王信不过朱至,凡事多问上一句不会吃亏。   “对,就是她,这可是一位人才。”朱至立刻点头,以为陈亘相当有脑子,要是这样一个人放在秦王身边,西安,倒未必不失为一个好的开头。   秦王捉了捉头道:“这样的人才被人卖了?”   不怪秦王有此担心,他素来不是聪明人,也觉得聪明人不应该步入绝境,陈亘既然如此的聪明,怎么能叫人卖了?   “有人有眼无珠。”朱至如是回答,秦王本着谨慎的原则道:“虽说生意最后挂在我的名下,但这人是过了你的手选出来的,万一要是冲着你们来的怎么办?须得查清楚她的来历,确定安全才好。”   不否认秦王急着挣钱,可是再怎么挣钱也不能忘记最重要的事,朱至和朱雄英的安全。   朱雄英和朱至对视一眼,朱雄英道:“二叔放心,此事已经由锦衣卫查明,人的来历算是清白。”   秦王刚要松一口气,又叫朱雄英的话惊醒,抬头盯着朱雄英问:“什么叫算是清白。”   “相貌出众,裹小脚又饱读诗书的女子,二叔还不明白?”秦王的疑惑让朱至无力,只好继续解释。   一时间秦王明白了,睁圆了眼睛道:“这样的人怎么能卖了?”   对啊,怎么能卖了?   千辛万苦养出来的人不就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候用上,突然把人卖了,那人是怎么回事?疯了?   “二叔看看。”朱雄英于此时给秦王递来了一封信,秦王不曾犹豫的伸手接过,仔细一看,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啊,这也太厉害了点。”秦王不得不感叹,他真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人,因而为之惊奇实属正常。   “厉害是真厉害,就是不知道二叔您敢不敢用?”朱至之所以一直按捺不动,何尝不是因为对陈亘的来历尚未查明。   一个聪明外露的女子,又是饱读诗书的人,不小心着点,万一着了她的道怎么办?   “啊?”秦王翻来覆去的再一次看这上面写下的关于陈亘的点滴。有名字,有方向,锦衣卫想查人还不容易,秦王不由自主的咬起大拇指道:“有点太厉害了,感觉比你们的二婶厉害。”   这话成功逗笑朱至和朱雄英。不否认确实如此。   “用。只要能给我挣钱,我用。不过,你们两个得帮我看着点,千万千万不能放手不管了。”秦王决定堵一把,同时也冲朱至和朱雄英请求,他们可不能放着他这个叔不管,将来叫他被人欺负了。   “二叔既然信我们用人,也该信她。她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只为活着罢了,像个人一样的活着。您莫要轻视防备于她,凡事少管,只要每月的分红到位就是,剩下的有我。”朱至宽慰秦王的同时,也表明她可没有放手不管秦王的意思,秦王放手大胆去干吧。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怕什么?我才不怕。”秦王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没办法,谁让他这辈子运气好,别管是父兄或侄子侄女,都是能干的人,他只管靠着大树乘凉。   “太孙,郡主,王爷,陈姑娘来了。”祝娘负责去传人,朱至和秦王说话的功夫,陈亘已经被带来。   “请。”朱至用了一个请字,秦王连忙将信递还给朱雄英,上头都是关于陈亘被人养在深闺里的点点滴滴。大家都清楚,面对陈亘表露的聪明,没有人会不查查陈亘的来历,否则谁也不可能和陈亘达成合作。   陈亘于此时缓缓走入,仪态柔美的同三人见礼,“太孙,郡主,王爷。”   说实话,秦王半响没缓过来,突然冲朱至道:“在雄英面前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你都在我前面?”   指的是一个个问安的人都把朱至放在他的前头,他可是王爷!   “顺口。”朱至代为解释,祝娘!!!   确实是因为顺口,毕竟朱雄英和朱至一向都是一块的,突然夹了一个秦王,没改过来。   秦王白了她一眼,倒无意追究。   “布料的生意是你想出来的?”秦王控诉一番后,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既然朱至和朱雄英都觉得陈亘提出的生意可做,秦王有什么道理不做?让他出面把事情揽下,也是给他挣钱的机会,试问秦王有什么道理不听?   非常清楚自己所处局面的秦王,没有道理拒绝一个能帮他挣钱的人,尤其还是通过朱至和朱雄英筛选的人。   “是。”陈亘沉着的的回答。   “按你的计划大概多久我能看到回报?”秦王板着一张脸,很是像模像样的追问。   “十日。”陈亘十分肯定的告诉秦王。当然没有错过秦王一闪而过的欢喜,明显意动。   陈亘不清楚朱至和朱雄英以及秦王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叔侄关系,这样的利益,原本陈亘以为朱至和朱雄英会第一时间揽为己用。毕竟没有人不喜欢钱。   可是之前朱至已经向陈亘再三提醒过,让她直接找到秦王,以后就由秦王帮她们这些女子解决生存的问题。   自然,如果她们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自救,完全也可以向秦王进言献策。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亘依然选择将这一份计划书送到朱至的手里,陈亘本以为朱至应该明白了她的态度,她的目标一直就是朱至。   不,应该说,陈亘想要选择的人,追随的人是朱至。   可是从陈亘进门到现在,没有听到朱至的半句话。   秦王的询问其实陈亘早就写在计划书上。很明显秦王绝对没有认真看过她送给朱至的那份计划书。   那么也就是说,其实要不要做这门生意,决定权不在秦王,而在朱至。   陈亘的确不怎么想跟秦王打交道,在陈亘看来,秦王并不是一个多聪明的人。   况且,追随秦王根本不可能达到她的目的。   陈亘的视线再一次落在朱至的身上,却敏锐的感觉到朱雄英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太孙,大明的太孙。陈亘不得不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秦王听到十天这么短的日子,兴奋得恨不得立刻开张。没有做过生意的人赶紧追问陈亘,接下来他需要干些什么?   哪怕并没有把秦王当回事的陈亘,听着秦王这一问还是微微蹙了眉头。   “你要跟我二叔做生意,以后的事就由你来负责。本钱二叔出,你负责经营,以后盈利了你们五五分账。当然,这个店铺不管是请人或者是买人,优先考虑的都是女子。被卖的女子。”秦王的表现让朱至和朱雄英都无奈之极,行吧,还是朱至出面,干脆利落的把话说清楚,明确分工。   陈亘怔怔的看着朱至,她不相信朱至,不明白她的意图。   “我总觉得,饭得一口口的吃,路得一步步的走。想要一步登天,只会摔得头破血流。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聪明的懂得这个普通人都知道的道理。”朱至的确清楚陈亘的目标是自己,但是并不代表着朱至会配合陈亘。   况且一个急功近利的人,在朱至看来并不适合留在身边。   看着抿住唇的朱至,陈亘明白了,朱至不是不清楚她的目标,却也想看看,她究竟有没有资格留在她的身边。   陈亘吸了一口气,她只要朱至愿意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抓住。   “郡主所言甚是,需得一步步的来。秦王如果信得过妾,就请秦王将所有事情交给妾来办,妾保证会在三天之内店铺开张营业,十天之内会让秦王盈利。”陈亘需得表现自己,证明自己值得朱至的信任,那就要展示她的能力。   秦王的眼睛闪闪发亮,迫不及待就要掏钱了。   “我该先给你多少钱?”想掏钱的人还不知道陈亘要他给出多少钱,秦王赶紧追问。   这回陈亘的视线又落在朱至和朱雄英身上,偏偏这两位端起石桌上的茶把玩着,没有一个人想要开口。   也对,如果这两人跟秦王一样,难道陈亘会赶着追着朱至吗?   “二百两。”陈亘报出一个数,秦王一愣。   朱至立刻敏锐的察觉,随口问:“二叔该不会是连着二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吧?”   万万没有想到秦王竟然点点头,朱至知朱雄英都呆住了。   堂堂一个藩王竟然这么穷吗?   “你们两个别不信,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们皇爷爷好几个月不给我发俸禄了,你们以为我养着那么多人,不花钱的呀。”秦王一看朱至和朱雄英那不可置信的表情,立时炸了毛。   他一个人养着一大家子,真以为容易呢。   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是想拿就能拿得出来的吗?   “二叔要是连本钱都没有,谈什么做生意。”朱雄英理所当然的接上一句,没想到秦王直接扑到朱至的面前,多一句废话都没有的朝朱至道:“至儿,借点本钱。”   相当理所当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秦王冲朱至伸出手。   朱雄英已经不想说话了,秦王实在是脸皮厚!   “二叔,我让您做生意,您连本钱都没有,还让我借您本钱,那这生意是算您的还是算我的?”朱至无奈的询问秦王,没想到秦王立刻厚脸皮的回答,“只要你帮忙把十座桥的钱赚到,这生意你的我的都无所谓。”   说到这里,秦王挑挑眉头道:“我要不是碰到这点难处,哪里会扒着你不放?非让你带着我挣钱不可。你爷爷也是个心狠的,连俸禄都给我停了,明摆着想让我尝苦头。”   秦王虽然对朱元璋怨念无比,却也没胆子说朱元璋的不是。   “什么话都不说了,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至于你三叔,将来在他面前,我肯定扛死了告诉他,生意是我自己要做的。钱虽然是你借我的,那他要是有本事找到挣钱的买卖,你也不至于这几百两银子舍不得借他,是不是?”   朱至笑出声来,谁要是再敢说秦王没脑子的,她倒是想问问他那脑子能有多好。   秦王一看朱至笑了,立马明白这事成了。   “说好的有借有还,你可别让三叔抓着我的把柄。”所谓的把柄,不过是晋王捏住,非让朱至帮他不可的可能。   怎么说都是叔,要是朱至一味帮着秦王,将来晋王求助于朱至,朱至要是不帮,可就厚此薄彼了。   “放心,我懂你的意思,你三叔比我更欠收拾,要是没能让他为难,你心里那道坎也过不去。”秦王知道在朱至的心里,晋王犯下的过错,但凡进王不是朱至的叔叔,早就被朱至上书请朱元璋按律处置了。   因此朱至愿意帮秦王解决朱元璋的处罚问题,却是万万不肯帮晋王的。   但不帮有时候也不能说的太直接,毕竟大家还是亲戚。   朱至如今愿意对秦王伸出援手,方方面面都算是帮秦王安排妥当了。将来朱至是不乐意这么帮晋王的,这一点必须让秦王了解,更得配合。   “打欠条。”秦王相当识趣,朱至当然也就不吝啬了,立刻招呼秦王写出欠条。   “好勒好勒。”秦王是多一句废话都没有,赶紧进去拿了纸笔墨砚,利落的写下欠条,双手给朱至奉上。   一手欠条,一手宝钞,朱至从怀里掏出给秦王的时候,秦王乐呵呵的问:“你肯定早就猜到我手里没钱。”   朱至点点头道:“在二叔的府上住了这么些日子,要是连这一点眼力都没有,二叔莫不是以为我傻的?只不过二叔也尝到了手里没钱的滋味,更该清楚普通的百姓要是没点银子,更没点粮食,日子又该怎么样?”   朱至并不放过机会教导秦王。这何尝不是朱元璋的初衷。   只有儿子们懂得百姓的不易,才会当好他们这个王爷。   秦王不太好意思的捉了捉头,“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以后我保证绝不再劳民伤财,这修建园林的事,不就是赏个月,遮个雨吗?有就行了,又不是非要不可。一天三顿饭,要是一顿不吃,那可就饿的不行了。我一定将心比心,将来绝不再犯。”   听着秦王的保证,不管是朱至还是朱雄英,都算略微满意,反倒是旁边的陈亘听得一愣。   朱家的人这么相处的吗?一个当叔叔的人被侄女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借钱还得打欠条?   不对,应该说大明的藩王都是像秦王这样态度端正,有错就改的人?   陈亘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很是不可思议。   “钱在这儿。我也不问你要怎么开始,刚才你跟我说的话我可都记着了。三天之后开张,十天之内盈利。”秦王得了钱,赶紧把钱递到陈亘的手里,以至于陈亘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却被塞了宝纱。   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宝钞,陈亘傻了眼。   落在秦王的眼里,秦王不得不追问,“你自己说的要二百两,怎么又觉得少了吗?”   “并不是。”陈亘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否认。   秦王也不管许多,只与陈亘道:“那就行了,你拿着钱该干嘛去干嘛去,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虽说朱至有言在先,秦王和陈亘之间是合作,他秦王负责出钱,陈亘负责经营。可是秦王如此的爽快,还是让陈亘怔了怔。   视线落在朱至的身上,朱至托腮的望着她问:“怎么,是还有什么问题?”   “必不负王爷和郡主信任。”陈亘来此的目的只能说是往前迈进了一小步,显然,朱至并不算相信她,她想靠近朱至,先得把她抛出来的事做好。再留在此处,也不可能再往前一步。   福福身,陈亘艰难的转身离去。   三寸金莲,秦王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过他们家自上到下都没有这个嗜好,难得见着,秦王感叹道:“脚看不清,但这走路,还是我们至儿好看。”   朱至闻之也终于想起这事了,三寸金莲。   “二叔,哥哥,要长长见识吗?”朱至觉得,她应该让秦王和朱雄英都看看,三寸金莲究竟是怎么样的。   秦王虽然感叹着,却没能跟上朱至的脑子,一脸的不解问:“干什么?”   “让你们看看三寸金莲是什么样的。”朱至相当有兴趣叫秦王和朱雄英看看。   朱雄英立刻道:“至儿,不得胡闹,这关系女子的清誉。”   对此,朱至不屑的道:“我倒是不知道被人看个脚跟清誉扯上什么关系了!当然,我也没有让你们去看那些活人的脚。真要是让你们看了,你们怕是要恶心得不成。”   秦王抖了抖,立刻问:“我听你的意思你看过?”   “看过啊。”朱至真没骗人,这辈子或许没有看过,上辈子有幸见过。   虽然不是活的。   但怎么弄成的三寸金莲,但凡只要看到那双脚,绝没有人再会觉得那是美。   “你什么时候看过的?我怎么不知道?”不是朱雄英信不过朱至,而是这么大的事,按照朱至的性子,但凡早早看到了三寸金莲,也绝不可能瞒着朱雄英。   “那会儿哥哥不在,我就是想喊上哥哥也喊不着。”朱至说的也是实话,那时候朱雄英在哪儿,朱至都不知道。   “至儿,我们家从前不裹脚,以后也不会裹,看不看也不过如此。”朱雄英没有打算去看女人的脚。因此才会出言阻止。   “不,哥哥一定要去亲眼看一看,不看哥哥永远无法体会女人到底承受了怎么样非人的折磨。”朱至连非人折磨都说出来了,就算朱雄英再想拒绝,也不好意思拒绝。   朱至让万河上前,与他一通吩咐,万河一愣,终是乖乖听话退去安排。   “其实刚刚那位陈姑娘就是冲着你来的,真想让我们看看三寸金莲长的什么样,大可以让她给我们看。我觉得只要是你的吩咐,她肯定听。”秦王虽然没有多大兴趣,但朱至的意思似乎非让他们看不可,那就看看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与之而来,秦王也就有了主意。   “我都说了不是让你们直接去看人的脚。”朱至赶紧提醒秦王,别乱出主意,没看到旁边的朱雄英一脸的不乐意?   “说了让我们去看脚,又说不是直接看人的脚,那你到底让我们看什么?”秦王脑子实在跟不上,弄不明白朱至到底什么意思?不看脚让他们看什么?   “看骨头。”朱至一向脑回路清奇,听听她的话,半响朱雄英和秦王都没反应过来,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听错。   “骨头?是我们理解的死人骨头吗?”秦王先问出心中疑惑,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至,难以相信他的侄女想出这样一个主意。   朱至理直气壮的道:“不然呢,看活人骨头吗?我敢让您看活人骨头?”   秦王一滞,朱至不是那样的人是吧,断然做不出让他们看活人骨头的事。   只是,看死人骨头什么的,难道朱至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确定朱至就是想带他们去看骨头后,秦王盯着朱雄英,朱雄英的脸色其实也不太好,毕竟他虽然见过死人,架不住死人的骨头他没见过。   注意到朱雄英脸色不好,秦王马上道:“又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你别总一天到晚为难你哥。”   显然当叔的人想让朱至悠着点,莫要想一出做一出,搞得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才好。   “那这样,二叔让人给你裹一裹脚。您要是能忍得住,咱们就不用去看。”朱至当然知道朱雄英和秦王怎么想的,在他们看来女人裹脚这件事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既因为事情不是自他们而始的,他们也没有想为女人们拿开这道枷锁的意思。   可是凭什么呢?   裹脚之风盛行于男人的喜好,或者更多是因为无用的男人在外面比不上别人,便只能将心中的抑郁发泄在女人的身上。   有了开始,随着对女人的约束越来越多,到最后就连女人自己都开始随着男人的要求无视自己的痛苦。追根究底,不过是想讨的男人的喜欢,以此而立足。   朱至知道,女人的地位从母系神社会发展到如今,并非是一朝一夕造就的。就如同为父母守孝。   《礼记》中关于守孝有明确的确定,父亲去世,子女应当为父亲“斩衰三年”之丧。但若母亲去世时父亲仍活着,子女服“齐衰一年”之丧。只有父亲去后再母丧,子妇才得以为母亲服三年之丧。   所谓斩衰与齐衰,表现在所穿的麻衣方面,斩衰是为最重的丧服,齐衰次之。   具体体现在,斩衰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断处外露不缉边,丧服上衣叫“衰”,因称“斩衰”。齐衰的边缘部分缝缉整齐,用于区别斩衰。   而自唐高宗时,贵为皇后的武则天上书请改父在为母之丧,从齐衰一年改为三年。这番作为自然是为了提高女子的地位,武则天奋斗十数年后,才将这条规矩纳入律法。   值得一说的是,武则天的儿媳韦后有意效仿武则天,因此成为皇后的韦氏,请皇帝准许“为出母终三年之丧。”即,即使一个女人被丈夫休弃,当她去世时,子女也仍然该为她守孝三年。   这条关于为母守丧的规矩反反复复,最终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定为父在为母的丧期是为齐衰三年,而且也最终认可了子女为出母服丧。   时至今日,朱元璋建立大明朝,于洪武七定更是定制为,子女须为父母斩衰三年。   守孝的规矩最能体现的就是男尊女卑,也就是说,早在《礼记》成书之前,男人们就处处以父为尊,不断的想要区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按理来说,朱元璋颁下子女皆须为父母暂衰三年的规定,看起来像是提高了母亲的地位,事实上呢?   关于女子的约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裹脚。   有时候朱至看着朱元璋也在想,在朱元璋看来,女人到底是什么?他是认可女人的重要呢?还是不认可呢?   要说不认可,他也不会将这沿续多年的守丧规矩改了,让母亲的地位和父亲平齐。   要说认可,三从四德他也要求,裹小脚的事他也不管管。   嗯,大抵在朱元璋的心里,女人的事是无关紧要的,只是他认同母亲对子女的付出,并没有比父亲少。因此,朱元璋才会颁下律令,肯定母亲的付出。   而在这些变化中,不是女子们不想为自己争,只是在大势之下,她们根本无力抵抗。   然而,朱至明明看到了这些问题,碰上了还不想想办法怎么一点一点的改变,未免也太对不起为女人这一点。   “说的什么傻话,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学人裹脚?就是女儿家的也早就定型了,哪里还能裹得了。”秦王哪里知道朱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脑子里不知过了多少念头。裹脚的事秦王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二叔刚刚不是还说,又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在您看来这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您问问被迫裹脚的这些女子,对她们来说,这是不是小事。”朱至明摆着揪着这点事不放,非要秦王和朱雄英亲眼看看,在他们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对女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秦王皱皱眉头,转头问朱雄英:“你没听出你妹想干什么?”   “听出来了。”朱雄英又不傻,朱至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可能还听不出来朱至想干什么。   “你是想让朝廷下令放足,或者是禁止裹足。”朱雄英理解满分。朱至点点头表示,朱雄英理解得没错。   “皇爷爷未必会当一回事,你得有心理准备。”朱雄英并没有想要阻止朱至,可是他的不阻止对朱至来说远远不够。朱至第一时间抱住朱雄英的胳膊道:“哥哥帮帮我吧。”   朱雄英回过头看着朱至道:“有必要这么着急吗,非得现在开始做?”   朱至和朱雄英对视,问:“按哥哥的意思,是觉得什么时候才适合开始做?”   这个问题成功难住了朱雄英,朱雄英只是想让朱至缓一缓,至于什么时候做这件事,他是想,拖着拖着或者朱至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呢?   可惜朱至是个聪明人,一眼便洞察了朱雄英的打算。   “我知道哥哥在想什么,你是觉得女子裹足这件事无关紧要。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大明百废待兴,边境未宁,北元依然虎视眈眈,将来未必不会卷土重来。大明久经战乱,需得休养生息。想要国家快速的发展恢复元气,难道不是众志成城团结一心才会做得更好?”朱至知道,她得现在开始说服朱雄英。   这些年,朱至用自己的努力说服了朱元璋、太子,还有朱雄英,让他们接受了自己以女子之身也可以上战场,也能保卫大明。   既然大明朝能容得下朱至征战沙场,为什么就不能容忍其她的女子?   况且朱至也没想要一步登天,只是放足,让女子们可以不再受此折磨,原本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不是吗?   “再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损。连一根头发都不应该伤害的我们,为什么要让女人承受那么大的折磨?裹脚,是把女人的脚折断揉碎成一团,再用布包裹着,阻止双脚的生长,所以才会有巴掌这么大的三寸金莲。”朱至努力的说服朱雄英,好让朱雄英将心比心。   朱雄英承认一开始确实没把这件事当回事,看到朱至一脸的不屑和愤怒,朱雄英才意识到,或许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却是女子们迫不及待想要丢弃的枷锁。   “我说的再多,还不如你们亲自去看看三寸金莲究竟是什么样子。”朱至费了半天的口舌,一看秦王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根本不当回事。朱雄英就算若有所思,但也未必会认同朱至。   说的再多,还不如直观地让他们看看三寸金莲是什么样子。   从人性的角度来讲,就应该禁止女子裹脚。让女子们受尽折磨,只为了满足男人们变态的喜好,违背自然。   “不是,这种事情你们两个能不能别管?”秦王一看朱至撺掇起朱雄英往外走,秦王那是真担心把朱雄英吓出个好歹,赶紧拦着。“你要是不喜欢缠足这事,那你直接写折子回应天,让你爷爷和你爹下令禁了就是。干什么要拉你哥去看那吓人的场面。你是真不怕把你哥吓出个好歹?”   当叔的也不容易,苦口婆心的相劝,就盼着朱至能够改主意。   “皇爷爷和爹估计都悬。二叔您不许拦着我,就要拉着我哥去长长见识。您要是再敢瞒着我,别怪我拳下无眼。”朱至挥起小拳头威胁秦王,再不给她让开,别怪她不客气。 第109章 无惧   ◎愿意◎   可怜的秦王一看朱至的拳头那都有阴影了, 上回他想拦着不让朱至去烟花之地,不就是被朱至一拳打昏了吗?   再要是让朱至又给他打上一回, 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可是, 秦王虽然怕朱至,旁边不是还有一个不怕朱至的人吗?   秦王果断躲到朱雄英的身后,朱雄英道:“雄英, 管管你妹。”   朱雄英那叫一个无奈, “二叔,我们就是跟着去看看而已, 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至儿觉得我们有必要看看,肯定有她的道理。”   秦王一听瞪圆了眼睛道:“让你去看死人的骨头算什么必须要看的事?又有哪门子的道理?你别尽让你妹妹忽悠住了。”   这话朱至听的能乐意吗?二话不说的挽起袖子。秦王赶紧把朱雄英推出来, 挡在前头道:“有话说话打我不要紧,别把你哥给打了。你哥不跟你计较,要是被别人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朱雄英被秦王紧紧的抓住后背的衣裳,纵然想要挣脱, 这不是挣脱不开吗?   “二叔难不成以为您把我哥挡在前面, 我就奈何不得您。”朱雄英被挡在两人中间, 看着朱至指向身后的秦王出访威胁,无奈之极的冲秦王道:“二叔别闹了。”   秦王可就不服了, 现在是他在闹吗?分明是朱至。   “二叔您要是识趣就赶紧给我放开, 你要是不想去,我带着我哥去就行, 用不着您。”朱至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朱雄英, 根本就不乐意带着秦王玩的。   这回秦王可就不乐意了, 赶紧站出来道:“怎么着还不肯带上你叔了, 你是打算怎么吓唬你哥?”   朱至挑挑眉, 示意朱雄英该开口了吧,这回他是去还是不去?   朱雄英转过头同秦王道:“二叔担心我,一番好意我都心领了,只不过这点事吓不着我的。”   换句话来说朱雄英想要跟着朱至去看看。   所谓无关紧要的小事,那只是对他们男人而言,朱至却认为这件事关系重大,连国家的繁荣昌盛都被朱至扯上关系了,试问朱雄英还能说不去看看吗?   得,眼看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秦王清了清嗓子道:“那我也要跟着去。”   相当的果断。朱至撇了撇嘴,眼中流露出嫌弃。   秦王才不管呢,这种眼神他又不是第一次收到。   “去哪里看?”秦王挺直身板,直问朱至要往哪里去。   “跟我来。”朱至往前走却没有要出府的意思,径自走向厨房。   秦王一看可就纳闷了,百思不得其解,“我这秦王府的厨房有人骨头?”   朱至不想回答秦王这个问题,直接用行动回答秦王。   “让你们准备的事情做好了吗?”万河已经等在厨房门口的位置,朱至他们行来,万河已然福身问安。   朱至方才已然吩咐他们去办一些事,眼下就是想知道,他们办得怎么样。   “何太医还在里面,差不多了。”万河守在外头,等的就是朱至和朱雄英。   秦王一个被万河无视的人这时候就得出面了,只问:“骨头还得准备?”   朱至一记眼刀子甩过去,“二叔要是急,回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不懂吗?   秦王又被嫌弃了,他就杠上了,道:“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不就是等等而已,我又不是等不起。”   “是啊,又不是等不起,至于那么着急?”一语双关的接话,朱至挑挑眉。   算了算了,秦王已经明白了,他是说不过朱至的,自家侄女那脑子过于好使,他比不过。   好在也没让他们等多久,不一会儿何柳走了出来,恭敬与朱至道:“郡主,都准备好了。”   朱至一听高兴的道:“那真是太好了。哥,走!”   朱至招呼朱雄英赶紧跟他进去,朱雄英虽然满腹疑惑,还是乖乖听话,秦王在后头也一道跟着,可才进门,看到里头那个骨骼分明的骨头,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这是什么玩意儿?哪来的人骨头?”秦王看了一眼,吓得尖叫,同时也回过头,不想再多看一眼。   “我都说了,二叔别跟着我进来了,是您非不听。”可不是朱至逼着秦王进来的,秦王不听劝,非要跑一趟,现在满脸嫌弃算怎么回事?   秦王!!!   他要找朱元璋告状,他要找太子告状。   可惜,远在应天的朱元璋和太子没那心有灵犀,感应不到此时秦王崩溃的心理。   “什么东西做的?看起来像人骨。”朱雄英相对稳得住,这里是厨房,朱至更让何柳这个太医出面,证明放在地上像骨头的人骨不是真的人骨。   “只是些泥。”何柳代为回答。   秦王?是他见识太少,泥还能做出人骨的效果?   秦王这回不怕了,走了过去在那人骨上戳了戳,是软的,手感很是不错。   “二叔,别顾着辨真假了,我又不是让你们来认骨头的。”朱至提醒秦王莫要忘正事。   秦王第一时间道:“那你倒是来正事。”   “我让你们来是让你们看脚的。这里有好几副脚。”朱至无奈,该准备的朱至早就准备好了,哪里用得着秦王着急。   这回秦王的注意力终于落在所谓的脚上。   “这是正常人的脚。齐齐整整,虽然会因为走路而有所磨损,但对骨头来说完全没有影响。”朱至已经拿起一副脚的骨架子,让秦王和朱雄英看得清楚。   秦王瞧着朱至神色如常,但看着那么逼真的骨架,秦王提醒朱至道:“摆在那看着就行了,还是别拿了吧。”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秦王心里还是有疙瘩的。   “二叔,一个上过战场的人又不是没有杀过人。还能怕这点骨头?”朱至的确没什么压力,毕竟早就知道这骨头是假的。秦王这生怕靠近,不小心沾染了脏东西的态度,反而让朱至无语。   “战场厮杀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我肯定不能手下留情,可这人都死了,就剩下这副骨头。看得实在让人瘆得慌。”秦王说到这儿,皱了皱眉头。他是不乐意看到这死人骨头好吧。   “不是告诉二叔您了吗?这是假的。假的。不过这拟真效果还是挺不错的。你们看看裹过的脚。”朱至示意朱雄英和秦王看看,同时冲何柳道:“给太孙和王爷解释解释,你这做的裹过的脚,有几分真几分假?”   何柳马上撇过一旁几乎已经折断变形,甚至揉碎的骨头回答道:“情况相差无几,基本上裹了的脚,想要达到三寸金莲的结果,等于把后面或者是中间的半截折断。”   作为太医的何柳,明显也不认同裹脚这件事的,只是人微言轻的他,纵然不满这有违常理也有损人体的事,却是无力改变。江南裹脚的风气早已盛行多年,女子多以三寸金莲为傲。甚至有些地方,不裹脚的女子竟然嫁不出去。   面对如此惨绝人寰的事,何柳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的审美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双天足难道不好看,不美丽吗?非得让女子遭受这惨绝人寰的折磨,最后却弄出那样一双丑陋无比的三寸金莲。   朱雄英看着眼前做出来的骨头模型,知道何柳定然是参照自己所见所闻才会做出骨头的模型。   三寸金莲的确是小巧精致,但上面的骨头确实已经折碎了。纵然皮肉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这骨头没那么容易腐蚀。看着这样的骨头,依然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女人想要裹出三寸金莲到底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看着沉默的朱雄英,朱至的视线落在何柳身上。   何柳一直苦于没有机会阻止某些事,朱至开了这个头,他岂能错过机会。   “但凡只要裹足的女子,时间一长骨头完全折碎,而且没有办法复原,自然就没有能力再自由行动,甚至就连站立都能够感受到锥心的痛。都说十指连心,脚也一样。可惜下官人微言轻,无法阻止天下女子裹足,否则下官一定会劝诫天下人,不要让女子承受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何柳满脸的痛心和惋惜。   朱雄英听着抿住唇,秦王啊的一声,“听太医这么一说,好像挺痛苦的。我倒是不怎么在意这点事。大明裹足的女人多吗?”   这个问题何柳可以回答,点点头道:“江南一带几乎女子们都要裹脚,否则就嫁不出去。”   秦王听着倒抽一口冷气,问:“按你这么一说,裹足的女人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帮忙持家。他们娶这样的女人回去是打算供着吗?”   作为一个王爷,秦王虽然花天酒地,但因为对三寸金莲没有要求,秦王也不是专盯着人家双脚看的人,他还真就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江南一带,就连应天内,其实好些男人都喜于三寸金莲,很是以为美。男子只一味想要迎娶拥有三寸金莲的女子。有时候还会相互比较,谁的脚越小,也能让他们引以为傲。”何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朱雄英和秦王,收获朱至赞许的眼神,何柳也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怎么现在有人喜欢这么折磨人的东西?”秦王抓了抓头,明显没有料到大明竟然有这么多喜好诡异的人。   “谁说不是呢?”何柳长长一叹,“作为大夫,最是清楚一个裹足的人,极有可能没命。毕竟这样连年的折磨双脚,十指连心,痛彻心扉,挺过来的人都得丢了半条命,更别说一但裹上了足,绝不会再放。纵然身死,裹脚布也会一直包着,就怕放足之后长了回去。”   越说越是说到了专业,何柳难受得又是叹息,身为一个大夫,他确实不忍见到那样的局面,更不想女子受此非人折磨。   朱雄英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仿制的骨头。   “去问问有没有裹足的人愿意让我看看她的脚。”朱雄英知道裹脚的人骨头都碎了,他想看看活着的人裹过的脚是什么样。   秦王第一个阻止道:“不行,不行。这女人的脚就跟女人的手一样,看不得摸不得,你要是看了摸了,那你就得把人娶回家。你想将来娶一个裹小脚的女人?”   啊,这就是随口一问,秦王并非有意试探朱雄英的喜好,却也得把事情的性质跟朱雄英说清楚。   可是,朱雄英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很清楚的表明,他靠不了秦王他不靠还不行吗?   “那我得先问问。”朱至知道朱雄英的意思,只是朱至不觉得被人看一看脚有什么不妥,架不住这个时代的女子被男人以及女性长辈灌输的思想是,双脚被人看了等于失节,要是对方不愿意娶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很明确,朱雄英只想看裹足的脚是什么样子,并不想娶那人。   秦王自问做不到这种事,因而也就压根不想帮朱雄英这个忙。   “至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秦王急了,他不干,也是不想让朱至干!   朱至会理他吗?   人已经开始挽袖子,朱至警告道:“二叔,我在跟您好好商量,您最好见好就收,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的朱至会做些什么?看她挽袖子的动作已然明了。   秦王吹胡子瞪眼睛,偏偏却奈何不得朱至。   要说质疑朱至不敢对他动手,朱至又不是第一回 对他动手了。   但凡要是秦王不听劝,非要拦着不让朱至干事儿,看看朱至会怎么对付他。   秦王是真怕了朱至,指着朱至分明想拦又不敢拦,涨红了一张脸,只觉得憋屈得要命。   “好好的给太孙说道说道,这女人裹脚是怎么样的过程?”朱至的确想让朱雄英既看了骨头,也得看看现实中裹过的脚是怎么样的。否则要是想促成朱雄英将来跟她站在统一战线,为女子们谋利益,朱至还得另想办法。   何柳得令,却没有一味只听朱至吩咐,询问朱雄英:“太孙想要听吗?”   “听听也无妨。”朱雄英一开始没当一回事,但从朱至的态度可以看出,朱至对这件事其实挺看重的。   天下的百姓不是男的就是女的,难道女人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朝廷就该无视吗?   朱雄英也有自己的想法,因此果断的决定听听女子们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   何柳一听立刻接话道:“这脚啊,刚开始裹的时候就得这样用力的折断......”   朱至乐意朱雄英深入的了解女人所承受的痛苦,一看何柳积极的开讲,她得办另一件事去。   朱雄英想看裹过的脚,如同秦王说的那样,一般姑娘家是绝对不会愿意让男人看自己的脚。   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怕有的男人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自己老婆的脚长什么样子。   然而,看着朱至让人做出来的假骨头,或者朱雄英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或者朱雄英想要看到更直观的真相。   所以,朱雄英才会提出想要亲眼看看,裹了的脚到底是怎样的丑陋?   自家哥哥既然想把这件事刻进自己的脑子里,朱至有什么理由不配合?   只不过愿意让朱雄英看脚的女人,别人或许觉得是什么难事,可对朱至来说却是很容易解决的事。   “你让人往青.楼走一趟,就说我出重金要看她们的脚。”朱至吩咐一旁的万河,万河......   “郡主把她们请来,只怕被有心人一传,有损太孙的声誉。”万河很是无奈,朱至不在意名声,可是朱雄英的名声不能坏啊!   “放心,我都去过那地方了,没有人会想到我哥哥头上。对了,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是我安和郡主有请。我一个天足的人,想看看传说中的三寸金莲究竟是什么样子。”没错,朱至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她之所以大张旗鼓,为的就是预防有人把这屎盆子扣到朱雄英的头上。   朱至干脆利落的昭告天下,就是她请的青.楼女子入的秦王府。   万河!!!完全已经不想说话了,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朱至呀?   “快去,快去!”朱至才不管万河怎么纠结,只催促他赶紧办事儿去。   万河是一步三回头,完全不想去办好吧。   “你要是再不去,我可就要找别人去了。”朱至能纵着万河吗?提醒他一句,要是再不赶紧去办事儿,她可就要找别人了。   真真是吃定了万河!   万河敢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办吗?他不得怕哪个没分寸的人把朱至的话添油加醋一番,到时候更没办法收场。   “去,奴这就去,这就去。”万河实属被逼无奈,摊上朱至这样的主子,他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只不过,万河刚出门又折回来了。   朱至看着挑了挑眉问:“怎么回来了?”   “那位陈姑娘在外头等着,像是早料到府里还会有事。”万河眼睛亮闪闪的冲朱至说话,朱至立刻横了他一眼,“所以你跟她说了?”   “祖宗,陈姑娘也是小脚,奴就是跟她提一嘴,她要是乐意再好不过,不乐意奴再去那地方找也是一样的。毕竟是烟花柳巷之地,您虽不在意名声,要是能避一避总是好的。”万河一番良苦用心,只盼朱至能够明白,送上门来的人,有什么理由他不用。   可是,朱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陈亘,就是不知道她将来图的究竟是什么。”   这话听得万河打了一个冷颤,最终朱至道:“等着。”   一句等着落在万河的耳朵时,万河本以为是要去给陈亘传话,却见朱至转身往厨房去。   啊,这是让他等着。   既然朱至吩咐让他等着,万河也就只能乖乖的等着。   去而复返的朱至动作之快,让朱雄英一愣。朱至附在他耳边轻语。听清朱至的话后,朱雄英与朱至对视,“你的意思是?”   “我想听哥哥的意见,哥哥如果想见那就见,如果不想,我另外想办法。”朱至并没有将这件事当成寻常的小事。陈亘和寻常的青.楼女子总是不同的,这一点朱至相当清楚。   花钱请了青.楼女子过来,把她们的小脚亮给朱雄英看,朱至花钱办事,没有任何的犹豫,也无须愧疚或不好意思。   可是陈亘不一样,她是良家女子。而且很明显,陈亘并不是无所图的。   “你另外想的什么办法?花钱请青.楼女子过来?”朱雄英已然猜到朱至会做些什么。   朱至又没打算瞒着这件事,点了点头,“交易最让人放心。”   这一点朱雄英认可。花钱请人,朱雄英的目的只是想看看裹了的脚是什么样子。至于看什么人的脚,并不在朱雄英需要关心的范围。   不过,朱雄英挑眉问:“要是请她们来,你是打算广而告之,让天下人知道你好奇裹脚?”   要不说他们是双胞胎呢,心有灵犀,朱至那点心思压根瞒不过朱雄英。   “对呀,否则将来有人把这屎盆子扣到你的头上,那不是麻烦吗?”朱至完全不在乎名声,可是朱雄英要是被人揪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把柄,就满朝那些文武大臣的德性,一定会念叨得朱雄英耳朵生茧。   朱雄英抿了抿唇,明显并不乐意。   秦王已然忍不住插嘴了,虽然秦王并不知道朱至刚刚跟朱雄英说了什么,但请青.楼女子过来,让朱雄英看她们的脚这事儿,他不认可!   “你这一天到晚跟青.楼的人扯上关系,你是半点不怕。你不怕啊,也得为你哥想想。既然有别的办法,那就用别的办法呗。”秦王听出朱至有别的办法,但明显有别的问题,以至于朱至才会去而复返,询问朱雄英的意见。   没想到朱至听了这话道:“名声不过是小事,有些人要是招惹上了,可就是一辈子的大事。”   “你对她有些防备。”朱雄英闻言就事论事。   朱至点点头表示没错,而且带着几分困惑的道:“我看不透她,而且本能的觉得有些危险。”   此话逗得朱雄英笑了,能让朱至觉得危险的人并不多。生平第一次,朱雄英从朱至这里听到这句话,有些不可思议。   “听你这么说,我反而觉得可以给她机会。”朱雄英饶有兴致。有心想要看看,最后陈亘到底想干什么,又能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   “哥哥可要想好了。”朱雄英必须再提醒亲哥一回,希望亲哥想清楚再做决定。   “她又不是毒蛇猛兽,没什么可怕的,你的担心我都知道。”朱雄英又不是没脑子的人,会因为心血来潮而做某些事?   恰恰相反,朱雄英难得碰上一个能让朱至觉得危险的人,反倒是很想跟这一位正面交一交手。   朱至凝视着朱雄英,并没有因为朱雄英的肯定而答应。   “你还信不过我?”朱至不吱声,朱雄英也知道朱至为什么迟疑,不过是生怕陈亘最后和朱雄英扯上的关系。或者更应该贴切的说,是生怕陈亘顺势咬住朱雄英。   像陈亘这样的人,朱至很担心亲哥要是跟她扯上关系,将来未必不会吃亏。   “哥哥。”朱至一唤,兄妹二人各知对方的心思。   “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想跟她过过招。”朱雄英并不掩饰因为朱至对陈亘的防备,而让他更想和陈亘交交手。   朱至板起一张脸,“哥哥,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朱雄英同样肯定的告诉朱至道:“你也知道,我并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到如今既然朱至把决定权交到朱雄英的手里,断然没有否定朱雄英选择的意思。   “该说的都说完没有?”朱至吐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再劝说朱雄英。转向一旁的何柳,想知道何柳科普完没有?   “基本都与太孙说了。”何柳如实而答,朱至与朱雄英道:“走?”   “走!”朱雄英肯定的告诉朱至,人已经先一步往外走。   秦王第一时间着急的追问:“你们两个往哪去?别告诉我你们要跑到青.楼去看?你们两个要是敢再去青.楼,我要告诉你们皇爷爷,让你们皇爷爷把你们抓回去。”   显然朱至一而再再而三地总往青.楼去,实在让秦王捉狂了。   但凡今天他们两个再敢去,秦王绝对要在第一时间跑回一天找亲爹和亲哥,打死他也绝不再管朱至和朱雄英。   “我们又没说要出府。”对呀,朱至和朱雄英并没有打算出门。   秦王一听喜上眉梢,乐呵呵的道:“不出府就好,不出府就好。”   朱至和朱雄英转身并肩离去,秦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不出府他们怎么看裹脚?   “你们不出府,那你们怎么看?”秦王既然想不明白,肯定得问个清楚。   朱至转过头拍拍秦王的肩膀,“二叔,我一向觉得人还是别知道太多事的好。反正只要我们不出门,你管我们找谁。”   这话确实不错,秦王立刻附和道:“说的没错,只要你们不去那烟花之地,管你们做什么,谁给你们看,跟我有什么关系。”   通透的秦王,赶紧挥挥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不用管我。”   话说完,人已经先一步扬长而去。   朱至和朱雄英相视一笑,秦王这人啊,也是极为变通的人。   既然秦王都不管了,朱至和朱雄英也就让人去请陈亘进来。   陈亘缓缓的行来,迈不开的步伐,看起来很是吃力。   以前的朱雄英从来没有注意过别人怎么走路的,但因为裹足的事,朱雄英开始注意起人和人走路的区别。   看着陈亘明明很努力的想要走快一些,却因为脚下无力而只能干着急。   “不必着急,你只管慢慢走。”朱雄英忽然冒出这句话,让正向他走来的陈亘一愣。   说出这句话后的朱雄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面对陈亘迎视的目光,坦坦荡荡的和陈亘对视。   朱至作为一个局外人,瞅了瞅朱雄英,又看了看陈亘,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朱雄英和陈亘气氛有些不对。   不不不,自家哥哥才什么年纪,眼前的陈亘可比他们俩大。   好在陈亘很快回过神,缓缓地朝他们走来福身请安道:“太孙,郡主。”   “万河都跟你说清楚了吗?”既然是朱至挑的头,询问也得朱至来,因此朱至开门见山。   “是,万公公已经告诉妾。太孙和郡主好奇裹了的脚是什么样子。妾自愿让太孙和郡主看。”陈亘同样也不绕弯子,万河把这事告诉她,那是给她机会,而陈亘最需要的就是机会。   朱至并没有因为陈亘这么一句话而就立刻让她行动,“好些女儿家都觉得无论是身体也好,双足也罢,都不应该让丈夫以外的男人看见。”   对此,陈亘嗤之以鼻道:“不过是男人对女人苛责的要求罢了,只是一双足而已。何谈名节?”   说实话,朱至听着陈亘这句话,其实十分赞赏。   只是一双足而已,怎么就上纲上线到了名节?   无非是男人想要过多的约束女人,视女人为所有物,因此才会对女子苛责无比。   “那就请吧。”朱雄英接过话,直奔主题的请陈亘脱下鞋袜。   虽说朱至自问自己足够直接的了,听着朱雄英的话,还是没能忍住的干咳一声,提醒亲哥悠着点。   “你要是不想看可以出去。”朱雄英才不会受到影响,他要达到的目的就是为了看脚,朱至大概对这点没有多少好奇心,毕竟她又不是才知道。   “想,我想看。”虽说屋里还有祝娘在这伺候着,但朱至觉得要是放任朱雄英和陈亘单独待在一块儿,不合适。   “坐吧!”既然朱至说了想看,朱雄英让陈亘坐下,这就开始吧。   陈亘也不扭扭捏捏,反而大大方方的在一旁的椅子坐下,不紧不慢的脱下鞋袜。   微微倾斜身子脱去鞋袜的陈亘,很是专注,得知自己要暴露在朱至和朱雄英眼前的是什么,她却没有任何迟疑。   诚如陈亘所说的那样,别人或许会觉得这一双足不该让别人看。可是,陈亘却更想让眼前的朱至和朱雄英知道,像她这样没有选择的被迫裹足的人,她的一双脚究竟有多丑陋。   曾经的陈亘也在想旁人觉得美观的三寸金莲,为何在她看来却是丑陋无比?   只有巴掌般大小的双足,骨头和肉已经皱成了一团,每每陈亘看着自己这一双足,只觉得难看之极。为什么男人会觉得美?   后来陈亘知道了,男人们只是喜欢包裹在鞋袜之中,似乎可以任意把玩的三寸金莲,却不喜欢露出鞋袜之下的这双皱巴巴的双足。   陈亘没有问朱雄英和朱至为什么想看三寸金莲,但既然他们想,她也可以满足他们的愿望。她愿意让他们看。   忽略那只有巴掌般大,却皱成一团的双足,陈亘的皮肤很是白皙,这一双常年不见天日的脚也一样。   只是在看到那明显被折断,而且揉缩成一团的脚,朱雄英倒出了一口冷气。   “都是这样吗?”朱雄英忽然没头没尾的问出这句话。没想到陈亘却接得极顺的道:“是,都是这样。”   肯定的语气,其中夹杂了多少无奈,多少心酸。只有陈亘自己最清楚。   说句实在话,朱雄英并不觉得这样的一双足有多美,因此也不能体会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三寸金莲美。   考虑到何柳给他普及的知识,女儿家大概从五六岁便开始裹足,不断的勒紧,包裹住。女子们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夜夜的疼着,却又不敢解开这裹脚布。   只因为裹足已成风气,人人都以裹脚为美。没有人会在意女人因此而受多少苦,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是理所当然的?   男人们明明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他们却希望女人折断双脚,长年累月的饱受裹足的痛苦,居然还能大声的告知天下,这一切都是美。   “如果让你选,你愿意裹足吗?哪怕全天下的人跟你说,裹足是为美?”朱雄英目不转睛的盯着陈亘的双足,眼中没有半分邪念。只是想象着这一双足承受的折磨,更想问问陈亘,如果有选择的余地,她会怎么抉择?   “不会。”陈亘掷地有声的回答,目光坚定的和朱雄英对视,“纵然这一生嫁不出去,如果我有得选,我都不愿意受此折磨。”   痛过,哭过,也哀求过,终究无力改变。最希望的莫过于能够选择一回,为自己做主一回。   “我知道了。”朱雄英得了答案,点点头。“穿上吧。风有些大。”   末了更是叮嘱陈亘一声,让陈亘照顾好自己。   “太孙能否帮帮天下女子?哪怕只是看在郡主的份上。”可是让朱雄英没有想到的是,陈亘却没有听话的穿上鞋袜,反而跪下向朱雄英恳请。   朱至目不转睛的盯着陈亘,想要看穿陈亘。   可是陈亘伏身在地,藏住了整张脸,叫朱至根本没办法从陈亘的表情上看出陈亘的心思。   “求太孙向皇上进言,请皇上下令禁止裹足。让以后的大明女子再也不必受此折磨。”陈亘说出自己的恳求,却依然没有抬头,大有朱雄英若是不答应,她便不起来的势头。   朱至在这一刻神色有些凝重,倘若陈亘是猜出他们的打算后才如此进言,那陈亘就极为可怕。 第110章 陈亘   ◎其人◎   当然, 朱至也明白一个道理,眼前的陈亘未必不会是一个擅长思考也懂得抓住机会的人。   在陈亘的心里或许早就有了今天的这番话。她缺的只是机会。   朱雄英身体向前倾斜, 凝望着陈亘问:“你图谋不小。”   图谋二字意味着什么, 陈亘既是一个聪明人,又怎么会不懂,她若无法让朱雄英相信她的作为不会危及大明, 更不会危及于他的地位, 此事便只能到此为止。   “妾确实有所图。却也不过是想在这世道活下去。妾受过苦,自知裹足的折磨。夜夜品尝着这锥心之痛, 妾是咬着牙,怀揣一份不甘不服之心才能活下来的。   “太子地位稳固, 陛下派太孙和郡主以督建烈士陵园之名出行,实则是想让郡主顺势接替军权,立军威。想必太孙必明了,郡主顺应陛下安排以女儿之身欲在军中立足有多不容易。太孙也会愿意为郡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陈亘承认自己有所图,但这份图谋必不会危及于朱雄英和朱至, 而且, 她是希望通过朱至和朱雄英达到目的。   朱雄英审视的盯着陈亘, 却因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张嘴道:“抬起头来。”   陈亘不敢不听, 与朱雄英四目相对, 陈亘从朱雄英的眼中看到坚定和了然,心下的大石松了一半。   她知道, 朱雄英并非鼠目寸光, 不知图报的人。从她所了解的大明朝堂, 她明了朱元璋对朱雄英和朱至安排, 也正是因为如此, 陈亘认定这是她的机会。   “至儿,你说呢?”朱雄英似乎看穿陈亘后,转头问起朱至。   “哥哥要是无意透露出不喜于裹足之女,必然会有人知道,将来想要入宫就不能裹足,难道不能左右局面?”朱至知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向朱元璋建议,最好能让朱元璋下令禁止裹足。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就是朱雄英这个朱至自小影响长大的人,听闻裹足一事时也以为不过一件小事。   朱元璋可不是一个会有多在意女人生死或是受折磨的人。   想到这里,朱至心下一叹。   不过,这个事找朱元璋不成,马皇后就成。当然也得徐徐图之。   朱雄英听着朱至的建议,眼中闪过了然道:“以身作则。”   “上行下效。”朱至尤其得点出关键所在。   “起来吧。”朱雄英知道,朱至未必没有和陈亘一样的心,但是朱至不急,而是打算一步一步的来,否则也不会让朱雄英了解裹足对女子的伤害,慢慢的把朱雄英变成她一伙的。   朱雄英没有立刻答应,但他既然说出以身作则这样的话,也就证明在他心里很是有数。   陈亘没有再继续恳求,人已然站了起来,朱至走了过来扶着她坐起,陈亘受宠若惊,朱至利落的弯下腰,竟然亲自为她套好了鞋袜。   “郡主。”陈亘连忙要阻止,朱至却拦下她的手,更贴心的为她穿好鞋子道:“你能活下来真好。”   此话一出,陈亘一愣,朱至似未所觉,只继续道:“你能将心比心,因为自己受过的苦,不希望别的女子再经受同样的折磨,证明你心存善念。你在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后,依然能有一颗仁心,我希望你将来比现在更好。”   陈亘失态的抬头。朱至眼中尽是了然,显然她很清楚陈亘作为一个有所图谋的人,她既是不在意让人看一看她的一双三寸金莲,何尝不是想通过这件事在朱雄英和朱至这里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于陈亘而言,她吃尽了苦头,同时也被人轻易舍弃过,她到底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说句实话,她自己或许都不一定能说得出来。   “什么话都不用说。”朱至一看陈亘想解释,但朱至并不想听到陈亘的解释。   “郡主方才所言也是我的希望。你很聪明,也有胆识。如今的你让我们有所防备,将来,希望你能比现在更优秀。”朱雄英已然站起来,他不否认陈亘确实不错,正是因为这点不错,朱雄英希望她可以更好。   “生意的事交给你。你既然想帮助天下女子,那就用行动向我们证明,你可以帮到她们。帮人不在事小,能帮到一个人就是一件好事,你说对吗?”朱至拍拍陈亘的肩,并不掩饰她就是在对陈亘试探。   至于陈亘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会拭目以待的。   陈亘明了了,纵然朱至对她一直有所防备,但都是对她的试探。不愿意直接将人收下,是要看到陈亘的表现,由此才能确定要不要收下陈亘这个人。   “是。妾一定会做好。”陈亘的盘算只怕无人知晓,因而她想捉住机会,不惜一切的崭露头角。   可是,陈亘清楚,帮秦王对她而言并没有益处,至少跟着秦王是不可能达到她的目的,也无法宣泄她心中的怨与恨。   唯有朱至,唯有朱至能懂她的心,会成为她最坚强的后盾。而她同样也会成为朱至的左膀右臂。   陈亘握紧拳头,为自己能碰上朱至这个同道中人而喜。也庆幸自己的算计并没有落空,至少朱至的眼里有她了。   灼灼的目光盯着朱至,陈亘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热切。   朱雄英却是看在眼里,好在事聊到这儿也就算完了,陈亘如愿达到目的,也就不再久留,当下她可以证明自己有本事的就是做好绸缎的生意。好些无家可归的女子下等着她回去同她们讨论店铺开张的事。   陈亘一走,朱雄英冲朱至道:“知道她为什么愿意让我看她的脚吗?”   朱至理所当然的回道:“还能因为什么,表现自己。”   朱雄英一滞,不能说朱至说得不对,可这表现给谁看,朱至以为不重要?   是的啊!朱至就没把这事当回事,反而不解的回过头同朱雄英对视,似在无声询问,这点事她能看不透?朱雄英能看不透?   算了,朱至脑回路跟他不在一块,朱雄英要是不说白了怎么行。“她是冲你来的。”   不想朱至理所当然的道:“不冲我来难道冲着哥哥你?”   说到这里朱至嫌弃的扫过朱雄英一眼,再次开口道:“你都夸人家聪明了,她能不知道找同为女人的我比找你要可靠。女人的事,男人从来不当一回事。只有女人才会站在女人的立场考虑问题。”   朱雄英回了一句道:“同样女人也会加倍荼毒女子。”   这话不假,女人们啊,受了男人的控制,最后也会跟着男人们为难女子。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是没遇上大部分已经被洗脑的女人,在她们看来自己的喜怒无关紧要,男人要她们做的事,不管是有多伤害自身,她们都会去做。   朱至听着长长一叹道:“所以有时候我都不明白,究竟是男人见不得女人们好,或是女人本来就见不得女人好。”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朱雄英宽慰起朱至,倒是不希望朱至太难过。   难过其实也不至于,毕竟不管做什么事,反对都是会有的。   “听哥哥的意思也觉得陈亘此人不错?”说了半天,朱至尤其得捉住重点。朱雄英立刻道:“她是有心人,足够聪明,将来未必不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倒是可以好好调.教。”   朱至挑挑眉,“若非如此,我何必把二叔推出去?”   朱雄英低头一笑,“说的是,如果你没有用人之心,何必把人推给二叔,真要是看不上,打发了就是。不过,她倒是有恒心。”   “世上诸事,但有恒心就一定能成。最怕的难道不是那些半途而废的人?”朱至反而觉得陈亘这样挺好的,知道朱至是她的目标,为了靠近朱至可以不顾一切。   “方才我给哥哥出的主意,哥哥听见了?你配合不?”朱至还得再问一个问题,适才她不是说了,让朱雄英表明不喜欢裹足的女子,可以左右好些人的喜好,朱雄英可没有接话。   “我会写信给爷爷和爹,确定他们的意思后再说。”朱雄英代表的并不单纯是自己,带动整个大明的风气,须得先问过朱元璋的主意再做。   “应该的,应该的,爷爷和爹爹是我们的主心骨。”朱至配合无比,十分乐意朱雄英如此为之。   朱雄英一眼扫过朱至提醒道:“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我会一字不落的告诉爷爷跟爹爹。”   对此朱至完全不在意的道:“该说的啊。就算你不说,难道就没有人说了?”   那倒是,等着挑朱至和朱雄英错处的人不少,挑不着朱雄英的肯定不会放过朱至,谁让朱至完全没有收敛一二的意思,倒更似开闸的水,一发不可收拾。   自朱至和朱雄英离开应天以来,别管什么事,朱雄英和朱至都一五一十上报。   反正,送信的人三五天都得跑一趟,两人都习惯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写下来,要是遇上大事,一天一封信都照送不误,朱雄英和太子那都是能够及时收到相应消息的人。   然而最近朱至做的事,之前她去青.楼的事看起来好像已经划上句号,架不住后头发生的事越来越多,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再加上她还收容青.楼女子,更救下染了病的青.楼女子,自然有人揪着这点不放,大有将朱至归类于青.楼女子的意思。   朱元璋和太子听着不少的闲言碎语,心下虽然对朱至竟然也不知避嫌一二而有些怨念,可是看到朱至来信说明青.楼女子的苦,加之她又安排了义诊,他们能说朱至不该如此善心?   无论是朱元璋或太子都很清楚一个道理,这是大明的天下,在君王的眼里,只要是活在大明境内的人都是他们的子民,他们的目标是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青.楼女子,有多少是愿意选择这条路的?若非世道多艰,她们哪一个不想承欢于父母膝下,不想相夫教子,一世安乐太平?   若说看不起她们,其实大可不必。   朱至知青.楼的肮脏,更明了那样一个地方的冷酷无情,楼里的姑娘们对他们而言都是商品,明码标价,若是病了的下场只有一个,抛弃。   抛弃啊,难道朱元璋和太子不清楚那样意味着什么吗?   没有用的东西丢掉,管她们是生是死,完全不在那些人的考虑范围。   青.楼女子就该弃之如敝屐吗?   朱至这一问,问得朱元璋和太子都不好再说什么。   “至儿一片善心,并没有错是不是?”朱元璋这样一问,太子肯定的答道:“没有错。”   “所以这些朝臣揪着至儿救了一个青.楼女子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在质疑至儿的德行,还是认为一个青.楼女子不该救?”朱元璋从儿子的嘴里得到一句肯定的答案,立刻在第一时间反问那些当官的什么意思,他们是想怎么着?处处质疑朱至的德行是想指责朱至什么?   “他们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以至于他们为了争权夺利,不惜违背与人为善的根本?难道他们觉得一再质疑至儿德行有亏,我就会把至儿召回来?”朱元璋清楚的知道这些指责朱至的人打的什么主意,可惜,他并不打算配合。   朱元璋再一次冷哼,显得十分不满。   太子道:“朝臣是该整治一二了。”   哟,朱元璋相当高兴,太子同朱元璋道:“尤其是文臣。”   这回轮到朱元璋一顿,文臣什么的,朱元璋是清楚的知道文臣治天下的道理,整治文臣,太子是何打算?   “说说看。”朱元璋且问儿子。   太子沉着的道:“至儿出入青.楼一事,严格来说并没有触犯大明律法,朝臣们心知肚明。至儿救人一事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只道青.楼女子身份卑微,竟知这些青.楼女子都是苦命之人?为官为善的道理他们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德行,最该纠正的难道不是他们的德行?什么时候医者也分贵贱,救人也须看人了?”   朱元璋听着这话吐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冷意,认可的道:“是啊,什么时候救人得看救的是什么人了?难道青.楼女子就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了?义诊本是为善,是为救人,不承想在他们眼里,这却成了我们至儿的德行有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到这里,朱元璋冷哼一声道:“这些文人啊,这些年我只顾着收拾淮西功臣,以至于把他们抬高了,反而让他们觉得自己凌驾于一切之上,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越说,朱元璋越是生气,太子道:“那儿臣出手?”   “不,我来。我将他们扶起,也得给他们立下规矩。”朱元璋不是怕事的人,他当初为了抑制淮西功臣,不得不想办法将文人扶起,以达到借文人的手解决功臣们的目的。   只是先前无所觉,如今朱雄英和朱至出门一趟,怎么闹腾最厉害的竟然是文人?   本来朱元璋觉得淮西的功臣们一但察觉他的打算,明了他要借朱雄英和朱至的手收拢军权,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人一定会是武将们。   对,武将不是没闹,但那些都是什么人,朱元璋能心里没有一点数?   比起那些武将,眼下处处挑朱元璋毛病的人,企图打压朱至的人,他们冲的就是朱元璋。   朱元璋突然意识到,让朱雄英和朱至出去一趟不仅为收军权,更为看清大明的文官们,他们变成什么模样!   哼,一个个拿着德行说事,对旁人诸多要求,他们却连基本的与人为善都抛之脑后了,难道以为没有人注意到。   因而,早朝上,有备而来的文臣们揪着朱至和青.楼女子有所往来这一点不放,最后却被朱元璋当朝喝斥。   不仅骂了,朱元璋更是干脆利落的将这些人革职查办,毕竟如果朱至救人,义诊,在他们看来都算是德行有损,他们一个个言外之意是要见死不救,究竟是谁的德行有亏?   值得一说的是,千百年前或许朝廷会担心没有读书人,没有当官的人。   时至今日,天下读书人数不胜数。朝廷的官位,根本无法满足读书人们。僧多肉少,朱元璋换下一批人,明明白白的要求所有当官的人必须要有一颗善心,更得有一颗为民之心。   无分贵贱,于大明而言,天下百姓都是大明的百姓。因此,朱元璋绝不许朝中重臣弃大明百姓不顾。   这话的意思足够清楚,无非是告诫天下官员,大明的百姓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是他们可以舍弃的。   朝廷如此态度,对于青.楼内的女子而言,自是让她们高兴的。   其实她们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没有想到在朝廷的眼里她们却还是人。   自知事起之因竟然是因为朱至,一时间朱至在青.楼女子之间的口碑达到了顶峰。   随后,有人想借这人多口杂之地散播不利朱至的谣言,不好意思,楼里的姑娘们一概不愿。   人既行善,她们断然不能伤了这份善心,更该知恩图报。   纵然世人都说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却是不然。   这却是后话。   此时的朱至终于是见到她心心念念想请的编舞的能人。   一个风.流倜傥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白色长袍,发上两处龙须随意洒落,人是自己送上门的,也无二话,开门见山的道:“小人江流。听说郡主在寻小人。”   “你是有功名的秀才,自称小人多有不妥吧。”朱至没有忘记此人的身份,秀才。   既是秀才出身,也是有功名之人,不该如此自称。   不想自称江流的男人挥挥手道:“郡主无须在意,小人久居青.楼之地,朝廷没有夺去我的功名已然是手下留情。也是咱们这儿的父母官怜我有才,故而手下留情,若是换了别的父母官,早就上表朝廷,夺了小人的功名。因而这也是迟早的事。小人还是莫改口了,以后再改也麻烦。”   这样的理由让朱至无话可说。想得真通透是吧。   “你如何知道我在寻你?”朱至没有忘记自己寻江流的消息应该不会外传,因而江流从何而知,她颇是好奇。   “猜的。听闻郡主亲自走一趟青.楼是为看舞,可惜有人坏了郡主的兴致,倒是没能让郡主看个尽兴。”江流如是长叹,看起来确实为朱至没能去那儿看到他编的舞而遗憾。   不过,朱至就不觉得了。   “所以送上门来你是想告诉我,你愿意帮我?”朱至只要问自己的目的是否能够达到。   “但凭郡主吩咐。”江流一副相当好商量,也愿意为朱至所用的态度。   “条件呢?”朱至相信江流既然猜到她的打算,必然有条件。一个可以考取功名的人却不愿意考功名,其中的原因朱至无意深究,但人来到她这个郡主面前,必然不可能没有所图。   “郡主果然是聪明人。小人为郡主举荐一位舞伎,此女舞技堪为西安第一人。小人希望事成之后,郡主能为此女去贱籍。”江流也不跟朱至绕弯子,立刻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好。”朱至答应得爽快,毕竟她不是也冲着舞跳得好,让朱元璋赦免那些教坊司的女子的打算,才会准备的?   江流没有想到朱至答应得如此爽快,倒像是早有准备。   不过这样也好,跟聪明人谈交易不用绕弯子,大家的时间都宝贵,挺好的。   江流露出笑容,立刻问起朱至:“但不知郡主对这支舞有什么要求?”   朱至的确有要求,可是江流听完朱至的要求后,瞠目结舌。   “郡主好大的口气。”江流感慨一声,朱至挑眉接话道:“否则我又怎么会专门找你这样一个读书人。”   要不是有难度,难不成皇宫大院或者是各地的教坊司找不出能编舞的人来?   “这支舞要是编得好了,这些女子将来都可能成为良民。”朱至慢悠悠的丢出这句话,惊得江流抬头与朱至对视。   朱至如此大的口气,真不怕,将来要是做不好被人笑话吗?   “机会只有一次,你可千万别错过了。”提出要求的江流,难不成愿意半途而废吗?朱至的要求若非高,也不会敢对江流许下承诺了。   “郡主就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江流确实舍不得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这可能是这一辈子唯一的机会。   然而江流打量着朱至,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好大的手笔。   不料朱至听着江流的话露出了笑容道:“我输得起,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输得起。”   和江流有所不同,朱至单纯只是想做成一件事,所以才会费心思。哪怕做不好,朱至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而江流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必须得把事情做好。对于江流来说朱至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要把握住。   “郡主说的对,我的确输不起,所以郡主可以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江流明了朱至不好糊弄,收敛了脸上的漫不经心,郑重的和朱至承诺。   “想必江公子一定没有看尽天下美景,不如将公子和我们一道走。”朱至在西安是待不了多久了,毕竟西安的官员差不多都被朱至和朱雄英送回应天了。接替的人手会陆续过来,等他们来了,也就是朱至和朱雄英启程的时候了。   “当如是。”江流相当识趣,他要是想编出一支足以让朱元璋点头大赦教坊司女子的舞,不费心怎么可能?   朱至起身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你想带的人一并带上。”   哎哟,相当自觉的呢!   江流觉得跟朱至合作他们一定能愉快。   朱至也不问江流要带走的是什么人,只管让万河陪他走一趟,把他要的人带过来。   陈亘的速度极快,说好了三天开张,十天盈利,还真让她做到。   朱至给出二百两银子,秦王乐呵呵的抱着一大叠的宝钞送到朱至的面前,“还你还你,这是借你的钱。”   快为钱愁死的秦王,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看来这位陈姑娘还是有些本事的。说了盈利真就盈利。”朱至这么一提,秦王口水都快流出来地道:“还是你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料子。说好的人给了我,你可不许抢回去。”   面对一个生财有道的人,秦王万万不能让人落到朱至的手里。   不料朱至听了这话挑挑眉头道:“这样的人二叔您可对付不了。她要是想往哪里去,您就爽爽快快的让人走,拦了人家的前程,小心结仇。”   好言相劝的朱至以为,强扭的瓜不甜,不管对谁都一样。   秦王啊的一声,难掩失望,巴巴的瞅着朱至问:“我也不会亏待她呀,只要她给我挣钱,不管她想做什么,我都支持。”   朱至听着笑了,“二叔可别把话说的太满,她想做的事,您可不一定都敢支持。”   切,秦王撇撇嘴不屑的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这满天下有什么事是我不敢支持的?”   “比如她想让皇爷爷下令放足一事,您能支持?”不是朱至小看秦王,而是有些事秦王绝不会出头。   果不其然,秦王一听马上住了嘴。   “这个事,这个事再商量吧。”秦王这怂的实在是太快。面对朱至调笑的目光,秦王完全不打算硬扛着。   “所以,我才劝着二叔您莫要夸下海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朱至走近秦王,从他手里拿过宝钞,不用秦王开口,已然拿出之前秦王写下的欠条,“两清。”   秦王看着自觉的朱至,一把抓过欠条道:“行行行,两清。”   说到这里秦王侧过头问:“我看到陈姑娘的心思比你还多。你说我让她顺便帮我挣点钱。,我再帮她收容天下无家可归的女子。她会不会乐意多帮着我些日子。”   果然为了挣钱,秦王也不得不动动脑子。   “二叔既然有这个心,您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跟她说清楚,至于她答不答应,那就是她的事儿。”朱至认为,面对陈亘这样聪明的人,秦王绝不是对手,既然如此,干嘛要跟她耍心眼呢?坦坦荡荡的把话跟人说清楚就是。   秦王斜眼打量的朱至半响问:“我怎么觉得你在利用我?”   朱至摇摇头肯定的道:“二叔不用觉得,我确实就在利用您。陈姑娘是个聪明人,但就是因为她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我得看看她能不能静得下心,耐得住性子。”   话说到这里,秦王就明白了,“所以我又当了你的磨刀石?”   听听这委屈的语气,朱至笑道:“二叔要是觉得太伤您的心了,那我现在就把人收回来。连同生意一起收回来。”   “别!”秦王一听立刻阻止。好不容易才挣钱,离十座桥所需的费用还差得远,朱至这就想把人带走,秦王是万万不能答应。   “你都已经用了我了,那就得用到底。至少也得先把修桥的费用给我赚回来了,你才能把人带走。”秦王必须要有言在先,他可不希望朱至一言不合即把人带走,那他还怎么修桥铺路。   朱至吃定了秦王,秦王也是在朱至面前低惯了头,压根没有压力的同朱至讨好的道:“你不是想看看这么一个人,到底能不能静得下心,耐得住性子,这才刚开始别着急的把人带走啊。”   听听秦王的话,多为朱至着想啊,实际上更为自己着想。   “我跟陈姑娘之间的相处我自有分寸,二叔刚刚既然问出了那个问题,我跟您说的话,您也得听进去,该跟人说清楚的话就得说清楚。否则要是将来谁把您当成了绊脚石,那可不怪我。”朱至需得提醒秦王莫要高兴的太早,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能干又会挣钱的人,就想把人死死的扒住。   陈亘这样的女子不是秦王能治得住的。   朱至必须要提醒秦王,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样的人还是留着你们兄妹跟她斗智斗勇吧。我只要赚够了钱,人肯定是你们的,至于你们要不要用,那就是你们的事,我绝对不管。”秦王一向摆正位置,绝不多管闲事。   朱至听着但笑不语。秦王能有这样的觉悟,不管将来的局势变成什么样子,也绝不会吃亏。   至于秦王是怎么跟陈亘交流的,朱至就不瞎打听了。   为青.楼女子义诊的事,朱至既然开了这个头,就打算继续实施下去,而不是只限于小小的西安。   不过朱至正想怎么继续发展下去时,陈亘再一次求见。   恰好朱雄英正跟朱至商量,西安的官员如何任命,万河来禀,朱至微微拧了眉头,朱雄英随口问:“二叔没有跟人说清楚?”   “我已经跟二叔分析清楚利害关系了,二叔不是傻子,绝不可能不说。”朱至还是信得过秦王的,秦王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强留陈亘,那就肯定会早早的把话说清楚。   “看来她又有事要找你。”朱雄英笑笑,肯定的开口。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我还能不知道?我在考虑的是,她要是帮我出了好主意,我是听还是不听?”朱至拧紧眉头,考虑的正是这个问题。   朱雄英听了反倒纳了闷了,不解的问:“为什么不听?”   朱至如实的道:“她是有备而来,听了她的主意,接下来她未必不会顺杆子爬,让我答应带上她。”   “我倒是觉得,主意她会出,但她未必会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离开西安。”朱至不想带上陈亘,朱雄英清楚着,然而朱雄英道:“如果换成你我处于陈亘的处境,你我会怎么做?”   朱至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做出实打实的事,让对方看到我们的能力。”   朱雄英摊摊手道:“不错,正是如此。也许在我们没有把话和她说白之前,她会迫切的想要表现自己,因为她觉得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出谋划策能最快证明她的能力。”   此言不虚,想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应变,智谋,何尝不算?   “可是我们想看到的不是嘴上的功夫。”朱雄英指出朱至想要看到陈亘表现的并不是几句话即可,须得陈亘实实在在的办好一件事。   点点头,朱至就知道朱雄英是最了解她的人。   “当然,我也是害怕她好高骛远。”朱至并不害怕承认自己的谨慎,小心无大错,尤其是像陈亘这样的聪明人,如果不能让她明确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将来只怕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该说的话我们都已经说过了,如果她依然心急,只能说她并不适合为我们所用。”朱雄英倒是不纠结。人嘛,要是合用那就用,不合用,不用就是。   “她那份为女子之心,实在是难得一见,我是舍不得。”朱至要不是有所纠结,何必既要用人又要调.教着人呢?   朱雄英再一次笑了,“莫要用这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既然能碰上一个陈亘,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别怕!”   听着朱雄英的宽慰,朱至也觉得对。若是志同道合,大家便并肩走下去,反之,不过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第111章 准备   ◎安排◎   想通了这一点, 朱至便让人去请陈亘进来。   陈亘依然艰难行来。   看着陈亘的身影,朱雄英道:“能忍住锥心之痛, 一而再, 再而三来到你我面前的人,她是第一个是不是?”   此言不虚,朱雄英已经再一次开口道:“她是有恒心的人。”   这是朱雄英对陈亘的肯定, 肯定她是一个真正的有心人。   “意外吗?”朱至反问朱雄英一句, 朱雄英肯定的点头,“除了你之外,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顽强不屈的人。”   朱至一顿,顽强不屈四个字, 何尝不是朱至所喜欢的人。陈亘确实是。   眼看陈亘走近,兄妹二人默契的止住话题,陈亘已然福身见礼,“太孙,郡主。”   “坐。”朱雄英开口, 陈亘也不同他们客气, 且在下座坐下。   朱雄英继续道:“你要见郡主所为何事?”   比起朱雄英代为开口问起, 陈亘也就注意到了,每回不管她什么时候来求见朱至, 朱雄英都跟朱至在一块, 他们兄妹的感情确实如同传闻的那样好。   不过,在朱雄英没有被册封为太孙前, 似乎只有朱至声名在外, 关于朱雄英的传闻极少, 以至于才会传出只闻郡主不闻郡王之名的流言。   啊, 当时有人把这话说给朱元璋听的时候, 作为正主的的朱雄英在想什么?   “嗯?”朱雄英问了问题,结果发现陈亘好像在发呆。   朱雄英不由看向朱至,他问得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是绝没有什么不对的,只不过陈亘对朱雄英的印象发生了转变。   太孙,能和朱至一道出现在这儿,能够镇得住满城的西安官员,他要是个好说话的人,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敢问郡主想过,让义诊成为常态吗?”陈亘被朱雄英再一问回了过神,意识到失态,赶紧提出问题。   问她的是朱雄英,她问的却是朱至,朱雄英倒不至于小气得跟她计较,但陈亘这一举动落在朱雄英的耳朵里,不过是再一次验证他之前的想法,陈亘冲的人从来都是朱至,他就算是太孙,也是陈亘看在朱至的面上,因此才会多看他几眼。   “想。不过我这一走,怕是不可能了。毕竟没有人力物力财力,谁又能担起此事。”朱至眼中闪过一道光芒,说的是没有人能担起此事,眼睛却没有离开陈亘,但不知她们的交锋,究竟是谁把控全局。   “妾毛遂自荐。”陈亘就是看到这一点,因而才会来一趟,她确信朱至开了头绝不会愿意停手,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可是,没有寻到合适的人之前,朱至不会开这个口。   既然朱至要选人,她自问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能毛遂自荐。   “喔?你听清我方才所言了吗?我说过,想要义诊成为常态,须得有人力物力财力。你毛遂自荐。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担起此事?”不是朱至小看陈亘,而是她要知道陈亘的打算,她敢毛遂自荐,是不是已经想清楚操作?   陈亘立刻道:“借郡主之名,妾会收容天下无家可归的女子。有人就会有钱。织布制衣,洗浆衣被,同样也需要人。若郡主愿意相信妾,妾可以出面和西安的夫人们接洽,会让她们一道为天下女子尽一份心。”   不错,陈亘也是有备而来的人,面对朱至问出问题,她也果断给出答案,只为证明自己是有心人。   朱雄英一眼瞅向朱至,这个问题他们兄妹讨论过的,朱至既然开了义诊,确实能够帮到人,事做了就不能只做一天,唯有坚持,持之以恒,才算是真正的为善。   因此,朱至得挑个人担起这事。   显然,朱至心里早就有了人选,就是眼前的陈亘。   朱雄英未必不清楚这一点,可是他何尝不是想看看陈亘此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眼下的情况怎么说呢?   这是朱至和陈亘之间的交锋,至于两人最后会不会达成共识,能不能达成共识,估计还得继续试探。   “你这样做,考虑过你的处境吗?或许我更应该问你,后果你自问承担得起吗?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女人太过活跃会让他们不安,对于这样的女人,男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恨不得拔之而后快。”朱至陈述他们完全有可能遇上的问题,稍有不慎,陈亘必将为此付出代价。   “只是可能而已,也有可能我们能成功。对妾而言,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万幸。妾不希望再经历同样的事。如果能够让天下女子都能脱离苦海,能够活得像个人,纵然万死亦无悔。”陈亘是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局面,纵然如此,她依然无悔之。   朱至受到的感触极大的。作为一个见过男.女平等,也享受过这份平等的人,刚来到这个世界,朱至是不习惯的,但是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习惯。   对她来说,能多活一世是她的幸事,面对男尊女卑的事实,朱至虽然心里不服不愤,却也清楚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况,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她并没有这个信心。   是以,这些年以来朱至只能不断强大自身,她想,只要她做好自己,让人看到女子并不是只有娇弱,她们也能为国家做出贡献,或许可以改变男尊女卑局面。   然而朱至不管怎么做,一直都明确一点,她只需要悄悄的做,无须对外透露半个字。   她想啊,这辈子或许她都碰不上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而她或许穷尽一生,也未必能改变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地位。   陈亘的出现是让朱至意外的。   她坦荡的承认自己对局势的不满,她不乐意接受所谓的男尊女卑,她要改变!   说实话,朱至看到这样的陈亘,想到的是,一个把不满表现出来的人,就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不知道把想法暴露出去的后果是让男人们拼尽一切解决她?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朱至不愿意让陈亘靠得太近。   一个嘴里藏不住话的人,再聪明再能干,早晚有一天都会死在她这张嘴上,朱至并不希望留这样一个祸害在身边。   现在,其实朱至还是同样的想法,但也有一点点的改变。毕竟,陈亘不是不清楚自己最坏的结局,却依然选择说出来,大声的说出来,她只是想改变这样的局面,哪怕最后会失败,她也愿意付出代价。   “倒是一个有恒心的人。”朱雄英评价,视线落在朱至的身上,“是不是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朱至已经不想说话了,朱雄英明摆着对陈亘另眼相看。   “我有说不给吗?”朱至回了一句。   “希望你不要辜负郡主对你的信任。也不要忘记你刚刚发出的宏愿。”朱雄英一听也就知道朱至做下了决定,愿意给眼前的陈亘一个机会。   兄妹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简直不要太好。   对于陈亘来说,她千辛万苦求来了一个机会,如今真要落在她的手上,她自然感激不尽。   “必不负郡主所望。”陈亘再一次朝朱至拜谢,从始至终,朱雄英这个帮腔的人似乎不在陈亘的感谢范围。朱雄英不得不问:“难道在你看来我就对你没有期望?”   陈亘明显一怔,朱雄英板起一张脸,朱至已经接过话,“哥哥不妨说说你有什么期望?”   朱雄英张了张嘴,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一想不对,立刻停下。   “罢了,不提也罢。”朱雄英止住话题,果断决定不再跟朱至或是陈亘讨论这个问题。   朱至冲朱雄英道:“上回我给哥哥出的主意,哥哥考虑得怎么样了?”   朱雄英被朱至那么一问微微一愣,并没有立刻回答,朱至莫可奈何的道:“爷爷不是已经送来消息,表示支持我做的这些事了吗?既然他都支持我了,你要是不支持我说得过去吗?”   不料朱雄英道:“你莫不是以为我已经成年?容我提醒你,咱们才十岁。”   对啊,他们都是半大的孩子,拿自己喜欢什么人说事,该吗?   反正在朱雄英看来这种事情不应该。   “我都定亲了,人是我自己选的。”要是换了上辈子,朱至绝对不让朱雄英做这种事,现在难道不是因为大环境?   就朱雄英这样的年纪落,在谁的眼里那都是可以顶起半边天的人,他的喜好,要说他没想过要娶个什么样的太孙妃,说出去有人信吗?   去了一趟青.楼的朱至越发觉得,他们这些孩子,越小在那些人的眼里就越是适合培养喜好的时候。   与其等着别人出手,难道不是他们先把喜好抛出去,且让外头那些挖空心思想探明他们喜好的人,为他们的喜好而动脑筋,从而或许能够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朱雄英不作声了,他还在挣扎着不知道如何选未来妻子的时候,朱至已经利落的做出选择,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选定了自己的未来夫婿。   朱至不过就是想让朱雄英对外说一句,自己不喜欢裹足的女子罢了,有多难?   之前没有得到朱元璋和太子的准话,朱雄英不对外乱说话,如今已经得到,朱元璋都罚起人来了,这是什么态度还不清楚?   “哥哥,你莫不是喜欢裹脚的人?”朱至突然冒出这句话,朱雄英急得连忙否认,“我是这样的人吗?如此无道折磨人的事,我绝不会成为他们的帮凶。”   朱至立刻顺势道:“那你倒是帮帮我们。不作帮凶也不能袖手旁观。你是太孙,你影响力大。”   朱雄英是真不想理朱至了,就算他的影响力大,就要这么用他的吗?   嗯!兄妹二人眼神交流,朱至已然上手捉住朱雄英的胳膊道:“哥哥,帮帮忙吧!”   “我没说过不帮。”朱雄英看着朱至无奈提醒,朱至堵道:“那你也没说帮啊!”   朱雄英板起一张脸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心思。”   朱至懂了,朱雄英自己都没想好要娶个什么样的人,结果朱至已然让他昭告天下他不喜欢裹足的女子。   “这怎么叫让人知道你的心思呢?你只是表明不喜欢。从而影响那些想把女儿或是妹妹送到你身边的人,或许更能影响到一片原本喜欢裹足的人。”朱至好言相劝,想让朱雄英别想得太多,或许有些事不像他以为的那么难,甚至可能往好里发展。   “你是知道我的。”朱雄英和朱至对视提醒着朱至,切莫忘了他的症结在哪里。   朱至赶紧安抚朱雄英道:“知道知道,哥哥放心,我将来一定帮你娶一个你喜欢的太孙妃。”   这话引得朱雄英一瞪,“你我的婚姻大事都不可能由你我来做主,你我心知肚明。原本我想该让你好好挑一个符合你心意的人,没想到你却在我前头。罢了罢了,按你说的。”   或许朱雄英心中还有着一份不甘,可是想到朱至连自己的婚事都利用了。   在朱至的心里天下安定,大明的安宁比什么都重要,难不成朱雄英就不能帮着朱至一些,让朱至可以高兴开心?   朱雄英忽然变了语气,朱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是哥哥实在不愿意,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让咱爹出面,要不就让咱娘或者皇奶奶来。”朱至相信这件事不管是太子妃或者是马皇后听说了,一定都会支持。   裹足一事又不是一两天才存在的,比起朱至和朱雄英才算是刚刚真正的接触到裹足的人,她们一定已经见过了无数吃过苦受过罪的裹足女子。   “像你说的,他们对我有所图,自然会因为我的喜好而有所改变。只是一句话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朱雄英既然做下了决定也不再和朱至推辞,叮嘱朱至道:“奶奶和娘那里你也先跟她们说说,要是能让她们搭把手,自然再好不过。”   总的来说,朱雄英还是希望朱至能够如愿以偿。   陈亘在旁边听着不由打量的朱雄英几眼,忽然觉得朱雄英和朱至之间的不单是兄妹情深,或者他们还是志同道合的人。有些事就算朱雄英不愿意,可是为了朱至他还是改变了。   “哥哥就放心吧,我肯定会给奶奶和娘写信。”这么好的助力朱至要是放着不用。还说什么要努力帮女人改变处境?   “二婶是不是也可以利用利用?”朱雄英那么一提,朱至傻了眼,转头望向朱雄英,“你想怎么用?”   这个问题问得朱雄英挑挑眉,“不好让二婶闲着,人要是一闲下来就会闹事。”   朱至同意这一点,这人啊,确实不能闲,一闲一准出事。尤其是像秦王妃那样的人。   “就那么干?”朱至马上在朱雄英的耳边嘀咕起来,朱雄英听着只想说,朱至莫不是早有打算?   陈亘没有任何异样的坐着,看着,听不听得到并无所谓。   “我们往前走,不带上二婶是不是显得太直接了?”朱雄英想反省反省的,觉得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太过了?   怎么说那也是他们两个的长辈,之前挺欺负人的了,现在都让秦王妃成了北元的弃子,按理来说应该要放她一马的对吧。   可是朱至和朱雄英现在还想用人,甚至不想把人带上,那不是又要刺激秦王妃,提醒她之前被朱至和朱雄英利用得多彻底?   “那有什么?难道哥哥觉得,纵然到了今天二婶依然不知道我们对她的利用?敢做咱们也是敢承认的,二婶要是一直过不去这个坎,难受的人是她。虽然她是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到我们头上了,可是舍弃她的人并不是我们。”舍弃,才是最让秦王妃痛苦不堪的事,这点痛苦并不是朱至给的对吧。   朱雄英一眼瞥过朱至,真就想说,朱至这样说话是真不怕被人打吗?   事实上朱至真没有这个担心,她又不是第一天才得罪人,何至于害怕担心被人打?   “你去?”朱雄英再问朱至,她要是想好了就操办起来。   “她去。”朱至既然决定给陈亘机会,不能把人约束在身边。   再说了,早晚陈亘都要跟秦王妃碰上,与其等他们走了之后两人再打交道,难道不是现在就让他们打交道更好?   朱至一番好意,相信陈亘懂的。   “是。”几乎没有迟疑,陈亘已然应下,爽快得让人觉得,她也是有所准备的人。   朱雄英轻咳一声,很是想说,现如今的女人们都是这般厉害?   朱至把秦王妃交给陈亘去解决,知娘在何柳的救治下,病终于是好了,知娘对朱至自是感激无比,因而与朱至请道:“闻郡主开义诊,妾想去帮帮忙,不知郡主是否嫌弃?”   “行善积德,这是好事,谁若是嫌弃,该问的是他是否果真有行善之心。”朱至救人,开义诊,都是想尽所能的帮帮那些可怜的女子,帮着了是万幸,若是错过了,朱至不知会不会反悔。   “郡主善心,妾必铭记,此后以郡主为榜样。”知娘是真心真意的感谢,更欲尽一份心。   朱至上前一步,将她扶起道:“你是过来人,世道残酷让你无从选择,你该是最了解你们这样无力反抗世道的人所经受的种种痛苦,日后望你多帮帮她们。”   不是朱至信不过别人,而是未经他人之苦,何以劝他人为善。   知娘既然真真切切受尽折磨活到现在,以后,若是碰上同样可怜的女子,定要多体恤,也要多帮忙。   “是。”知娘自入秦王府以来,每日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虽说府里上下的人,会因为她的来历和她身上的病而心生恐惧,但朱至和何柳两人宽慰她的心,让她放心静养,没有轻视,没有鄙夷。知娘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有一事,妾须告诉郡主。”知娘感动,更是不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朱至原本并未当一回事,待知娘在她耳边轻语一句,朱至立刻变了脸色,“消息准确?”   “是。郡主知道的,我们那样的地方人多口杂,人高兴了,喝多了,什么话都会说。”知娘如此回了一句,朱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知娘自不再多言,乖乖退了出去。   朱至让万河把人领给陈亘,万河更担心朱至,也不知道朱至到底从知娘那里听说了什么事。   朱至听说的事儿,要知道真假,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利落的往应天送信。   朱雄英听朱至讲完,看到朱至写下的信时,“比起让爷爷和爹出手,是不是可以让奶奶来?”   奋笔疾书的朱至听了这话骤然抬头,“奶奶在家其实挺闲的。”   如此的一句话,再次让朱至挑起眉头,顺着朱雄英的思路一想,又觉得这事完全可以。   不曾迟疑,朱至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再次摊开了一张白纸重新写。   “我倒是注意到另一件事。”朱至在写信的时候,朱雄英坐在一旁,娓娓道来,“青.楼之地,鱼龙混杂,人来人往极多。既然你开了一个好头,不如让人在里头打听消息。”   朱至马上明白了,朱雄英的意思无非是利用青.楼建立一个消息渠道,可以有效的了解大明的官员。   “虽说大明律令禁止官员□□,并不代表所有的官员都能安守大明的律法,否则也不需要律法存在了。”朱雄英说起为什么会动了这样的心思,也是觉得朝廷命官们做不到严于律己。   纵然朱元璋成立锦衣卫,就是为了掌控天下百官,但这样的作为容易引起重怒。   让天下官员处于被监视的状态,随时可能落入锦衣卫的手中。不难看出,许多官员都不满于这样的做法。就连朱雄英和朱至都不认同这样的行为。   办法不对,那就换一个,人还能被事难死了?   消息不灵通,意味着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们,都极有可能被百官糊弄。更严重的可能是,百官们在私底下盘算大事,而他们却一无所觉。   朱雄英的主意也不是不行,朱至思虑之后点点头道:“哥哥既然有这份打算,我可以操作起来,但需得选一个负责人。”   负责人什么的,朱雄英身边负责消息的人一向是祝娘,朱至既然点明,就是等着朱雄英决定是否继续让祝娘负责。   “就让刚刚的知娘负责。”朱雄英当然清楚朱至什么意思,已然坐下决定。   “权力不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否则极有可能失去平衡。这不是你我想要看到的。”朱雄英做下决定的原因,如实到来。   “我以为哥哥会让陈亘负责。”朱至没有忘记朱雄英对陈亘的看重。   朱雄英撇过朱至一眼道:“她手里的事情已经不少,再加上掌管消息,不妥当。”   一句不妥当,证明了朱雄英心里十分有数。   朱至饶有兴致的瞅着朱雄英道:“我还以为哥哥看一个人顺眼,只会盯着她的能力和德行。”   朱雄英对此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道:“正是因为看中她的能力和德行,所以更不能将所有的事情交由她去办。”   说到这里,朱雄英长长一叹,“凡事过犹不及,就算是用人委以重任,也不可以将所有的大权放在一个人的身上。   “千斤重担压死的往往就是那一个人,事情做的多了,失去了平衡,这是为官的大忌。”   “上位者也需牢记这一点,切不可失去了分寸,否则那就是要这个人死。”   这话一出,朱至马上想起了胡惟庸。想想胡惟庸的大权在握,何尝不是因为胡惟庸贪恋权势,同时又因为朱元璋早已存了杀人之心,所以朱元璋毫无节制的借胡惟庸的手铲除异己。   到最后失去了利用价值又引起众怒的胡惟庸,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朱元璋的刀下亡魂。   胡惟庸之死说起来还是朱至挑起的头,虽然在朱至看来胡惟庸死得不冤,但也不能否认朱元璋在这里头的推手。   “因此,大权在握或许是委以重任,也有可能是要借刀杀人。”朱雄英一句总结,朱至眨了眨眼睛问:“哥哥不会在意有所指我们两个吧?”   朱雄英狠狠的瞪了朱至一眼,“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改改?”   朱至摊了摊手,完全没有要改改的意思,“这么费脑子的事儿。以后哥哥别跟我说,我懒得想咱们家的人都存了什么心思,反正你们把我养大,宠了我这么多年,要是最后你们觉得我碍眼了,我任你们处置。”   相当豁达的朱至,朱雄英看在眼里都是暖意,伸出手拂过朱至的头道:“放心吧,没有这样的一天,你又不傻。”   最后对朱至的评价才是重点。   朱至不会不懂得什么叫过犹不及,断然不会让自己落得那样的田地。   “谢谢哥哥对我的评价。”朱至回了朱雄英一句。   “快点把信写好了,送回应天。这件事非同小可。”朱雄英就不跟朱至绕弯子了,催促朱至赶紧把信写好,送回应天。   朱雄英和朱至面对一桩接一桩的事,还得往应天送消息,马皇后看到朱至专门送来的信后,脸色沉了下来。   旁边伺候的人很少看到马皇后变脸,按理来说,朱至送回的信,马皇后一看应该高兴才是。   满腹狐疑的宫人们不敢靠近马皇后,马皇后忽然将信收起,起身道:“更衣,我要出宫一趟。”   此话落下,宫人们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晚,马皇后这时候出宫,只怕不妥吧。   “娘娘是有什么事儿非得现在出宫,您看外面天都黑了。”不是宫人们想拦着马皇后,只是这天黑了还要出门,实在不妥。   况且观马皇后之意,完全不打算告诉朱元璋,要是一会儿朱元璋来了,他们可怎么交代?   马皇后却不管宫人们怎么劝,只管自己径自更衣,“皇上来了,你们只管如实相告就是。”   丢下这话,换好衣裳的马皇后立刻出宫。   等朱元璋批完奏折,想着回来陪媳妇儿吃顿饭,结果却发现马皇后出宫了。   “天快黑了才出宫,是有什么事儿?谁送了信?”朱元璋一愣,没想到媳妇出宫也不跟他说一声。最近他有做什么事惹马皇后生气了吗?   朱元璋这本能的反应,让自己都有些一愣。什么跟什么呀?他最近挺听话的,也没有乱发火。怎么可能会惹马皇后生气呢?   不知怎么的,朱元璋就想到自己又贬了一堆文官的事儿。可是一想这些人都是嘴上没把门,而且品行都不成的人。按理来说,马皇后应该拍掌叫好,怎么可能会为了这桩事生他的气。   “是郡主送了信回来。娘娘看了之后脸色很不好。”信中的内容他们不知道,可是谁送的信,还有马皇后的反应,宫人们了解,也看在眼里的。   “这小丫头有什么事儿也不说给我写信,怎么给皇后写起信来?”朱元璋倒也不是说不高兴朱至越过了自己,给马皇后写信,而是因为对事情的不了解。以至于朱元璋这会儿想找马皇后,找不到,难免就怨起了朱至。   朱元璋怎么骂朱至都行,他们这些伺候的人却是多一句都不敢附和。   “再不济写两封也行啊,一封给我一封给皇后,我们两个不就都知道怎么回事了。现在好了,我找不着皇后。更不知道从哪里找。”朱元璋很是怨念。突然觉得朱至有些不靠谱了。   “你们谁跟着伺候皇后?皇后往哪边去?有没有人看见?”朱元璋在那埋怨朱至,一个个伺候的人缩着脖子低着头,谁也不敢吱声。朱元璋自说自话,自然觉得很没意思。末了想起来最重要的是找到马皇后。   可是一个个伺候的宫人们,除了被马皇后带出宫的。留在宫里的人,谁又敢向马皇后打听去向?   纷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朱元璋看在眼里,咬了咬牙。马皇后要是想让他知道出宫干什么,断不可能瞒着他不说,只能是因为不好说,自然也就不会让宫人们知道。   “去把太子叫过来。”媳妇儿不在,朱元璋马上想起了儿子。   可怜的太子刚回东宫坐下,准备跟常氏和两个儿子吃饭。百川小跑着走了进来,道朱元璋有请。   同时也顺口提了一句,马皇后收到朱至的信出宫了,人不知道往哪去了。   常氏听着话立刻拧起了眉头。怎么又跟朱至扯上关系了?朱至都不在应天了,还一个劲的不让人省心吗?   不不不!常氏想起朱至自打出门以来做的事,哪一件是能让人省心的,不过是扩大战场地让朝中的大臣不得安宁而已,倒是没再怎么祸害自家,可现在怎么又跟马皇后扯上关系了?   “唉!”常氏没能忍住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倒是觉得没什么,给常氏夹了菜道:“须让母后出面的事,证明这件事母后去办更好。”   “可是父皇着急啊。这件事就算让母后去办,是不是应该让父皇知道?”常氏不是信不过朱至,而是有些事既然须得让马皇后出面,也该让朱元璋知道,省得朱元璋操心。   “你得相信咱们至儿不是那没有分寸的人。再说了,还有雄英跟着,要不是因为这件事非如此不可,她也不会越过父皇寻母后。”太子这些年早被朱至锻炼出来了,相信朱至的人,坚定认可朱至做的每一件事。   “你们好好吃饭。”太子安抚好常氏,人已经站了起来,这就准备去见朱元璋。   常氏也不留人,道:“母后不在,父皇定是让你去陪他吃饭。”   要不说是一家人呢,不用猜,常氏就知道朱元璋的打算。   “也好,刚才有些事我还没跟父皇讨论好。”太子也做不出自家一家和乐,而放着朱元璋孤零零一个人吃饭的事儿。   朱元璋不叫也就算了,但凡朱元璋开了这个口,太子当然没有放任父亲不管的道理。   常氏点点头,招呼一旁的朱允炆和朱允熥起身送太子。   等太子一走,朱允熥立刻追问:“娘,为什么姐姐不在应天还能让奶奶出宫?我每回缠着奶奶,让奶奶带我出宫,奶奶都不肯答应。”   说到这里,朱允熥显得失望,“那时候姐姐和哥哥离开应天前还教我了,要我跟奶奶撒娇,只要我一撒娇,奶奶肯定会同意带我出宫玩。可是都这么久了,奶奶还是不愿意。”   一心想出宫完的孩子被拒绝了好几回,这一次马皇后竟然还一个人出的宫,如何不让朱允熥伤心?   常氏赶紧道:“出去玩和办正事是两回事。你奶奶不是不愿意带你去玩,只是你奶奶是有正事要办,所以才不能带上你。你可不许伤心难过。不然我可写信告诉你哥和你姐,等他们回来了,也不让他们带你出宫玩。”   当娘的人牢牢的捏着孩子的七寸呢。   果不其然,本来还低落的朱允熥马上恢复了精神,“没有没有,我不伤心我也不难过。”   常氏眼中闪过狡黠,拍拍两人的背道:“那就吃饭,多吃点,你们两个要是长不高,身体也不好。等你们哥哥姐姐回来了,他们会不高兴的,也不乐意带你玩。”   两个小的一听连声附和道:“吃饭,我们吃很多很多的饭,长高高长大大,等哥哥姐姐回来了,让他们带我们玩。” 第112章 为难   ◎难禁◎   单纯的孩子, 不过就这么一点念想,出宫玩一玩, 看一看, 再有哥哥姐姐陪着,还带他们多玩几样新奇的东西。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马皇后出去这一回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当夜, 秦淮河边上布满了官兵。最让人震惊的更是, 一条船上被押下来了不少的朝中重臣。   不明所以的百姓们指指点点,看着官兵们押的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马皇后和曹国公站在一块,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朝廷命官,眼里的失望藏都藏不住。   “没想到竟是真的。”马皇后出宫一趟, 就是奔着秦淮河来的。让她始料未及的是,朱至偶然从西安得到的消息竟是真的。   知娘告诉朱至的是,秦淮河上有一条豪华无比的花船,专门为朝中大臣而设。   早些年这条船上没有人,可是这些年来, 人数在不断的增加, 而且就连船只的数量也在增加。至于这条船为什么专门为朝中大臣而设, 从前没有朝臣上船,现在为什么又须得增加船只的数量。懂的都懂。   大明律令既然明文禁止官员嫖.娼, 不管是在哪儿都不能容。   专门为朝臣设立的花船吗?这是在明晃晃的和朝廷打擂台。   知娘给了朱至一个应天官妓的名字, 让朱至安排人前去接触,从而了解到这些花船到底什么时候开船, 又什么时候停船, 朝中的官员什么时候上的船。   比起朱元璋来, 和官妓接触的事, 当然还是马皇后更合适。   得了消息, 马皇后自是坐不住,当即出宫寻了人,而且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今天晚上就有一批官员要上船。   想要捉个人脏并获,当然得在人下船的时候。马皇后要做好这件事,须得有人配合,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曹国公。   等了一个晚上,功夫不负有心人,马皇后和曹国公等到了。   “查清楚这艘花船的主人是谁。”马皇后顺藤摸瓜查到了这里,剩下的也就不劳她费心了。   曹国公静养了这些日子,终于稍微恢复了精神头,结果碰上了这样一桩案子,不用马皇后叮嘱,他也一定会彻查到底。   “娘娘守了一晚,还是回宫歇着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办。”曹国公既是朱元璋的外甥,也是朱元璋的义子,自小也是在马皇后的身边长大的,对马皇后敬重无比。   马皇后忙了一个晚上,如今人已经都拿住,马皇后也可以放心的回宫歇着了。   “也好。”一个晚上没有回宫的马皇后,虽然已经让人回去传了消息,怕是朱元璋也一直都在等着。   “剩下的事,查到什么都跟陛下和太子明言。”马皇后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该是朱元璋和太子的事儿。   “娘娘放心。”曹国公阴着一张脸,明显对眼前的局面不满。   大明朝才建国多少年,已经有人无视大明的律法,开始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了吗?   他们好大的胆子!   曹国公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想到在这天子脚下,还有人胆大包天至此,别的地方又该成什么样子了?   这一刻的曹国公似乎才意识到,为什么朱元璋会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甚至发下宏愿,此生只要他在位一日,一定会诛杀贪官污吏。   “那些姑娘安顿好了。”马皇后没忘记这里头的女子很多都是迫于无奈成了妓籍,这些达官贵人的事也和她们没什么关系,自然不能怪罪于她们。   “那一位?”曹国公从哪皇后的嘴里知道了那一位官妓的存在,如今是否要另行安置?   “不必。无须特别照顾,与旁人无二即可。”马皇后这样的安排让曹国公一愣,有些不明白。   “有些事是至儿跟她们商量好的。只要听她们的就是。”换句话来说,马皇后问过那女子想要怎么样,她选择了留下。   后面的事马皇后就不细问了,但既然她选择了留下,必然已经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曹国公一听也就不再问了,目送马皇后回宫。   朱元璋这些年以来一直没有松懈过斩杀贪官污吏,没有想到,既然有人早就把主意打到了朝廷重臣身上。   秦淮河上的花船相对自由,从什么地方上什么地方下很难琢磨,如果不是有消息透露,朱元璋绝不可能查到花船上的人。   “天下的贪官怎么就杀不尽?”朱元璋从马皇后的手里得到这些官员聚集在花船之上,商量的是如何买卖官位的证据。卖的不仅仅是一个地方的官位,更是大明朝好几个省份的官位。   朱元璋气得浑身直发抖,大明朝建朝才多少年,竟然养出了这么一群贪官污吏。   “杀,他们敢贪,他们敢买卖官位,那就把他们全杀了。”朱元璋愤怒无比,“从现在开始让人,巡视秦淮河,所有的花船必须登记在案,如果没有朝廷的通行令,甚至没有按朝廷统一的要求上下船。这船,不许再开。”   杀掉贪官只是开始,后续该怎么预防同样的事情发生,何尝不是朱元璋必须要考虑的事。   马皇后问:“这件事交给谁来办?”   朱元璋立刻回道:“文忠,就让文忠来。”   曹国公既然已经养好了身子,那就该为国效力了。   只是朱元璋转过头就质问起锦衣卫的指挥使铁牛,“这么大的事,你们锦衣卫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铁牛看着愤怒无比的朱元璋,赶紧跪下请罪,“臣无能。”   “父皇。”一旁的太子唤一声,提醒朱元璋不该迁怒。   “要让天下人监督官员。从现在开始,昭告天下,凡有举报贪官污吏者,不论真假,赏银百两。若有查实者,赏银千两,赐爵封侯也未尝不可。”朱元璋还是听进太子的劝,因此立刻在第一时间想出了相关的措施。   他这一生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他费尽心思的打击贪官,最终还是没能把贪官一网打尽。   甚至还有人敢挑衅他,竟然在这天子脚下利用这秦淮河聚集了不少的官员花天酒地,他岂能忍。   面对磨刀霍霍的朱元璋,但凡只要朱元璋不牵连无辜,无论是马皇后或者是太子,都不会阻拦他做任何事。   “写信问问至儿。秦淮河的事,天下青.楼的事,她有没有什么主意?我要把这些地方连根拔起。”朱元璋吩咐完毕之后又想到朱至的脑子,主意多而且十分新奇,这件事不如问问朱至。   朱元璋是不喜欢任何人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像这青.楼之地,在他看来也该连根拔起。   然而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事不应该,毕竟自春秋战国而始,这教坊之地一直都存在,多少年下来了,也没人想过废了。其中的缘由还不是一个钱字。   朱元璋突然要找朱至讨主意,太子抬起头和朱元璋对视。   “你有什么好主意?”注意到太子的眼神,朱元璋立刻问。   “父皇若是下定了决心,不如趁此机会将天下的青.楼废了。”太子不能说没有主意,只是不确定朱元璋能不能下定这个决心。   “若是废了青.楼之地,那么青.楼之内的女子该如何安置?父皇可又知道青.楼内的女子有多少?”太子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无非是想让朱元璋知道,这件事不是不能解决,而是他们有没有这个决心解决。   朱元璋更得考虑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只是想要将贪官污吏一网打尽?或者是觉得青.楼这样的地方不应该存在?   面对太子的问题,朱元璋沉默了很久没有作声。   马皇后缓缓地走到朱元璋的身边,“至儿在西安开展义诊,发现那里头的姑娘过的日子确实很惨。由此也可以窥探,咱们大明朝的百姓有很多依然吃不饱穿不暖。”   这一点朱元璋无法否认。   “标儿提醒得对,要解决青.楼的问题不仅仅是要废了这种地方,更得解决那些人以后的生存,总不能把人救出来了咱们朝廷却没办法给她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反而让她们饿死。唉!”马皇后长长一叹,显得很是伤心。   朱元璋不是不清楚,大明的问题很多,最重要的何尝不是钱。   没有钱寸步难行,粮食供应不够也是大明的问题。   “明天上朝让人好好的讨论讨论。”朱元璋觉得总不能他们父子发愁,底下的文武大臣多少也该让他们动动脑子,想想办法解决问题。   大明朝没有钱,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要怎么才有钱,朱元璋意识到朱至早些年就说过要发家致富是正确的。   “沈家这些年和我们朝廷做的生意到底赚了多少?”朱元璋要朝臣们讨论,同时也得问一旁的太子,朱至和沈家的生意到底做成什么样了?   “父皇没有看过儿臣送到您面前的账本吗?”太子不能说是完全负责这件事,只是每回沈彬将盈利的账本送来,都是由太子转到朱元璋的手里的。   不过,好像每回朱元璋都没有仔细的看过账本,以至于如今的朱元璋才会问起盈利。   “果真能挣钱吗?”不怪朱元璋有此问,在朱元璋看来,商人都是狡猾的,尤其是像沈家这样的商人,他们专门欺负穷人,断然不可能带着穷人一起发家致富。   “挣了钱。都在至儿那儿。至儿好像都给父皇归账了。不过至儿自己到底还有多少钱,儿子也不太清楚。”太子又不是管女儿管的极其严格的人,尤其朱至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天天的进项,有时候太子听人说来好像不少。可是具体到底有多少钱,那得朱至才知道啊。   朱元璋半眯起眼睛,明显打起朱至荷包的主意。   “所以她才敢义诊。”朱元璋之前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毕竟朱至是在行善积德,做的也是有利于大明的事,他没道理拦着。   现在讨论起钱的事儿,朱元璋立马联想到,要不是朱至手里有钱,她敢义诊吗?   就像太子提醒的那样,青.楼之内到底有多少女子,朱元璋心里其实不算全然没数。   朱至既然敢免费义诊,就不会只限于一个西安,甚至也不会只限于她在西安的这点时间。   “父皇,至儿做的都是善事。”太子听着朱元璋的语气,越听越觉得朱元璋似乎盯上了朱至的荷包,因此现在说起朱至义诊这件事,都有一种自己的钱被朱至拿走用了的感觉。   朱至早已有言在先,她赚的钱,不管是朱元璋要用还是太子要用,她都给。   况且太子也说不出那是朱至的钱,让朱元璋少打主意的话。便只能隐晦的提醒朱至没有乱花钱,她做的都是善事。   “啊,对。虽说钱不好挣,那也没有把着钱不肯惠及于民的道理。”朱元璋还算是讲道理,没有否定朱至的所有付出,做善事就是做善事,谁也不能打着任何理由阻止别人行善是吧。   “还是得给他们兄妹提个醒,让他们做事有些分寸。至儿要是发现有什么不错的生意,让她继续。”朱元璋突然改了主意,被钱难得束手无策的皇帝,终于开始正视朱至能够赚钱,也能赚到钱的事实,希望朱至可以继续富民强国。   马皇后和太子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朱元璋,朱元璋是否还记得自己对商人的厌恶?   但凡如果不是朱至这个备受他宠爱的孙女动了做生意的念头,其他儿女谁要是敢跟百姓争利,朱元璋第一个饶不了他们。如今朱元璋却忽然觉得朱雄英这生意做得好。   “以后跟从前肯定是不一样的,生意就算我们不做,底下的人谁不是做的风生水起。他们做得我们怎么就做不得?比起让他们揽尽天下之才,倒不如我们挣钱用来真正的惠及百姓。”朱元璋有钱会做些什么,他自己有数,也相信太子和朱雄英、朱至,他们一定也会把钱用到实处。   既然如此,朱元璋果断的决定放手让朱至做生意去,不管做什么生意,挣到钱最重要。   “难为你终于开窍了。”马皇后颇感欣慰地说了这一句,朱元璋听得面红耳赤,嗔怪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以前不开窍吗?”   马皇后点点头,肯定的回答道:“你一向只看得到别人的错,看不到自己的错,又是固执己见的人,听不进别人劝。说你开窍了,你倒是问问我们标儿。”   太子就这么突然被母亲拉到他们中间。朱元璋不错眼的盯着他,大有他要是敢乱说话,定不轻饶的意思。   然而别人怕他朱元璋,太子什么时候怕过?   “母后说的对,父皇过于固执,行事也有些偏执。农为百业之首,然无商不富也是事实。”太子附和马皇后的话,朱元璋哼一声,“我算是知道至儿都是跟谁学的,就是跟你们两个学的。”   朱元璋指着妻儿咬牙切齿。   纵然他这般模样,别人怕他,马皇后和太子是不怕的。   “你该。”马皇后回了一句,朱元璋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行了,累一个晚上了,不是有文忠吗?让他盯着就是了,你非要在外面等一个晚上算怎么回事?你的身体是不想要了吗?”   朱元璋说着恶狠狠的话,动作却轻柔的扶着马皇后。同时不忘冲太子使了个眼色,让太子走人。   “毕竟这么大的事,我也想看看咱们朝廷的官员都成什么样子了。”马皇后既然跟官妓接洽上,明了这是难得的机会,又怎么舍得错过?   “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这身体好着。”马皇后毫不避讳的指出,她都是心病,全是被朱元璋给气的。   只要朱元璋不给她气受,马皇后熬个夜,没有任何问题。   “我敢惹你生气吗?上回你把我吓得不轻。”朱元璋早就有了觉悟,但凡让媳妇儿不高兴的事儿,绝对不能做。   反正,天下再多的事,他都已经决定交给儿孙来完成了,再生气,再愤怒,他忍一忍,换一个方式来做。   不就是不能太直接的把人全杀光吗?挑几个过分的人杀一杀,嗯,马皇后肯定没意见。   朱元璋努力拿捏住分寸,绝对绝对保证不会惹马皇后不高兴。   “至儿赚的钱总有她的用处,你别想着全都拿来了。”马皇后还是了解朱元璋的,方才朱元璋表现出对朱至荷包的兴致,未必不会一股脑全都收到手里。   为了给朱至留点退路,马皇后必须让朱元璋把握分寸。   朱元璋的眼神有些飘,“好好好,我一定给她留。”   留,留多少可是技术。   等朱至收到朱元璋的信,看到朱元璋在信上狮子大开口报的数,让朱至一定给他准备好。明摆着不相信朱至拿不出钱来。   朱至顿了半晌,这些年于各地互通有无,她这生意的确越做越大,在朱元璋甚至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朱至的生意已经大得朱元璋无法想象。   朱元璋要的这点钱朱至不是给不起,只是朱至也在考虑,她要是给的太痛快,接下来朱元璋是不是会继续要?   已经离开西安,继续往北去的朱至坐在马车上,捏着小下巴思考。没办法,虽然朱至也想策马奔腾,无奈虽能离开西安,好些事都要送到朱雄英这里,由朱雄英定夺。朱至无可避免的被朱雄英拉来做壮丁,帮忙处理事情。   朱元璋的信就在这个时候送到朱至的手里,朱至的确需得考虑考虑,这个钱到底要怎么给。   “爷爷怎么会突然跟你要这么多钱?”朱至发呆的这会功夫,旁边的朱雄英已经从朱至手里拿过信,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朱雄英不解的是,好好的朱元璋怎么就找朱至要钱要的那么狠。   “秦淮河上的花船肯定是让奶奶捉了个正着。这回爷爷一定知道,大明的官吏哪怕在他严法之下,也有那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人。或许爷爷在憋着什么打算,因此特别需要钱。”朱至倒也没有要细问朱元璋要钱干什么的意思,只是她这手里虽然钱挣的不少,但花钱的地方也多着。   朱雄英看到朱至皱起眉头,且问:“拿不出这么多钱?”   摇摇头,朱至如实的道:“钱倒是有,只是这笔钱给出去之后,我手里可就没多少钱了。这个哥哥也是知道的,我有好些地方须得用钱。”   “那就老老实实的告诉爷爷。你自己估算着点,什么时候能缓过来,后头要是挣着了,再给爷爷就是。”朱雄英反倒没有多想,朱至也有自己的正事要办,朱元璋是了解的。   “就按哥哥说的。”朱雄英说的对,当然得听朱雄英的。   朱至手里的确有钱,可这钱也是全都用到实处的,并不是放着不肯给人。   朱至干脆利落的写信,如实的告诉朱元璋,钱她只能给到一半,至于剩下的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朱至赚到了钱也就给朱元璋了。   关于这一点,朱元璋倒也没有不满,毕竟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朱至能给到一半已经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朝堂之上,关于青.楼的话题吵得沸沸扬扬,虽然身为读书人都羞于启齿说出这么两个字,无奈朱元璋把问题丢出来,非让人想出个解决办法不可的架势,让一群读书人也很是为难。   朱元璋就不管了,按朱至去青.楼引发的一系列问题,买卖人口的人都打上了青.楼的主意,青.楼的女子卖唱卖笑,做的都是皮肉生意。   原本各朝各代,都设立了官妓,到了大明建立朱元璋是不乐意官员□□的,以至于大明朝的官妓管理机构也就是教坊司,就成了专门只唱歌跳舞的地方。   更要命的其实是,朱元璋就连唱歌跳舞也不怎么乐意官员们看,因此教坊司的官妓们,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都快饿死人了。   可是敢问这满朝的文武大臣,有谁乐意专门拨款养官妓的?   朱元璋将问题丢出来,不难看出所有听着朱元璋提出问题的人全都傻了眼,半响没缓过来。   其实朱元璋对满朝臣子们实在算不上好,毕竟在朱元璋看来,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可是不用人当官,这天下怎么治理?   人要用,但这钱,朱元璋真就对官员们要求严格,只想给他们养命的钱而已,因而朱元璋给官员们的俸禄,可以说算是历朝相对比较低的。   当官的日子不容易,哪里舍得朝廷在专门出钱养那些他们看不起的官妓。   可是,朝廷要是不出钱,只凭教坊司的收入,根本养不起整个教坊司的人。难道要看着他们饿死吗?   这样没有人性的话,朝堂上的这些自诩为仁义的官员们也是说不出来的。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一个两个瞬间都没了声音。面对朱元璋向他们讨主意的态度。一个个装聋作哑。   朱元璋反到是早料到了。   “你们自诩有才。熟读四书五经,难道这些圣人之道里,就没有教过你们该如何处理如此困局?”朱元璋明摆着要为难人,只有难住了在场的这些官员,日后朱元璋别管想出什么主意解决问题,他们都不敢再指手画脚。   很多人的视线都落在太子的身上,盼着太子能够出面,帮着他们说几句好话,莫让朱元璋阴着一张脸扫视过他们,他们面对太子,这心里实在是害怕。   然而这件事朱元璋早就跟太子商量好了,太子坚定站在朱元璋这一边,也想看看这满朝的大臣们,到底是不是只会嘴上说说,实际遇上事却无能解决的人。   “陛下是想废了青.楼吗?”太子不打算吱声,一个个又不敢张嘴,最终一个人站了出来质问一声。此人正是方孝孺。   可是方孝孺这个问题宛如一滴水滴入烧开的油锅,瞬间炸了。   自春秋时齐国管仲召“女闾七百,齐桓徵夜合之资,以佐军兴,皆寡妇也”,自此教坊等地出现,而且是合法化的存在。   不过,相比于如今谈妓色变,原本的这样的一群人应该说是伎人,也就是说这是一群各有本事的人。从前跟这群人在一起,可以说算是一种荣光,而不是耻辱。   可是自宋朝之后,直至今日,不管是朝中或者是市井之内,谈妓色变,由此也可以看出,社会对于人的约束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格。   就连孔子所说的色之,食之,性也。也要从根本上抑制。   方孝孺提出问题之后,静等着朱元璋的回答。   “青.楼之地,朕已经再三严令官员禁止出入,可是你们看看。禁得了吗?”朱元璋并没有正面回答方孝孺的问题,而是将已经发生的事实摆在方孝孺的面前。   “相较于爱卿刚刚的问题,朕欲禁朝臣踏足青.楼之地,朕得听听看你们能给朕想出什么好主意来。怎么才能让朝中的官员永远不会踏足这个地方。”朱元璋也是有要求的人,他分明是想让朝中的文武大臣牢牢记住他的规矩。   方孝孺平静的陈述道:“陛下该知道,这是禁不了的。”   “禁不了那也得禁。”朱元璋从来不是那种遇难而退的人。因此明明白白的告诉满朝的文武大臣,他现在提出了问题,就等着一众臣子们给他出主意,拿出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   “迎难而上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朕,你们都不懂。”朱元璋绝不会轻易叫人糊弄了,他既打定主意要做,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好。   底下的这些大臣们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配合他把这件事情解决。   “那就请闭一下废除青.楼。只有将青.楼之地连根拔起,再也没有青.楼存在,才有可能杜绝朝中官员进出。”方孝孺也是敢说话的人。   刚才他既然问了朱元璋,朱元璋却没有正面回答,但又表明态度一定要解决事情。   办法不是没有,想要达到朱元璋所要预期效果,也就只有这一个:废除青.楼。   朱元璋的确未必没有这个打算,可是方孝孺那严肃的表情,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若是朕依你的建议废除青.楼,当真能够杜绝朝中的官员出入这个腐蚀他们心志的地方?”朱元璋等着方孝孺继续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陛下可曾想过,废除青.楼,如今青.楼的女子们该何去何从。”方孝孺也不傻,朱元璋可以避而不谈他方才提出的是否有意废除青.楼的问题,如今他也可以有样学样。   方孝孺相信,朱元璋如果不是顾忌这些女子无法安置,绝不可能征询他们的意见,而是干脆利落的将青.楼连根拔起。   果不其然,朱元璋在听到方孝孺的话后,立刻沉下了脸,不难看出他的不高兴。   刚刚被朱元璋咄咄逼问,差点吓得喘不过气的人此时不由得勾起了嘴角,乐意看着朱元璋为难。   “如果朕希望你们能够想出安置她们的办法呢?”朱元璋脸色再不好,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今天的朱元璋明摆着是要为难文武大臣的,就为了看看有多少人有真本事。   只是终究还是让朱元璋失望。   就连方孝孺在听到朱元璋的另一个问题后,都陷入了沉默。   “朕给你们一些时间,只要你们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朕一定重重有赏。”朱元璋也不是一味只让人办事,连点好处都不给的人,只要有人能想出解决办法,他一定不会吝啬奖赏。   “陛下。”看朱元璋当真要为这件事扛上了,方孝孺没办法的唤一声,希望朱元璋可以改变主意。   朱元璋扬起手打断方孝孺的劝说,“难道在你看来,这些女人不是大明的子民,不值得我们讨论该怎么安置他们?”   原本有满腹不满的方孝孺,忽然不吱声了。   纵然是贱籍,可是这些人如果不安置妥当了,极有可能会引发矛盾。   毕竟废除青.楼等地,不仅要安置这些苦命的女人,也得想办法解决这个产业背后牵扯的人。   方孝孺只觉得头疼无比,谁也没有想到朱元璋会突然对青.楼等地如此关注。   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朱至挑起的。   不,是西安那些官员的错,他们怎么就突然让朱至对青.楼起了好奇心。   是以西安的官员还没有押解回到应天,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些活该人头落地的人多吃苦头,否则难泄他们心头之恨。   只是有些事,哪怕朱元璋早早抛出了问题,朱元璋心里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却因为手里的钱不够,只能按耐住。   关于青.楼的问题,就这么一直争着吵着拖着,朱元璋死不放弃,又实在没有人想出好的办法,便硬生生拖到了三年。   洪武十九年,朱雄英和朱至十三岁,且往各地督建烈士陵园成而归。   三年的时间,朱雄英和朱至走遍了燕云十六州,干过的事数之不尽,他们两人在大明的威望达到了无人再敢轻视的地步。   游历归来的朱雄英,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又被朱元璋下令开始参加朝会。   太子之后便是朱雄英,看着越发沉稳老练的朱雄英站在太子身后,父子二人的服饰只有细微的差别,可那神情却相似之极。   不知怎么的,看到朱雄英站在太子的身后,有人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冷战。   朱雄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朝会,朱元璋看着儿孙两人,那是越看越满意,本来心情不错的人,如今都露出了笑容。   “太孙第一次参加朝会,那就说说看争执了几年的青.楼之事,你有什么看法?”心情不错的朱元璋,却问出了让人大跌眼镜的问题。   争执了几年都没有得出结果,也没能解决问题的事儿,朱元璋确定要在朱雄英第一次参加朝会的情况下,为难朱雄英吗?   “屡禁不改,当废之。”朱雄英这会儿正好遇上了变声期,嘶哑的声音似那破烂的铜锣敲出的声音,一开口就难免让人觉得刺耳,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捂住耳朵。   但是朱雄英说的如此铿锵有力,明摆着认为,解决朝中官员时常出入烟花之地的唯一办法就是废除青.楼。   “之前方爱卿曾经提到过,若废除青.楼,楼中女子当如何处置?其中多是奴婢,官妓。安置不好,是要她们死。”朱元璋用不着别人开口,自己倒是先为难起朱雄英。   方孝孺提出的问题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实际上想要废除青.楼,就必须要解决安置青.楼中人的事儿。   “陛下可知西安内的青.楼之地已然名存实亡?”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朱雄英并没有说出解决的方案,反而问了朱元璋这么一个问题。   可是朱元璋的眼睛已经亮了,“名存实亡。这是怎么回事?给朕仔细说说。”   别说朱元璋好奇了,在场的文武大臣们就没有一个不好奇的。名存实亡的青.楼吗?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朱雄英莫不是在逗着他们玩。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不是朱雄英有意卖关子,而是这件事当真要从头说起,那可就长了。   “那就慢慢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朱元璋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朱雄英吊起。   长话短说什么的,朱元璋不着急,有的是耐心听朱雄英娓娓道来。他只要从中找到答案。 第113章 不配   ◎不算◎   好吧, 朱雄英确定朱元璋和满朝的文武大臣们都有心听他慢慢道来,那他也就不必长话短说。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大部分算是陈亘的功劳。   陈亘有朱至撑腰, 聪慧的女子不放过任何机会的努力让自己立足于世, 生意要做,拉拢人的事也得做。   正好,西安的官员大清洗了一回, 以至于刚到西安的官员们相对来说都比较怕事, 在不明局势的情况下,对于打着朱至旗号行事的陈亘, 自然而然的礼敬三分。   说句不好听的话,陈亘是一个别人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起染坊来的人, 靠上朱至的人,再有一个秦王,刚入西安的官员既不敢肆意枉为,也得小心试探,陈亘理所当然的跟人搭上, 与人一道合计, 该如何让西安变得更好!   此事, 正是当官的迫切想要解决的事。西安官员面对伸出橄榄枝的陈亘,多少也要听听。毕竟, 陈亘身后的人是朱至, 朱至身后的人是朱雄英,是太子, 更有可能是朱元璋, 当官的谁敢不把这些人当回事?   陈亘便给人出主意, 发展商贸, 互通有无, 收容无家可归的人。   这些事,哪个当官的不想做好,这要是做好了,就是实打实的政绩,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扶摇直上。   因而没有人舍得不配合陈亘。一来二去,陈亘一方面发展经济,做出相应的成绩给那些官员们看,争取得到了他们的信任,相互达成共识,也就是陈亘将主意打到青.楼之地的时候。   不能否认青.楼之地背后都牵扯了各种各样的人,但是,既是因利而动,也同样可以各个击破不是。   想赚钱的人,那就帮他们想出一个更赚钱,又能为善积德的办法,难道他们会拒绝吗?   陈亘背后靠的人可是一向擅长生财有道的朱至,也就意味着陈亘想出的办法可以得到朱至的支持。   生意生意,女人能做的难道只有皮肉生意?   陈亘给出答案,制作首饰不是生意?制衣售衣何尝不是生意?   虽然谁都知道这些姑娘的出身,但这些女子愿意从良,如今做的也是本本分分的生意,总的来说,让青.楼名存实亡的办法就是为这些女子创造出可以让她们养活自己的工作机会。   只要她们能养活自己,也能让那些人得利,还怕有人非要开青.楼不可?   当然,这样一来确实那些人赚的钱少了。   架不住,不乐意配合的人下场只有一个,官府日常站在青.楼之地,每每喊着捉拿大盗。   对,他们背后是有人,再有人,要是朝廷下定决心要对付他们,他们的生意能做得了?   比起没有半点进项,有多少都算好事吧?   当然,其实面对真心愿意从良的女子,陈亘是真正花了钱从青.楼将人赎出来的,自此这些人就算卖身于她,陈亘让这些女子慢慢挣钱还,至少得给她们机会,让她们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这一番操作后,更得想办法杜绝新人被卖入。朱至给陈亘出主意,让陈亘到处宣传招收员工,尤其是女工。   但凡不是泯灭人性的父母,不会轻易卖儿卖女,尤其是卖入青.楼。只要家人能活下去,谁都希望可以一家团聚,安宁太平。   听朱雄英说完,饶是西安经过三年确实有了成果,脑子灵活的人都在第一时间捉住了重点。钱!   硬是要从青.楼的老鸨手里把人抢出来是抢不了的,唯一的办法是什么?砸钱!   可是,朝廷有钱吗?   朝中的这些官员都很清楚的知道一点,朝廷并没有多少钱。   正是因为没钱,想要参考陈亘配合西安官员的办法解决青.楼的问题,难!   朱元璋不是不清楚想做好这件事有多难,可是朱元璋是真有心。   “既然有人做到,你们该不会再想告诉朕,你们做不到!”朱元璋不善追问,底下的官员不禁苦笑。做得到做不到,难道是他们其中哪一个愿意就可以的?   “但不知陛下会让朝廷如何支持办理此事?”朱元璋问出心中疑惑的同时,有人站了出来。   考中进士,得以入朝为官的杨士奇,虽为最末的官吏,但有了上朝的资格,也是不怕事的站出来,就站在众人可以看见他的位置对朱元璋提出问题。   朱元璋半眯起眼睛瞅了杨士奇半响,“这是新科进士?”   虽知是新科进士,可是人太多了,朱元璋没能记住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杨士奇!”太子接过话,这个人太子早年就从朱雄英和朱至的信里听说过他了,当看到进士的名单有他的名字时,当时太子就在第一时间让人调来他的文章,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见地,是个人才。   朝会之上,其实似他们这些小官轻易是不会开口的,但杨士奇问了,朱元璋就得回答。   “你想要朝廷怎么支持?”朱元璋满意于终于有人愿意出面,不管这个出面是为了什么,只要有人接话就很好。   “西安可成事,皆因上下一心。各方通力合作。”杨士奇就事论事,“人、钱皆须到位。”   谁都知道这个道理,正是因为都清楚,因此才觉得难。   “若朕可以保证这一点,你敢让应天变得跟西安一样吗?”朱元璋有此问,杨士奇既然敢出这个面,代表着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未必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满殿的臣子果真无人听出朱雄英所说的西安一系列事中,所费的人力和财力?   但他们太清楚大明的家底,岂敢保证他们有心办事,后面都能配合?   况且,青.楼之地,秦淮河上,牵扯了多少人的利益,那远非一个西安可比。谁要是揽下此事,得做好准备。   “臣敢。”可是,杨士奇游历四方,既长了见识的同时,也见到了大明的第三代是什么样子。   大明是真正的有心人,有心于救那些苦命的女子脱离苦海。   纵知晓此事千难万难,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迟疑,反而更坚定。   既为人臣,本就为君为民,若能救人于苦海,试问他何以不为?   杨士奇知道,不管是太子或是朱雄英都喜欢干实事的人,因而他们若想平步青云,须得有不怕事的决心。   恰好,杨士奇并不怕事,尤其不怕在做可以解救万民的事时遇上何种困难。   “好!”朱元璋赞许一声,很是满意。“年轻人就该是这个样子,行事知难却不退,敢于担事。好!”   朱元璋赞许着好,也不能只一味的赞许好而已。   “从现在开始,各部衙门还有应天的军队都配合他的行事。”朱元璋下令,这刚好也是杨士奇所追求的。   “另外要多少钱你跟朕提,朕一定会满足你。”朱元璋没有忘记刚刚说好的人和财都得配合上。   既然答应了,朱元璋还得让人办事,那就得该配合的配合上。   “必不负陛下所望。”杨士奇立刻拜谢朱元璋。   “让这些老臣看看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朱元璋扫过底下的这些臣子们,并不掩饰自己对他们这些老臣的不满。   的确,这些老臣们已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够久,久得几乎已经忘记他们为何读书,为何为官。   朱元璋是高兴了,可是不高兴的人大有人在,尤其朱元璋更是称赞杨士奇初生牛犊不畏虎。   但是,杨士奇可也不是背后没人。   一番交锋在所难免,而这一切何尝不是对杨士奇的考验。   “那个叫陈亘的女子倒是有几份本事。”私底下,朱元璋和太子、朱雄英评价起陈亘来。   陈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西安的情况变成现在朱元璋满意的样子,更是让朱雄英当成例子,向朱元璋进言。可以看出朱雄英对陈亘评价不低。   “是。”朱雄英这么回了一声。   朱元璋回头瞄了朱雄英一眼,“出去一趟的确沉稳了很多,可这话越来越少,不是什么好事。”   显然朱元璋还是喜欢朱雄英和朱至年纪小的时候,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这是好事。言多必有失,他已经长大了,又是大明的太孙,更应该谨言慎行。”太子倒是持有不同的意见,认为儿子这么变化挺好的,沉稳干练,少说话多做事。   朱元璋拧起了眉头,不太乐意儿子跟他唱反调,他夸孙子挺好的干啥?   太子冲朱元璋笑了笑,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   朱雄英不吱声,毕竟破嗓子一样的声音,实在难听。   “你娘选了几个不错的姑娘,让你挑一挑,你可挑好了?”不是朱元璋想多管孙子的闲事,但太孙是朱元璋册封的,这太孙妃将来也是要母仪天下的,人要有什么问题,耽误的可是大明。   且朱至的婚事早就定下了,朱雄英要选个什么样的太孙妃,要不是因为他出门几年,早就该定下了。   “奶奶和娘做主就是。孙儿没有异议。”朱雄英这么多年下来也终于是过了那道坎,不再认为非得要找个自己多喜欢的女子。太子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当初你娘早就想给你选了,还是你不乐意。我还以为你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呢。”不怪朱元璋有此想法,谁让从小到大没对一件事抗拒过的朱雄英,听说常氏动了心思要给他选未来的媳妇,当即拉上朱至,表示这件事应该要往后放一放,莫着急。   当然,这件事还是朱雄英寻上太子的,太子也没有要瞒着朱元璋的意思,毕竟这点事他们家还不至于容不得。   这么多年过去了,朱元璋其实也觉得会不会是朱雄英心里有了哪家的姑娘呢?   为这件事,朱元璋也曾偷偷的问过朱至,可朱至坚定的告诉朱元璋,绝没有这回事。   在朱至看来,朱雄英纯属是尚且没有做好自己即将长大成人,担起一家重担,成为别人依靠的准备。   这点心理很正常的,不至于成了朱雄英有喜欢的人的代表。   “爷爷,没有的事。”朱雄英赶紧解释,并不希望引起朱元璋的误会。只是朱雄英垂下眼眸,并不再与朱元璋对视。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要趁早定下亲事。既然他没有意见,你们夫妻两个赶紧安排了。”朱元璋显然也希望赶紧把朱雄英的事情安排妥当。成家立业,就能让朱雄英一心扑在国家大事上。   “是。”太子已然得到了朱雄英的回答,既然朱雄英没有意见,亲事还是要尽早定下的。   “你们看,杨士奇能不能把事情办好?”朱元璋聊起了朱雄英的婚事,也没有忘记国家大事,尤其是刚刚交代杨士奇办的事。   太子中肯的道:“西安能够办好,并不代表应天也能处理妥当。儿臣希望父皇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这并不是一件小事。自古而成的事,自有他们存在的意义,况且这涉及的不仅仅是利益,更有律法。”   明显太子并不认为,杨士奇出面就算真能让应天再没有青.楼花船,也并不代表青.楼之地可以完全废除。   “那就一样样的解决。”朱元璋最不缺的就是办事的决心。真要是打定主意非办成一件事不可,朱元璋就会一步一步安排。   “儿臣只是担心后续会有别的影响。”朱元璋想要解救天下苦命的女子,本意是好的,并不代表事情会按照朱元璋所想的发展下去。   西安不比应天。应天是大明的国都,更值得一说的是,当初陈亘之所以能够和西安的官员达成一致,何尝不是因为原本西安的官员几乎已经被朱雄英连根拔起。   没有经营到位的官员,到了新的地方,怎么着也得按耐住等待时机,而他们等待的空隙,刚好是陈亘趁机扎稳脚步的机会。   现在应天集聚天下人,尤其这秦淮河也算是扬名久矣。   杨士奇纵然不怕事,不代表他一定能够妥善处理好各方势力。   “不管有什么样的影响,还能难得到我们父子吗?”朱元璋却无所顾忌。   一个个若是安分守己的配合也就算了,倘若他们敢暗地里使出什么手段为难人,那就莫怪朱元璋对他们手下无情。   得,太子不得不说,朱元璋这股狠劲恰好就是朝中这些大臣们所恐惧的。   朱元璋硬生生把事情拖了几年,就为了等着能有一个例子亮出来,证明事情的可行性。   西安的成功让朱元璋看到了希望,自然也要在应天推行。   “还有一件事,至儿之前从各地教坊司征召那么多的舞伎,她是要干什么?”朱元璋之前没抓着机会问问,如今总算是等到孙子孙女回来了,不问清楚朱元璋可放不下心来。   “跳舞。”朱雄英如实回答,朱元璋更是拧紧了眉头,“跳什么舞?要那么多人?有几百来着?”   不怪朱元璋揪着这件事不放,谁让朱至每到一个地方就往教坊司挑人。粗略算了下来已经有好几百了。   “将近500人吧。”朱雄英的眼神有些飘,这个数目秦王之前就没少在朱雄英的耳边嘀咕,提醒朱雄英应该要劝着朱至点。要这么多的舞伎,朱至是真不怕被人参吗?   果不其然,就算是朱元璋也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瞅着朱雄英。   “教坊司的人不是挺乐意吗?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朝廷白养着这些人,支出还是挺大的。好不容易有人能把她们带走,我听二叔说,当地的官府还挺高兴的。”朱雄英倒也不是要让朱元璋不痛快,而是提醒朱元璋,这些人本来就是朝廷白养着的,自打朱至把人要过来之后,这份支出可就全让朱至自己出了。   朱元璋!!!   “至儿说,人不能白养着,总得让她们挣钱,否则还让她们进教坊司干什么?”朱雄英还是得帮朱至说话,可却让朱元璋横眉竖目的怼道:“我不许教坊司他们乱动歪心思,现在倒是你们兄妹动起歪心思来了?”   “爷爷,至儿只是想要物尽所用。至于是不是歪心思,爷爷很快就会知道。”朱雄英努力的安抚朱元璋,朱元璋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明摆着不相信。   “北元的人已经进京,他们冲的谁来,不用我提醒你们。”朱元璋别管对朱至的作为有多少不满,坚定相信朱至不会乱来的皇帝只好转移话题。但这件事何尝不是大明现在需要应对的事?   “北元之内也不是所有人都想战。”朱雄英冒出这句话,让朱元璋和太子都微微一愣。   太子立刻问:“至儿又跟你说了什么?”   朱至和朱雄英出去都几年了,这几年的时间,朱元璋和太子在信上也就说着重要的事,哪有朱至和朱雄英在一块说话方便。   对于北元,最关心也最关注的人一定是朱至。   朱雄英说出口的话,一听就像是朱至会说的。   “仗打得多了,对我们大明而言也不是好事,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甚至可以让北元相争,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朱雄英也算是有目标的人,大明朝久经战事,天灾人祸不断,对天下人而言最重要的是安定,休养。   朱至说了一些方案,朱雄英听进去了,也在努力的想要推行。   “我也不问你,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总而言之,好好的应对这些使臣。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吧。你已经是我们大明的太孙,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着大明。正好也让他们看看,我大明后继有人。”朱元璋得了好儿子好孙子,理所当然的想要炫耀,好让天下人都看看,尤其得让他的敌人看清楚了。   “是。那我把至儿带上?”朱雄英回来了也并不认为需要歇着。关乎北元的事更应该把朱至带上。   朱元璋微拧了眉头,却还是点头道:“带上吧,她也坐不住。”   语气中透露的无奈,叫朱雄英听在耳中,微微一笑。   “汤家那小子是不是进宫了?”朱元璋末了又想起这么一件事,朱雄英错愕的抬头,呆呆的问:“进宫了吗?”   “怎么?”太子发觉朱雄英的反应不对劲,立刻追问。   朱雄英倒也落落大方的承认,“我觉得至儿有些委屈了。”   此话叫朱元璋马上附和道:“听听,你都听听,跟我想一块了。”   太子只觉得头疼无比,一个亲爹好不容易才拍老实,没想到关键时候儿子还扯后腿。   “这桩婚事已经定下,既然至儿回来了,差不多也该商量成婚的日子。”没有办法,太子只好继续出言警告,让儿子和老子都给他老老实实的,谁也不许胡说八道。   朱元璋不情不愿的撇撇嘴,太子指着朱雄英道:“不许在至儿面前胡说八道。”   指桑骂槐什么的,当朱元璋听不出来吗?   “爹,我不胡说,我就说实话。”朱雄英不打算反省自己,反而相当实在的回了一句,朱元璋听着忍俊不禁。   对呀,实话还不许人说了,太子也太专横霸道了一些。   “你要是真闲得慌,赶紧让你娘把你的婚事定下。”太子还能管不住儿子吗?朱雄英自己的婚事还没定好呢,莫要以为太子不知道朱雄英心里想着什么。   “不是已经说了让你们夫妻两个定下,还让孩子想什么?你们要是不乐意选,那就让他自己去选。”朱元璋赶紧接过话,怎么着也得把朱雄英拉到他的阵营,以后面对汤显的时候,他们爷孙一起上。   太子面对前后夹击,一个接一个的扯后腿,那叫一个无奈。   “总而言之,你们要怎么定雄英的婚事都行,至儿的婚事不许再讨论。显儿进宫,莫要落了至儿的面子,也丢了我们朱家的脸。”太子也是莫可奈何,提醒这爷孙二人莫要忘记这门亲事已经由朱元璋亲自下诏,板上钉钉,如今等的就是选个黄道吉日让朱至和汤显完婚。   信国公这些年镇守在北京,事情办的怎么样?难不成朱元璋心里没数?   所谓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念着信国公为朝廷殚精竭虑,他们也不该再对汤显挑三拣四。   朱至都已经被太子亮出来了,朱元璋和朱雄英当然不能忘记汤显是朱至选定的人,真要是再挑三拣四,第一个不高兴的人该是朱至。   “爷爷和爹要是再没有别的事,我出去看看。”朱雄英未必没有听进去,但是汤显进宫,好像他这个当哥的也该去见见。   朱元璋耳朵动不动,其实也想跟着去看看,不过看了一旁的太子。这绝不可能。   “三年不见了,我也想知道汤家老三长成什么样了。”面对太子一扫过来警告的眼神,朱雄英理由充足。   太子也明白,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还能觉得汤显和朱雄英能一辈子不碰面吗?   面对不吱声的太子,朱元璋立刻明白了,太子答应了。   “快去快去。”朱元璋挥挥手,同时和朱雄英一通挤眉弄眼,无声的提醒,朱雄英要是能挑刺,就多挑着点。   太子看在眼里,干咳了一声。   朱雄英垂下眼眸,恭敬的朝朱元璋和太子作揖,“雄英告退。”   送走了朱雄英,太子再也忍不住的冲朱元璋道:“父皇莫要教坏雄英。”   朱元璋哪能承认呢?立刻反驳,“我怎么教坏雄英了?”   “父皇倘若当真看不上汤家老三,不如由我亲自出面将这门亲事作罢。”太子显然也真是生气了,面对死不承认的朱元璋只好使出杀手锏。   这事儿朱元璋万万是不能同意的,好不容易能让朱至点头答应这门亲事,朱元璋十分庆幸。   眼下北平安宁,北元使臣进京,打着与大明交好,商量再开互市的理由,信国公送他们一程,人也回了应天。   其实信国公回应天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希望朱至和汤显尽快成婚。   怎么说信国公也是年事已高,再这么在北平折腾,身子骨也是扛不住。   朱至要是和汤显成了婚,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手北平。   因此朱元璋被太子这么一怼,立刻怂了下来。   “我不是这意思。”朱元璋眼神有些闪烁,继续坚持死不承认。   “咱们至儿也不是世上难得,无出其左右的女子。汤显纵然不是汤家最出彩的那一个,但也绝对不差。我原以为这些年父皇也算看得明白了,不会再挑汤显的毛病,可现在看来,您是越发无所顾忌了吗?”太子将心中的不满脱口而出落在朱元璋的耳朵里,叫朱元璋不由讪讪,赶紧否认道:“没有的事。”   “那您刚刚当着雄英的面说的什么话?跟您一样不喜欢汤显?雄英该不喜欢汤显吗?”太子是越想越气,本以为之前的劝告朱元璋应该听进去了不会再对着汤显挑三拣四,结果怎么着?   朱元璋是不打算对汤显挑三拣四,却支持朱雄英对汤显挑三拣四。真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能看不明白朱元璋的态度?   朱元璋被太子训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这会儿只能赶紧的认错,“是我错了。我以后绝不会再胡言乱语。”   “还有,以后我教雄英的时候,父皇切莫插嘴。否则雄英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太子还得提醒朱元璋另外一件事,不许朱元璋再跟他唱反调。   这回朱元璋就不乐意了,“你还是我儿子吗?我训训你儿子都不行了吗?”   “若是雄英学了跟您一样,这个天下您还想传到他手里吗?”太子照样使出杀手锏,朱元璋瞬间偃旗息鼓。   “父皇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性格有什么问题,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儿子也不好再让你一改再改,让您难受。可是雄英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如今正是磨练性子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无所顾忌,明明知道厉害,却因为一己喜好,一意孤行。”太子指出朱元璋的问题所在,听得朱元璋不由缩了缩脖子,挪动着坐下,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父皇可听清了?”可是就算朱元璋不吱声,太子也必须要讨到一个答案。   朱元璋瞄了太子一眼,实在没能忍住的嘀咕,“真不知道谁是谁的老子。”   太子后退一步,躬身与朱元璋赔罪道:“儿臣若有不敬,但凭父皇责罚。”   教训朱元璋的太子,也只是希望朱元璋可以改改态度。哪里是想当朱元璋的老子了?   “哪里有什么不敬,我的性子我自己清楚,你拦得对。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雄英还得你们来教。”朱元璋一看太子低下头便要认罪的模样,哪里舍得,赶紧肯定太子的教训是对的,然后对于朱雄英,他保证不在多教。   追根究底,朱元璋是想要天下传承下去的,传给太子,更要传给朱雄英,最好能够千秋万代。   至于朱元璋自己存在的问题,他是有问题的,所以朱元璋还是更乐意听太子的建议。朱雄英也快长大了,就朱雄英这几年的表现,朱元璋那是相当满意的,自然也不希望他把人教坏了。   朱元璋和太子算是达成了共识。   花园里头,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朱至,和一个身着绽青色长袍的十六七岁男子正蹲在河边讨论着。   “都说宫里的师傅们都有一双巧手和奇思妙想,就这湖水引入,实在是巧夺天工。”这一位正是和朱至定亲的汤显。   三年的时光让少年长成了挺拔的青年,哪怕相貌不算出众,却也气质儒雅。只是此刻手里拿着一张图,挽着袖子正照着图摆出了眼前的这条河引入这宫中的路线。   “也未必宫里的师傅就是最好的,都说高手在民间。比起宫里头这些只懂得糊弄皇帝的工人,还是外头那些实实在在考虑民生,甚至研究怎么利于千秋万代的师傅们更难得。”朱至对宫里的人也算是有所了解,毕竟朱元璋花了不少钱,养了不少能工巧匠,按朱至的想法,要是把这些人用到实处,难道不比养在宫里只会哄他高兴好?   出门在外,见得越多,朱至越发觉得大明朝实在是百废待兴。   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实在不该把这些人全部困在宫里。   “师傅们的底子还是挺好的,只不过离得实际太远了难免忘了初心,只要把他们放下去磨练磨练,他们一定会变好。”汤显小声的给朱至出主意。   朱至冲他挑挑眉头,“你这些年跟多少人学了多少技能?”   汤显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多少,就几个师傅。不过我刚学会了雕刻首饰。这个送给郡主。”   话说着,汤显赶紧擦干净了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银簪,羞涩的递到朱至的面前。   朱至微微一愣,没有想到汤显竟然早早的给她准备了礼物。   银色的簪子上面雕刻着牡丹花样的纹理,簪头是一朵盛开的牡丹,绽放在朱至的面前。   “那我就收下了。”簪以定情,朱至不至于不懂得这支簪子代表的意义。伸手从汤显手中接过,朱至露出了一抹笑容。   汤显小心翼翼的打亮了朱至一眼,颇是惭愧的道:“本来是想给郡主雕一只玉簪的,只是买了一块玉,色泽不是很好,不想污了郡主的眼,所以才雕这支银簪。”   说到这里,视线落在朱至的头上,纵然朱至尚未及笄,贵为郡主,朱至又生财有道,一应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此时朱至的头上别着以黄金制成的梅花头簪和梅花钿,世人以为黄金庸俗,可出自宫中能工巧匠之手,头簪也罢,花钿也好,都透着精致大气。戴在朱至的头上,更让朱至显得端庄典雅,谈何庸俗。   三年前见朱至的时候,当时的汤显就觉得,朱至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如今三年之后再见,朱至出落得越发美丽动人,就如同他送的牡丹花簪一样,含苞待放,引人入胜。   三年前的汤显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朱至选中,三年后再看着眼前的朱至,依然不太确定他果真被朱至看中了吗?   “礼轻情意重,好些话不用说。”朱至说着话,准备将银簪插入发中,可一想又递到汤显手里,“你帮我戴上。”   颇觉惭愧的汤显听到朱至的话,虽然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从朱至的手里接过银簪,为朱至簪入发中。   “好看吗?”朱至扬起笑脸问了汤显。   汤显已然被朱至那一笑晃了神,直到朱至含笑的看了他半响,这才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浮现了红云。为免再失态,赶紧别过头,不敢再和朱至对视,却小声的回答了朱至的问题,“好看。”   简洁的两个字,说完后的汤显缩着脖子,连看都不敢再看朱至一眼。   “好看就行。我娘总说得亏我长了这副好看的皮囊,否则就我的脾气,这一辈子怕是要砸手里的。”朱至有意活跃气氛,无意让汤显太绷着,她岂不知汤显面对她的压力之大。   “太子妃会说这样的话?”果然,汤显听着朱至对常氏的吐槽,只觉得不可置信,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位温婉亲切的太子妃吧,怎么有当娘的嫌弃孩子的呢?   “会。这句话从小到大我听着耳朵都生茧了。”朱至严肃的回应汤显,证明她并不是在说笑。   “啊?”汤显惊得张大了嘴。   “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有多好。在你看来我很好,对我娘来说,从小到大我们家兄弟几个加起来,都没有我一个那么让她头疼。用我娘的话来说,那是恨不得把我塞进肚子里再生一回。”朱至说起常氏对她的怨念,虽然在朱至看来这都不算事儿,但对汤显而言,她要让汤显觉得,她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汤显明白了,再一次和朱至对视,这一回眼中不再是不自信。   “人皆有所长,也皆有所短。我也就这个皮囊还算拿得出手,可是,这也都是用来骗人的。”朱至一直觉得上天赐给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的确是让她骗人来着。多少人因为看着她这张脸,上了她的当,受了她的骗?   感觉就连眼前的汤显,其实也是因为她这张脸受了骗的人。   汤显毕竟和朱至的接触不算多,哪里想到朱至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骗人的脸?   汤显只想说,朱至这也太实诚了?   “你娘没有教过你一句话吗?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面对汤显困惑不解的眼神,朱至再接再厉。   只是这话一出来,朱至先笑了,“谁又能逃得过美色的诱.惑。能被漂亮的女人骗了,或许对好些人来说也是一桩幸事。”   汤显咬住唇,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知道不该问,可不问出来他又忍不住。   “有什么话你直说,不用藏着掖着。你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要是连坦诚相对都做不到,将来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朱至一眼便看出汤显有话要说,又怎么能不让人说呢?   “我的相貌并不算出众,连文采也不过如此。人人都说我配不上郡主。”汤显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被人打击着,他也其实很想证明自己配得上朱至的。但是朱至和朱雄英的所作所为传来,谁人不竖起大拇指称赞。   但是,信国公跟他说,就朱至和朱雄英这样的人,满天下有多少人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朱至和朱雄英两个半大的孩子?所以,汤显不如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么多年以来,汤显是这么宽慰自己的,但是面对朱至不断的贬低自己,汤显有些不确定了。   他其实可以算是一无是处,为什么朱至要选他呢?   如今的朱至尚且年轻,如果迫于无奈而不得不选择他,以后是不是朱至会反悔?   “配得上配不上的,别人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再说了,我们这样的身份,真要是找能配得上我的人,那得是谁国的太子或是皇帝?我成婚又不是为了别人,我是为了自己。你也不用把自己说的那么一无是处,在我的眼里,你的豁达就很好。这世上能干的人不少,可真正做到豁达的又有多少人?”朱至也不算是宽慰汤显,毕竟她说的也是汤显的优点。   “豁达?”汤显听着朱至的话,微微一愣,最终道:“我若真的豁达,就不会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也不会至今依然认为自己配不上郡主。”   朱至一怔,随后一笑,“那我要是跟你退亲,你退吗?”   汤显??? 第114章 教训   ◎警告◎   分明汤显将自己的缺点道破, 是为了让朱至说出更多他想听的话,为何朱至不按套路来?   “退吗?”朱至就不管汤显怎么着了, 继续追问。   汤显斩钉截铁的回道:“不退。”   朱至愉悦的笑了, “所以这豁达跟有些事在不在意算是两回事。你果真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这门亲事你早不想要了。   “虽然你我的婚事现在不算是两情相悦,可是不管是你或者我都清楚这门婚事存在的必要。   “你对我算是有几分见色起意, 而我对你也算是有所图, 至于我图什么,你想不明白也没有关系。”   汤显一听嘟囔着回了一句, “还是有关系的。”   “那我就不管了。我给你退路。你要是不乐意,我也绝不强求。但是你既然选择要跟我成亲, 没有退亲的打算,有些情绪你就得自己消化,我方才已经宽慰过你,不是吗?”朱至可不是要嫁个祖宗供着,毕竟她不就是为了省心才选的汤显吗?   有时候可以哄一哄人, 但不代表朱至得一直哄。   这一刻汤显忽然意识到在他面前这个看似温婉, 好像也平易近人的朱至, 实则是个果断心冷的人。   就像朱至说的那样,她并不是有多喜欢汤显, 所以才会选择汤显, 而是认为汤选合适,因此才会做下决定。   喜欢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变化, 可这合适, 他应该明白为什么合适。是因为他的这个人。   汤显是有些受到打击的, 毕竟他自打被朱至选定之后, 未必没有憧憬过, 或许朱至也曾对他动过一份心。   可是转念一想,他冲的是朱至的这张脸,朱至冲的是他这个人,也算是都一样吧!   想通了,汤显不再纠结。   “郡主放心,我会自己慢慢整理好,不会拖郡主后腿的。”汤显吐了一口气,把脑子那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甩掉。人不能太贪心,样样都想要。   想想从前,他能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朱至看中吗?   当时被朱至选中的时候,汤显心中是怎样的欣喜若狂,难道自己都忘记了?   甚至于汤显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朱至喜不喜欢他,他都一定会对朱至好。   至于外面那些人说他配不上朱至,不过是因为他们妒忌,因为他们明明想取朱至却娶不到。因此才会说那些难听的话,只是想让他因此自卑,或者和朱至起了间隙,从此关系疏远。他不该中了那些人的计。   “不会的。”朱至回了一句,汤显听出了其中的冷漠,却也明白。他要是想拖朱至的后腿,第一个容不得他的就是自家的祖父信国公。   更别说宫里的皇帝、太子、太孙他们哪一个又容得汤显拖朱至的后腿?   汤显又想起了这些年信国公叮嘱他的那些话,信里反反复复的就告诉汤显一句,无论朱至做什么他都少管少问。   国家大事,汤显未必理得清楚,可是朱至却早已置身于漩涡之中,而且处理得游刃有余。   这就意味着汤显和朱至的差距算得上天渊之别。   所以汤显莫要觉得自己年长朱至几岁,可以对朱至指手画脚。   说句良心话,从始至终汤显都没有这份心。   不管是北平的事也好,西安的事也罢,甚至是燕云十六州发生的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件都可以动摇大明根本的事,都被朱至和朱雄英一道处理得妥妥当当,几乎只需要朝廷安排人手过去,接替已经稳定下来的局势。   就连朝堂之上的臣子们,如今提起朱至和朱雄英,心里都不由自主的生出畏惧。更何况汤显一个只是听着其中的危险,并不清楚朱至和朱雄英在里头怎样的一个心理变化,又是怎么想出那样应对的办法。岂敢对朱至指手画脚。   “聊得不错。”汤显默默的接受着朱至的冷漠,也明白他的心情对于朱至来说,能哄的时候哄,不能哄朱至也断不会为难自己,所以他就莫要指望朱至会将多少心放到他的身上。失望的同时听到了朱雄英的声音传来,汤显赶紧抬头,果然看到朱雄英站在不远处。   “哥哥。太孙。”朱至福身打了个招呼,汤显也赶紧作揖。   朱雄英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三年不见,感觉如何?”   朱至认真的回答,“还是不错的,心性越发成熟。”   汤显?难道他三年前看起来很不成熟吗?   没等汤显将问题问出,朱雄英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汤显志才注意到,才13岁的朱雄英,竟然已经有他这么高了。   第一时间,汤显的视线落在朱至的身上,才注意到朱至矮了他半截头。   其实朱至的身高在同龄人来说也算是很高了,只是没有想到朱雄英竟然会长得这么快。竟然远胜于朱至。   “我并不想跟你绕弯子。你我之间的关系,除了信国公的交情外,就是因为至儿选择了你成为她的未来夫婿。所以,你对至儿好,我们也会对你好。反过来,你要是对至儿不好,我们也不会容忍。”朱雄英好些年前就已经想跟汤显说这句话了,但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也就只能忍着。但是这一回朱至要跟汤显成婚了,那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汤显没有想到朱雄英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可是这也是事实。   朱家和汤家除了老一辈的交情外,如今能有让汤显站在朱雄英面前的原因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汤显是作为朱至未来的夫婿站在这儿的。   “至儿这些年为你遍请能工巧匠,也为你找了无数古籍,她只要你做自己想做的事,莫管旁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你。这就是她对你的态度。尊重,包容,也为你撑腰的态度。”朱雄英提起朱至这些年可以对汤显的态度,但凡听说汤显喜欢了什么手艺。雕刻啊,木工啊,都会为汤显找来其中的佼佼者,就为了让汤显做自己喜欢的事。   朱至其实并不闲,甚至可以说极其忙碌,百忙之中还能记挂着汤显的喜好,已然表明她的态度。她想跟汤显有一个好的开始,将来不管他们夫妻能不能两情相悦,至少也能相敬如宾。   “郡主的心意我都明白。”汤显岂不知,也正是因为有朱至对他的支持,他才能在这些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再说他是不学无术,玩物丧志。   感激朱至的同时,汤显也在想,会不会朱至对他也是有那一点心动的。   可是扪心自问,他长得既不算很好,也没有扬名天下的才气,他凭什么觉得朱至会在短短的几天内喜欢上他?   那么一想,汤显就觉得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望着朱至也恢复了平静。   “以后我们会是一家人,不说那道外的话,只要你待至儿好,我们也不会亏待你。”朱雄英并不在意让汤显知道,朱至对他们老朱家来说极其重要,谁也休想亏待朱至。   汤显立刻保证道:“太孙放心。”   “哥哥。”朱至唤一声,让朱雄英别一来就吓人,她需要别人帮她吓唬人吗?   就她的名头一放出去,谁不得怕她三分?   “至儿,雄英也在!赶紧的,把你的小郡马带来给我们看看。”这时候假山后头冒出一个人来,正是朱元璋的十二子湘王朱柏!   十五六岁的少年最是跳脱,之前他们就想去看看哪个倒霉孩子被朱至挑中成了郡马,架不住朱元璋和太子都在上头告诫他们,要是敢不长眼的跑到汤家闹事,信国公要如何收拾他们,父兄二人绝对不管。   哎呀,提起信国公,谁能不敬三分,避着点。   反正被朱至看上的人,将来一辈子都得受朱至管,他们就是想看,等朱至和朱雄英回来了再看也是不急的。   只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等竟然就等了三年。   好了,今天恰好汤显进宫,再不让他们见,他们忍得住?   “十二叔要是闲得慌,找你的小王妃玩去。你也知道这是我的郡马,要不要让你们看,什么时候给你们看,我说了算了。你们少安排。”朱至自然知道一群叔叔们打的什么主意,可是呢,朱至才不会上他们的当。   人,除非汤显乐意,朱至乐意,否则就不是他们想看就能看。   湘王一听那叫一个急,干脆喊道:“我说至儿,你的郡马见不得人?要你护着?”   想他们忍了几年了,好不容易把朱至和朱雄英盼回宫来,怎么的?非要等朱至和汤显成婚才给他们看?   “我的郡马我不护,等十二叔来帮我护?莫怪我不提醒十二叔,你要是连自己的王妃都不懂爱护,将来吃亏的可是你。所以,你要跟我学着点吗?”论嘴皮子,朱至什么时候怕过,要吵架是不?吵呗。   “我,我用你教?”湘王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假山后,别当他看不到一个个在偷笑。   “旁边都有谁,一并出来。”朱至才不理湘王,当她看不到湘王的眼神往哪儿瞟?   喊着话,朱至朝湘王的方向走去,躲在假山后头的一个个,嗯,从皇六子楚王开始,除了早夭的九皇子,到十二皇子湘王,都在这儿。   朱至环手抱胸,审视扫过一干叔叔们,“叔叔们想看人,问过我了吗?这是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汤显虽然早有耳闻,朱元璋能越过儿子把宗正的位置交到朱至手里,就是因为朱至管得住人。   然而听说只是听说,汤显没有想到朱至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真就把人治得服服帖帖的。   汤显就看着湘王一旁的假山上,走出来一个又一个王爷。   六个啊,齐齐整整的站成了一排,就在朱至面前,却也恨不得不入朱至的眼。   “好些年没有跟叔叔们聊聊天了,来,坐着咱们聊聊?”朱至来回跺步,且打量着一群叔叔们。   不知怎么的,面对朱至不怒而威的气势,一个个自问也长大的王爷们,以为自己肯定不会再怕朱至了吧。结果被她那么扫过一眼,腿肚子竟然止不住的打颤!   MD!一群人暗暗骂了一句,面上却是不敢吱一声。   “聊,聊就不用了吧。”终于再被封为齐王的七皇子眼神有些飘,要不是没办法,他绝对第一个要跑!   一个两个的想出来什么馊主意啊!   朱至的郡马怎么样关他们什么事?用得着他们在这儿操心?   也不想想婚事既然定下,更是朱至点头才定下的,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当然,未必他们没有趁机把对朱至的不满报复到汤显身上的意思,但是,他们莫不是觉得朱至会放任别人欺负自己的夫婿?   别逗了!朱至一向最是护短,哪里能让他们随便欺负人!   可是,刚刚他们怎么想来着?   啊,当着朱至的面,最好挑挑汤显的刺,这是能干的吗?   反正,齐王此时就想跑!离得朱至远远的。   “不是你们想聊的吗?怎么突然就不用了。来来来,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朱至能由他们想聊就聊,想不聊就不聊?   王爷们面面相觑,偏却不敢吱声。   偏朱至既然放出了话,明摆着非让他们聊不可。   说着话人已经在一旁的大石坐下,昂起下巴意示他们继续。   “雄英,管管你妹,说什么呢。”无奈之下齐王只好提醒朱雄英,让他出面管管。   不料朱雄英理直气壮的道:“至儿是宗正,她能管我,我管不了她!”   齐王瞪大了眼睛,“不是,你是她哥。”   “你们都是叔,我们的叔。”当哥的算什么,这么多个叔加在一起都没敢和朱至好好论论,须得求人救场,到底是谁的问题?   !!!齐王不吱声了,以前朱雄英会帮着朱至吓唬他们,现在他倒是不吓人了,却也绝对不愿意帮他们说话。   汤显惊得不行!   毕竟他们汤家人也不少,长辈们,嗯,应该说他们是绝对不敢跟长辈们争执的。   朱雄英那副自己也管不住自己妹子,没办法不让朱至管叔叔们的态度,让汤显确定,外面的传言不虚,朱至在老朱家是相当的镇得住一干的藩王。   “七叔,咱们先聊聊?”一看个个都不太想聊,那怎么能行。朱至马上点名,来,坐下说道说道。   齐王能乐意了?   指向一旁的湘王道:“干嘛不让你十二叔陪你聊?”   湘王!!可真是好哥哥,有这样当哥的吗?就那么把他推出去?   “跟七叔一比,我十二叔差得远了。我在外头没少听到别人夸七叔。比如你今天打了谁,那天砸了谁家的东西。”朱至也不是随便点人的名,论起齐王做的好事,朱至忍不住的磨牙了。   齐王可就很不好了!   “啊,谁在哪儿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我是这样的人吗?至儿,你别听人乱说。我这些年一直挺老实的。”齐王狠狠的瞪了一干兄弟们,心下怨念无比,要是让他知道谁告他的状,他一定饶不了他们。   朱至摇摇头,鄙夷的问:“七叔,敢做不敢当,你就这点胆子?”   齐王自然是不服的。马上道:“什么?我怎么就敢做不敢当了?分明,分明我也没犯什么大事。”   打死齐王也是不能随便承认自己犯下的事。   “是吗?欺负你小侄子挺乐呵的啊!”朱至用得着他承认?他做下的事,朱至心里有数,按捺住分明是要慢慢跟他算这笔账。   齐王如何能想到朱至突然亮出侄子的事,他想的是,自己到底有没有欺负过朱允熥和朱允炆来着?   没有,肯定没有。   齐王这回有了底气,马上反驳道:“等等,至儿,我可没欺负过允炆和允熥。你别乱说。”   这事儿谁都懂,哪个敢揍东宫的人,这不是找死。没被朱至打过吗?   不不不,他们相当清楚一个道理,朱至打人是绝对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的,欺负她弟,明摆着要让她往死里打人。   “高炽不是你侄子?”可是,朱至说的是那两个弟吗?她说的是朱高炽。   齐王干瞪眼,“我哪里欺负他了,他胆子小,我帮他训练胆子。”   反正不管是谁,齐王都不认了欺负,他绝对没有欺负。   “训练胆子啊!七叔的胆子大吗?”朱至点点头,听起来像是接受了齐王的解释。   齐王被问,虽然不知道朱至为何问,还是顺着回答道:“还行!”   话音落下,朱至突然一把捉住齐王的腰带,用力一扯,齐王惊得赶紧捉住裤子,下一刻却被朱至缠住腰,朱至提着齐王跑到一旁的大树前,将腰带往树干上一甩,一拉,齐王已然被挂在树上,突然的悬空让齐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大声惨叫。   “七叔,你不是说你胆子还行,还行就这样而已?”朱至单纯就问,偏随着她话音落下,她松手了,松手了啊!   悬在半空让齐王害怕,眼看就要脸着地,齐王更害怕了。   “救命,救命啊!”齐王挣扎想起,无奈根本没有用,一干人看着齐王坠.落,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结果在齐王脸就要着地的千钧一发,坠.落的速度停下了。   本以为非死即伤的齐王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痛,小心翼翼睁开眼睛,齐王看到近在咫尺的地,刚要松口气,发现朱至站树上,至于她什么时候上去的,没有注意到。   “七叔,咱们再来。”朱至跳下,没给齐王喘气的机会,齐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刚要说话,突然又往下掉,齐王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叫起来。   周围听着声响的宫人们已然赶来,待看清朱至时,不约而同的背过身去。他们看不见,他们听不见。   “救命,救命,救命啊!”齐王此时已经快给吓傻了,嘴里喊着救命,盼着谁来救一救他。   汤显第一时间望向朱雄英,却发现朱雄英全然一副不管事的态度。就那么看着齐王被朱至反复的拉上去,放下来,周而复始,直到齐王吐了出来,旁边的王爷竟然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朱至看着吐了的齐王,终于舍得把人放下来了。   “七叔,胆子得这么练,否则岂不是白练了?”朱至将腰带丢回给齐王,齐王吐个没完,伺候的人赶紧上前顺着齐王的背,对着朱至是敢怒不敢言。   “怎么样?效果可好?你的胆子大些了吗?”朱至这个时候继续询问,齐王缓了半响,颤着手指向朱至道:“你,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朱至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厉色问:“我欺负你,你欺负谁了?我就发现了,七叔你就是学不乖,不长记性。”   可不是。齐王在朱至手里吃过多少回亏了,他怎么就觉得朱至出去几年回来性子能变好?   “长本事了,欺负不了别人,欺负你的侄子,还是那么点大的侄子。”朱至生平最不喜欢的就是仗势欺人的人,结果倒好,齐王不仅仗势欺人,更欺负孩子。   都多大的人了,欺负一个孩子他像样吗?   “你,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提起这事,齐王很是委屈,他为什么那样做,难道朱至就一点都不懂吗?   怕不是不懂,是装着不懂吧。   朱至上去给了齐王后背一巴掌,“我说七叔,做人得有点风度,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欺负一个孩子算是什么事?再者,我要是真想让谁死,用得着你帮我出手?我本事不比你好?”   此话落下,齐王就是想不反省,好像都不成。   “大人的恩怨算到孩子头上,这是一件可耻的事。七叔,你这胸襟得练练。做出这样的事也就是我爷爷和我爹没功夫搭理你,否则你的下场比现在更惨。”不是朱至危言耸听,而是不管朱元璋或是太子,都不喜欢恃强凌弱的人,对于这样的人,他们打从心里不喜欢。   要是让他们碰上这样的人,别人家的人,直接无视就是,自己家的人,若非没能腾出手来收拾,否则岂有齐王现在站在朱至面前的机会。   “啊?我不是想着帮大哥和你出出恶气吗?”齐王傻了眼,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不是在做好事吗?不是在帮太子或是朱至吗?   “用不着你欺负孩子帮我们出气,你要是当真有这个心,好说,我带你去燕王府?”朱至以为,要找人出气就该找上正主,这个正主自然是非朱棣莫属。   “七叔去吗?”朱至一眼扫过齐王问,齐王马上认怂道:“不不不,算了吧,算了吧。”   收获朱至鄙夷的眼神,果然,齐王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七叔,我虽然在外头,不代表应天的事我就不清楚,容我教你一个成语,秋后算账。”朱至搭上齐王的肩,稍稍一用力,齐王痛得直哼哼,却只能讨饶道:“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七叔这话我不是第一个次听,可是你总是屡教不改。所以让我很是发愁。我在想我到底该用什么办法才能管住七叔?”朱至侧着脑袋上下打量齐王,明显在考虑这个问题。   齐王吓得颤了颤,“你信我这一回,我这一回真的知道错了。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七叔都这么说了,应该是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至儿,该给七叔一个机会。”关键时候还得朱雄英出面帮齐王求情。   “对对对,你再相信我这一次,就这一次。”可怜的齐王没办法的向朱至求饶,只希望朱至可以网开一面。   “真能信?”朱至提出质疑,却还是跟朱雄英商量着。   朱雄英皱着眉头道:“怎么说这也是我们七叔。他要是再有下一回,把人吊到城门上去。”   本来高兴朱雄英终于帮自己求情的齐王,听到朱雄英这话震惊无比的抬头,这,有这么求情的吗?   收获齐王质疑的目光,朱雄英立刻改了话头,“要不这回就把七叔吊到城门上去?”   齐王震惊无比,这是帮他求情吗?这是巴不得他死吧。   “哥哥这个主意出的真好。”朱至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提起齐王的衣领马上准备实施。   “不不不,再给我一次机会,别动手啊。我是真知道错了,我保证改。”齐王着急得差点被口水呛到,好在稍微缓了缓,撸直了舌头,立刻为自己保证。   “刚刚七叔不是不乐意?”朱雄英听了拧紧眉头,显得不解的追问。方才他都帮齐王说话,想着让朱至下一次再罚齐王,齐王很是不乐意呢。   齐王想哭挥手连忙解释道:“我没有不乐意,我那是高兴,高兴得傻了。”   此时齐王哪里敢说真话。不乐意朱雄英提议的后果,就是立刻被吊上城门,乐意还能争取一次机会。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原来七叔是高兴啊,我还以为您是不乐意呢。”朱雄英为自己的领悟不到位而懊恼,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绝不会再犯。”齐王已经不想跟朱雄英说话了,转过头求着朱至放过。   朱至将视线落在朱雄英的身上,询问:“这个机会给吗?”   “还是要给的,毕竟是七叔。”朱雄英一副必须要看在齐王是他们叔叔的份上,多少给次面子的态度。   齐王连连附和道:“对对对,给次机会。”   朱至目不转睛地盯了齐王半响,齐王冲她讨好地笑着,生怕朱至拒绝。   “说好的最后一次。”朱至似乎感受到了齐王认错的内心,又念着朱雄英的求情,终于点了点头答应下。   “最后一次。就真的就是最后一次。”齐王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劫后余生,真要让朱至把他吊到城门上,他这辈子还有脸见人?   就朱元璋和太子一向站在朱至那边的表现,绝对没有人敢帮他求情。   “你们还想见我的郡马吗?”虽然哪怕汤显就在旁边,朱至这么一问,早就被朱至将齐王吊在树干上起起落落吓得不轻的一干王爷们齐齐摆手,“不不不,不想,我们不想。”   “人都在这儿了,叔叔们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呗。”朱至说着话,落落大方的起身,直接将汤显拉了过来,推到一干叔叔的面前。   “这就是汤家孙子辈的老三汤显。见过叔叔们。”朱至各自为他们介绍,最后给汤显补上,“六叔,七叔,八叔,十叔,十一叔,十二叔。”   这么几个人算是相对其他叔叔来说,挨了朱至最多的揍。也是因为他们,天下人都知道了朱至的霸道专横。连叔叔都敢打的朱至竟然还能倍受朱元璋的宠爱,很多人其实都不明白。   “见过诸位王爷。”汤显一眼扫过这么几个王爷。看着他们老老实实的样子,脑子里想的是,他是不是该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以后见着朱至千万千万要小心。不该说的话绝不说。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纵然一开始他们是想来看看汤显长得什么模样,要是可以,未必不能欺负欺负汤显。   然而看看齐王的下场,他们还敢动这个心思吗?   他们千万不要觉得朱至定了亲,有了未来的夫婿管着,就会在这个未来的夫婿面前装得贤良淑德。   贤良淑德这四个字从来都跟朱至没有关系,她也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装着温柔。   想要找个人约束朱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趁早一个个都死了这份心。   “第一次见面不该给见面礼吗?”朱至侧过头问起一干叔叔。   “该,该!”哪一个敢说一个不字?不由分说的纷纷从袖中或者腰上扯下见面礼。各种各样的玉饰或者是上好的砚台,就这么被塞到汤显的手里。   汤显本来想说不需要的,结果被塞了一个满怀,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谢谢叔叔。”看着汤显抱着东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朱至冲汤显催促一句。   “谢王爷。”汤显也明白,都已经塞到他怀里的东西,断不可能再推回去,只能收下,朝这么多位王爷道一声谢。   “等你们大婚,我们再给你们备上一份真正的厚礼。”总算有一个缓过来的人,正是皇八子潭王朱梓。   朱至不客气的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果真是半点都不含蓄。潭王打量汤显一眼,其实很是想问问汤显,面对落落大方,无所顾忌的朱至究竟是何感觉。   总的来说,汤显这一回进宫收获颇丰。   不仅是见到了朱元璋的几个儿子,收获了一堆的见面礼,就连朱至也给他送了不少东西,让他带回府上玩。   当汤显回到信国公府,甚至带着一大车几大箱子的东西回府时。身后的人抬着东西下车,已经有人进府禀告。   碰巧回家的人,看着汤显让人搬着东西下来,很是眼热的说了一句,“这是皇上赐的还是太子赏的?”   汤显这些年没有少得赏赐,毕竟朱至不在跟前,朱至差事办得好,朱元璋就想给朱至些赏赐,可一想朱至什么都不缺,倒不如多给汤显。正好也让汤家的人知道朱至的分量。   所以汤家的人早已习惯了宫中送来一车又一车的赏赐,可是这一回好像特别多。   “都不是,这是郡主送的。”汤显想到出宫之前太子妃常氏特意问了朱至给汤显准备了什么礼物。汤显想到朱至每到一处都会为他网罗好些新奇的东西送到他手里,听说这是与朱至为宫中的两位皇孙准备的礼物一道送回来的。   因此汤显觉得,朱至应该不会再另外为他准备什么礼物了吧,刚想为朱至缓解尴尬,朱至却拍着脑门说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然后汤显就看到这么一车,几大箱的东西。   “都是些什么东西?”听到是朱至送的,这一位汤显的二哥汤昱微微拧了眉,眼神扫过。   顿了半响,十分好奇的汤昱有心想上去打开箱子看看,汤显阻止道:“二哥,郡主送我的东西我还没有看过。”   换句话来说,他既然没有看过,汤昱最好不要擅自打开。   眼中难掩羡慕的汤昱被弟弟阻拦,面上有些挂不住,酸溜溜的道:“郡主送你的礼物,你莫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独占?连祖父和祖母都不打算送些过去。”   “二哥也知道这是郡主送给我的。”既然是送给汤显的,汤显要怎么处理就是汤显的事,别人最好少管。   “如果二哥有所不满,不如到祖父和祖母的面前告我一状。”汤显立刻帮着汤昱出主意。家里人多口杂的,能做的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用不着汤昱警告。   汤昱想说的话被汤显抢了先,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我也不小了,用不着二哥在教我怎么做人。”汤显对于自家的堂兄也是有所不满的,毕竟一个从小到大最喜欢欺负他的人,难不成以为汤显会给他好脸色。   “你也用不着得意。安和郡主为什么看上你,你心里该有数。人还没嫁进来呢,你也用不着借安和郡主耀武扬威,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万一要是将来你们这一桩婚事黄了,我看你的脸往哪搁。”汤昱的确是妒忌,毕竟换成谁被朱至选中,他都可以接受。独独是汤显,他就想不明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没等汤显反驳,闻讯赶来来的信国公咋然听到汤昱的话,不悦的拧起眉头,喝斥汤昱竟然敢乱说话。   汤昱如何也没有想到,会被信国公抓了个正着,面露恐惧的转过头唤道:“祖父。”   “怎么,你很希望老三和安和郡主的婚事黄了吗?”信国公也不绕弯子,直接问起汤昱。   “不,不是。”汤昱想要解释,信国公却再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会说他们这桩婚事可能黄了?这是陛下亲自赐婚。除非他们两个出了意外,否则这门亲是绝不可能黄,任何人也休想动什么歪脑子。”   信国公当然知道,朱至选择了汤显在汤家人看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直到现在,依然还有人觉得可以取代汤显。   然而信国公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朱至,深知朱至决定的事,永远不可能更改。   汤显,朱至既然选定了他,就只会是他。   “祖父,我只是不明白,安和郡主是不是瞎了眼。为什么她会看上老三。论相貌我比老三出众,论才学老四也比他好得多。再有大哥沉稳老练,更是长子嫡孙。我们哪一个不比老三好?”汤昱十分不服气,越想越觉得肯定是朱至瞎了眼睛,否则怎么可能会选中汤显。   “就凭你现在这副因为妒忌变得面目可憎的脸,怎么敢说出比他出众的话来?”信国公没有想到,孙子们到现在还没有接受朱至选中汤显的事实。   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背地里的小动作,就算他不在跟前,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汤显从来没有告状,默默承受了不少的刁难。这是让一个个觉得汤显是好欺负的?   纵然汤显不计较,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朱至却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信国公之所以会从北平赶回应天,即是因为北元有使臣前来大明,更是因为想要趁着朱至赶回应天,赶紧把朱至和汤显的婚事办了。   北元这三年来依然不安分,虽然没有大仗,可是一直不断的骚扰边境。   在信国公看来,只怕北元将要再次举国而战。   而这一次他们来到大明,会把事情聊成怎么样,更是影响了后面的事。   倘若战事一起,按朱元璋的意思,必让朱至前往北平,如此一来,三年五载,只怕朱至都不可能再回应天。   朱元璋在朱雄英和朱至建完最后一处烈士陵园,已经在第一时间给信国公去信,就是为了让信国公赶紧回来,两家迅速把两人的婚事办好。之后不管朱至要做什么,都可以放开去做。   结果怎么着?都到这个时候了,家里竟然还有人盼着汤显和朱至的婚事黄了?   难不成他们以为,朱至不选汤显,会轮得到他们其中哪一个。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   信国公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孙子们越发不像样,都是被儿子媳妇们教坏。连这么一点容人的气度都没有。如今的他们不断给汤显使坏,就没有想过以后他们有求汤显的时候? 第115章 说服   ◎议婚◎   不断的吸气吐气, 信国公劝告自己,莫要跟这些蠢货计较。   当务之急还是要让汤显保持稳定的心态和朱至继续接触。   汤昱脸色其实同样不太好, 毕竟自己现在究竟什么样子, 他还是算有数的,妒忌会让人变得无比丑陋的道理,他清楚无比。   “祖父!”汤显眼看僵持不下, 赶紧出面唤一声信国公, 并不希望信国公当着外人的面斥责于自家的兄弟,不过是徒让人看了笑话罢了。   “你怕是以为安和郡主是个脾气好的吧?改天我带你进宫问问宫里的几个王爷们, 让他们告诉你,安和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你, 你只看到娶安和郡主的好处,想过安和郡主的脾气是你能受得了的?”不是信国公看不起孙子,一个两个什么德性,他当祖父的人自然是有数的。   朱至同样也不傻,她虽然必须要从汤家里选一个, 肯定是选一个能包容她的人。   哼, 连自家的兄弟好都容不下的人, 这是什么样的人,谁会觉得这样的人能够包容人。   信国公真就想问问儿子们到底是怎么教人的, 教出这样一个鼠目寸光, 输不起的人。   信国公吹胡子瞪眼睛,巴不得把儿子们拉过来打上一顿。   汤昱被信国公斥得面红耳赤, 自觉无颜见人。   可是, 信国公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你, 去祖宗牌位前给我好好的跪着, 反省反省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什么时候想明白了, 什么时候你再给我起来。”信国公知道,儿孙们不教是不行的了,再放任他们没规矩下去,早晚有一天汤家得毁在他们手里。   汤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样子,好不容易才起来,他怎么能让儿孙们给败了?   真要放任汤家败了,他又怎么会向朱元璋求取朱至。   汤昱是不服的,想要反驳,信国公已然先一步提醒道:“莫要逼我动手。”   怎么说信国公还是家里说话算数的那个,他要说打谁,罚谁,谁也休想说半句不字。   汤昱再不情不愿,除了瞪上汤显一眼,啥也做不了。   “滚!”可他那么一瞪,不是更让信国公不满吗?   他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孙子,长脑子的吗?   汤昱眼看信国公已经扬起拐杖,下一刻就要朝他打来,岂敢再怠慢,赶紧跑。   信国公气喘吁吁,都是被汤昱给气的。   汤显上前顺过信国公的背道:“祖父,您消消气。”   信国公看着汤显平静的面容,自知汤显沉得住气,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和汤昱计较。   “今天进宫怎么样?安和郡主是不是比三年前更好看了?”不怪信国公有此一问,想当年他不就是见着刚出生的朱至,觉得朱至长得好看,这才想让朱至当他孙媳妇的?   长得好看的人本来就是得天独厚,信国公相信,他看脸,汤显也一定看脸。   果然,汤显点了点头,脸都红了,就连那耳根也泛着红晕,看得信国公不禁笑了。   “你啊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人刚见面,相互不了解,能看那个人什么,不就是那张脸?好看才能让人看呆了,看傻了。”信国公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的见色起意,虽然这个意是为孙子们起的,那也完全不需要否认。   “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修来的福分,能得了一个这么精致好看的孙女。你看看这宫里的皇子皇孙不少,但若说长得最好看的非安和郡主莫属,谁也比不上。”信国公对此表示羡慕的,末了跟汤显嘀咕道:“可你看皇上皇后,太子和太子妃,也就一般而已。这安和郡主看起来就是老朱家的人,但却长得很是好看。我当年第一眼瞧见她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你们抢回来当媳妇。你啊,运气是真好。”   信国公虽不是偏心的祖父,架不住儿子儿媳们偏心啊,一个两个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于平庸的孩子自然看不起。   汤显不在信国公的跟前长大,纵然信国公有心护着,怎么护?   “祖父一向有眼光。”汤显奉承着信国公,信国公乐呵呵的笑了,指着眼前的几大箱东西问:“里头都是什么?”   “不知道呢,郡主没说。只说是些玩的东西,让我拿回来。”汤显也没来得及看看,这不是刚回家吗?   信国公一听就更高兴了,且问:“郡主是个有心人吧?”   这一点汤显同意,“是。只是孙儿什么都没有,想回馈郡主一番都拿不出手。”   “不用,你有什么就给郡主送什么,用不着管那拿不拿得出手。咱们这位安和郡主是个能干的人,生财有道,又在宫中得宠,自小到大,但凡好的东西,没有不到她手里的。   “要想跟宫里拼稀罕物,咱们家可没有这个本事。因此,送给郡主的礼物只要是你的心意尽可。看看郡主,她也没送你什么稀罕的东西,不过是所到之处的一些土特产。但也让你长见识对吧,从前你想过自己能碰上这样一个总把你挂在心上的人?”   信国公是觉得,朱至事情做得实在漂亮,时常给汤显送东西,表明了对汤显的态度,虽然,好像,这应该是他们男方表现才对,但信国公没那么多讲究。   “郡主只是记得和我订了亲。”听信国公那么一说,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朱至心里有他了呢,汤显得纠正。   不想信国公理所当然的道:“这样不好吗?人最难得的就是能够牢牢记住自己的责任。记住了,就不会犯错。你觉得郡主和你相处也没有多久,你也不是那风.流倜傥的人,郡主跟你就见了几回的面,能是喜欢上你?”   汤显一滞,有些事虽然早就心里有数,不过还是免不得难过。   “真喜欢上郡主了?”反倒是信国公立刻从孙子的反应中得到了结论,他的傻孙子怕是真喜欢上朱至了,因此在意朱至是不是把他放在心上。   汤显脸就更红了,喜欢,当然是喜欢。   就说朱至的那张脸,谁能不见色起义,又有谁能想着这一张脸,还有那么多年对他的好,无动于衷,不会把这个人放进心里,由着她生根发芽,最后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这不是挺好的?你喜欢郡主,将来你们成了亲,你也加把劲,让郡主喜欢上你不就好?”少男少女的心思,要说怎么处理,信国公是过来人,也不喜欢整那虚的,立刻与汤显出主意。   “会有这样的一天吗?”汤显不太确定,他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能讨朱至喜欢的人。   “你会是郡主的未来夫婿,要是你这样都不能让郡主喜欢上你,那你得想,是什么人才能得到郡主的喜欢。”信国公挺会忽悠人的,以为汤显占尽了天时地利,这样都不能让朱至喜欢上他,嗯,应该也没有人能让朱至喜欢是吧。   汤显眨了眨眼睛,对呢,他们会是夫妻,将来的日子长着,不急于一时对不对。   比起汤显在那儿被信国公所忽悠,宫里头朱至反而催促着朱元璋麻利的让人选下黄道吉日,让她和汤显成亲。   朱元璋、马皇后、太子、太子妃常氏、朱雄英、朱允炆、朱允熥,一家子团聚吃饭,不料刚起筷子朱至就催着要成婚,一个个都傻了眼?朱至是那恨嫁的人吗?绝对不是的啊!   从本质来说朱至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这着急成婚是怎么回事?   “北元派来使臣,明着说是来应天与大明商量休战,自此再开互市,实则是打听虚实。这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必有一场大战。”朱至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该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如朱允炆和朱允熥,左瞄瞄这个,右看看那个,不太明白为什么气氛那么凝重。   朱元璋轻咳一声,接过话道:“本来啊,你们回来了,这门婚事确实也得议起来,准备一下婚期,不过也不用那么急。就算北元真的进犯,也不至于让你去。咱们大明不缺将军。”   朱至对此眯起眼睛瞅了朱元璋问:“爷爷,您可想好了。大好的局势,不顺势为之,多可惜。”   所谓的顺势为之,不就是兵权?   朱至和朱雄英转一圈,威望自是不用说了,积累到一定的高度,若不趁势再多做点,岂不是白瞎了朱元璋一番良苦用心?   马皇后几乎没有犹豫的盯着朱元璋,朱元璋眼神有些飘,不敢和马皇后对视。   “此事先放一放。”太子终是明了朱元璋的困局,赶紧出言阻止朱至在这个时候继续要一句准话。   “也行。”朱至还能不知道她的婚事定下是为了顾全大局,要说现在定下婚期,决定什么时候成婚,不得问问马皇后和常氏?就常氏的反应谁都明白,常氏就朱至一个女儿,剩下的都是儿子,她能不想好好的办朱至的婚事?   太子不仅是为朱元璋考虑,何尝不是为自己考虑。   为此,太子适时的打断朱至的话。私底下他们再商量商量是吧。又不是非得今天决定不可。   朱元璋轻咳一声道:“说得对,食不言,寝不语。先吃饭。”   吃呗,朱至本来就只是将这个话题丢出去而已,至于接下来长辈们怎么商量,似乎不怎么归她考虑的呢。   朱至吃的高兴,其余人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一顿饭吃完,各回各家。朱元璋原本还想让朱至和朱雄英留下说说话,结果马皇后一记眼刀子甩过去,朱元璋乖乖的收回手,“回吧,回吧,你们也累了,回去早些休息。”   朱至当然没有意见,余光扫过马皇后的脸色,估计朱元璋得要好好的应付应付自家的媳妇儿了。   “至儿才刚回来。”   朱至纵然有心,也没办法看到马皇后和朱元璋怎么达成共识。   倒是太子和常氏,朱允炆和朱允熥才回到东宫,当即就被打发了回房。   朱雄英和朱至也被赶出了院子,只不过这两位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里灯火之下的父母,听着常氏焦急的声音。   “夫人莫急,莫急。”太子赶紧安抚常氏,并不希望常氏为了朱至的事焦急太过。   “我怎么不急?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非让你们当成了男孩来养。”常氏想到朱至刚回来,这就要准备嫁出去,越想心里越是委屈,抽泣地坐下控诉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让她晚一点出嫁?她才十三岁。”   常氏显然并不同意让朱至太早出嫁。   “她还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嫁的人有多辛苦,我还想让她多快活几年。”常氏一片慈母之心,只想让朱至未出嫁前,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过几年好日子。   “将来她也一定会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太子觉得,朱至催促成婚,不过是想把一个女子必经的路走完,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全由她说了算。   定亲,成亲。相夫教子就别指望了,成了亲之后,谁也不会再指着朱至回来成亲是吧。   太子想到这一层,没能忍住的叹了一口气。   “话是这么说。她哪里知道嫁了人根本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的全部都是陌生的人,还得要跟这些人相处融洽,一旦做错了事还会被人笑话。”说到这里,常氏实在没能忍住的扑到太子的怀里哭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早知道生个女儿还得嫁出去,我还不如全生了儿子呢。”   太子被蹭得衣服上全是泪珠,却也不敢避开,只好抱着常氏安慰道:“咱们至儿跟别人不一样,父皇说了,给她赐下府邸。只要他们俩成了亲,立刻可以搬出去,什么婆媳什么妯娌,都不必考虑。”   此时的太子十分庆幸他们早有准备。   虽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朱至没有后顾之忧而准备的,但如今拿来劝说常氏也是十分有效。   常氏哭得眼睛都红了,听着太子和朱元璋竟然早有准备,没能忍住的问:“你们莫不是就等着至儿回应天成亲?”   太子差点把舌头给咬了,好在稳住了,连忙将事情推到朱至头上道:“都是因为至儿,回来之前她就提了。”   “那也不能由着她胡闹。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懂得成亲是怎么回事?”常氏想到这里就更心疼了,认准了朱至不懂事,他们当父母的不能由着她乱来。   “我们这不是也没有定下,就是生怕她不懂事。”太子赶紧顺着常氏的话题,但凡只要事情扣不到他头上,怎么都行。   常氏立刻拉住太子道:“那太子跟我一道劝劝她。”   夹心饼太子!!!   他能劝得了朱至?再说了,这件事还有朱元璋在上头。   “娘,您就别费这个心了,好些事您又不是不懂,就别为难我爹了。嫁人,早晚是要嫁的。我也不像您操心的那样什么都不懂,只图一时痛快。”朱至听到这里明白了,她爹搞不定她娘。   常氏一般不对什么事发表意见,毕竟要是国家大事,她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要说几个孩子里,唯一常氏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管的人,就一个朱至。   偏偏朱至虽为女儿身,却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甚至她压根没把自己当成女儿身,反而立志要做男人们的事。男人们做得到的她要做,男人们做不到的她也要做。   为了这事,常氏头痛不矣,偏又没办法让朱至改变。甚至更是看着朱至在成为朱元璋、太子、朱雄英左膀右臂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稳。心里急得不行,却也无力阻止。   “不管,总之你的婚事不急。”常氏一看朱至出面,心里就更委屈了,什么女儿啊,懂不懂她这个当娘的心?   太子冲朱至使眼色,朱至的婚事肯定得常氏点头才能操办。对,为了大局着想,常氏的确该点头让朱至和汤显早日成婚。可身为一个母亲,要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嫁女儿,难道朱至就半点都不在意。   朱至要是想尽快成亲,就得想方设法说服常氏。太子已经尽力了,还是让朱至自己来吧。   来就来!   朱至收到太子的意思,走了过去蹲在常氏的面前,抱住常氏的腰撒娇唤道:“娘。”   常氏是不想多看朱至一眼的,这么让她伤心的女儿不要也罢。   “娘!”朱至才不管,继续撒娇的唤着。小脸更是往常氏的面前凑,让常氏可以看清楚她。   常氏实在被朱至磨得没有脾气了,双手捧住朱至的脸道:“你要是喜欢汤家的老三喜欢到恨不得立刻嫁给他,这门亲事我就同意了。”   不料朱至听的摇摇头,“娘是不是说反了,应该反过来才是?”   ???常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朱至的意思。   朱至已经继续道:“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恨不得立刻嫁给他,这得是什么程度了?这么嫁进去很容易吃亏,毕竟为了喜欢的人,掏心掏肺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就算受了委屈吃了亏,那肯定也不会跟家里人说。”   说到这里,朱至捉住常氏的双手一本正经的问:“娘确定要养一个这么傻的女儿?”   常氏肯定不乐意呀,养这么傻的女儿,那不得操一辈子的心。   “喜欢不喜欢的都不是事儿。重要的是两个人有没有一起过好日子的准备。既要包容对方的缺点,也得接受对方的坏脾气。当然啦,我这以后不着家他也得接受。”朱至觉得后面才是重点。可是常氏听得瞪圆了眼睛。   “娘莫不是觉得,我成了亲就能跟别的姑娘一样,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折腾了?娘如果真想让我高兴,就让我按我的心思,做我想做的事。”朱至抱住常氏的胳膊,“我知道娘都是怕我受委屈,可是您的女儿真不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主儿。娘盼着我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我怎么能辜负娘的期盼?”   一番话说得常氏都不好意思反驳了。   “其实都是我的不是。是我不乐意像寻常的女儿家一样陪伴在父母身边,是我羡慕外面的天地宽广,想多去看看走走。所以我想着,成了亲就算是把女子这一生该过的日子过完了。我就可以放手去做我乐意的事儿。娘。”朱至坦然的向常氏承认自己的心思。   她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为了让自己高兴,可以不惜一切的人。   常氏要是担心朱至受委屈,其实大可不必。   “嫁了人,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常氏看着朱至认真而执着的面容,还是希望能给朱至一个余地。   “不用。我不用。”朱至摇摇头,肯定的告诉常氏,“爹和娘能够让我选择我自己走什么样的路,不管将来会走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高高兴兴。”   朱至觉得,在这个时代的她,能够肆意的做她想做的事,是她莫大的荣幸。   “非得这么急吗?”事到如今,常氏还是不放弃。   “我们不急,有的是人急。娘就听我的吧。”朱至意有所指,常氏便明白了,这一桩事,就算她再不同意,只要朱至愿意,朱元璋那里也一定会尽快安排。   “既然你愿意,那就按你说的。”常氏不舍得抚过朱至的脸,不知不觉间朱至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纵然这些年以来,常氏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一定能让朱至过回普通女子的生活,可如今,当真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娘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好的。”当母亲的最大的心愿莫过于儿女可以平平安安,高高兴兴,朱至郑重的承诺,也是为宽常氏的心。   常氏终究是不忍,“有你哥哥也有你弟弟,你想做的那些事,他们都可以帮你做到的。”   朱至知道常氏的意思,却摇摇头拒绝道:“哥哥和弟弟也有他们想做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若是想做成,更应该自己去做。指望别人等于把希望全部都交付在别人身上,连自己都不愿意去做的事,又怎么要求别人帮我做?”   早就想明白的朱至,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包括她的父兄。   无论朱至自己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做成什么事,朱至都愿意凭自己的双手和脑子一步一步推动完成。   常氏无话可说。视线落在太子和朱雄英的身上,朱雄英这时候也适时开口道:“娘,至儿乐意做的事,由着她吧。”   “你就没有想过将来她做的事多了,成为众矢之的,你们能不能护得住她?”不是常氏小心眼,也不是常氏不愿意让朱至放手去做她想做的事,只是从现在朱至做的事情可以看出,她要做的绝不是单单只是上阵杀敌的小事。   亏得朱至不知道,在常氏看来上阵杀敌都成小事了,否则真得问问常氏,在她心里什么才是大事。   “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这个太子不当也罢。你也如此,如今你妹妹为了我们家冲在最前面,将来要是是天下的臣子群起而攻之,要对付你妹妹,你得护住她。   “起外人来,你妹妹一心为你,也一心为朱家,为大明的江山,这份恩情你绝不能忘了。”   没等朱雄英接话,太子已经先一步表明了态度,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伤害朱至。   同时太子也得叮嘱朱雄英,将来莫要听了旁人几句闲言碎语,只盯着朱至的错处,忘记了朱至才是跟他真正站在一处的人。   朱雄英重重的点头,“爹放心,我一定会记住。”   常氏最担心的事已经被夫婿和儿子解决了,常氏又哪里还能再拦着朱至,不让她按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与常氏并不关心国家大事,着重只关注朱至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马皇后和朱元璋在一块,却不得不论这国家大事。   “果真想好了,要让至儿前往北平?”马皇后问得直接,只要朱元璋一句准话。   朱元璋躲闪的不敢和马皇后对视,接过话,“那得看北元那边是什么情况?”   马皇后上前一把拉住朱元璋,逼得朱元璋和她对视,“你倒是跟我耍起官腔来了。”   这话说的朱元璋很是冤枉,“要是北元的人不急,咱们当然也不用急着让至儿去北平是吧?这怎么能叫耍官腔呢?再说了,这件事三年前就已经定好了。”   对于朱至的安排,应该说早在很多年以前朱元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如今不过一一实施。   “之前至儿一直都是跟雄英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事都能打上雄英的旗号。这回你要是把她放出去,让她接管北平或者和北元作战,那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马皇后语重心长地提醒朱元璋,别最后把朱至给坑了。   “你看至儿像是要回头的意思吗?”不是朱元璋想不想回头,而是朱至要不要回头。   马皇后闻言长长一叹,又怎么会不知道朱至自小打定主意要卫国戍边,上阵杀敌。为了完成这个愿望,从小她吃了多少苦,马皇后岂不知?   “我也是女子。我更能理解至儿的心思。可是,这条路太难了,但凡将来你们这些男人有所质疑,她将会死无葬身之地。”马皇后也不算是不相信丈夫和儿子,她只是看得更清楚这世间男儿的劣性。   “什么难不难的,只要我们至儿的军功是实打实的,谁又敢抹去她的功劳。”朱元璋握住马皇后的手,轻声安抚道:“你得相信至儿。要是真把人困在这内院之中,不让她上阵杀敌,那不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说到这里,朱元璋挑动眉头道:“你是还没有看出来吗?咱们这个孙女是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在这内院之中安稳老死。”   马皇后忍俊不禁,却又在任一瞬间皱起的眉头,“至儿如此,我竟不知该喜或是该忧。”   余光扫过朱元璋,自然不会错过朱元璋脸上那颇感得意的神色,“皇上是高兴的吧,高兴有这样一个一心为国,骁勇善战的后起之秀。”   朱元璋并不掩饰自己的欢喜,拉过马皇后认真的道:“我高兴,你也高兴,这是一桩喜事。至于你担心的事,大可不必。你怕是觉得咱们这孙女还得要我们庇护着吧?她要是有那么蠢,枉费在我们身边由我们教养的这些年。”   这话马皇后并没有接过,朱至的确是不蠢,可是如果要对付她的人不是外头的人,而是家里的人,甚至是朱元璋或者是太子,乃至朱雄英,朱至难道会跟他们抗争到底,斗个你死我活?   “孩子是你教出来的,你也该给她些保命的东西。”思虑再三后,马皇后终究和朱元璋提出了要求。   朱元璋笑了,笑的什么,朱元璋和马皇后各自心知。   “要是这样能让你宽心,就按你说的。”朱元璋明摆着愿意配合马皇后,马皇后怎么说他就怎么安排。   “这件事还是得跟标儿商量一下。”马皇后提了一句醒。   朱元璋回道:“那是我儿子,我还得跟他商量啊。”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你的儿子,你怎么就不能跟他商量了?”   好吧,朱元璋没敢再吱声,不就是商量商量怎么给朱至准备多些防身的东西吗?商量。商量。   “行行行,商量,我们商量。”朱元璋如是接话,甚至更是重提旧事道:“你看,雄英和至儿回来了,大明江山也都相对稳固了,之前我们决定的事,我打算明天昭告天下,选一个黄道吉日让咱们标儿继位。我趁早丢下一大摊子的事,我们回凤阳去。”   马皇后一顿,终是劝道:“三年了,你不必非如此不可。”   朱元璋却坚定的道:“当如此。我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我其实没有那么厉害,大明的天下在我的治理之下,哪怕我一心杀贪官,为百姓,却有好些事由不得我。我的方式,未必适合大明。”   虽然朱元璋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更不愿意接受自己未必能把大明江山治理好,可是,大明江山很好吗?   朱雄英和朱至每到一处,面临的种种问题,朱元璋料到过吗?如果不是朱雄英和朱至走这一趟,或许这一辈子朱元璋都意识不到。   承认自己的不足,接受自己的不足,朱元璋用了很长的时间。   正是因为从前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不足,也不肯接受别人对他的批评,所以朱元璋才会努力的想要控制住一切,把天下人,甚至是所有的官员都牢牢的掌控在手里。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全,才会觉得没有人能威胁他的地位,损害他的江山。   可事实上不管他再怎么想要控制官员,终究没有办法对他们了如指掌,毕竟如果有的人足够聪明,那是可以骗过全天下的人,也包括朱元璋派去的锦衣卫。   意识到这一点后,朱元璋也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的一言一行。最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开创了大明江山,却未必能够让大明江山再现汉唐盛世。相比之下,倒不如让太子一试。   朱元璋对太子的满意,天下皆知。   好些朱元璋之前做不好的事,交到太子的手里,让太子独断朝纲,未必不会再让大明更上一层楼。   “其实我原本是想,咱们标儿也算长大了,处理朝事也是井井有条。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可以给他兜兜底,真要是标儿出了什么差错,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他。可是我就忘了,我既然还是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所有人都得顾及我的存在,凡事就得以我的喜好为准。”   朱元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本他觉得朝臣们如此态度,证明他们心中是有他这个皇帝的,但何尝不是在处处约束着太子。   不能否认朱元璋和太子的治国方式其实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朱元璋企图掌控天下,而太子却要以仁治,只要把握大方向,便不会管朝臣们用什么样的办法助之治理好天下。   朱元璋并不相信朝堂上的这些官员,更是认为这些当官的心眼太多。所以朱元璋才会想要牢牢的把控朝堂上的这些官员,以达到让他们老实本分,不可能危害百姓的地步。   但是,朱元璋却不得不承认,就算他拼了命的想要控制天下,控制大明的所有官员,本意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当好官,也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结果却事与愿违。   “如果你想好了,那就按你想的去做。”马皇后并不再过多评价朱元璋的作为。   无论事实的结果如何,不能否认的一点是,朱元璋的初衷都是想要大明好,想要大明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想好了,早在多年前我就想好了。让雄英和至儿出去,算是让我看清了自己治下的种种问题,显然我这个皇帝当的其实并不算太合格。”朱元璋愿意承认自己的问题,接受了自己并不能够如自己所愿的将大明天下治理得更好,也不能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不过,他做不到的事,他希望通过太子和朱雄英能够做到,而且做得更好。   大明的天下一定要繁荣昌盛,一定要再现盛世。 第116章 请求   ◎放足◎   朱至是不知道, 朱元璋等着他们兄妹归来,他们两个一回来, 这就准备着退位。   第二日, 正高兴瞅着常氏绣花,夸赞着常氏的绣工了得的朱至,忽然听说今日早朝, 朱元璋下诏准备退位, 让钦天监择黄道吉日让太子登基。   “咳咳咳!”这样一个消息传来,谁人不惊愕失色, 纵然朱至多年前就知道朱元璋有心退位,此时此刻依然受到不小的冲击。   常氏已经傻了眼,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之间朱元璋准备退位了呢?   朱元璋的身体康健着,也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啊。   “你皇爷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常氏第一时间抓住朱至的手,着急的追问。   刚回来不过两天的朱至听着常氏的追问,很想反驳一句, 娘唉, 您在应天您都不知道的事, 我远在千里之外我能知道。   终究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谁朱至早知道朱元璋多年之前就动了退位的心思,只不过当时不能确定大明的情况适不适合他退位, 因此才会拖了这些年。也才瞒着常氏。   不过朱元璋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否则也不会昭告天下。   “没有的事,爷爷康健着呢, 哪能有什么事儿, 不过是皇帝当腻了, 想要让爹继位而已。”听听朱至这风轻云淡说的, 虽然常氏是觉得朱元璋的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是皇帝当腻什么的, 有这样的人吗?   常氏半响没缓过来,怔怔的望着朱至。   朱至已经问起太子的反应。   太子能有什么反应呢?当即推辞,如何也不敢深受。   三请三辞的戏码,懂的都懂。   纵然朱元璋早就跟太子提过有意传位,然后跟着马皇后一道逍遥自在的过他们的日子。可是事到临头太子还是觉得不应该。   为此太子当着面推辞,不敢受。   等到私底下父子在一块儿,太子更是跪下道:“父皇春秋鼎盛之际,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儿臣有愧,岂能担当重任。”   “我们父子之间就不说这些推三阻四的话了,你懂为父的心思,我也懂你的志向。大明的天下在我手里也就这样了,以后留着给你放手去干。放心,就算我成了太上皇,你要做事只管放手去做。有我给你兜着。”朱元璋也不是传了位就撒手不管的父亲。但凡太子有用得上他这个父亲的时候只管开口。   谁要是觉得太子继位之后,无需把他这个太上皇放在眼里,敢敢欺负了他的儿子,只管试试。   朱元璋缓缓走下,扶起太子道:“我有问题我清楚,你也清楚。这个皇帝再让我继续当下去,大明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陪着我一起打天下的人,还有多少能活着?我不敢保证。”   这一番话落下,让太子一顿。   “所以在我没有真正大开杀戒之前,还是让你来吧。先前你觉得不合适的政策该改的就改。想怎么干,放手去干。”朱元璋叮嘱着太子,让太子不必事事以他为先。   “爹。”一声爹唤来,听着朱元璋老泪盈眶。   拍拍太子的肩膀,朱元璋欣慰的道:“你不知看着你娘,看着你,看着雄英他们兄妹,我这心里有多高兴。   “原本以为成了皇帝,我们一家子能够过得比以前更好。没有想到,皇权在手,我的心竟然会变得比以前更冷更硬。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失去你娘的时候,我才真正知道害怕,才知道,我是有多伤了你娘的心。   “或许如果没有你们,我会继续狠下去,狠得连自己都害怕。可没了你们分享,这个天下对我而言只剩责任,了无生趣。好在,你们都在,这个天下,我也可以放心交付于你,很好是吧。”   显然朱元璋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最终才做下这个决定。   毕竟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朱元璋翻来覆去的权衡利弊,最后再做下决定。   太子纵然多年前亲耳听到朱元璋有意传位自己,但只要这个位置一天在朱元璋的手里,那就是朱元璋的。   这么多年以来,太子依然兢兢业业的做着本分的事。也是让朱元璋十分欣慰的事。毕竟太子从来没有觉得,朱元璋非传位给他不可。   有多少人是觉得成为了太子,理所当然的就会是皇帝,由此而得意忘形,视皇位为所有物。   又有多少皇帝看着那不知本分的太子,打从心底里不喜之。   虽然朱元璋盼着太子能够表露出对这皇位的势在必得,可是朱元璋同样也明白,他的太子不仅仅是太子,也是他的儿子。太子从来没有忘记他们是父子。   当然,朱元璋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牢记一点。在他眼前的这个是他的儿子,是他朱元璋的儿子。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先是他的儿子才是太子。   “这个天下是为父打下的,到如今为父该做的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你。你要担起这个天下,要让大明变得更好,如此才不负为父将这个天下交到你的手里。这也才是你该做的事。”朱元璋语气坚定,目光沉着,无一不在告诉太子,他并未在开玩笑。   做下决定的朱元璋,既然不是心血来潮,便已然做出取舍,眼下时机已成,朱元璋盼着太子能够从他手中接过千斤重担。   太子明白老父亲已经想好了,也就不再推辞,郑重的同朱元璋作揖,应下道:“必不负父皇信任。”   “那就免了那诸多的规矩。也不能不演,毕竟将来让你落人口舌,只是这时间得抓紧了。我希望至儿能够以公主的仪仗出嫁。”朱元璋时时刻刻都想着朱至,也是不希望朱至委屈了。   太子听着颇感汗颜,好在昨天朱至已经说服了常氏。如今什么时候叫朱至和汤显成婚,不过是他们两家商量着来。   朱元璋说到这里又瞟了太子一眼,“雄英的婚事也得抓点紧。我还等着抱曾孙呢。”   对此太子就得道:“至儿的婚事不由她娘,雄英的婚事,且由着她吧。”   结果朱元璋听得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那是将来母仪天下的人选。若是不能给雄英选个贤内助,将来要毁了他一辈子。”   不是朱元璋危言耸听,而是事实摆在眼前,不可不小心。   “你得亲自去看看,挑一挑选一选。”朱元璋以为太子未必听得进去,只好继续相劝,只为让太子知道,朱雄英的婚事绝不能当作寻常儿郎的婚事。   “不然,父皇让母后出面。”太子立刻顺势提出,引得朱元璋侧目以对。   太子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并未在玩笑。   朱元璋立刻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朱元璋提醒太子,“虽说当年是我和你岳父定下你们夫妻二人的婚事。太子妃好与不好,你大抵有数。你让我让你娘出面帮雄英选太孙妃,看来这后宫的事,你是打算让太孙妃负责?”   被朱元璋一通分析的太子,额头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不敢直接说自家媳妇儿确实犯懒的太子,却也清楚常氏的问题所在。当然还有儿子的问题。   “雄英也不小了,见识的多了,等闲的女子怕是也看不上。”莫可奈何的太子只好把儿子推出来当挡箭牌。好让朱元璋知道,不是他媳妇有问题,而是他儿子有问题。   “咱们至儿的见识就少了?等闲人她就看得上?”朱元璋才不会被太子忽悠过去。   “父皇分明知道,嫁出去和娶进来并不一样。除非以后得让雄英一把抓,否则他荣辱与共的妻必须得是个好的。”太子对朱元璋的胡搅蛮缠也是无奈。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就是朱元璋这种人。   朱元璋却没有要反省的意思,只道:“你现在是不是一把抓?”   太子!!!   “父皇是想让我怪您当初擅自为我决定婚姻大事吗?”可是太子就没有杀手锏吗?朱元璋非要揪常氏的错处,常氏要是真有什么错,最错的就是朱元璋不是吗?   果不其然,朱元璋听了这话,瞬间闭了嘴,再也不敢吱声。   “行行行,我让你母后帮忙挑着点。”莫可奈何的朱元璋只好答应下。   而这时候的马皇后宫里来了一位客人,一位马皇后相当想见的客人。奢香夫人。   “早些年至儿从贵州回来就对夫人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面对一个为彝族与汉族往来交好,互通有无,共谋发展的巾帼英雄,马皇后肯定她的付出,也表露对她的钦佩。   “皇后娘娘说笑了,当初若不是郡主,我彝族人民未必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奢香夫人余光扫过旁边陪衬的朱至,内心对朱至的感激皆是发自肺腑。   若不是有朱至当初的相信,后来与他们彝族开通商道,彝族人民也不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过上相对安宁的日子。   如今彝族家家户户都有余粮,手里又有闲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此番进京朝觐,一则为向皇上禀呈政务,二则也是有些许薄礼进贡皇上,三则也是为谢恩。谢陛下隆恩,也谢当初郡主的帮扶之恩。”奢香夫人说着话,人已经站得起来,往后退了几步,跪下与马皇后行以大礼。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马皇后先一步将人扶起,没让人跪下。   “无论是夫人或者是陛下,都只是希望两族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我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奋斗的人。自然不用说一个谢。”马皇后早就听朱至提起贵州的彝族之内,有这样一位奢香夫人,心怀百姓,纵然失去了丈夫,悲痛之际,还能理智的帮助大明安抚贵州,说服云南各部落的首领,让大明能够尽早的安定云贵之地。   一个胸怀天下,识大体,明事理的女人,不知让多少男儿自叹不如。   自然,站在马皇后面前的奢香夫人其实也一直担心,未必大明皇帝就如同朱至那样好说话,可是看着眼前的马皇后,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半。能养出朱至这样孙女的人又怎么会是目光短浅,气量狭小之人。   “马烨的事,是我们失察了,好在西平侯出面及时,没有让夫人蒙受冤辱,实乃万幸。”马皇后对于眼前的奢香夫人心中颇感愧疚,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信任的侄子,最后竟差点挑起贵州大乱。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如果没有马大人的事,也不能让朝廷知道我彝族百姓诚心归附大明。”奢香夫人也是会说话的人,对于当初在贵州多次刁难她的官员,并未揪着不放。甚至还能顺着马皇后的话,肯定马皇后和大明朝对他们彝族的接纳,也是不希望马皇后再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朱至倒是没有听说这件事,不解的问:“马烨是何人?奢香夫人和咱们的官有什么事?”   马皇后没想到朱至竟然不知此事,一眼扫过奢香夫人,奢香夫人立刻道:“只是些许小事罢了,当初郡主就怕旁人欺负了我们,所以特意跟西平侯叮嘱了一句,让西平侯代为看护彝族上下。因而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没有闹出大乱子,那是闹出了什么小乱子?”朱至抓住重点。没有大乱子那肯定就是小乱子不断。对于不同的民族而言,风气习俗各有不同,想要两族和平,需得相互包容。总挑别人的毛病,迟早对方容忍不了。马烨是这样干的?   奢香夫人的视线落在马皇后的身上,马皇后显得有些无奈,“马烨已经被你爷爷处理了,难不成你还想过去把人揍一顿?”   得,人都已经处置了,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反而不太妥当。   朱至一时反应过来,不适合当着奢香夫人的面追问个不停。   行,她不问,她让人去问问。   一个眼色朝后,万河已然明了。别管过去多久的事,朱至想知道的,断然没有问不到的。   只不过万河没想到他人刚走出去,忽然看到迎面走来的人颇是眼熟,咦,好像是陈亘?   “万公公。”陈亘走来的时候正好也看到了万河,抬眼与万河对视,福福身见礼。   “陈姑娘。”万河也得客气见礼,目光落在一旁的宫女身上,自然认得这一位是马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但是,怎么陈亘被马皇后请进宫了?   “啊,也对,陈姑娘与郡主相识。”为陈亘引路的宫女,听着两人相互打招呼,马上想起来了,陈亘说来与朱至也是相识的呢。   万河赶紧应着一声是。   这一位宫女解释道:“这位陈姑娘在西安帮助了不少女子,皇后娘娘有所耳闻,十分赏识,想着奢香夫人与之未必不会是志同道合之人,故于今日一道召入宫觐见。”   也对,马皇后又不是那等安享宫中,诸事不管的人。   须知朱至想做成好些事,都得靠马皇后帮她镇住朱元璋。   “姑姑请。”万河侧手相请,让人领着陈亘进屋,他麻利的去弄清楚究竟贵州出了什么事。   奢香夫人与马皇后相谈甚欢,朱至在一旁三不五时配合着,尤其记得给马皇后和奢香夫人续茶。奢香夫人自是受宠若惊,马皇后拍拍她的手意示她不必太放在心上。   “来者是客,你自贵州而来,不远万里,又为两族百姓呕心沥血,不过是为你端杯茶罢了,你受得起。”马皇后宽慰奢香夫人,让她只管坐着,她受之无愧。   陈亘就在这个时候被宫女引了进来,“娘娘,陈姑娘到了。”   马皇后第一时间望向朱至道:“你虽知我要召陈姑娘进宫,想不到我会在今天召她与奢香夫人一道入宫吧?我想,她们都是自强不息之人,应该也能一见如故。”   “皇后娘娘,郡主。”陈亘被宫女请了出来,面对马皇后与朱至,神色坦然,落落大方的面对一干人的打量。   “不必多礼,坐吧。你的脚不能久站。”马皇后确实算是一个有心人,有心得知道眼前的陈亘是什么样的情况。   奢香夫人闻言已经将视线落在陈亘的腿上,只是陈亘的裙摆太长,盖住了双脚,并不能看清陈亘的脚是怎么回事。   “谢娘娘。”陈亘谢之,也不客套地坐下。   奢香夫人难掩好奇的问:“姑娘的脚受了伤吗?”   陈亘面对奢香夫人的好奇,亦曾闻奢香夫人之名,陈亘道:“中原之地,好些女子自小裹足,如我这般,用布缠着,硬生生将一双天足变成这一双巴掌大的小脚。”   为满足奢香夫人的好奇心,陈亘说着话问起马皇后,“娘娘,妾可以让夫人看看妾的脚吗?”   确实,当着别人的面露脚是一件算是失礼的事。   马皇后是此间主人,正因如此,陈亘须征得马皇后的同意。   “有何不可。正好让奢香夫人知道,我大明之内的女子有多自强不息。”在马皇后看来,陈亘是一个倍受折磨的人。她也是见过女子裹足的,裹足后的女子举步维艰,多少人只能依附男人而活。   可是,陈亘不是。   纵然一开始陈亘打的是秦王的名号,秦王是什么样的人,马皇后最是有数。也正是因为有数,故而马皇后知道,秦王绝不可能成为陈亘的依靠。   当然,秦王背后的人是朱至这就需要另当别论了。   然而,朱至可不在西安,这就意味着朱至只能助陈亘开一个局,至于她把事情办到什么地步,怎么样竖立自己的威望,从而让自己名扬天下,同时也能帮助更多的人,在她。   马皇后听说西安出了一个陈姑娘,救女子于水火中的陈姑娘,纵然得知朱至作为她的靠山在后,也明了陈亘能够解救那么多的青.楼女子,更能让她们活下来,活得不错,极是不容易。   因此,哪怕知道她有一双小脚,却也明了这个女子和其她裹足的女子不同。   陈亘得马皇后一句准话,直接挑起裙摆,将自己的一双三寸金莲露了出来。   奢香夫人在看到陈亘那一双小巧玲珑,只有巴掌般大的脚时,明显一怔。不由自主低头的看了自己那双大脚,“这么小的脚要怎么养出来?”   “我当初是从五岁开始缠足。用一块布一点一点的将脚缠起来,再用力的折在一起。”陈亘为奢香夫人解释配上手上的动作用力那么一折。奢香夫人惊叹道:“那得有多痛。”   说到这里奢香夫人用自身来解释道:“脚上的鞋穿的不舒服,脚都会痛,更何况用力的用布把脚裹起来。那得痛成什么样子?人还能走路吗?”   面对这样的疑问,陈亘肯定的回答道:“不能。裹足的人一般都走不快了,我这双脚现在能走得稳稳当当,能站着,也是因为这些年没有再缠足。”   陈亘沉吟了半响道:“刚开始缠足的时候,脚痛的人一宿一宿的睡不着,恨不得把脚剁了,一了百了。夫人说的没有错,脚上的鞋穿的不舒服脚都会疼,更何况用布这样死死的裹着。不仅是裹,更是用力将脚折断。”   奢香夫人想象着那样的场面,心惊肉跳的追问:“大明怎么会有这样灭绝人性的规矩?”   “倒也不是大明朝立下的规矩,只不过那些没用的男人斗不过男人,所以才会如此折磨女人。”朱至立刻解释一番,让奢香夫人知道,规矩不是大明朝定下来的,而是那些没用的男人折磨女人的办法。   “啊?”奢香夫人一时没能明白朱至话中何意。   “夫人如果有兴趣,改天我给夫人讲讲裹脚的来历。”朱至冲奢香夫人一笑,很乐意为她解惑。   “那就有劳郡主了。”奢香夫人求之不得。正好也可以了解了解中原的历史。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如今有四个女人。   相较于奢香夫人是一方首领,陈亘因为帮助女子而名声大振,有了机会出现在马皇后,陈亘依然谨守本分,话说的也是十分漂亮,至少得到了马皇后和奢香夫人的认可,都对陈亘有不错的印象。   “奶奶,我想留陈姑娘在宫中小住几日。”朱至顺势向马皇后提出要求,她是想把陈亘留下小住几日。   “正好,我也想留夫人小住几日。夫人以为如何?”马皇后与奢香夫人相谈甚欢,以为可以秉烛夜谈,朱至既然想留陈亘住上几日,倒也无妨。   “我当然愿意。”不管是冲马皇后或者是朱至,奢香夫人都愿意在宫中住上几日。   奢香夫人的视线随着这句话落在了朱至身上,朱至应该没有忘记,她们之间还有好些事需要谈一谈。   “我也有些累了,你们进宫,自该四处转转,看看。至儿作倍?”马皇后不愧是朱元璋的贤内助,眼力上佳。奢香夫人也好,陈亘也罢,都跟朱至有不浅的联系,纵然马皇后不把她们请进宫来,朱至也得去见她们。   “还是奶奶懂我们。”朱至讨好的冲马皇后一笑,马皇后戳了一句她的脑门,“我是不指望你能闲得住。”   朱至眨巴眨巴眼睛瞅着马皇后,瞅得马皇后半点脾气都没有,只好挥挥手将人打发了。   “临走之前,奶奶帮我件事呗。”朱至自然而然的挽上马皇后的胳膊,撒娇的请求。   马皇后挑挑眉头,没有一口答应,只问:“什么事?”   “您跟爷爷提一嘴,让爷爷下诏放足。”朱至早些年就已经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离得朱元璋太远,就算想说,纸上的陈述一大堆,朱元璋看进去几条,有没有当回事都难说的很。   “你该知道你爷爷的打算,这件事放一放不好吗?”马皇后如此一问,毕竟朱至也曾跟她说过这件事,只不过当时的马皇后觉得可以交给太子或者是常氏来做。   “功在千秋的事,怎么能把这些功劳全部都推到我爹头上?总得让天下人知道我爷爷胸怀天下,心存百姓。最是见不得百姓吃苦受罪。没脑子的男人才喜欢缠足的女人。以折磨人为喜好的男人,自该向我爷爷学习学习。”朱至也不管朱元璋在不在跟前,一股脑的拍马屁,只为了让马皇后为朱元璋着想着想。   “你这番话应该去跟你爷爷说。”马皇后笑得眉眼弯弯,却还是给朱至提个醒。   朱至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在爷爷面前,奶奶说话比我管用。再者,奶奶怎么说也是大明的皇后,记挂着天下女子吃的苦受的罪,不忍心她们继续再受摧残,因此才向皇爷爷进言,实属理所应当。”   换句话来说,功劳记在谁的身上,朱至都不在意,只希望朱元璋和马皇后能够解救天下女子。   马皇后伸出手抚过朱至的头,为朱至的识大体而高兴。   “身为女子,当为女子谋福,你有这番胸襟很是不错。不过你得记住,天下之才无分男.女,切不可用性别对人诸多约束。用人视才视德,最忌讳的却是性别二字。   “你为女子,将来不管你要做何种大事,必为众矢之的。因此更是不能落人口舌。你得有比天下男人们更宽广的胸襟,更能容人的气度,才能在这世道立足。”   马皇后其实是担心的,担心朱至看到了这世道对女人的诸多不公,所以一味的偏向女人,却忘了失了公正之心,会让朱至陷入困境。   既然朱至不喜欢这天下的男人有失公正,一味的只会压榨女人,就更不应该做她所看不顺眼的事。否则她和那些人有什么两样?   “公正这两个字藏在心间,施于行动,如此才能面对天下共伐。”马皇后紧紧的抓住朱至的手,只为了让朱至牢牢的记住这句话。   朱至自然也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马皇后能想到叮嘱朱至这一点,朱至理当接受教诲。   “奶奶放心,您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一定会牢记在心,永生不忘。并一定会以此约束自身,不能忘公正二字。”朱至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回应,誓要将马皇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脑子里,永远永远都不会忘。   “好。你既然觉得这件事理当为之,从前的我们并未将裹足一事当回事,但如今看来,天下饱受摧残的女子不计其数。   ”此以往,天下风气一成,往后,这天下的女子如何还能为大明尽一份心?   “种农桑,哪一样都缺不了女子。大明如今最缺的是人,尤其缺那干活做事的人。”   马皇后其实知道,贫穷人家的女子是不会缠足的。唯有那吃饱了闲的没事干,可以养在深闺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裕人家才会让女子缠足。   偏偏马皇后却好像对这样的人家视若不见,只从底层出发。   大明朝如今不缺人吗?   谁要是敢说出这种话,必然会引起众怒。   朱至默默的给马皇后竖起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还请皇怜惜我等缠足之女。朝廷若以放足,也请娘娘让陛下再下一道诏书,已然出嫁的女子,或是已经定亲的女子,如果没有犯下十恶不赦之大罪,不可休弃,更不可退婚。”陈亘闻言大喜,但也必须要请马皇后体恤另一个存在的问题。   朝廷颁下律法,证明了朝廷的态度。与之而来,必会有人为了讨得朝廷的欢喜,不惜做出杀人害命的事。   像陈亘这样裹足的女子,一双足早已废得七七八八了,倘若那些已经出嫁的人因为这一双足而被废弃,如同晴天霹雳,必然会让她们无法在这个世道生存。   “你是有心人。”马皇后听着陈亘的话,立刻明白了,陈亘是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着马皇后,放足虽然是为了以后的女子着想,但同样那些已经长大成人,双足也已经成型的女子,会不会因为朝廷下达的这道指令而成为了人人厌恶的对象,由此为借口,反而把她们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妾只是经历过。如今妾既然有能力助她们一臂之力,也希望能尽所能帮到她们。女子在这个世道活着太难了!”陈亘也不想说这样沉重的话题,但事实摆在眼前。   以陈亘一己之力毕竟有限,如果朝廷出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如以奶奶的名义颁布文书,若因缠足而被弃之女,可以入养济院,不管有多少人,我来养。   “也不是说要一直白养着她们,只是帮她们渡过难关,等她们缓过来了,再教她们习得一技之长。   “当然,如果她们想嫁人,我自然为她们安排婚事。若是不想,凭她们能够养活自己,也不怕将来被人欺负了。”   朱至果然是财大气粗,解决问题的办法必须得有钱财支撑,朱至有的是钱,也不吝啬于为天下可怜的女子花钱。   “这倒是不错。”凡事总得避免有那不拿朝廷当回事的人,既然是为女子着想,理当为她们准备后路。马皇后赞许的点点头,很是满意朱至的思虑周全。   “那奶奶不如趁早把事情解决了?”朱至试探的和马皇后催促。毕竟朱至都铺垫了这么多年了,要是想现在就把事情做成,也不是不可能。   “你怎么就知道你爷爷一定会同意?”马皇后昂起头提醒朱至切莫高兴的太早,怎么说朱元璋也没有答应不是吗?   朱至回了一句,“自打我跟爷爷提起这件事,爷爷也没有反对。估计爷爷的想法跟奶奶一样的,都想把这件功在春秋的好事留给我爹。我爹估计也是忙的团团转,一时没能顾上这件事。”   依照朱至对家人的了解,确定以及肯定不管是朱元璋或是太子。一旦知晓裹足一事对女人的摧残,以及对天下女子的影响,都不可能视若无睹。   作为男人们,其实很少去在意女人的事,尤其是女人的脚。   虽然朱元璋宫里的女人不少,裹足的人也不再少数,可是朱元璋是会把女人放在心上,时时刻刻记着女人好与不好的人吗?   当了皇帝之后的朱元璋,就连对马皇后这个结发妻子,与他共患难共生死的女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更何况那些只是作为棋子送到他身边,不过是供他解闷或是一时兴起的女人而已,他又怎么会在意她们好与不好?   但是朱至出去一趟,将女子裹足对女子的伤害,以及对整个大明的影响,一一的陈列出来,送到朱元璋的面前,让朱元璋想无视都没办法无视。   朱元璋不会不明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   或许在男人看来,女人们的事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一旦整个国家的女人不能再作为生产力,这对一个国家而言,又将产生什么样负面的影响。   当然,从本质上朱元璋不算是轻视女人。   毕竟马皇后跟随在朱元璋的身边,到底帮了朱元璋多少回,又救了朱元璋多少回,朱元璋心里有数。   夫妻是为一体,只有夫妻同心,才能让家宅安宁,繁荣鼎盛。朱元璋从不否认自己能有今天,马皇后功不可没。   穷苦人家出生的朱元璋比谁都更清楚,家里少了一个撑起半边天的女人,对家里来说将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现如今裹足只盛行于富庶的人家,可是照着这样继续下去,底层的那些女人们会不会受到影响,朱元璋不敢保证。   这一切恰好就是朱至提醒过朱元璋的,所以一旦再提放足一事,朱元璋一定会配合的。   “你是样样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我们一个个配合你是吧?”马皇后没能忍住再戳了一记朱至的脑门。   朱至立刻理直气壮的道:“拖多一天,拖多一刻,都有可能会让多一个孩子饱受裹足之痛。奶奶。” 第117章 点拨   ◎决心◎   不是朱至危言耸听, 而是摆在眼前的事实的确如此。   马皇后也正色以待,自知朱至所言半句不虚。   “你好好的招待奢香夫人, 带夫人走走, 欣赏大明的风景,我去见你爷爷。”马皇后当下不再迟疑,立刻准备去见朱元璋。   朱至大喜过望, 立刻松开抱紧马皇后的手, “奶奶快去,快去。”   马皇后回头冲奢香夫人颔首, 奢香夫人虽然不太明白这件事的起因,可是听朱至道来事情的刻不容缓, 她明白了马皇后为何等不及。   相较于奢香夫人只是有些激动,一旁的陈亘已然是迫不及待,显然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请。”马皇后一走,朱至得代为招待奢香夫人和陈亘。   奢香夫人同朱至轻声细语的问:“这些年郡主可还好?”   朱至点点头,迈出门坎时, 万河等在外头, 赶紧将一份公文与朱至送上, 朱至接过一边走一边看,再与奢香夫人道:“夫人遇上了难事, 竟然也不跟我说一说。”   自知朱至所指的奢香夫人立刻回答道:“郡主为我彝族做的已经够多了, 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够解决的。”   “企图挑起两族战乱,借机残害彝族百姓, 这可不是小事。”朱至亮出手中的公文, 提醒奢香夫人不必再为旁人掩饰, 她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非有夫人坐镇, 彝族的百姓只怕早已不能容忍我大明官员如此欺压夫人。多谢夫人。”朱至肯定奢香夫人的付出, “马烨此人信不过夫人,以为非我族人,必有异心。却不知大明之心,更不懂万千百姓一样祈求太平安乐的心理。”   “郡主所言甚是。”奢香夫人能够和朱至达成共识,何尝不是因为在他们心里都有百姓,都知道百姓所求的是什么。   战事再起,难不成以为能有哪一方百姓能够避免波及吗?   战火燃起,只能是两败俱伤,不知又有多少人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奢香夫人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哪怕被人接二连三的挑衅,也一直隐忍不曾发作。   “大明的官员也并不是只有马大人那样的,还有像郡主和西平侯这般,企盼和平,各族安宁的人。”奢香夫人之所以愿意尝试,何尝不是因为从一开始她所认识的汉人中,也有像她一样喜欢和平的人。   既然愿意天下太平,自该有所付出。不过是受些委屈和挑衅罢了,只要坐得住,不忘初心,必然闹不出乱子。   “对于马烨的处置是怎么样的?”朱至没有忘记询问那一个企图挑起战事的人-马烨 。   “陛下从西平侯处得知马大人自往贵州去后,残杀彝族百姓,欺压彝族人民,更有意折辱夫人,逼反彝族,企图挑起两路的战乱,勃然大怒,下令处斩。奢香夫人求情,马大人才保住一命。只是娘娘道马大人虽是娘娘的侄儿,却无半点胸襟,也没有安定天下之心,上不体于君,下不能抚于民,不堪为官。已经让皇上夺去他的官位,贬为庶民。”万河打量着奢香夫人的神色,老老实实的回答。   “哼,如此处置未免太便宜他了。”朱至冷哼一声显得不满。   万河已然不吱声,那可是马皇后的侄子。但凡不是有这层身份,人早就死了。   其实,原本马皇后也是要朱元璋依法处置,只是朱元璋顾念马皇后身边亲人所剩无几,最终还是手下留情。   “郡主为妾身报不平,妾身明白,只是妾身所求不过是彝族安宁罢了。只要彝族安,不过是受些委屈罢了,妾还是能忍。倒也不必赶尽杀绝。”显然奢香夫人并无意要马烨的命,只是要让这个人永远离得他们远远的。   作为彝族首领,奢香夫人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达到什么目的。   彝族的安宁高于一切,相较之下自己受的那点折辱或者是打骂,都是小事。   “夫人胸襟开阔,识大体,懂大局,是彝族百姓之幸也。”朱至肯定奢香夫人的存在于彝族而言是天大的幸事,恰也正是因为这份幸运,才能让彝族安宁至此。   “不过,我大明的官员也得敲打,非为平夫人之怒,也非为彝族一族而已。我大明江山地域广阔,若人人都是与马烨一般,认准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大明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当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朱至解释自己的愤怒到底因何而起?又为何会觉得朝廷对马烨的处置过轻?实在是因为若不能杀一儆百,没有人会当回事。   此非为彝族,也非为奢香夫人,而是为大明,也为大明的官员。   这叫奢香夫人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毕竟朱至既为大明郡主,做下的既是为大明利的事,她若拦着不让,倒是显得她用心险恶,不妥。   朱至说着话,心里已然有了数,正好看到陈亘艰难的迈出门坎,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扶着她,陈亘一顿,最终伸出手,末了与朱至道谢,“谢郡主。”   “难得遇上奢香夫人,你可有什么想法?”朱至挥挥手,意示陈亘用不着跟她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这些年陈亘的所作作为朱至是相当的满意,正是因为满意,朱至也就将陈亘视为盟友,同伴。   “闻郡主多年前与奢香夫人不仅有生意上的往来,更与奢香夫人一道共谋贵州百姓共富。”陈亘走得虽慢,好在朱至有意放慢脚步,一直都在等着她,陈亘岂不懂这份心意。   马皇后有意在今天见奢香夫人之时召见陈亘,若说没有原由怎么可能。   陈亘为天下女子而谋,而且谋得极好,看在眼里的马皇后,以为陈亘需要更多人的帮助,奢香夫人也是一个可以帮陈亘的人对吧。   如此,马皇后岂能吝啬。   “我不过是动动嘴皮罢了,真正为贵州谋的是夫人。”朱至从不揽功,她不过是开了一个头,具体实施的人并不是她。   “若无郡主命人开辟出一道商道,我贵州想要走出来何其难。郡主不仅是动动嘴皮,更是将事情落在实处。贵州之内不仅是我彝族得利,各部族亦感念郡主之恩,此番进京,我也是代表各族前来,谢过陛下,谢过郡主。”奢香夫人确实算是一个聪明人,纵然这些年真正为贵州着想,谋划的人是朱至,但她依然记得谁是大明的皇帝,谢朱至之前,更得谢过朱元璋。   朱至听着与奢香夫人对视,两人眼中都闪过了然。   果然都是聪明人,聪明得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让彼此在这个世道过得更好,更能立足。   “有些生意我也想跟夫人做,不知郡主可让?”陈亘确实是一个有心人,正是因为有心,所以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生意最忌独家,我与夫人做是,你自然也是可以的。”朱至从来不认为自己该做独门的生意,这可是大忌。   陈亘闻言面露喜色,奢香夫人反而一顿,不明白自己和陈亘有什么生意可做?   “你们的生意私下谈,我可不想听进耳朵里,将来兴许抢了你们的生意都未可知。”朱至自知避讳,也无须陈亘和奢香夫人不知如何张口,先一步阻止。   “郡主说得对,妾想跟夫人做的是如今郡主未与夫人做的生意,确实不能让郡主听了去。”朱至挑明说,陈亘也敢打趣了。   “我还不乐意听呢。”朱至挥挥手,与她们道:“我带你们走走?陈姑娘若是累了可以休息。”   奢香夫人不远千里而来,不带她看看皇宫,见识见识宫中繁华,那如何使得?   陈亘若是也想看看,亦无不可。只是她这一双小脚未必走得远,故朱至有言在先,且让陈亘自便。   “郡主放心,妾不会为难自己。”陈亘早已过了对自己一双拖累的小腿心存怨恨的时候,自知其短,避开了就是。   “当如是。”朱至挺喜欢陈亘的豁达,既不曾怨天尤人,又能坚强独立,傲然行走于世间,挺好。   朱至便领着奢香夫人和陈亘出了宫门,为奢香夫人絮絮说起宫中的点滴,让奢香夫人有所了解。   “夫人不知,我当初见到彝族的建筑时,那份震惊不亚于夫人如今见到皇宫。”朱至坦然承认当初自己当时受到的震撼,半点不比奢香夫人如今看见宫中建筑少。   奢香夫人道:“彝族与大明宫殿相比,差之甚远。”   朱至道:“各地建筑各有所长,一如各地的文化风俗各有各的特色。千般风景若都是一个模样,岂不是太无趣?”   这份心态,既欣赏于不同的美,也是能容天下不同。   “郡主所言甚是。”奢香夫人生出的自卑在这一刻被朱至抚平。   彝族与大明朝本就不同,岂能相提并论。   “夫人难得进京,改日我再带夫人出宫游玩,应天的景致也算一绝。”朱至说到这里,更与奢香夫人道:“自然还是要带夫人去看利民之物,如这肥料,如这粮种。”   奢香夫人也不是那不事生产的人,朱至一提这两样,奢香夫人变得更是热切了。   “夫人莫急,再急也断不可能今日前去,故,夫人且缓一缓。”朱至安抚着人,奢香夫人道:“望请郡主授之。”   “既为民而谋,自当惠于民,夫人放心。”朱至保证,宽慰奢香夫人的心。   奢香夫人得了这句准话算是松了一口气,于此时,迎面朱雄英走来,宫巷内行走的宫人们都连忙见礼,“太孙。”   太孙,大明的太孙,奢香夫人虽素未谋面,也知道这一位,见礼道:“拜见太孙。”   “奢香夫人不必多礼。夫人远来是客,倒是我们这些当主人家的有所怠慢了。”朱雄英沉稳的接过话,温和的与奢香夫人抬手,并不希望奢香夫人过于客气。   奢香夫人应着是,却不敢有所怠慢。   陈亘虽不作声,已经福了福身。   朱至同朱雄英福福身道:“哥哥怎么回来了?”   对啊,朱雄英有要事要办,他这会儿回来莫不是事情没办好?   “至儿,你速去寻娘。”朱雄英并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示意朱至随她往一边走走,却是立刻让朱至去做一事。   朱至??“娘今天要给你定下太孙妃人选了。”   对啊,朱元璋急着要定下朱雄英的太孙妃人选。   人,都挑过了,几个大佬达成共识的,朱至也知道那位的名字,结果朱雄英这是什么意思?   朱雄英立刻在朱至耳边一阵低语,朱至立时瞪圆了眼睛,不二话,赶紧同奢香夫人道:“陈姑娘帮我照看奢香夫人。夫人,对不住了,我有要事,去去就回。”   话说完人已经跑得快没影了。奢香夫人???   “夫人莫怪,我为夫人讲解一番如何?”朱雄英既然赶来找朱至,不就是要接手朱至要办的事。远来的客人到了宫里,又是和朱至相熟的人,理当由朱至领人在宫中转上一圈,对大明的皇宫有所熟悉。   走到此处,朱雄英可以接替上。   奢香夫人观朱至神色匆匆,自知是有要事要办,岂敢留下朱至,面对朱雄英这副代替妹妹招待她们的态度,奢香夫人岂敢挑三拣四,以为上佳才是。   “陈姑娘若是脚下不舒服,不必勉强。”朱雄英并未忘记身后的陈亘,叮嘱的是与朱至一般无二的话。   奢香夫人一顿,若说朱至身为女子,体恤女子不易,她的叮嘱没有问题,朱雄英这样的男儿,竟然也如此体恤?   啊,或许是耳濡目染,兄妹二人都是温柔体贴的人。   奢香夫人脑子过了不少念头,最后都化为平静。   陈亘应下一声,真就不急不慢的跟着,听着朱雄英娓娓道来宫中的景致,以及亭台楼阁取名的深意。   朱雄英解说得浅浅易懂,还能引经据典,奢香夫人听得都入了迷,直到奢香夫人身边的人来禀,请奢香夫人回去一趟,有些事须得奢香夫人出面解决。   饶是奢香夫人听得意犹未尽,也不得不与朱雄英告辞。   这样一来,便只剩下朱雄英和陈亘了。   朱雄英回头看了陈亘一眼,私自走入一处凉亭入座,指着对面道:“陈姑娘坐。”   陈亘陪着走了一天,虽然人人都迁就她,有意走得慢,可她这一双脚啊!   “我竟不知姑娘如此倔强。”朱雄英何许人也,能没有一点眼力?三寸金莲能走多远的路,有宫中太医普及,加之朱雄英自己也观察过,心里有着数。   “太孙说什么?妾听不懂。”陈亘明摆着不接朱雄英的话,朱雄英一眼瞥过,并未再多言。   “太孙若无事,妾先行告退。”陈亘果断决定走人,孤男寡女难免落人口舌,她须避讳。   不想朱雄英道:“至儿留你在宫中住下,你要走也是回东宫,如今的东宫,你最好莫去。”   此话落下,陈亘自是想起朱至为何走的。   立刻明白朱雄英并非玩笑,而是东宫之内确实有事。   “怎么?不信?”朱雄英看着陈亘依然站着不动,微拧了眉头,他好心提醒,陈亘不信。   “太孙非喜于玩笑之人,妾自然是信的。只是太孙与妾毕竟不适合呆在一处。”陈亘相信朱雄英非那不懂规矩,不知这世道对女子何其苛责的人。   朱雄英一眼扫过周围道:“若是谁敢乱嚼舌根,杖毙。”   所有伺候的人都不由低下了头,无声的说,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嗯,陈亘不得不说,朱雄英的威严是有的。   “坐吧,等着至儿过来。”朱雄英再一次开口,陈亘就是想不坐都不成。   祝娘已然命人送上茶水,与朱雄英倒了一杯茶,也没有忘记为陈亘奉上一杯茶,陈亘道一声谢接过,也确实有些渴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祝娘为她继上。陈亘余光扫过朱雄英,只见朱雄英身姿挺拔的端着茶,姿态优雅的细品着,很是享受。   “见奢香夫人感观如何?”陈亘瞥过朱雄英一眼,不想朱雄英突然问。   “识大局,明大理,胸有丘壑。”陈亘话虽不多,听着马皇后与奢香夫人,朱至与奢香夫人的对话,却知道奢香夫人能代子主掌彝族大事绝非偶然。   “依你所见,奢香夫人比之我的祖母,妹妹如何?”也不知朱雄英是不是有意刁难,竟然推出马皇后和朱至让她比较。   一时间陈亘顾不上失礼,直勾勾的盯着朱雄英。   “闲谈几句罢了,不必太拘束。”不料朱雄英自顾自续上了茶,风轻云淡的将事情定义为闲聊。   可这是闲聊?   “皇后娘娘能在陛下式微时助陛下,功成后为天下君臣的定海神针,非奢香夫人可比。至于郡主,郡主算是一个心思纯正的人,认准一件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然陈亘不能不接话,在她面前的这一位是太孙,大明的太孙。一个对朱至同样有着极大影响力的人,她不敢保证朱雄英与她的试探会不会传到朱至的耳朵里。   “我们家,我祖母说了算。”朱雄英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这话,陈亘微拧眉头。   “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你该知道如何把握机会。”但是,朱雄英的话并未停下,反而透着几分蛊惑。   陈亘再一次失态的与朱雄英对视,朱雄英道:“你要做成什么事,应该不会忘记。既想成事,须如何为之,你也明白。得我祖母召你进宫,千载难逢。错过了,许是再也不会有。”   不知怎么的,陈亘有一种自己藏了多年的心思全都被人看穿的感觉。在她不知该如何反驳朱雄英时,万幸朱至去而复返。   “呼,下回,下回哥哥自己回去。”朱至跑得急,额头都是汗,因而也顾不上歇会儿,直接端起茶壶一饮而尽,这才缓过来。   “我回去不合适,东宫外人太多。”朱雄英收回方才板起的一张脸,如是接过话。   朱至一把抹过嘴角的水珠,朱雄英低头找出帕子正准备递过来,结果看到这一幕,乖乖收回去,算了!   “如何?”末了朱雄英也没有忘记问问,事情怎么样?   “去得及时,再慢一步事就成定局了。”朱至急急忙忙赶过去,差一点,是真的就差一点。想想都后怕。   “不过你自己去跟爷爷和奶奶解释,还有咱爹和咱娘。”朱至把消息丢出去后多一刻都不想久留,剩下的事交给朱雄英自己去处置。   朱雄英应一声,这就准备起身。   朱至注意到只剩一个陈亘,“奢香夫人呢?”   “回去了,似乎出了什么事。”朱雄英并未在意。谁还没点事。   “这样啊,知道了,哥哥也去吧。”朱至催促朱雄英解决自己的事去,他莫不是觉得这件事不急着解释。   “你呢?”朱雄英是准备走,不过朱至呢,她留下来干什么?   朱至耸耸肩道:“我再走走。正好有些事当面跟陈姑娘聊聊。”   确实也需要和陈亘聊聊的朱至留下人,不就是为了方便聊吗?   朱雄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人也起身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陈亘饶是知道朱雄英不会回头,依然冲着他离去的身影福福身。   朱至看在眼里,起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说说看你接下来的打算?”   “但不知郡主有何打算?”陈亘也不客气,且问起朱至。   朱至笑了笑道:“北平。”   就这两个字让陈亘知道朱至的目标在哪儿。   “天下女子之事?”陈亘也不绕弯子。   “你觉得我是什么?”朱至不答反问。   陈亘抬头与朱至对视,朱至与她回视之,同样等着她的答案。   “郡主是妾的定海神针,有郡主在,妾可安心。”陈亘神色恭敬,言语之间都是对朱至的信任。   “我志在北平,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朱至对陈亘竟然对她这般的肯定确实意外,不过,这事没什么需要细论。相比之下,她倒是想知道陈亘知道她去北平,有何想法。   陈亘沉吟半响,“一如多年前,郡主知晓妾有心追随郡主,却依然将妾放到秦王手下,郡主需要看到妾的为人处事,须知晓妾是否担得起事。”   闻此言,朱至甚喜之,证明陈亘是懂的啊。   下一刻,陈亘竟然跪下了,朝朱至一拜,“愿郡主一生安乐,事事顺意。”   朱至在,陈亘等于有了一个靠山,一个会指导她,也会为她撑腰的靠山。   一但朱至有了实打实的军功,立足于军中,自此再无人敢轻视天下女子。   “起来吧。”朱至相信此时的陈亘是真心实意希望她好。然,朱至也得叮嘱陈亘一句,“方才我祖母说的那番话不仅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说给天下有意要为自己争得一席立足之地的女子听的。我记牢,你也得记牢。”   陈亘神色坚定,“是。”   “至于接下来你要做的是,让更多的女人有立足之地。唯有女人手里有钱,也就无须担心被男人压制。”朱至是有目标的人,这点目标算是和陈亘在一定程度上达成共识。   “证明女人存在的价值并不逊色于男人,才是我们能够争取天下相对平等对待我们的可能。”想让男人平等看等女人,认可女人不比男人们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女人须得证明自己的本事,证明了她们可以撑起半边天,唯有如此,平等两个字才能喊得出来,也才有可能做到。   陈亘眼睛闪闪发亮,好些事她只是有一些朦胧的想法,并没有完全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去办。有了朱至这番话,她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要朝什么方向办事。   “话少说,事多做。”陈亘也终于有了总结,朱至点头道:“不错。接下来,战事必将再起,你要明白,危机也是机会,助国于难,最能让天下人看到女人的本事,以及一颗爱国之心。”   “我们能参与的只有后勤。”陈亘就事论事。   “后勤保障至关重要。这个道理行军打仗的人都明白。”朱至点拨着,陈亘微抿的唇,突然意识到好些事她懂得太少。   “不知道从何下手没有关系,慢慢来。我会让人教你。”朱至看出了陈亘的窘迫,明了这些事,但凡不是有人指点,又怎么可能了解。   陈亘微松了一口气,毕竟能得朱至派人亲自指点,比她自己摸索要好得多。   “另外,有些事你得安排人去做。”朱至既然已经预料大战将起,又怎么能不为战事有所准备?   “这些年我让人准备了不少药材和纱布,现在就是用上它们的时候。我会让人告诉你怎么制作紧急药包和药箱,你只需要安排人准备一应药包。这一次不分男.女。”朱至同陈亘说起要她去办的事。   陈亘听着朱至特意叮嘱不分男.女,微微一怔,试探的问:“是不是可以下一次再不分?”   “有功于家国者,朝廷必将论功行赏。这件事我既然交给你来吧,最后这功劳也会落在你的身上。往后若是想事情办的顺利,就得从现在开始不落人把柄。”朱至看到的从来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将来,甚至更长远的利。   “还有安置女人孩子的地方,从现在开始也得帮助所有有难处的人。”朱至既然有钱,也是有心回馈于大明,自然不会手里捏着钱却舍不得用。   天下百废待兴,依然有很多人无家可归。   有难处的人并不在少数,朱至只是要设立这样一个地方,能在危难的时候扶人一把。   “是。”大部分的钱都是朱至出的,虽然陈亘也赚了不少钱,可比起支出的钱来差得远了。   朱至赚的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陈亘乖乖的听朱至的吩咐。   说来朱至手下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要说用得越来越顺手的人,陈亘是第一个。“走吧。应该事情都处理好了。”   起身走到陈亘的身边,顺手便扶住陈亘,陈亘连忙推辞道:“不必的郡主,妾可以自己走。”   “举手之劳罢了,既然以后我们是同伴,难道我扶你走一走不可以?”朱至之前是担心陈亘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为了达到目标不择手段。   可这些年看下来,陈亘虽然有野心,却也稳得住,能够扎扎实实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一个聪明又算是志同道合的人,朱至有什么理由不将她视为知交好友?   陈亘是激动的,第一次正面得到朱至的认可,对于她来说,比这些年的收获都要让她高兴。   “必不负郡主的信任。”陈亘再一次承诺。   朱至颇感无奈的道:“又不是什么宣誓大会,你我难得志同道合。若是能够将来一直走下去,自然再好不过。倘若你将来不再认同我的作为,你我也可以好聚好散。”   已然说到以后,也让陈亘不由捏紧的手,“倘若将来郡主发现,妾算计的郡主,郡主还会不会认可妾?”   朱至闻言并不在意的道:“你算计我,难道我就没有算计你吗?只要不触及家国天下的利益,没有谋害他人的性命。你要怎么算计我都可以。”   是的,朱至并不认为算计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像他们这样的人,并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是预先知道的,面临不同的处境,就得随机应变。   “旁人算计我,我都无所谓,更何况你我是同伴。”朱至并不清楚陈亘怎么理解同伴这两个字。但在朱至这里。同伴那就是可以生死与共,并肩作战的人。   陈亘虽然是松了一口气,却也明白朱至纯粹是不喜欢计较。   处在朱至的位置上,算计她的人从来不少,如果没有涉及人命,也不涉及国家的利益,朱至无所谓别人怎么算计。   “这些日子能否让妾身跟皇后娘娘学习学习?”明了朱至的底线在哪里,陈亘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朱至有些诧异,陈亘道:“郡主能否帮我?”   明显陈亘已经打定了主意。而陈亘会有此打算,为的究竟是什么,朱至并没有细问。   “你想好了?”朱至虽然不问,却也要确定陈亘是否非要如此为之不可。   “方才并未想好,但现在已经想好了。”陈亘握紧了手,显得有些紧张。视线落在朱至的身上,带着几分热切。   回想着朱至刚刚所说的一番话,陈亘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做得更多,那样还能帮到更多的人,也能帮到朱至。   或许从前会是痴心妄想,但现在未必事不可成。   无论如何,她要试一试,赌一赌。   “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哥?”朱至想了想,陈亘能见到的人无非是她还有朱雄英,所以能让陈亘突然下定决心也只能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   面对朱至单纯只是好奇的眼神,并没有察觉陈亘的企图。心头一跳的陈亘终是开口道:“两者都有。”   “我知道了,其实我奶奶也挺喜欢你的。既然你们一见如故,那自该让你们多相处相处。”朱至是听过马皇后对陈亘赞不绝口的,自知陈亘的作为在马皇后眼里十分值得赞许。   为善者不易,更何况救那么多的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知遭受了多少非议。   然陈亘还能坚持做到现在,难能可贵。   所以马皇后也想对陈亘给予肯定,希望能够激励陈亘继续做下去,将来能够做得更好。   马皇后和陈亘算是各有所图。既然如此,那就把她们堆到一块去,让两人相互成就,更能达到彼此的目的。   “娘娘之所以召妾进宫,郡主觉得只是因为皇后娘娘知道了妾的作为,对妾多加赞赏?”陈亘被朱至扶着缓缓的走往东宫的方向,还是不得不多问一嘴。   “是吧。反正我回来就听皇奶奶提起你了。难道你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内情?”朱至是没有听马皇后提起别的,但是陈亘这言外之意似乎还有别的内情?   好奇的打量着陈亘一眼,总觉得陈亘突然变得怪怪的。   “妾只是好奇。毕竟妾也想讨得娘娘的喜欢,用娘娘做妾的后盾,以后就算郡主不在应天,妾也能尽快解决问题。”陈亘的理由还是挺充足的,毕竟进了宫的女人,有哪一个不想讨的马皇后的欢心。   陈亘已经占了先机,若是不趁此机会让马皇后留下更深刻的印象,增进她们之间的感情,那不是白瞎了这一次进宫的机会。   “想讨我奶奶的喜欢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以诚待人足矣。”朱至理解陈亘为什么会想讨得马皇后的欢心,也不吝啬于为她出主意。   “比起我爷爷一味依喜好行事,我奶奶才是真正的高人。在她面前少动心思,毕竟她吃的盐比我们吃的米都要多,跟她耍心眼,那不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吗?”朱至一向很少在马皇后的面前耍心眼,既是因为性格问题,也是因为没有必要。   马皇后和朱元璋不一样,朱元璋那性格,风风火火,眼里不揉沙子,可是马皇后却是沉着内敛之人,不动声色的盯着你,且让你使出十八般武艺,她照样能不为所动。   陈亘听着朱至的话,神色微凝,也就明白了到底该怎么跟马皇后相处。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相比于考虑该怎么跟马皇后相处的陈亘,眼下朱至和陈亘已经回到了东宫,常氏的声音传来,朱至示意陈亘莫说话,她还是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第118章 心思   ◎谁算◎   常氏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朱至站在门口,让陈亘先躲一边去, 她探头先看看情况。   朱至一眼看到屋里不仅常氏和朱雄英在, 就连太子都回来了。   也对这么大的事儿,太子还能坐得住才有鬼。   “事情还没处理好,你先在这坐着歇会儿。我进去看看。”明显里面讨论的事情不适合让陈亘知道, 所以朱至才会把人安置在门口, 没把人带进去。   “是。”陈亘也不问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只乖乖应下一声是。   朱至让人给陈亘搬张凳子, 靠着墙坐着。   陈亘也没有要东张西望,探听里面到底出什么事的意思。安安静静的坐在墙边, 等着朱至。   “无事,不过是不合适而已,再挑一个就是了。”常氏扑向太子,抽泣着,太子搂住常氏, 拍拍她的背, 安抚着。   “谁都知道今天要选太孙妃, 而且人选也早就定下了,突然停下, 肯定得有人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样一来, 我们雄英的面子都丢尽了。”常氏担心的难道不是朱雄英颜面尽失这事?   “听娘的意思,您当时就应该立刻选定人选。反正除了那一位, 不是还有其他的姑娘吗?定下人不就不用担心丢了我哥的面子?”朱至走进去立刻给常氏出主意, 不想常氏都顾不上在太子怀里哭了, 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铿锵有力的两个字, 常氏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道:“那么几个姑娘家他们都查不清楚, 闹出这样的事,不让人再仔细查查,我敢定下?定下再知道,我们家是认得认,不认也得认。”   换句话来说,常氏纯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常氏说到这里,视线落在朱雄英的身上,又想哭起来了,“怎么就这样。不是说都退亲了吗?既然都退了亲了,我们雄英怎么就不能跟人定亲了?”   是的,常氏选定的太子妃,朱雄英偶然得知,对方曾定过亲,就在几个月前与男方退了亲。   至于为什么退亲,朱雄英也有所耳闻,架不住被退亲的人心下不服,告到朱雄英这个正主儿前,以至于朱雄英不得不赶紧赶回宫,好让朱至出面阻止常氏定下人选。   “唐时太宗皇后长孙氏,欲为太宗聘郑氏为妃,一应聘礼文书都准备妥当,只差黄道吉日迎郑氏女入宫。太宗重臣魏征进言,郑氏女早与朝中重臣陆爽许配之,太宗若纳郑氏为妃,是为夺臣之妻。纵然陆爽否认,只道两家早年交好,往来相赠之礼纯属两家交好朋友互赠,绝无他意。太宗信之,欲继续准备纳郑氏为妃。魏征以唐高祖为例。高祖平定长安时,偶遇一女,甚喜之,纳入宫中甚宠。然此女已嫁东宫舍人辛处俭,高祖闻之,将辛处俭调离东宫,放任于偏远之处,以令辛处俭在被夺妻之时,惶惶不可终日,唯恐高祖杀之。太宗闻此,打消纳郑氏为妃之心,更是对陆爽下达赦书。”朱雄英如此娓娓道来,听得常氏一愣。   “唐太宗知人善用,更是善纳谏言,方有房玄龄,杜如晦等良臣相助,开创贞观之治。夺他人之妻,无论真假,都会是真的。只会令天下笑我朱氏竟然与臣民抢妻,叫我朱家民心尽失。”朱雄英不得不跟常氏直指其中厉害,好让常氏莫觉得了退了亲的女子,他就能娶。   常氏第一时间看向太子,无声询问。   太子点点头,朱雄英所言句句属实,该顾忌的,他们家谁都得顾忌。   “天下好女子不计其数,为一女子而失民心,叫天下侧目,不值当。”太子更得劝说常氏,好让常氏别再揪着此事不放,一个不合适,再挑一个就是,难道朱雄英身为太孙还怕娶不着媳妇?   常氏吐一口气,没能忍住的道:“那剩下的人还要再查查吗?”   太子一眼扫过朱雄英,终是道:“查。不仅要查,更要严查到底。德行人品,观其家人,再打听其行。进我们家门的人,不能是失德之人。”   失德二字的份量,常氏怎么可能会不懂,纵然再伤心,也明了她所看中的女子是不可能成为她的儿媳了。   准备开口的太子看到门口进来的百川,百川道:“陛下刚刚昭告天下,命天下女子皆以放足,而且严令裹足。自即日起,凡有再以裹足之人家,皆不得参加科考。”   啊,太子一愣,朱至拍掌叫道:“爷爷果然心系万民。”   不用说太子也知道,肯定是朱至挑的头。   百川将诏书与太子送来,太子细细一看,相较于百川总结,上面可要细节得多。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好事。   “你去查查吧。”太子收好诏书,没有忘记刚刚的话题冲朱雄英吩咐,常氏啊的一声,明显愣了,“这,这怎么能让雄英去查?”   “没什么不能。他出去见的人不少了,让他自己去查他要娶的人,正好也让他对未来的妻子有所了解,至于最后他选个什么样的。他自己选的人,将来不管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也不能后悔。”太子是这样想的,且让朱雄英自己查,自己选,将来不管他的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怪不得别人。   常氏??朱雄英和马皇后好不容易点头让她挑儿媳,结果太子竟然要让朱雄英自己挑?   但在儿女面前,常氏也得顾着太子的颜面,纵然心里不太乐意,也不能开口。   “是。”朱雄英的神色叫人看不出喜怒,也不知道他对这件事是乐意或是不乐意。   太子却是不管了,牵起常氏的手走了。至于背地里常氏怎么跟他闹,他是怎么安抚自家媳妇的,反正自那以后朱至是没有听到常氏再提非要做主朱雄英的太孙妃的话。   但是,饭吃着,常氏落在朱允熥身上的视线透着火热,朱至眨巴眨巴眼睛瞅了太子,太子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6!朱至瞥过毫无所觉,只埋头干饭,乐哈哈的朱允熥,可怜的孩子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父亲安抚母亲的棋子。   啊,这样说也不太对,怎么能是棋子呢,最多也就是安抚常氏心灵的存在。   朱至完全可以理解常氏的心情,她的婚事常氏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她像是当娘的吗?   再到朱雄英,其实按朱元璋本来的打算,还是要让马皇后挑的,常氏不能说不好,但比起马皇后来差得远了。   纵然常氏算是马皇后教出来的人,并不代表常氏这个太子妃当得极好,朱元璋是想给朱雄英挑个更好的贤内助。   架不住太子也是个宠媳妇的,毕竟将来和朱雄英媳妇相处的是常氏,若是常氏不高兴,家里能安宁?   朱元璋能怎么办?只好松了口让常氏挑,自然,还得让马皇后暗暗看着点,实在不成的得挑出去。   就这样,常氏算是终于可以定下她喜欢的儿媳妇了,结果半路杀出一个朱雄英,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她选定的姑娘定过亲的事,常氏还以为是朱雄英想出来不让她定人的主意呢,谁让常氏每每与朱雄英说起那姑娘好的时候,朱雄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听。   常氏恨不得捉住朱雄英问问,他这不情不愿的莫不是心里有什么人了?   为此,首当其冲受到逼问的是朱至了!   朱至想到这些日子常氏不断的追问,就为了从她嘴里知道,朱雄英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朱至回想了所有人,她反正是没有看出来,至于朱雄英心里到底是不是有人,为什么要问她,直接去问朱雄英不好?   不用说,朱至差点被常氏揍了。   还好朱至跑得快,否则不定要被常氏揍成什么样。   以至于,朱至不得不怀疑,莫不是常氏到了更年期了?   那也太早了吧,常氏才刚满三十呢!   想到常氏的年纪,朱至不由抖了抖。三十岁,这就要当婆婆了!接下来常氏是不是该考虑抱孙子的问题了?   为了这事儿,朱至想起孙商枝,不,还是让何柳来,让何柳先给朱雄英普及一下性知识,以及不宜过早,嗯,那个,有性行为。   朱雄英被何柳科普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朱至不清楚,但是何柳在听到朱至让他去给朱雄英上这个课,如同被雷霹了!   而朱雄英从何柳出来后,红着一张脸指着朱至,真是想把人吊起来打。   “哥,我都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太早那什么容易伤心,你可要坚持住,怎么着也得忍到十八岁后再说。”朱至完全不觉得这个事有什么不可说的,她不都是为了朱雄英的身体着想,因此才会挖空心思让朱雄英知道,有些事宜迟不宜早。   “那你呢?”朱雄英气血翻腾,却又明白朱至是真为自己好,为此,他也想知道朱至呢?   “最好也是十八岁过后。我在想,到底要怎么跟汤家人提这事?”比起朱雄英,朱至可难得多了。   “让商枝跟娘说清其中利害,先成婚,等你十八岁后再圆房。”朱雄英连想都不想立刻决定把事情丢给太子妃。   朱至立刻接话道:“顺便也能把你的事解决。”   这回朱雄英不接话了,他们兄妹何必分得太清楚?这都是为了造福自身对吧。   “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连饭都不吃了?”常氏灼热的目光终于从朱允熥处回来了,结果发现朱至在那儿发呆。   发的什么呆,饭都不吃?   朱至被常氏一唤,终于是回过神,一眼扫过旁边的太子,太子夹了一块肉放到常氏的碗里,连看都没看朱至一眼。行,朱至马上懂了,立刻问:“娘,您急着要抱孙子吗?”   朱雄英???   常氏第一时间扫过朱雄英道:“急也不算急,顺其自然就好。”   哎哟,朱至不料竟然会有意外之喜。   “怎么?有人在你耳边说什么吗?”太子反而第一时间想到朱至所面临的处境,她和汤家的婚事。一但成亲,子嗣传承是一定要关注的事。太子马上考虑的是,谁在朱至处说三道四了?   立时间,常氏也正色以对,“谁啊,尚未成亲就跟你说子嗣的事,你才多大。”   这回朱至赶紧解释道:“没有的事,我这不是想着我哥吗?您不是想抱孙子才急着催我哥成婚的?”   “谁说的。”常氏立刻反驳,“不早些定亲,好人家的姑娘都被挑走了,到时候我们就是再想挑,怎么挑?”   朱至试探问:“那允炆和允熥是不是也要开始挑了?”   突然被点名却在埋头干饭的朱允炆和朱允熥???   姐姐在说什么,是在说他们对吧?   “是要准备了。”常氏说到这里已然眼睛发亮,那叫一个迫切,太子!!!   “等你哥的婚事定好,我就开始帮他们物色人选。”常氏终于可以做主一件事,自是万分高兴,因此迫不及待的就准备操办。   “缓一缓。”太子莫可奈何,连忙出言安抚,好让常氏莫太急。   常氏正高兴着,结果太子一句话让她定下来,常氏转头不错眼的盯着太子。   “眼下事情多,就连雄英的婚事若非已经操办到这个份上,我都想叫停一停。”太子莫可奈何的提醒常氏,好让常氏知道,他不是想让常氏不痛快,而是眼下事情挺多,朱允炆和朱允熥的婚事完全不必在这个时候操办起来。   好吧,常氏立时间都想起朱元璋要退位的事。   “吃完饭,你们两个跟我走。”太子正头痛着,想到朱至和朱雄英已然回来,儿子女儿都是能干事儿的好手,正好,让他们跟着,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办。   “北元的使臣我还没去见过。”朱雄英现在手里是有一件事要办的,他不出宫门交代别人去办,未必能办得好。   “他们既不思拜见我们,派人盯着就是。你也不打算现在去见他们不是吗。”在太子看来,北元是来者不善,偏还想在他们大明处摆架子,真当大明好欺负,晾着他们挺好。   朱雄英的心思都被太子看破,朱雄英能再否认?   可是,太子想听的话还没有听到。太子目不转睛瞅着朱雄英,朱雄英立刻改了口道:“是。”   对喽,太子让朱雄英跟着自有他的道理,朱雄英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像样?   常氏对朝堂上的事素来不发表意见,不过朱允炆试探的问:“爹,我可以跟您和哥哥姐姐一道去吗?”   对此,太子问:“功课都做完了?”   朱允炆马上蔫了,“没有。”   “做完功课再说。”太子对儿子的要求是相当严格的,并不希望他们成了傻子,将来由人随便糊弄。   朱允熥这个时候冒出一句道:“哥哥姐姐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做完了。”朱至和朱雄英异口同声而答,朱至道:“你要检查我们的功课吗?”   “好!”有意为难朱雄英和朱至的朱允熥本来以为要失望了,没有想到朱至那么配合。   “去,把这些年我的功课都给三公子送过去。”朱至又不是忽悠孩子的人,以身作则的道理她懂。   “连同我的也给三公子送过去。”朱雄英补充一句,朱允熥???   太子补上一句道:“检查完你哥哥和姐姐的功课,再各写一篇观后感。”   ???他他他,是不是把自己坑了?   “好允熥,努力。”朱至伸手拍拍朱允熥的肩,且让他好好奋斗。   “姐姐,你和大哥的作业多吗?”朱允熥察觉不对,立刻追问,朱至笑眯眯的道:“把吗字去掉,毕竟是三年的功课,背书,练字,还得写文章。啊,爷爷和爹那里应该还有不少文章。”   太子配合的道:“去我房里都拿来,皇上处也去讨来。”   朱允熥立刻顾不上吃饭,赶紧跑到太子的面前抱住太子的手道:“爹,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知道错了。”   按这意思,他岂不是功课翻了好几倍,分明他只是想证明兄长姐姐也是自小跟在太子身边长大的人,他们的功课肯定做得不多,这才敢问他们的功课做得怎么样,同时也是想捉住兄长姐姐的把柄。   不料他太想当然,从而忽略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一味只喜于玩乐,却不会对自身约束太过。   “你莫不是以为,你哥哥姐姐如你这般年纪时已然担起重任纯属意外?而不是因为,他们已然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完,甚至可以比同龄人更能干的担起重任,因而才能得你爷爷和我委以重任?”太子完全不在意用朱雄英和朱至来好好的打击打击朱允熥,好让他知道,他羡慕朱至和朱雄英可以自由出入宫门,更能够帮忙处理国事,都是在朱至和朱雄英将自己应该做好的事做好了的前提之下。   朱允熥有些急了,八、九岁大的小子最是顽皮好动,本来以为朱雄英和朱至回来,他能多玩着点,结果怎么着?功课更多了?虽然都是他自找的。   “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羡慕哥哥和姐姐,更不该总想着玩。检查哥哥姐姐功课这事,我哪有这资格,还是别了吧。”朱允熥可怜 巴巴的同太子商量,就希望太子能够手下留情。   不料太子摇头道:“你自己讨的事,哭着也得做完。”   换而言之,他可不是在和朱允熥商量。   朱至尤其喜欢雪上加霜附和道:“好好看,我会检查的。要是理解不到位,那就反复背诵查阅,直到你融汇贯通。”   朱允熥差点给炸了,亲姐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太高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就这么定了。”太子以为朱至的主意非常好,就这么定了。   朱允熥!!他都认错了啊。   “你也不小了,该懂得什么叫祸从口出。”像是知道朱允熥此刻想什么,朱雄英终于接过话,解释了为何认同朱允熥受罚,难道不是他自找的。   “没错,祸从口出。”朱至十分认可,朱允熥就是不懂事,最后才会把自己给坑了,纯属自找。是要给他长长记性。   “爹,大哥,姐,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放过我这一回吧。”可怜的朱允熥突然意识到以前治他的人就他爹一个,突然之间多了两个帮凶的呢,他娘,他娘完全没有要吱声的意思,更别说求情了。   `朱允熥求救的望向常氏,盼着常氏可以出手相救。   可惜,常氏完全没有这个打算。   常氏又不是今天才明白,丈夫儿子的脑子都比她好使,一般的事她能管,在怎么管儿子的事情上,她少说话。   再者,还有一个嘴皮相当利落的朱至在,她要是敢做出偏袒朱允熥的事,朱至就敢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饭不吃了?”朱雄英一看朱允熥扒着太子的手不放,倒也没有要怎么着,只问他是不是不打算吃饭了?   那肯定不是。朱允熥赶紧爬起来,不能都被罚了,饭也不能好好吃。   “吃,吃,怎么能不吃,我正长身体,饭不能不吃。”朱允熥认清现实,赶紧爬起来吃饭。   常氏想着朱允熥得看完朱至和朱雄英几年的功课,自是心疼的,连忙给朱允熥夹菜道:“多吃点,不然没精神做功课。”   真,本来就够伤心的朱允熥只想跟亲娘喊上一句,他已经够伤心的,常氏再往他心上扎刀子,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常氏就不管了,反而问起太子道:“雄英的婚事?”   对啊,虽然太子是让朱雄英去查查人,查清楚各家女子的底细之后,再决定朱雄英的太孙妃人选,但太子不是说了其他的事都挺重要?那到底要不要定下太孙妃人选?   “你说?”太子不是独断专行的人,他也想知道儿子怎么想。   朱雄英沉着的道:“爹娘要是不急,再放一放。”   常氏!!她想说自己挺急的。   “几年前放一放,如今再放一放?”太子何许人也,对朱雄英的应对提出疑惑,他怎么觉得朱雄英对婚事挺抗拒?   朱雄英抿住唇,并没有接过话。   眼看场面就要僵持不下,朱至赶紧出面道:“那要不先准备我的婚事?”   嘶!一片不赞成的嘶声,太子、常氏、朱雄英都不太乐意。   “反正我这事定下了,早晚都要成亲,把婚事办了,省得我总惦记,将来还不用我抽时间回来办。”朱至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她是觉得避不开的事,趁早办。   太子没办法了,与朱至把话说清楚道:“你爷爷开了口,你的婚礼等着将来按公主的规格办。”   朱至没想到朱元璋竟然那么为她着想,想给她最好的婚礼。   “还是爷爷对我好。”朱元璋的好意,朱至不能不受。   常氏就不太服了,“我是想留多你几年,是你非要提。”   对啊,她不就是想着女儿家家的未出阁应该是最高兴的时候,就想把朱至留多几年,不至于受苦受累。   “别人家的姑娘那是在闺中才有好日子,不必日日为了柴米油盐操心,也不用相夫教子,更无须理会婆媳妯娌的关系。这些对我本来就不存在。我急于婚事早安排,是为了自己省事。我可不想天天被人念叨着,我没成婚,还没有完成我人生中必走的路。”朱至既不需要像那些女孩一样操心柴米油盐,也不用相夫教子,反而因为没有完成婚事可能就被人催着提着,当然是赶紧把婚事办完了事。   常氏......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和别人不一样,但这也太不一样了!   为什么朱至在说起自己的婚事时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期许和羞怯,反而落落大方得好像公事公办。   嗯,虽然也是公事公办,至少是不是应该委婉的表达表达。   “至儿。”朱雄英不想让朱至念叨自己的婚事,又不是非办不可。   “我有言在先,婚事趁早该办就办,否则将来我要是忙不过来,连婚事都没空回来办,不能怪我。”朱至也知道他们是怕她委屈了,她有什么委屈的?人是她选的,婚期也由她来选。完全由她做主的事,她有什么委屈可言?   “你们两个啊!”常氏真是愁死了,一个催着办婚事,一个连让他快些选好自己的太孙妃都那么难,都一样是不省心的主儿。   太子这时候放下筷子,拧着眉头发话道:“吃饱了就跟我走。”   得,朱雄英和朱至的婚事就此止住话题,就算常氏再想提,提不得。   常氏起身,倒是有些担心太子骂人,“他们都大了,有主意,太子与他们说道说道,莫与他们动气。”   太子无奈道:“我就是想跟他们动气,动得起来吗?”   一个嘴皮利落得不像样,一个低头不吱声,太子但凡想到他们两个这样子,也不知是该气或是该喜。   常氏虽然也被朱雄英和朱至气得不轻,还是不希望太子生他们的气,“那就跟他们好好说。”   太子应一声,一眼扫过朱允炆道:“带着弟弟做好功课。”   朱允炆乖巧应下一声是。与常氏和朱允熥一道送太子、朱雄英、朱至离去。   太子领着儿女往前走,出了东宫的门让朱雄英上前些,且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朱至???她哥心里有人了?   她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亲哥瞒得够严实!   太子都私下问了,朱雄英不好再避之不谈,道:“儿子没想好。”   咦!真是有了啊。只是没有想好。   “身份不够?家世不明?”太子何许人也,指出问题所在,朱至听着差点被口水呛到,竟然有那么多原因?这到底是谁啊?   突然之间,朱雄英脑海中闪过一个人选,震惊的望向朱雄英,不会吧?   “若是都有呢?”朱雄英终是开了口,朱至!!!这回她确定了。   “你自己想好,将来无悔即可。”太子才不管,或许该说,太子信得过儿子的眼光,确信他不是那任性不知分寸的人。   朱雄英松口气之余,也不得不试探的问:“皇爷爷那里?”   太子嗤笑一声,“你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你爷爷同意?”   教了儿子那么多年的太子,绝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是这样一个蠢货,蠢得不知何为对症下药。   “要是到了娘那里,请爹配合一二。”比起朱元璋,常氏也让朱雄英颇是头痛,因而希望能得到太子的帮助。   “那你先告诉我是谁。”太子没有立刻应下,他须得看看他儿子看中的究竟是什么人,值不值得他的儿子如此为他费尽心思。   朱雄英第一时间望向朱至,朱至冲他呲牙冷笑,行啊,瞒得够严实的,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在她跟前透露出半点风声。   “爹得保证不会告诉娘。”朱至的反应朱雄英早有预料,不过这件事重点不在朱至。太子想知道是谁情有可原,架不住他也怕太子突然出手把人吓着。   太子冷笑道:“你是打算让我出手?”   显然太子对朱雄英防备常氏的态度相当不满,怎么,他的夫人看起来就那么不可靠,连身为儿子的朱雄英都担心常氏坏事?   哼,当儿子的这是在嫌弃母亲?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那位陈亘陈姑娘。”朱雄英一看不能拖了,哪里再敢多嘴,连忙说出名号。   真是陈亘。朱至吹胡子瞪眼睛。对朱雄英竟然对陈亘动了心思震惊无比,更被朱雄英瞒得严严实实惊得不轻。   末了又想,这事该不会是朱雄英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不对。朱至突然想起昨天陈亘跟她说过的话,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敢情这两人都各有各的算计。   不是,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朱至为自己夹在两人中间,竟然完全没有察觉两人之间有什么事而懊恼,她有那么大条吗?   “这是你妹妹的人。”太子没有忘记此女算是朱至的人。   “是。”朱雄英双颊泛红,第一回 提起陈亘,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到底是谁算计的谁?”比起太子,朱至更是捉住重点。   朱雄英轻咳一声,“各有各的算计。”   这话透露的意思可就多了,陈亘未偿没有借朱雄英更上一层楼的意思,而朱雄英图的陈亘......是啊,朱雄英图陈亘什么?   “不对啊,陈亘想借你往上爬我能理解,但是你算计陈亘什么?”朱至继续发问。   朱雄英的视线落在太子身上,太子冷哼一声道:“唐高宗与武后,你倒是胆大得很。”   MD!唐高宗与武后,这话透露的信息多得朱至差点没缓过来。   纵然几千年来传得沸沸扬扬,道唐高宗是被武则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帝王,但像他们这些正经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在唐高宗和武则天的关系里,一直就是唐高宗掌握主动权。   初初登基为帝的唐高宗,面对太宗李世民留下的四位顾命大臣,以及关陇贵族把持朝堂的事实,虽有皇帝之名,却无皇帝之实权。但凡一个有志气的皇帝都不可能接受自己作为傀儡而活着。那怎么办呢?必须得解决四位顾命大臣,再一步一步瓦解贵族垄断朝堂的局面。   不甘为尼,也不服命运的武则天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唐高宗的眼前。从前的旧情有几分,未辨真假,但从武则天的不屈不甘里,唐高宗看到了同样身处困境中的自己,因而才会将武则天接回宫。   对唐高宗而言,内廷关系前朝,毕竟他的皇后也好,妃嫔也罢,个个都是出身关陇集团,不管是前朝或是内廷,唐高宗都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   他要改变局面,何妨让自己变成一个色迷心窍,不惜纳父之妃为妃的人。   强势要将武则天带回宫廷的唐高宗,是要有一个自己人,也是为了试探朝廷之上的臣子们们的底线在哪里。   最后,唐高宗确实是借武则天而达到了夺回皇权的目的,废王立武一事,让他成为了大唐真正的帝王。曾经凌驾于他之上的四位顾命大臣,包括他的亲舅舅长孙无忌,都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武则天也慢慢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必须得说,武则天能够成为后来与他并肩治理天下的皇后,甚至是后来的武周皇帝,唐高宗的调.教不可或缺。   嗯,朱雄英难道也想自己养成一个最满意的太孙妃?陈亘的野心不小,朱雄英难道不在意?   嗯,太子显然也明了陈亘是个野心不小的女子,故而才会把她比作武后是吧。   当然,太子是觉得朱雄英没有唐高宗的本事,因而担心?   “爹,您能护得住娘,难道儿子就护不住自己的妻吗?而且,你是觉得至儿不好吗?她想做的事和至儿一般无二。”朱雄英觉得自己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同样不安于室,不甘于平凡的妹。   朱至!!!真是谢谢你了哥,拿她来当挡箭牌。   “她图谋的怕是比你妹妹还要大。你妹妹只是想上战场罢了。”太子被戳到了心窝里,不过,他得为朱至辩解一二,他可不认为朱至图谋有多大。   朱至......   你们吵你们的,别把她带上可否!   朱雄英毫不留情的戳破道:“爹相信咱们至儿只是想上战场?”   喂!说好的你们吵你们的,别把她带上。   朱至的眼刀子控制不住的甩向朱雄英,她可是一向在太子面前少说话多做事的,亲哥你为了证明陈亘图谋的没有她多,这就要把她完全推出去,这是要坑死她吗?   “灭北元,安边境。”太子想都不想便答了朱至所图。   朱至忙不迭的点头。是的是的,灭北元,安边境,要是谁有犯大明之心,她顺便出个兵把国给灭一灭,开开海运,以富大明也是完全可行。 第119章 义务   ◎权利◎   朱至继续不吱声。可是太子看着朱至乖巧点头, 只觉得还是朱至贴心,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朱雄英那么不省心?   朱雄英能说朱至没那个心吗?虽然可能朱至谋的不仅那么一点, 但在这个基础上再怎么着也是对大明有利。   “那位陈姑娘图的呢?”太子看朱雄英不吱声, 就得反问了。   “甘愿为至儿所用的人,与至儿目标一致,不过是想在这世道立足罢了。以女子之身也可与天下男儿并肩共行。”朱雄英知道避不得, 这个问题太子问出来就是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太子是觉得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女子叫人很头痛, 家里已经有一个了,再来一个朱雄英自问扛得住?   反正太子将心比心的想了想, 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很妥。   “爹。您相信至儿,我也相信至儿, 也相信她。”朱雄英依然用朱至作为例子劝说。   太子冷哼一声道:“再说。”   朱雄英便明白了太子的不同意,赶紧进言道:“爹分明说过只要我不后悔就由着我。”   “那是我没有想到你看中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子。”太子料到朱雄英心里肯定是有人了,如何也没有想到朱雄英看中的竟然是一个企图以女子之身立足于天下男儿之间的人。   对,朱至也是这样的人没有错,但是朱至用了多少年才让太子愿意让她尝试, 朱雄英不知?   太子对陈亘并不了解, 也不能确定这个人的作为最后会不会损及大明江山, 想让太子同意朱雄英挑了这样一个挑事的人,太子能答应。   朱雄英的视线落在朱至的身上, 无声的提醒朱至帮帮他, 怎么也得帮他说几句好话吧。   哦,你们两个在我眼皮底下都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共识了, 也没想跟她说一句, 现在出事了终于想起让她帮忙说话。哥, 用人是你这么用的?   朱雄英自知理亏, 当着太子的面他也不好解释, 毕竟真要是论起来,确实算是他不像样,有他这么对自家妹妹的?   “此事到此为止。”太子扬手打断朱雄英的话,无意再跟朱雄英讨论下去,朱雄英再要说话,朱至终是不忍心看着自家兄长撞到太子这块铁板上。先一步拉住朱雄英,示意他别说话了。   朱雄英一看太子已经走远了,想解释都不成,回头看向朱至。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哥不是早料到大家都不会同意,所以打算一步一步来?既然你都有了做长期抗争的准备,怎么才第一回 合你就扛不住,非逼得我们爹点头?”朱至戳穿朱雄英一急起来初衷都忘了,确定这样好?   朱雄英!!!还真是忘了。   朱至一看朱雄英终于不急了,继续输出道:“眼下哪一桩事不比你要选哪个人当太孙妃重要。你倒好,为这点事打算跟爹吵?爹现在难道有心情管你的事?”   眼下确实哪一件事都比他选什么人当太孙妃要重要,朱雄英无话可说。   “行了,走吧。”朱至的意思还是暂时将事情按下,先处理当下最重要的事。   朱雄英听进了劝,乖乖的跟上太子,绝口不提陈亘的事。   不过,太子领着朱至和朱雄英是往马皇后的宫殿去的,一早被马皇后召来的陈亘恰好在门口与他们父子三人碰上。   “太子,太孙,郡主。”陈亘神色如常的福身见礼,朱至就注意到了,陈亘虽然低下头,却在低头的时候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朱雄英的身上。   她可真是个瞎的,竟然从未发觉这些细节。   也是啊,当初虽然是因为朱至的缘故陈亘才能和朱雄英有更多的接触,但陈亘可比他们兄妹大了三岁。   任是朱至也绝想不到,朱雄英竟然看上陈亘。   等等,这样说来,朱雄英是从什么时候动了心,看陈亘使出浑身解数,嗯,让他上钩?   想到这一点,朱至转头半眯起眼睛瞅着朱雄英,行啊哥,瞒着她的事不少,想要她帮忙,不解释清楚休想。   太子连看都未多看陈亘一眼,直接进屋,朱至亦然。   以至于朱雄英有心停留片刻都不成。   而屋里朱元璋和马皇后都等在那儿了,让人想不到的是,朱元璋见着他们三个迎面便夸道:“叫陈亘的姑娘确实不错,要是个男儿身,必为朝廷栋梁。”   得,夸得太子微拧眉头,朱雄英没敢有所反应,只有朱至道:“这是自然,否则怎么能解决西安青.楼的问题。”   此话成功让朱元璋无视儿孙的反应,将注意力放在朱至身上问:“依你所见,应天能不能像西安一样?”   “不能。”朱至就事论事,要说让青.楼这样的地方消失,自古以来做成的独一家而已,这也是为什么朱至对这点事不算太积极的原因。   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算灭了一时,也灭不了一世。   朱元璋一听就不太乐意了,且道:“既然不成,你为何让人做?”   作为一个从来做什么事都没有想过瞒朱元璋的朱至,在背后支持陈亘解决青.楼的问题,朱元璋相当清楚。   “因为怜悯她们,也是想试一试。”朱至坦然承认自己的想法,“可是,一无所有的女子从来都是可以任人舍弃的对象,当她们自己无路可走的时候,想要活下去,能利用的也就自己的一副皮囊而已。”   这个话题相当的沉重。每每论及也让朱至难受。   朱元璋一顿,并不能否认朱至说的是事实,女子确实一无所有,就连朝廷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们任何东西。理所当然,世间的男儿也从未想过给她们任何东西。正是因为她们的一无所有,才让男人们牢牢的掐住她们的七寸,让她们没有选择的成为男人的附属品,由他们主宰生死。   “依你的意思,自古以来的律法都没有考虑过女子?”朱元璋显然是不满的,纵然朱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落在朱元璋的耳朵里,却觉得有几分怨。   “大概三不出就算是自古以来对女子最大的厚待了吧。”朱至细细一想,丢出这话。   所谓三不出,有所娶无所归(无娘家可归的),不去;与更三年丧(曾为公婆守孝三年的),不去;前贫贱后富贵,不去。   朱元璋听着更觉得郁闷了,继续问:“我要是有心让青.楼消失,依你所言有什么办法?”   朱至抬头与朱元璋对视,不确定朱元璋是不是真要问到底。   “我最恨他们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万恶淫为首。温柔香是英雄冢。我一直想把烟花柳巷之地连根拔起,只是苦于无计可施,这才隐忍着。你有什么办法只管说,说了,如果我做不到,从今往后我绝不再提。”朱元璋激动的从龙椅走下来,他想做成一件事,一件在朱至看来都做不成的事。   行,朱至要的就是朱元璋这句话,同时也得道:“爷爷,咱们得有言在先,我出主意,至于事情可行不可行,最后的决定权在您手里,您可不能最后把火撒在我身上。”   朱元璋立刻回道:“我是这样的人吗?”   结果别说朱至了,就是一旁的马皇后也点了点头,表示没错,朱元璋相当有可能。   被自家媳妇背后捅一刀朱元璋干咳一声,都不好意思再为自己辩解了。   “实在是我这主意说出去,有为女子争名利争地位之嫌。爷爷一向不是挺不乐意女子抛头露面的?就是跟我奶奶,您也坚持一点,不得干政。”朱至毫不留情的翻朱元璋的老底,只为让朱元璋知道,他的信誉相当的差。   朱元璋!!!   最终还是太子出面道:“不过是出主意罢了,究竟做不做,决定权在你爷爷手里。”   “就是,我又不是那听不进话的人,也不至于自己做不到的事反而为难你是吧。”朱元璋如何也不能承认了自己那么没有气度,自己办不好事,最后竟然要把过错怪到孙女头上。   “行,反正我说不说都会让爷爷不痛快。那就说吧。这些年我和哥哥在外头,虽说天下一统,但自大明建朝以来,底下的百姓就没有安生过,各地起义不歇。”朱至把事情摆出来,朱元璋已然道:“那是他们都想当皇帝。”   此言让朱至止住了话,怔怔望向朱元璋,看得朱元璋心虚。   “你若是不能好好说话那就不说了吧,也别问孩子讨主意。”关键时候马皇后出面拍了朱元璋一记,只为让朱元璋自己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好好说话。   朱元璋终是道:“你说,我不插嘴了。”   朱至的本意也并不是想让朱元璋自此闭嘴,什么话都不再说。   “当初爷爷参加起义时,难道也是因为想当皇帝?”朱至问出这句话,朱元璋一滞,瞟了马皇后一眼,依然反驳道:“我当时只为活命,哪里想过能当皇帝。但有了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当上皇帝,一个个都开始冲皇帝的位置来了。”   朱至点点头,“爷爷这番话不假,确实如此。不过,大部分的百姓更多是为了想活命。所以,大明所有的起义都是因为如今的大明朝让他们活不下去。”   朱元璋可就急了,“难道我这个皇帝当得就那么差吗?比元朝更差?”   “爷爷。”朱至看着急了的朱元璋,唤上一声,也是希望朱元璋可以镇定下来,话,好好来说。   “爷爷有一颗为百姓之心,无人可以否认,但百姓的日子因天灾人祸不断,无法活命,不得不起义也是事实。”朱至平静的肯定朱元璋的付出,但也指出并不代表付出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也是事实,大明的百姓其实很多都苦,苦得最终不得不举起他们的菜刀锄头,向朝廷抗议,也让天下人看到他们的不容易。   朱元璋不吱声了,朝堂的事他既然从来没有要瞒过朱至,朱至能知道这些事没什么出奇的。   “洪武三,广西阳山县山民十万余反。同年,福建泉州陈同反,进攻永安,德化,安溪三县。同年,山东青州孙古朴聚众反,自号黄巾,袭击莒州,杀同知。   “洪武十四年,广州曹真和苏文卿反,福建福安县聚众八千反。   “洪武十五年,广东铲平王叛乱。去岁,洪武十八年,湖广铲平王再次造反。”   朱至细数这些年来的起义之师,听得朱元璋道:“他们反又如何,朝廷不是把他们全都镇压下了吗?”   听听那不耐烦的语气,更多何尝不是因为朱元璋想不出永绝后患的办法。   “建朝初期,农生多艰,朝廷顾及不上,有心人再一挑拨,乱起实属正常。”太子站在朱元璋那一边,明摆着帮朱元璋说话,也提醒朱至切不可言之太过,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朱元璋头上。   朱至是这个意思吗?她只是要把大明朝存在的问题摆在朱元璋面前,让朱元璋直视。不该吗?   朱元璋听着太子的话,重重点点头,对啊,他才刚学着当皇帝?   “所以,咱们是不是应该吸取教训?明明咱们大明朝缺人,很缺人,为什么每回平乱都以尽诛?要数数死在平乱中的人数有多少吗?”朱至当然知道乱是免不了的,但是每回看到平乱后诛杀的人数,朱至只觉得心惊肉跳,那么多的人,留着他们干苦力不好?   大明百废待兴,哪里不需要人?   不想太子却长长一叹道:“我以为你们去过北地,也经历过动乱,该明白有时候很多事也是别无选择。如同当初的白起坑杀三十万赵军。人人说他残暴无情,但对大秦而言,大秦能接纳这三十万的大军?大明缺人不错,但更缺粮。”   一语道破其中的辛酸,太子同朱至道:“你也知道天灾人祸不断,黄河决堤,山崩地裂,河堤年年修,年年依然塌,大明本就家底不丰,你该比谁都清楚。”   朱至岂不明白,立刻道:“所以,咱们本就要养了那么多人,自该让这些人都为我大明所用,为我大明建设出力。”   太子一眼瞟过朱至,朱至道:“爷爷和爹都知道,要不是因为百姓太苦,他们不会卖儿卖女,而今的大明纵然新朝初建不满二十载,可是就这不满二十年的时间,爷爷猜猜,当初分到百姓们手里的田,现在有多少还在百姓手里?”   几乎同一时间,屋里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朱至身上,提起田地这个话题,和朱元璋要将青.楼之地连根拔起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吗?   每个朝代最后发生的农民起义,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因为土地兼并,百姓无田无地,无法生存,最后只能揭竿而起?   而在一个家庭中,最先被放弃的人难道不是女人?一但家里出现危机,卖儿卖女,首当其冲的就是女子。青.楼里的那些女子们,有多少是穷苦人家出身的?   别的人对田地的认可有多少就不用说了,朱元璋可是过来人,既然是过来人,他该比谁都更清楚,他家祖上都是农民,可到最后他们家还有田吗?   朱至无声询问,懂的人都懂,也就不再揪着有关无关说事了。   “爷爷有没有想过,让女子也能分田地?”朱至说了那么多看似无关紧要,却是暗有关联的话,就为了这一句铺垫。   朱元璋想都没想的喝斥道:“这怎么能行?”   不料马皇后第一个反驳道:“为什么就不行了?”   此话落下,朱元璋明显被噎着了,缓了半响才开口道:“女人能干什么?”   “是吗?女人不能干什么?那你们在外打仗的时候,一家子是谁撑起来的?你们在前线所着的铠甲,鞋子,还有你们吃的粮食,难道是在你们打完仗之后,得空后种出来的?”马皇后狠狠的刮了朱元璋一眼,提醒朱元璋那些事实。   朱元璋......   还是太子帮忙开口道:“隋唐之前女子是有分田地的,正因如此,从前的女子须服徭役。后怜女子娇弱,这才开始改了规矩,田地只分男人。”   “啊,对啊,这不都是体恤你们女子,不想让你们女子吃苦。”朱元璋终于得了理由,马上理直气壮了。   “呸。不想让我们女子吃苦,没有田地的我们吃的苦还少了?持家种田,这些不苦?纵然再苦,你们依然看不见,否则你能说出为我们女子少吃苦的话?你们说得再冠冕堂皇,也不能抹去你们男人从来不把我们女人当回事的事实。”马皇后是过来人,从前她这心里就挺憋屈的,毕竟跟着朱元璋一道打下天下的人,她的付出和努力是朱元璋无法抹去的,却也是让朱元璋有所忌惮的。   因为这份忌惮,马皇后最后不得不对自己有所约束,让自己少管外头的事,但凡朱元璋不开口,做得不过分,她只须尽她为后的本份。   可就算如此,每每看着朱元璋因为猜忌不断的铲除异己,马皇后的心如刀割。   也是,连对她,朱元璋都存了不能容之心,更何况别人?   马皇后有时候也在想,当初他们遭人猜忌,手中无人也无粮的时候,他们夫妻都能一心熬过去了,怎么如今得了天下,夫妻却渐行渐远了?   说到底,都是朱元璋的问题,同时也是这个世道的问题。   人人都要求女人依附于男人,好像只有这样才会显得他们这些男人有本事。为此,无数人抹去女人在整个天下的付出。最可笑的是,如朱元璋这样以为是为了女人好的人不计其数。   马皇后再一次冷哼一声,话里话外都透着不屑。   朱元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怎么觉得朱至把马皇后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他是不该当着马皇后的面向朱至问策是吧。   朱元璋有些懊恼,朱至却好像完全看不见,继续问:“爷爷果真没把女人当人看?”   这是觉得马皇后怼得朱元璋还不够吗?竟然要给朱元璋挖坑?   立时间,朱至感受到一记眼刀子向自己甩来。   不过,朱至会当一回事才怪。既然都把问题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说清楚能行?   朱雄英接过话问:“你的意思是重新分田,这一回不分男.女,只按人头分田。可是,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吗?上层士绅绝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如此一来必然会引起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那些不事生产却掌握天下最大财富的人,他们代表得了天下?”朱至不是想要看不起那些人,他们高高在上的以为自己是整个天下最不可或缺的人,却半点不思回馈百姓,以至于他们都忘记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其实是由他们最看不起的人养活的人。   “士农工商,士在上,但是他们除了有一张嘴,粮是他们种的?农是他们做的?边境是他们守的?黄河决堤是他们修的?”朱至接着问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得不管是太子或是朱雄英都不好了。   朱元璋第一时间接过话道:“他们除了一张嘴,无功于天下。”   “父皇。”太子唤一声,无非是希望朱元璋嘴下留情,切不可说得太过。   “但是,如果百姓们没有活路,起义不断只会是开始,有句话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尤其是农民的愤怒之火。欲天下安,须得安百姓。”朱至指出这一点,朱元璋拍掌道:“好,说得好。”   作为一个农民出身的朱元璋,一直以最底层的百姓为重,在他看来必须要牢记百姓受的苦,唯有如此天下方可安。   “二十年再分田地,毕竟容易引起非议。”太子拧起眉头,看着兴奋的朱元璋,和明显没有说完话的朱至,指出问题。   “那就把重分田地定为国制,二十年,三十年再一分,以人口而分。”分一回地,定一个王朝的规矩,怎么就不能变了?想想自古以来为什么建朝之初能够再创盛世,那是因为土地资源都分到了老百姓的手里。   老百姓们其实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他们有田有地,再苦再难,只要他们有一口气在,他们都能在薄弱的希望中撑起,一步一步的创造盛世。   这回就连朱元璋都傻眼了,朱至好大的口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田地该是谁家的吗?不,就该是大明的。”朱至提醒朱元璋这句话,这句朱元璋其实一直牢牢记着的话。   果然,朱元璋听完激动的站起来了,来回跺步,兴奋无比的道:“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田地都是我们家的,如何分,什么时候分,该由我们来决定。”   显然,听了朱至这句话的朱元璋啊,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二十年,三十年一分,便将所有的土地都牢牢握在手里,就算有人想要买田买地,都要考虑几十年后他花钱买来的田地会不会是他们的。不不不,这样不行,总有长寿之人,要是重新分这些人的田,不妥当。”朱元璋已然在思虑究竟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做好这件事。   朱雄英道:“人活着,田地还在,还是他的。唯有人死,按规矩由儿女承继,恰逢再分田的时候,再论。”   朱元璋听着朱雄英的话,细细一想,总觉得还有遗漏,朱至道:“此事关系重大,爷爷不如召朝臣共议。商量出一个妥当可行之法。但有一样,办法都是因时因势而变的,没有一成不变的法,您可别说什么后继子嗣不可变的话。您要是说出这话,只会给了以后的臣子要挟帝王的资本。您约束为难的只能是大明以后的皇帝。”   要不说朱至也算是相当了解朱元璋。作为一个开国皇帝,朱元璋自然是骄傲的,也正是因为他的骄傲,难免也想刷一下存在感,最好的办法就是立下规矩,让儿孙以后坚定执行,谁也不许改。   但这事当真好?   诚如朱至所说,哪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法,不同的时势,不同的环境,就得用不同的办法解决问题。当祖宗的把后世的儿孙都给约束死了,这不许人做,那不许人弄,不是为难人吗?   朱元璋!!转头看向朱至,他就想问问了,朱至怎么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   朱至表示,这有什么难猜的?   “去,把六部的人全都叫来。”朱元璋得了朱至一个好主意,马上就要推行。   “爷爷稍等。咱们今天要商量的事算是到此结束了?”朱至才刚来,不过才刚起一个头,朱元璋就迫不及待要见朝臣,议大事,确定这样好吗?朱至想知道朱元璋可记得今天让他们父子三人过来是干嘛的?   朱元璋啊的一声,一眼落在太子身上,“这事儿要不这样,你继位,至于怎么再分田地的事,将来我给你打下手?”   太子???爹,您认真的吗?确定不是在说笑?   点头,再点头,朱元璋道:“三请三辞的戏码得做,重分田地一事,你看着也觉得该做是不是?既然如此,那一定得做,毕竟关系大明天下的安宁。”   “女子也要分田地。这是让天下女子有了资本,无须依附别人而活的根本,也是可以将青.楼连根拔起基础。”朱至赶紧补上一句,只为让朱元璋别忘了这事。   三个男人齐刷刷望向朱至,朱至挑眉道:“要想让大明好,就得利用大明现有的人,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只要利于家国,能为大明出利。”   马皇后立刻附和的道:“至儿说得对,难道你们觉得天下的女人都无贡献于家国?所以不配分田分地?”   朱雄英立刻再提之前太子就提过的事,“如此一来,女子也当如男儿一般服役,天下女人有几个愿意?”   “但凡不蠢的女人都会愿意。服役而已,不过是做苦力罢了,她们在家做的无名之功少了?耕田种地,砍柴浇水,咱们亲眼见过的少了?”朱至站在自己的立场,完全不认为在得到权利的同时肩负义务有什么不好。   “这只是你一人的想法。”朱雄英拧起眉头,并不希望朱至出头太过,最后极有可能引起众怒。   “想知道天下女子的想法有什么难的,问问不就知道了。若是大部分的女子都愿意,是不是可以给女人分田分地?”朱至没有想到会有意外收获,谁能想到朱元璋禁嫖的决心会那么大,为此不惜要将青.楼连根拔起。   那挺好,这样的地方本就不应该合法的存在,那不是把人往火坑推吗?   “先问天下女子的意见后再说。”朱元璋显然依然不怎么想。   “不,爷爷要是依然觉得女子不配分田分地,这件事我有什么问的必要?做不到的事,就不该给人任何希望,只会让人陷入绝望。”朱至才不去做明知道做不到,偏要给了人希望,再让人绝望的事。   马皇后冷笑道:“按你爷爷的意思,天下的女人死绝了才好。”   朱元璋嘶的一声,回头瞪了马皇后一眼道:“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   “不然呢?你既想让青.楼不复存在,又不想给女人有安身立命的根本,你告诉我,你欲如何?”马皇后就是要戳穿朱元璋,他这要求难道不矛盾?   “女人有了田地,难道以后就不会再有青.楼了?”不怪朱元璋刁难,朱至敢保证?   “至少她们有了一次可以救命的机会。”朱至确信,有田有地的女人,和一无所有只有自己的女人,总是不一样的。她只是想为天下女子争取这点不一样。   朱元璋不能否认,一次救命的机会不重要吗?   不,相当的重要。一次,或许就能改变人的一生。   作为过来人的朱元璋,最终道:“此事须得再议。”   终于是松一松口了,朱至理解为,要是天下的女子表现得好,朱元璋不是不可能答应是吧。   “你们觉得呢?”朱元璋没有忘记问一问太子和朱雄英。   太子望向朱元璋道:“若天下女子都能如同母后和至儿一般,男儿们该有的,她们都该有。”   哎哟,这是对朱至和马皇后最大的肯定。   朱雄英就更不用说了,“爹或许不知道,在西安撑起一家的女子不在少数。”   收获太子警告的眼神,这个话题说好的不再议,朱雄英莫不是找收拾?   别以为太子不知道朱雄英打什么主意。   朱雄英板着一张脸,丝毫不把太子的警告放在眼里。他不过是顺势提一嘴,又没有说什么过分的事。   “爷爷,别的事都可以不急,有一件事您就办了呗。”朱至赶紧往前讨好的看着朱元璋,朱元璋拧起眉头道:“放足的事不是已经下诏了吗?你奶奶还下了严令,不许人为难已经裹足的人,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没说?”   “这事我代天下女子谢过爷爷,若非爷爷仁慈,不知有多少女子一生被毁朝廷下令干预,效果简直不要太好。我想说的是,守节的事,您就别一心想着发扬光大了。”朱至小声的说起另一件事,无非希望朱元璋可以松一松手。   可是朱元璋瞪了朱至一眼,“守节的事怎么了?”   朱至能怕朱元璋吗?他瞪,他瞪他的,她说她的。   “爷爷本意是要表彰守节之女,可是爷爷知道您这一表彰,会逼出多少节妇,烈妇吗?忠贞一但和利益扯上关系,爷爷确定这份忠贞还会是真的?要是换了您,逼死一个人能得利于整个家族,您会不愿意?”不是朱至想让朱元璋不痛快,而是事实摆在眼前,人在利益面前,都会选择利益最大化。   朱元璋还真说不出来一个不字。   朱至赶紧再接再厉,“一个人若是自愿的,自然该肯定她的忠贞,可这个人若是被逼的,因家族而不得不牺牲,这对一条人命来说公平吗?那是要杀人。杀人还得表彰?”   朱至显然想说服朱元璋,不管怎么样,能让朱元璋改了主意就是好事。   杀人表彰什么的,朱元璋也是说不出口,虽然他是觉得舍一人而利家族,这是一件好事。   “爷爷扪心自问,倘若您是被舍弃的那个人,您愿意?”眼看朱元璋依然不松口,朱至使出杀手锏。   朱元璋!!!这样的将心比心一点都不好。   好与不好,朱至就是要让朱元璋切身体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爷爷可不能教了我们道理,自己做不到。”朱雄英在这个时候补上一句,哎哟,朱至默默背过手,冲朱雄英竖起大拇指,果然不愧是她哥,听听多会说话。   太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关于朱元璋下诏褒奖而且激励女子守节的事,太子其实也不太赞同的。   女子于这世道立身不易,如朱至所说的那样,女子一无所有,只能依附父亲,丈夫而活。   失去丈夫的女子要在这个世道活着何其难。   比起让她们守节,太子更乐意她们再嫁,嫁一个良人,能够相互扶持的走下去,而不是一人孤苦无依。   但是,朱元璋当时听说有那女子忠贞不屈,为夫殉情,自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作为一个帝王,没有人会不喜欢忠节之人。   朱元璋对女子守节一事表示赞许,何尝不是借机敲打朝中的大臣,让他们别连女人都不如。   可是,底下的人有多少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更多是那丧心病狂的人会觉得,害一人的命而利于家族,甚至是一村一乡一县,到最后,只会让无辜的女子没有选择的成为男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第120章 私心   ◎私欲◎   朱元璋被朱雄英一堵, 半响没缓过来,末了狠狠瞪上朱雄英一眼, 朱雄英同样不怕的道:“为君者不可谋眼前而利, 而不顾民生。天下女子若是真正有心守节之人,不用朝廷激励她也会守。唯有那被逼守节的人,才会在朝廷的激励之下, 成为家族的棋子。爷爷想要的是这样的忠节?”   这一问, 也是问到了关键,朱元璋要的是被逼的忠贞?   “当然不是。”朱元璋能是这样没有追求的人?只要表面的忠贞, 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忠贞。   朱雄英点点头如是评价道:“我想也是。”   朱至低头一笑,我想也是什么的, 简直不要太郑重。   不过,朱雄英这般态度也让朱至有些闹不准,感觉亲哥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朱雄英看上陈亘的原因,是因为陈亘也不像寻常的女子, 由人摆布?不懂反抗?   朱至不由将视线落在朱雄英身上, 带着几分不确定。   “父皇本意是好的, 毕竟忠贞之人确实该表彰,但也要提防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可以让自己乃至全族光荣的事, 最后逼害人命, 造成忠贞之相。”太子出面,有心要将这事划上一个句号。   朱元璋无害人之心, 也不想别人因他而死, 他单纯就是觉得忠贞之人该赞许, 该肯定, 不想最后他对人的肯定却也有可能成为别人谋害人命的理由。   儿子都给他台阶下了, 朱元璋能再不知道下?   “你们说得都对,我听你们的。这激励守节的事确实不该做。省得一个个为了那点奖励,不惜谋害人命。”朱元璋改正的态度极为不错,与太子道:“那就和之前放足的诏书再补一份,一道下发,好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大明朝的态度。”   换而言之,想清楚利害关系的朱元璋果断决定改主意,坚定不能做出坑人的事。   “孙女替天下女子谢过皇爷爷仁慈。”朱至已然跪下,冲朱元璋磕了三个响头。   自小到大朱元璋难得受朱至那么大的礼,想到朱至的性子,指着朱至道:“难为你也知道我受得起你的大礼。”   朱至人还跪着,听这话立刻接上道:“看爷爷说的,您受不起还有谁受得起。您为大明之心,日月可鉴。女子第一回 直接得利,往后再不用受人折磨,孙女是高兴。”   马屁必须得拍,朱至激动高兴,还不是因为这个世道的人太不把女人当回事?   朱元璋就瞄了朱至一眼道:“我看你这架式,将来你不会是想让女人也当官吧?”   随着这话落下,几乎一屋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确定朱元璋是不是在说笑。   “我倒是想,想是一回事,让不让,得您们做主对吧。”朱至绝不会否认,但她也知道,须得上面的人点头同意此事,事情才能办成。   “要是您们觉得女子也不是那么无能,也能为大明镇守边境,也能造福于民,相比于朝廷上只会惹您们生气,让您们不痛快的人不知要好上多少,您们想让女人出仕为官了,我们也没有道理拒绝对吧。”朱至就假设一番,行不行的也不是由她说了算,得看时势。   “因而你现在该做什么?”朱元璋半眯起眼睛问。   朱至眨眨眼睛道:“比如帮爷爷想想该怎么对付北元人。首先就是要做好眼前的事,切忌好高骛远,更不要企图一步登天。”   “呵呵。”朱元璋笑出声来,其中透露的愉悦谁能听不出来。   朱至听着也松了一口气。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朱元璋亲自将朱至扶起,朱至已然接过道:“大明在我在,大明危则我危。”   朱元璋赞许地瞥过朱至一眼,意思足够清楚明白的。   “这样好的苗子,你们舍得不用吗?你要是能让天下的女子都如你一般,心怀天下,有一颗为国之心,没有人舍得因为你们是女人而不用你。”朱元璋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朱至这一点,只为了让朱至知道,他这个当祖父的但凡不是看到朱至的长处,想到朱雄英身边须得有朱至这样能干的人,绝没有朱至出头的机会。   “记下了。”朱至知道,纵然朱元璋心里是看不起女人,对于能干的女人还是给予肯定的。   从朱元璋的态度朱至早就看出来了,别管是谁都考虑的实用性,同样是人,做同样的事,难道会有人不乐意用好用的人,反而要用那不听话还总找你麻烦,挡着你干事的人?   有了这点总结,朱至就只想默默干事,做出实事让天下人看清楚,到时候看谁能抚去她做下的事?   “父皇。”太子很是无力,朱元璋的心情该是怎么样的复杂,明明不太想让朱至谋划太多,偏偏还给朱至指一条明路,怎么着?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退了位,凡事就与他无关了?   “你的女儿,将来你就得受着,就像你对我,我也得受着。”朱元璋完全不当回事,明摆着要看戏。毕竟这些年太子也没有少气他对吧。   哼,每每朱元璋被气得肝痛的时候就得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他儿子,他的亲儿子,再生气也不能塞回马皇后肚里生过。   他费心养出来的儿子,不管什么样他都得生受着。   同理,朱至别管是安安分分当她的郡主也好,或者费尽心思搞事也罢,太子同样得受着。   “啊,三请三辞。我得让钦天监选吉日,我退位,你上来。以后我给你打下手。”朱元璋没有忘记自己要退位,天下的重担他就要交出去了。   “父皇,眼下要做的事多了,是不是这件事该放一放?”太子劝着,朱至刚刚提了一件重要的事,看起来朱元璋可是相当有干劲,既然如此不如让朱元璋再继续干?   “你来。天下我打下了,要是我什么事都干了,将来岂不是人人觉得你不如我?须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证明我老朱是有真本事的人。”朱元璋也是个有追求的人,儿子的本事比他好,把天下管理得比他更出色,这才是朱元璋最骄傲的事。   朱元璋说着话,人已经走到太子的身边,拍拍太子的背道:“放心,你爹在,有什么事爹照样会帮你收拾残局。你坐上这个位置,只管放心大胆的干。什么都不用想。”   不得不说,听着朱元璋的话,看着朱元璋指着面前不远的龙椅,太子就觉得什么事都不用怕!底气莫明就足了!   太子情绪激动的看向朱元璋道:“爹其实不用这样的。”   朱元璋再一次肯定的道:“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我老子了,我做什么你都要管?告诉你,我才是你老子,该是我管你才对。我说什么你听着照做就是,别再推三阻四说那客气话,我们之间用不着。”   打定主意的朱元璋但凡想改主意就不会等到现在。   把朱雄英和朱至放出去,目的是为了让他们巡视大明江山,稳定大明。除了他们屋里现在的几个人,并没有人知道朱元璋有什么打算。   数年的时间,朱元璋想改主意,但凡他想就成。   可是朱元璋确实是不想。   他是觉得皇帝这个位置,他在上头做得其实真不算太好,换了儿子来或许能青出于蓝。   嗯,朱元璋就是盼着太子能够青出于蓝。   打消太子再要劝说的话,朱元璋的视线落在朱至和朱雄英身上,“我退位的事板上钉钉,让你们过来无非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事须得我先办,将来不会为难你爹的。”   朱至第一个开口道:“后世子孙不可改这话,不管哪件事,请爷爷务必改了。”   其中的理由之前朱至已然说过,就用不着再详细解说。   朱元璋盯着朱至半响,“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喜欢被人管着?”   “爷爷喜欢被人管吗?”朱至将心比心的问,朱元璋无话可说。动了动唇,着实拿了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   “我也不喜欢。”朱元璋如实承认。朱雄英低下头忍俊不禁,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朱元璋注意力落在朱雄英身上,朱雄英感受到了,抬头道:“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收获朱元璋不善的眼神,似乎在无声询问,朱至都有想法,他怎么就没有想法?   朱雄英!!!   他能说,他如今要学的东西多着,让他对朱元璋指手画脚,他自问没有这个资格?   算了,多说无益。朱元璋要怎么嫌弃就嫌弃吧。   “没什么事都散了吧。”关键时候马皇后发话,明摆着要把人打发了。   朱元璋却阻止道:“我的问题还没问呢。”   马皇后轻飘飘给他一眼,朱元璋板起脸道:“我不能有问题?”   那当然不是。   朱元璋指着朱至道:“你每到一处都挑了不少的舞伎是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就算朱雄英答过,朱元璋依然要当着朱至的面问。   “跳舞啊!”朱至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以至于让朱元璋有一种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的错觉。   “你不知道我不喜欢人唱歌跳舞?我在上面禁着,你在下面拼命拢人,合适?”朱元璋早就想问朱至这件事了,架不住人隔得太远,比起问舞伎的事,明显有很多国家大事等着他去理,相比之下舞伎的事就显得微不足道。   朱至摊手道:“爷爷知道教坊司每月支出多少?”   就那么一句话,成功让朱元璋闭了嘴。   “官眷为奴,教坊司的人多是官眷之后,您既不让她们卖身,又不许她们卖艺,您想过她们的日子怎么过?”朱至无奈相询。“重点更是,朝廷得拔款养她们,不管钱多钱少,爷爷其实都不乐意出的对吧?”   对此,朱元璋相当诚实的点头。   作为一个不喜于玩乐的人,对下头的人也是明摆着不乐意他们享乐。以至于这些作为享乐而存在的人,一时之间也失去了生存的倚仗。   “要不然,爷爷下了令,把她们全杀了?”朱至板着一张脸出主意,证明她并非玩笑。   朱元璋怎么都不乐意,明摆着不给人一条生路,好说,干脆赐她们死吧。   这回马皇后的视线落在朱元璋身上,明明是不经意的眼神,却叫人如临大敌。   “我没这个意思。”朱元璋连忙否认,同时警告瞥过朱至,让她说话小心点。   朱至没有反省自身的意思,反而道:“若不然爷爷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够安置好她们?”   朱元璋!!!朱至跟太子一样,都是上天派来克他的对吧,就见不得他舒心?   “你让她们跳舞就能够很好的安置她们?”朱元璋立刻反问,他也不是好相与的,能由着朱至一言堂。   朱至的解释相当直接,“至少不用朝廷考虑会不会饿死她们。虽她们是罪臣之后,朝廷纵然让她们入了贱籍,也并非要置他们于死地,只是残忍的由着她们自生自灭。   “想来,比起让她们自生自灭,若是她们能对大明有所贡献,爷爷绝不会不乐意是吗?”   朱元璋不否认,毕竟他若是有心要置人于死地,人早就死了。鉴于旁边的马皇后不善的眼神,明摆着不乐意听见他将人处死的话,他之前没把人全杀光,也不至于现在再把人杀了。   “她们有什么用?”朱元璋还得问上一句,省得朱至骗他。   “赚钱。咱们大明处处缺钱,最缺的更是能赚钱的人。”朱至最是清楚朱元璋现在最愁的是什么,钱。钱啊!   没钱说话不硬气。饶是朱元璋也算是开了自古以来的先河,把国库变成了私库。款给不给,拨不拨,全由他说了算。哪里还像以前,皇帝想花钱须得经过层层审批,国库是国库,皇帝的私库是私库。   当然,从前的皇帝都有皇庄,皇田,宫中的支出基本上都从这些收入里出。   朱元璋,他是完全贯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原则,国家的所有税收全都由他一手掌握,国家的支出也好,皇族的支出也罢,他点头就行。   对朱元璋来说当然是好事,但对天下人,甚至是大明朝,不见得是好事。   说句不好听的话,朱元璋把国库都私有化了,凡事就论喜好,不讲章程,再加上朱元璋对朝臣们实在是苛刻,朝中官员的俸禄低得都没眼看了。   赚钱只能勉强养活一家人,真让当官的为了理想而活?当官的想日子过得富裕些都得百般想办法,这不是逼得人贪吗?   朱至突然就想到还有什么事应该跟朱元璋说说的。   朱元璋!!!他察觉了,真真切切的察觉了。   这一刻,朱元璋有一种不该问,至少不能开口的警惕。   不料朱至却开了口,试探的问:“爷爷,再有一件事,您要不也听听?”   “不,你今天说的事够多了,就到此为止吧。”朱元璋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对的事就得及时阻止。   “别啊,您都听我说了那么多了,不在乎多这么一件,您就听了吧。”朱至是非说不可,伸出手想要靠近朱元璋,非逼着朱元璋听不可。   朱元璋躲啊,嫌弃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没这个孙女。   马皇后难得见朱元璋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露出笑容道:“至儿既然想说,就让她说。存在的问题,要是不让她说出来,你确定能察觉到?”   ......问,媳妇总是站在孙女那边怎么破?   朱元璋反正这么多年就没想出一个好办法解决自己的困境。   “怎么?你都打算把天下传给标儿了,还怕听几句不好听的话?”朱元璋不吱声,他不吱声也不行,马皇后不让。   再继续让马皇后说下去,怕是朱元璋还得被马皇后数落。   自问相当识时务的朱元璋立刻道:“说,有什么话你说。”   朱至眼神有些飘,毕竟这话说出去绝对是犯了朱元璋的逆鳞。开此先河的朱元璋不就是想把天下控制在手,就天下之财,他也是要牢牢握在手里的。   “方才不让你说的,是你自己非要说,我现在让你说了,你怎么不说了?说!”朱元璋催促,让朱至麻利着点。   “爷爷不许生气。”朱至依然拿不准,不过讨一句保命的话必须得是吧。   朱元璋马上转头同马皇后道:“你听见了,不是我不让她说,是她不敢说。”   不敢什么的,确定不是激将法?   “若是利于天下而不利于你皇爷爷的,你爷爷不干,让你爹干。”马皇后干脆越过朱元璋,以为朱至不用担心,但凡朱元璋不想干的人,何妨让太子来做。   太子......   娘啊,您是觉得我站在这儿太碍您的眼吗?我闺女暂时没有把我扯进去,娘您是觉得不合适吗?   饶是太子心中有千言万语,终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我怎么说也还是皇帝。”朱元璋万万没有想到马皇后竟然想越过他,颇是委屈。   “作为皇帝,更要有舍己为天下之心。否则你这个皇帝就不合格。”马皇后其实也是个有要求的人,正因如此,对朱元璋的作为,好些她都看不上眼。   朱元璋!!!实在让人无可反驳。   “想说什么只管说,你爷爷要是敢对你动手,我拦着。”马皇后最后给了朱至一颗定心丸,且让朱至放宽了心。   朱至瞄了朱元璋一眼,再看了看身后的太子,还有朱雄英。   朱雄英就当作看不见,他连朱至想说什么都不知道,敢帮着朱至说话吗   朱雄英的意思朱至看懂了,那,怎么办?   太子于此时已然催促道:“有话直说。”   藏着掖着也不是朱至的风格,朱至也不必再扭扭捏捏的对吧。   “国库作私库一事,是不是应该要改一改?还有朝中官员们的俸禄,是不是也该提高提高?”朱至也是不吐不快,不说都不行的事,说吧。确实存在的问题也该解决对吧。   果然,朱元璋就知道朱至一准说出的不是什么好话,一听还真是,最过分的难道不是朱至还打起钱的主意?   “怎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由朕来掌握不妥?”朱元璋明摆着不乐意了,朱至什么意思,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难道朱至是觉得他不配握住这天下大权?   “天下非爷爷一人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若无百姓何来天子?若无社稷,何来主君?以帝王一己之喜好而决定天下,无所节制,若遇明君还罢了,将来若是碰上一个昏君,天下当如何?财政在手,由帝王挥霍,非天下之幸,非大明之幸。”朱至知道,事得一件件议,朱元璋好不容易把天下财政都握在手里了,如何也是舍不得放出去的。   跟着他打下天下的人,武将们是不在意这一点,毕竟钱怎么样也落不到他们手里,朱元璋握着钱,对他们而言或许更是好事,他们怎么可能反对。文臣们就算是看出其中利害,那也因为敬畏而不敢言。   朱元璋又是控制欲极强的皇帝,财政关系天下,他怎么可能不想牢牢握住。   只是,朱至望着眼前的朱元璋,她针对的不是朱元璋一个人,而是将来,以后。   朱元璋辛苦操作废了丞相,就是为了争权。对,朱元璋这个皇帝自此再无宰相掣肘,可是皇帝同样也没有可以约束他的人。   权若无所约束,结果只会滥用,朱至从本质上并不希望皇帝一言堂。   可这话不好说,毕竟朱元璋就是希望天下由他作主,要臣生或臣死,要天下安或是天下乱,都如此。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想让后世之君少被朝中那些人约束,这才想把天下的钱握在手里,用不用,用在哪儿,由我说了算。”朱元璋不管,他是听不进朱至的话,怎么样也不愿意再听朱至说下去。   “在爷爷看来,天下百姓所交赋税该用在哪儿?”朱至不紧不慢的问,朱元璋??   他敢说出养儿子的话?   他要是敢说,朱至就敢问他,这么做亏不亏心?他好意思让天下人帮他养儿子?   天下有多少当爹的,谁不是自己养自己的儿子?朱元璋觉得自己当了皇帝,自此就能让天下人帮他养儿子了?他这个天下怕是不想要了吧。   “你,你是要气死我,气死我才高兴是不是?”朱元璋懂了朱至未尽之言,朱至本就是为让朱元璋自己懂,懂了,就该知道自己是何其的理不直气不壮。   “不,我没想气爷爷,但爷爷将天下之财视为朱家一家之财,恐怕寒了天下人的心,更叫天下百姓心生不愤。而且,上行下效,天下官员闻天子以天下之财视为一家之财,难免不会生出同念,以县之财,一府之财为己之财。”朱至说到这里长长一叹,这回朱元璋气恼的喝道:“他们敢?”   “因何不敢?”朱至完全不觉得底下那些当官的会管朱元璋的心情,原本一个个都是有私心,有私欲的人,得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谁会不敢,不经营。   朱元璋想说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打击贪官污吏,他就不信他杀不光天下的贪官。   但事实上呢?   朱元璋杀了那么多年的贪官,确实没能杀光那些贪官。   “你,你......”朱元璋无法反驳,指着朱至喝道:“滚。”   看把朱元璋气得,朱至与马皇后对视,马皇后朝她使了个眼色,朱至立刻乖乖退去,“孙女告退。”   麻利的退出去,剩下的就看马皇后的了。   朱至一个人出去,陈亘等在外头,远远看见朱至,赶紧冲朱至福福身,“郡主。”   看到陈亘,朱至就想起朱雄英先前说的话了。   行啊,她是真没有想到。   也不能说是完全想不到,倒是朱雄英让她十分意外。   朱雄英面对陈亘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知晓陈亘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介意成为陈亘往上爬的阶梯?   呵呵。朱至想说朱雄英就没有想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亘见礼后没有得到朱至的回应,朱至打量她的视线透着几分认真,就好像第一次正视起她无害的外表下,从来没有安分的心灵。   “你好自为之。”朱至没有资格指责陈亘,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她,有父兄在后为她撑腰,无人敢欺于她,辱于她。   陈亘吃尽苦头,受尽白眼,因而她想往上爬,最好能够爬上最高的位置,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若是她错过这样一个机会,或许这一生她再也没有机会。   朱至想着陈亘的作为,自问这样的人要是在朱雄英的身边,那对他们朱家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可以确定?   罢了罢了,她又不是朱雄英,将来这天下她为父兄而守,真有心敢打大明主意的人,莫不是以为她就是个摆设?   朱至怎么都觉得自己成不了摆设,因而也不在意有人想攀上朱雄英这个高枝。重点更是朱雄英乐意。   陈亘不曾想朱至会给她这一句话,心下跳跳,好在很快缓过来,结果抬头只见朱至离去的身影,朱至丝毫没有要与她细说之意。   目光闪闪,陈亘不确定的是,朱至是知道了?方才那一句好自为之,听着不像是在告诫,更多像是提醒。   提醒她打定主意要走的路,最好一定要走好了?   陈亘是惊奇的,就算她曾问过朱至,若是朱至发现她算计她,朱至能否原谅。   朱至当时说得豁达,无非是两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的关系,难道她们自一开始就不是相互算计?   从前能算计了,如今有什么不能算计的?   但是,陈亘依然担心。   直到这一刻,意识到朱至明了她的一些打算时,朱至并没有因此勃然大怒,更没有笑她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肖想不该她肖想的人。   陈亘不由捏紧了衣袖。她曾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她清楚,她不能永远依附于朱至。如此,她就必须谋划,哪怕这样的结果或许会让朱至不喜,更可能让朱至为之愤怒,然而她必须为之。   “谢郡主。”可是,当她知道朱至并无意要阻拦她做任何事的时候,陈亘发自内心的感激,也更从心底里佩服朱至。   只是,诚如太子所言,眼下大明朝的事,哪一件不比朱雄英和陈亘的事重要。   朱至把朱元璋气了一通,太子和朱雄英快天黑才回的东宫,结果发现朱至正逗着朱允炆和朱允熥玩。这会儿朱至正让朱允熥爬树拿球。   树下一群伺候的人看着朱允熥爬上树顶,那叫一个心惊胆颤,生怕朱允熥摔了。   “姐姐就会欺负我,非让我爬树。”朱允熥艰难的爬上了树,两米多高的距离,没能忍住吐槽。重点是,球还在上头,抬着头,朱允熥抹了一把汗,腿软了啊。   “欺负你?这也叫欺负你。我跟哥哥五六岁就能爬上树顶玩了,你现在几岁?啊,腿软,不敢爬了?还不好意思承认?就说我欺负你了?”朱至坐在树下,侧倚着树根,翘起二郎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儿,昂头回怼朱允熥。   被看破的朱允熥立刻挺直了腰板道:“我,我才不怕。”   朱至嗤笑一声,且道:“行,不怕你就上。球是你踢上去的,不是你捡你想让谁来捡?”   朱允熥就觉得朱至相当的恶劣,偏他就不认输。   不认输就往上爬啊,非把球拿下来不可。   “嗯,不错,为了面子,腿软也得上。”朱至赞许一句,内容却不怎么像称赞。   “姐姐。”朱允炆看了看,心里也是觉得有悬。唤一声,意思也是让朱至赶紧让人下来吧,也不是非要朱允熥上去不可的对吧。   不想朱至扬起手让他别说话。毕竟朱允熥都快拿到球了,朱至提醒道:“对对对,球就在上面了,只要你再努一把劲,球就到手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朱允熥也不知是不是被朱至激励到了,继续往上爬。   东宫的这颗树,树大叶茂,根深蒂固,小时候的朱至和朱雄英最喜欢就是在这树下玩了。   爬树的事诚如朱至所说的,她和朱雄英真就没有少干。   但朱允熥吧,被养得太精细了,她娘是真觉得眼前的儿子是她能牢牢捉住的,便用尽全力来呵护。   然而作为一个男孩子,将来得要担事,哪能一直由人小心呵护长大。   朱至指挥着朱允熥爬树,不管他上去的时候有多难,也不管他现在想拿球又有多难。   “拿到了。”朱允熥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把球拿到了,高兴的欢呼。   “允熥,扔下来。”朱允炆心都提起来了,看到朱允熥拿到球也挺高兴的,招手让他扔下来。   “二哥,接住了。”朱允熥高兴的将球扔了下来,朱允炆稳稳的接住,同时提醒道:“你慢点下来。”   朱允熥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能上去还怕下不来吗?”   相当的自信,完全不觉得自己像是下不来的那个人。   “话别说得太满了,别觉得上去难,下来就容易。没准反过来?”朱至眼中含笑的说了一句,引得朱允熥一瞪,“我才不信姐姐的话。”   朱至摊手无所谓,朱允熥立刻准备下来,只是爬上去的时候他只顾着往前看,不回头是看不见自己现在到底离地有多远。下来的时候眼睛得往地面看,朱允熥觉得自己很不好。   “朱至。”这时候传来一阵怒吼声,却是太子妃常氏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朱允熥立时一抖,差点吓得手都松了!   “捉住,捉稳了,外面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叫的又不是你。”朱至不紧不慢的提醒朱允熥,朱允熥!!!   常氏人已经杀了过来,抬头一看朱允熥竟然爬上了树,更是那么高的地方,没能忍住的指着朱至道:“你,你,你是刚回来就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弟弟爬树你不管也就算了,还是你让他爬的?”   朱至不慌不忙的回道:“爬个树有什么?娘别大惊小怪,我不就是自小爬着树长大的?”   一提这事常氏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想拧上朱至的耳朵了,朱至能让她拧上了?躲啊躲,成功躲过。   拧不着人,出不着气的常氏必须要嘴上输出。   “你还好意思说,自小到大你就没有姑娘样,带着你哥爬树捉鸟打人,你都成小霸王了。怎么?你也想让你弟成个小霸王,将来跟你一样?”   面对愤怒的常氏,朱至依然平静的道:“像我有什么不好的,自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人能欺负了我。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相当的引以为傲!   常氏气得再次上手,“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把你嘴都给撕了。”   “咱们先出去等会儿。”本来看着朱允熥上树的太子想进去的,结果常氏出来,逮着朱至要动手,太子转头冲朱雄英说一句。   朱雄英看了常氏和朱至母女交战,深以为然的道:“好。”   常氏是奈何不得朱至的。朱至据理力争道:“娘不会想把允熥养成女儿样吧?连树都不爬,有什么男孩样?”   毫不掩饰的嫌弃,明显朱至觉得常氏太宠着朱允熥了,长此以往并不是一件好事,因此,朱至要插手了。   “什么男孩样,女孩样?你像女孩吗?”不提男孩女孩的话题常氏都没有那么生气,可是看着眼前的朱至,除了这张脸,朱至哪里有一丁点女孩子的样子?   “谁说我没有女孩样了?”朱至并不反思,反而觉得自己挺好的啊,完全不需要常氏担心。   “好什么?看你刚刚的样。”常氏明摆着要开始翻账了,朱至自小到大学过女儿家的什么东西,就连这坐躺之姿,完全也是男孩的架式,她竟然无所觉。   常氏和朱至争来争去,太子和朱雄英那是相当的和谐。   “你们回来了,正好接手管教允熥。你娘因为你们两个总不在身边,心里委屈得很,因此尤其宠着允熥,我怕他将来会跟你们的叔叔一样。”太子算是说明了为什么刚刚没有进屋,还不是因为想让朱至接手管教朱允熥的事。   “好。”朱雄英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相较于他,朱至更适合出手。   “至儿提的国库一事你怎么看?”家事提完了,那就该议国事了,太子对朱至今天说的事,一件件的理完,要说最快能够解决的就是国库的事。   “至儿的意思是让皇帝之权也要有所约束。权柄过大,一言而行,若遇昏君,天下将亡。”朱雄英明了朱至话里的意思,按他的想法,未必不可行。   太子长长一叹道:“说的是。谁人的权利若是过大,无人掣肘,必将为之覆灭。”   朱雄英从中明了太子的意思,“爹是同意至儿的主意的。”   太子点点头,“我同意没有用,须得你爷爷想开才好。毕竟他是开国之君,天下的规矩都是他定的,将来不管是你或是我,若改了有些规矩,都会让他背负骂名。”   这也是为什么朱至急于向朱元璋提出,甚至更是希望朱元璋可以亲自下诏改了规矩的原因。   朱元璋定的规矩自己改,谁也不会道他的不是。毕竟皇帝总有一时想不开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难。”朱雄英想到朱元璋的态度,中肯的评价,以为太难了。   “你奶奶会劝他的。”   有理的事自当据理力争,哪能随便认输?   在太子看来,朱至说得在理,好些话因为朱至的身份不便说出,可是他们都很清楚的知道那未尽之言。   皇权过大,以至于无所约束,对天下是祸根。   皇帝也须有所约束,只有皇帝也不能肆意枉为,天下人也才会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性,也将自我约束。   “怕只怕爷爷会觉得,把国库交出去,自此天下人就该觉得他从前做的事都是错的,如废丞相之位。”朱雄英算是明白人,明白的知道,一子落,悔一子可能就是否定了全局,朱元璋未必有这样大的勇气。   “朝令夕改自不可取。但若利于天下,利于后世之事,自当为之。”太子眼中闪过坚定,却是认为有些事就算惹得天下非议,该做就得做,不该有所迟疑。   朱雄英长长一叹,“爹,天下之重,重如泰山。”   这一刻的朱雄英有一种想打退堂鼓的冲动! 第121章 教材   ◎交换◎   太子伸出手抚过朱雄英的头道:“别多想。治理天下没有那么难, 重用能臣,开言路, 广纳谏言, 一切都会好的。”   已然当了多年的太子,算是有些心得的太子笑着宽慰儿子,让他只管放心, 事情没有那么难。   “啊。”父子正聊着, 屋里传来一阵痛呼声,这下父子二人如何也是坐不住了, 第一时间起身,赶紧往宫门冲进去, 只见朱允熥捂着个头,常氏手里拿着戒尺,此时正上下查看面前的朱允熥,关心询问:“痛不痛?”   “痛,痛死了。娘, 您下手也太狠了。”朱允熥终于是从树上下来了, 却不想被常氏一尺子打在头上。   “我, 我是要打你姐,不是要打你。你说你也是, 怎么突然跑过来了。”常氏手里拿着的戒尺是想往朱至身上招呼的, 哪里有打朱允熥的意思。   结果朱至闪得那叫一个快,叫常氏追都追不上, 突然间朱至闪到朱允熥身后, 直接让朱允熥当了挡箭牌, 常氏手里的尺子就那样打在朱允熥头上了, 想收都没能来得及。   朱允熥更想说, 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朱至就跑到他身后了,他就那么代朱至受下常氏一尺子了。   “我,我。总之您别打了。姐姐带着我玩您还不乐意?”朱允熥虽然跟朱至抱怨朱至欺负他,那也不是真怨。   这些日子朱至带着他和朱允炆,那是把各种以前他想玩不能玩的东西全玩了。   爬树都不算什么事儿,也就是常氏太过大惊小怪,他现在不是稳稳的下来了?   常氏算是看出来了,朱允熥也不知怎么被朱至迷了心窍的,他这完全就是觉得当娘的乱管事对吧。   “好了。”太子一看这情况,不出声是绝对不行了,立刻走上前来从常氏手里接过尺子。   “你们怎么又惹你们的娘生气了,都伸出手来。”太子板着一张脸就要教训人的样儿,朱至立刻道:“爹,娘,我错了。我认打。”   话说着立刻伸出手,常氏??刚刚跑得欢实,死活不让她打的人是朱至吧?   “啪”的一声,太子立刻使劲一抽,朱至的手掌瞬间红了,但是,也让人清楚看到朱至手上那一层层厚厚的茧。   “好了好了,孩子逗着我玩的呢,不是要惹我生气,太子爷别生气。”常氏方才气得要抽朱至,那不是在气头上?   结果太子一动手,常氏赶紧安抚,眼睛是挪不开朱至一双手,那么厚的茧,哪里像女孩子的手?朱至是吃了多少苦。   太子拧起眉头道:“他们不是惹你生气了,既要罚,就都罚。允熥。”   被点名的朱允熥???   可是,太子发话,他是不敢不听的,乖乖的伸出手,心里却差不多要哭了!   怎么着啊,常氏打他那一回不算,非得让太子亲自罚他一罚才算?   “太子。”常氏一看朱允熥也要受罚,如何再能不管,赶紧拦下。   “伸直了手。”太子不为所动,“早跟你们说过,不许惹你们的娘生气,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话说着太子的尺子一下两下三下的落在朱允熥的手掌上。   嗯,朱雄英瞧着太子没想移开尺子,也就知道了太子多少有点借题发挥。   “不是,他们没惹我生气,太子。”常氏急的啊,看朱允熥那双手被打成什么样了?太子下手可没有留情。   乖觉认错却只挨了一尺子的朱至怜悯的扫过朱允熥,看得出来,太子想打朱允熥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都气成这样了还帮着他们说话!”太子认定常氏就是死不承认,看常氏刚刚都被气成什么样了?   “不是,真的没有。”常氏想打的只是朱至,打着朱允熥也就算了,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子接过手,还是把尺子一下下的落在朱允熥身上,那不行。   可要说打朱至,她刚刚打得下手,现在哪能。   “太子,太子妃,晚膳已经备好了。”常氏拼命想拉开太子,就是不想让太子继续出手打人。正好在这个时候宫女来禀,饭做好了。   “饭做好了,吃饭吃饭,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对吧。”常氏只想赶紧让太子放开手里的戒尺,说吃饭的功夫,终于可以如愿从太子手中夺过,不由分说的推着太子往正堂去,吃饭,吃饭是吧。   太子不善的扫过朱允熥一眼,没有忘记问常氏道:“不生气了吗?”   常氏已然将手中的戒尺递到一旁的嬷嬷手中,肯定的告诉太子道:“不生气,不生气了,有什么可生气的。”   “不生气都拿戒尺了。”太子何许人也,既然是明知而问,不就是想让常氏痛快?   “我那是吓唬他们,又不是真要打。”常氏这话半真半假,毕竟她不是那心狠的母亲,不至于说见着儿女不配合就要动手的那种。   要不是朱至怎么都不肯认错,不愿意服个软,常氏连拿戒尺的机会都没有。   “你要是不痛快就打。自小到大你极少打过他们,他们若是不听话,你只管打。谁要是敢不乖乖受着,敢反抗,你与我说,我帮你打。”太子必须得是站在媳妇这边的人,万万不能让常氏不高兴了。   虽然,他刚刚没有及时出面。他不也是看出朱至有心闹腾闹腾,让常氏松松筋骨?   常氏听着太子的话,自是喜上眉梢,立时间就没有了刚刚的不高兴,眼中含笑的道:“知道了。”   可怜的朱允熥手心都被打肿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他,是不是过分?是不是过分了啊?   朱允熥想让前面的常氏注意下自己,结果朱雄英一把将他的嘴捂住,“不想挨打就闭嘴。”   朱允熥???嘴都被捂住了,他就是想说,怎么说?   “哥,你再不松松手,得把他捂出个好歹了。”朱至好心提醒,作为孩子,在父母这儿其实有时候就是多余的。   朱允熥嘴被捂住,看着似是要喘不过气儿了,朱雄英下手也够狠了点。   被朱至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出手狠了点,终于松了手,却没有半点反省之心的道:“该练练憋气。这才多久?”   ??朱允熥就想问了,他爹娘哥姐都是什么人啊?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九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练武。”朱至如是接过话,朱雄英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颇是嫌弃,“以后莫不是跟叔叔们一样?”   “我觉得比叔叔们都不如。”朱至中肯评价。   朱雄英拧起眉头,“以后让他离娘远一点。”   “同意。”   附和的人自是朱至无疑。朱允熥??他们在说什么,跟他有关系吗?   朱允炆立刻道:“哥哥,姐姐,我也想习武。”   这一点朱允炆不是第一天想的,只是未能如愿,也是让他放不下的。   “想就学。”朱至考虑问题素来简单,别管什么事,想就去做。   朱允炆的视线落在太子和常氏身上,他想不是一两天了,架不住他再想,太子和常氏不答应,那他也就只能想。   “过两天。”朱雄英立刻接过话,练功这事强身健体,谁都得学着点,正好趁此机会让他们两个吃吃苦头,好让他们知道,世上诸事多有不易。   朱雄英既然揽下此事,事情肯定没问题,朱允炆喜上眉梢。   朱允熥就不一样了,他不想,他一点都不想,为什么非得让他习武?   “大哥,我不想习武。”朱允熥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和兄长姐姐说说心理话。   结果话音刚落下,只听咔嚓一声,却是朱雄英在那儿擦拳抹掌,朱允熥??   朱雄英依然握着拳头,问:“你刚刚说不想什么?”   离得那么近的距离,朱雄英能是听不见朱允熥说了什么话?不,分明是装作听不见。但是,朱允熥于此时看着朱雄英的拳头,总有一种他要是敢复述,下一刻朱雄英的拳头就会落在他身上。朱允熥纵然没有挨过朱雄英的打,不代表他不怕挨打。   “没,没什么。”朱允熥颤着声音回答,无非希望朱雄英莫与他计较,他真就什么都没有说。   “那就这么定了。”朱雄英也只要朱允熥不把话说出口,至于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瞧着朱雄英也不是那在乎过程的人。   朱允熥的视线落在常氏的身上,这个事情看来还是得落在常氏头上,唯有常氏出面他才有可能免于被朱雄英磨搓。   “你猜猜咱爹为什么只打你不打你姐?”朱雄英像是洞察朱允熥的想法,于此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朱允熥能没点数。还不是因为平日里太子对他可是横看竖看不顺眼,想打他都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要不是因为常氏一直护着,他早不知道挨多少打了。   “我就是不想习武而已,爹还能会了这事打我?”朱允熥不信邪的小声嘀咕,很是以为太子不至于不讲道理。   “对,爹是不能为了这件事打你。想找打你的理由,爹要是不方便出面,你姐在。”朱雄英不介意让朱允熥知道,太子好些不方便出面的事完全可以交给朱至去办,朱至有什么办不好的事?   一瞬间,朱允熥回头看向旁边的朱至,想起他这一天被朱至支配得团团转的事实。还有,他挨的打也是因为朱至!   朱至注意到他的视线,回头冲他呲牙一笑,“没事,娘反正也扛不过我。我今天带着娘跑上一圈,你看娘的气色是不是好多了。以后我可以经常带着娘跑跑。你,不过是顺带。反正,爹只打你不会打我。”   父女多年,朱至一向虽然气人,那不过都是坚持己见,不愿意一生碌碌,当然,于常氏看来朱至没有一丁点的女孩样,这是常氏的心结来源,独独就一个女儿,几个儿子,女儿又像儿子,一度让常氏难受。   朱至知道怎么让常氏生气,也有的是办法哄得常氏高兴。朱雄英相信朱至要是想,朱允熥都得靠边站。   不过他们都多大了,争宠的事就不做了吧。   朱允熥尤其捉住重点,太子只打他不打朱至。   “刚刚姐姐就是故意的,故意让爹打我?”朱允熥立刻追问朱至,朱至点点头,“我说你才反应过来?”   扫过朱允熥的眼神透着困惑,她弟竟然这么傻的?   朱允熥!!   “娘。”朱允熥反应过来,终于把这一声喊出来,结果太子一个回头,眼刀子甩向朱允熥,朱允熥!!!   想告状的话就那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他不敢。   “吃饭。”太子回了一句,正好已经进了餐厅,太子扶着常氏入座,这才坐下,一眼扫过儿女们,一个个也都坐下。   “允炆和允熥都不小了,雄英和至儿回来,往后就让他们兄妹教着点。”一入座,百川领着人立刻上菜,太子不慌不忙的把两个小的接下来的归属定论。   朱允熥??   朱雄英和朱至应道:“是。”   常氏想开口,太子已然道:“虽说这几年他们时常书信往来,但兄弟之间没有相处何来的感情,你想让他们生份?”   就这一句把常氏所有想说不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她能不想让儿女感情好?感情深厚,往后就不会生出诸多纷争,那是好事。   “雄英和至儿也长大了,国家大事都担得起,教导弟弟的事也得做。往后你我都不得闲,难道要放着他们两个小的到处野?”太子最后这一问,立刻让常氏不再犹豫,叮嘱两个小的道:“你们听见了,听你们大哥姐姐的话。”   朱允炆应得那叫一个爽快,朱允熥想到刚刚朱雄英和朱至在一块合计怎么治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想跟太子和常氏说,他不野的,只要别把他交给朱至和朱雄英,他保证一定会乖乖的学习。   “听见了?”结果朱允熥话没出口,朱雄英突然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平静的声音却透着警告的扫过他。那意思足够清楚,他就是再反抗也是于事无补,不管怎么着太子都会把他交到他的手里,朱允熥要是话说得多了,只会惹朱雄英不高兴,朱雄英不高兴会怎么治朱允熥,可就不敢保证了。   朱允熥!!!   他到底为什么会一直觉得亲哥亲姐回来自己就能解放,能够高兴?分明是多了两个管他的人,还是下狠手管他的!   “娘跟你说话,听不见?”这时候朱至挑挑眉问。   因为朱至挨了打的朱允熥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立刻回应道:“听见了听见了,娘,我一定乖。”   说出口的朱允熥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那么怕,他哥和他姐有什么可怕的,他需要害怕的吗?他娘还在这儿!   “吃饭。”朱允熥想要改正改正,结果太子已经再一次开口,嗯,吃饭,多吃饭,少说话。   “吃。”朱雄英再给朱允熥夹了菜,意思足够清楚的,好好吃他的饭,话少说。   朱允熥莫可奈何,含泪干饭,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二日自不用说,朱雄英和朱至抽出时间给朱允炆和朱允熥抽查功课,也是要对他们学了多少心理有数。   朱允炆算是学得不错,不过朱至和朱雄英都不动声色。   到了朱允熥这儿,兄妹二人都不禁抚额,这是鱼木脑袋吗?九岁上下竟然还连文章都没背出几篇?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知而知之者,谁能不惑?惑而不从,不从......”朱允熥背着背着,又卡住了,想了半天愣是想不上来。   朱至无奈问:“你就告诉我,这么多书里,有哪篇文章是你能背得出来的?”   背得满头都是汗的朱允熥闻言小心翼翼的瞥过朱雄英,朱雄英的脸已然黑透,明摆着不乐意的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   吱吱唔唔愣是没敢答的朱允熥落在朱雄英的眼里,朱雄英怒问:“说!”   !!!朱允熥吓得脱口而出道:“一,一篇吧。”   ???朱至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询问的视线落在朱允炆身上,朱允炆点了点头。   “爹不管的吗?”朱至觉得太子不像是放任儿子不管的人,想当年对他们的要求多高啊,朱允熥只会背一篇文章怎么都不该对吧。   朱允熥死不接话,他怎么都不能接话的啊!   他不说,难道以为就没有人说话了?   朱雄英的视线落在朱允炆身上,朱允炆立刻道:“母亲不让。”   ......这话的意思够明白了,太子不是不想教朱允熥,架不住朱允熥背靠常氏,常氏要是非拦着,他要为了教儿子的事和常氏吵到底?   别逗了。太子有那吵架的功夫,还不如干脆想办法让常氏不管朱允熥了。   更或者该说,朱允熥的事也算是太子顺势为之。   朱雄英和朱至都沉默了半响,最终朱雄英开口道:“从现在开始,我亲自教你功课。”   “我帮忙写教案。”朱至一眼扫过朱允熥,打定主意非要把朱允熥教好不可。   有大明朝最好的老师的皇孙,竟然只背出一篇文章,传扬出去朱家人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重点是,朱至不乐意自家的弟弟是个废物。   “现在就去准备。”朱雄英想不是只想,必须要付之行动,这不,马上让朱至去。   朱至挑挑眉道:“北元使臣进京的时间也不短了,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见一见他们了?”   此话落下,朱雄英接过道:“来者不急,我们急什么。”   行,不急,不急就等着北元的人来催再说。   话音刚落下,祝娘已然走来,“太孙,北元使臣求见。”   哟,这刚说起北元的人,结果人立刻就求见?果然是鬼都不禁念是吧。   “何事?”朱雄英明摆着有意为难,竟然问出这话。   祝娘嘴角抽抽的道:“想与太孙商量北元与大明再开互市一事,不知大明是何意思,是同意或是不同意?”   朱雄英嗤笑一声,眉宇间尽是冷意的道:“他们果真有心再开互市?真要是有开互市的心,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将早早安排在我北平一带的数十万兵马先撤了?”   这话祝娘是万万不敢接的。接了也不好传。   朱至往前道:“行了,谁都知道他们打着想与大明交好,再开互市的名头,实则进我们大明是为探虚实,只为弄清楚我大明是不是能与他们再打一场大仗。”   朱雄英再次冷笑,“所以我不是给他们时间,让他们可以去四下打探,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现在看来他们满足了?”   “太孙,见不见?”祝娘捉住重点问。   朱雄英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掷地有声的道:“不见。”   旁边的朱至补充道:“进了应天的第一天他们不急于见咱们,现在他们想见,我们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   开什么玩笑,他们兄妹是随便让人见的。   祝娘已然默默不作声地退出去。   朱允熥本以为外头有事,他可以逃过一劫,结果怎么着?   就算是朱元璋交代朱雄英要办的事,朱雄英都敢拖着?   不不不,这应该不算拖着。否则朱雄英和朱至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朱允熥突然意识到好像很多事他的脑子转不过来。   “行,那就等我把教材弄出来之后,再见他们也不急。”朱至突然那么接过这句话。朱允熥?他的事比国家大事还急?   “行。”朱雄英没有意见。朱允炆一脸羡慕的问:“姐姐,我也可以跟着学吗?”   朱至看了朱允炆半响道:“你跟允熥的情况不同。算了,我另外再给你准备一份。”   既然都给朱允熥准备了,朱至也不至于吝啬给朱雄英一份。   “好好弄。”朱雄英特意叮嘱一句,朱至这回直接盯着朱雄英道:“哥这是有什么打算?”   “先从他开始试试。”朱雄英的视线落在朱允熥身上,并不在意用这样一个弟弟试试水。   ???朱允熥其实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让他试什么?   朱至反而愉悦的笑了,“对,用他试试。”   至此,朱允熥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朱至却已经埋头弄起教材,不仅是她,朱至还拉上了几个新科进士。   当然,为了这事朱至跟新科进士吵得相当激烈,不,应该说是几个年轻而又充满朝气的新科进士们对着朱至坚持己见,明显并不愿意按朱至的规矩写下这些明显是为教导皇子皇孙们学的内容。   朱至呢,听着他们口若悬河,唾沫横飞,饶是一旁被拉着长长见识的朱允熥和朱允炆都被新科进士们激动的样子吓傻了。朱至却愣是不为所动,不管他们怎么说,只要他们按她说的写。   最后,明了他们那点理由,那点私心绝不可能得到朱至的认可,一个个闭了嘴。   “浅浅易懂,朗朗上口,对孩子们来说就好。你们故作神秘,用自己读了十几二十年的书来将比孩子们,确定不觉得丢脸?再者,皇子皇孙怎么了?只须要知道文臣在为国家付出,就不需要知道武将如何为天下出生入死?天下安宁,无分文武,却是缺一不可。你们要是觉得天下将士都是多余的,不如让朝廷撤了边境数万万将士?”朱至等他们都不吱声了,再一次重申她坚定要选这些内容的理由。   提到边境,这就关系着戍边了,真要谁觉得边境不需要人守卫,怕是第一个会知道什么叫自作孽。   “文武一半,又不是厚此薄彼,你们喊得那么大声,是觉得该偏着你们文人?”朱至岂不知这些文人打的算盘,知道,却不打算由着他们。   朱至凉凉的瞥过这些新科进士,叫一个个早闻朱至之名,早已心生胆颤,刚刚以为自己据理力争,不畏于强权的人们后怕的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写吧。”朱至拍老实了人,也让他们明白,他们莫要再试图说服她。   一个个便秘脸,明显心不甘情不愿,却无能改变也没谁了。   “麻利的。也别想夹带私货,我这里过不去,放进去我也删了。”朱至有言在先,把几个未必没有在心里有别的打算的人再一次惊得不轻。   怎么感觉什么都瞒不过朱至?   朱至说到这儿也不再迟疑,埋头先执笔落下。   一看朱至不想再商量,哪个敢再作声,乖乖拿纸写字。   朱允熥扯了扯朱允炆的袖子,试探的问:“怎么姐姐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们?”   指的是眼前的这些新科进士,这里好几个都是给他们上过课的先生,平日里那叫一个威风,毕竟就连朱元璋和太子也早有言在先,谁要是不听话,先生们只管罚,谁也不是例外。   故而,别说朱允熥了,就是一干皇子们也没有敢跟先生们呛声的。   对,朱至也没有跟他们吵,可是那神色之间透露的态度,无一不是在无声的说,任你们说得天花乱坠,反正决定权在她手里,你们说翻天都没有。   这态度,着实让朱允熥看得眼睛亮闪闪,甚是以为,朱至太帅了,帅翻了!   “有什么好怕的。姐姐连爷爷和爹都不怕。”朱允炆回了一句,他反正是没有看到朱至怕过谁。   朱允熥!!   虽然好像是这样没有错,但是,羡慕不来,他不敢。   自问没有胆子的朱允熥再一次和朱允炆问:“姐姐的胆子为什么那么大?”   这个问题是朱允炆答得上来的吗?   “来,这是我昨天晚上弄出来的,你们两个一起看看,先看一遍,我抽个空给你们讲讲。”朱至似乎听到他们两个的声音,终于意识到旁边有人需要她注意下。毕竟,最激烈的争吵已经过去,接下来才是重点,重中之重,他们两个须得好好看看这些为他们专门准备的教材。   朱允熥觉得,这就不用了吧。   结果朱至已经将手中的书丢过来了。   朱允熥哪怕不想接,朱允炆速度更快,第一时间已经接在手上。不过,朱至再丢了□□:“那是给允熥的,后面这本才是你的。”   是以,朱允炆将第一本塞到朱允熥手里,朱允熥就不得不问问了,“姐姐,一个晚上你是怎么弄出两本来的?”   朱至已然再次低头写起来,不过还可以回答朱允熥问题的。   “我就算一个晚上只能弄出一本,也会是你那一本。所以你关心什么?”朱至反问,朱允熥已然萎了!   说得对,他就是因为书读得不好,因此才会让朱至下定决心给他专门弄个教材,朱允炆分明只是顺便而已。   朱允熥动了动唇,不过还是埋头看起书来。   本来朱允炆还担心他看着看着肯定要分心了,毕竟朱允熥自来就不是看得进书的那个。不想这一回却是例外,朱允熥竟然看得分外的津津有味,丝毫不像之前一样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   嗯?朱允炆心中疑惑,却也开始翻起手里的书。   朱至可不是单纯只写字,而是干脆弄上图案,加以故事,就为让朱允熥能看得进去。   读进去了书,就不怕学不到,记不住。   朱允炆一看,不用说,自然也是入了迷,一本书看完竟然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姐姐,姐姐还有吗?我还想看。”没等朱允炆问起朱至,朱允熥难得的竟然跟朱至讨书看。   “在编在编。你要是觉得不尽兴,多看几回。”朱至给朱允熥出主意,朱允熥却是将视线落在朱允炆手上,“我那一本跟二哥那本有多少差别?”   朱至埋头正写着字,闻言答道:“挺大差别的。你二哥跟你不一样。”   “那我能看得懂吗?”朱允熥不确定的问。朱至没能忍住抬头与之对视,“能不能看懂你问我?”   啊,好像确实不应该问朱至,他读书写字,他能不能看得懂该问的是自己才对。   朱允熥毫不迟疑的抛弃朱至,走到朱允炆身边讨好的冲朱允炆道:“二哥,我们换一换?”   未必没有这个打算的朱允炆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抱着怀里的书瞅着朱允熥问:“不想换,我想多看一回。”   “别啊二哥,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咱们换换,姐姐写得可有意思了。”朱允熥费尽心思想说服朱允炆,然而朱允炆摇头道:“你的应该相对简单。”   朱允熥!!虽然理是那么一个理,朱允炆就不含蓄点吗?   “简单得我都不怎么想看。”朱允炆似乎怕朱允熥不理解,特意补充上。   简单得我都不怎么想看,简直就是暴击。朱允熥在这一刻真开始怀疑起自己了,他跟哥姐们一比,是不是太差劲了,以至于他们都不想带他一起玩耍?   “换,我是不想换的,你要是非想看我手中这一本不可,倒是可以谈谈条件。”在朱允熥几乎绝望的时候,朱允炆透露出那么一丁点可以商量的意思,朱允熥立刻欣喜若狂,“谈啊谈啊,二哥有什么条件?”   迫切得好像是自己占了大便宜的语气,也是没有谁了。   “大哥前些日子送你的一块墨玉。”朱允炆怕是早就惦记上这块玉了,如今“勉为其难”的要跟朱允熥交易。   “你不是也有一块吗?”朱允熥可记得他们兄弟二人的礼,一向都是人手一份,毕竟朱雄英可不是偏心的那个。   “是啊,所以我想好事成双。换不换?”朱允炆并不否认这一事实,但是他不嫌玉多啊。   朱允熥几乎没有犹豫的接过话道:“换。”   哎呀,可真是容易。   “拿来。”朱允熥答应得爽快,不忘冲朱允炆伸手。   朱允炆面对朱允熥应得太过爽快,不禁生出一种自己吃大亏的感觉。   不对啊,他怎么会吃大亏。   朱至编的教材就算是为朱允炆量身定作的,并不代表后续不会印刷出来让朱允熥看,不过是朱允炆拿了鸡毛当令箭,提早哄哄朱允熥罢了,要是换个有脑子的人,绝不可能答应这样的交易。   以至于就算朱允熥答应得如此爽快,也让朱允炆有一种不太确定的感觉,莫不是朱允熥想耍无赖?   “我都答应了,二哥你莫不是想反悔??”朱允熥伸了半天的手,愣是没等到朱允炆交手,这可把朱允熥急得不行了,莫不是朱允炆打算反悔?   “你先把墨玉拿来。”朱允炆本着安全起见,须得亲手握着墨玉才能把书本交出去。   “你信不过我吗?”朱允熥如何也没有想到兄弟那么多年,朱允炆竟然不相信他,他是那骗人的人吗?   “交易还是立刻完成的好。”自以为占大便宜的朱允炆是担心朱允熥之后反悔好吧。   所以,东西拿到手,无论如何,朱允熥没有反悔的余地。   朱允熥呲咧嘴,可是一看朱允炆那完全没有要跟他商量商量的意思,只好吩咐一旁的人道:“去,把大哥送我的那块墨玉拿过来。”   伺候在朱允熥身边的小内侍几乎本能的看向朱至,朱至听着两个弟弟的话,得说,朱允熥是真不用脑子。   当然,朱允炆也挺黑的。   一个内侍都明白的道理,朱至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笔交易的不对待,但那又怎么样,这是朱允熥乐意的。   内侍看过来的眼神,朱至回望过去,吓得小内侍不敢再有所迟疑,立刻退去。   “二哥你也看见了,我都让人去拿了,总不会骗你的,书给我。”朱允熥是个急性子,迫不急待便要从朱允炆手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别急。书在这里不会跑。”可是饶是如此,朱允炆依然本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原则。   朱允熥瞪大了眼睛,如何也想不到自家二哥这么难说话,太过分了。   “去,让小果子快点。”朱允熥再急,却是不能上手硬抢的。没办法,唯有让人去催,快一些,快一些。   朱允炆握着书,这时候似乎才想起来朱至在一旁,只不过朱允炆打量朱至的时候,朱至已经埋头写起教材来了。   等小内侍拿着那块巴掌大的墨玉回来,一手交玉,一手交书,这个交易就算是达成共识。   朱允熥抱着朱允炆给的教材,缩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而朱允炆拿着墨玉在手,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这事,朱至事后跟朱雄英说起,朱雄英倒是一愣,朱至笑笑问:“没想到吧,咱们不喜于读书的弟弟,竟然用你送他一块珍贵的墨玉换一本书,还是我写的书。”   朱雄英点点头如实道:“确实挺让人意外的。”   “咱们允熥这脑子,实在堪忧。”朱至末了给句总结。   “珍贵与否也该看看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朱雄英反而接过话,看这态度是不觉得朱允熥傻?   朱至一想也对,“要是让我换,顶多三文钱。”   这回叫朱雄英不得不说道说道她了,“你辛苦半个晚上写出来的东西就值三文钱?”   不料朱至点点头,“对啊。不过重点不是我可以依样画葫芦?”   啊!也对,朱至不是那愿意被人掐住脖子的人,想算计她,须得拿些有份量的东西来。   “说来,舒笙这些年事情研究得怎么样?”朱雄英决定不再讨论弟弟们,一件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子,朱允熥纵然不算太聪明,但整体上来说还是挺不错。至于朱允炆的算计,无妨。   比起家里的那点小事,难道不是这关乎民生的大事更重要?   舒笙是谁,一个科考中不写四书五经,只写农业耕种的人。   凤阳当了三年的县令后,这一位到应天述职就跟朱至提起粮种的重要性,尤其指出其实粮种可以培育,或许他们可以培养出让粮食增产的粮种。   作为一个真正见识过粮种培育的朱至,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可行性,不二话,官,舒笙可以不去当,他就专门研究粮种的事,不管花费多少年,只要能培养出增产的粮种,他就是有大功于国家。   “我偶然听百川提起,齐家村春种的稻谷竟然可以收了。”朱雄英是听说了这么一件事,也是想从朱至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朱至被问起这事,眼睛亮闪闪的道:“是,以前是春耕秋收,哥哥知道吗,这才六月,咱们可以再种一季,就算按以前同样的收成,咱们也多了一倍的粮。”   听到这话,别说朱至了,就是朱雄英也激动无比,不确定的问:“可以再种一季?这,不会是玩笑吧?”   “舒笙说的啊,这不是在试吗?就等着收成之后的再种,若是可行,明年就可以在大明朝内推广。” 第122章 出气   ◎倚仗◎   作为一个从来不夸大其词的孩子, 朱至岂不知道,没有做成的事不宜说。实验成功, 用事实证明一切, 才能真正让天下人不敢非议。   朱雄英激动得伸出手捉住朱至,“倘若舒笙做到了,他是功在千秋。”   “嘘, 这事先不能对外说。就是对爹我也一直没说。齐家村的情况他们发现了, 也只以为是秋收提前。至于后面到底能不能种出来,再收成, 咱们得用事实说话。”朱至惊觉,好吧, 确实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以至于她忘记应该要瞒着点,等事情果真做成再说。   朱雄英一听顿了半响,随后又反应过来了,“对, 说得对, 尚未成功的事不宜对外泄露, 不能让有的人高兴太早,也不能让好些人不高兴太早。”   说实话, 朱至看着朱雄英, 突然觉得朱雄英现在挺蔫坏的,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儿。   “你让人看着齐家村点。”朱雄英想来想去不放心, 叮嘱一句。   “还用哥哥说, 我早让伯父去安排了, 否则整个应天现在不得传遍了。别人的稻谷还没长出来, 齐家村都要收成了, 这不是引人侧目?”朱至就算人没有回来,必须也早早把事情安排好。   对此,朱雄英默默的给朱至竖起大拇指。   在这点上,朱至是受之无愧的。不过朱至也有想法,“我就盼着这事能成,最好明年普及大半的田地,如此一来就能让百姓们多几分希望,不至于一辈子没指望。”   朱雄英重重点头道:“会的。”   “太孙,北元使臣再次求见。”这时候祝娘再次禀告,离上回北元使臣求见已然过去两天,北元使臣坐不住了!   “不见。”可惜有意晾着北元使臣的朱雄英再一次果断拒绝,这一回祝娘不再迟疑。   “哥哥拒绝了两回,接下来他们肯定不乐意再等着,该使出十八般武艺了。”朱至看着祝娘的身影如是道来。   朱雄英想了想道:“让人给二叔传句话,让二婶出气的时候到了。就问问二婶要不要出出心中积攒多年的恶气。”   对此,朱至不得不对朱雄英竖起大拇指,且附上一句话,“哥,你这招够损的?”   不料朱雄英冷笑道:“说什么呢,损的难道不是他们吗?要不是他们不像样,对他们忠心耿耿,愿意为他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他们信不过,寒了人的心,岂有他们如此为难的时候。我虽不喜于二婶心心念念都是北元,却也敬二婶一片忠心,否则二婶早死了。”   一个不断往北元送消息的探子,早些年大明得容着忍着,到如今还有这个必要?   一再和北元交战占据上风,而且实力也在不断增强的大明,并不忌惮杀一个已经被弃的郡主。   不杀她,更多是因为大明人的心里都敬重真正的忠义之人,否则秦王妃早死了。   “难道你为二婶求情,留着二婶的命,不是因为你觉得二婶活着比死更有用?”别人相信朱雄英这番敬重忠义之士的话,但一直确保秦王妃能活着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她依然有利用价值。   “咳咳咳,差不多就行了。”朱雄英横了朱至一眼,提醒朱至就别再鸡蛋里挑石头。   “咱们就别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多么正人的君子,坐在咱们的位置上,就算再努力想当一个好人都不可能。好人,是治理不好偌大的天下,也不可能成为天下之主的。”不是朱至想要打击朱雄英的积极性,实在昰有些事大可不必。   人无十全十美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尽所能的做好份内的事,让天下相对安宁,让百姓们的日子相对过得更好一些,那就算对得起身居于这样的位子上。   想让天下称赞?算了吧,能被称赞的人太少,尤其能叫天下人称赞,就算是圣人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得到一众人的认可,他们兄妹得认清现实。   朱雄英笑得无奈,“我明白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又没有这个想法,你不用担心。”   这安慰的话,行吧,朱至且听着。   兄妹二人等着看北元的表现,秦王府上,听到朱雄英派人来送的消息,秦王脸色就不太好了。   “我说你们太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秦王实在没能忍住。   可惜今天来传话的人不是祝娘,而是另一个内侍,秦王问着,他也不是敢答的。   秦王吹胡子瞪眼睛,可惜没什么用,正主又不在眼前。   “行行行,你们就使劲闹吧,最好闹得天下大乱,我看你们怎么收场。出去外头折腾出多少乱子了,回来也不说要歇歇,有他们这样的人吗?他们不想歇,还不让别人歇,气人!”秦王继续抱怨,要不是没有办法,他一准已经冲到朱雄英和朱至的跟前,好好的跟他们两个说道说道,至少得让他们两个收敛点。   可惜,秦王骂半天愣是没个人敢接话,他就骂吧,别人长了耳朵只管听着。   秦王得不到回应,看了看眼前的内侍,最终道:“走吧走吧,回去跟你们的主子说,他的话我一定带到。”   纵然秦王气得咬牙切齿,架不住朱雄英让人来传的也算是正事,他不好不去办的啊!   内侍要的就是这句话,终于听到,赶紧跑。秦王的脾气知道的都知道,不跑是要等到秦王迁怒吗?   秦王吸气吐气,最终还是念在这几年虽然跟朱雄英和朱至是担惊受怕不少,但也算是收获颇丰,家底可比以前等亲爹给钱的时候好多了。   嗯,看在钱的份上,朱雄英别管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他都应该第一时间配合。   想到这儿,秦王寻着秦王妃去。   秦王妃早年被北元误会成了叛徒,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松了,不过后来陈亘出面,无二话,让秦王妃陪着她一起搞女人的事。   女人怎么了,女人从不逊于男儿。就这一句话,成功让秦王妃有了斗志。   作为女人,没有女人会喜欢被男人牢牢的压制,处处被视为附属品,所有物。   想想秦王妃为北元做了多少事,却依然没能得到北元的肯定,甚至被视为叛徒,他们的理由不就是秦王妃已然嫁入大明多年,出嫁从夫,秦王妃或许早就是大明的人了。   秦王妃这辈子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北元,就连嫁入大明都是为了北元,结果现在他们竟然要因为她嫁入大明而怀疑她。这难道不是这个世上最荒诞的理由吗?   女人,女人若不是无从选择,难道会任由男人们摆布?   陈亘见了秦王妃后,只想与秦王妃一道为天下女子争一口气。   对,国与国的事秦王妃已经不能再参与,后半辈子要是没事儿干,岂不是太无聊?   对此,陈亘邀请秦王妃一道,不为别人,就为了天下的女人们尽一份心,做出一番事业。   秦王妃最终是答应了,理由是什么,那其实不算太重要,重点是答应就成。   以至于秦王和秦王妃的关系,好像在没有了利益纠葛之下也变得好多了。   此时秦王来到秦王妃的院中,秦王妃也不再黑着一张脸,算是相对客气的问:“王爷有事?”   秦王一向不擅长绕弯子,点头道:“对,有事。北元的人求见雄英两回了,不过雄英一直没有见他们。”   提起北元,秦王妃脸色果然一变。   不过,秦王妃很快恢复,嗤笑一声问:“他们莫不是以为这里还是大元的地方?他们来了想见谁就能见谁?”   哎哟,这话听得怎么那么让人想拍手叫好呢?   “谁说不是呢。他们进了应天之后就不急着拜见我们大明皇帝,得知我父皇安排雄英招呼他们,他们自己也不说拜见,如今怎么就急了呢?”秦王必须是站在朱雄英那边的,北元人做事目中无人,真以为是大明求着他们来的?难道不是他们自己上赶着来的?   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最是可恶!   秦王附和的声音挺大,秦王妃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一时让人看不出她是高兴或是不高兴。   “有什么事须得我出面?”要不说秦王妃是聪明人,一提北元人,再提朱雄英不见他们的事,她就立刻猜到了,肯定还有别的事。   行吧,也不乐意跟秦王绕弯子,事儿趁早说了,至于她是办或是不办,再考虑。   “不用你出面,雄英派人来说,他不见北元的人,北元的使臣一准得想到你,你只管拿他们撒气,怎么痛快怎么撒。什么时候让雄英见他们,你说了算。”秦王堆起笑脸如是说,落在秦王妃的眼里,秦王妃目不转睛的瞅着他,无端看得秦王头皮发麻。   看吧,看吧,他就知道。   朱雄英说得再好听,还不是想让狗咬狗。   呸!秦王妃要是狗,他是什么了?换个词。   啊,应该说是,他们自相残杀。   嗯,最后得利的正是他们大明。   秦王妃不傻,一定已经看出来。   那秦王妃能答应吗?看这眼神,恨不得把他给杀了!   “太孙真是为我着想。”不料秦王妃突然露出一个笑容。   别管真假,秦王必须附和的道:“那是当然,要我说我们家的人最大的好处就一点,护短。只要是进了我们家的门,那就是我们家的人,谁要是让我们家的人不痛快,我们必须得让对方一家子都不痛快。”   觉悟,别管秦王有没有,忽悠人的话得上,正好这些年秦王跟朱至学了不少,他是觉得,嗯,挺适用。   无论是真是假,至少秦王表现出的态度是把秦王妃当一回事的,难道不比秦王妃为之出生入死,最后却质疑秦王妃不忠的北元人好得多?   其实,秦王妃是希望秦王他们对自己不好的,至少怎么样也应该比北元对她差。   如此,不管让秦王妃如何算计大明,如何为北元而谋,秦王妃也就无须有所愧疚。   但是,秦王妃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否认一点,大明这些年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让她死在北元的手里,让她死不瞑目,终是让她活到现在。并且给了秦王妃尊荣,富贵,无一人敢折辱于她。   秦王妃有时候也在想,像她这样的人不是早就该处死的吗?为何却还要留着她活到如今?   她死了,大明也就不用提防了,也不必再害怕她会帮着北元再做出不利于大明的事不是吗?   “王妃?”秦王等了半响,没有等到秦王妃的回答,见她在沉思,一时有些拿不准这个事秦王妃到底是乐意做或者不乐意。   朱雄英想做的事,秦王发自内心是要帮忙的,那是他亲侄子,相当能干又聪明的侄子。   更别说朱雄英做的更是利于大明的事,他要是不帮,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太孙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北元使臣但凡求见,我会趁机找回我的场子,难道他们以为,我是他们挥之则来,喝之则去的人?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是吧。”秦王妃必须也是一个有要求的人,她可不是傻子,北元是她的家,是她为之宁可嫁入大明的家不假,却不代表他们能肆无忌惮的伤害她。   “对了,就是这样的意思,管他们有什么大事,王妃要是不痛快,就让他们全都不痛快。王妃放心,你的背后靠着大明,想怎么教训他们只管放手干,谁也不敢对你指手画脚。”秦王再一次肯定的告诉秦王妃,别怕,放手干事去,她的背后可是靠着大明,有什么事朱雄英顶上去。   秦王妃望着秦王得意自傲的脸,其实在想的是,大明既然有秦王这样的蠢人,为何却要给大明如此精明干练的太子,以及年少老成的太孙。   但凡他们两个稍差一些,多像着秦王点,她也不会,也不会如此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秦王妃越想越不痛快,越是不愿意多看秦王一眼。   秦王目的达到,难道以为他就是愿意久留在此的人。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一步。王妃莫急。”秦王立刻跟秦王妃告辞,办完事就走,不带半点犹豫的态度,秦王妃看在眼里,嘴角动了动,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王妃,趁着年轻,还是应该生下秦王的王嗣。”秦王妃没有要留人的意思,一旁伺候的人终是没能忍住与之轻语一句,也是希望秦王妃能放下架子,至少要给自己一个依靠。   “你以为我想生,他们就会让我生?观大明皇帝封藩是为了对付大明的功臣们,可是,等这一代的功臣被解决了,接下来该解决的就是大明的这些藩王们。我,北元女子,大明没有谁乐意让我的血脉承继大明的王位。”秦王妃如是接过话,她自嫁入大明后,就不曾想过子嗣一事,也是不想有个孩子拖累。   秦王妃没有犹豫的冲一旁的侍女道:“同样的话别再重复说,我心里有数。大明朝,每个人何尝不是心里有数。”   这话让侍女就算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如何接,不得不乖乖的闭上嘴,再不敢多言。   不过,这时候的皇宫内,也有人提及此事,却是跟朱至提的。   “秦王妃和秦王的事,看来你也知道不少。”朱至被陈亘迎面碰上,陈亘也不绕弯子,当即提起秦王夫妻的事。   “在西安这些年,妾与秦王妃相处融洽,一些秦王妃不愿意让旁人知道的事,妾能看出端倪。孩子,会是女人的软肋,而且,秦王子嗣颇丰。”陈亘相信有些话她只需要点到即止,朱至会懂的。   “你不知我大明一向讲究嫡长?”陈亘后面那一句让朱至不得不提醒,大明朝是有规矩的地方,不是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就要看在大明的心里,一个秦王妃重要,或是一个爵位重要。况且,是不是把人当自己人,难道不是看有些位置给了谁?做的总比说的要有用得多。”陈亘提醒朱至,朱至昂起头双手交按,显然在考虑陈亘话中的可行性。   不过,子嗣的事要是她也管,确定不会被常氏再追着打?   不不不,这件事做主的人是马皇后,有什么事找马皇后就好。   “郡主,能让北元不痛快,大明就能痛快。况且,在这重要关头断掉北元一臂,于大明而言更是好事。”陈亘相信朱至是那权衡利弊的人,因而一定会优先做出最利于大明的选择。   朱至回头望向陈亘,陈亘的目光沉着,明显并非在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就这么想的,才给朱至出这样的主意。   但是,婚事也就算了,那是朱元璋做主的事,秦王一个无贡献于家国天下者,联姻多少也能体现自己的价值,他挺乐意的。   反正对于秦王来说,不过是娶一个人而已,女人嘛,他一个王爷可以三妻四妾,压根不在意在王妃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毕竟那也不影响他多娶几个喜欢的小妾,生下他想要的孩子。   但是,那么多年秦王都没让秦王妃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这里头到底是朱元璋的意思或是秦王的意思,得问问。   朱至握紧了手,显然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我知道了。”朱至没有一口应下,这件事又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她会将这件事提一提,至于之后......   “妾告退。”陈亘也只是提议,利弊道明,朱至自会权衡。   “回去歇着吧,你也累一天了。”朱至无心要留陈亘,而关于朱雄英的事,就好像从未发生过,谁都对这事绝口不提。   陈亘退出去,朱至来回走了走,不管了,立刻去寻马皇后。   马皇后正在寝宫看书,应该说看的是朱至带人给弄的教材,听说朱至来了,嘴角含笑问:“你怎么有空过来?”   朱至自然而然的走到马皇后身边,“有件事要问问奶奶。”   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还行!   马皇后放下手中的书,招手让她上来。朱至也干脆,在马皇后耳边说了秦王夫妻二人的事,也是想问问,秦王夫妻两人的子嗣之事,是朱元璋不乐意,或是秦王不乐意?   “你就没有想过会是她不乐意?”一个她字,马皇后相信朱至是懂的。   “不愿意是因为权衡利弊后做下的选择,现在,是时候让她和那边完全分割了。”朱至的意思跟陈亘一样,若能将秦王妃拉到他们大明这一边,把对方变成自己人,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堂弟也好,堂妹也罢,将来都是我们老朱家的人,将来我护着。”朱至如是接过话,显然是认同陈亘的提议,以为此事相当的可行。   马皇后闻之笑了,“你好大的口气。”   朱至点点头道:“我就有这个打算,这些书不仅是为允熥准备的,一个个堂弟们也可以用上。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不得不说,马皇后就喜欢朱至的大气,好像天下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她。   “你皇爷爷没有多少心思管这个,要不要得问你二叔。”换而言之,马皇后对儿子也不是强制性。秦王要不要跟秦王妃生儿子得由他自己来决定。   “好。”朱至要的就是这句准话,剩下的,不,朱至想起另一件事道:“按爷爷的风格,嫡长之制,那不能在二叔那头变样。”   马皇后脖子一僵,明显没有想到朱至考虑得如此的长远,这都想到以后秦王的位子由谁来继承。   “否则就谈不上把人变成我们的人。那就成了一个大笑话,极有可能还会把人推得远远的。”朱至如是提醒,做事就不能只做一半,要把人完全变成自己人,就得先把事情干得漂亮。   “言之有理。”马皇后最喜欢朱至的就是她不会只为了达到目的利用人,完了就把人抛之脑后,什么都不管了。   她既做,就会尽可能将事情做到最好,就算别人知道她是在利用,也得感谢她的用心。   “我去找二叔。”朱至得了马皇后的准话,心知这事有马皇后兜底,她可以放心去干。   对于朱至风风火火的性子,马皇后也极是无奈,“行,去吧。好好跟你二叔说,别让他太有压力。”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为此,马皇后觉得朱至怎么样也应该悠着点。   “二叔陪我们出去几年,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了,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二叔,这点事二叔扛得住。”朱至反倒不觉得需要跟秦王太悠着,只要道明利害关系,秦王一定会愿意的。   只是,秦王愿意不愿意是后话,但朱至请秦王喝酒,酒刚进了秦王的嘴,突然听到朱至的话,秦王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不可置信的望向朱至。   “你,你说什么?”不怪秦王惊诧,实在是他也绝对没有想到朱至难得请他喝一回酒,竟然是要跟他商量这种事。   不是,朱至知道自己才多少岁吗?知道自己未出嫁吗?她觉得自己适合问这种事?   此时此刻的秦王是真想问问亲哥,他到底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的?   无所顾忌到这种地步,考虑过他这个当弟的人的感受吗?   “二叔,问您话呢?您到底是什么想法。这件事您是答应或是不答应?”朱至压根不想理会秦王此时此刻是何种复杂的心情。她把秦王请出来喝上一壶酒,不就是想让秦王老实回答?   “不是,这是你该管的事?”秦王好险终于缓过来,立刻在第一时间控诉朱至,他一个当长辈的怎么有一种自己被小辈管着脱不开身的感觉?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要不是关系大明,我其实也不想管。看看您现在的反应我还能不知道有些事须得有分寸?”朱至其实一开始何尝不是觉得这些事她好像确实不怎么应该管。怎么说这也是她叔。   别的事都能聊,夫妻之间的事,让她一个小辈来管,真有一种管得太多的感觉。   然而一想到能让北元不痛快,更能让秦王妃从今往后不能再坚定站在北元那边,还得为了她那堂弟堂妹谋划,朱至觉得就算真是她管得太多,她也要出这个主意。   “二叔,要不是没办法,您相信我,我真不想跟您聊这事儿。”朱至饶是自小已经懂得太多,并不代表她就乐意管着许多。   秦王!!!   怎么有一种朱至也是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不对啊,这种事但凡朱至要是不乐意,谁也休想逼得了朱至。   “北元可是来者不善。咱们大明的情况要是真让北元摸个清楚,那对咱们来说绝不是好事。”在秦王对朱至一副自己也是迫于无奈而不得不为之的模样表示质疑的时候,朱至已经提起北元。   北元,哼,那都是什么人?对大明江山虎视眈眈的人啊!   “所以你们怎么能让他们来?”秦王马上想起之前他就觉得不妥当的事。既觉得北元来者不善,就不该让他们过来不是吗?   “二叔,咱们得拉拢不想打仗的人。为了拉拢这些人,就得让他们来。打仗,不仅打的前线,更是后方。不让人看到我们大明的诚意,让北元觉得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们北元交好,这就等于在告诉北元人,大明的好处他们半点占不着。   “二叔,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个道理您该明白才对。算计北元,咱们得努力把敌人变成朋友,而不是创造更多的敌人。”   朱至不得不跟秦王好好的说道说道,就为了让他愿意配合。   “王妃在你看来也是一个化敌为友的人?”秦王终于捉住重点。   “这就取决于二叔了。”朱至绝对不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毕竟这件事要是成了,最大的功劳绝对是秦王,她怎么还能把功劳归到自己头上,这不是过分了啊!   秦王上下打量朱至,最终摇头道:“你说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你这样的一个人呢?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朱至对此难得严肃的道:“我宁可在后头多算计,也不愿意战场上死去更多的将士。”   此话让秦王肃然起敬。   “你做得对。”秦王不是那坏到骨子里的人,更不是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因而他能理解朱至对生命的看重。   是以,秦王一拍桌子道:“行,就那么定了,这事我干。”   哎哟,得秦王这话也是不容易,朱至也拍案道:“行,那我就等二叔的好消息。”   比起等秦王的好消息来,必须得是先等着秦王妃的消息。   北元使臣一再求见朱雄英都没能见着,偏大明对他们的控诉也给了反驳,怎么,他们进应天的时候不着急要见他们的太孙,如今反而急起来了?   大明的太孙,是他们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的?   笑话!进了大明的京都就该守大明的规矩,真以为现在还是他们元朝,由着他们蒙古人在大明指手画脚?   为了这事,朝廷上也有了争执,有人觉得不必和北元的使臣闹得太僵,眼下两国不是在准备议和,再开互市?既如此,不如早早和他们接上头,该怎么商量事就怎么商量。   对此,马上有人怼了。呵!真是觉得使臣远来就可以不守大明的规矩?你是被蒙古欺负太久,跪得太狠,以至于大明朝建,至此我汉室得以挺直腰板,你们反而不乐意?   客,什么客?客随主便是为客。   反过来,当客人的想要凌驾于主人之上,对主人家的事说三道四,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是为恶客。   你们不要脸的吗?客人往你们脸上唾沫,你们还能怡然自得?   啊,你们这么不要脸也是你们的事,跟大明朝没有关系。   你们可千万别忘了,朱元璋早就放过话了,大明朝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哼,不说完全践行朱元璋的这点要求,至少是不是一个个也别总想着怎么才能让大明朝跪着迎北元吧。   大明与北元之战,是国家之争,天下之争。显然,北元败了,仓皇逃出,这才有了北元。   大明得天下,几次与北元交战,如今天下依然在大明手里,由此可见大明的强盛。   有底气的情况下还求着北元,你们真不怕丢尽汉室祖宗的脸?   显然,我方输出完败那想给北元脸的人,那就不用说了,朱雄英想什么时候见北元的使臣,只须看北元的态度。   北元的人未必不是想通过大明的朝廷达到施压的效果,可惜他们没有捉住重点。   大明朝的君臣,君强臣弱,这是朱元璋凭一己之力杀出来的。   朱元璋都不乐意北元进了应天还敢不把他们大明放在眼里,有人反倒迫不及待想求着北元对他们多看几眼?   怎的?北元的人多看他们几眼就能让他们成仙成佛?再不济能让他们衣食无忧?   切,朝臣们是不是应该牢记一点,他们的俸禄都是谁给的?   被异族欺负太久,久得他们都忘记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人,无须再旁人面前低人一等了?   朱元璋就意识到了,纵然他驱除鞑虏,不再让汉人成为最下等的人,可是跪得太久的人,依然控制不住的跪着,面对前来大明议和的北元使臣,他们竟然会从心底里生出畏惧?   这点发现是让朱元璋很不乐意的。   汉人也罢,各族人也好,朱元璋可从来没有分过几等,而是一视同仁,只要入大明境内,守大明之法,不管是什么人,那都是大明的子民。   他并不将人分等,可他不分,有人打从心底里还分是吧。   早朝之上朱元璋一句话都不说,可是下了早朝后,朱元璋就得跟朱雄英叮嘱,“北元的人,好好治治他们,好让大明的臣子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大明今非昔比了。”   所谓今非昔比,那是因为,自宋以来被异族欺负,国家分裂,汉室被欺压,无能反抗的局面已然由朱元璋终结。   就连燕云十六州朱元璋都已经夺了回来,大明不再是宋,由不得别人到他们的地方指手画脚。   朱雄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十分凌厉的道:“我大明境内,由不得别人的做主。”   哈哈,朱元璋听着那是相当的高兴,立刻走到朱雄英的面前道:“对,就得这么硬气,若没有这份硬气,岂不是要由着别人轻看我们。”   太子对此也十分认同。朱元璋打下的大明天下,经过多年的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在有底气的情况下都做不到硬气,由着外人在他们的地盘无视他们,那大明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孙儿已经让二叔给二婶传了几句话。想必二婶攒在心中多年的怨气,也会想趁此机会宣泄一二。”朱雄英早就有所准备,此时与朱元璋道来,朱元璋与太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满意。   “至儿还跟你二叔合计了什么?”朱元璋想起朱至那边急急见完马皇后又出宫见秦王,不甚确定的追问。   这事儿,朱雄英就不太清楚。摇摇头表示不知。   朱元璋就是随口一问,毕竟自来朱至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要瞒着朱雄英的意思,问来纯粹就是好奇朱至又在借秦王算计着北元什么。 第123章 死志   ◎王妃◎   朱雄英不知, 朱元璋并无意追问,只叮嘱朱雄英好好治治北元使臣, 朱元璋也就没有别的吩咐。   不过太子却道:“至儿和汤三的婚期。”   是的, 既然常氏点头,马皇后也同意,朱至和汤显的婚期自然得要定下来。   “钦天监已经选了几个日子。”太子接过话, 同时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到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接过看了看, 最终抬头问起太子,“你看中哪个日子?”   太子顿了半响, 最终道:“至儿的意思宜早不宜迟,儿臣也觉得并无不可。”   “咱们至儿是不是太小了?”朱元璋微拧眉头, 心里担心的何意,想必太子是明白的。   “先成亲,待至儿十八后再圆房。”朱雄英已然接过话,引得朱元璋和太子都侧目以对。   朱元璋先回过头问起太子,“这些事你们都教了?”   太子摇头, 有些事朱元璋是什么时候让人教太子的莫不是自己忘了?   有样学样的太子怎么可能过早跟朱雄英聊起这些成婚才需要知道的事。   立时间两双眼睛瞅着朱雄英, 无一不在无声询问, 朱雄英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这一刻朱雄英才意识到,好像一小心他把自己卖了?   面对两双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 朱雄英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本能想要后退。   “谁教坏的你?”朱元璋等不到答案, 行, 他自己问。   朱雄英突然意识到, 啊, 一个不小心他把自己坑了对吧?   犹豫着该怎么答时, 太子半眯起眼睛问:“至儿?”   朱元璋!!!   儿子在说什么,他是在说笑吗?   结果让朱元璋更意外的是,朱雄英顿了半响却是点了点头,再点头。   朱元璋!!!   “至儿怎么说的?”终是太子稳住,继续提出问题,既然都把话说出口了,没有道理不继续说道说道。   对此,朱雄英犹豫的。毕竟好些话难以启齿。   “你有什么可怕的?这些事早晚你都要知道,不然将来你什么都不懂,你怎么......”可怜的朱元璋一看朱雄英不知如何启齿的反应,才意识到好像真没办法细说,他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换一个方式?   求救的眼神落在太子身上,朱元璋当初也没有跟太子细聊这个话题,而是让别人去聊的。眼下,不如让太子私下和朱雄英聊?   太子反而相对落落大方,与朱雄英道:“圣人有云,色之,食之,性也。没有什么不好启齿的。你莫被那些断章取义的人教得固步自封,却连人性都丢尽的人,我可不希望教出这样的傻儿子。至儿是让孙商枝跟你说的,还是何柳?”   要不说太子其实才是最了解朱至的那个人呢,听听太子的话,太子是马上猜到朱至对有些事也是一知半解,真要是想给朱雄英教授这些知识,肯定得请专业人士出面。   朱至身边有人,尤其是最能从根本上解释的人。   朱雄英抬头看向太子,也是没有想到太子的反应竟然是这样,完全觉得这事可以聊对吧。   朱元璋也是意外,怎么觉得太子比他还大方。这种事是可以大方的吗?   不过,朱元璋别管心里怎么想,必须是支持儿子的,他们家以后就是太子说了算,谁也不许无视太子。   “至儿说,人的身体不到一定年纪其实没有长好,孙医女和何太医也是这样说的,因而叮嘱我不可操之过急,须得静心养性到了年纪才好......在此之前,就算成了亲,也要保持距离。”纵然太子再大方,并不代表朱雄英可以一样那么大方。好在有些话就算没有说出口,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那就挺好!   朱元璋明显一愣,“要是过早呢?”   不怪朱元璋有此一问,在一般的记忆里,都是早生早育,越早越好。   “伤身。”朱雄英答之,随之道:“至儿这些年让何太医收集了不少早育的人,发现夭折的孩子特别多。而且十八岁过后生育的女子死亡的现象要少得多。反倒是十三四岁嫁人生子的女子,多数早逝。”   没办法,朱至做事向来周全,何柳既然跟着她出门,没有道理她不让他闲来多办点事,比如这早婚早育对人身体的影响,以及寿命。   朱元璋本来想说朱至莫不是乱说的,结果还有例子?   “我怎么觉得至儿早就等着了?”朱元璋第一时间道破心中的感觉,朱雄英不得不帮着朱至解释一二道:“皇爷爷,至儿是有心人,她做什么事都只是想让大明更好。”   对此朱元璋就不得不说了,“我什么时候怀疑过至儿的用心?”   这也是实话。   朱元璋知道朱至想让大明更好,为此不惜多方谋划。   好些事其实朱元璋根本想不到,朱至都早早准备好了。   朱雄英一听朱元璋没有怪罪的意思,心下松一口气。   “他们找了多少人证明?”朱元璋末了不忘问上一句。   朱雄英自知朱元璋问的是什么,赶紧接上话道:“自北平而起,直到回应天,好几万人。”   要用事实证明,自然要多多益善。   在多数人的证明下,才能够坐实事实。   朱元璋看向太子道:“你看看,你看看至儿。你说咱们是不是自小就被这孩子骗了?她怕是早就打定某些主意了,就等着我们上钩。”   太子一笑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都是父皇教得好。”   对的,在太子看来,不管是朱雄英或是朱至,他们能长得这般好,事事出彩,朱元璋功不可没。   果然,朱元璋听了这话立刻笑了,骄傲的昂起头道:“那是自然。”   朱雄英对此一笑,朱元璋其实是很喜欢看到他们表现出色的。   “啊,让至儿把这些年出门得的东西全都给我送一份。”高兴归高兴,不过朱元璋必须在跟朱至讨讨东西。   “所有的东西?”朱雄英听出朱元璋话外之意,不甚确定的问。   朱元璋肯定点头道:“对,所有东西。一样样让她整理好了,别管是跟大明有没有关系的,都给我送过来。”   要求有点高了是吧。朱雄英就得帮忙问上一句了,“要是至儿自己都没整理好的呢?”   啊,朱元璋多少还是讲点理的,不能把朱至往死巷子里赶。   “什么时候她整理出来就让她什么时候给我送过来。”朱元璋如是接话,朱雄英立刻松一口气。   然而朱元璋却微侧过头道:“我怎么觉得这能让至儿钻空子?”   一片静默,确实是可以。但是朱元璋有办法吗?   没有整理出来的,确定能送到朱元璋手里?   “伤身的事不能做,不管是你还是至儿。你们可是大明的未来,别贪一响之欢,最后把自己伤了。”朱元璋显得有些忧心的叮嘱朱雄英一句,生怕朱雄英被人迷惑了。   话音刚落下,朱雄英感受到太子落在她他身上那警告的目光。   啊,对,太子可是知道朱雄英的盘算。   “爷爷放心,孙儿明白来日方长的道理。”朱雄英又不傻,至于连这点都忍不住?   若是连这点都等不到,或是控制不住自己,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太子相对满意儿子回答,不过,太子得言归正传,“汤家那里?”   “我跟你伯父说。”朱元璋毫不犹豫的将事情揽过来,怎么说亲事是他们两个定下来的,就算要聊,肯定也是要跟信国公聊,毕竟汤家上下除了信国公,朱元璋也不需要跟谁交代!   太子继续道:“婚期?”   “按你说的。咱们至儿巴不得把人生大事解决了,日后便无后顾之忧,挺好的,想得通透。我们当长辈的既要用人,就得利落的帮她解决问题。正好,我让钦天监也选了你登基的日子,一个月后,五月二十六日,你登基,半个月后,六月十一,至儿出嫁,甚好。”朱元璋算着日子,越算心里越是高兴,喜上眉梢。   听着登基两个字,太子终是唤道:“父皇。”   “三请三辞的戏码完成了,接下来就别再揪着同样的话题不放。就这么定了。正好,北元来人了,咱们也该给他们准备准备,也让北元的人知道我们的大明如何上下一心。”朱元璋拍板定下此事,不容任何人再道其他意见。   太子纵然是有千言万语,最终也拿了朱元璋没有半点办法,唯有乖乖的配合。   可是,于朱雄英来说,自家皇爷爷是真要退位,让他爹登基了?   饶是跟着太子退出去,朱雄英没能忍住问,“爹,爷爷是不是太急了?”   太子拧着眉头,他能劝的话早就劝过了,朱元璋听不进去他能怎么办。   “办好你的事。”太子叮嘱朱雄英,他们大人的事就不劳朱雄英操心了,先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吧。   “北元要是知道爷爷退位,您登基,他们要是能按捺得住才怪。所以,怪不得爷爷想趁早让至儿成亲。”朱雄英乖乖应着是,却又分析起眼前的局势,很是以为朱元璋怕是早算计好一切。怪不得会答应北元入应天。   太子眼中闪过一些迷茫,随后化作坚定道:“北元,他们敢来,只管放马过来。”   显然对于一直想再夺江山的北元,太子也是颇为不满的,早就想好好的收拾他们了。   可是大明朝刚刚一统,天下不定,百废待兴,比起和北元一决高下,还是将更多的心力放在建设大明朝上更好。   这些年,大明朝就算没有完全缓过来,缓得好多了,故而此时的北元若是以为自己得了好机会对大明动手,他们不来也就罢了,但凡敢来,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相较于大明朝几乎达成共识的等着北元动手,北元使臣们连见都见不到朱雄英,心里也是急得不行。   多种办法都试过后,依然是行不通,终于有人想起秦王妃了。   反躬自问,秦王妃是恨北元的。哪怕那是自己的国,自己愿意为之付出所有的国,当她绞尽脑汁在大明想为北元争取更多的利,打听更多消息,只为让北元可以卷土重来,可他们却视自己为叛徒,更有甚者不惜杀她以振军心。   凭什么他们要这样的待她,明明她一片忠心,明明这么多年以来,她真真切切为北元谋划,不过是因为她中了旁人的算计,以至于也让北元陷入僵局。难道他们觉得秦王妃不羞愧?   多少回秦王妃也曾想过,或许她该以死谢罪,若不是她的消息有误,怎么会让北元损失惨重?   正是因为这样的种种,秦王妃却更想能够有机会挽回北元遭受的损失。   秦王妃从来都坚信一点,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一定会做到,也一定能够做好。   可秦王妃有这个自信,并不代表北元上下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怎么?你们还记得我?”秦王妃回想曾经的种种,虽然见了北元使臣,可心如死灰的人面对故乡的来人,她既觉得熟悉又陌生。但,有些话却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郡主说的哪里话,北元上下无人不记得郡主是为我北元而嫁入大明。”为首的一个身着蒙古服饰的男人,面带笑容的迎向秦王妃,只为了表明他们对秦王妃的惦记。   “是吗?我记得多年前在北元,大明要送我归北元,当时有人不顾一切的来杀我。”秦王妃自己亲自经历的一切,难道有谁以为她会忘得一干二净了?   果不其然,听着秦王妃的话,前来的北元人都面色一僵。   真真是过不去的坎啊!   他们要不是也记得这件事,怎么可能进了北元多日都不来找秦王妃。   当年出了那样的事,谁都清楚秦王妃自此跟他们北元是完全决裂,这些年秦王妃再没有给北元传递过消息,同样,北元也不再跟秦王妃打听大明的消息。心照不宣的撕破脸皮,其实也该继续保持下去。   不过,让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北元竟然还会有再求秦王妃的一天。   所以说,人啊,凡事切不可做得太过,自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王妃,当年的事都是误会。”这种时候自该死不承认,哪怕在他们面前的秦王妃不会相信。   “误会吗?那如果我告诉你们,当年救我的人是大明的安和郡主。如今逼得你们不得不来求我这颗其实早被你们舍弃的棋子的人是大明的太孙。你们该是什么反应?”误会不误会,秦王妃既然不傻,断不可能听他们几句辩解就信了。   但是,当年她能活下来多亏谁,秦王妃可以据实相告,同时也不妨告诉他们,他们现在的所有反应都在朱雄英的算计之中,所以,他们是否觉得自己还有继续解释下去的必要?   北元的使臣怎么也是没有想到秦王妃会说出这样的话,震惊的抬起头。   “不可思议吧?”秦王妃看着他们的反应,已然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多么可笑,明明她说的句句是真,怎么就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说的话了呢?   “不必想着来找我帮你们什么,我不可能帮得上你们。毕竟我是什么人,这些年大明上下都清楚着,正是因为如此,大明能留着我一条命,让我活到现在,我该感谢他们了。相比我的族人巴不得我死的事实,大明在明知道我是探子的情况下能容我活着,算是我的福气是不是?”此刻的秦王妃都不想跟他们再绕弯子,且让他们清楚的知道,她的位置,她在大明算是什么。   “郡主毕竟在大明经营多年,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我们此番前来是为打听大明的虚实,大明执意不肯见我们,我们也闹不清楚大明如今发展得如何,回去无法交代。”有求于人的人,才不会被秦王妃几句话打发了。   可是,听着这话,秦王妃道:“打听虚实?如果你们只是想知道北元是否应该进军北平,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回去告诉我们的大汗,让他们收手,不要再想跟大明打。我们不出手也就罢了,若是出手,只会中了大明的计。”   纵然秦王妃被国家所弃,总还是念着国家,可惜,她这一番话未必有用,没有人会当一回事。   果不其然,随着秦王妃的话音落下,一个个看着秦王妃的眼神透着谴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秦王妃那么帮着大明说话,简直已然是站在大明的一边了啊。   “郡主,纵然我们有对不起郡主的地方,郡主也不该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听听这不认同的语气,不知道的人怕是要以为秦王妃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   可是,秦王妃单纯就是陈述一个事实。   “就是,大明的那些老将都老了,能打仗可没有几个。听说早些年魏国公徐达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才救回来,此后却只能在家静养。我们的敌人从来都是魏国公徐达而已,旁的人不会是我们的对手。”听听这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语气,秦王妃心里何尝不急。   再急,她也清楚的知道没有用,他们不相信她,他们就算是要她帮忙,却也是从骨子里认定她早已背叛北元。   “既然你们如此自信,何必再入大明,直接发兵就是,更无须在意见不见得到大明的皇帝。”秦王妃气一个个自视甚高,偏又没有半点办法,受不了的怼上一句,就为了让人他们可以好好的正视自己。   果然,被秦王妃怼个正着的人,没敢吱声。   秦王妃冷笑的道:“看来我们北元不是没有聪明人,不像你们一个个自以为天下无敌。”   “郡主,您是忘了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后人吗?我们是不败的战神。”一看秦王妃十分不屑于他们,马上有人提醒秦王妃别忘记自己的出身,他们可是成吉思汗之后。这一位带他们南征北战,为他们北元抢战无数的城池和土地,带着他们蒙古人创造前所未有的辉煌。   祖先可以做到的事,相信他们,他们也一定可以做到。   秦王妃嗤笑一声,“你们有什么资格提起成吉思汗?好好的天下不正是葬送在你们的手里,到最后只能将我送出来和亲?你们如果真有本事,就不必在怀疑我背叛之后,依然在我面前伏低做小。”   对的,他们看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吗?   分明是求人,却又只能隐忍着心中的不喜,拼命想从秦王妃嘴里得到关于大明的消息,或者借助秦王妃和大明的人接触上,从对方那里打听消息。   “好了,那些你们自己跟自己喊的话,不用再特意告诉我,我不想听。如果你们只是来告诉我,你们相信我一心为北元,那就回去跟我们的陛下说,别再想着进攻大明了,大明不对我们动手,我们休养生息为重。将来也可以以逸待劳对付大明。”秦王妃看着眼前的使臣们,劝说无用,越看越觉得心烦,只想赶紧将人打发了去。   一个个都能感受到秦王妃脸上的不耐烦,可是,却有人一针见血的指道:“郡主当知,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想战,然为了我们的族人,我们不战不行。”   此话道出了他们的辛酸,草原之地虽然可牧马养牛羊,但秦王妃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人民过得有多苦。   中原之地,地大物广,可以为他们提供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能让他们的人民过上好日子,这才是他们一直不放弃攻占中原之地的原因。   而且,草原缺粮缺盐也缺铁,样样都缺,不从中原里抢,他们上哪儿弄去?   秦王妃这回没有办法再劝了,只问:“果真到了这样的地步?”   “去年大旱,死了好些牛羊。”有人这样接过一句,道破北元的困境。   至此,秦王妃陷入沉默,明显是没有想到北元又遇上了难处。   “郡主,若能不战,我们愿意不战。可是不战我们的族人就活不下去了。眼下若能打听到大明的军事部署,粮草兵械,我们纵然出兵,也就能更好的应对。”一看秦王妃不再出言相怼,而是愿意听听他们的话,那不就是有门了?   秦王妃沉思了许久,久得刚燃起希望的人眼看就要失望,秦王妃却开口道:“我会尽快让你们见太孙。不为你们,只为了我们的族人。”   国人信与不信她又如何呢?   她早在嫁入大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愿意为北元而死。   如今北元陷主困境,她不能看着族人们去死,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想办法帮到北元。   “郡主大义。”谁都不觉得秦王妃会愿意帮忙,不过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寻上的秦王妃。   刚开始的见面,双方的气氛更是不好,不料最后秦王妃竟然还会愿意帮他们。   不过对于北元使臣来说可是好事,他们自是求之不得。   等秦王收到消息,秦王妃是把人骂了一顿不假,但是却没有再拿娇的意思。秦王捉了捉头,其实不太确定这样的结果对朱雄英来说算不算是好事。   毕竟朱雄英到底是想要秦王妃跟北元的人再合作,一道算计大明呢,亦或者并没有这个打算。   啊!秦王捉狂得差点想把头发扯下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啊,怎么尽让他为这些事着急?   “王爷。”正当秦王头痛无比的时候,秦王妃的声音传来,秦王第一时间回过头,也是没有想到他刚想着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啊!”秦王震惊是真震惊,吓得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好在稳得快,又迅速站定,第一时间正色问起秦王妃:“王妃有什么事?”   秦王妃对于秦王如此好说话的反应,自知一切不过都是表面,一但秦王听完她的话,一定会无视于她,或许更会觉得她无可救药了。   “请王爷代妾与太孙传话,我北元此番前来实有要事与太孙相商,望请太孙相见。”秦王妃也不绕弯子,马上道明。   秦王真就不得不仔细的打量秦王妃,就为了想看看,秦王妃说起这事时是不是真心的。   “好,我知道了,一定传达。”秦王既然早就收到消息,此刻面对秦王妃的坦率也是没有半点的异样。   但是,秦王妃本以为秦王听说她的意图之后一定会翻脸,预想中的翻脸并没有出现,反而像是她只不过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他真就是单纯传句话而已。   怎么可以这样呢?   秦王妃一直觉得在她和秦王的关系里,她是主导的那个人,秦王这样的蠢货绝对不可能会是她的对手,她就算没有办法让秦王帮上她的忙,也可以借秦王不痛快而让大明的皇帝和太子不痛快。   不,现在应该要再加上一个朱雄英。   看看,就算她被北元所弃,就算她明知道现在北元对她都是利用,而大明待她是真的不错,她还是会选择她的国,她的子民。就算为此可能赔上她的命,她也无所谓。   “还有别的事?”秦王注意到秦王妃的脸有些僵,不过他是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大问题,故而不解相询,莫不是有什么遗漏?那也是没有关系的,补上就行。   “并无。”秦王妃回了一句,秦王挥挥手道:“那回去歇着吧。”   面对秦王没有追究也没有质问的反应,秦王妃考虑的是,这会不会又是陷阱?   扪心自问,秦王妃确实有些害怕,怕的不是秦王,而是秦王背后的大明朝皇帝,太子,太孙,甚至朱至。   秦王妃生平吃过的大亏全败朱至所赐,她怎么可能不怕朱至。   只是这一点在秦王的面前她是不想承认的。   没有人会愿意随便暴露自己的恐惧,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承认自己有多无能。   朱至的存在其实是秦王妃想方设法要抹去的,可惜这些年她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最终,秦王妃不再留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王一看人走了,不带迟疑的,赶紧进宫,直奔东宫去。   他也顾不上问问太子在不在,只找朱雄英和朱至。   朱雄英和朱至自然是在的,看到秦王进门的时候,两人也不知道商量着什么,见着秦王却极有默契的停下。   秦王是不在意这点事儿的,只将来意道明,“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你们二婶是个死心眼的,哪怕北元那样对她,想过要她的命,她依然想帮北元。”   “嗯,刚刚我们已经知道这事了。”朱雄英如是回答,秦王松一口气,毫无形象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我实在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明明都被人舍弃,差点连命都要成别人的了,怎么他们求上门她还愿意帮忙?”   面对秦王的困惑,朱雄英代为回答道:“因为她是北元的郡主,她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北元,也更是为了北元的百姓。上位者不相信她,舍弃于她,这一切又和北元的百姓有什么关系。她既为北元,更多是为北元的百姓,哪怕因此而死,她也觉得死得其所。”   秦王顿了半响,明显没有想到这一层。   朱至接过道:“若是二叔处于二婶的局面,或许二叔会比二婶更拼命不惜一切。”   不想秦王立刻摇头道:“我不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她一样,也做不到像她这样纵然已经被人舍弃,依然可以为国家而不计得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自叹不如的秦王坦率得可爱。   不过朱雄英道:“这样看来咱们二婶是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秦王听着捉了捉头,腾的一下子站起来道:“这件事不归你们管,我找你们爹去。”   朱至想说,什么叫事不归他们管,怎么就不归他们管了。   “毕竟二婶是长辈。就让爹处理吧。”朱雄英坦然接受,并不觉得剩下的事由他们来决定更好。   秦王说了要去找太子,真就去找太子。   朱雄英和朱至原本的打算,秦王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她既存死志,都由你做主。”谁也没有想到,太子听完之后竟然只与秦王这样说。   太子要把事情的决定权交到自己的手里,秦王一顿,太子张嘴道:“那是你的媳妇,当初是你把她从北元人的手里救回来的,我相信你自有分寸,要她生或是要她死,你知道的。”   太子并没有因为秦王的惊愣而有所质疑,这是他的弟弟,他教出来的弟弟不会不懂轻重。   “至儿之前给你出的主意是能让她改变的机会,但就现在看来,绝无可能了。”太子并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朱至就是因为看出秦王妃是个心志坚定的人,所以才会想方设法要把人拉到他们大明的阵营。   可惜,千般算计终是落空了,秦王妃,看来是不可能成为他们大明的人,也做不成大明真正的媳妇。   “大哥,怎么说她这些年在西安也算是帮了不少咱们大明的百姓,以后,再不让她和北元的人接触是不是就可以?这些年,这些年她做得是真的很好。”秦王论起秦王妃的那点好,不知是在说给自己听,或是说给太子听。   可是太子凝视望着秦王,残酷的摇摇头道:“这一回不一样,这一次她如果帮北元达到了目的,以后他们就会时常往来。二弟,这些年她救的人不少,这些人,未必不会成为对付我们大明的探子。”   秦王整个人似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道:“我原本以为,借那个陈姑娘让她有事干,尤其为了女人们的事,她是女人,肯定也是愿意为女人出头的。为着女人的事了,她就不会再一心只想北元。没想到啊,才让她一跟北元的人接触上,她就想不起自己从前受的委屈,连同他们要她命,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太子拍拍秦王的肩道:“她嫁入大明多年,你我早该知道她心志之坚定,牢记家国的重担,远胜于天下许多自诩忠君爱国的人。可惜,这样的人所忠于的不是大明,我们,该决择了。”   决择啊,太子明了此时的秦王心里是不愿意接受的。但是,秦王也明白,一但有些事过了界,他也会非为不可。   “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既然大哥信得过我,我不会辜负大哥信任的。”秦王方才在朱雄英和朱至的面前没有露出半分为难,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小看了自己。但当着太子的面,秦王自小到大什么丑态太子没有见过,此时的犹豫不决,也没什么需要瞒着太子的。   太子拍拍秦王的肩道:“我知道。莫多想,事到临头或许就不会那么难了。”   秦王闷闷的点头,太子亲自送他出了东宫的门,末了回头和百川吩咐道:“去给太孙和郡主传话,既然秦王妃都出面,秦王都愿意为北元使臣引见了,也是时候该见北元的使臣了。有什么话敞开的跟他们聊。当然,也得让他们知道,这里是大明,到了大明,须得守大明的规矩。”   是的,心里不痛快的太子奈何不得秦王妃,但是完全可以考虑把气撒在北元使臣头上。他不能出面,儿女可以。 第124章 来意   ◎借粮◎   得太子之令, 随后,朱雄英见了北元的使臣。是的, 就朱雄英一个人去, 朱至未曾一道。   北元的使臣们在看到朱雄英时,并不掩饰心中的诧异。   纵然知道大明朝有太子,更有太孙, 却没有想到如朱雄英如此小小年纪的人, 竟然能将他们北元算计得损失惨重。   不,不仅是一个朱雄英, 还有朱至。   见到朱雄英,之前对大明的无视, 以及没有及时和朱雄英碰面,北元使臣纵然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必须向朱雄英赔罪。   “先前我等失礼,望请太孙恕罪。”迎面一通认错,更希望能够得到朱雄英的原谅, 如此做小伏低的姿态, 看在眼里的朱雄英岂不知道他们看来所图不小。   “远来是客, 你们无须太过客气。毕竟对我们而言,你们如何对待大明, 我们也会如何对待你们。”朱雄英的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但是已然看出大明态度坚定,无所畏惧的样子, 他们岂敢再对大明有过多的要求。   朱雄英如此强势, 其实是让北元使臣十分不安的, 然而诚如他们同秦王妃所言, 有些事他们就是有心也无能改变。   “此番我们前来, 确实有心与大明交好,此心望请太孙表于大明皇帝面前。”然而不管他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当着朱雄英的面,照样得说着十分愿意跟大明交好的话,毕竟他们还是想从大明这里拿回一些东西。   “使臣放心,你们的心我一定会传达皇帝。”忽悠人的话当谁就不会说了?朱雄英嘴里应得那叫一个爽快,具体到时候究竟怎么做,谁管得了他?   听在北元使臣们的耳朵里,他们其实也不太确定到底有没有骗住朱雄英。   “诸位着急于见我,不如直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朱雄英明显并不想跟他们继续绕弯子,因而开门见山让他们道出自己的目的。   北元使臣们本来是觉得或许可以放一放,先把关系拉近乎点,这样再提起他们的打算,也不至于一开口就会被人拒绝是吧。   结果朱雄英完全没有要和他们慢慢道来的意思,反而开门见山,只想弄清楚他们进大明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在他们也不算全然没有准备,面对朱雄英等他们说出话的态度,立刻有人将准备的帖子与朱雄英奉上道:“请太孙过目。”   朱雄英一眼扫过他们递过来的帖子,旁边的祝娘已然在第一时间上前接过,再送到朱雄英的手里,朱雄英打开仔细看清里面的内容,一时间颇感意外,“若我记得不错,你们北元这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天灾人祸不断,你们的百姓过的日子很难,可是你们竟然要送给大明如此大礼。”   是的啊,这是一份礼单,一份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礼单。   听着朱雄英道出他们北元的困境,一干使臣脸上一僵,最终还是坚持道:“不过是想着既然有心与大明交好,自然须有所表示。这些都是我们的心意,望请大明收下。”   朱雄英将礼单合起,丝毫不避讳的道:“我们中原一直有这样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诸位若是想谈,不如说说你们北元想要从我大明得到什么,否则这份礼,我是不会收下的。”   话说着朱雄英已经将手中的礼单递了回去,北元使臣立刻阻止道:“太孙,太孙,我们并无坏心,只是想要借助大明度过难关罢了。不知大明是否愿意施以援手?”   抬头充满希冀的望着朱雄英,好似将朱雄英当成了救命稻草。   朱雄英心下冷笑,或许在北元人看来,他们大明的人都是傻子对吧,否则怎么就会觉得他们低下头,大明必然会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   北元,天灾人祸是吧,这种情况下自来就有人有那解决的办法-南下抢掠。   但是,这回北元也算是变得聪明了,自知大明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已经今非昔比。   再者,早年这天下都是他们元人的,他们守不住的江山被朱元璋夺了,难道以为他们现在就能够再夺回去?   不,他们之中或许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但更多的会是真正的聪明人,聪明的知道眼下北元的情况须得转移矛盾,否则他们北元真就要不复存焉。   “你们想要大明如何施以援手?”朱雄英不管心里想着什么,当着他们的面却是一副万事可以商量的态度。   面对这样的朱雄英,北元使臣是震惊的,按他们的了解,朱雄英可不是好商量的人,突然温和,如何不让他们心下忐忑。   “太孙能够做主?”面对朱雄英看起来可以商量的样子,北元使臣虽然心下十分不安,终究还是想要试试,万一大明真傻呢?   只能说,盼着大明的人是傻子的人,才是真正傻的那个吧。   “我确实不能,如果你们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朱雄英又不是非听不可,爱说不说吧他们。   北元使臣立刻拍起马屁来道:“闻洪武皇帝有退位之心,今日的太孙便是来日的太子,若按大明如今太子的地位,这点小事绝难不住您。”   可惜,朱雄英不为所动,“我尚且年轻,不敢与父亲相提并论,自然也没有他的权势,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你们如果不想说,我也绝不勉强。”   说话间人已经起身,一看朱雄英的动作,北元使臣们急了,好不容易才能见着人啊,要是就这样把人放走,下回未必再有让他们说话的机会。   “太孙莫急,莫急,我等只是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和太孙说起,绝非轻看太孙。”安抚的冲朱雄英开口,人更是挡在朱雄英的面前,就希望朱雄英能够再坐下,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莫急是吧。   朱雄英抬头扫过眼前的这些人,“我们碰面,本就是为了说清话,若是你们认为做不了主,以后也帮不上你们的人没有资格听你们说话,倒也无妨。”   相当豁达的朱雄英又不是非要听他们说话不可,有求于人的可是他们,要不要说,什么时候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由着他们,朱雄英反正一点都不着急。   “太孙请坐,请坐。我们这就说,这就说。”确实,话还没有说就想让朱雄英满口答应下他们提的要求,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   北元使臣连忙再请朱雄英坐下,须得坐下说才行是吧。   朱雄英将他们给的礼单丢到案上,捋起袍子已然入座道:“好,我洗耳恭听。”   事至于此,该怎么样都懂的了,朱雄英也不管他们如何交换眼神,纠结于是全盘托出,亦或者留一半。祝娘已然奉茶上来,朱雄英端起喝了一口,正好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缓缓。   “太孙,我们是希望能与大明借些粮。”北元使臣说出此话时,祝娘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是疯了吗?怎么敢跟大明借粮?大明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借他们粮食。   “你们要多少?”本以为朱雄英会果断拒绝,没有想到朱雄英竟然还问了。这怎么回事?   正当祝娘心中满是疑惑时,一旁的北元使臣也不客气的再开口道:“十万石。”   此话落下,祝娘一脸的不可思议,这真是疯了吧,要不然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会转达。”可是让祝娘没有想到的是,朱雄英竟然没有拒绝,倒是一副可以商量谙的态度。   这是可以商量的事吗?   大明就算国力是比以前好多了,并不代表好到可以无休止的挥霍他们的粮草。   分明北元是那狼子野心的人,他们借了粮草想干什么,傻子都知道。   北元的一群人面对朱雄英完全配合的态度其实也是相当拿不准,大明怎么回事,竟然真派个傻子过来跟他们商量事情吗?他们说了借粮,借粮呢?   就算他们之前是有了铺垫,但是他们哪个不清楚的知道,两国之间谁跟谁能真正说实话?   他们装个傻要是可以让大明真送他们十万石的粮食,那不是白拿的?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要求都绝对要一口拒绝,断不可能给他们一丁点的希望。朱雄英没有怪罪,也不论从前他们之间几经战事,明摆着可以商量的态度,反而更让他们不安之极。   “太孙,不知何时能给我们一个回复?”纵然不安,朱雄英答应笪如此的爽快,他们挑不出半点毛病,也就只能继续问问,何尝不是想要确定朱雄英是不是打算拖着他们?   “尽快。”朱雄英回答着,这个答案不能说让他们十分满意,至少朱雄英并没有打算不给他们答案是吧。   朱雄英起身,看这架式是准备走。北元使臣突然又问:“久闻安和郡主之名,不知有没有机会一见真容。”   此番前来算是有所图的人,听闻朱至和朱雄英两人是龙凤胎,自小形影不离,感情深厚,秦王妃也早就告诉过他们,朱元璋安排朱雄英招待他们,何尝不是有意让朱至跟他们接触接触。   只是,他们看见一身明黄的朱雄英在这儿,却愣是没有找到和朱至相似的人。   朱雄英看起来稚气未脱,眉宇间倒也有几分沉稳。方才与朱雄英交谈,却总让他们有一种自己什么都探不到的感觉。   说实话,这种感觉让他们很是不舒服,因此他们果断决定找另一个突破口。   “诸位远道而来,陛下为诸位接风洗尘,时间就定在三天后。你们进宫后自然能见到我妹妹。”朱雄英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可是,为他们接风洗尘吗?   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们也不该有所意外才对。   “诸位可以准备准备,当夜我们大明的文武大臣都会出现,诸位想试探谁就可以试探谁。”朱雄英似乎怕他们未必能够领会这场宴会的深意,竟然挑明的说。   听清这句话,不难看出北元使臣的错愕。   “两国往来,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试探?不试,如何能知道对方的底细,又怎么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赢?”朱雄英一语道破关键,谁也没有必要藏着这点心思,毕竟光明正大的往来之时,就是他们最好打听对方情况的时机。   “太孙真是直率。”被朱雄英道破心思的人是真真没有想到朱雄英竟然会直率至此,简直是要把他们的皮都全撕下来,谁也休想装模作样。   “没有必要装着不是吗?”朱雄英一语道破,同时也显得有些期待的道:“你们若是想战,我大明一定会奉陪到底。”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朱雄英,北元使臣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就像大明对他们北元了如指掌,偏偏他们却对大明所知甚少。   在不对等的信息之下,让他们无法控制的生出不安。他们不敢确定,按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最后究竟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对北元来说是会更有利,亦或者不利。   “诸位好生准备着吧,大明上下早已做好准备,你们北元要战要和,我们大明都会奉陪到底。”朱雄英似乎觉得前面那些话依然不够强硬,须得更明确的让北元知道,大明其实无畏于他们才行。   从朱雄英的态度中已然读取到这一点,只是他们也是没有想到,朱雄英竟然还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生怕他们听不懂。   所以,大明真不怕他们北元再次兴兵来犯?   从宫中出来,一个个北元使臣的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分析一通后,最终都做下决定,问问秦王妃吧。   要说对大明情况最了解的人,他们北元的这些人里,秦王妃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无法确定大明到底有些什么盘算的时候,问问自己人,总好过问别人。   人,没敢再往秦王府上去,不过,可以把秦王妃约出来。   北元的人想找秦王妃打听消息,朱雄英见完人之后也在第一时间将北元提的恳求禀告朱元璋。   “真是疯了吧,他们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咱们大明看起来那么的傻?”秦王因为秦王妃的事如何也坐不住,因而进宫等着,结果他听到什么?北元那么不要脸的吗?   可惜,对于秦王愤怒,在场的人却都没有要附和的意思。   眼下殿内的人,朱元璋,太子,秦王,朱雄英,朱至。   以至于愤怒过后的秦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冷场。   什么情况,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北元是不要脸,敢说出借粮食的话来,他们就算是真想借,也是没有打算还的啊。   “他们没憋什么好心,但这个粮,至儿,你说说看借与不借?”朱元璋竟然要把决定权交到朱至手里吗?   啊,也无所谓,谁做决定都是一样的,断然不会答应。   秦王理所当然的认定,不料朱至却开口道:“借他们。”   嘶!秦王倒抽一口冷气,如何也是没有想到朱至竟然会答应这样的事,朱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是,咱们大明可是也有不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借粮给北元,相当于养好北元来对付我们好吧。”秦王难得理清其中的利害,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实在想不明白,朱至怎么会突然答应借粮。   “因为借了粮,北元之地一定会是我们的。”朱至坚定开口,内容出人意表,秦王第一个没能忍住道:“说的什么傻话,借了北元粮食,只会让他们养得兵强马壮,一举南下才对。别说什么将来北元就是我们的,很有可能北境都不得安宁了。”   在这件事上,秦王既然难得发表意见,可惜朱元璋却毫不留情的给他一击暴击,“你说是你了解北元还是至儿了解?”   就那么一问,成功把秦王的嘴给堵上了。   要论对北元的了解,秦王只能算是有所了解,细节上面的事,他确实不知。   “十万石粮食,我们要是借出去了,边境开战,咱们就会很被动。”太子仅是陈述此事。   “沈家带回来一些东西,爹怕是没有当过一回事。不过没有关系,改天让您去看看,相信只要您看了,保证您不会再担心咱们应付不了北元战起,咱们无粮可用。”朱至自信满满,朱雄英倒是反应更快,“是他们出海所得?”   “不错。”朱至肯定的告诉朱雄英。   朱雄英一顿,随后立刻道:“不是说还不清楚情况?”   “有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朱至挑挑眉如是接话,朱雄英正要细问,秦王作为代表问出朱元璋和太子心中疑惑,“你们兄妹别只顾说你们听得懂的话,也给我们解释解释,你们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粮食。天下的根本,粮食。除了五谷之外的食物。”朱雄英激动的将这点事说来,太子马上拧起眉头问:“前两年沈彬提过一嘴的东西。我不是交给工部负责了吗?”   朱至却嗤之以鼻的道:“可惜工部把那些东西全都丢了,只道我大明不用他国的东西。”   太子沉下脸,明显没有想到他交代的事竟然都有人敢无视。   “好在我之前跟沈彬叮嘱过,不管什么东西,都要给我一份,也无须送哪里去,直接送到齐家村。”朱至当年就在齐家村发家致富,这么多年借着齐家村,朱至赚得越来越多,同时也得以利于天下,正可谓一举两得。   “如何?”朱雄英连忙追问。   “去年就有收成了。只不过收成有点少,我已经让人种下了,不管天旱地涝,都会有收成的好东西,最好能够快速普及。”朱至挑挑眉,她人就算不在应天,并不代表应天内的事她就放开不管了。   沈家富是真富,重点难道不是人家生意做得也是相当大?   出海贸易他们可都做了。   既然他们出海,朱至就想啊,那玉米,蕃薯这些东西不应该想想办法从西洋那里弄回来?   想就得干吧,朱至素来就是行动主义者。   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是让朱至终于等到沈彬代表的沈家传来好消息。   可惜让朱至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工部的人竟然把粮种丢了,齐家村收成后,朱至当时顺口问起沈彬,这才得知工部的人没把沈彬当回事,他让人送去的东西,当时就被人抛之脑后了。   朱至当时气得就不轻,要不是隔得太远,朱至一准要把工部的人吊起来打。   此时,听了朱至的话,朱元璋和太子的脸都沉了下来,显然也是气得不成。   大明的动乱多因什么而起?   不就是因为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   好不容易朱至让人给弄回来的好东西,竟然有人弃之脑后,全然不当一回事?   “是儿臣失职。”与之而来的是太子的赔罪,都怪他,但凡他要是亲自盯着这件事,都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批漏。   “你是太子,哪能事事都盯着,若你都有错,我这个皇帝岂不是更罪无可恕?”显然,朱元璋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自然也不会把过错全推到儿子头上。   “这事须得给他们一个教训。”朱元璋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绝不能轻易放过工部的人。   朱至认可点头,“而且是要让他们终身难忘的教训。”   秦王,他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他们的话题转到怎么教训工部的人上面了?   “粮食做个统计,就算要借,也不能别人想借多少咱们就借多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大明傻呢。”朱元璋认真思考后说起这事,朱至却深以为然的道:“傻不好吗?”   场面再次陷入沉默,还是秦王没能忍住道:“傻有什么好的?又傻又有钱,不是等着人来抢吗?”   这话相当中肯,朱至就冲朱元璋和太子眨了眨眼睛道:“让他们以为我们傻挺好。”   秦王!!!   谁要是觉得朱至傻,那才是这个世上最傻的人。   朱元璋愉悦笑出声道:“行。只要能够保证咱们大明百姓日子过得好,想怎么折腾都由你。”   太子无奈抚额,拿一国的大事由着朱至折腾,朱元璋实在是大手笔。   “啊,先得确定咱们的大明不会因此受影响。至于北元什么时候成为我们的。当然是越快越好。”朱元璋也是有追求的人,朱至画出那么大一个饼,他可不想干看着,只想什么时候能够如愿。   朱至认真地皱起眉头道:“这个事急不得。太急就显得咱们太算计了。”   收获一干人鄙视的眼神,有谁会觉得送上门的粮食没有半点算计?   “但是也得分分阴谋或者阳谋是吧。怎么说咱们也是有追求的人,要是能不占而屈人之兵,不好?”朱至摊手,她其实也是相当有追求的人好吧。因此才会认真考虑后续。   “北元有了难事,我们不计前嫌相助,这种时候他们要是再起兵,北元必将分崩离析。重要的是,我们收买的是北元百姓的心。将来真要是战事再起,这仗我们可就好打得多了。”朱雄英既然一开始就没有拒绝,明显是觉得此事可行。只不过对家底不算太了解的人,不敢轻易张这个口。   不过现在倒可以顺着之前他不拒绝,换句话说原因好好安排。   朱元璋十分满意的点头道:“看看,这就是你的侄子,再看看你,当初你娘生你时候是没有给你生脑子吗?”   显然朱元璋是不可能怪马皇后的,只能是秦王自己的问题,毕竟太子脑子有没有长,天下人全都看在眼里。   秦王!!!他可不可以抗议。   脑子不好使也成他的错了吗?   秦王可怜兮兮的望向旁边的太子,亲哥难道不打算救救他吗?   “爹,好些事二弟也是不清楚,不知者不为罪。”关键时候必须是太子更给力。   再者,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秦王这些当弟弟的惹下祸事不是太子帮忙兜着?   但凡他们不是做得太过,太子都会帮他们解决朱元璋,不至于让他们面临朱元璋的怒火。   当然,要是他们犯了太子的忌讳,那他们承受的就不再仅仅只是朱元璋的怒火,太子从来都是在朱元璋罚完他们之后再添上一把火的那一位。   “不知,他们不知就没长了嘴问问,还是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看?”朱元璋尤其的扎心,丝毫不介意儿子会被他打击成什么样子。   秦王已然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最好谁也看不见他!   “父皇。”太子无奈一唤,提醒朱元璋别太过了,看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行吧,反正以后操心的是你。”朱元璋想来想去,最终认可了一点,他很快就用不着为了儿子们操心了,一切都有太子,由太子代父之职。   “爷爷,我之前跟您说起的好几件事,您考虑得怎么样?”朱至赶紧捉住重点追问朱元璋,都给太子选好登基的黄道吉日了,朱元璋依然没有把之前她提及的好几件事解决解决,朱元璋到底想清楚没有?   朱元璋瞪了朱至一眼,太子轻唤一声至儿。   “功在千秋啊爷爷。”朱至再次提醒,她可是为了朱元璋着想才会给朱元璋出那么些主意,朱元璋怎么样也不能无视到底吧。   朱元璋继续瞪她,“我有时候觉得你跟满朝的那些文臣一个德性,让人生厌。”   能让朱元璋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不容易,尤其这可是朱至。   秦王相当好奇到底朱至和朱元璋提了什么,以至于让朱元璋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不想朱至对此竟然视之为夸奖的道:“爷爷,您是在肯定我吗?我这样一个凡事喜欢用拳头说话的人,还能像那些文臣,您确定?”   “功在千秋这样忽悠人的话难道你以为只有你会说?”朱元璋又不是没有忽悠过人,至于会被朱至一句话哄着不顾一切?“大权在握的君王才算是君王,否则那就是一个笑话。你一个爱财之人,最是明白钱在手上何其重要。国家没钱什么都做不了,皇帝更如是。”   哎哟,难得朱元璋说出钱财很重要的话啊。   “有本事的皇帝,总会有办法收回手中的权利。国库掌握在个人手里,实在不妥当。都是自家人,爷爷说句心里话吧,咱们家的一应用度其实占比国库大半。”朱至也是不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无奈朱元璋非要她把最难听的话说出来,行,她就说。   “至儿,自古以来就有国库收入三成以建皇陵的规矩。”朱雄英眼看朱元璋要动怒了,立刻丢下这话。   “自古明君从来不避讳于丧事从简。”朱至也不怕的举举例子,“汉文帝,汉景帝,唐太宗等等等。他们既为国家费力尽力,只愿国泰民安,他们也从不想要在死后麻烦百姓。”   朱雄英闭上了嘴,朱元璋就没能忍住的问了,“按你的意思,你爷爷我花点钱建好了陵墓其实也不太合适。你呢?你将来要是有那么一天,你就不想死后风光大葬?”   “不想。”朱至坚定开口,证明自己绝非玩笑,她是真真切切并不想要什么风光大葬。   “曹操当年为了钱可是组织了不少人挖坟掘墓。但凡好一点的墓,终归难逃一劫。如此,要什么风光大葬?我将来要是死了,谁也不用为我闲操心,干脆一把火烧了,再挑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把我的骨灰撒出去。这样,山河永在,我也永在。”朱至像是怕他们不信,赶紧把话说得更清楚。   一干人全都呆住了,朱至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挫骨扬灰,这可是极刑。   “这孩子是不是受刺激了?”朱元璋原本担心朱至是不是想让他这个爷爷不痛快,结果听完朱至的话,朱元璋算是明白了,在他眼前的朱至就是存着这样的心,压根不把自己死后的事当回事,她是真觉得人死了就一了百了。   “爷爷,我没有受刺激,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比起害怕将来死后的日子会变得怎么样,我更愿意相信眼前我活着,感受真切的每一天,也会当作这一生是我唯一的一辈子。   “想做的事做了,才不负来这世间走一遭。当然,能够为后世留下好的种子,千百年后要是还有人能记得我,那是我的荣幸。反过来,我活这一辈子又不是为了别人,我是为自己而活的,只要我此生无悔就够了。”   朱至纵然是再活一世的人,终究并没有觉得自己可以一直的幸运下去,能够生生不息。   秦王实在忍不住了,马上上前碰了朱至的头,朱至狐疑的问:“二叔干嘛?”   “我看你是不是烧了,怎么尽说胡话?你才多大的人,想什么有一天的事。你爷爷都没想呢,轮得到你来想。”秦王如是说,不意外又被朱元璋给瞪了,他是怎么觉得朱元璋没有想过?   “你是不是觉得皇权太大?”朱元璋一直在考虑,为什么朱至会有那么多的提议。   “难道皇权不大吗?爷爷想杀谁就一顶谋反的罪名扣下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朱至之前实在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可是朱元璋都说了,她再想避之不谈,避不了。   “皇帝既然是天子,更是天下之主,本就该凌驾于一切之上。”朱元璋也说出心里话,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权利本来就应该这样的不是吗?   “那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完全就是骗人的?”朱至提出问题,朱元璋......   太子却认真的道:“至儿的意思其实是纵然是帝王,也该有所约束,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物极必反的道理,都懂。”   懂归懂,要不要执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朱至道:“我一直都觉得君臣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相互制衡,也是相互成就的。可是,爷爷必须要承认,您对满朝的臣子,其实是提防更多,您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这些当官的。   “在您看来,满朝的臣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他们都只是会把大明推入黑暗的人。爷爷,您真的觉得您这样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   朱元璋没有立刻否认。   秦王是不由瞪圆了眼睛,朱至敢这么跟朱元璋说话的吗?   就算谁都知道朱元璋对朝中臣子真就算不上好,也是没有一个人敢在朱元璋面前提及的。   秦王小心翼翼的侧过头打量朱元璋一眼,想要看清朱元璋此时此刻的情绪。   可惜朱元璋那张脸除了笑的时候,平常时都是阴着的,朱至说的更是朱元璋最不乐意听的话,朱元璋能给什么好脸色才怪。   “难道你就觉得这满朝的文武大臣都是什么好东西?”没有否认的朱元璋也并不觉得自己对朝廷提防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反问朱至一句。   “按爷爷这样的说法,全天下的人也没有一个好人。”朱至摊摊手,对于朱元璋的苛刻也是十分无奈。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那不一样。既然当了官,就得有为天下尽心,为百姓尽力的准备,如果做不到,他们也不必当这个官。天下的人纵然再不好,也是需要他们这些当官的教化。”   “那么爷爷在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爷爷是觉得天下人不好,都是因为当官的教化不好。那当官的不好,是不是也可以怪爷爷没把他们教好?”朱至这话丢出去朱元璋说不上话了。 第125章 财政   ◎分权◎   诡辩之道, 朱元璋真不是朱至的对手。   当然,其实朱元璋本质上就是一个极其双标的人。   在朱元璋看来, 满朝的文武大臣们, 他们办不好事肯定是他们没用。可朱元璋这个当皇帝的自己没把事情办好,也只能是底下人的错。   总而言之,在朱元璋看来, 做事没把事情做好的官员有错。有些人把事情做得太好, 同样也有错。   朱至也不知道,真要是让朱元璋继续任性下去, 大明王朝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其实还想再问爷爷最后一句。”成功堵住了朱元璋狡辩,朱至平和的想要向朱元璋问出心中的疑惑。   朱元璋这些日子被朱至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的, 也不在乎多那么一个。   “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朱元璋也算调整了心态,面对朱至提出问题,全然决定坦然接受。   “您还记得您的初心吗?”朱至也不绕弯子,就那么一句,却又不止于这一句。“您还记得您刚参加起义时怀揣的心?当您有了逐鹿天下的能力时, 您又是怎么样的一颗心?当初的您和现在的您有多大的差别?究竟为什么您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您喜欢现在的您吗?”   气氛再次变得十分凝重, 秦王简直气都不敢喘了 , 屏着呼吸不敢错眼的望向朱元璋,也担心一个不小心朱元璋或许会对朱至动手。再不济也有可能会一声令下让人把朱至拉下去关起来?   秦王脑补得挺多, 然而朱元璋却不发一言, 就好像朱至说的这些话也不过如此。   “父皇心中是有百姓的。”太子终是更了解朱元璋,因而他可以出言对朱元璋给予肯定。   “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 爷爷也变得跟从前处处压制百姓的人一样, 或许应该说, 当您凌驾于从前压制您的那些人之上时, 您也学会了他们同样的方式, 不断的剥削他们,压榨他们,纵然他们做得再好,在您看来依然觉得不够。”朱至点出朱元璋如今的作为,朱元璋依然不作声。摆在眼前的事,并不是朱元璋否认就能当作不存在。   “天子之权,百官之权,自来分工明细。您不喜欢百官对您的掣肘,却是有意肆意妄为。若非行事有失偏颇,何畏于被人监督,受人掣肘?况且,臣对君的掣肘,究竟有几分?”是的啊,朱至就想好好地问问,以一字而定罪的帝王,权利已然何其大?   不要求公平,不把天下律法放在眼里,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受的那点委屈的皇帝,有多少委屈?   比起他的那点委屈来,天下百姓谁人不委屈了?想想举国而谋,最终只为帝王一人,有多少人愿意默默忍受?   “来人。”朱元璋沉寂了许久,终是一声令下,秦王吓得不轻,却是第一时间抱住朱元璋的腿道:“父皇,父皇请息怒,至儿毕竟还小,虽然口出狂言,本意也是为了大明好,请父皇看在她一片赤诚的份上,莫与她计较。”   一时间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秦王身上,着实是秦王抱腿的动作太快了。就像他早就不知道练了多少回。   “我让人进来,你是以为我想干什么?”朱元璋缓过来后终于意识到秦王抱住他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他的儿子心里,他都成了一个不讲情面,但凡谁要是惹他不高兴,他就会对人处罚的人吗?纵然这个人是他自小宠着长大的孙女。   “父皇不罚至儿吗?”秦王不确定的抬头,想从朱元璋脸上看清他的喜怒。   “罚她做什么,她说错了吗?”朱元璋是得好好反省反省,他这些年是当着皇帝,怕是早就把他的初心丢得一干二净了吧。朱至提醒得对,以至于朱元璋就想真正的反思反思。   秦王再次瞄了朱元璋一眼,试探的小声道:“我是不知道错没错,但她说的这些话您肯定不乐意听。”   乐意,朱元璋肯定是不乐意的,正因如此,朱元璋需要平复一下。   朱元璋不想理会秦王,示意秦王赶紧把手给他拿开,秦王刚想松手,结果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没问着呢。   “父皇无意追究至儿失言,那您叫人是要?”秦王终是不放心,总觉得朱元璋有可能在忽悠他。   “茶没了,我口渴了,让人倒茶不行吗?”朱元璋抄起桌上的茶杯,空空如也,秦王看清楚了没有?   秦王张大了嘴巴,那样子,要多蠢就有多蠢。   朱元璋看得嫌弃无比的踢开秦王的手,“赶紧给朕起开。”   感受到朱元璋的嫌弃,秦王依然镇定自若的松开手,起身道:“父皇口渴了也可以喊儿臣,儿臣去给您倒茶呀。”   话说着人已经从朱元璋手里夺过了茶杯,起身往外走去,嘴里念叨道:“水在哪里呀?赶紧给本王拿来,本王要给陛下续茶。”   朱元璋听得这话都没眼看了,别过头,不想再多看秦王一眼。   “先把粮食的事准备齐全了。等把北元的人送走,在你爹登基之前,该我办的事儿我会办好。”就算朱至说的在理,并不代表朱元璋现在立刻就要按朱至的意思下达诏令。   眼下北元的人都来了,想要打听大明虚实的人冲的是什么,大家各自心知肚明,这种情况下肯定不能突然向他们亮出过多的底牌。   朱元璋吐了一口气,“这就是你们在外多年,看尽民生得出来的结论吗?”   朱至这时候就不得不说一句老实话了,“爷爷还是别问的好,您要是真问我结论,话会比现在更难听。”   太子在这时候轻咳了一声,提醒朱至注意点分寸。   “爹也不用提醒我,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怎么说咱们皇爷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把老百姓放在心里,这一点必须肯定。只是有些事情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也不能全怪到爷爷的头上。几千年的规律了,哪有那么容易?”朱至慢慢悠悠的说出这话,让太子和朱元璋都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   当然两人都很清楚,朱至的确没有把最难听的话说出口,要是他们再继续不依不饶的追问下去,那就真是没办法下台阶了。   “行啦,你们各忙各的去吧。”朱元璋挥挥手,打发了儿孙们先走一步。   别管,谁都没有要留下来的意思。端了茶回来的秦王一看屋里就剩下一个朱元璋了,讨好的笑着将茶端到朱元璋的面前。   “父皇。”朱元璋正想着事儿呢,突然看见秦王那张脸,脱口就问:“你怎么还没走?”   秦王顿了半响,最终如实答道:“父皇难道忘了,我去给您续茶了呀。大哥和雄英他们怎么都走了?”   可不是嘛,一个两个的跑的影都没了,把他一个人留下这是要干嘛?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蠢儿子,没能忍住的回了一句,“事情都聊完了,商量妥当了,他们不去办事,难道等着你忙里抽闲帮他们干嘛?”   被朱元璋喷了一脸口水的秦王眨了眨眼睛,“父皇,其实我也不忙,我闲的很。”   这话差点没把朱元璋给噎死。   朱元璋想起自己每日辛苦管理国家大事,连个安稳觉都没有,自己的儿子却闲得没事干。他这劳心劳力的,就为了让儿子们以后懒成秦王这样。   “从现在开始,跟着你的侄子侄女,他们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就专门给他们打下手,要是让我听说你敢偷懒,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心里极度不平衡的朱元璋,果断的决定让儿子跟着朱至和朱雄英。   秦王哪里愿意,好不容易才回应天,才脱离两个恶魔的手,现在朱元璋竟然又要把他丢到他们手里,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父皇,就别了吧?”秦王可怜兮兮的瞅着朱元璋,盼着朱元璋能够改变主意,放他一马。   “你侄子侄女忙得不可开交,你闲得没事干,你倒是觉得挺好的?”朱元璋没好意思把自己推出来,也就只能将事情全都扣到朱至和朱雄英的头上。   “那有什么不好的,能者多劳。我就是个没本事的人。只要不给他们闯祸就行了对吧?”可惜的是,秦王丝毫没有反省自身的意思,反而一脸的引以为傲。   作为一个没用的人,只需要依靠着父兄和侄儿们,他的日子也能过得稳稳当当。   “滚!”朱元璋万万没有想到,儿子如此的没出息。勃然大怒的大吼一声,让秦王赶紧给他滚。   秦王就这么被朱元璋打发了去,末了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灰溜溜地出了殿门,秦王回头瞅着亲爹所在的方向,反思着,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没一会儿,孙公公走了出来,“秦王,皇上让您赶紧去找太孙和郡主。”   所谓反思,其实是在想,刚才朱元璋的话,他是不是不该当回事儿?还是先麻利的回家吧,结果孙公公走了出来,直接把秦王拉回现实。   秦王苦哈哈的道:“他们两个用起我来那是真的半点都不含糊的呀,爹是不是觉得我太闲?”   孙公公肯定的点点头,朱元璋就是觉得秦王闲的啥事都不干,实在可气,所以才会把人交给朱至和朱雄英。   “我闲着我也不惹事儿啊,父皇怎么就容不得我闲呢?”秦王是不服的,他闲着招惹谁了?   “王爷还是赶紧去找太孙和郡主吧,要不然皇上该生气了。”孙公公好言相劝,让秦王也不必再纠结不停,还是麻利的去找朱至和朱雄英。   秦王是真的不想。一步三回头的瞅着朱元璋的宫殿,就希望朱元璋能够派一个人出来,告诉他改主意了。   可惜直到再也看不清朱元璋的宫殿,秦王依然没能看到出门阻止他的人。   反倒是秦王刚到东宫大门,却见着太子和朱雄英朱至分别往不同方向去,秦王毫不犹豫的躲到一旁的墙角。故意的避开。   “王爷,皇上让您跟着太孙或者郡主,他们就在那儿。”还是跟着秦王伺候秦王的人,注意到前面的朱至和朱雄英,似乎都神色匆匆的准备办什么事儿去,秦王难道不应该上去跟着一道?   “闭上嘴。”秦王分明不想跟着去,所以才会缩在这儿不动的。   等到人都走完了,秦王才慢慢悠悠的走到东宫的门口,大声的喊道:“大哥,雄英,至儿,我来了。”   跟着秦王的人看着秦王这一波操作,叹为观止。   谁说他们家王爷没脑子的,看这一手干得多么漂亮?   然而下一刻,秦王却笑不出来了。   陈亘从里头走出来,见着秦王福福身道:“王爷。王爷来的正好,有些事得请王爷帮忙。”   秦王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艰难的转过头,迎着陈亘问:“啊,我吗?找别的人帮你不成吗?”   “郡主吩咐的事。”似是知道秦王有无数可以拒绝的理由,陈亘先一步亮出朱至的名号,却是绝了秦王的念头。   果不其然,秦王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啥事儿?”   “招人。”陈亘手里拿了一叠厚厚的白纸,此时全部塞到秦王的怀中。   秦王叹白纸上衣赫然写着的大字:招工启事。   比起秦王拿着朱至给他早就准备好的任务,朱元璋把儿子孙子们轰走之后,第一时间去找马皇后。   朱至跟朱元璋说的那些话,朱元璋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马皇后,随后便坐在椅子上,等着马皇后开口。   “至儿是个明白人。”马皇后称赞的是朱至。   朱元璋抓了抓脸,“你就别夸她了,再夸她要飞天了。”   接二连三被朱至丢出的问题砸的根本答不上来的朱元璋,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别人对朱至的称赞。   “可是,我也想问,重八,当初你参加义军的初心是什么?”然而马皇后也是想问问朱元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元璋努力的回想起多年前的心情,最终如实的道:“活着。”   说到这里,朱元璋看向马皇后道:“你也知道,那时候连寺庙都已经没办法收容我这样的出家人,谁都艰难,谁都苦,想活着太难了。游历多年,我也看到了天下有太多皆与我一般的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当时就想,我得活下去。当时还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想法,我也要让这天下跟我一样活不下去的人,活下去。”   至此,朱元璋长长的一叹,“后来,跟着我的人越来越多,我跟他们说,我会领他们一起活下去。我会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马皇后犀利的问:“可是,那些跟着你的人,你是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了,曾经像你们一样卑微的只想活着的人,他们有活路了吗?你究竟想帮的是谁?是和你同甘共苦,出生入死,帮你打下天下的人?还是那些跟曾经的你一样,连地都没有,粮食也没办法解决温饱的人?天下到底是由谁来撑起的?”   朱元璋沉默了,如同在被朱至问及这些问题时,他没有办法回答。面对马皇后更加犀利的问题,他也不知从何答起。   “其实你根本没有注意到,你现在已经变成了曾经你怨恨无比,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那种人。”马皇后面对朱元璋的沉默,并没有因此停下,反而指出,朱元璋不是不清楚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   “还记得在你登基之前,有人跟你建议,让你认朱熹为祖宗的事吗?”马皇后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陈年的往事。   朱元璋再一次不好意思地接话道:“都已经是成年往事了,你怎么又旧事重提?当初我都已经承认自己错了呀。”   “是啊。所以当时你是心动的。毕竟有出身的祖宗,可比祖上八代都是农民出身的祖宗要风光得多。”马皇后只是说出当初的朱元璋是怎么样的心理。   朱元璋尴尬的别过头。   “你记得当时是谁劝你打消了这个主意?”马皇后并不是想让朱元璋尴尬,只是借着这个由头说明一些事情。   “你啊。”朱元璋怎么可能忘得了,当时是谁让他打消了让朱熹为祖宗的事儿。为了这事儿,朱元璋好些时候,在马皇后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马皇后并没有因此自傲,也并不觉得当时的朱元璋动了那样的念头有多么十恶不赦。   “那你还记得当初我劝你打消主意时说的话吗?”马皇后只是希望朱元璋能够忆起曾经的心情,那样一份出身不高,却能凭借自己的双手打下整个天下的自豪之心。   朱元璋立刻掷地有声的道:“当然记得。当时你说,出身名门望族的确是一件自傲的事,然而,白手起家的人,难道不是更加难能可贵?天下到底是谁人的天下,难道不是无数普普通通的农民支撑起的天下?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民指的难道不是跟我一样出身贫穷,却凭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支撑起整个天下的农民?”   说到这里,朱元璋是激动的。   马皇后的一番话,何尝不是对朱元璋的万分肯定。   “你还说。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朱元璋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农民,反而更能让天下人明白,我是最能体恤百姓之苦。也会得到更多人的拥护。这些人,才是一个崭新的王朝,最不可或缺的血液。”朱元璋能被马皇后劝听,自然是因为马皇后说的一字一句都说到了朱元璋的心坎上。   “皇上现在还能体恤曾经的苦吗?”马皇后的眼中含着泪,“你如今做事,所考虑的还是这天下人的利?”   朱元璋忽然无话可说了。   他难道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大明的百姓吗?   就拿国库为他一人做主来说,他究竟存的是什么样的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是朱至还是马皇后,都在提醒着朱元璋不要忘记了初心,不要忘记他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帝最根本的原因。   民为天下之根本,如果他做不到以民为重,甚至让自己的私欲凌驾于百姓之上,那么他一定会失去这个天下。   “我会立刻下诏,从今往后国库由六部接手,相互监督,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由六部相互监察。”朱元璋其实就是被朱至说动了,只是没有最后下定决心这才来找的马皇后。   不过现在显然朱元璋明白,这些年自己的确已经把自己的利益放在了天下之上,所以他才会舍不得交出财政大权。   “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权力在手,从而造福天下。但是,权力越大越能迷失人的心智,你不例外,将来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例外。这也是为什么至儿向你提出请求,希望你对自己,对以后的帝王都有所约束的原因。”马皇后宽慰朱元璋,并不对他过于苛求。   但是,如今朱元璋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对大明朝,对以后的继位之君,都会是一种约束。有利有弊,最后不过是看继位之人没有本事。   但这些话马皇后也不想跟朱元璋细论了。   毕竟要让朱元璋接受以后的儿孙会葬送大明的大好江山,比杀了朱元璋更让他难受。   “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放心,我听你们的。”已经下达诏书的朱元璋,把权力交回了朝中的大臣,这已然表明态度。   而朱元璋下令,将国库移交六部重新管理的消息传扬出去,再一次掀起轩然大波。   谁能想得到朱元璋这个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要控制全天下,就连国库也要牢牢的握在手中,只为了能够一步一步的将天下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把国库变成私库的皇帝,不过就是为了能够支出自由。然而面对凶残的朱元璋,谁都知道,这样不妥,却也没敢质疑,更不会指望朱元璋能够再次将权力交出去。   眼看着朱元璋,这就要退位了,朝中的大臣们心里其实何尝不是忧心。   开国之君,既是开拓者,也是规矩的创造者,他定下的规矩,后世的皇帝除非改朝换代,否则很难再改。   自此以后国家大权就要完完全全掌控在皇帝的手里,一旦遇上昏庸无能的皇帝,这个天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是没有人忧心这个问题,却是没有人有这个能力改变局势。   朱元璋突然要将财政大权交出去,朝臣们自然是欣喜若狂,至少国家的大权有一半再一次受到约束和监督。   同时也有人好奇,到底是谁像朱元璋进言,竟然能让朱元璋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老虎口中拔牙,这个人胆子够大的呀。   可惜他们想打听清楚是谁进的言,却只知道是马皇后劝诫的朱元璋,最终朱元璋才会做下决定。   原来竟然是马皇后。所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时都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只有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才能胸怀天下,真正为天下人着想,也为后世的子孙着想。   总而言之,朱元璋最近频繁的下达诏书,甚至还把财政大权,以及从前他说过,后世子孙不可更改的规矩全都作废了,显然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将皇位交到太子的手里。   其实也有人像朱元璋进言,毕竟北元使臣进京,明摆着来者不善,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把退位的日子往后拖一拖?   不料朱元璋却相当狂妄地告诉朝臣们,用不着。   用不着代表着什么,大家都清楚,然而和北元打了这么多年仗,文臣们心里其实也挺没底的,也是生怕北元会趁大明改换新君之际,趁虚而入。   有人才说出这话,立刻被身边的同伴提醒了一句:满朝的文武大臣,有谁敢对太子登基不服不满的吗?   就这样一句话,成功把所有担心的人的嘴都堵上了。   太子又不是刚开始接手朝中大事,反而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帮着朱元璋处理国事,朱元璋的重臣何尝不是太子的重臣。   父子二人共用一批官员,多年下来谁人不是敬重太子,如同敬重朱元璋,对太子的命令唯命是从。   这也是为什么朱元璋如此爽快将皇位交到儿子手中的原因。   别的皇帝对太子那是防备,更多于扶持。朱元璋就不一样了,这也是他的亲儿子,他的一切都是太子的,只要太子想要的,朱元璋就没有不给的。皇位也是如此。   刚进朝的年轻臣子们是绝对想不到,皇帝和太子的关系竟然如此的和谐。   听着老臣们娓娓道来太子和朱元璋的相处方式,忽然觉得这不是天子家的父子情,而是再普通不过的父子。他们之间只有真正的情谊,却没有因为利益而变得龌龊。   面对这样的事实,好些人也不知道该喜或者该忧。   五月二十六日是朱元璋定下的退位之日,也是太子登基之时。   在此之前朱元璋特意下令,文武百官好好的招呼招呼远道而来的北元使臣。   自然,朱元璋也不能无视他们这些原来的客人,因此特意定一下晚宴。   可是朝中的文武大臣们对朱元璋竟然这么给北元面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北元欺侮百姓多年,谁听着北元人不是恨的咬牙切齿的,怎么如今朱元璋却好像要跟对方化干戈为玉帛?   尤其这让满朝的文武大臣一道为北元的使臣接风洗尘,未免太重视北元了吧,他们有这个资格吗?   满腹狐疑的人有心找朱元璋问一句准话,可惜朱元璋却不打算跟他们说道说道。   只是叮嘱人按他的要求把这场宴会办好。   时间再短,有了朱元璋的吩咐,谁也不敢违背朱元璋的命令。   偏在这个时候朱至找上了负责这场宴会的人,或许更应该说朱至是捏着马皇后的旨意,想来给朱元璋一个惊喜,也顺便让北元的人看看,大明江山在不同人的治理之下,呈现的又各是怎么样不同的状态。   朱至都已经有了马皇后的懿旨,谁又敢不让朱至参与,只是朱至对场地的要求之广,也是让人头疼无比。   好在应天的皇宫也不算小,就算想要再容纳更多的人也还是可以的,加之现在又是夏日炎炎,夜晚的宴会,也不是规定非要在殿内举行的。   早就有备而来的朱至,只是让一干人配合着,至于朱至安排了什么节目,有什么后果,一律都由朱至来承担。   得了朱至这句话的人,谁还会不长眼的拦着朱至呢?   对此,常氏也收到禀告,末了在朱至晚上回东宫时就得问问了,“你给皇上安排了什么节目?”   “秘密。”朱至答得理直气壮。   等着朱至下文的常氏,怎么也没想到,女儿是多一句话都不让她说话。   “等到那天娘就会知道了。太早了公布那就没有惊喜了,也会传到爷爷的耳朵里。”朱至不是不肯告诉常氏,而是这个惊喜竟然是为朱元璋准备的,怎么能越过朱元璋先让别人知道。   “你可不许胡闹,惹你爷爷不高兴。”常氏是真怕了朱至又闹出点什么事儿来。   “娘,您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惹爷爷不高兴?我现在只想让爷爷高兴。”朱至一脸的无辜,她看起来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朱元璋这都打算退位了,她干什么还得要惹朱元璋不高兴。   “你爹对你挺愁的。”常氏毫不犹豫的把太子卖了,毕竟要不是太子在常氏的面前,时常念叨着朱至那些古灵精怪的想法,她至于会担心朱至胡闹吗?   朱至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还是有数的。太子会发愁,还不是因为朱至急于帮太子清除朱元璋为他设定的障碍,以及很多朱元璋方便做,太子以后却不方便做,现在看来似乎对皇权十分有利,以后却有可能成为葬送国家的事儿。   皇权,皇权的集中是经过多年君臣相斗迎来的结果。但是皇权的过于集中,对天下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嗯,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嫌疑,朱至还是希望当皇帝的不要过于集中权力。   这点心思朱至纵然从来没有说出口,但从他建议朱元璋做的那些事,朱元璋应该已经意识到,太子当然也已经察觉。   “该说的我都已经跟皇爷爷说了,该做的爷爷也基本做的差不多了,所以事情也该到此为止。”朱至觉得还是应该要给太子亲爹一颗定心丸。   常氏眨了眨眼睛,不难看出她脸上的欢喜。   这时候朱至悄悄的附到常氏耳边问:“爹爹要是登基成了皇帝,您高兴吗?”   常氏第一时间抬头张望四下,害怕朱至的话传到谁人的耳朵里,朱至面对谨慎的常氏露出了笑容。   “你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常氏瞪了朱至一眼,不乐意听见朱至刚刚的问话。   “您就不要跟我打官腔了,您就告诉我,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朱至回想了常氏的情绪反应,刚开始听说朱元璋要退位时的震惊,后来已然神色如常的做好一直做的事。她好像没有从常氏的脸上看到欢喜的表情,这难道是不高兴?   常氏扫过朱至一眼,自然知道朱至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   瞄了一眼四下,常氏这才轻声的开口,“果真这就是一件喜事吗?从前的时候有你爷爷在上面顶着,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他。这对你爹来说是一颗定心丸。可是以后,什么事都得你爹自己去解决去面对。再也不会有人跟你爹说,放心大胆的去干,天塌下来了都有我帮你顶着。”   说到这里常氏也如实的承认,“你爹如是,我也如是。”   上面有人顶着有人撑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有那没良心的人才会觉得挡在前面的人妨碍了他们。   “有长辈庇护者是莫大的幸事。”常氏生怕朱至不一定能理解,再一次总结。   朱至点了点头,十分认可。   “而且一旦你爹登上了那个位置,和现在的情况会完全不一样。子嗣二字,就能让那些朝臣不断的逼着你爹。”常氏也有担心的事,虽然太子膝下已经有三个儿子,之前能用这三个儿子做借口,让人少给他提纳妃的事。   可男人一旦登基为帝,地位不一样,心理是不是会有所转变,常氏其实心里也不太有底。   “我爹是什么样的人,娘您还能不清楚吗?他要是真有那心思,国家大事还不够他忙?”朱至觉得太子跟朱元璋有挺大的区别,嗯,身体没有朱元璋那么能折腾,当然也得养生为重。理所当然也不能纵.情享欲。   “这些事不许当着你爹的面乱说,他现在已经够忙的了。”常氏虽然有些担心,可也体恤太子的不容易,叮嘱朱至不许胡言乱语,尤其不许到太子面前乱说。   “娘放心,要说我肯定也不是现在说,毕竟咱爹现在还是太子。所以娘也不用太担心,将来的事总会有人帮您解决的。”朱至宽慰着常氏,不用太把这点忧愁放在心上。   常氏一眼扫过朱至,很是想提醒朱至不许乱来。   可是一想朱至不管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他们夫妻好?   要不是朱至,这些年东宫不知要进了多少人。   亏得当初朱至把事情跟太子说的足够清楚,而太子也没有这份心,这才有这么多年以来东宫的安宁。 第126章 比试   ◎点名◎   相较于大明朝廷自上而下, 都在为着朱元璋退位,太子即将登基的事准备着。   不远万里前来, 有所图谋的人, 却暗搓搓的盯上所谓将为他们接风起尘的宴会。   四月十二日,很多年以后的今天,依然为后世津津乐道。   眼下, 常氏揪着朱至, 非让朱至换上她给准备的衣裳。   “这可不是我给你准备的,而是你奶奶特意吩咐人给你做的。”常氏赶紧把自己撇干净。她是看出来了, 朱至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喜欢,独独不喜欢打扮自己。   真真是应了一句, 天生丽质不自知,每每看着朱至的这张脸,朱至偏偏不愿修饰,常氏都有一种暴殄天物之感。   朱至上前摸了摸衣裳,确定这身衣裳穿上去能动, 也就点了点头, “换吧。”   常氏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马皇后的名号比较有用。   等看到朱至换上这身青色的花边礼服,手持同样青色的青楼团扇, 常氏眼中的满意, 藏都藏不住。   朱至把玩着手中栩栩如生的青松团扇,转动着, 在手中看着山中的松树似乎也在转动了起来, 随着不一样的方向, 竟然看到了不同的青松。   饶是这一辈子算是见过不少稀奇的东西了, 朱至依然为这绣工而惊叹。   “娘, 我好看吗?”玩归玩,朱至打趣的问了常氏一句。   “好看。”常氏看着眼前打扮过后显得端庄典雅,秀色可餐的朱至,眼里都是笑容。   “女孩子家家的,就该这么好好打扮。”常氏说着话,上前为朱至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朱至这时候就不想惹常氏生气了,认同的点点头,“都说三分人七分装。修缮过的女子肯定比不打扮的女子要美得多。”   常氏蹙紧了眉头问:“修缮是可以用在打扮上的吗?”   面对常氏的质疑,朱至果断的道:“这美人美不美,还得看卸完妆的样子,大家都懂的道理。”   “那也得用心照顾自己。你总是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长得再好又怎么样?”常氏有心要纠正朱至的想法,不料朱至认真的和常氏道:“娘,我还年轻。”   在朱至的年纪,年轻就是最好的,无人可比的。这种时候不需要特别的打扮,只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这张脸,别毁容了就成。   常氏的注意力再次放到朱至的脸上,不得不承认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眼前的朱至像那刚刚含苞的花,尚且没有到开花的年纪。过早的让朱至处处盯着自己这张脸,保护太过,未必是好事。   “太子妃,太子和太孙已经在外等候。”相比于常氏和朱至需得慢慢的打扮。太子和朱雄英早就已经收拾妥当,领着两个小的都已经等在外头。   常氏是生怕朱至不听话,不肯好好打扮,所以也是早早的把自己收拾妥当,如今就盯着朱至。   “马上就好。”前来禀告的是百川,明显太子是想让常氏快一些。常氏岂不知。   朱至听着常氏说着马上就好,也松了一口气,手执团扇缓缓的向外走去,本来还想叮嘱朱至一帆的常氏,看到朱至在这一刻,像一个真正的淑女一样款款行去,满意无比的点点头。   至少让朱至非要学好不可的规矩,果然还是十分有成效的。   等常氏和朱至出现在太子和朱雄英眼前时,朱允熥第一个跳了出来,“姐姐真漂亮。”   团扇半遮面,朱至露出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轻声刁难问:“是现在好看,还是以前好看?”   说实话,常氏一直就觉得所有的孩子里,数朱至长相最具欺骗性。谁能想到一个长得娇弱柔和的女孩子会是天生神力?   每每想起朱至的天生神力,常氏就无比的郁闷。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姑娘家会天生神力?   好在,过去多年,常氏已然从一开始的怀疑人生,到现在慢慢接受。   她知道,她生的女儿和别家的女儿都不一样。她再想养个正常的女儿,至此也不得不接受自家女儿的特别。   朱允熥相当机灵的道:“都好看。”   “聪明。”朱至称赞一句。朱允熥冲她讨好的笑着,那可不。   常氏也收回了思绪,不想其他。毕竟看着朱至的这张脸,其实就相当的赏心悦目,甚至还会有种心情好的感觉。   和常氏有同样想法的人何止她一人,自打马皇后病重后,朱元璋把儿子们全都从封地喊回来,有心要传位太子的人,自此不再打算把儿子们放回封地。   因此,除了一个被禁足府上的朱棣外,朱元璋的儿子们全都出席宴会了。   几乎在看到朱至那一刻,惊叹过后的一干王爷,尤其是楚王泪眼婆娑的转头问:“长得弱不经风的人,怎么会天生神力?她打人痛是真痛,可看到她这张脸,又觉得死在她手里都值。嘶!”   色迷心窍的楚王,话音落下,已然被旁边的楚王妃掐了一把。   对,没错,在楚王身边的楚王妃长得也算明艳动人,也算一等一的美人,但要是和朱至一比,差了一个高度。而这个高度是她们永远都越不过的。   “我夸自己的侄女都不行吗?”楚王追问楚王妃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夸的又不是别人,是他的侄女。   “不行。”强悍的楚王妃给予答案,楚王转头看向亲娘,却发现亲娘只管与马皇后说话,此时正星星眼的望着朱至,不用想都知道,正跟马皇后夸着朱至呢。   太子领着夫人儿女一道与刚到的朱元璋和马皇后见礼,朱元璋瞅着朱至也是一通夸,显然十分满意。   “还是信国公动作快,早年一见郡主就打定主意,最后竟然真让他如愿以偿了。”没办法,人人都是看脸的本能,但凡看着朱至那张脸,很难让人不想把她娶回家。再加上朱至得宠,更是生财有道,家中的长辈们从权而动自然也是十分乐意的。   可惜,信国公下手太快,以至于没有人有机会了。   “你下手是真快啊!”于此同时,一旁信国公也被人夸赞着。魏国公徐达和信国公的关系素来不错,此时肯定的夸起信国公,眼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你也用不着羡慕,我就算下手不快也轮不到你。你家没有跟郡主年纪相仿的人。不进我家门,也进不了你家。所以当年我不是劝你早早成婚吗?是你自己死活不乐意。”信国公扎着魏国公的心,更是没有忘记当初他可是有好好劝过魏国公早早成婚的,是魏国公死活不肯,这才错失良机。   魏国公冷哼一声,明摆着不怎么乐意,“天下未定,何以成家。”   “行,你了不起。娶媳妇能妨碍你打元人,平张士诚?说得好像打仗少了我似的。”信国公鄙视的瞟过魏国公一眼,趁魏国公再要开口之前阻止道:“行了,事成定局,多说无益,郡主再过一个月就是我家的孙媳妇了。”   颇是自傲的抬起头,信国公想得都乐呵得不行。   “我总也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同意那么早把郡主嫁进你们家呢?”魏国公看了看信国公,最后落在汤显身上,说实话,他也觉得汤显实在配不上光彩夺目的朱至。两人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莫不是朱元璋生怕朱至反悔?   信国公冲魏国公招招手,且让魏国公凑近些,魏国公以为能听到些什么从来没有听过的消息,积极凑过去,信国公却得意的道:“自然是因为安和郡主提议的。”   魏国公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这里的道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信国公怀疑的眼神瞥过魏国公,装傻装得太过会没有朋友的。   魏国公赶紧抄起一旁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避开回答信国公的问题。   信国公也不管,大家都是自己人,心照不宣,有些话点到即止。   旁边的汤家人的气氛其实也算有些怪,看着随在太子身边,而且自然而然走到朱元璋和马皇后身边的朱至,眼里的羡慕和妒嫉藏都藏不住。   朱元璋板起的一张脸,在朱至靠近询问的时候,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听说你今天晚上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只一份吗?”朱至侧过头似在认真考虑,她到底给朱元璋准备了多少份礼来着?   朱元璋!!!“不止一份?”   听听这爷孙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咕噜话,谁也不肯开门见山。马皇后伸出手阻止道:“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止住话题。   “坐我旁边。”马皇后示意朱至别在中间这儿惹朱元璋,坐她旁边去。   朱至乖乖的听话坐过去,这么坐在太子和太子妃之上,以及越过朱雄英,好些人都不由自主的打量太子和朱雄英一眼,结果这两人满眼宠溺的望着朱至,丝毫没有一丁点的不满。   “久闻安和郡主之名,没想到我们入应天多日,今日方才得见安和郡主。”北元使臣已然起身,迫不及待的和朱至对上眼。纵然从未见过朱至的使臣,看着太子领人出面,周围的人对朱至交头接耳的议论,也已经确定朱至的身份。   朱至岂不知道眼前的使臣对自己颇多想法,可是,朱至道:“我竟不知有求于我大明的使臣,眼里竟然没有我大明皇帝,只有我一个小小的郡主。”   一句话指控作为使臣的人,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果然,这才是你们失天下的原因。竟然连最浅浅易懂的道理你们都不知。”朱至感慨着,怜悯的扫过一众十数人的北元使臣团。   朱元璋其实也不乐意被人那么无视,正想着该怎么找回场子,结果朱至已经先一步开口挤兑人。   相当满意的朱元璋,视线落在朱雄英的身上,朱雄英立刻出言斥责,“至儿,远来是客,不可失了主家的礼数。”   朱至似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啊,是吧,跟他们计较反而显得我们没有容人之量。抱歉。”   说实话,没有朱至后面这话北元的人都没那么生气,听着朱至毫无诚意的道歉,更是特别指出朱家现在是这个天下的主人,难免让人不由想起,这个天下本来是他们元人的天下,可是却是他们自己葬送了,如今这个天下的主人是朱元璋,更是在坐的这些人。   魏国公听着朱至说话,侧过身认真的问起信国公,“嘴皮这么厉害的孩子,再加上她一身神力,进了你们家,你们家不得由她来作主了?”   在魏国公侧身的时候,信国公同样向他倾来,两人交头接耳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盯着北元使臣,其实也在想,北元想落人的面子,他们都不考虑考虑自己有没有这个脸的吗?   “这么能干的人让她做主不好?”信国公非常的自觉,并不认为自己这辈子还得继续把着权利不放才对。   “好。”魏国公回头瞥了信国公一眼,不得不承认,信国公豁达得相当让人羡慕。   “啊,你听说没有?安和郡主回应天之后,听说几位王爷欺负小燕王的事,杀鸡儆猴了一番。”信国公像是才想起此事,赶紧和魏国公提上一嘴。   “皇上日理万机,是没功夫管儿子的了,不过好在有这一位。”魏国公未必不曾耳闻,只是有些话也是实在不好开口。况且,他要是为了外孙对几个王爷动手,朱元璋心里未必没有疙瘩。   “没空管也是要管的呀。否则让这几个小子继续无法无天,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明的祸害。”信国公拧紧眉头,提起此事也是十分头痛。   魏国公笑出声来,“你自己家的事都操心不过来,倒是有闲心管我家的事?”   信国公立刻追问:“你是在嫌弃我多管闲事?”   结果魏国公张大嘴的回过头道:“啊,我是这个意思吗?”   不料信国公也张大嘴不确定的问:“你不是这个意思?”   相互装傻的两人默契的转过头,不想再看对方一眼。   而北元的人此时已经控制不住出面冲朱至喊道:“话说得再好听算什么本事,你要是真有能耐放马过来,我们手上见真章。”   哎哟,要手上真章肯定没有问题,朱至摊手道:“好啊,你们北元一向崇尚武力,喜欢以武服人,要打就打呗,你们想试试大明是不是后继有人,须得如你们所愿才是。”   话说到这儿,朱至板起一张脸,阴冷的扫过北元使臣们,叫他们看得心下止不住的颤抖,好浓的杀气!   “望请大明陛下恕罪,王保儿天生智力受损,口出狂言,但有冒犯之处,望请恕罪。”这时候怎么能免得了有人出面圆场,朱至明摆着要揪着事情不放,他们北元来此,虽有试探人之意,却非要立刻与大明撕破脸。   朱元璋慵懒的接过话道:“无妨,大明不至于和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计较。不过,你们不想比比?”   计较是不好计较,可是眼前的北元使臣们难道当真不想比比?   “若是大明皇帝不嫌俗套,比一比又有何妨。但听陛下吩咐。”此时这一位低下了头,看起来像是完全归附于大明,愿意对朱元璋俯首称臣。   然而谁都非常清楚的知道,越是低得下头,越能表现得卑躬屈膝的人,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朱元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行啊,北元确实有备而来,派了这样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朱元璋终于想起该问问眼前的人叫的什么名字,不过,对方抬起头与朱元璋稍对视一会儿,又低下了头道:“外使的汉名是王齐儿。”   入主中原后,曾经的蒙古人都开始为自己取了汉名,王保儿,王齐儿,不禁让人想起另一个人,王保保,也是秦王妃的兄长。   可惜,那一位英年早逝,否则北元眼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是未知之数。   “想讨教一二,那就比划比划,我大明文臣武将多不胜数,你们只管挑。”朱元璋相当大方,由着人选,放开的选。   自知提出某些提议一定会得到回应,大明既然摆出主人家的气度,就不至于不敢接下北元的挑战。真正听到朱元璋的话,北元的使臣们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我来!”北元使臣里立刻走出了一个身材魁武,体型高大如同一座山的人,正是方才王齐儿喝斥过的王保儿。   诚如王齐儿说的那样,此人天生智力缺损,但要说这体型确实非等闲人可比。偏偏在北元人处另外还有两个只比王齐儿小上一号的人。   “我要跟他比。”王保儿站出去,立刻指向一旁。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他所指的方向居然是在魏国公,嗯,身后,却是徐辉祖。   突然被指,徐辉祖其实正跟傅让在那儿评价着北元人竟然还敢跟朱至挑衅,真真是脑子被驴踢了,结果突然被人转了方向,他们竟然不找朱至,反而找徐辉祖?   傅让第一时间望向徐辉祖问:“依你看,你打得过这么大块的东西吗?”   徐辉祖日常板着一张脸,和傅让的跳脱不同,他是生来就是一个严肃的人。   “打过才知道。”徐辉祖并不曾夸下海口。人这就准备站起来迎战,结果那王保儿突然又指向傅让道:“你也一起来。”   哎呀,这就有些狂妄了啊,竟然敢让他们两个对他一个。   一时间两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落在朱至身上,朱至一开始也受惊不小,随后反应过来,挥挥手轻声道:“虽说我大明是东道主,主随客便,这位勇士既然自诩本领了得,要与你们二人一道比划比划,打吧。比划嘛,有输有赢,咱们大明输得起。”   谁能想到开口的会是朱至。   于徐辉祖和傅让听来,这就等于朱至在告诉他们,放手去干,有什么事她兜着。   行,二打一显得他们大明欺负人,但这可是北元自己请求的,不是大明主动提出欺负人。打。   既然大家达成共识,傅让和徐辉祖都一道站出来。   朱元璋这时候冲朱至隐晦的招招手,朱至歪着身子在马皇后的身后,等着朱元璋发话。   “场子可以丢,更得打回来。”   朱元璋这话不错,没道理他们等着北元送上门,更是摆出这样的宴会,为如北元所愿的叫他看看大明如今再非从前的大明,最后却叫北元夺去所有的光彩。   “爷爷放心,他们怎么对我们,我们一定怎么给他们还回去。”朱至目标明确,没有一开始挑上她的人,打的什么主意?   “魏国公与北元交手多年,北元视之为心腹大患,如今他的儿子长成,若说北元没有想要打魏国公脸的意思,谁信?咱们二打一啊,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这北元人不像是没脑子的啊!”局面发展至此,底下的人已经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楚王第一个喊出来,一脸的不高兴。   “六哥,你不觉得你操心得有点多吗?”湘王在第一时间怼了楚王,请楚王一定要正视自己的位置。   “我是操心了?我不过是把你们心知肚明却不想说出口的话说出来罢了。”楚王觉得,必须要让兄弟们重新认识认识他,他是没有多少脑子不假,但是并不代表这么明显的事他看不出来。   湘王已然不想跟楚王说话,他在那吵吵嚷嚷的,人两个小将军都出来了。   说是小将军也确实是,两人年龄相仿,最难得的更是他们两个都相貌堂堂,武力值在一众勋贵里更是数一数二。   君不见自打他们两个站出来后,不少姑娘家已经控制不住暗暗尖叫。   “许你们用兵器。”王保儿相当狂妄,一打二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想空手对打两人持兵器。   徐辉祖和傅让的脸色都沉了下来,那头的王齐儿已然喝斥道:“保儿不得无礼。”   说完又赶紧假惺惺的转头与朱元璋道:“陛下恕罪,保儿绝非轻看大明将士,只是智力不假,不擅修饰,一向直率敢言,但有冒犯之处,外臣在此与陛下赔罪。”   朱元璋哪里不明白,这样所谓的赔罪,何尝不是在无声的提醒他们大明,若是与那脑子不好使的人计较了,丢份的可是他们大明自己。   “你也说了他智力不假,自然,他的话朕还不至于放在心上。不过,他挑战我大明将士二人,还许他们带兵器,此事你既为使臣之首,众人皆听你令,此事你觉得可行与否?我大明不会轻易欺负人,可若是别人所请,你们远来是客,大明无有不配合的道理。毕竟,上赶着让我们欺负,要是我们不答应,未免显得我们比智力不足的人还傻是吧。”   “皇上说得是,咱们大明是不想欺负人的,可你们非让我们欺负,我们不答应,那也是盛情难却。”朱元璋一开口,那意思可没有分毫要因为这是他们大明的地界,就须得对他们客气的意思,这也是颇为让人意外。但底下的臣子,如信国公立刻接上话了。   “对,若不依你们,岂不是要被你们说,大明连半点为主人的气度都没有。”魏国公跟着补上一句,很是认为,眼前北元使臣非要找抽,他们要是不抽,实在太对不起自己。   北元使臣早已知道大明的君臣都不是一般人,这些人一道夺取原本属于他们元人的天下,他们再想夺回来,难道以为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既然陛下并不介意,甚好。”王齐儿面带笑容的回了一句,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却也让大明的君臣都不得不对他再一次另眼相看。   可以啊,受辱而能不惊,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份气度。   “都不用手下留情,打输打赢都没有关系,郡主方才说得很对,咱们大明输得起。”朱元璋信得过朱至,最后不是还有朱至兜着吗?   徐辉祖和傅让是不想那么欺负人的,更不想让自己颜面尽失,然而面对朱至和朱元璋都是一样的态度,他们真没把这一场输赢放在心上。   但是,同样明白这个道理的北元使臣们心情却是算不得好。   当一个国不在乎他们这些外臣看到他们的优劣时,也就意味着在他们的心里,这点输赢已经无关紧要。   可是,大明不看重的一切,却是他们北元执意追求,不愿意放弃的。   王齐儿的心沉甸甸的,只觉得前途全无希望了。   徐辉祖和傅让都一样,皆是擅剑的人。   剑与他们二人递来,王保儿看着他们拿着剑,竟然笑了起来。   说实话,谁面对这样一个傻笑得好像他们不堪一击的人都不会有好心情。   “来,上吧,你们一起来。”笑完后的王保儿冲他们招手,让他们只管上前。   傅让和徐辉祖都严阵以待,不敢有半分松懈,只与王保儿亮剑攻去,谁也不曾想到看起来如同一座小山的胖子却有着极其灵敏的身体,面对双剑袭来,他不仅能灵活的避开,更能反击,而且是赤手空拳的反击。   “果然有些本事,否则怎么可能敢同时点名要我们大明朝新秀的小将军两个对他一个。”朱至一边看着场上你来我往的交手,旁人看得屏住呼唤,她倒好,一边看一边吃,丝毫不受影响。   马皇后倒也不急,淡淡的问起:“你有几成胜算?”   朱至笑笑道:“奶奶放心,我可不是随便夸下海口的人。”   没有本事绝不说空话,这个道理朱至自小就懂。   此时的王保儿似乎已经弄清楚傅让和徐辉祖的招式,开始转守为攻,双手突然趁着他们朝他刺来之时,竟然分别捉住他们的手臂。   两人大惊失色,连忙要挣开,却发现挣不开。   下一刻,他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竟然将两人一道提起,而且不断的挥动起来。   “来啊,来啊,你们只管来啊,我不怕你们。”王保儿将人提拎起,突然的悬空让两人大惊,但是想让他们就这样服输,门都没有。   “咔嚓”一声响,徐辉祖突然折断自己的手,以此找准时机,用另一只手竖起双指朝王保儿的双眼扎过去。   王保儿一手捉住一人,不想他们还会有还手之力,面对徐辉祖朝他双眼扎来,不曾犹豫,直接将他们两人一道甩出去。   靠,两人凌空飞起,不是没有人想去将人救下,但那冲击的力道,谁也不敢保证救下了人,他们不会受伤。   就在无人想好到底该怎么救人时,却是一条披帛拦腰将人缠住,迅速在他们掉落之前把人拉下,而且稳稳当当的将两人扶住,确保他们完好无损。   站在两人身后的人,一时看不清,再听咔嚓一声,却是有人将徐辉祖的胳膊接上了。   “谢郡主。”两人落地,本以为还得受一回伤,这回怕是要躺上个十天半个月了,没想到还能免于一难,实在万幸。   一声郡主唤来,一干人才注意到马皇后身边的朱至已经不见,而随着徐辉祖和傅让侧身,也让人看清救他们的人到底是不是朱至。   朱至手里还拿着刚刚缠在他们腰间的披帛,救了人,重新披在肩上,朱至显得不慌不忙的走出来,问:“使臣应该不介意我同你们讨教讨教吧?”   王齐儿在看清朱至时,眸下闪过一道凌厉,面对朱至的问题,王齐儿笑问:“竟然须得郡主亲自动手了吗?”   此话说来像什么呢?   啊,像是在说大明竟然无人可用了吗?   “没办法,我爷爷和大明的所有男人都觉得,女人是最最无用的人。”朱至嗔怒的拧起眉头,“最无用的人,用来试试手下败将,最合适不过了。是吧!”   哎哟,这话听得怎么那么叫人高兴呢?   朱元璋本来看来王保儿如此目中无人,心情是真不好。完了再听到王齐儿话里话外好像大明已经没有人,只能让朱至出面的话,更是不爽之极。   果然啊,谁要让他不痛快,就得让朱至出面,让朱至怼人!   “所以,要跟我比比吗?”朱至没有忘记出面的初衷,就得再接再厉追问。   “郡主是指傅小将军和徐世子竟然不如女人?”可惜对面这一位真不是等闲人,王齐儿这种情况下还想拉傅让和徐辉祖一把。他倒要看看朱至打算怎么收场。   傅让立刻接过话道:“若天下女子都类郡主一般,我自叹不如。”   徐辉祖在一旁直点头,分外认同。   王齐儿......承认自己不如女人难道不是所有男人都不会轻易接受的事吗?   不如女人=此生最大的侮辱   然而观傅让和徐辉祖的脸色,哪时有半点受辱不堪的样子?   马皇后低头一眼瞥过朱元璋,朱元璋骄傲的挺直身板,似在无声讨赏。看吧看吧,我多有先见之明,我就知道将来肯定有人拿性别说事儿,就得把最年轻最得力的将门之后放到至儿的手下,让他们对至儿心服口服,现在不就不会被人挑拨离间了?   王齐儿也确实挺不错,于此时道:“郡主,毕竟不是外臣与您过招......”   “王保儿,你敢跟我打吗?”王齐儿的话刚说出一半,朱至直接问向正主儿,王齐儿......   被点名的王保儿啊,看着朱至再一次露出笑容,“不打,不打,我娘说过,不能打小姑娘。”   哎哟,竟然还是一位绅士啊?   “啊,咱们不打架,切磋如何?你除了打架厉害,还有什么最厉害的?咱们比比?”朱至偷换概念,当然,重点是得比划比划。   王保儿牢记母亲的教诲,坚定不能打小姑娘,除此之外切磋也不是不可以,论起他最擅长的事,王保儿已经眼睛亮闪闪的道:“掰手腕。”   这下,别说王保儿的眼睛亮了,朱至何尝不是如此。“好啊好啊,我们就比掰手腕。”   此时的王齐儿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刚刚他虽然只说了一半的话,何尝不是在告诉所有人,王保儿要跟谁打,不跟谁打,都由王保儿决定,他只是领人出门,并不代表他能左右于人。   是以,他现在就是有心出尔反尔也断无可能。   “要有奖赏。”王保儿没有想到他的这点兴趣爱好到大明还能有人配合,可是绝不能忘记设奖励。   朱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笑笑道:“好啊,确实得有奖赏,你想要什么?”   王保儿闻言盯着朱至道:“我想要个媳妇。”   哎哟,是个有志向的人,不过他的眼神代表什么,谁都知道。而王齐儿刚刚觉得无望的眼睛在这一刻充满希冀。   “想要个媳妇是好事。不过这个人不能是我。我定亲了,下个月就要成婚。答应过别人的事不能反悔是不是?”朱至并无心糊弄人,哪怕眼前这一位脑子不好使。   “就像你答应过你娘不打小姑娘。”朱至生怕王保儿听不懂,特意说明。   王保儿这下明白了,并无惋惜的道:“是的,答应别人的事不能反悔。那换一个?”   说着换一个,王保儿的眼神依然落在朱至身上,朱至并不吝啬冲他笑脸相迎,此时道:“不如这样。我赢了你,从今往后你不得伤我大明任何人。同样,我若是输给了你,也绝不伤你北元任何人。怎么样?”   王保儿左思右想,愣是没想出一个他觉得不错的奖励,旁边的人都快急死了,巴不得帮王保儿想了,没想到朱至先出言,一时间听着的人都一顿,北元那里反应那叫一个快,想通其中的利害,恨不得立刻按下王保儿的头! 第127章 以牙   ◎还牙◎   虽然对于北元的人来说, 自打朱至生擒乃儿不花,歼灭不少北元将士开始, 北元内的人都知道朱至足智多谋, 武艺也算不错,但是,他们并不认为朱至能是王保儿的对手。尤其掰手腕这种纯比力道的事儿。   看看朱至那小胳膊小腿的, 她能是天生神力?反正北元从未收到这样的消息。   于王保儿来说, 朱至的提议算不上很好,但也不能说不好。   所以, 王保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朱至岂不知, 问:“你娘除了让你不打小姑娘外,还不希望你怎么样?”   “不打架,不伤人。”提起母亲,王保儿非常乐意和朱至分享。   “所以你看,我刚刚说的奖励不好吗?我赢了你以后不用打人, 你赢了我也不用打人。多好。”朱至游说着单纯的孩子, 王齐儿瞪眼了圆唤一声郡主。   朱至立刻回了一句, “不然你来解释?或许你们觉得这个奖励实在算不上好,不愿答应?”   不, 这个奖励在他们听来再好不过。   当然, 这是北元的人都觉得,王保儿一定能赢。   “郡主。针对您, 是不是应该包括日后不再以计伤我北元将士?毕竟, 不伤, 不仅是真刀真枪, 还有杀人不见血的计谋。”王齐儿激动无比, 却也必须要确定一件事,一件对他们北元而言至关重要的事。   “自然。”朱至就喜欢让人觉得赢面大,更是占尽便宜。   王齐儿闻言激动得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郡主以何为证?”   毕竟朱至这答应的奖励对北元来说太好了,好得谁都坐不住。   “我,朱至对天起誓,以天地及大明君臣为见证,与王保儿的比试,若败于王保儿之手,此生绝不伤及北元百姓。若有违背,人神共伐。如何?”朱至举起手便立誓,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王齐儿惊喜无比,倒是一旁听着的大明臣子里有人没能忍住唤了一声陛下。   朱元璋丝毫不当回事的道:“怎么,不过是掰个手腕罢了,看你们紧张的样儿?有这个必要吗?”   不意外收获一记又一记鄙夷的眼神。   说出这种话皇帝陛下,但凡要是这回朱至输了,他要是缓得过来他们才真信了朱元璋的不在意。   王保儿此时已经接过话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王齐儿那喜上眉梢的样子,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他已经胜券在握。   “搬张桌子来。”朱元璋已经迫不及待的唤人安排,什么都不用想,就赶紧麻利的安排比试。   自有宫人将桌子抬上来,朱至转头冲徐辉祖和傅让道:“放心,我帮你们找回场子。”   听起来有些狂妄是吧。   “让他们加倍奉还。”傅让觉得北元的人敢闹,没有道理他们不加倍奉还。   朱至点点头,已经挽起袖子道:“我有数。”   得,傅让和徐辉祖都乖乖退下去,不带一点犹豫的。   王保儿这会儿已经跪在桌前,将左手立在桌上。那比朱至腿都都要粗的手,不少人看得都倒抽一口冷手。   等朱至将她的小胳膊亮出去,差距太大,让人看不到希望。   “我不用力,你来吧。”王保儿也看到朱至的小胳膊了,因而立刻说一句,以为自己还是应该要照顾照顾眼前这个可爱又漂亮的小姑娘。   朱至摇摇头道:“这样不太好。你还是用力吧。”   话说着朱至的胳膊已经交叉抵在王保儿的胳膊,正打算用力,突然惊醒道:“啊,得有个裁判才行。对,你,就你来吧。你们是客人,这裁判也让你们来当,省得你们将来跟别人说我们太欺负你们。”   朱至指的人正是王齐儿,相当有先见之明的先把北元可能找的借口都亮出来了。明摆着有恃无恐。   但这个裁判王齐儿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外臣就当仁不让了。”王齐儿起身与朱元璋作一揖,朱元璋挥挥手相当不在意的道:“无须让,千万别让,去吧。”   比别的朱元璋还得担心朱至会不会比不过,比力气,哈哈,完全就是送分题,朱元璋都不带犹豫的呢。   王齐儿感受到朱元璋脸上的喜色,还以为朱元璋只是为了保持大明的风度,实则暗里着急。   王齐儿相信王保儿,相信这个他们北元最力大无穷的勇士。   想到这里,王齐儿已然起身,走到桌前,不过,王齐儿还是与朱至道:“郡主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认输和比输了的结果是一样的,不战而败,我大明丢不起这个脸。”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下辈子都不可能。朱至已然道:“请吧。”   王齐儿想表现一下风度,不想朱至竟然不领情。行,都这个时候依然嘴硬有什么用?   “请郡主开始吧。”两人其实都准备好了,王齐儿只请朱至开始,显然认准朱至必输无疑。   不想他的话音刚落下,朱至就那么一用力,王保儿的手已经被朱至压下,速度之快,王齐儿都傻了眼。   王保儿甚至都没有感觉,呆呆的盯着自己被压倒在桌的手。   胜负分出之快,其实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最最重要的是,朱至那小胳膊竟然赢了。   王齐儿此时舌头都撸不直了,他想说话,想说很多的话,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啊,刚刚没说好是一局定输赢还是三局两胜。三局两胜?”朱至在这个时候有些懊恼的接过话,王齐儿终于反应过来道:“三局两胜,三局两胜。”   末了王齐儿冲王保儿道:“保儿,你得用力,用力。”   从来没有被人掰下过手腕的王保儿受到的震惊丝毫不亚于王齐儿,听到王齐儿的话后,他才缓过来,连忙道:“用力,我用力,我一定用力。”   “对对对,得用力。我们再来?”朱至问王保儿,王保儿缓过来,已然将手立起,信心十足的道:“再来。”   朱至得承认,她就喜欢这种不屈不挠的人。   手与王保儿相交,两人双手交握,朱至提醒道:“准备好了,我要开始用力了。”   那,王保儿第一次输得毫无所觉,因此朱至才开口,王保儿很努力的想把朱至的手压在桌上,可是,怎么不行?   正当他想再一鼓作气时,朱至冲他呲牙一笑道:“我赢喽。”   王齐儿看着两人都在半空的手,只觉得朱至未免言之过早,可就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看清朱至怎么用力,王保儿的手已经被朱至稳稳压在桌上!   嘶!这实力好像差得有点多,多得让人始料未及。   可是,朱至这样纤细的胳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轻飘飘的就赢了两局?   偏在这个时候,朱至试探问起几乎已经傻眼的王齐儿,“五局三胜?”   说句心里话,朱至如此提议,王齐儿根本不可能拒绝,重点尤其更是,他想要扳回一成。   “保儿,你要用尽全力。”王齐儿赶紧让王保儿不必再手下留情,亮出他的真本事来。   王保儿也傻眼了,毕竟从小到大他从未遇过敌手,眼前的朱至看起来弱不禁风,谁能想到她竟然力大无穷。   “这回,你来掰我。”这时候朱至已然先一步立在桌上,示意王保儿来吧。   王保儿一顿,毕竟这种事他也是第一回 ,从来只有他让别人掰他的手,他从来没有掰过别人的手的啊。   “快。”相比于王保儿尚未反应过来,王齐儿不带半点犹豫,催促王保儿不必再迟疑,立刻出手。   只要王保儿能赢一场,就能赢第二场,第三场。他们就有希望。   王保儿盯着朱至的手,明显在考虑,为什么那么小的胳膊竟然隐含那么大的力量,竟然让他都掰不过!   不行,他一定要掰赢朱至。   想,王保儿不再迟疑,赶紧握住朱至的手,用力,再用力。竟然纹丝不动。   “要不,你两只手一起来?”朱至纯纯给建议,王保儿拧起眉头,这样是不对的。   “保儿,两只手一起。”可是王齐儿却催促着,让王保儿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都是朱至提议的,他们只是照办对吧。只要能赢就好,过程不重要!   最终,王保儿还是听话的用上了双手,可是不管他再怎么用力,朱至的胳膊愣是纹丝不动。   看到这里的王齐儿已然几乎绝望。结果朱至冲他昂昂下巴,试探的问:“要不你也一起来?”   王齐儿!!!   满殿的大明君臣真是觉得朱至诛心诛得太狠了。   可是,好爽啊!   王齐儿是犹豫的,但只犹豫了一息,随后双手齐上,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想跟王保儿一起把朱至的手压到桌子上。   可是,朱至打了一个哈欠道:“该结束了。”   话音落下,朱至稍稍使劲,一道惨烈的尖叫声响起,王齐儿的手已经随着他这一声惨叫落在桌上,甚至将桌子砸出一个洞,王齐儿的手此时已经肿了一圈。   “啊,没能控制好力道,对不住,对不住了。”朱至毫无诚意的道歉,不少人已经低头闷笑,哎哟,朱至果然是个小心眼的,看看这事做得,太痛快了。   王齐儿敢有半句怨言吗?也不看看他的手此时都成什么样了?   “我这算是赢了吗?”朱至偏还问出这个问题,王保儿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再看看王齐儿肿得比他的手还厚的手,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赢了。”第一次输给朱至的王保儿心情不好,却敢坦然承认。   朱至的视线落在王齐儿的身上,她要听的是谁说的话,谁心里能没有数?   王齐儿已经够不要脸了,可是为了国家,不要脸就不要脸吧,现在都输了,就不能再继续不要脸下去了对吧。   “郡主赢了。”王齐儿面对朱至一次又一次的给他们机会,心情的复杂,实在难以言喻。可是此时他也得承认,王保儿输了。   “那我们说好的可别反悔。”朱至于此时接过话,提醒王齐儿绝对别忘了这件事。毕竟,王保儿看起来也得听王齐儿的话。   “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王保儿先一步保证,虽然输给朱至他是挺不高兴的,但他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朱至意味深长的扫过王齐儿一眼,“我是要帮你解决回北元之后的麻烦。毕竟,你们元主未必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他们要是教着你们不讲信用,同样的法子我们也不是学不会。”   有些话王保儿听不太懂,旁边的王齐儿却十分了然。   不得不说,朱至确实是一个聪明人,聪明的知道王保儿未必能够做主自己的人生。   “我北元男儿也是重诺之人,郡主多虑了。”输得太惨,王齐儿还受了伤,心情绝对不可能好,但是,输人不能输阵,输了更不能不认,那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他们北元。   “如此甚好。”朱至拍拍身上的衣裳,同时冲一旁的王保儿道:“方才你同我大明的将士下战帖,如今我也要向你下战帖,咱们切磋一番如何?”   王保儿受到打击,尚未完全缓过来,结果怎么着,朱至觉得掰手腕不过瘾?   “咱们不打架,就是切磋,所以不算是不听你娘的话对吧。”朱至努力忽悠人,王齐儿涨红一张脸,而王保儿于此时道:“好。我们切磋。”   “啊,你一个不行,把他们两个都叫上。”朱至指向北元使臣里只比王保儿小一号的两人,这情形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呢?可不就是刚刚王保儿对傅让和徐辉祖的态度。   啧啧啧,刚刚被北元如此对待,谁的心情都不好,此时朱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怎么就那么让人痛快?   “不介意?”末了朱至竟然问起王齐儿,王齐儿已然见识过大明一干人的嘴皮之利落,他之前敢挑衅于人,如今也别怪大明用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   “只要郡主不介意,我们北元的勇士自然会奉陪到底。”王齐儿是希望北元能找回场子的,朱至敢挑事,一打三吗?那就让她见识见识北元勇士的厉害。   朱至甩动裙摆道:“那就来吧。许你们带武器!”   最后补上的话,大明的人里已经忍不住笑出声,真真是小心眼的朱至,分毫不差的还给北元不说,一回不够,更得好几回。啊,真是太爽了!   “郡主如此自信,就不怕马失前蹄。”王齐儿的脸都快黑透了,他竟然不知一个女子可以恶劣到如此地步?   “怕啊。所以,祝娘,帮个忙。”朱至说着怕,唤了祝娘上前来。   朱雄英身后的祝娘被唤,乖乖上前,连同万河。   朱至这时候挽起袖子时,一直到胳膊上,朱元璋干咳一声道:“你是干什么?”   “把一些负累取下来。”朱至答得理所当然,她又不是露胳膊,里闲的里衣难道是摆设?挽个袖子罢了,一个个好像她在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像样吗?   “去帮着郡主。”马皇后吩咐身后的宫人们,且帮忙去。既然朱至手上有,脚上肯定也是有的对吧。   “谢奶奶。”朱至不二话的坐在台阶上,“你们帮我挽起来,我先拆手臂上的。”   不错,此时朱至露出的胳膊上分别绑了两块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朱至解开缠着的带子,祝娘赶紧接住放下,只是捧着这一大块的东西,祝娘呼吸一滞,万河赶紧接过。   等朱至解另一只手的时候,祝娘刚要转身,百川想上来搭把手,结果差点没把自己带摔了。好在祝娘没敢完全松手,这才没让百川当众丢脸。   “你别动啊,把你磕了我不管。”朱至赶紧低头接住绑在小腿上的一块又一块的东西,赶紧叮嘱百川一句。   百川幽怨的瞅了朱至一眼,“郡主绑的都是什么?”   “精铁,看着小,重量不轻的精铁。”朱至一番操作谁看在眼里不好奇无比,结果朱至解释后,就连朱元璋也傻眼了,一看朱至腿上绑的好像比胳膊上的要大上一半,朱元璋问:“什么时候开始绑的?”   “去云南那年开始的,碰上一个云南的高人指点我,我就照做了。”朱至答来,已然解下腿上的一个,祝娘想接过,朱至阻止道:“你们一起抬吧。”   一起抬什么的,朱至腿上那块铁真就看起来不算厚,却是围着腿绕了一圈,有什么必要两个人一起抬?   但是,本着要听朱至话的原则,祝娘还是配合万河抬起所谓的铁,结果两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重是真重!好在没把两人一道带下去了。   “拿来我看看。”见这架式,朱元璋难免好奇,因而倒是想亲眼看看,朱至腿上绑的这东西究竟有多重。   祝娘和万河自是不敢不听,乖乖抬上去,就放在桌上。   “爷爷只能看,不许动。小心把腰闪了。”最后一个朱至手里捏着,瞧她拿着就像拿了块豆腐似的,朱元璋马上道:“你莫不是在吓唬我?”   对啊,看朱至那样拿东西是重的吗?   “那您只管试,当我什么都没有说。”朱至一看警告好像没有什么用,得,她不劝了。   “郡主难道是打退堂鼓了吗?”朱至折腾半天,就算真看出什么来的人,也果断当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察觉,反而出言反讽,王齐儿倒是真不希望朱至反悔。   朱至昂起下巴道:“才等这一会儿就没有耐性了?说来你们不是想问大明借粮吗?十万石。”   提起这事,好些并未听闻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如何也想不到北元此番前来竟然是要借粮,这种话北元人怎么说得出口的?   王齐儿此时哪里还有方才的自傲,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至,似乎想要看穿朱至。   “郡主想要如何?”终究,王齐儿明白,他看不透朱至,而且,他们早已居于下风,有求于人的人,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王齐儿只盼他能与朱至争一争。   “我想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什么?这样好了,他们若是赢了我,这十万石粮食我借你如何。”朱至冒出这句话,内容更是让人大惊失色。   十万石粮食,十万石粮食啊,朱至怎么敢夸下这个海口?   而且,朱元璋没有听到这话吗?他怎么不给点反应?   朱元璋这会儿没空,他正忙着打量桌上那块卷成竹简厚的铁。   刚开始是单手,甚至就伸也两根手指捏着想试试能不能起来,不想纹丝不动。   行,两根手指不行,一掌吧。可是一掌也没能弄动这块铁。   “陛下?”底下的人赶紧唤一声,盼着朱元璋能把朱至的话听进去。   可惜朱元璋没当一回事,此时已经挽起袖子,双手齐出,就想把铁弄起来。   抬是抬起来了,架不住朱元璋真是差点把腰给闪了。   马皇后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腰,嗔怪道:“悠着点。”   朱元璋缓过来,坚持着把铁慢慢放下。还好没有丢脸。   可是没有得到朱元璋回应的人,不得不将视线落在太子和朱雄英,“太子。太孙。”   “有什么问题?”太子反问一句。   朱雄英也跟着问:“怎么,郡主与北元所谈有何不妥?”   相当的明知故问。   当着外人的面,总是不能丢大明的脸,尤其朱雄英用着疑问等着他们接话,他们要说什么不妥?   毕竟,朱至不是以大明的名义答应借粮的事,而是以个人。   最最重要的是,朱至还有前提,并非已然答应借粮。   “郡主言而有信?”别管朱至说的是真是假,对于王齐儿而言,这是他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如果能够让朱至点头答应下这事,他北元便可以度过难关了。   朱至重重点头,“言而有信。”   给出那么大的好处,朱至没有半点图谋吗?   王齐儿以为朱至有下文,结果等了半天依然没有等到任何回应,王齐儿不得不直接问:“郡主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   他这会儿看着像是挺好商量。傻子都知道那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好商量。   “我没有要求。我这个人喜欢什么都自己去拿。”朱至如是回了一句,末了冲王齐儿道:“尤其是北元。”   说实话,朱至这话说得过于狂妄,以至于王齐儿拧起眉头显得不悦,“郡主是要踏平北元吗?”   哟,要摊开说话?   朱至亮出拳头道:“你们北元若敢犯我大明,我会的。”   王齐儿盯着朱至的拳头,自不会认为朱至只是在说笑。不过,王齐儿此时接话道:“郡主既然没有条件,请。”   都谈好了,北元为了朱至许诺的十万石粮食,必会全力以赴。   王齐儿走到王保儿身边,王保儿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兵器的人,说好的切磋还是打架。   是以,王保儿那叫一个不乐意,完全不想配合。   可是,王齐儿走到王保儿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最终,王保儿拿起了一双脑袋那么大的石锤。   咚的一声,却是王保儿提起兵器放在地上的声音,一干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感受到那兵器的重量了。   “你也可以拿兵器!”王保儿最终与朱至开口说起这一句。   “不用。你们三个一起上。”朱至活动着筋骨如是接话,王保儿沉着一张脸,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法不按王齐儿吩咐的做。   而在这个时候,在王保儿身后两人手里分别拿着一根狼牙棒,这时候已经站在朱至身后,以三角包围之势立在朱至身边。   三个都如同小山一样的人把娇.小的朱至包围起来,压根让人看不见朱至。   常氏没能忍住问旁边的朱雄英道:“至儿有几分成算?”   “娘放心,至儿打得过他们。”朱雄英相信朱至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小命试手,因而朱至要是没有把握,绝不可能敢一挑三。   不过,担心朱至的可不止她一个。   魏国公也是好些年没有见识过朱至的身手了,朱至刚刚救下徐辉祖,且又是为大明而战,这场胜负关系重大对吧。   因而魏国公赶紧侧头问起儿子,“郡主身手如何?”   徐辉祖想了想认真道:“未见郡主用过全力。更别说,拆下身上的那些玄铁。”   魏国公惊叹问:“那些铁看着挺沉,很重?”   “差不多跟儿子的重量。”徐辉祖有幸弄清楚过那玄铁的重量。魏国公闻言当下咳嗽了起来,不确定儿子是不是在说笑?朱至是相当于每天背着徐辉祖那么重的人吃饭睡觉做事?   魏国公惊叹无比,徐辉祖怎么着也有个一百四五十斤!此时魏国公也顾不上看儿子了,赶紧瞅着前头去。   这时候两个手握狼牙棒的北元勇士已经挥动手里的狼牙棒向中间,砸的是谁自不必说。   朱至方才被围着,在他们双人砸下之时,已经从他们三人的缝隙中出来,拉开距离,棒子是砸不到朱至身上不假,可王保儿同样也动了,就在朱至避开那么两位的时候,双锤朝朱至砸来,就在朱至身后。   王保儿挥得虎虎生威,比朱至头都大上一半的锤子眼看就要朝朱至砸下,旁边两人也同时挥着狼牙棒与朱至挥来,三面夹击,谁看得心不得完全提起。   朱至突然双手缠上其中一人的手臂,用力一推,既让对方将那狼牙棒用来为她挡下王保儿的双锤,对于另一个北元勇士,朱至在借对方手臂之势,同时腾空而起,在对方挥落狼牙棒之际,接二连三的踢在那人的脸上,打得对方眼冒金星。   趁此机会,朱至突然一个翻身,双手捉住眼冒金星的那一位,没有人反应过来,朱至竟然直接把翻倒在地,更是一记手刀落在对方的脖子上,对方甚至都没能发出声音,已然昏死过去。   真,旁边者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只想问问朱至,腰还好吗?   解决了一个,一打二,朱至是没有拿武器不假,王保儿的锤子也很是吓人,架不住旁边有个人也有武器,朱至就借着对方给自己扛打,同时也挥着对方手里的棒子对付王保儿的双锤。   说实话,面对朱至灵活的身板,加之她力气大得谁都没底,王齐儿饶是盼着手下的人能赢朱至,亦知胜算太少。   朱至这时候已经将挡箭牌一般的北元勇士推向王保儿的锤子,王保儿是想避开,可他原本是想朝朱至打下来的,此时就是想收都收不回来,锤子就那么砸在对方头上,对方眼冒金星的昏了过去,倒地不起!   “你,你太狡猾了!”王保儿一看同伴倒了两个,气得不轻的控诉朱至。   “不然我怎么敢一打三?”朱至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狡猾有什么不对。兵者,诡道也,朱至又不傻,能够当真由着别人以多打少的随便揍她?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你可是肩负着你们北元的希望,一定要好好表现的哦。”朱至绝对是一个好心人,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记得给王保儿打个气。   王齐儿瞧着朱至的眼神,要不是他自知打不过朱至,绝对要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把朱至咬死了!   朱至真是够狠的,以牙还牙,都不带半点犹豫的。   方才戏弄了他们一番依然不够,眼下竟然还想从武力上绝对打垮他们。   三打一朱至都能游刃有余,如今就剩下王保儿一个了,北元难道会比之前的局面要好不成?   王齐儿粗重喘着气,偏偏又舍不得说出让王保儿放弃的话。诚如朱至所言,王保儿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来,我们来过真章。你,你拿武器。”王保儿未必不明白眼前的情况究竟算是什么样,可是他的心里,他依然有希望,不愿意放弃,没打就让他认输,他绝对不认。   “你确定?”王保儿提出的要求,朱至不是做不到,只是觉得或许没有这个必要对吧。   无奈王保儿坚持道:“若不然,我也不要武器,我们就这样打。”   作为一个讲究公平的人,无关脑子好使不好使,只在于自小的教养。   朱至好奇无比,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母亲,才能养出眼前这样的王保儿。   这个问题就算朱至现在问出来,并不代表王保儿能答得上来。   但,一个要求公平的人,朱至总愿意给他最基本的尊重。   “好,我用兵器跟你打。”朱至答应下,已然冲一旁的万河招手,万河赶紧把朱至的兵器弄上来,是一把红缨枪。   说实话,万河挺想耍一回帅的,无奈这东西太重,万河就是有心想要丢出去,没那个本事。只能老实送到朱至面前,让朱至接过。   红缨枪比朱至高了小半截,朱至拿在手里,直指对面的王保儿道:“来吧。”   来就来。王保儿挥起手中的双锤,带风一般的冲朱至挥过去。   “咚咚咚!”王保儿的锤与朱至的红缨枪相碰,电火闪闪,发出一阵声音,落在人的耳朵里,颇觉刺耳。   朱至手中的枪在她的手里宛如一体,别管王保儿再怎么进击,愣是没能碰着朱至一星半点。   枪与锤不断相撞,王保儿这回才算是使出全力,打得他汗淋如雨,却让他十分高兴的道:“痛快,痛快!”   棋逢对手,旗鼓相当,自然是痛快的。   很显然,朱至其实也是在那儿用着王保儿练手,毕竟自家人,动手伤着人了委实不太好,她都很久没有痛快的打一架了。   “你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到此为止了。”朱至瞧着时间过去不少了,随着话音刚落,转守为攻,枪一击一击打向王保儿的方向,王保儿连忙以锤相挡,自然是被打得节节败退,纵然王保儿想要还手,朱至已然一击一击快如闪电的再次出击,最后直指王保儿的脑门。   “承让。”当冰冷的枪头抵在王保儿的头上时,死亡的恐惧几乎要将王保儿完全淹没。   “多谢郡主手下留情。”王保儿不是那不识好人心的人,谢之。   “希望下回再有机会我们还能好好切磋切磋。”朱至收回枪,挺期待再有下一次的交手。   王保儿捏着锤子的手心已经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他知道自己绝不是朱至的对手。   “可惜了是吧。”朱至打完了架,转头问了一旁的王齐儿,王齐儿面如死灰,他知道,北元没有机会了。   王保儿也乖乖的走到王齐儿面前,“我打不过她。”   仅是陈述这样一个事实,本以为王齐儿会责备于人,不想王齐儿与他伸出手拍拍他的肩道:“无事,我知道你尽力了。”   王保儿低下头,而早早被朱至打昏的人到现在依然不见醒。   今晚的好戏还没完,怎么能让那么两个人躺在那儿抢风头?   朱至也想起这事了,将红缨枪与旁边的万河丢了回去,万河嘶着牙只能硬接下,然后他就看到朱至一手提起地上那两人的一条腿,托着走向王齐儿!   大明朝自上而下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一不叹为观止,倍感不可思议。   这还是人吗?   那可是两座山,和山差不多高大的人,就这么被朱至一手提着一个的腿,拖到了王齐儿的面前。   与之而来,也有不少人转头看向旁边,被选为朱至未来夫婿的汤显。   此时此刻,好些人都想问问,看到这样天生神力的朱至,汤显是何感想?   汤显同样备受震惊,可震惊过后,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朱至天生神力。   再说了,今天晚上多亏了朱至镇住北元的气焰,否则他们大明朝可就要丢脸了。   朱至把人拖了过来,也不用王齐儿道谢,拍拍手回座。   常氏本来是关心女儿的,结果后面朱至这一波操作,常氏嘴巴张大得都能塞进个鸡蛋。很是想问一句,她女儿还是人吗?   虽然有所震惊,不过好在常氏还是缓了过来。她生的女儿,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人呢?   然而朱至这一波操作,真不怕吓死的人吗?她自己有没有看到在场的人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   知道倒是知道的,可惜朱至不是在意的那位。   “将来谁还敢跟她打交道啊?”常氏这时候已经操心起这件事,同时抓住太子的手无声的控诉。   太子......   “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害怕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理亏?只有让他们心生畏惧,将来咱们至儿的路才更好走。”作为父亲,太子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反而觉得再好不过。   从心理上给人造成巨大的压力,让他们知道朱至有真本事。   因此等闲不要惹怒朱至,尤其不要做出构陷于朱至的事,否则他们是不是能挨上朱至两拳,却是未知之数?   “这样果真对她更好吗?”常氏不确定的问,不是她想要不相信太子,而是看着朱至,由不得她这个当娘的不操心。   “今天晚上就是父皇特意为至儿准备的。”太子肯定的告诉常氏,大可放心,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朱元璋的意料之中,甚至朱至展现出自己的实力,让天下人都知道朱至天生神力,也都是朱元璋希望朱至表现出来的。   常氏捏紧了手,好些话没有再说,当初她拦不住朱至,如今就更拦不住了。   “我大明还是后继有人的对吧?”朱元璋满意孙女代表大明好好的出了一口恶气。末了还朝一旁的北元臣们问上一句。   王齐儿此番前来大明,何尝不是为探明大明的虚实,如今亲眼看见朱至一身神力,尤其加上早些年他们在朱至手里吃了大亏。前前后后的事儿凑在一块,已然让王齐儿明白一些道理。   朱元璋明摆着是要借北元的使臣来访,特意将朱至推出来,推到天下人,大明的文武大臣面前,那是在为朱至铺路。铺的是一条朱至可以上阵杀敌,甚至极有可能成为大明新一代元帅。   王齐儿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再也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   如果从今往后北元所面临的敌人是以朱至为首的大明将领,他们北元究竟有多少胜算?   握紧拳头,王齐儿抑制住那从心底里滋生的怯意,不愿意再和大明为敌的怯意。   “自然。大明人才济济,怎么会后继无人呢?”王齐儿是相当的会说话,尤其会说好听的话。朱元璋如果想听到他的恐惧,他的畏惧,他并不吝啬于表现出来,但这其中的真假......   “北元何尝不是人才济济?你如是,他亦如是。”朱元璋可不傻,哪里会任由旁人忽悠了。   王齐儿善谋,王保儿善武,北元同样也是后继有人。劲敌啊! 第128章 强势   ◎态度◎   王齐儿低下头谦虚的道:“和大明一比, 我们自叹不如。郡主幼年时前往北平,就已经设计我北元接二连三损失惨重。我北元的太尉自此落入大明之手, 至今都不能再回北元。”   提起陈年往事, 王齐儿只是想让朱元璋知道,他们对朱至心里有数,显然也是视朱至为心腹大患。   “孩子不懂事, 闹腾的太过了。”不想朱元璋却挥挥手拧紧眉头, 很是不认同。   “乃儿不花虽然今天晚上没有来。如果你想见他,随时可以去见。”朱元璋挥挥手, 难得大方。   可是,王齐儿道:“听闻太尉这些年在大明过得逍遥自在。外臣就不去打扰了。”   但凡想去见人的人不会等到现在, 既然至今都没有这个打算,以后也大可不必。   朱元璋听着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难道你不知,这些年你们太尉在大明一直忙着安插人手,收集粮草, 就为了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反出大明?”   王齐儿终是控制不住的抬头望向朱元璋, 朱元璋说出这样的话, 究竟包含了多少恶意?   “在大明境内想要对大明不利,无异于痴人说梦。陛下说笑了。”王齐儿心中的警钟大响, 毕竟谁也没有料到, 朱元璋竟然会跟他说起乃儿不花暗中筹备,有意反出大明的事儿。   其中无论真假, 王齐儿都断不可能接话。   “只是几句玩笑话罢了, 不必放在心上。”朱元璋忽然一笑, 是要岔开话题, 人已经端起了酒杯冲王齐儿道:“远来是客, 这一杯,朕敬你们。”   朱元璋敬的酒,他们岂敢不喝?乖乖的端起酒杯,“谢陛下。”   酒还是要喝的,而舞也该舞起来了。   原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朱至和北元使臣的交手上。朱至今天晚上给人的震惊太多,好多人都得对朱至重新审视。   随着丝竹管弦之声响起,忽然看到不远处尤其的明亮。   尚且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本能的循着亮光看去,只见在前面不远处的广场上,一片一片的亮光慢慢的笼罩了整座宫殿。   尤其让人不能忽视的是,这些光竟然是在人的身上。随着人的手脚而舞动,这些光竟然还会变幻出不同的形状,一会儿是蝴蝶,一会儿是蜻蜓,一会儿还会是老虎,甚至更是一条龙。最后竟然慢慢的慢慢的形成了大明的舆图。   两京十三省,以人形更是慢慢的显露出各京各省的名字,应天,陕西,山西,山东,河南等等。在这一片黑暗之中,靠人的身体绘出这些字,展现的是大明的舆图,本来没当一回事的朱元璋,在看到这一幕时也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同一时间,朱元璋回头看向马皇后身边的朱至。   “爷爷别着急,好戏这才刚开始呢。”朱至费心准备了几年,哪能这才刚开始就结束?   马皇后注意着前面不远的人,“既然将各省都展现出来了,自然也该连他们的风土人情全都显露出来。又怎么能少得了显露出各省的优点。”   朱至默默的给马皇后竖起了大拇指,不得不承认自家皇奶奶的厉害。闻弦而知雅意,就这一回的功夫,马皇后就猜出来了朱至的准备。   难道是朱元璋听了半响没听清,可看马皇后和朱至都笑得高兴,他也就跟着乐呵起来。   “江南柔情似水,西北热情洒脱,北地豪迈,这就是咱们大明。”马皇后欣慰于朱至能想出用这样的方式让满天下的人看到大明的山河。   此时着儒裙的女子柔美的舞动着,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身上的衣裳那一片片的灵光,随着她的舞动,似乎在勾勒着一副一副农耕的画像。   不,不仅是农耕,还有各种各样百姓劳作的场景,包括制作木工、水车、以及在那灯火通明之下,跟孩子家人一起走在乡间小道上,露出的幸福笑容。   “这衣服?”衣服会发光就已经难得一见了,更别说这衣服上竟然还会随着不同的角度展现出来不一样的画面。朱元璋心被猫抓一样,一边欣赏着舞姿的同时还得看那上面的画,更得追问朱至,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会发光的原因是因为那上面有萤火虫的光。至于画像,刺绣延绵千年,如今更进一步,我只是让他们用双面绣,甚至是三面绣,在不同的地方绣出不同的画,随着灯光照射不同的角度,当然也会折射出不一样的画面。”朱至耐心地为朱元璋讲解,同时得补充一句,“这可是苏州的绣娘们耗时数年才做出来的。”   朱元璋怔怔的望着前方,脱口而出道:“巧夺天工。”   朱至尤其注意着在场的那些夫人小姐们,在看到如此精美的衣裳时所流露出的热切。   都说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件衣服,这话绝对不假。   朱至相信今天晚上过后刺绣的订制需求肯定会翻上一倍,那必须要抬一抬价,否则那些人辛辛苦苦的熬夜绣制,有些人甚至连眼睛都熬瞎了,到最后却连养老的钱都没有,那可不行。   此时原本柔情似水的音调忽然变得愉快而粗犷,让人如同身临于西北之境,感受到的是他们洋溢在外的热情。   一曲一曲的高原之曲响彻了整个广场,而黄河之状竟然随着他们这些舞而展示出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   黄河孕育了无数的子民,祭黄河,祈丰年,何尝不是一大盛观。   总的来说,朱至让人了解各地的风土习俗,用舞蹈表现出各地最引人入胜的一面。她是想让人看清楚了各地美好的一面。自然,这些舞蹈里面最不能或缺的就是那辛苦劳作的百姓们。   数百人展现出来的舞蹈,既是分也是合,当他们展现了每一个省的独特的一面时,也会在最后归于一样,明!   最后这样一个明字。数百人勾勒出这样一个字,齐齐与朱元璋拜下,“愿大明国泰民安,永享国祚。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人注意到朱元璋看完这一支舞后,那激动的情绪,人人只注意到朱元璋板起的那张脸,可在桌子底下,朱元璋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马皇后同样受到极大的震撼,看,这就是大明的天下,有着不同的风俗,也有着不同的风景,但这就是他们愿意为之付出一辈子也要守护的山河。   默默的伸出手,握住朱元璋的手,只为了让朱元璋明白,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会陪着他。   “好!”朱元璋从来都认为丝竹管弦之声,舞蹈之类,只能让人沉迷于其中,不务正业。也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们也能展现出大明不同地域不同的文化,甚至还能让人感受得到,原来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尽着自己的微薄之力建设这个国家,让他们变得更好,也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能让朱元璋称赞一声,好实属难得。   “既然爷爷觉得他们表现的不错,但请爷爷赏他们一些东西呗。”朱元璋站着一声好,恰好就是朱至等候多时的机会。   马皇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朱元璋却因为心情大好,压根没有注意到。   “是赏。依你看该赏他们些什么?”朱元璋眼中都是火热,没有想到舞蹈还能这么跳的,也算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们皆是教坊司的人,别的赏赐对他们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不过如果爷爷可以赦免于他们,除了他们的贱籍,他们必然会对爷爷感恩戴德。”朱至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朱元璋原本高兴归高兴,结果听到朱至这句话,猛然的转过头。   对的,朱元璋也终于意识到朱至早就等着他。   “陛下,陛下纵然仁慈,也不可将这么多教坊司的人全都赦免。”比起朱元璋说出口的话,不好当众反悔,旁边已经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自然就是礼部尚书吕定。   礼部管着教坊司的人,突然被朱至调走了大批的人,这可是好几百呢。若不是因为朱至身份尊贵,又得朱元璋和太子的宠爱,礼部尚书早就已经出面问朱至要回人了。   结果怎么着,朱至只是让人跳了一支舞而已,竟然就想让朱元璋赦免这些罪人,除了他们的贱籍?   礼部尚书当然不能答应。   “依尚书大人所言,要怎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得陛下赦免,除了他们的贱籍?”朱至不慌不忙的反问。   “欲得赦免,须得有功于大明社稷。”礼部尚书一脸耿直的回答,以为若是教坊司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对此也会心服口服,绝不会再阻拦不让。可是眼前这些人不过是搔首弄姿跳着舞罢了,哪来的有功于社稷天下?   礼部尚书明摆着认定了朱至听闻此要求绝对不可能再说出别的话。   “上古时舞者,巫也。巫者可通天地人也。身为礼部尚书,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只是认为跳舞的人不过是搔首弄姿,做的都是再轻贱不过,不知所谓的事而已。”朱至昂起首,缓缓的道来,言辞之犀利,让自诩饱读诗书的礼部尚书一时无可反驳。   巫者确实是可通天地人。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跳舞的女子成为了卑贱的代表?真要是论起来,那真得论个三天三夜。   “若能传扬我大明的文化,让大明朝知道各地的风俗,也让大明的百姓知晓各地不同,这算不算是有功于社稷天下?”朱至既然敢提出这个要求,当然得有所准备。讲道理,朱至讲得过这些人,同时要用真正的功德证明他们可以有功于天下,也并无不可。   “孙女请皇爷爷赦免于他们,除他们的贱籍,却也并非没有条件,既然他们辛苦学了这一身的舞艺。不如就让他们前往各地巡演,各地官府或者富商,但有愿意出钱请他们表演,他们表演所得一半归于他们一半归于礼部。”朱至作为一个生意人,怎么可能做赔本的买卖,既要救这些人,同时也不能荒废了她这些年的诸多筹备。   听到他们表演所得的钱财竟然要一半归于礼部,立时之间,礼部尚书既然不吱声了。   朱雄英已经低下头露出笑容,朱至这样的人实擅长精算人心。   “陛下,臣以为不妥。”但是一听说这钱竟然完全要归于礼部,其他人可就不满了。   “认为不妥的人,不如往后教坊司的支出就从各部拨入?”可惜朱至早就已经捏住了他们这些人的尺寸,反对的人可以反对,但以后怎么养教坊司这些人,就从他们各部的支出拨出好了。   果然随着朱至这句话应落下,方才那想反对的人忽然被身边的同胞拉了拉衣袖,甚至就连旁边的同袍也在不断的朝他使眼色,让他把嘴闭上。   说来竟然没有人怀疑朱至的提议会不通过?   那也是没有办法,谁让朱元璋作为一个对朝中大臣苛责无比的皇帝,但凡能让他们这些当官的不痛快的事儿,朱元璋第一个拍掌叫好。   钱,大明朝缺钱,他们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缺钱呢?   所以想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钱来养谁,谁要是有钱自己垫去,别把他们其他人带上。   “爷爷,咱们大明不能养闲人。这些人既然是犯官之后,更是带罪之身,大明还得专门拨钱养着他们。这对于大明百姓而言着实不公平。长此以往,只怕会让百姓们生出怨气,既如此,何不物尽所用?”朱至反正就一句话,人不能白养着,必须得让他们干活。   就这个理由也让朱元璋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孙儿以为当如是。纵然要为他们除去贱籍,也是要让他们将功折罪,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除去贱籍。”朱雄英在这时候也站了起来,表明他的看法。   “须经过挑选,有改过之心,又有为大明立功之人,方可赦免之。况且后续如何管理这些人也该有个章程。”朱雄英有条不紊地接过话,补充了朱至没有说出口要解决的事。   然后便看到朱至从袖中拿出了一本折子,“请爷爷过目。”   啊!看这架势,朱至是早就准备好了呀。   “先收回去,别着急。”马皇后无奈的跟朱至咬耳朵。   朱至后知后觉的触及朱元璋那灼灼的目光,嗯,透着危险。   相当利落的将本子收回袖中,朱至试探的问:“孙女弄好再给爷爷呈上,再请爷爷决断?”   对喽,最好还是不要准备得太到位比较好。   朱元璋已经不想说话。一个两个当着他的面一唱一和,还帮着掩饰算怎么回事?   “准了。下去吧。你们的将来系在安和郡主的手里,以后自当以安和郡主马首是瞻。”最终朱元璋还是本着为天下谋,也为国库多谋划的打算,答应下了这事儿。   不过朱元璋还得让眼前的这些人知道,他们之所以有脱籍的机会,完全是因为朱至。   “谢陛下,谢郡主。”俯身在地,没有朱元璋的命令不敢起身的一众人,此时都与朱元璋拜谢。   “爷爷仁慈。”朱元璋松了口,好话朱至就跟不要钱似的丢出去,连声道:“爷爷念及百姓,念及天下,实天下百姓之幸也。”   “行了,这些拍马屁的话还是省省吧。”朱元璋冷冷的撇过朱至,当他看不出朱至话中就没有半点真诚。这么不过心的忽悠人是不是太过了?   马皇后轻咳一声,“此事到此为止。”   朱至立刻乖乖的闭上嘴,多一句话都不说。   朱元璋没能忍住的回头看了马皇后一眼,马皇后已然肯定的道:“你爷爷当了这个皇帝,最大的好处莫过于他心里是有百姓的,所以也就用不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   这确定不是在寒碜他?   终究朱元璋还是没把这话问出口。   “儿子敬父皇一杯。”关键时候还得是太子出面为父母圆场,谁也不用纠结。   朱元璋巴不得,毕竟妻子和孙女都不是好相与的,看他们的架势还不一定要怎么为难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果断顺势从太子递来的梯下来。   “来。”朱元璋已经端起了酒杯,要和太子喝上一杯,父子两人相互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儿臣也敬父皇一杯。”太子一出面,其他王爷哪个还能闲着,纷纷端起酒杯和太子一道敬朱元璋一杯。   朱元璋冲他们挥挥手道:“这一杯我先跟你们大哥喝。”   纵然都知道朱元璋在春秋鼎盛之际要传位给太子,朱元璋是真把太子放在心间上。   可是毕竟事情还没有画上句号,现在高兴太早也不合适。   然而看着朱元璋执意要跟太子先喝一杯,从而将其他儿子抛之脑后。也算是再次让人看到朱元璋对太子的看重。   “以后这个天下就要交给你了。我盼着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别人说什么你都不用管,你只要做的是利于大明的事,放手去做,我在后面给你撑腰。”朱元璋表明态度,儿子就算登基成了皇帝,他把天下交到了太子手中,并不代表他从今往后就不管太子。   谁要是觉得朱元璋退位,便不会再为太子撑腰,那只管试试。   太子听得泪眼婆娑,郑重与朱元璋道:“谢父皇。”   “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老子给儿子撑腰天经地义的事。好好干,一定要把大明治理的比我更好,只有这样,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也才能跟你爷爷和祖宗们说,我朱重八生了一个好儿子。”朱元璋看着太子,那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高兴。   太子将来一定会成为比他更好的皇帝!   “来,喝!”朱元璋看着太子手中的那杯酒,催促着太子同他一饮而尽。   太子没有想到朱元璋在最后当着天下群臣的面,还要为他在部署一番。心中岂不感激,端起酒朝朱元璋遥敬,同朱元璋一饮而尽。   “到我们了到我们了,我们敬父皇一杯。”秦王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早就等着朱元璋和太子喝完。   朱元璋一眼瞥过秦王,对于这么一个坏他心情的儿子,那是横看竖看怎么都看不顺眼。   “爷爷,我们一起敬你一杯。”好在朱雄英也端起酒杯,和朱至一起也是要敬一敬朱元璋的。   这回朱元璋就不好再板着一张脸呵斥儿子了,面带笑容的让人续酒,“这几年你们兄妹在外辛苦了。”   “既享尊荣,也该担起天下重大,我们不过是做了份内的事,当不起爷爷一句辛苦。”朱雄英很是会说话,句句都说到了朱元璋的心坎上。   “辛苦还是辛苦的,到北边的时候,接二连三的人想要置他们于死地,多亏了至儿。”秦王这么一个作为陪衬的人,一同经历了朱雄英和朱至所面对的危险。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咳咳咳!”朱至和朱雄英不约而同的咳嗽起来,提醒秦王莫要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啊,说漏嘴了。”秦王惊觉自己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收得回来,惊慌失措的捂住嘴巴。朱至已经忍不住的比划着嘴巴的位置,恨不得把秦王的舌头割下来。   朱元璋阴着一张脸扫过朱至和朱雄英,尤其落在万河跟祝娘身上,两人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战。   这件事既然是朱至和朱雄英交代了他们不许传到朱元璋耳朵里的,如今被秦王这么曝出来,不知他们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所以当初他们就不该听朱至和朱雄英的话,瞒着这么重要的事。   后悔不已的人却没办法立刻请罪。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请爷爷喝了这杯酒。”朱雄英坚定不移的执行逃避的原则,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事掀过。   “一会儿你们两个到我跟前,把瞒着我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否则......”朱元璋绝对不能这么被孙子孙女忽悠过去,必须得让他们一五一十的把瞒着他的事全都告诉他。   “一定一定。”谁也没有想到朱至竟然分外爽快的答应下了。   然而如果是之前可以大大方方说出口的话,何至于瞒着朱元璋?现在真就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朱元璋,确定朱元璋就不能秋后算账。   朱元璋眯起眼睛盯着朱至道:“别想着再糊弄我,否则你就是罪犯欺君。”   啊!朱至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朱元璋道:“若是罪犯欺君,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爷爷,您是准备把脖子洗干净吗?”   话音落下,朱元璋已经抄起桌上的果子朝朱至砸过去。朱至利落的接住果子,恭恭敬敬的向朱元璋道谢,“谢谢爷爷赏。”   末了竟然拿着果子咬上一口。那么全无压力的样子,再次让人见识到朱至的得宠。   一个擅长耍无赖又脸皮厚的人,朱元璋也是拿了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看看你们养了个什么样的女儿?”朱元璋实在没能忍住的吐槽,满脸的嫌弃。   太子一本正经的反驳道:“自小至儿就跟在父皇的身边。”   换句话来说,别管现在的朱至长成什么样子,这都是朱元璋的功劳,和他们当父母的没多大关系。   “你不是说至儿像你吗?自然这好不好也都是你教的。”末了马皇后竟然补上一刀。   朱元璋!!!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少人都在那儿偷笑,不错不错,说得真是不错,朱至无赖起来的样子真就是和朱元璋有时候一模一样。   “父皇,儿臣敬您一杯。”秦王是端酒端到手酸了啊,这就没有一个打算提醒提醒朱元璋的吗?他们不提,秦王莫可奈何的自力更生。他就不信了朱元璋会不想喝。   “喝,大家一起,都喝。”朱元璋正难受着,没有想到这一回帮他解围的人竟然会是秦王。   啊,傻儿子有时候还是有点用的是吧。   朱元璋终于是想起人人敬酒的事了,喝喝喝,喝酒可比跟朱至说事儿要开心多了。   太子敬了,诸王敬,满朝的文武大臣连同各邦外使也是要敬朱元璋的。   太子有心帮亲爹挡挡,最终朱元璋瞥了一眼太子的身板,都不如他一个当父亲的硬朗,到底谁更心疼谁?   最终,还是朱元璋自己扛下所有。   奢香夫人又岂能错过此等表明彝族归附,一心与大明共赢的态度。而且,方才她注意到,朱至安排人的舞蹈里面也有他们彝族的舞,看着那熟悉的衣裳,奢香夫人再一次确定朱至是真正的有心人。   大家吃吃喝喝玩着,席上有什么人离去,最后有没有人回来,谁也顾不上细看。   直到一阵惨叫声响起,将宴会算融洽的局面打破。   “王妃,王妃出事了。”一个宫女惊慌失措的出现,手上沾染了血却再也控制不住当着大家的面掩面哭泣。   朱元璋看着人并不知道何人,“王妃,哪个王妃?”   “秦王妃。”宫女哭着哭着才意识到,是,她哭的是什么人,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她难道不该说出来让大家都听见?   已经喝得半醉的秦王依然没有听见,正扒拉过一旁的兄弟叫唤道:“喝,来,咱们继续喝。”   “二哥,二嫂出事了。”还是旁边没有喝醉的人连忙摇起秦王,让秦王赶紧醒醒,莫要再想着喝了。   “锦衣卫呢?”朱元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立刻询问,“秦王妃何在,还不快去查查清楚?你们的王齐儿呢?”   同一时间,朱元璋扫过眼前的这些人,一看王齐儿竟然不在。   北元的使臣们都一愣,既因秦王妃的消息,也因为朱元璋问起王齐儿。   “出恭了。”这时候有人接过话,解释王齐儿的去向。   真真假假,谁信或是不信,谁又知道?   “领路。”此时朱元璋一眼扫过朱至,朱至收到,立刻出面,站在那宫人面前,催促宫女即刻带路,去秦王妃出事的地方。   宫女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抹去脸上的泪珠道:“是,是。”   赶紧起身,宫女这便要带路,朱至指着北元使臣道:“烦劳诸位随我走一趟?   突然被朱至指着的北元使臣们都明显一愣,朱至让他们跟着算怎么回事?   “诸位是不知道秦王妃的身份?或是觉得秦王妃出事,你们连看都不用看上一眼?”朱至一向快言快语,就他们的态度,完全没想跟着去看看秦王妃,是不是过了?   似乎被朱至一提,他们才意识到,啊,对,秦王妃可是他们北元的郡主,是为北元才嫁入大明的。   如今秦王妃在大明境内出事,他们不在也就罢了,既然在,岂有不去看看,问一问的道理?   “请。”反应过来的人无二话,这就要跟朱至一道走。   “另外,去请那位王齐儿。”朱至没有忘记另一个人,一个消失得刚刚好的人。   听着朱至的话,大明皇宫里谁敢不听话照做,应着一声是的人已然赶紧找人去。   对于这样的局面,很多人都清楚的知道,大明与北元,开战不远了。   朱至领人来时,秦王妃已经被人从河里捞上来了。   只是,河里的水被染红了一片,但见秦王妃心口上被人捅了一个窟窿,血迹未干呢。   “怎么回事?”朱至第一时间问旁边的宫女,等着宫人的回答。   宫女是伺候在秦王妃身边的人,被朱至一问,哭泣的道:“王妃觉得有些闷,就想出来走走,奴婢方才出恭去了,等奴婢回来的时候只看王妃在河里,奴婢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根本没有看到事情发生经过的宫女泣不成声,她也是绝对想不到秦王妃会在宫里出事。   “去让商枝来一趟。”朱至方才已然为秦王妃探了鼻,人已经没了,可是死因须得查清楚。   宫中的太医里适合查查的自然得是女的,最好的人选莫过孙商枝无疑。   “我们郡主在大明境内丢了性命,大明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这时候一个人冲了出来,言辞犀利且不善。   朱至闻声抬起头,真行啊,来人正是王齐儿。   “你们的意思是说,秦王妃的死是我们所为?”朱至环手抱胸而问。   王齐儿立刻接话道:“否则还能是我们郡主自缢而亡?那又是为何?”   朱至冷哼一声道:“案子在查,至于谁杀的,现在定论是不是言之过早?”   话没有错,王齐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至道:“那就请大明查清楚,给我北元一个交代。”   此话显得过于不客气。朱至闻之一步一步的走向王齐儿,道:“交代?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大明要交代?她自嫁入我大明以来,为你们北元送了多少消息,你们不知?一个打着和亲之名却为探子的人,我大明善待之是我大明仁慈,自然,我大明要杀她,你们北元敢要什么交代?”   横眉冷眼的朱至面对步步后退的王齐儿,谁的气势更胜一筹,不言而喻。   “况且,难道多年前我大明仁慈,有意要将你们的郡主送回北元之事,你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你们当时不是来了不少人想要亲自射杀于她吗?一个你们想杀掉的人,我大明还让她当着大明的王妃,更让她享受着无上的尊荣。一个你们自己都想杀的人,纵然在我大明境内死了非命,你们有什么资格要交代?”   朱至冷笑提起陈年旧事,北元在秦王妃的事情上,没有任何资格指责大明。   “如今我大明要不要查此案,最后如何安置她,舍弃她的你们,没有任何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更别想借她的死居高临下的指责我大明。”朱至更将此事划上一个句号,真以为她想把北元的人带过来是想听他们说什么难听的话?   不,她只是想让他们认清一个现实,他们北元在秦王妃的事情上,早就失去向大明讨要公道的权利。   王齐儿半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往事历历在目,真以为他们北元还是从前的元朝,能够用武力让天下不得不臣服于他们?   时局变迁,眼下的北元面对天灾人祸,都得想着办法该如何度过难关才是。   “而且,容我提醒你们,有求于我大明的你们,立刻端正你们的态度,尤其不要在大明朝内嚣张跋扈,以至于让我大明有一种就不该帮你们的感觉。粮食,我大明借得起,未必愿意借,就是因为你们的态度,这个结果会是你们想看到的?”朱至确实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小到竟然如此明晃晃的威胁人。   王齐儿在听到粮食两个字时,已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除非他们不想从大明处借粮,否则就得弯下他们的腰,忍住他们受的委屈,乖乖的认清局势。他们要忍。也必须得忍。   “外臣失言,郡主恕罪。”王齐儿立刻低下头,为自己刚刚的态度与朱至赔个罪,道个歉。   “放心,我只是想让你们认清事实,一条人命,我大明不管对谁都一样,不会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朱至满意于王齐儿的转变,不过,她也不介意把话说清楚,大明会查清楚秦王妃是怎么死的。不为向北元交代,只因为他们须得查清楚。   “郡主。”这时候皮世走了过来。   朱至也不绕弯子道:“查清秦王妃之死。”   皮世立刻应下道:“诺。”   就那么一个字足以表明皮世的态度。   “你们要继续留下等我们大明查清?或者,如果你们想参与查查也并无不可。”朱至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竟然朝王齐儿丢下这话。   王齐儿没有忘记刚刚朱至寸步不让,不许他为秦王妃之事怪责大明半点的意思,现在竟然又让他们参与?   朱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样确定好吗?   好与不好,朱至才不管许多。   于她而言,秦王妃对大明做的一切,就算秦王妃都是为了北元,可是她损及大明的利益是真。   能让秦王妃活到现在,那已然是大明手下留情。   如今秦王妃身死,她是怎么死的,大明愿意查查,也算是给秦王妃面子了。诚如朱至说的那样,北元早已舍了秦王妃,纵然秦王妃身死,他们想拿来当借口,真以为大明是好欺负的?   哼,别说他们自己早早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就算他们什么都没有干,如今的大明也没有害怕他们的道理。   不过,王齐儿真要留下跟皮世一道查查秦王妃之死,他想查,且由他吧。   朱至将事情安排好,既不再留下,她这一转身,万河赶紧告诉朱至,朱元璋让她把秦王妃的事情安排好,立刻去见他。   得,朱至岂不知今晚的事多着的呢,是要去跟朱元璋碰碰头。   朱至到的时候,发现屋里的人可不少。   信国公,魏国公,凉国公,曹国公。太子和朱雄英是少得了谁都少不了他们,此时见着朱至,个个脸上都是与有荣焉。   “在北元人的面前露上这一手,他们这回肯定知道咱们大明后继有人了,再想出兵,他们须掂量着点。”凉国公尤其的高兴,这可是他们自家的人,欺负别人的时候凉国公看得尤其乐呵。   “莫再夸她了,她都成什么样了,你们心里能没点数?”朱元璋板起脸,对着朱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魏国公赶紧帮腔的道:“都说调皮捣蛋的孩子最有出息,想当年皇上年纪小的时候不是也一样,谁家的狗还不是见了皇上就跑?越是这样的孩子将来越有本事,是个能担事的。”   “就是,郡主这样挺好的,旁人想求都求不来。”信国公也赶紧附和,很是以为朱至挺好,用不着改。   朱元璋立刻揪着信国公的话道:“这可是你说的,孩子就这个样子,你自己认下的,将来别来寻我说什么孩子性子太野,脾气太过的话,我是不认的。”   信国公立刻拍着胸膛保证道:“皇上放心,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一天。我看中的就是郡主这个人,她什么脾气禀性,我们汤家都乐意,绝不会有向皇上告状的一天。”   开什么玩笑,朱至这么有本事的人,求都求不着。   朱元璋哼的一声,不再讨论这事,却发现凉国公正和朱至咬耳朵。   “你就不怕万一要是真输给那王保儿,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兵出北元?不能与北元对阵?卫我山河?”凉国公不得不问。   朱至挑挑眉道:“那是北元之地吗?那是北元的百姓吗?分明是我大明的百姓。叛我大明之民,我岂能不击之。”   凉国公!!!还可以这样耍无赖的吗?真要是这么说,简直就是不管输或是赢,朱至都是赢的了! 第129章 扑朔   ◎迷离◎   登录后请更新目录 第130章 惩罚   ◎哄人◎   常氏的话朱至认同。   自古以来和亲的女人, 不管是谁都可怜。   秦王妃为北元谋划再多,并不代表人家领她的情。   她死了也未必见得就是一桩坏事。至少, 她可以不必再苦心算计, 也不必再处处受人提防,背井离乡而活,却又终为国家所不能容。   “既然你二叔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那就让他静静吧。”常氏似乎已经明白了秦王此时的心情, 并没有打算再去打扰。   不过,常氏抬头目光如炬的盯着朱至, “你们兄妹俩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朱至满脸的问号,不解于常氏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你们二叔突然说你们在北地遇刺, 是不是有这回事?”常氏既然已经问出口了,肯定是要问个一清二楚的。   这个事,这个事,朱至打定主意不接话。跑,一边跑一边道:“爷爷交代我办的事我还没办好, 我先走一步。”   完全的不给常氏反应过来的机会, 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你跑得过初一, 跑不过十五。”不是常氏想威胁朱至,之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问, 如今秦王都透出风声了, 不问个明白,怎么可能?那朱至也不管, 先躲过了初一再说, 十五的事, 到十五的时候再说。   就一会儿的功夫, 朱至已经跑得没影儿, 就算了常氏气得及跺脚也莫可奈何。   等朱至从秦王手下的人嘴里得知昨晚相关的情况后,朱至神色变得凝重。   可以呀,在他们大明暗搓搓的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们掌控之下时,却有人浑水摸鱼,更有意将屎盘子扣到大明的头上。   心里有了底,朱至就着这事儿特意向朱元璋禀告了一番。   朱元璋一听立刻变了脸,“好啊,我原本想留他一命,他竟然自寻死路,那就成全了他吧。”   说完这话,朱元璋一声令下道:“乃儿不花谋害秦王妃,处死。”   是的,秦王妃之死跟乃儿不花扯上了关系,秦王的人看见秦王妃和两个人接触了,一个是王齐儿,一个是位宫女。后来秦王的人跟着宫女到了乃儿不花的府上,查实是乃儿不花与秦王妃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秦王妃死,他便反出大明。   这,才是秦王妃会自尽的原因。秦王的人虽奉命杀人,可秦王妃自尽,也正好省了他们的事,有何不可。   至于秦王妃突然要杀太子和朱雄英的原因,必与北元有关。   对于朱元璋的决定,朱至不得不提醒朱元璋一句,“刚刚我已经给北元的人说了,二婶是自缢而亡。”   “那又怎么样?”朱元璋十分不客气的丢了这句话,“都是一丘之貉,且让他们狗咬狗去。不满意我大明查到的结果,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查。”   说到这儿朱元璋就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道:“大明查出了什么结果,那就是什么结果,轮不到他们在这说三道四。不服,在我大明境内也得让他们憋着。”   这点朱至表示认可,主权,或许在现在的很多人看来并没有形成这两个字,但是从骨子里,大家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进了他们家的门,就得守他们家的规矩。   大明朝愿意不计前嫌查清楚秦王妃之死,这已是对北元的恩赐。北元想把屎盆子扣到大明的头上,真以为大明好欺负?   现如今的大明王朝并不害怕和北元战事再起,只是不愿意让百姓伤亡,所以才会选择用和平的方式解决和北元的问题。   但凡有人不识好歹,以为大明退让,不想再起战事就等于是大明好欺负了,卯足劲就想欺负大明,朱元璋也不介意让他们知道大明将士的英勇。   那,朱元璋都打定主意了,朱至当然不可能拂朱元璋的意,乖乖的应下一声是。   “这事儿就不用你去了。”朱元璋想到这事完全不必朱至出面,先一步阻止朱至想要跑一趟的准备。   “大事你出面,小事交由有手下的人去吧。”朱元璋可不希望北元的人觉得大明无人了,什么事都得让朱至亲自跑一趟。   无伤大雅的小事,底下能办的人多了,朱至且呆着。   朱至能不乐意?   只不过她这一呆,却是十分后悔,早知道她跑快一些了。   “说说看,北边遇刺是怎么回事?”下一刻朱元璋揪起昨晚听说的事儿,非让朱至给个解释不可。朱至......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就那么一回事。”常氏那头朱至努力跑掉了,在朱元璋这儿,嗯,周围的情况看起来像是以让她跑了的?朱至脑子飞转,思量着该怎么样忽悠住朱元璋。   “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说。你要是再敢露点什么事儿,从今往后别指望再出应天的城门。”朱元璋似乎看穿了朱至的盘算,有言在先的提醒朱至,不许想着怎么忽悠他。   这当然是不行的,朱至怎么愿意一辈子留在应天。   “说,爷爷,我一五一十的全告诉您。”为了未来的幸福生活,朱至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一五一十的道来。   北地民风彪悍,又因为落于他族的时间久矣,所以在很大的程度上,已经觉得自己和南边的汉人有所不同。   这些不同不仅表现在风俗习惯上,还有语言。   朱至之前就跟朱元璋数过大明自建朝以来,所遭遇的各地民农起义。北边看起来好像挺太平的,没有人吆喝着百姓能揭竿而起,推翻了大明王朝,可是背地里,并不代表这些地方的人安分守己。   当朱雄英和朱至进了这一片地方,得知官坤勾结,沆瀣一气,压得百姓没有活路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做事不管的,可他们这一管,也就牵动了不少当地人的利益。   当地人就想着一不做二不休,把朱至兄妹弄死在这儿,朝廷要是再敢派人来查,也没有关系,再把他们弄死就好。   这么简单粗暴的做事风格,或许别人会觉得不舒服,可对朱至来说。不喜欢动拳头反而喜欢讲理的人,朱至还得费口舌跟他们辩出个是非对错;喜欢动拳头的人,他们敢打主意行凶,这不就是比拳头吗?那可是朱至最乐意干的事。   所以,在那些人动手之前,朱至已经先一步把这些人全都打趴下了。   刚才也说了,北地民风彪悍,其实就是看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大他们就服谁。   朱至一出手直接把人全都一网打尽,人几乎无一幸免的落于朱至手里,这要杀要剐,不过就是朱至一句话的事儿。以为南边的人都是娇滴滴,不堪一击的北边人,终于意识到,朱至看起来娇小玲珑,实则下起狠手比他们都狠。   这么样的情况下,谁还敢跟朱至过不去?   把人打服之后的朱至也没想过真让这么些人去死,毕竟大明处处缺人,留着他们有用之躯,报效家国,岂不是美哉!   这也是为什么朱至和朱雄英对朱元璋瞒而不报的原因。还不是怕朱元璋一气之下把这些人全杀了?北平那头杀的人不少了,朱雄英和朱至都是一样的态度,不是非杀不可的就留着吧。   说句实在话,朱至觉得人家不服,所以动手也是理所当然,给他们一个机会,这人要是再学不乖,还想着动手,再有下一回,那就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了。   朱元璋冷冷瞥过朱至,亏得没成刀,否则朱至早被千刀万剐。   “这么大的事你们也敢瞒。”朱元璋气不打一处来,对朱至和朱雄英胆大包天到没边也是真想揍人了!   “事情都解决好了。”朱至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瞄了朱元璋一眼,朱元璋已经站了起来,指着朱至啊,想说又说不出别的话,看把朱元璋给气得。朱至都不太好意思了。   “去把太子叫过来。”朱元璋莫可奈何,怎么办,把人交给太子处置。   朱至一听赶紧抱住朱元璋的胳膊唤道:“爷爷,别啊。”   可惜朱元璋听不进去,一把将朱至的手挥开,十分不善的道:“现在知道怕了?瞒着我们的时候你们莫不是觉得能瞒得过一辈子?”   对此,朱至小声辩解道:“也不能算是瞒你们吧。就是留了点。”   北地动乱一事怎么可能瞒得住,朱至和朱雄英送了信儿,只不过留了点。   “他们都要你们的命了,你们竟然还帮他们掩盖。”朱元璋气的就是朱至和朱雄英瞒了最重要的一点,那些人想要他们小命这事儿。   “爷爷,没有掩盖,只是没有细说。”朱至被朱元璋喷了一脸口水,默默拿袖子擦了擦,依然希望能够平息朱元璋的怒火。   朱元璋再也没能忍住戳了一记朱至的头,“你,狗胆包天,无法无天。”   被骂,朱至不敢再吱声,她这会儿已然把人气得不轻了!   “太子呢,把太子叫过来,还有太孙。”朱元璋气撒不出来,那怎么成,就得想办法撒出来。   “奴婢这就去请太子和太孙过来。”伺候朱元璋的人,看着朱元璋怒气冲冲的样子,谁也不敢怠慢,赶紧手脚并行的跑出去,生怕走慢了被朱元璋迁怒。   朱元璋回头看着朱至那张脸,再也没能忍住的呵斥,“给我跪着。”   跪那还是得跪的,朱至没想到,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朱元璋翻起旧账来还这么生气。   跪着的同时,朱至双手捏着耳垂,低眉垂目,一副我知错,我保证改的样子,朱元璋看得实在是不知该喜或是该怒。   太子和朱雄英陆续赶来,看到跪在朱元璋面前的朱至时,朱雄英眉心跳了跳。   “父皇,这是怎么了?”太子第一时间关心的是朱元璋的心情,就算朱至跪着,从小到大,朱元璋可没有怎么罚过朱至,尤其是让朱至跪着。   所以肯定是朱至惹怒朱元璋,那太子还不得先关心朱元璋吗?   “问问他们两个。他们都做了什么好事?”朱元璋立刻接过话,不用说,就是希望太子能够出面管管朱雄英和朱至。   立时间,太子扫过朱至和朱雄英的眼神透着不善,朱雄英已经乖觉地跪到朱至的身边。   朱至都跪着了,他要是再站着,只怕所有的怒火都得撒到他头上。   作为一个聪明人,必须得审时度势,而且做出最合适的反应。   朱至不得不乖乖的张口道:“是北地的事。”   “哦,北地的事。”可是太子的下一句话却让朱元璋一愣,啊,这里头的意思是不是朱元璋理解的意思?   “这事你知道?”朱元璋立刻追问,等着太子的回答。   太子这时候视线在朱雄英和朱至身上转悠,“儿臣猜出了一些,也知道他们瞒了些事。”   朱元璋突然想起之前北地送来的奏折,好像他也没怎么仔细看,都是太子转述的。   “所以之前你就知道,北地的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他们被人行刺,你的意思是就那么放过那些行刺他们的人?”朱元璋可着急了,对他来说敢对朱至和朱雄英动手的人。是要断他们老朱家的后,就是他老朱家的仇人。   对待仇人应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毫不留情才是。   “北地丢失多年,当以稳为主。他们既然决定瞒下此事,自然有他们解决的办法。父皇竟然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办,理当信任他们的才对。”叫人意外的是,太子竟然还帮着朱至和朱雄英说话,言外之意无非是让朱元璋莫要揪着此事不放,伤了身子。   朱元璋才发觉,连儿子都帮着孙子他们一起骗他。   一时之间朱元璋可就很不高兴了,吹胡子瞪眼睛的瞅着太子。   太子莫可奈何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上去扶住朱元璋,朱元璋却恼怒的将他的手挥开,表明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极其不好。   “还请父皇平心静气。父皇应该高兴,他们两个心中有家国天下,并非事事以个人的生死为重。”太子哪里会看不出来朱元璋的不乐意,却有的是办法能哄得朱元璋高兴。   对于他们家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后继有人更值得让他们高兴的事儿。   虽然在北地的时候,朱至和朱雄英的确遇到了危险,但他们安然逃过一劫,更顺势借着大好的机会笼络了当地人心,以令北地再一次明白一个道理,他们已经归于大明,是大明的子民。   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不该再自相残杀,以令亲者痛,仇者快。   攻城略地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如何收拢人心,让天下归附,何尝不是重中之重。   “父皇难道希望他们处处以自身为重,而忽略了大明江山?如此,您放心把天下交给他们。”太子很清楚的知道朱元璋的软肋在哪里,作为一个帝王,不能接受儿孙置身于危险的境地,也不愿意放过那些伤害他儿孙的人,但是,若与天下家国相比,个人的生死荣辱,难道不是显得轻如鸿毛?   朱元璋被太子说得心中的怒意消散了许多,但还是耿耿于怀疑朱至和朱雄英遇险。   “难道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那些人?”朱元璋的意思是,当年未必不能杀的人,现在可以杀得神不知鬼不觉。   “这么多年以来,那些人安分守己,并没有再犯。父皇即为天子,理当有悲悯之心。”太子没办法,也只能继续的好言相劝,盼着朱元璋能够改主意,莫要再提此事。   朱元璋横了太子一眼,“你们都是好人,就我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人。”   “父皇分明知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朱元璋一脸的委屈,太子也知道,朱元璋初心是好的,只是不忍让朱至和朱雄英受人威胁,因此朱元璋才会想要把那些企图伤害他们的人全杀干净。   要说朱元璋有什么错,那也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朱元璋站在的是身为长辈的立场,而朱雄英和朱至站在的是国家利益的立场。   “父皇若当真不痛快,想要如何责罚,儿臣都愿意领受。但请父皇切莫再追究已经过去的事。”太子愿意领受责罚,但也是希望朱元璋可以放弃追究此事,就此画上一个句号。   朱元璋当然不乐意,要是乐意他还会把太子喊过来吗?   本以为太子会站在他这一边,没想到太子却跟朱至和朱雄英一个鼻孔出气。   说不过儿孙的朱元璋,不吭声的抱着双手。浑身上下都在说着自己的委屈,自己的不乐意。   “父皇。”太子莫可奈何,只能尽心尽力的哄着朱元璋,盼着朱元璋可以放下心中的怨气。   “你就没有想过那些人既然觉得你们胸能容物,以后就会踩在你们的头顶上拉屎拉尿。”朱元璋不是听不进去太子说的这些原因,只是在朱元璋看来,世上的坏人多好人少,不是所有人都知恩图报,有些人只会利用别人的善心,不断的践踏别人。   为帝王者最忌讳的就是心慈手软,对敌人仁慈,最后却有可能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山河。   “驭人之道,还请父皇相信我们。我们会把握这个分寸的,可一可二绝不可再三。”太子郑重地向朱元璋承诺,请朱元璋放心,他绝不是傻子,断不可能让人在他头上为非作歹。   朱元璋听到这里,这才给了太子好脸色,不过视线再一次落在朱雄英和朱至的身上,“两个无法无天的小东西必须重罚。”   朱至和朱雄英......   虽然事情是因为他们而起没错,可是太子不是都已经是说通朱元璋了吗?怎么还要罚他们?   “罚他们到太庙跪六个时辰。”太子没有犹豫的接过话,非常愿意配合朱元璋要惩罚他们的心。   这回朱元璋却咳嗽了起来,不甚认同的道:“这怎么能行?你马上就要继位了。至儿大婚也在即,跪上六个时辰,他们的腿还不得废了,不知要将养多久。况且,你这当爹的未免心也太狠了吧,从小到大我有这么罚过你?”   朱至这时候耳朵动了动,她要是记得不错,好像一干叔叔们挨的罚也不少,跪六个时辰不算多吧。   啊,对了,朱元璋刚刚只是说你,也就是指的太子一人而已。   果然太子是心肝宝贝,其他儿子全都是捡来的。   朱至默默的给朱元璋竖起了大拇指。偏心偏心得像朱元璋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实在难得一见。最让人没办法指责的难道不是身为太子的兄弟们还没人敢指出这一点偏心?   大概或许可能在他们惹朱元璋不高兴的时候,唯一能救他们的就只有太子这个哥哥,所以,谁会不长眼的惹得太子不高兴。   朱至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已经默默不想说话。   “那父皇的意思是要怎么罚他们?”太子觉得罚这两个人跪着是最好的,让他们好好的静下心来反思反思。可朱元璋不同意,太子拧起眉头,显得为难。   朱元璋没想到太子会把皮球再一次踢回给自己。但凡要是朱元璋想好了怎么罚朱至和朱雄英,他还要把太子专门叫过来?   这会儿的朱元璋突然觉得太子非常不贴心了,怎么就没能体会到他这个老父亲纠结而复杂的心情呢?   可怜的太子,收获朱元璋突然变得伤心的眼神。   “要不然罚他们给您端茶倒水一天?不能假于他人之手。”此刻的太子似乎终于才反应过来,试探的说出他能想到的算是不错的主意。朱元璋觉得如何?   “端茶倒水吗?这样不太好吧?”朱至拧起眉头显得为难。朱雄英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何也想不到亲爹会想出这么一个折腾人的办法。   可是朱元璋可就十分乐意了,拍着腿道:“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轮着来。今天时候不早了,从明天开始,你们谁先来?”   伺候人的事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好的,是以朱元璋觉得该好好的磨砺磨砺这两人。   “至儿。”朱雄英把朱至推了出来,以为还是朱至先来。   朱至倒也无所谓,毕竟迟早都得做的事儿,不就是给朱元璋端个茶倒个水吗。刚刚她要不是显得为难点,哪能让朱元璋这么快答应下来。   当然这时候朱至也不能表现出任何高兴的神色,反而鼓起嘴,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来就我来呗。”   “孙运。好好的教教太孙和安和郡主怎么伺候朕。”朱元璋是想好好的磨砺孙子孙女的,所以必须得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喜好和一切习惯。明天,他可不希望是朱至给他磨砺。   一旁的孙公公突然被点了名,乖乖的应着一声是。   “还不快去?”太子一看朱元璋兴致勃勃的准备好好的对付朱至和朱雄英,再一看兄妹二人竟然还跪着不动,那可怎么行?立刻催促他们两人麻利着点,别在这儿发呆了。   朱至和朱雄英赶紧向朱元璋告退,不二话,立刻跟孙公公好好的记下朱元璋的一切喜好和习惯。   别管朱至和朱雄英是不是愿意受罚,孙公公说起朱元璋的喜好时,两人都拿着小本本记了起来,就这样的态度,谁看了不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孙公公有些拿不准朱元璋是不是说着玩的,可一看朱至和朱雄英这耐心听讲的样子,哪里还敢有半分松懈,只能像教着徒弟一般的教着眼前这两位。   等到第二日,朱至一早出现在朱元璋的寝殿,给朱元璋端茶倒水,送奏折,一波干下来,没有抬头的朱元璋顺口说了一句,“安和郡主还没来吗?”   “皇上,郡主就在您眼前呢。”孙公公其实不太确定朱元璋到底有没有注意到朱至,毕竟孙公公跟在朱至的身边,看着朱至按照昨天他教的一系列事,一一的安排好了朱元璋的事儿。   就这一系列的操作,孙公公看在眼里,都想跟朱至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   要不说是天资聪明的人呢,看这学习的速度,哪里是他们这些卑贱的人比得上的。   最重要的是朱元璋十分满意,完全没有因此而觉不适。   朱元璋是个勤奋的皇帝,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做事。   虽然昨天说好了让朱至过来给他端茶倒水,朱元璋觉得小孩子家家的,谁还没点偷懒的心理呢,尤其还是让人过来做他从未做过的事。结果朱至竟然没有因为他看不见就偷懒。   听着孙公公的话,朱元璋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朱至。   朱至一身水绿色的宫装,看起来活泼青春,让人眼前一亮。朱元璋的心情在看到朱至时,不由变得大好。   “我还以为你得偷个懒呢。”朱元璋侧过身,并不避讳自己的猜测。   “看您说的,我哪是这样的人呢,您起来上早朝的时候我就来了。”朱至既然是要受罚,罚不罚的另说,让朱元璋高兴必须的。   朱元璋打量朱至一番,瞧着朱至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不情愿的样子,朱元璋不得不问问了,“我是不是又不小心找你的道了?”   对此朱至马上回了一句,“那得看爷爷您想怎么罚我?”   嘶了一声,朱元璋还是觉得自己肯定又找了朱至的道了,“昨天还满脸不乐意的,今天倒是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半点不逊色于孙运。”   “看爷爷说的,您罚我,我当然不乐意,可是您既然罚了我来好好的伺候您,还让我跟着孙公公学了又学。我要是不学好着点,那您岂不是更得不高兴。到时候您不得罚了我更狠。那我肯定得一开始就把您哄得高高兴兴的才行。”朱至从这利害关系给朱元璋好好分析分析,就问问朱元璋,她说的在不在理。   “你总有千种万种的理由,我是说不过你,也没这闲工夫跟你唠叨。”朱元璋能是闲的没事干的人吗?国家大事堆积成山,一件件的解决,一件件的理清楚是不可能的,从中挑出几样紧急的事情来,先解决了燃眉之急的事。   就这样,朱元璋每日也得忙得不可开交。   “满朝的文武大臣那么多,您就让他们帮忙着处理就是。”朱至哪里会没有注意到,桌上摆放得满满一桌子的奏折,这都是朱元璋每天须得批阅完成的奏折。   “这都是他们已经挑拣过送到我跟前来的,否则你以为天底下那么多事,要是每个人送到我面前的奏折我都看个遍,我纵然是不吃不喝也做不到的。”朱元璋纵然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毕竟一个人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就算朱元璋再不想把权力放出去,也不得不放出去。   朱至张大了嘴巴道:“所以除非是昏君,干脆利落的不管朝事,只一味的享乐,否则这皇帝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朱元璋轻笑出声来,“可是人人都觉得皇帝至高无上,当着皇帝挺好的。来,给我念奏折,你这些年出去了,很久没有给我念奏折了。”   说到这里,朱元璋显得有些怨念,毕竟当了皇帝之后,被朱至和朱雄英兄妹两人哄着陪着那么多年,突然两个人离得自己远远的,没人闹腾了,朱元璋还是有些寂寞的。   虽然太子想把朱允熥送过来,可是朱允熥到了跟前,既没有朱至和朱雄英的伶俐,也不像他们胆大活泼,就算都是孙子,朱元璋也毫不掩饰的嫌弃。   最后太子也是没办法了,只能乖乖的把儿子带回去,绝口不提再把儿子送到朱元璋跟前。   朱元璋看着眼前的朱至,别管他再怎么生气,再怎么骂人,朱至都记得他是当爷爷的。就算在国家大事上两人有分歧,吵完之后朱元璋还会记得哄朱元璋高兴。   看看这一天忙里忙外没有让朱元璋感到任何不适,若不是真正的用心,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也是日常孙公公要做的事儿?”朱至就是明知故问,她还能不知道每日孙公公忙的是什么事。这奏折就算孙公公有心念,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又怎么念得了。   “又来讨打是不是?”朱元璋说这话,扬起手作势要打朱至了,朱至连连与朱元璋赔个不是,“爷爷我错了,是我说错话。我给您念奏折,我给您马上念奏折。”   说那就得干,随手拿起一份奏折,清了清嗓子,朱至一眼略过,感慨无比的道:“这才几天,他们写奏折可比以前简单明了得多了。其实爷爷就是不听劝,朝廷命官要来是干什么的?就是让他们总结事情向您禀告的。像这些奏折能一句话向您禀明的,就让他们用一句话就好,干嘛还得让你劳心伤神的读完整份奏折。”   越说朱至越没能忍住摇头叹息,以为朱元璋这个当皇帝的也算找罪受。   不意外又收获朱元璋一记警告的眼神。朱至哪里再敢多言,立刻拿出读书的毅力,就给朱元璋读起奏折来。   朱元璋觉得,确实,听着朱至读奏折,还能三不五时的听着朱至点评,甚至还能从朱至的嘴里听到解决事情的办法,这一天下来,朱元璋觉得处理奏折都要快上许多。   这样一来就别说是伺候朱元璋了,旁边的孙公公更是体贴入微的给朱至端茶倒水,只让朱至专心给朱元璋念奏折。   因此等太子和朱雄英忙完事情,打算顺道把朱至接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朱元璋跟朱至在那儿,一边吃着饭,一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开心,朱元璋更是不断的给朱至夹好吃的。   这还是昨天恶狠狠的警告太子,一定要好好的给朱至教训的朱元璋?确定不是换了一个人?   朱雄英也在想,今天朱至都把朱元璋安抚的这么好了,明天他是不是应该可以轻松一些?   “你们还没回去啊?”心情好的朱元璋,看到儿子领着大孙子过来,也没有说招呼他们一道坐下吃吃喝喝的意思。反而颇显得惊讶地问起儿子和大孙子,他们居然还没回家吗?   太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亲爹的嫌弃,好像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   “父皇,时间还早。”太子无奈的提醒朱元璋,外面的天还没黑呢,今儿个朱元璋倒是忙活的挺快,这都吃起饭来了。   “至儿奏折读得快,那一堆奏折都处理好了,她既然说饿了,就让厨房备得早些。”朱元璋能早早的把奏折全都处理好,就像是每天要做的事情做完了,肯定是高兴的。   朱雄英在想,这时候他要是也跟着说一声饿了,朱元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最终朱雄英想起自己还算是没有把朱元璋哄高兴,识趣的还是别撞上去。   “趁着这两天我还能帮你批阅奏折,等你自己坐上这个位置了,你就会知道,这个位置比你当太子可难得多了。”朱元璋想着差不多可以将万斤重担递到儿子的肩上,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得让儿子做好准备。   “是以父皇不如还是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儿子给你打下手。”太子话接的不是一般的顺口,就盼着朱元璋可以改变主意,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不想朱元璋连连摆手,拒绝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么说定了。你也当了十几二十年的太子了,是时候让你坐上这个位置。再说了,你怕什么,万事以后我在后面给你兜着,就算我不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也还是你爹。”   朱元璋并没有觉得不当这个皇帝之后,就可以不管太子这个儿子。儿子永远都是他的儿子,谁要是敢欺负他的儿子,朱元璋绝饶不了他。   太子心中自然是万分感谢,朱元璋似乎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问:“老二是不是还在你宫里,不肯回家?”   “父皇,二弟只是心里有些难受,想找人说说话。”太子的意思也很清楚,朱元璋莫要管着秦王,不许他跟他这个当哥的说说心事,那可就有些过了。 第131章 警告   ◎条件◎   结果朱元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知道心疼你弟弟,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   说到这里, 朱元璋忍不住的磨牙, “一个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四处游玩的人,天天拖着你, 不让你睡觉。对, 他也是晚上不睡觉,可他白天睡呀, 你白天忙的跟陀螺一样,能像他一样补觉。看看你的脸, 还有半点血色?”   对此朱雄英和朱至都一脸的认可。   看太子的脸色确实难看了点,一天两天的不让人睡觉,秦王是想把太子折腾得不成人样吗?   “父皇,再让二弟闹两天就好了。”太子劝之,万望朱元璋别连这点时间都不给秦王。秦王好些不能跟别人说的委屈, 难受, 除了跟他这个当哥的说, 还能跟谁说?   朱元璋再心疼太子,太子一个劲帮着秦王说话, 他也是莫可奈何, 指着太子道:“那也不能让他一直闹下去。你要是不好说,让我来说。”   面对朱元璋明显不希望秦王再缠着太子不放的样子, 朱至出主意道:“爷爷, 要想让二叔出宫也不难。二婶的丧事怎么办, 您没开口, 谁也没敢操办。”   不想朱元璋马上道:“先放放, 等你爹登基再说。”   在朱元璋看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太子登基,别的什么事都先给他靠边站。   以至于就算是朱至想再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这个机会!   还是太子出面道:“父皇,毕竟还是应该让人入土为安。”   朱元璋冷笑道:“现在是我们不愿意让她入土为安?”   太子也被亲爹噎着了,现如今不管是谁真就管不上秦王妃。   “和北元说了愿意借他们十万石粮食,该跟北元提条件了。你跟北元的人接触得如何?”今天朱雄英也是去跟北元的人沟通的一天。当然了,说是沟通,其实大家都相当清楚,不过是大明在愿意给北元好处的时候,多为大明谋划一点。   比如吧,能让北元多出点血就是一件好事。   “今日我与他们狮子大开口,让他们给我们准备些牛羊,事情谈得并不怎么样,显然他们气得不轻。直说若是大明不愿意帮大可直说,何必如此苛求于北元。毕竟他们要是有了牛羊,也无须向我们借粮度过难关。”朱雄英当然得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告。   人,都是一样的,能白占的便宜绝对要白占。   不过,朱元璋和朱至吃得香,叫朱雄英和太子站在这儿看着他们吃着讨论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朱雄英回头想看看太子的反应,太子还算好,稳住了,没有露出半点异样,不过,他听着怎么有声音?   不意外的意外,太子的肚子也在那咕咕叫了。   “明天你去,你有什么想要的跟北元的人提。”朱元璋不意外,不过同时也有了主意,以为可以让朱至去谈条件。   “要人帮我们修路怎么样?”朱至确实有想法,怎么说那都是能干事的人,粮食牛羊他们是没有,可是人,北元的人可不少。   “管他们吃住,只让他们干活如何?咱们也挺缺人的。半个月半个月换一批人,都可以由北元人选定。”朱至脑子飞转,考虑的难道不是借着让人干事而达到某种无声收买人心的效果。   朱元璋就不管了,挥手道:“此事你觉得可行,按你想的去做。”   朱至讨好的冲朱元璋道:“我不是觉得,万一朝廷上的人反对,得您给我撑着。”   不想朱元璋指向一旁的太子道:“以后就是你爹给你撑腰了。”   “那您还不是一样要给我爹撑腰?找您准没错。”朱元璋可是朱至爹的爹,太子都靠着朱元璋,她傻了才会不想靠着朱元璋。   朱元璋愉悦的笑了,“行了,我这儿饭菜都吃得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吃吧。明天该你了。”   指的正是朱雄英,就为了提醒朱雄英别忘了他还得受罚。   “是。”朱雄英哪能忘了。   “爷爷,我也吃饱了,那我跟我爹和我哥回去了?”朱至都吃完了,天都黑了,还不知道跟人回去?   “回吧回吧。”朱元璋明显把朱元璋哄得是相当高兴,因而朱元璋乐呵呵的要把人送走。   好吧,太子领着一双儿女利落走人。   朱雄英瞅了朱至好几眼道:“你可以,把爷爷哄得这般高兴。”   朱至骄傲昂头道:“那当然,爷爷是上了年纪喜欢人陪着,喜欢人哄着,小时候爷爷陪着咱们玩,如今我也就陪着他玩,又不是多难的事。还能哄不好爷爷?”   太子低头一笑,也就想起朱雄英和朱至两个一道离开应天后朱元璋的不高兴,就算把朱允熥弄到朱元璋身边,都没能让朱元璋因此有所高兴。大抵,朱允熥是没有朱至这份心的。   至此,太子又觉得,一个不小心,他对儿子的要求略有些高了。   “以后回来就去多陪陪你们爷爷奶奶。”太子觉得,儿女能把朱元璋和马皇后哄高兴,就得让他们继续再接再厉对吧,省得他们把两个老人忘得一干二净。   “我是的啊。”朱至表示她可乖呢,什么时候不是一有空就来陪着朱元璋和马皇后了。   “为此娘都吃醋了。说我就念着爷爷奶奶,都没有好好陪过她。”常氏有此埋怨也实属正常,毕竟朱至和朱雄英自小就在朱元璋和马皇后的跟前长大。出去几年不见,回来了人还是往朱元璋和马皇后跟前凑,当娘的何尝不想好好的跟儿女在一块呆久一些。   况且,朱至这就要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再想到跟前来,哪有那么容易?   “多陪陪你娘吧。”啊,太子也想起常氏了,毫不犹豫的决定让朱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常氏,朱至......   这话太子敢当着朱元璋的面说吗?   “你娘这些年总念叨着你们,再想到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她心里比谁都难受。”太子果断的为了夫人舍弃爹娘,也是因为眼下的常氏,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   “你娘着急上火的样子,你没看见?”太子又提起这事,朱至果断的把嘴闭上,“好,等明天见完北元的使臣,接下来我一定好好的陪着娘,哪都不去。”   太子这回算是满意了。朱雄英问:“你打算跟北元继续提出什么要求?”   此事说来朱雄英和朱至还没有认真的合计过,该趁着答应借粮的机会,跟北元讨要些什么。   朱至立刻眼睛亮闪闪的道:“要人,要人心。”   朱雄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人心怎么要?还能指望着北元的人给他们送上来不成?   心存疑惑的朱雄英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至,等着朱至给他解释。   “借他粮食,也不能只让人拉回去就算完了。得我们亲自送啊,咱们得让北元的百姓知道,粮食是因为大明体谅北元百姓的不易,所以才借的。可不是因为他们北元的统治者跑一趟向我们借,我们就肯借。到时候怎么当着北元百姓的面收拢人心,全看送粮的人懂不懂?”朱至挑挑眉头,明摆着早已准备好了套路等着人钻。   太子也好,朱雄英也好,听着朱至这个主意,瞬间精神大振。   朱雄英立刻道:“我要是北元的使臣,一定会在借完粮草回到北元,向所有百姓道出此行的不易,同时也得振奋百姓,让他们知道中原大地,地大物广,粮食充足,只要他们一举南下,好东西都将是他们的。”   点点头,朱至表示没错,正常人都会这么操作,否则怎么把所有的矛盾转移出去?   可惜他们大明这回借粮草,可没有打算让北元上位者出面充当好人。借粮的明明是他们大明,当好人的肯定也只能是大明。   朱雄英默默的从朱至竖起大拇指。   “你要北元给人,供他们吃供他们住,又是有什么打算?”太子没有忘记刚刚朱至当着朱元璋的面说的话。   此时的朱至更激动的冲太子道:“人,人来了就不怕收不拢他们的人心。咱们修缮北平,不管是修河修桥修宫殿,样样都缺人。本来请人干活就得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们,落到北元人头上也会一视同仁。我不介意他们半个月换一回,也就是说半个月换了一批人,他们在我们这好吃好喝好住的,难道回去了能忍住不跟他们的族人讨论?”   说到这里的朱至有意停了半响,等着太子和朱雄英缓缓后道:“北元如今遇上难处,本就因为粮草不够,这才不得不向我们大明借粮,可是就这十万石,我也保证他们填补好自己的窟窿。相比于在我们这儿有吃有住有喝,跟着北元吃不饱穿不暖还得被人欺负,试问谁会忍不住偏心?”   朱至激动的拍掌,“以为借了我们的粮草就能重振雄风,甚至可以借此机会对咱们动手脚?十万石粮食,别说他们打着借的名号了,就是白给那也给得值。”   作为一个擅长权衡利弊的人,必须得明白对于国家来说什么才是重要,当然是人心,只有人心在他们这一边,后面就不怕谁敢再卷土重来。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太子听完朱至的话后看着朱雄英,只觉得儿子比他有福的多。   能得朱至这样一个脑子活络又心怀国家,更有真本事的人相助,将来天下何愁不平。   “爹,这也是你的福气。”朱雄英眼睛亮闪闪,甚以为太子说的极是,但是现在难道就不是太子的福气吗?   “是,也是我的福气,是大明的福气。”太子越看朱至越是满意,伸出手抚过朱至的头,心情之好自是不用言语。   朱至突然被亲爹和亲哥夸赞,颇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别这么夸我,我没有那么好。再说了,要不是遇上你们,别人容不容得下我还是两回事呢。别说什么谁是谁的福气这样的话。咱们一家子都好好的才是莫大的福气。”   说着话,朱至一手挽过太子的胳膊,一手挽过朱雄英的胳膊,干脆利落地把两人拉在一块,朱至且道:“说好的将来可不许为了权势反目。”   太子不客气的给她一记眼刀子,“你这张嘴啊,实在是口无遮拦的很。”   明晃晃的嫌弃。朱至哪能受下,吹胡子瞪眼睛的道:“我还不是因为害怕吗?”   承认自己的恐惧,朱至并不觉得有什么羞愧的,反而理直气壮的道:“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没有真情,父子反目不都是为了上面的那个位置吗?爷爷对咱爹的好,可以算是亘古未有。我当然巴不得爹也能像爷爷对你一样对我们,那我也怕有个万一呀。不过我也有言在先,将来你们要是真的吵了,我可不掺和,我第一个跑得远远的,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我。嘶!”   结果朱至的话音落下,太子第一次扯住朱至的耳朵问:“跑,你跑哪去?我们当父母兄长的都还在这儿,你能跑到哪去,你要是敢跑,我把你的腿都给打折,信不信?”   没想到太子的手劲还挺大,朱至被太子抓了一个措手不及,压根没有想到,因此耳朵被太子牢牢的扯着,朱至纵然吃疼也是不敢挣扎。   “爹,轻点,很疼。”朱至赶紧向亲爹求饶,盼着亲爹能够手下留情,别把她的耳朵都给扯坏了。   “还敢不敢说跑了?”太子为什么扯朱至的耳朵?朱至是选择性听不见吗?那没关系,太子稍一用力再次追问。   “不敢了,不敢了,爹我再也不敢了,您手下留情。”朱至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子下手挺狠的,为了让耳朵恢复自由,赶紧配合着太子承认错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太子总算是略微满意的松开了手,“一言不合就说跑,你倒是脾气大的很。”   朱至不断的给耳朵揉着,疼是真疼啊,肯定都红了。   对于太子横眉竖目,朱至还得认错态度良好的道:“不敢了,不敢了。”   这回太子总算是满意了。   “咱们自己家的人有什么话只管敞开的说,用不着扭扭捏捏含含糊糊的。你们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你们的性子我心中有数。从前我护得住你们,以后我也能护得住你们。只是你们两个须得谨言慎行,从前不做的事,以后也不能做。”太子告诫着儿女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必须牢牢的记住,不该做的事情不做。   “是。”这话题略微有些严肃,不过朱至和朱雄英都点了点头表示,他们会严于律己的。   太子又伸出了手探向朱至的耳朵,朱至以为太子还要捏她耳朵,赶紧闪开道:“爹,我现在可没有说错话。”   “过来。”太子轻唤一声,让朱至配合。朱至莫可奈何,只能把头摆正了回去。   太子朝的是朱至的耳朵不错,不过却轻轻的揉着她的耳朵,可不是要捏。   “你这张嘴啊,以后我得愁得很。”太子看着女儿,如此口无遮拦都是他们养出来的,以后他得做好准备给朱至收拾残局。   “是愁的多?还是开心的多?”朱至笑得没脸没皮的追问,太子戳了一记她的脑门道:“两者参半。”   朱至装着不倒翁一般的摇来摇去道:“我才不信呢,肯定是开心的要多得多。我是什么人呢?我可是爹的掌上明珠。”   太子看着朱至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嘴还得硬着道:“要论掌上明珠,你哥比你更贴心。”   朱至回头嘟着嘴道:“那哥哥是贴心棉袄,我是爹的宝剑。”   话说着朱至舞了起来,“指哪儿刺哪儿的宝剑。”   实在是装不下去的太子笑出声来,却认真的告诉朱至道:“你们兄弟姐妹都是我的稀世珍宝,可遇不可求。别的人我不担心,只是允炆,我担心将来他会被有心人利用。”   提起朱允炆,可见太子是真的很担心。朱至和朱雄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如今太子还只是太子,当然不会有人撺掇着朱允炆做什么事,但是一旦将来太子成为皇帝,面对高高在上的龙椅,会有多少人撺掇着朱允炆参与夺嫡可就未必了。   “如今已经有人在着手准备了。你二婶动了杀心,其中就有这点缘故。”太子不得不将自己所处的困境一五一十的告诉儿女,也是为了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挑拨离间实属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从皇爷爷昭告天下要将皇位传给爹开始,对他们来说,他们已经看到了希望,又怎么能不趁早准备。二婶竟然成了突破口,这倒是让人意外。”朱雄英拧紧眉头,看向朱至,朱至明显也没有想到,这都有人布局那么远了。   不过朱雄英也道:“大禹治水,在疏不在堵。与其扬汤止沸,不如将所有的事情说个清楚。”   朱至在这时候补充道:“得带着他多听多看,多长见识,让他知道什么是民族大义。人看到的世界宽广了,也就不会拘泥于方寸之间。”   说到这里,朱至突然拍掌道:“就从明天开始,让他跟着我去见北元使臣。”   说干就干,朱至从来都是如此。   太子显得有些迟疑,朱至看出来,立刻问:“爹有什么问题?”   “毕竟身边也有不少名士教授,他该懂的道理其实都懂。我在想的是,是不是应该多为他找多几个名师?”太子显然认为理论知识很重要,是想让朱允炆把基础打好。   结果朱至摇头道:“名师教导有用,您还用发愁?其实听着他们在上面侃侃而谈,就算因为尊师重道,好些话没有说出口,并不代表他们心里认同。显然,您发现允炆的不认同。”   太子被女儿看穿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一眼扫过朱至,“允炆心思深着。”   “那有什么关系,心思深就深呗,我们这样的人,总不能都是直肠子,那得愁死。”朱至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挺好,凡事都被别人看穿,太子才该担心吧。   太子觉得,好像那些在他看来很重要,很关键的事,一从朱至嘴里说出来,也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这到底该算是太子的问题还是朱至的问题呢?   “难道他们说的那些道理都是假的吗?”太子明摆着还想找事儿,挑自己儿子的事,怎么挑都不过分,对吧?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人没有经历过,不懂得什么叫切身体会,永远也不会把道理当回事。”朱至不否认坐在上头的那些人说的道理是道理,但是也仅仅只是让人听听而已。想要得到坐在下面人的认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道理少说,事情多做,让他多听多看,让他自己领会。”朱至就不想跟他们说什么大道理,只会带着他们去长见识,让他们亲眼看看,世间有多少的美景,又有多少人在挣扎中努力向前。   太子想着自己怕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管儿子了。一眼扫过朱雄英和朱至道:“你们的弟弟你们管。将来让他们成为你们的助力,或者是拖你们的后腿,你们都得自己认的。”   是的,太子就想到自己了,朱元璋当初在外征战,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还不是太子跟着马皇后一样样学着理的。一干兄弟们也是太子一个个看着长大的,处处照顾的。太子为他们请名师,也为他们读书操碎了心。   显然在太子现在看来,应该是朱雄英开始一手操办自己弟弟事情的时候了。   “一人一个。”和太子有所不同的是,朱雄英有现成的帮手。   “这样不太好吧。”朱至挑挑眉,认为亲哥把人分好了不妥当,是不是他该好好的考虑考虑?   “那就一起来。”朱雄英还是听得进去的,既然朱至认为不太妥当,那还是不分了吧。   朱至对此道:“你捉紧允熥读书,怎么也得让他多认点字。他要是书读得好,再带他出宫。”   显然当姐姐的人已经牢牢的记住了某个当弟的七寸。   “好主意。”朱雄英认同无比,字都不认得几个,朱允熥何其过分。他既然敢过分,朱雄英就敢断他的乐趣。   太子听着朱至和朱雄英商量着怎么对付两个小儿子,嗯,挺好的呀。有他们两个费心,太子就不用费心了。   只是,第二天的朱至说要带朱允炆一道出宫,朱允熥立刻炸了。   “为什么二哥可以跟姐姐一起出宫,我不可以。”朱允熥大声控诉,直勾勾的盯着朱至,控诉着朱至。   “你二哥背得出《论语》,背得出《道德经》,你背得出来吗?”要说论扎心的本事,朱至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朱允熥???   “你二哥读书写字的时候,你抓紧时间玩,当然,在你二哥玩的时候,你得读书写字。”朱至似乎觉得扎心得还不够,继续再接再厉。   可怜的朱允熥是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连个掩饰都没有,干脆利落的告诉他,之所以不带他出宫,就是因为他在该努力读书的时候不努力读书,所以她带人玩的时候也不会带上他。   “我要去告诉娘,我要去告诉爹。”朱允熥哪能轻易的接受,他非要去告状不可。   朱至摇摇头继续扎心道:“别怪姐姐没有提醒你啊,你这一去很有可能会挨揍。”   ???朱允熥是不愿意相信朱至的,可是想起朱至从来不跟他说大话,却不得不相信。   “你偏心!”朱允熥控诉,以为这样一来朱至肯定会把他带上。   偏心的名声要是传出去了,朱至能乐意吗?   “我偏心?行,那就把我给你的东西全给你二哥。”对付像朱允熥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人,朱至自问有的是办法。   果不其然,随着朱至这话落下,朱允熥立刻道:“不偏心,不偏心,姐姐从来都不偏心。我刚刚说错话了,请姐姐原谅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说了。”   “能知道错还算不错。不过,我可警告你,要是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偏心的话,我就偏心给你看。”朱至又不是怕事的人,偏不偏心的,朱允熥能没数?朱至说他是自己的事情没办好,不带他玩,他就是跑出去跟谁扯破了天,也没人会说朱至的不是。   “姐姐,我不敢了。”朱允熥知道,别人或许可能只是吓唬他而已,朱至那是说到做到的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允熥打死也是不敢跟朱至硬碰硬。   “今天大哥没空理你,你自己跟先生读书去,等我回来了要是发现你毫无进步,你知道什么下场?”朱至冷冷的扫过朱允熥,只为了确定朱允熥是不是还想继续犯错。   “那要什么时候姐姐才肯带我一起出宫?”朱允熥此时不敢再提非分的要求,只能追问着朱至下一回。   “每天认是十个字,温故而知新。什么时候能把《论语》读顺了,我就什么时候带你一起出宫。”朱至必须帮自家弟弟树立目标,有了目标就能知道自己在哪个位置,该做什么事是吧。   朱允熥倒抽了一口冷气。朱至这要求不算低的啊,他得什么时候做到?   “姐姐,能不能稍微低那么一点点要求?”朱允熥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开口向朱至提出那么一点点要求,希望朱至可以满足。   朱至想了想,好像难度有点高了,“倒也不是不能换一个。那你就去把师说给我背出来,三天之内背出来,我就带你出宫玩。”   就算要有所约束,也必须要有所激励。朱允熥不算是多聪明的孩子,有时候就得哄着点,骗着点。   “说话算数啊姐姐。”朱允熥惊喜无比,原本以为朱至不会轻易的带他出宫,没想到只要背出那样一篇文章就可以了吗?   “说话算数。”朱至的信誉素来是极好的。但凡只要是朱至答应的事,肯定都会做到。   朱允熥一拍掌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朱至指向背后书房的方向,让朱允熥闲话少说,赶紧背他的书去。   今天这一趟是肯定不可能出去的,朱允熥纵然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背书去。   旁观至此的朱允炆道:“还是姐姐有办法。爹爹就算再怎么罚允熥,允熥好像都无所谓。可把爹愁坏了。”   “咱爹是没有心思管他,否则就他这点小赖皮的手段,哪里是爹的对手。以后啊,他不耍小心思也就算了,要是敢耍,有他苦头吃的时候。”朱至知道太子是真没工夫,否则也不会把两个小的丢给他们。   朱允炆一想也对,朱允熥最近挨的打确实有点多,偏常氏还拦不住。   “来,咱们办我们的事儿去。”朱至冲朱允炆伸手,让他跟着她一块走。   朱允炆明显一顿,不过还是伸手落到朱至的手心上。   突然的温暖让朱允炆本能的想缩回手,朱至却已经将他的手牢牢的握住。   “我带你去看看北元的使臣。今天是要跟他们商量,咱们大明借了粮给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还,又是要先给我们什么好处?”朱至大概说起此番出宫的目的。   这回朱允炆就顾不上突然和朱至的亲近了,拧起眉头透着不解的问:“为什么要借粮给北元?他们之前占据中原,为非作歹,杀人无数。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们赶出去,这才过去多少年,他们有难处,我们就得帮他们忙?”   朱至被朱允炆丢出的问题砸得一愣,不过还是挺高兴朱允炆可以自己思考问题。   “那就得看大明想要的是什么了。”朱至一边牵着朱允炆往外走,一边细细的跟朱允炆说起,这借粮也不单单只会让北元得利,吃亏的事情大家谁都不肯做。当然,一个国家也不会。   “人不能一味只看到眼前的得失,而没有考虑更长远。北元,北部,从来都是中原的心腹大患,每每他们遇上难处,就会兴兵南下,抢掠百姓,以渡过他们部族的难关。   “北元此番入大明,打着的是跟大明交好的旗号,甚至不惜放低姿态跟我们借粮。咱们要是不借,只会让北元各族对大明生恨,以令他们军心大振,犯我边境。”   朱至细细的跟朱允炆说起,也是想让朱允炆知道,大明的边境并不安宁,而想要大明边境安宁并不是只有打仗一个办法。   等朱至领着朱允炆来到驿馆时,礼部尚书已经在那等着。   王齐儿作为此番使团进京的负责人,看到朱至出现的那一刻,脸色也变得很不好。   相比之下,似乎,好像还是朱雄英更好说话一些,他可不可以要求换人?   王齐儿心里的想法自知不可能得到大明的回应,但他也总想让大明不痛快。   “大明皇帝是对太孙不满,故而才换了郡主过来接手?”王齐儿问出,这话里透露出的意味,傻子都听出来。   朱至摇头,“我们惹了爷爷不高兴。轮着受罚,昨天是我,今天是我哥。”   王齐儿......   像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坦白说的吗?   朱至收获王齐儿询问的眼神,点头表示没错,正是这样的原因,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就别再想着挑拨离间了,你们的这点伎俩,小孩子都看得懂。”朱至有些无奈的提醒,让眼前的人都别再费心,让大明不痛快了。   “况且我们好不容易答应借你们粮草,你们竟然是这样回报大明的?”朱至控诉起王齐儿,懂不懂什么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大明朝对他们其实挺不错的了,一个两个还想着让大明不痛快?他们莫不是以为大明不痛快了,他们就能痛快?   “再让我听见你们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粮食我可就要说服我家皇爷爷不借你们了。”朱至出言威胁于人,真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   旁边的礼部尚书等人忙不迭的点头,以为朱至要是能改主意再好不过。想必朱至肯定能说服朱元璋。   王齐儿......   两国之间的交锋你来我往的,谁和谁不都应该习惯吗?为什么朱至能警告得那么理所当然,而他们这些人似乎都只能配合?   “是外臣失言了,忘请郡主恕罪。大明朝有什么要求还请郡主补充。”王齐儿也是收获自家人警告的眼神,让他别再动别的心思,不管怎么样,能得到大明承诺借粮,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好事,赶紧把粮拿上回家最重要。   行,为了十万石粮食,他忍了!   “粮食,大明亲自给你们送回去。”朱至已经跟朱雄英完美的接手工作,当然知道朱雄英其实昨天就是跟北元的人扯皮了一天。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朱至可不喜欢跟人绕弯子。他们家有什么要求,丢出去等着。   “你们北元什么时候还我们粮食都可以,但是大明需得收点利息。利息也不是让你们还我们粮食。你们北元入冬的时候也是人闲得慌,人闲着容易出事,所以不如用你们的人帮我们做工,我们管他们吃,管他们住。”朱至继续丢出另一个条件。   原本听到朱至说利息,全都严阵以待的北元使臣们,忽然错愕的盯着朱至。   管他们吃,管他们住?   无数北元人的眼睛已经发亮,同时也在想,朱至该不会是在骗他们吧?天底下还能有那么好的事?   啊,不对,大明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   有人的警钟大响。 第132章 新帝   ◎继位◎   朱至提完了要求, 身后的人不确定的唤一声郡主。   可惜朱至冲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把嘴闭上, 这事儿又不是她一个人做主的。她能来, 朱元璋肯定早就交代了他们,只管听她的安排。那就一个个识趣的把嘴闭上,什么话都别问。   不约而同的目光落在礼部尚书身上, 礼部尚书觉得, 朱元璋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能相信朱至能担起大任?收容北元人做事这事, 怎么能没有和朝臣们商量就推行了呢?   此刻被突然的消息砸得晕头转向的礼部尚书,背地里其实已经在不断的问候朱元璋, 他都快退位了,还得给他们留下这么多漏洞吗?   朱元璋确定考虑过后果?真就不怕一个不小心让大明朝覆灭?   “郡主果真能做得了主?”纵然朱至作为大明的代表,可是这么大的事,还给他们北元人管吃管住,这不是相当于在无形上帮他们北元解决了粮食问题?分明是北元求之不得的好事啊。大明既然要做出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王齐儿虽然在同一时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终究还是以国家利益为重。北元的难关先度过了再说。   “做得了主。我要是做不了主, 那我还跟你谈什么?”朱至嫌弃无比的扫过王齐儿, 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感受到朱至对他的嫌弃,王齐儿并没有错过一旁大明朝臣们的脸色。   很明显在朱至说出来之前, 在场的这些大明朝臣, 没有一个人听说过大明要跟北元收利息的事儿。   就他们的反应,相当于在告诉王齐儿, 这一切根本没有经过大明朝臣的同意。所以, 王齐儿必须要慎重的问上一句。   至于朱至的眼神, 王齐儿不断的告诉自己, 被这一位郡主看不起, 没什么丢脸的。   “郡主要多少人?”王齐儿选择性忽略朱至可能存在的算计,显然想提前确定某些事。   “至少三万。”朱至大概粗略算了算,是得要这么多人才行。“你得跟你们的族人说清楚,做事肯定是辛苦的,谁要是偷懒不干活,饭肯定是没得吃。我大明朝的粮食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就算养我们自己的子民也不是白养的,更何况我们收的更是借你们粮食的利息。”   不怪朱至有言在先,毕竟要是北元将那好吃懒做的人弄过来,岂不是浪费了他们的粮食。   辛苦种出来的粮食,怎么可以轻易浪费,须得物尽所用才是。   “未免大明苛责我们北元百姓,我们须得派人负责查看北元如何安排工程。”王齐儿也不傻,万万不能把所有事情的主动权都交到大明手里,还得他们自己也争取一番。   做苦力换口饭吃,这是他们北元人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大明朝以此为借口,欺负他们北元百姓,那可就不成。   朱至耸耸肩,十分爽快的答应道:“可以。不过,这个人要是不帮忙做事,我们不管饭。”   王齐儿!!朱至竟然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吗?   面对王齐儿诧异的眼神,朱至相当的理直气壮道:“我大明不养闲人。”   这可真是让人无可反驳。   “此事连同借粮一事都得写在白纸黑字上。”为了安全起见,王齐儿决定把事情都写出来,尤其要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朱至对此表示同意。“谁要是说话不算数,国将必亡。”   附带的这么一点誓言,朱至觉得很不错。   王齐儿嘴角抽抽,他真是有一种朱至巴不得灭了北元的感觉。   “好。”王齐儿又不怕事,怎么想都觉得是他们北元占了便宜,想来没有人会不愿意用人抵利息。   “还有别的问题吗?”朱至觉得说得差不多了,事情就该了结了吧,再一次问起王齐儿。   王齐儿确实还有事儿要问,“但不知何时能将粮食借与我们?”   此话若是不问的人,才是最有问题。   朱至笑笑道:“你不会不知道我爷爷即将退位。”   这事儿王齐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因此他才显得有些着急,要是一个闹不好,在朱元璋这里答应得好好的事,到太子手里又将是另一个说法,北元岂不是被大明耍得团团转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王齐儿纵然有求于人,可是依然想速战速决,他们这些人也绝没有料到朱元璋会有退位之心,甚至就卡着这个时间。   要不是王齐儿确信他借粮这点事不至于吓得朱元璋退位,都要有一种北元本事了得的错觉了。   “宜早不宜迟?要是换了你家北元,你能优先办好别人家的事,再操心自己家的事?”不怪朱至问出这层疑惑,将心比心啊北元。因而朱至上前拍拍王齐儿的肩道:“太急,吃相难免就难看了。你若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不等也罢。”   朱至含笑却也透着警告的眼神落在王齐儿的身上,无端让王齐儿后背渗出一阵阵寒意。   是啊,他们若是连等一等都不成,想走,随便,真以为大明上赶着要借他们粮?   谁是有求于人的那一个,果真心里就没有一点数?   王齐儿赶紧垂眸道:“陛下春秋鼎盛,外臣也仅仅是好奇陛下果真要退位?”   “你猜。”朱至突然侧过头显得俏皮的回了一句,王齐儿!!!   真真是滑不溜手啊!   “诸位得空可以四下转转,啊,或许当初我二婶带入应天的人,你们想带回去?”朱至转了话题,只是提起秦王妃,北元使臣们都脸色微变。   “乃儿不花你们是不想见的对吧。毕竟他下手是相当的狠,杀人啊!杀的更是你们刚刚好不容易收回的好探子。”朱至确实是有心要让人不痛快,哪壶不开提哪壶。   朱至话里所说乃儿不花杀的是谁?不就是秦王妃吗?   明明之前朱至都来跟王齐儿他们说过了,秦王妃是自杀的。结果朱元璋以图谋不轨之名杀了乃儿不花,连同杀害秦王妃的罪名都归了乃儿不花。   王齐儿就想问问了,朱至是自己把自己刚说过不久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她怎么就能话变得那么快,快得让王齐儿都闹不明白,哪一句才是朱至发自内心所说。   不过,王齐儿终是要做下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若是大明不介意,我们想把郡主的人全都带回去。”王齐儿此时口中所指的郡主自然是秦王妃。带回去这些人,未必不会有所得是吧。   “有何不可。”朱至既然放了话,也不介意他们把人带上。   王齐儿试探的问:“我们郡主的丧事?”   朱至有时候就在想啊,王齐儿究竟是真蠢或者是装的呢?她方才话没说清楚?眼下大明最大的事就是朱元璋退位,太子登基的事,除此之外,所有事都靠边站,靠边靠边的站。   “此事会由礼部安排。活着,大明不曾亏待你们的郡主,难道我们还用为难一个死人?”朱至就不太乐意绕弯子了,也是要扎一波人的心。   当初秦王妃活着的时候,谁亏待或者没有亏待秦王妃,谁心里没有数?   王齐儿真觉得朱至话里有刀啊,刀刀都扎在人的心上,扎得人难受之极。   但是在对秦王妃的事情上,他们北元确实比不上大明,如今就算是想以娘家人的身份要求大明,也是相当理不直气不壮。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吧。”朱至把事丢给礼部,礼部敢说自己不管此事吗?   怎么可能不管呢?礼部不就专门负责这些规矩的事?   只是秦王妃这样的死了,怎么说呢,确实是怪了点,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礼部尚书纵然满心疑惑,却也明白着,好些事不是他能问的,他只须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   朱至该说的话说完了,起身这一走,相比于昨天朱雄英跟人耗了一天,听了一天北元和大明相互争执的废话,那是朱雄英现在就得习惯。朱至可没有这个需要,才不跟这些人浪费时间。   王齐儿面对朱至和朱雄英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他能说什么?他说得了什么?有他说话的份吗?   “郡主慢走。”王齐儿只觉得头痛得厉害,不管是大明皇帝或是太子,他都没有资格接触,大明派了一个太孙和郡主出面,完全已经把他镇得服服帖帖,这样的大明,以后他们可怎么斗?   王齐儿深深吸一口气,再一次为北元操心。   倒是朱允炆作为背景板跟着朱至一道进的驿站,他是一句话不说不假,但看着朱至掌控所有主动权,想着不管是礼部尚书也好,北元的使臣也罢,论年纪他们都长于朱至,可偏偏却叫朱至压得老老实实的,没有一个人能说一个不字。   想到北元使臣们一个个的脸色,那比被人打上一顿都难看的脸色,朱允炆觉得简直太爽了,朱至也太帅了吧。   “姐姐好厉害。”朱允炆马上拍拍朱至马屁。   朱至挥手道:“哪里是我厉害,是大明厉害。是大明有了让人忌惮的实力,所以北元使臣才不敢跟我问罪。”   厉害,朱至要教朱允炆厉害不假,也得让他牢记一样,他们这样的人底气到底来自哪里?   朱允炆啊的张大嘴,朱至道:“是真的啊。你现在读什么史书?”   一看朱允炆并不相信的表情,朱至哪能不引导着点,大明好他们才能好,这就是大局。教出一个有大局的人,管有人怎么让朱允炆争,那都不用担心。   “宋。”朱允炆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史书都没好好读完呢。   “嗯,宋啊。宋弱而为辽、金、西夏所屡屡进犯,那个时候的宋敢跟哪一个国说一个不字?”朱至一听宋,好吧,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例子。   朱允炆听着朱至数出辽、金、西夏开始,整个人就已经顺着朱至的思路想下去了。   最后,想着宋朝那个以金钱买通大臣以泰山封禅,以一己之力将封禅拉下神坛的皇帝宋真宗,突然意识到,朱至说得半点没有错,国强人的腰板才能挺直了,才能跟别人说一个不字。   “你我都是皇家子弟,自小享受的都是别人穷尽一生都不可求的荣华富贵。而今日,我代表大明见北元的使臣,敢丝毫不顾忌的与之针锋相对,他们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大明给我的底气。”底气二字,朱至觉得至关重要,也得让朱允炆记住这点,以之为重。   朱至看着朱允炆依然一知半解,并不能完全体会,突然道:“去过烈士陵园了吗?”   啊?朱至话题转得快,快得朱允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朱至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朱允炆诚实的摇头。   “竟然没有人带你们去烈士陵园,实在过分。”朱至嫌弃无比,竟然没有一个当先生的想起这回事。看来一个个依然都不怎么把烈士陵园当回事。   “走,今天我带你去去。顺便让人给你讲讲烈士陵园内那无数为大明建朝付出一切的人,他们的故事。”朱至嫌弃归嫌弃,今天先带朱允炆去,改天,别管是她叔也好,或者她堂弟们也罢,都得把他们带上,就得让他们进一进烈士陵园才成。   朱允炆一抖,“陵园?”   是的啊,一听陵园有多少人不怕?怕,就得往后缩着的啊,朱允炆有些不怎么想去。   朱至看出来了,且问:“不去?”   低下头的朱允炆道:“葬了那么多人的地方得多阴森,去了会不会被吓着?”   这话落在朱至的耳朵里,朱至偏过头问:“你胆子那么小?”   若是别的人说他胆子小,朱允炆定是要反驳的,可是朱至一说,他却不曾。   “姐姐会不会因为我胆子小就不喜欢我?”朱允炆小心翼翼的抬头,想要看清朱至的表情,只为了确定朱至是不是会因此不喜于他。   朱至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谁还没点怕的东西,不可耻。”   朱至说的都是心里话。朱允炆确定了朱至不会因此嫌弃,立刻顺势道:“那姐姐,我们能不去吗?”   这个问题问得让朱至有一种朱允炆就等着她话的感觉。   “好,你不想去就不去。”朱至又不是那种硬逼着人的人,本来想单独给朱允炆上上课,现在看来他没这个福气,可不怪她。   面对相当好说话的朱至,朱允炆不太确定的连瞅了朱至好几眼,只以为朱至莫不是在骗他的?   偏朱至由着他打量,愣是半个字都没有出言安抚的意思,闹到最后,朱允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惹怒朱至。   这事,朱至当着朱允炆的面什么话都没说,等和朱雄英讨论起今天领人出门的结果,朱至不得不点评道:“太敏.感了。”   此话落下,朱雄英道:“身边的人总会在不断的提醒着他,他和允熥的区别,这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这辈子他都过不去这道坎?”朱至努努嘴不确定的问。   朱雄英望着前方道:“谁能知道?未来的路还长着。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带着他多听多看,教他放开眼界,让他可以尽可能去看世间的美好,而不会因为别人的不幸亏待自己。”   当哥的人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世人的嘴千千万万,怎么可能全都堵得住。   洪武十九年五月二十六日,洪武皇帝退位,太子朱标继位,是为大明朝的第二位皇帝。次年建元泰定,后世称为泰定帝。   泰定帝尊朱元璋为太上皇,马氏为皇太后,所有朱元璋宫的妃嫔都按原本的位份进位,是为太妃太嫔不等。   随后,常氏当仁不让进为皇后,朱雄英为太孙,朱至为安和郡主,朱允炆和朱允熥因年幼无功于家国,不予受封。   这事其实也是有人提出不同意见的。怎么说朱允炆和朱允熥都是朱标的儿子对吧,怎么也该给他们封个王吧?   这时候朱至就冒出一句话了,天下人都帮老朱家养儿子,光宗耀祖得很。   说实话,商量着登基相关事宜的太子朱标面对朱至那么阴阳怪气的语气,要说是没有任何感觉绝对是骗人的。   与朱元璋不同,朱元璋可以不要脸的理直气壮,朱标这个当太子的人,学不来朱元璋的无赖。   因此,朱至那么一说,太子立刻打定主意,除非儿子们有功于家国,否则封王的事不必再提。   但凡有点常识见地的臣子,谁不对这事拍掌叫好,十分认同?   新官上任的泰定帝啊,就那么用两个儿子叫满朝的臣子知道,他是有想法的人,做不做事,亲儿子他都盯着,遑论别的人了。   至于一干臣子,该赏的都赏了啊,泰定帝也不会因为自己刚刚登基就顺势大赏天下是吧。   虽然好些人以为新帝继位或许可以随大流一番进阶,结果怎么着,泰定帝他也是个改规矩的人啊!   别人怎么做的他就不管了,到他这儿,他就不打算因为自己当上皇帝一事,对人多加奖励。   想升官,可以啊,做出成绩来,他绝不会吝啬。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对于没有能随大流的升官好像有那一点点不舒服的人,最后又发现不应该为此感到不舒服,毕竟他们的功不是早就已经赏过了吗?就因为他们当官,换了皇帝就该给他们升官了?   不不不,这样是不对的。   有人就那么被人忽悠住了,好像看起来泰定帝暂时不用考虑对人论功行赏的事。   然后,皇帝,太上皇,皇后,皇太后,公主长公主什么的,朱家的人都莫可奈何的适应着。   更值得一说的是,朱元璋这个太上皇竟然还一大早的起来准备早朝,结果话刚出口,马皇后,不,皇太后马氏就提醒道:“你退位了。”   朱元璋随口就回了一句道:“退位怎么了,退位不能上朝的吗?”   马氏无奈的道:“你觉得你往朝殿那一走,标儿是给你让位还是不让?让了,你退什么位?不让,你去那儿站着听你儿子如何商议国事?”   这下朱元璋终于醒过来了,“啊,对哦,我退位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是咱们标儿,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惊觉自己好像有点无事可干的朱元璋麻利的跑回床上,马氏给他披上一件外衣道:“你是忙惯了,一时适应不过来。也好,咱们现在开始办起至儿的婚事,要准备的事情多着呢。你有没有什么想给她准备的?”   朱元璋再一次啊的张大嘴,如何也想不到他一闲下来就要准备嫁孙女。   因而朱元璋低着个头在那儿抠手,不知想什么。   “女儿出嫁你也没操过什么心吧。”关键时候马氏冒出这话,朱元璋似是炸毛了一般跳起来道:“那,那不都是有你吗?你把家里里里外外的事都理得井井有条的,哪有我插手的份儿。”   对此,马氏只看着他,不吱声,朱元璋实在被看得心虚了,赶紧道:“是是是,以前我没干过的事,现在我跟着你干。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保证办得漂漂亮亮,让你满意。”   马氏对此白了他一眼道:“要是等你闲下来,想起这事再让你帮忙,我们至儿就用不着出嫁了。我不是问你了吗?你有什么东西要给至儿添的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不是盯上朱元璋的库房?   “我能比至儿更有钱?”朱元璋马上回了马氏一句。马氏没能忍住的道:“至儿赚的钱都被你拿得七七八八,剩下不多的,她在外头做的事哪一样不费钱。你占尽便宜还好意思怪孙女比你会赚钱?”   朱元璋面对老妻的扎心,就不得不说了,“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觉得至儿什么都缺不着,用不着再费心给她安排嫁妆了吧。”   马氏一听能乐意?立刻拍案道:“这话你也说得出口,那是你孙女?你不舍得你的宝贝只管留着,没你送嫁妆,咱们至儿照样也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当祖母的马氏面对朱元璋这觉得朱至什么都有,他也就不用给的语气,自然是极其不满的。孩子有是一回事,他们当长辈的给难道不是另一回事?   “怎么突然生起气来了?我也没说不给呀。我不是想着她什么都有,我库房里留下的宝贝大多也都是她送的,就别再借花献佛了吧。”朱元璋一看马氏的脸色不好,察觉情况不对,赶紧哄媳妇。交了国库的皇帝肯定得给自己留点好东西,正常操作,当臣子的也不会揪着这点事不放。   “难为你还记得你那库房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她送的。如今孩子出嫁了,你也不说给她些东西撑撑场面,莫让人小看了她。只想着你的宝贝,那你就抱着你的宝贝过去。”马氏数落起朱元璋来,越数落心里越难受,连看都不想再看朱元璋一眼了。   朱元璋哪能乐意!连忙将人抱住在怀,哄着道:“错了,是我错了,都怪我说错话。你也说了女儿出嫁的时候我没有多管,都是你一手操持的,难免好些事我就不懂。之前不懂,你现在说了我肯定懂了。要添个什么东西,开库房任你取,总行了吧。”   这当然是很好的,马氏点点头满意的道:“这还算像话!”   呵呵,朱元璋冲马氏讨好的笑着,可算把媳妇哄好了。   可怜的朱至,这会儿也被常氏提着耳朵念叨道:“你都快要成婚了,现在就是再天大的事,你也不许再出宫。看看你这双手,你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喜欢舞刀弄枪。”   常氏嘴里虽然念叨着,手上的动作,那可是半点没停下来,不断的往朱至手里抹着养手的膏体。   旁边还有个孙商枝一道跟着按摩,朱至和孙商枝两人无声的交流的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朱至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直接下巴抵着桌子,两只手由着常氏和孙商枝折腾。   “皇后娘娘,公主,孙太医。”陈亘就在这个时候缓缓的走了出来,看着朱至一脸的生无可恋。陈亘掩口而笑,却是万万不敢让朱至看见。   “陈姑娘也来了。看看你,再看看人家陈姑娘。”常氏还在适应身份的转变,不过,一眼瞧着陈亘,再看了看朱至。常氏又觉得很是不好了。   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儿总是比她家的女儿好得多?   一个温柔娴静,看起来乖乖巧巧的。   一个朱至,从小到大就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活泼好动,就喜欢练武,半点不喜欢女儿家的东西。   朱至抬了抬眼道:“你是养不出这样的女儿来了,不过倒是很有可能娶这样的儿媳妇。”   此话落下,气氛变得十分微妙,陈亘甚至都不敢抬头。   “我就要找这样的儿媳妇。”常氏未有所觉,只是盯着陈亘,下定决心一般。   朱至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行啊,母子想到一块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道最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放任常氏折腾的朱至,就那么一句话后又安安静静的发呆了。   常氏却招呼陈亘过来,且让陈亘帮着她点,对,就给朱至的手揉揉,总不能让汤家的人看到朱至一双手,觉得朱至是从哪户穷苦人家出来的,哪是什么郡主,公主啊。   陈亘笑着应下,拿着朱至的手轻轻地按摩着,朱至侧过头问:“这时候你找上来,分明就是找事儿干。”   “如今这宫里宫外都忙着,谁闲得下来?”朱至所问陈亘绝对不是听不懂,但也将现实的情况道出。   朱至即将要出嫁,在泰定帝顺利登基成皇帝后,朱至出嫁就成为了大明朝第一大事。原本陈亘是要与马氏亲近,为的是要让马氏喜欢上她。但如今马氏成为皇太后,情况有所不同,从昨天开始马氏也与陈亘说清楚了,她现在该帮着常氏才是。   借朱至的名声进宫的人,待在朱至身边的时间很短,难免会让人看出一些端倪来。   当时的陈亘听到马氏这一番话后,已经明白,她的心思也好,朱雄英的盘算也罢,马氏都一清二楚。   可是陈亘何尝不想听听马氏的心里话,她是同意或者不同意?   但是,陈亘终究还是没敢把这话问出口。   当然,陈亘也知道重新回到朱至的身边,一些她们先前避之不谈的问题,可能就要提到明面上来了。   “你果真想好了?”朱至其实能够理解陈亘做出的选择,但也希望陈亘可以考虑清楚。如果现在她后悔还来得及。   陈亘不确定朱至再次相询是什么意思,但却肯定的点点头,“妾,早就已经想好了。”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朱至算是第一次跟陈亘正面谈论这件事,而她的态度也仅仅是由着陈亘而已。   陈亘是震惊的,也是欢喜的,虽然一开始陈亘也想过,或许朱至不会在意到底是谁成为那一个人。真正从朱至的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陈亘欣喜之余,又对朱至感激无比。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常氏还在一旁呢,只不过忙着别的事,一时没能顾得上朱至,可看着朱至和陈亘说话的样子,常氏觉得她们好像在说着什么重大的事,自然而然也就想打听打听。   陈亘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还是朱至理直气壮的道:“现在不能告诉您,等将来有一天您肯定会知道的。”   听听这哑谜打得,常氏毫不掩饰嫌弃的瞥过朱至一眼。   “不说就不说,真以为我乐意什么事都听你的。”常氏早就已经养成了习惯,对朱至的事能少问的就少问,反正要么是国家大事,要么也是盘算着怎么算计人。   有时候常氏也在想,到底她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女儿的,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呢。   朱至乐呵呵的挣开了被孙商枝和陈亘抓住的手,扑过去抱住常氏道:“娘,我想跟您睡。”   常氏被软软香香的女儿抱着,心早已被填得满满的,听着朱至的话马上表示质疑的问:“从小到大你都不喜欢跟我睡。今天难得你提出请求,这是怎么?”   “我想陪陪娘啊。免得娘总觉得我心里记着爷爷,记着奶奶,记着爹,就是不记得您。”朱至摊摊手如是说来。   “难道不是?”常氏虽然知道女儿的心里是有自己的,但朱至喜欢往外跑,回来了也难到跟前凑,常氏心里难掩失落。   “所以呀,我得多陪陪娘,让娘知道,您在我心里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分量少。”朱至也知道常氏的心里并没有怨恨,只是对于女儿,还是懂得她心思的女儿,常氏是希望,朱至能够多陪着自己些的。   常氏伸出手拍拍朱至的脸,“那可说好了。”   朱至贱兮兮的跟常氏道:“那我这就要把爹赶到书房去了。”   “让他去,这些日子他也静不下来。”静不下来的新帝就该让他自己好好的呆着去,常氏倒觉得挺好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朱至缠着常氏撒娇,常氏眉开眼笑的抱着她,怎么看怎么高兴。   “那我这手就不用敷了吧。”偏在这个时候朱至冒出这句话,让常氏的笑容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二话不说,常氏提拎起朱至,让她回去坐着,继续给她敷手。朱至......计划失败,简直太可恶了。   是以,尚未来得及搬出东宫的泰定帝下朝回来之后被告知,啊,他的床被女儿占了。   朱雄英相当自觉的同泰定帝道:“爹跟我睡?”   嗯,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泰定帝思来想去,也觉得是时候该跟儿子好好的讨论讨论。   因而这父子,母女,各说各的话。   没了外人,常氏和朱至聊起心里话,“我总觉得你哥肯定有喜欢的姑娘了。”   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朱至乍然听到常氏这话,翻身起来问:“谁?”   收获常氏一句嫌弃的眼神,“我还正想问你呢,上回你斩钉截铁的跟我说,你哥肯定没有喜欢的姑娘,可我总觉得他有。”   确实已经从朱雄英的嘴里得知,朱雄英喜欢的到底是谁的朱至,面对常氏的这话,很是庆幸刚刚自己的反应没有露馅。   “娘就这么急着抱孙子吗?”朱至不想骗人,同时也不想把亲哥给卖了,那能怎么办呢?只能转移话题。   “你都要嫁人了,你哥的亲事还没定下来,难道你就不急?”常氏是想抱孙子吗?不是的。   她是看着朱至都要出嫁了,可是朱雄英的婚事竟然迟迟没有定下来,这正常吗?   偏偏不管常氏怎么急,好像家里一个个愣是不着急。闹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不正常似的。   常氏每每想起这,就不禁反思到底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   然而谁家当娘不是早早的为儿子准备好婚事的?她做的只是正常人,都会选择去做的事,怎么就不对了?   常氏说到这里,立刻指着朱至道:“你将来要是也养出一个两个像你们这样不省心的孩子,你们就知道我的不容易了。”   这一下朱至就更不敢吱声了。   作为一个最不省心的孩子,她可不就是最让常氏提心吊胆,不得安宁的人吗?   但是,这种情况下朱至绝对不能接常氏的话呀,否则再把话题绕到朱雄英的身上,她是如实告诉常氏朱雄英喜欢的人是谁呢,还是不说?   朱雄英要是想说也不用,等着朱至帮他。将来这件事要是让常氏知道了,朱至还帮朱雄英骗着她,那这事情就闹大了。 第133章 不舍   ◎哄人◎   因此朱至立刻从床上起来, 跳到常氏的身边,“娘, 我哥的事暂时先放一放吧, 不如您跟我说说,我这将来嫁了人,我跟汤家的人都怎么相处才好?”   对, 这绝对是一件让朱至算是为难的事, 也能让常氏把注意力转移的事儿。   朱至一副求助的样子瞅着常氏,常氏还能不把这所有注意力转移到朱至身上吗?   “汤家的人, 按我原本的打算,反正你爷爷都给你准备公主府了, 你们两个干脆在公主府成亲就是。我有心给你省了与汤家人往来的麻烦,你倒好,非要先进汤府,说什么第二日再搬到公主府。现在知道着急了?”常氏何尝不是急得不行,想起这事她就头痛。   汤家上下数十口人, 信国公虽是家里最大的, 儿子六个, 儿子们生的孙子孙女加起来至少有十三四个。   当初信国公挑了几个年纪相仿的送到朱至那儿,只为让朱至挑出一个合心意的。汤显呢, 非长非嫡, 虽然常氏不能说对汤显不满意,有一说一, 汤显在汤家是真不显眼到极致。   不过, 没有关系, 只要女婿是个好的。常氏只盼着将来小两口能够高高兴兴, 开开心心过他们的日子。   那, 汤家人多这一点,只要他们不掺和进去,就没什么关系。因而常氏的意思那是必须得让朱至离得汤家远点。   她一片好心,太子和朱元璋本来是不同意也不反对的,常氏打算着就那么给悄悄办了,结果怎么着,就是朱至自己给否的。说什么汤家上有老下有小,她是嫁入汤家,岂能让汤家全都就着她到公主府去办喜事。   前头常氏顾不上女儿,想数落也不好数落,如今朱至提起,她也想起来了。看她忧愁的样子,常氏瞧着可不就恨铁不成钢!   朱至不管不顾的抱住常氏的胳膊道:“娘,咱们不能只想着我们自个儿。将心比心,要是让您娶个媳妇回来,竟然还得到新妇的府上办喜事,您能乐意?”   常氏立刻就要回一句不乐意了,好险忍住,没有立刻说出口。   不过,朱至岂不明白,且细细与常氏道:“我知道,娘是为我着想,只想让我痛快些,少些麻烦。但是两人成婚,这可是两族的大事。只想让我们万事不沾,逍遥自在过我们的好日子,怎么可能?   “国公待我和哥哥就挺不错的,就算看着这些香火情也该礼让三分吧。更别说信国公和我爷爷可是自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兄弟。不看僧面也该看看佛面是吧。   “再以国家大义来说,信国公一大把年纪还帮着我们镇守在北平,以令北元不敢来犯。咱们家能落了信国公的面子?既然我必然是要嫁的,让别人脸上有光一些,旁人是不是也会愿意让我多一些?”   常氏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只是人心都是偏的,更多时候常氏顾不上别的人,只念得住自己的儿女,也只想让他们都能更好!   “娘心里装着我们一家子,心心念念都是我们一家更好,我们都明白。外面的事,我也愿意尽可能的跟娘说清楚,因为我知道,娘也不想落后得我们太多。我也不希望将来娘和爹无话可说,那可是要有大麻烦的。”常氏被朱至说得眼神一暗,朱至能让常氏伤心难过了?   短处,谁人没有短处,若只念着那点短处不放,日子不用过。   “看人之短,天下无一人可交;看人之长,天下人皆为我师。”朱至趁机引用一句,再同常氏咬耳朵道:“汤家再怎么人多,上面有信国公。您看着,我和汤三在汤府完婚,信国公一准把人都拍老实,保管没有人找我麻烦!”   常氏笑了,信国公能管这些事?   “咱们打个赌。要是您赢了,以后别管您想做什么,不管对的错的,以后我都支持您?反过来,我要赢了,我娘往后就少操心,只要高高兴兴的过您的日子就是。”朱至贴着常氏的脸,趁机就想和常氏达成共识。   那常氏能不答应吗?常氏觉得,她能搞定了丈夫,搞定了儿子,可她就是搞不定朱至!   啊!常氏瞬间来了精神,“说话算数?”   果然。朱至立刻重重点头道:“算数,绝对算数。”   常氏斗志满满的道:“就这么说定了。”   朱至继续哄人道:“说定了说定了。时候不早了娘,我们早些睡吧。明天还得继续忙。”   是的,差不多不就该睡了吗?怎么能给常氏时间想起自己刚刚都问过什么呢。   常氏满心激动的畅想,信国公断不可能管这些女人家的事,朱至必输无疑。只要朱至输了,以后万事就能让朱至帮她冲前头。想想就让人高兴。啊,第一件事就是要解决朱雄英的婚事,她一定要选个最满意的儿媳。   可怜的朱雄英也是始料未及,常氏对他的婚事竟然有那么深的执念。   一天天的,朱至就那么被人折腾着,还得收上一波的礼,叔叔婶婶姑姑长辈们的,堆得朱至满屋子都是。   朱至一向爱财,对于各种奇珍异宝可是最喜欢的。也正是因为喜欢,被堆满一屋子的时候,朱至瞧得那叫一个高兴。   朱雄英来看她时,就见着她一个人在那儿傻乐。不由抚额无奈的唤道:“口水擦一擦。”   听着声音的朱至先回头看了,却是如何也不能信了自己会流口水。看到朱雄英时,朱至撇了撇嘴,“都什么时候了,哥哥竟然还在这儿笑话我。我是那么容易流口水的?”   成功把朱雄英再次逗笑了,朱雄英走进屋,把凳子上的礼物搬到地上,坐上去才道:“是,你不是那么容易流口水的人,可是你这双眼睛啊,亮得比你流口水更能让人知道,你有多喜欢这满屋子的东西。”   对此,朱至挥着袖子示意朱雄英看看,看看,“哥哥就不喜欢?”   “喜欢。”视钱财如粪土,在朱雄英这儿是不存在的。吃穿用度,哪一样是不花钱的?更别说做太孙,啊,不,作为太子,他得考虑整个天下百姓的温饱问题。   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哥哥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朱至能不知道亲哥是什么样的人,这个时候都快睡了还来找她,啥事儿?   “我一天天少来寻你了?”朱雄英透着无奈的反问。   微侧侧头,朱至不吃他这一套的接话道:“哥哥要是不说就请回吧,我可要睡了。”   “你在娘的面前透透风,就说我喜欢男子。”朱雄英于此时冒出这话,好险朱至没有喝水,否则肯定得喷了!   饶是没有失态,朱至也震惊无比的望向朱雄英,不确定朱雄英莫不是在说笑。   结果朱雄英重重点头,表明他绝不是在说笑。   朱至感叹之余,冲朱雄英问:“你这样糊弄娘,爹呢?”   对喽,家里真正做主的可是他们的爹,泰定帝。   而且观之前泰定帝的态度,他那明摆着不同意的架式,什么时候他把泰定帝说通了?   这个问题,朱雄英就不怎么想正面的回应了,反正朱雄英道:“爹那里已经说过了,只要娘同意,他不会反对。”   朱至懂了,朱雄英把太子搞定,如今将所有的心力全都放在解决常氏上了。   “皇爷爷呢?”但是,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呢?朱元璋可不是那不把儿孙的婚事当回事的人,朱雄英挑了陈亘,怎么说呢,未必见得朱元璋会同意是吧。   朱雄英已然眨了眨眼睛道:“我已经让奶奶代为出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啧啧啧,朱至眸中尽是打量和惊奇,可以啊她哥,一系列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就为了让陈亘成功嫁给他?   等等。朱至突然想起什么,马上问:“莫不是从一开始陈亘被召进宫就是你促成的?”   对此,朱雄英没有回答。可是他不说难道不是默认?   “行啊,你可真行。”朱至笑了,为某个哥的心思而不得不认个服字。   朱雄英轻咳一声道:“先前不能确定,后来想清楚了,我并不喜欢蠢人。而且娘既不喜管这宫里的事,须得找个能担事的人。”   朱至啊的一下道:“这么说你都是为了娘才选的陈亘?”   这个,这个也不能那么说是吧。   朱雄英想着该怎么跟朱至说道说道,好让朱至别这样阴阳怪气的。   “我只是觉得,比起一心只系于我身,将来未必能明白我做下的许多事都有什么意义的人,我更愿意选一个可以和我并肩而行,一起作战的人。陈亘有野心,我看中的就是她的野心。她会一直和我并肩朝前走的。”朱雄英总算可以和朱至说起这些事了,因而也愿意敞开的说。   “像这样的人不会只有陈亘一个。”朱至中肯的说,朱雄英认可的道:“不错。可是我先遇上了她。未来我并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看别人是不是有能力,有野心。”   说来说去,朱雄英想说的是,陈亘在他懵懂的时候出现,也是自那一刻开始一点一点的形成朱雄英心中所想娶的人。   对,像陈亘这样有野心也聪明的女子很多,但是陈亘先一步占据朱雄英的注意力,将来再有别的人,陈亘已经在朱雄英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别的人再想把陈亘挤开,朱雄英都不愿意。   朱至拧起眉头道:“哥哥要知道,像陈亘这样吃尽苦头的人,将来你要是负了她,她可不会逆来顺受。”   朱雄英笑了,“你觉得我们之间是真情更多,或者利益更多?”   得,论起情与权,这就真是要让人不喜之极。   果断选择把嘴闭上的朱至对于骗常氏这个事,依然不怎么想。   “想让娘相信你喜欢男人,我说有什么用,你让娘看到不就成了?”朱至想来想去,觉得不能跟着朱雄英骗常氏,那这个忙她可就不能帮了。   朱雄英转头瞅着朱至,朱至道:“你这么骗娘,娘就够伤心的了,要是我再跟着一起配合,娘得多可怜啊。”   这也对,朱至不乐意骗常氏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   朱雄英明白了,与朱至叮嘱道:“不骗也不能提前说破。”   虽然信得过朱至,不是本着叮嘱一句少一事的原则吗?   “我要真想卖你,用得着等到现在?你可别把娘吓出个好歹来。”将心比心,要是常氏发现朱雄英喜欢男人,第一时间肯定是要瞒着所有人,包括泰定帝。一个人藏着那么大事儿的常氏不一定急成什么样。   想到这儿,朱至狠狠的瞪了朱雄英一眼道:“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娶了媳妇忘了娘了。你还没把人娶进门呢,这就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忽悠咱们娘,真是好儿子。”   被朱至批评了一番,朱雄英莫可奈何的道:“要不然我直接去跟娘说,我想娶陈亘为妃,娘能答应吗?”   “不能。”就陈亘的出身,无家无室,还曾经受过那样的教导,常氏会答应才有鬼。朱至了解自家母亲,也相信这种事不管换了谁来其实都一样。   朱雄英道:“是以,我只能谋划一番,至少让娘和她的冲突得以稍缓,最好能让她们变成自己人。如此一来也能省去后续许多麻烦不是吗?”   不得不说,朱雄英算得上用心良苦。连以后的事都帮常氏和陈亘想好了。朱至就想了,他们家能教出这样一个好男人?   朱至想了想终是问:“哥哥以后打算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吗?”   结果收获朱雄英不善的眼神,这种问题朱至也是能随便问的?   “我们聊聊嘛,我是想知道哥哥对夫妻之间的关系是怎么定义的?”朱至确实挺想知道的。早些年朱雄英还有些小,小得不好讨论这个问题,现在好了,朱雄英都有一心要娶的人了,若是不问问,朱至如何也满足不了心中的好奇。   朱雄英摇头显得有些无奈的道:“你啊,怎么就那么多问题。”   摊摊手,朱至道:“因为生活中本来就有这么多的问题,不是因为我问,问题才存在的。”   朱雄英看着朱至道:“那你呢?”   比起朱至对朱雄英的好奇,朱雄英何尝不好奇朱至。   “好好过日子啊。但凡他不作死的养个婢女,蓄个小妾,我觉得我们能把日子过得很好的。”朱至相信自己,也觉得汤显不会那么傻,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不养婢女,不蓄小妾,这就是你的底线?”朱雄英挑挑眉,只觉得朱至的要求不是一般的低。   “不然呢?我是郡,不,现在是公主了。正一品啊,别人终其一生都可能爬不到这个高度。我有钱,有权,我需要谁帮我挣什么吗?我自己就可以挣。所以,为什么我要对别人再有更多的要求。”朱至处于这个位置,完全不觉得还会需要跟谁提要求。就汤显做个好人就成了。   朱雄英不作声了,确实是。人不能贪得无厌是吧。   “你们会在意别人三妻四妾?”朱雄英突然冒出的问题,朱至给了他一记亲哥你莫不是傻了?“将心比心,换成你,你能接受你的女人左拥右抱?”   是的,朱至请朱雄英换位思考一番,更是补刀道:“你们男人一向觉得自己本事高,那心胸应该比我们宽广,所以你们更应该比我们能容?你们自己都容不下的事,却要女人来容?在你们看来女人到底是什么?”   嗯,朱雄英就发现了,一提到这个问题,朱至就特别的气愤,丝毫没有要忍一忍,或者放人一马的意思。   “至儿,这规矩不是我定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朱雄英干咳一声,想让朱至别把火全都撒他身上,不是他定的。   “从来如此就是对的?要是这么说,为何律法条文不断变化?为何王朝更迭?”朱至继续反驳,也是让朱雄英不得不深思。   讲理,朱雄英素来讲不过朱至,没办法,朱至读的书从来不比他少,脑子里备着的知识可以随时群战好几个读书人。   朱雄英赶紧道:“我知道了。男人不喜欢的事也不应该要求女人喜欢。想要得到一个人的一心一意,也该对人一心一意。”   这话朱至算是略为满意。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本来就是以人心换人心。想得到别人的真心,他们却吝啬于付出,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嫁到汤家莫要受了委屈。”朱雄英看着朱至,想到朱至就要嫁到汤家,心里也是不舍的。   是以,朱雄英道:“要不婚期推一推吧。将来实在不行把婚事定到北平也可以。”   哈哈哈,朱至对朱雄英出的这个主意啊,其实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但是朱至道:“要不你去问问爹和娘同不同意?”   朱雄英一时闪过的念头,却是越想越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可以缓缓,不如别让朱至嫁得太早是吧。   “我去问问。”朱雄英起身真就要去问,朱至差点没缓过来,看着朱雄英的身影道:“不是,哥,你真要去问?”   却哪里还有朱雄英的身影。   结果怎么样,朱雄英寻了泰定帝和常氏那么一问,可把常氏都引哭了。   泰定帝看着面前抱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常氏,狠狠的瞪了朱雄英一眼,熊孩子是故意的吧?   朱雄英这时候尚未发觉泰定帝的眼神,看常氏哭得伤心,再接再厉的道:“那要不还是缓一缓,婚期推后?”   泰定帝额头青筋跳了跳,抄起一旁的奏折与朱雄英丢了过去,从牙缝里挤出话道:“闭嘴。”   “她都没在我眼前几年,怎么就要嫁了。陛下,要不就缓一缓?缓一缓啊。”本来常氏就不乐意把朱至嫁出去那么快,要不是因为朱至着急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谁都不能同意。   没有人不提,常氏再不舍都不好提,但现在朱雄英开了这个匣口,常氏也随之萌生出此念,就想改一改。   泰定帝比儿女更清楚常氏的心情,自知常氏对朱至那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舍,好不容易稳下心神,结果全叫朱雄英一句话给击溃了。这儿子怎么尽惹事!   狠狠的瞪了朱雄英一眼,泰定帝道:“定好的事,不好再改,我知道你舍不得,至儿出嫁三朝就回门了,等她回了门,你要是舍不得就把人和女婿一道留在宫里住。怎么样?”   被迫哄媳妇的泰定帝一边眼刀子甩向儿子,一边也是尽力的希望常氏能平复心情?   常氏听着主意觉得也不是不行,可是还是不太放心地含泪问:“汤家会不会不高兴?”   对啊,出嫁的女儿总往娘家里跑,那婆家能高兴?   泰定帝用手顺着常氏的背道:“不会,之前父皇和汤伯伯说好的,至儿在汤家就住一晚,第二日回公主府。至儿都回公主府住了,再回宫里住也没有什么问题。”   常氏这回不哭了,虽然脸上挂着泪珠,精神可是好得多了,“这样说也对。万一汤三不习惯呢?”   对,女儿是可以见着了,可是女婿的心情似乎也是不能不管管的,毕竟要是不管管,那不是让他们小两口感情不好?   泰定帝这回以眼神催促某个傻儿子,你惹的事我一个当爹的帮你收拾残局,你好意思一声不吭?   “娘,汤三要是不习惯可以让他回家住,反正他们年纪小。再者北元的事还得至儿帮忙。”朱雄英感受到太子不善的目光,相当识趣接过话,保证要是汤显敢有半分的不痛快,第一时间可以出宫。   “小两口刚成婚,就算没有......那也要让他们两个多相处,否则将来哪有情谊。”当娘的确实都是操心的命,一天天不是为了这事,就为了那事,就没有真正松心的时候。常氏再提出问题。   “娘,这都不是事儿。”朱雄英无奈,话是他捅出来的不错,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常氏连同汤显也考虑到了。   难道常氏不是应该生气,那么一个浑小子,早早把他们家的好白菜拱走了吗?   “那什么才是事?你就不盼着你妹妹夫妻恩爱啊?你妹妹的心多野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她一出去,她都急着把婚事都给办了,可见她是打算此一去,三年五载都不会回来。”说到这里,常氏又哭了起来,泰定帝!!!   不是都哄得差不多了吗?为什么突然又哭了。   “我不想让她去北平,不想让她去!”常氏哭着喊起来,这考虑的何止是朱至嫁人后回不回来的事,完全是要把朱至绑身边。   那是万万不成的。朱至肩上担的事可不少。   这时候的泰定帝能怎么办?赶紧在常氏耳边低语一句,常氏哭着的动作瞬间一顿,不确定的问:“当真?”   “当真。”泰定帝莫可奈何的道:“国家大事,岂可儿戏。”   “怕是,怕是好些人不同意吧。”常氏接受事情的真实性后,第一时间考虑的更是泰定帝面临的局面,反对的人一多,他们肯定都会不约而同的为难泰定帝来。   泰定帝握住常氏的手,自知常氏心里就记挂着他们这些家人好与不好。   “无事,他们不同意,当为的事也该为。”泰定帝眼底尽是坚定,这可不是儿戏,而是关乎一国的大事。   这回常氏不哭了,拿着帕子擦干脸上的泪珠,泰定帝从她手里接过,轻柔的为常氏擦着泪,温声细语的道:“别难过,女儿飞得再远,我们在这儿,她肯定都会回来的。你啊,只管放宽心。我也会安排好一切的,有什么事只管说,莫哭伤了眼睛。”   一旁的朱雄英算是被爹娘喂了一波狗粮,不过,朱雄英觉得亲爹哄人的招术他该学着点。   “我不是心里难受吗?想到至儿嫁出去,要是像别的姑娘那样,一年半载见不着,我这心里......”常氏念着儿女不假,也是不想朱至完全不在跟前了,根本的症结可不就说出来了。   “不是说了也就这几年而已。”泰定帝继续的哄,没有半分的不耐烦,朱雄英见此果断决定走为上策。   只是,朱至大婚在即,宫中传出流言,毕竟秦王妃是长辈,朱元璋退位,新帝继位,这是国事,怎么也不能停了,可是朱至怎么说也是小辈,长辈逝去,小辈的婚礼照旧,是不是不太好?   话传得宫里宫外听说的可不少,朱元璋得知后立刻破口大骂,“什么叫不太好?我孙女大婚的事早就定下了,你们北元内哄把你们自己和亲的郡主都杀了,怎么,我大明得为你们北元的破事坏我大明的喜事?”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站出来满脸不认可的人会是朱元璋。   朱元璋骂着骂着道:“没脑子的人才记得秦王妃是我们至儿的二婶,有脑子的人就记不住,她嫁进我们朱家多年,她像一个朱家妇吗?为了她要推迟我孙女的婚事,她有这个份量吗?”   眼看朱元璋越骂越过分了,马氏赶紧出面制止,“死者为大,毕竟是老二的媳妇。这门亲事更是你定的。”   对喽,把儿子坑得不轻的朱元璋,如今骂得挺痛快的,考虑过秦王的心情吗?   得,朱元璋这回没声了,也终于想起来问:“秦王如何了?”   “与其问他们,不如我们出宫看看孩子?”马氏立刻提议。   朱元璋回头与马氏对视,也是为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怎么,出去看看儿子有什么不妥?”马氏当即追问,朱元璋立刻坚定的道:“没有,没有啊,能有什么不妥。”   马氏已然准备着,“我这就出宫,你是去或是不去?”   想想秦王之前一直在东宫住着,不管外头怎么说,他是愣住到了朱元璋退位前天才出的宫。   好几天没见着秦王,马氏显然是担心的。   现在也好了,凡事都交出去了,他们两个,一个是太上皇,一个是皇太后,不管做什么事也没有那么惹眼了,出宫看看儿子有何不可?   朱元璋别管想不想,面对马氏出宫的架式,得赶紧跟上是吧。   只是秦王府上一片素镐,结果进府却发现连守灵的人都没有,秦王妃的灵柩已然摆在正堂,但却连个上香的人都没有。   朱元璋看着这样的场面,是,虽然站在朱元璋的立场觉得,秦王妃一直记挂北元,处处为北元谋划,他如鲠在喉。但见灵堂连个敲锣打鼓的人都没有,未免太冷清了。   “你们王爷呢?”相比于朱元璋注意面上的事,马氏第一时间是找儿子。   “王爷在屋里。”但见朱元璋和马氏,秦王府的人都一顿,对他们问起秦王,想到秦王的情况,又不敢瞒着。   “领路。”马氏既是为秦王而来的,怎么也不可能没看到儿子就走。催促内侍在前引路,内侍面露难色,面对一旁虎视眈眈的朱元璋,断不敢不听。   赶紧在前引路,把人引到秦王的院子去。   只是刚进门就闻到一阵酒气,不用问那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朱元璋倒抽一口冷气,果断挽起袖子往屋里走,结果他刚推门,一个酒坛迎面向他砸来,亏得朱元璋身手没落下,及时避开了。   一旁的人吓得唤道:“太上皇。”   没等朱元璋回应,屋里传来秦王怒吼道:“都给老子滚得远远的,别来烦老子!”   哎呀,当着你老子的面称老子!   朱元璋立刻喝道:“你是谁老子。赶紧给老子起来,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屋里不知喝了多少酒的秦王静默了半响,最后怎么样连滚带爬出来的不重要。衣冠不整,胡子邋遢的秦王不确定的探出头看着门口唤道:“父皇?”   “快起来。”朱元璋不耐烦的喝斥一声,马氏拍了他的手,提醒他温和着点,有这样对儿子的吗?   “快洗洗,我去给你做饭可好?”马氏温柔的声音传来,叫原本没缓过神的秦王终于确定,啊,他爹和他娘真就在他的眼前。不知怎么的,秦王眼眶微微泛红的点头。   “让人把你这屋子收拾收拾,全是酒味。”朱元璋是嫌弃的,怎么着,他的儿子得为那么一个女人自此消沉?秦王有那么喜欢秦王妃?朱元璋满心的狐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不过,儿子嘛,要打要骂都成,把身上收拾干净再说。   朱元璋和马氏兵分两路,一个盯着儿子收拾,连同让人收拾收拾他的屋子。一个往厨房去,想给儿子做顿饭。   很快秦王被收拾干净了,就连屋子也是干干净净的。   朱元璋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秦王却是站在朱元璋的面前,头都没敢抬。   “你有那么喜欢你的王妃?”朱元璋回想秦王这些年做下的事,花天酒地,左拥右抱,什么时候对秦王妃深情不悔的?他怎么完全不知道这事儿?因而立刻问出来。   秦王一顿,如实的道:“喜欢未必有多喜欢,毕竟人死了,还是我让人动的手脚。说我猫哭老鼠也好,真心疼人也罢,都没有关系,我就是想借这个机会醉一醉。可惜她嫁入大明那么多年,儿子没本事让她对咱们上心。否则这样一个人未必不能帮上我们大明。就像至儿一样。”   听起来秦王更多怪自己,认为若不是自己太没本事,或许不必非杀秦王妃不可。   可惜朱元璋却毫不留情的道:“你是酒没醒吗?她要真因为嫁给了你,喜欢了你,就把家国置于不顾,这样的人你以为咱们就敢用?”   秦王!!!   “就算你昏了头,她也不会。她是王保保的妹妹,这样的人心志最是坚定,想让她忘记自己的国,忘记自己的责任,我宁可你像现在这样为了大明不得不杀了她。”朱元璋像是生怕儿子没听清楚,继续再接再厉的肯定自己对秦王妃的欣赏。   不过,再怎么欣赏,她动了杀心,要对朱至和朱雄英动手,这就不能再留了。   在这件事情上秦王的决断是让朱元璋欣慰的。   当然,朱元璋道:“我不管你对她是怎么样的心思,你要难过伤心一段时间我绝不说什么,可你记住了,不许为了那么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后半生给毁了。你大哥刚刚登基,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多着呢。你也好意思把自己埋在酒里。”   是的,嫌弃,朱元璋看着秦王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秦王!!!他爹是来安慰他或是打击他的?   “好了,我又不是带你出来数落孩子的。”关键时候马氏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过来,适时制止朱元璋的说教。   朱元璋一听回头瞪了马氏一眼,“我说什么教了?我就是想让他知道,他够幸运的,以前有我们顶着,现在有标儿,将来还有雄英。”   这一点秦王十分认可。他就是个没用的东西,凡事要么靠爹,要么靠的兄长和侄儿。   “别管你父皇,喝些粥,吃点小菜。男儿大丈夫,喜怒随心,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没什么不可以。谁就是想管你,别理他就是。”马氏看着宫女们将菜摆好,拉过秦王坐下,且让他吃吃喝喝,别管朱元璋。   秦王看着桌上都是他喜欢的菜,自朱元璋得了天下后,好些年马氏没有下过厨,以至于秦王快忘了马氏的菜是什么味道了。   不过,秦王这会儿看着桌上的饭菜,笑着冲马氏道:“娘放心,我才不管。反正从小到大父皇又不是没骂过我,我早习惯了。”   听听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朱元璋一度的手痒了啊! 第134章 大婚   ◎庆贺◎   马氏附和笑道:“对, 别事事都怕他,他有什么好怕的?快吃。”   话说着已经给秦王夹了菜, 秦王冲马氏一笑埋头就吃, 他也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吃饭了。   “好吃。”秦王大口吃饭,由衷称赞,母亲做的饭菜果然好吃。   朱元璋见马氏不断给秦王夹菜, 都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子实在可气!   狠狠的又瞪了秦王一眼,秦王一眼, 马氏察觉后瞪了朱元璋问:“你要是连给孩子好好吃顿饭都不成,回宫去。”   被马氏所嫌弃, 朱元璋一顿,可是别的话也是不好提的啊。低下头道:“吃吃吃,让他吃。”   保证不再看秦王一眼,朱元璋也跟着蹭吃的。   不过,等吃完了之后, 朱元璋就得说了, “你没让人大肆操办丧事, 既因你大哥,也因至儿。”   “父皇登基, 大哥退位, 至儿出嫁,都是早就定好的事, 且都是我们家的喜事, 什么事也不该影响了。”   秦王心里有数的, 正因如此, 他就不会在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时候给他们泼上一盆冷水。   “王妃的丧事, 等至儿出嫁再办也不急。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对外我也只会说是我舍不得王妃。”秦王沉稳的将自己的准备一一道来。   朱元璋点点头,很满意儿子没有糊涂,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秦王注意到朱元璋的脸色,终是不得不开口道:“父皇跟大哥说说呗,咱们家以后别搞这和亲的事了。”   这话说得朱元璋一愣,半响反应过来秦王的意思后,立刻道:“和亲,咱们家的公主不和亲,娶妃有什么不可以的。人在我们家,识相的敬着点,不识相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说得好像我们这些人娶个王妃就跟养个什么小猫小狗似的。就算是猫狗,养得久了就真没有半点感情?”秦王不服。他纵然和秦王妃感情没有多深,但当真看到秦王妃的尸体时,心里依然不好受,就希望这样的事到他为止吧。   “你以为还会有像她一样的人来我们大明和亲。大明江山已定,以后和亲的人只会努力争取得到大明的支持,断然不敢再生出乱我大明的心。”朱元璋相当狂妄的丢出此话,马氏却道:“乱天下之人难道只在于旁人?说来说去都得是心性上佳的孩子,才好选为媳。”   朱元璋立刻问了:“老二媳妇的心性不好?不屈不挠,纵然再败也坚持为国付出。可是她为的是北元。”   得,一下子又绕回了原本的话题。   冷哼一声,朱元璋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不成。”   对于朱元璋嫌弃的语气,秦王当真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老二做得还不好?”可是,马氏并不觉得秦王做得还有什么不好的。但知有人要对朱雄英和朱至不利,他迅速做下决定,那难道不是利于大明的决定?听听朱元璋嫌弃的语气,像样吗?   “这个事做得不错。”朱元璋还是要给秦王肯定的,不过也同时道:“可这人杀都杀了,你总想着算是怎么回事?还借酒浇愁?你要没这个事,你才像我朱元璋的儿子。”   “没关系,这样的儿子你不要,那就是我的。”马氏就听不得朱元璋话里话外的嫌弃,什么人啊,有这样当爹的吗?要是不会好好说话,干脆话都别说得了。   秦王本来挺伤心的,毕竟得朱元璋一回夸不容易,结果他这撑不住难受了一回,朱元璋竟然又嫌弃他了。   马氏抚过秦王的背道:“你父皇心硬,咱们不像他没什么不好的。杀人是为大明,是为大义。难过,是念及你们毕竟多年的情分,两者并无冲突。”   要不说还是马氏会说话呢。   原本有些不确定的秦王这回怔怔地望着马氏。得到了肯定的孩子当然高兴。   “人都是有情之人,能做到狠辣无情的人,万中无一。你别拿你那一套来要求孩子。再让我听见,看我饶不饶得了你。”马氏须得有言在先,绝不许朱元璋对儿孙们要求过于苛刻。   朱元璋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道:“成大事者最忌优柔寡断。”   话音落下朱元璋被马氏往前一凑,不满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控诉。不发一言的马氏却是定定的瞅着朱元璋,似在无声质问。   “不是,你这是做甚?”朱元璋被马氏盯得心虚,马氏道:“杀伐果断到六亲不认你就满意了?要不你再教他们杀兄杀父?”   朱元璋!!!他是这个意思吗?他有这个意思吗?   吹胡子瞪眼睛,朱元璋瞅着马氏,对马氏总是教儿子心慈手软很是过不去。   “父皇,母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秦王虽然知道朱元璋不会真对马氏生气,不过马氏不依不饶的,两人也不好一直干看着对吧,赶紧出面拉着点。   然而,朱元璋瞟过他。死孩子都听着马氏怼完他了,这才出面拉架,对秦王这假模假样的阻止,很是不乐意。忽悠谁呢?   秦王就不管了。打击他的是亲爹,安慰他的是亲娘,该帮着谁难道以为秦王心里没点数。   反正,秦王那么一拉,马氏已然道:“再要是不能好好说话,莫说了。”   朱元璋!!!他是被嫌弃到底了是吗?   夫妻两人一个骂,一个安慰,秦王的心情算有好转,送走朱元璋和马氏,秦王站在秦王妃的灵柩前许久,“下辈子愿你我都不必生于帝王家,不必肩负这万千重担!”   只不过,秦王府与燕王府相隔并不远,朱元璋和马氏回去的时候,朱元璋看到那燕王府的大门明显一顿,马氏与之道:“若是想去见见就去吧。”   “一个无大义,不念骨肉亲情的人,见之为何。不必了。”朱元璋如是道来,已然放下帘子。   马氏接过话道:“北平不安分的人都解决了,把人放出来也是可以了。”   显然也是体恤朱元璋为父之心。   “大明朝没有内斗的功夫。把他放出来,老四的脑子好使,再加上这些年关着他,把人关成了什么样子自不必细说,标儿刚登基,能省一事就省一事。”朱元璋心心念念的都是泰定帝,他断不会给儿子添事。   马氏闻之也不再提了。   朱元璋想了想问:“高炽他们兄弟如何?”   显然问的是马氏,马氏道:“高炽是个宅心仁厚的,老二像老四,老三有几分像你。”   一番评价下来,朱元璋一顿,“让他们都跟着雄英。”   马氏立刻道:“你莫不是觉得雄英很闲?想想标儿当太子的时候他闲了吗?”   想了想,朱元璋不得不承认,儿子其实挺忙的,忙得不可开交。   “那不是有至儿。”朱元璋立刻想到朱至,马氏不说话了,没错,朱至也可以照顾那些个孩子,但是朱至马上就要出嫁,出嫁啊,朱元璋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马氏不吱声,朱元璋也就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亲事能往后推吗?”朱元璋突然冒出这话,马氏一脸震惊,这是一个当祖父又当皇帝的人该说出口的话,真是不怕闹笑话?   朱元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道:“我这不都是为了我们家?”   理由是够的,事情却不是那么办的。   亏得泰定帝不在跟前,否则真就得先问问,他儿子是不是让他老子教坏的?遇事儿竟然只想到同样的办法解决。   马氏淡淡的道:“出嫁是不能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当初为何给至儿选了离宫最近的公主府。不就是想让至儿能够想回宫就回宫?也是为了方便用人。现下你只要跟鼎臣说好,旁人又敢说些什么。”   想要用人的办法千千万万种,谁规定的说只能把人困在身边?这怕是最差劲的办法吧。   朱元璋又一次感受到马氏对他的嫌弃,却敢怒不敢言,谁让马氏说得对呢!   人吧,就得认服。尤其是跟自家媳妇,就没有什么不好认输的。完全不存在那么一个问题是吧。   “说得对,我去找鼎臣聊聊。咱们家孙女嫁出去,那也是我们家的人,断没有被困在他们家的道理。否则我这些不是白费心了。”朱元璋立刻表示马氏主意,也明了该怎么跟信国公聊。   朱元璋为朱至婚后的生活费心着,汤家上下确实也都盼着汤显和朱至大婚的日子。好在,终于不负众盼,迎来这一天。   天不亮朱至就被人拉了起来,自不必说,开始为她梳妆打扮,别的公主出嫁多少也会慌,像朱至这么一边让人为她穿衣梳妆,她还能悠闲的吃吃喝喝的,宫里伺候的嬷嬷们算是长见识了。实在是第一回 见,感叹无比。   马氏坐镇,且由着常氏在外头招呼人,瞅着朱至神情自若,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儿,马氏也是称奇,且问:“就不慌?也不怕?”   朱至别看跟朱雄英一比是矮了点,同龄人里她算是高挑的了,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身上有肉,看着却显瘦,别管是相貌身材,都是万里挑一。穿上公主的冖服,更是明艳动人,光彩夺目。   难得梳妆的孩子这会儿面对马氏的问题,侧头反而带着疑惑问:“慌什么?怕什么?爷爷我都不怕,天底下谁还能比爷爷更可怕?”   纵然这话没错,可是这样的大实话自朱至嘴里说出,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马氏无奈一笑,“你自小虽在宫里长大,对这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所知甚少,嫁了人......”   “嫁了人我也不与他们道是非啊。有那闲功夫?再说了,我一个堂堂宗人府的宗正,对着叔叔姑姑们要求他们不犯国法。这一要求别管落在谁家不适用?听话,不介意拉他们一把,不听话还让我不痛快,难道我要捧着他们?”朱至悠哉悠哉的接过话,显然对于可能遇上的问题早就有数了,完全不带操心的。   说到这儿,朱至昂头挺胸的道:“爷爷自小就告诉我,谁要敢让我不痛快只管揍回去,难道觉得我一个自小在宫里都不肯受委屈的人,嫁为人妇就得受委屈?这我得想想,我到底是有多没用,这才会选了一个让我委屈的人?当然,那这个人得先比我厉害,家世地位更得在我们之上吧。汤家,算吗?”   显然,朱至已经对所有情况了如指掌,并不认为汤家有那样让她焦虑的可能。   马氏听完朱至的话后,再一次意识到,朱至没有一丁点儿女家的娇羞,这就代表着她对汤显没有那份心动。   想到这里,马氏眼中闪过不确定,果真要让朱至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吗?这可是关系着朱至的一辈子。   思及此,马氏走到朱至面前,朱至抬起头,于镜中看到马氏的眼神,瞬间明白马氏想说什么,先一步道:“奶奶,世上的事我已经如意了大半,不敢贪求十全十美,也请奶奶放宽心,莫对我如此苛求,否则老天会生气的。”   说到这儿,朱至与马氏咬耳朵道:“喜欢是什么,又不能吃。咱们不需要儿女私情,更没闲功夫谈情说爱。”   没功夫什么的,让马氏许多话都说不出口了。   情与爱,那都是吃饱了闲得没事干,不识人间烟火的人所生出的闲心。若是连活着都不容易,又或是心系于天下之人,哪里来的闲功夫去考虑所谓的喜与不喜?朱至志不在此,是幸吧。   马氏并不能确定,但终是伸手顺过朱至的青丝,与朱至轻轻的道:“你不必事事为他人着想。”   摇摇头,朱至十分肯定的告诉马氏道:“我再为别人着想也没有舍己为人之心,奶奶别把我想得太好,我哪有这样的胸襟。”   自叹没有这份觉悟的朱至,其实也是半点不想将来要为什么人委屈自己。   当然,答应汤家这门亲事,她是为了军权,也就是为了自己。欲有所得,当有所舍,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她觉得为样其实挺公平。   马氏实在不知该拿朱至怎么的好。   “都这个时候了,咱们家也是不能悔婚的。奶奶可别一时心疼我连大局都不管了吧。”朱至更得提醒提醒,大局,马氏从来不是心中没有大局的人。   不过,这也是一回例外了吧。朱至心里挺高兴。   马氏望着朱至,终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了。   “母后。”朱至梳着妆,外头天已经亮了,宾客们陆续进来,自然都是朱至的叔叔婶婶们,作为朱元璋孙子辈里第一个成亲的朱至,就算在她底下有比她小得多的叔叔姑姑,那也不妨碍她这场婚礼办得空前盛大。   按礼部的话来说,也就只当年泰定帝作为太子成婚时比得上。   那也没办法,朱元璋一开始拍定要办的。更别说泰定帝都登基了,这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嫁女,谁敢委屈朱至?   至于一干的朱元璋的儿女们啊,面对着朱至,好些人都算是有求于人的吧。   毕竟朱至可是宗正,管的就是他们。加之朱至自小到大都受宠,就算是作为皇子,却也没有一个能及朱至半分。   这么样的情况下,能捉住机会跟朱至套套近乎,刷刷好感,不干的人才是傻。   马氏望着走进来的女儿媳妇们,微微颔首,且让她们都自便。   朱至立刻被一群人围着不断的道着恭喜,当然也是少不了夸赞她这漂亮的话。   眼看汤家迎亲的人就到了,朱雄英这个当的哥早已领着人在外头为难着人。   朱元璋难得闲下来,也算是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看热闹,第一回 嫁孙女,更是他们老朱家的掌上明珠,什么君臣的规矩就免了,就按一般人家迎亲的规矩,朱雄英领人拦亲,汤家那头得想办法过关。   一般拦亲都是为了讨彩头,更为让男方家里知道,他们即将迎娶的可是女方家的宝贝,娶了回去得好好对待,否则他们家可是不依不饶的。   这请妆诗吧,猜谜语吧,哪样都省不了。   外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朱至有些犯困的打起哈欠,常氏总算忙了回来,能陪着朱至了,结果一看她这模样,赶紧拧了朱至的腰。   结果朱至不动如山,回头淡定说上一句,“娘,衣裳太厚了,您拧不进去。”   常氏......   朱至继续道:“要不我拉起袖子让您拧上一把?”   真,常氏好想问问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是她生的吗?   结果下一刻朱至已经握住她的手,与她轻声道:“娘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就三天。”   说得常氏都忍不住落泪了,亏得这一哭,常氏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一会儿你得哭。哭嫁。”   ???朱至真是把这事忘了,傻傻的抬头与常氏对视一眼,并不掩饰惊讶。   自小到大朱至有哭过吗?就是刚出生她都没哭过啊。   再说了,她不都跟常氏说了,她过几天就会回来,也是没有半点的不舍的啊!   她哭不出来!   常氏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什么德性?好在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人,默默往朱至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朱至一捏马上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毕竟她也是用过的人。   “实在哭不出来,往鼻子上放一放。”常氏倒是生怕朱至不知道怎么用,可不得指点。   “知道了。”朱至是一时没顾上这事儿,东西的用处朱至自知。   常氏终于松一口气,毕竟朱至能配合她就放心了。   但瞅了瞅朱至的神色,平淡得真没有一丁点像是要大婚的样儿,这么着确定好吗?   “要不你装得难过点?不舍点?”常氏与朱至小声嘀咕一句,就为了让朱至稍微那么配合一下,怎么说这出嫁就该有所不舍。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婚礼一办,以前我怎么样,以后不还怎么样?我用得着难过?”作为一个嫁人是为完成任务,把所有人认为女子该走的路走完的朱至,怎么装得出来难过不舍。   家是她家,爹娘兄长还是她的。这宫里,她还不是照样能住。   啊,等宫中朱元璋的妃嫔一清,她该给泰定帝要一处独门的院子才行。   将来这东宫是她哥的地方,她哥差不多也要成亲了,再跟朱雄英混在一起是不太妥当。   常氏对于朱至的想法,一时竟然无可反驳。所以朱至是觉得嫁人也会跟从前一样,才会急于成亲?常氏其实很想告诉朱至一句,有些事其实是不太一样的。   这时候有人冲了进来禀告道:“驸马爷进门了。”   这就是要迎亲拜别父母了呢。   常氏赶紧要给朱至盖上盖头,朱至一身大红的喜服在身,面对那红盖头,算了,不就一回吗?早完成早松一口气。那,就把眼泪弄出来!?   “公主出嫁,辞别陛下,娘娘。”朱至的婚礼是既盛大又简单。盛大于应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单于宫中的众多礼节,能省的全都省了,也是体恤朱至不乐意受这折腾。   盖上红盖头的朱至叫人扶着迈出门口,且往堂前与父母拜别。   泰定帝和常氏和朱元璋马氏居于上座,一个个竟然都红了眼眶,面对同样一身喜服,今日瞧着喜气洋洋的汤显,朱元璋道:“我们家至儿交给你了,要好好待她。”   太上皇的叮嘱,汤显岂敢不听,立刻应下一声是。   “愿你们夫妻恩爱,共携白首。”马氏仅此希望,朱至得到得再多,在马氏看来,她值得更好,更多。   “谢皇太后。”这一声祝福,汤显心中感激。   轮到泰定帝,泰定帝看着盖着红盖头的朱至头顶,叮嘱道:“你们常回来。”   汤显一顿,随后又想起信国公说的话,朱至纵然嫁入他们家,不代表朱至往后处处以他们家为重,恰恰相反,朱至往后依然得以老朱家为重,在应天的时候,她想进宫,住宫里或是公主府,得看她喜欢。   至于汤显,他要是觉得宫里住得舒服就住宫里,若是觉得宫里不过就那样,想回公主府住下,或是回汤家都无妨。   所以,泰定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习惯,他要是想一起回来,其实泰定帝也是不介意的对吧。   “是。”汤显其实也挺无所谓的,毕竟他知道两人成婚是需要一个磨合期。   到了常氏这儿,常氏哭得极是不舍,毕竟朱至自小到大就不是一个安分的,极少愿意呆在宫里,好不容易她盼着人回来,以为怎么也能把人留些日子,结果女儿这就要嫁出去了。   常氏抽泣的道:“至儿叫我给宠坏了,日后你多担待些。要是她让你受了委屈,你与我说,我帮你训她。”   这话听来,确定不是我的女儿脾气再怎么不好,却也不是你能训的?   不过,汤显算是有那么一点了解朱至,自知朱至只是行事直率,不想跟人绕太多弯子的人,要说她脾气不好也不至于,毕竟要不是哪个不怕死的惹到她面前,她是不会对人动手换。   “不会的。公主明事理,不是为难人的人。”汤显说得真诚,他虽相貌不出众,然浑身上下自带着一份平和,其实不管马氏或是汤氏,都觉得这样一份平和很是难得。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两个对于汤显的接受更快。   若心胸不够宽广的人,断不可能有这一份平和。   朱至是个强势的人,不需要再挑一个同样强势的夫婿。   一个可以包容朱至,能够放手让朱至按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一个人或许更适合朱至。   一众宾客听着太上皇,皇太后,皇帝,皇后都对驸马有所叮嘱,惊觉好像没有一个人让朱至好好相夫教子。   呃?这正常吗?   正常不正常的,自小管得得了叔叔,治得了权臣,算计得了外臣,收拾得军中将士,叛乱义军的公主,是正常的女子?能用正常女子的行为标准约束于她?   反正,别管是谁娶了朱至,都休想能改变得了朱至。要么就接受她,要么,一拍两散是吧。   底下的宾客们没有一个敢对这事指手画脚,而随着司仪唤着吉时到,再怎么不舍,总得送朱至出门。   被辣得眼泪直流的朱至,逼着哭腔的拜别父母兄长,朱元璋听得一愣,朱至哭了吗?他听错了。   可惜没有朱元璋探听情况的机会,朱至已经被人扶着起身离去。朱雄英这个太子理所当然得给妹妹送嫁。   安和郡主的婚礼,堪比洪武年太子大婚之盛况,当朱至的嫁妆一头已然进了汤家门时,后面的竟然尚未出宫门。   啧啧啧,看这嫁妆的丰厚,也是让人惊奇不矣。   “这要是皇帝的女儿全都按这规格办,怕是人人都得争着抢着娶公主吧。”看着那一抬抬的嫁妆,要说不羡慕不妒忌的都是骗人的吧。   “当今皇上膝下有三子,却只有这一位公主。况且,要说这位安和公主的嫁妆,可真不算是皇帝家准备的,咱们这位安和公主生财有道,应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齐家村知道吧。这是我们应天最富裕的人,那里头的生意,都是安和公主推动的。”   人群中的百姓们,好些都是闻朱至之名的,闲时极少有人议论这一位,可是,朱至做的事惠于一方百姓,叫百姓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谁又能无视这份付出。   “啊,怎么听你们说来这安和公主更像是敛财有道。”有不甚了解的人马上提出质疑。   “呸,什么敛财?你知道齐家村的百姓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又知道,因为齐家村,咱们这应天的各村落,几乎都过上什么好日子?公主帮着我们老百姓既种粮食也做生意,为此公主也赚了不少钱,那是敛财吗?那是带着大家一起有钱挣钱。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对于不明其理,听了几句闲话就觉得当公主的不是什么好人的,这可不好。   他们公主带着他们一道发家致富,大家的日子究竟过得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是有底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绝不能忘恩负义,以为朱至挣得比他多了,那就不是好人了。   “恭喜公主,恭喜公主。”一声声道喜的声音,朱至的花轿经过,一字不落的传到朱至的耳中。   朱至其实更想掀起帘子看看外头,不过这头上盖着个盖头,其实是不太方便的。   不过,能得那么多人的祝福,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对吧。   朱至露出笑容,想动一动,结果这重得她差点把脖子扭了。她头上戴着凤冠,重是真重,好在她也算能撑得住。   差不多,也该到了吧。朱至盼着,就想早点到信国公府。   此时的信国公府啊,也是一片道喜之声。   “恭喜恭喜啊。”信国公领着儿孙在门口迎客,看着魏国公领着儿子们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信国公赶紧迎上去。   对于魏国公挤眉弄眼,意有所指,信国公一胳膊给了他,“今天可是我们汤家的大喜日子,你可别给我闹腾。”   魏国公立刻道:“看你说的这话,我是这样的人吗?不过你这算计了那么多年,总算如愿以偿,绝对是可喜可贺。”   信国公横眉扫过魏国公道:“听你这语气是羡慕还是妒忌?”   不想魏国公坦坦荡荡的承认,“两者皆有。”   不意外收获信国公一记白眼。信国公道:“你这儿子跟在太子和公主身边历练多年,难道不比我这么着好?”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信国公要不是因为儿孙都没有出息,也不会一味想着把朱至娶进他们家门。   “谁让你心眼那么多,小时候不好好的教人,现在反而嫌弃儿子没用,儿子没用也就算了,就是孙子......”魏国公点到为止,但两人都明白什么意思。不意外再次被信国公给了一胳膊。   魏国公这回可聪明了,及时的躲开,没让信国公碰到自己。   “这些话你可别再说了,我现在就指望着公主进门,过个几年,给我生个大胖曾孙,再由公主好好教导,那我汤家就算后继有人了。”信国公早已树立好了人生目标,并不认为还需要纠结于过往,因此也是希望魏国公莫要再提。   不想魏国公挑挑眉头问:“就你们家这一个个不安分的,确定他们能乖乖不找人麻烦?”   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了,谁家的儿孙什么模样,谁还能不清楚?   对于汤显娶到朱至这个事,汤家有人到现在都不太接受。   “放心,咱们这位公主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就连皇上可都是亲口说过的。进了我们家的门,谁要是不长眼惹上她,公主要怎么教训都成。”信国公那叫一个落落大方,以为谁要是敢不长眼惹上朱至,有什么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再说了,要不是这么厉害的人,哪能镇得住?”镇得住什么,信国公也就不必再说,但魏国公是知道的。   “咱们都已经老了,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魏国公感慨一声,也算是庆幸大明后继有人。   信国公挑挑眉道:“有皇上在,咱们都可以松口气。”   这个皇上当然指的就是刚刚登基的泰定帝。   两只老狐狸相互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轻松。   能从朱元璋的手里好好的活到现在,等到了泰定帝即位,这从前的猜忌也算是划上一个句号了,以后只要他们忠心为国,倒也不怕再被人用什么样的罪名解决了。   “国公爷,花轿离着咱们信国公府就剩一里了。”前面打听消息的人乐呵呵过来禀告,也让信国公和魏国公的话题适时止住。   “赶紧让人都准备好了。”信国公那叫一个高兴,乐得嘴都合不拢的招呼,一众人赶紧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那头的鞭炮声锣鼓声已经响彻了整个应天,魏国公看着道:“我可先进去了。”   信国公这儿哪里还顾得上魏国公,挥挥手把人打发,“去吧去吧,跟我们那群老兄弟一起喝酒吃肉,一会我再去陪你们。”   “那敢情好啊,咱们可说好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魏国公是好些日子没有跟一群兄弟们喝酒吃肉了,信国公早早的连儿媳妇都定下了,娶的还是朱元璋的嫡长孙女。这一位不仅深得上头几位的宠爱,自己也更是个有本事的人,谁人对此不是对信国公竖起大拇指,赞一声果然有先见之明。   现在可算是等到朱至和汤显成婚了,这杯喜酒都来喝,也得尽兴的喝。   朱至便在一片簇拥之下来到了信国公府,听着外头的人喊着一句句的吉祥话,按照一套流程下了花轿,跨过马鞍,走过火盆,一只手牵过朱至,虽然朱至是第一回 见,却还是自然而然的将手交到他的手里,也能感受得到对方突然的僵硬,怕是没有想到朱至的反应这么快吧。   想象着汤显的表情,朱至的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弧度。   “公主。”汤显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传来,朱至应了一声。   “我带公主进府。”汤显语气中透着几分不确定,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好。”朱至应的爽快而且落落大方的,似乎她才是那个领汤显进府的人。   汤显就这样牵着朱至的手,小心翼翼的让朱至跨过门槛。   既是成婚这样的喜事,迎娶的更是大明的公主,信国公府开的是中门。   宾客云集的信国公府,随着朱至和汤显并肩而入,更是响起了如雷般的恭贺声。   汤显一边牵着朱至,一边应对周围的人涌上来的道贺。   朱至莫可奈何的顶着盖头,有心想看看外面的情况都不行,只能低着头看着走过来所见的鞋,好吧,鞋挺多,证明人也很多。   只是突然有那么一个人,突然在前面伸出了腿,看这架势是要绊倒汤显,汤显只顾牵着朱至,与宾客们表示谢意,不曾注意脚下,故而这眼看着人往前倾,想看好戏的人,面对这样的一幕露出了得意,不想下一刻汤显却被朱至稳稳地扶住了。   “小心。”朱至是看清了那伸脚出来绊人的鞋子,然而来不及提醒,那就只能出手相救。   汤显被朱至稳稳当当的扶着,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回事。对于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宾客,汤显才注意到自己扑进了朱至的怀里。   朱至身上自带了一阵香味,似香非香,但这种味道很是好闻。   “咱们阿显是被美人相救了?哎哟,咱们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福气,真真是让人羡慕不已。”突然的变故自然让人不知所措,好在汤显也有那么几个至交好友,关键时候打破僵局。   “是是是。被美人所救,可是莫大的福分。公主也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嘛。”这话谁人听来都知道是为了缓解尴尬,朱至已然将汤显再次扶正,这才松开汤显的手。   汤显的脸已然红透,面对周围一道道调笑的目光,能够站着不跑已经很是不错。“公主请。”   汤显再不好意思也必须撑起来,引着朱至继续往前走。   “万河。”朱至唤了一声,旁人也只当朱至唤了个人,却不知朱至唤人何意。重点更是朱至已然随着汤显继续往正堂走去。   但是这周围吧,再也没有人能靠近汤显,自然也没有人能再使绊子。   这样的变故,里头已经等着的信国公自然听到了下人回禀,眸下闪过一道不悦,却又很快恢复了满脸的喜色。   “新人进门,一拜天地。”这时候朱至和汤显已经一前一后走入正堂,在此之前,一条红绸也被塞到他们各自手中,两人手执红绸一端,随着司仪的叫唤,两人恭恭敬敬的朝着天地而拜。   “二拜高堂。”周围的人都是满脸喜色的看着一对新人成婚。   拜完天地拜高堂,司仪兴高采烈的唤道:“夫妻对拜。”   朱至和汤显相互朝着对方一拜,便听到了司仪叫唤着礼成,送入洞房。   这算是让朱至稍微松了一口气,折腾了一天,可算是差不多完事儿了,而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的信国公府早已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整个信国公府,那一个个鲜红的喜字,在红色的烛光之下,显得耀眼夺目。   汤显牵着朱至的手,小心翼翼的护着朱至,不让身后那急于闹洞房的人撞着朱至了。   “不喜欢被他们挤着?”相比于汤显奋力想护着人,却未必能护得住,朱至感受得到汤显的维护,突然在他的耳边问了一句。   汤显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道:“莫让他们挤着公主才是。”   “也对。”朱至虽然被蒙着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情况,确实也并不怎么喜欢被人这么挤着。   那怎么办呢?   朱至旁的或许都缺,可最不缺的难道不是力气吗?   因而在汤显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汤显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本来围着他们的人突然被推得老远。   “谁推的我啊。阿显,你别跑,别跑啊!”朱至解决了挤着他们的人,没有想到下一刻汤显竟然带着她拔腿就跑。   这,这可不是她教坏的啊! 第135章 相处   ◎磨合◎   朱至觉得很有必要跟人澄清一下, 不过,好像也不用吧。   汤显虽然趁着那群人被朱至借力打力挤得老远的人, 没办法靠近的时候带着朱至跑了, 跑着跑着又想起来朱至还盖着盖头,嗯,汤显已然停下为朱至掀起了盖头。   “驸马爷也太心急了些, 怎么能这么快就掀了公主的盖头呢?”跟着朱至和汤显的喜娘如何也想不到,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汤显和朱至把事儿都干完了?   跟着朱至的万河等人注意到汤显的动作, 也是一愣,结果朱至冲他使了个眼色。行吧, 这里是信国公府,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敢得罪朱至,再者,朱至也不是那随便叫人欺负的人。   而掀起朱至盖头的那一刻,汤显看得有些痴了, 随着喜娘的一声叫唤, 汤显终于反应过来, 拿着盖头显得手足无措。   “你想去敬酒吗?”结果下一颗朱至竟然问出这个问题,汤显当然不想, 诚实的道:“我还不会喝酒。”   闻此言, 朱至认真的点点头道:“那就交给长辈们应酬吧,我们走。”   一把拉起汤显的手, 朱至与汤显撒腿就跑, 汤显也没有想到, 可一想也对, 有长辈们在就成了。一把将红盖头塞怀里, 且与朱至道:“我带公主去个地方。”   拉起人就跑的朱至,自然不会忘记这信国公府她可不熟。   好在汤显很快反应过来,反手拉起朱至如是说。   朱至连忙点头,表示没问题,汤显想带她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   自家的地盘汤显还是了解的,左拐右弯很快便跑得没了影,追在他们后头的人找不着人能怎么办,赶紧去前头禀告啊。   信国公正跟人敬着酒呢,突然听到下人来报,汤显领着朱至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可对于信国公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都是半大的孩子,这敬酒的事也用不着他们。让人不用找了,让他们自个玩去。”信国公如今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朱至和汤显两人能处出感情。   开始,两个孩子肯定都是会尝试着相互接近,那他们要怎么相处和沟通,当长辈的不该多管多问,只要他们高高兴兴就好。   本来汤显将朱至送回房之后确实该出面敬酒的,但有了信国公这句话,也没人在会不长眼的四下寻找汤显的影子。   面子这东西,自己有,可就不用别人要了。   汤显这小子懂得哄好朱至,让朱至高高兴兴的,那就是他们家最大的事,也是最好的事。   因而在信国公领着儿子媳妇敬酒的时候,有人对汤显没有出现表示出不解。信国公理直气壮的道,这么小的孩子喝的哪门子酒,还不如让他陪着郡主。   有了信国公出面,谁还能说是汤显不懂规矩呢?   好不容易把朱至娶进家门,理所当然处处以朱至为重。这有什么问题吗?   魏国公这样的老朋友,就相当直接的同信国公道:“你把公主抬得这么高,直接是把所有人的歪念都给掐没了呀。”   “这不是应该的吗?”信国公表示本来朱至就值得人把她供着,更别说现在孙儿自觉,他肯定是会配合的。   “我就比不上你。”就信国公这气度,魏国公自叹不如。   “有出息的儿孙跟没出息的儿孙肯定是不一样的。你底气足,我呀,现在就靠自己这张老脸了。”信国公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半分不高兴,自然也就引得魏国公侧目,有这样的人的吗?认了儿孙的没本事,却没想过该怎么样督促儿孙上进,反而把希望寄托在朱至身上,他就不怕朱至也靠不住?   算了,怎么说今天也是信国公家的大喜日子,说这种晦气的话,那不是讨打吗?再好的朋友也得注意界限。   “闲话少说,喝酒喝酒。”魏国公端起酒,且让信国公跟他一起敞开的喝。   信国公自然是要奉陪到底的,端着酒阔气的道:“来,喝!”   汤显拉着朱至躲得没了影,后头追着想找他们的人没能找着,有信国公吩咐,也都不找了,随便汤显和朱至去哪就去哪。   只不过让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汤显拉着朱至却没有躲到外头,而是左拐右弯的回到了一片喜气洋洋的院子。   也不知是不是外面的人,把院里的人都叫去了,院子竟然空无一人。   “这是我的院子。”汤显并没有松开朱至的手,这一处院子算不上小,却也是不大的。指向正院,汤显道:“那就是我们的新房。本来伯母是想让我搬到另一个大院子去的,只是这是我从小住惯的地方,况且公主和我大婚之后也不会住在府上,也就没有这个必要空着一处大院子,所以我没有答应伯母。”   朱至听着点点头,对朱至来说这个院子是小了点,尚不及她在东宫的院子一半大。但是,那有什么。   看了看四下,朱至注意到院子里有很多木头。而且这上面还有缩小版的水路走向。朱至走过去玩起水来,末了朱至问:“你怎么突然好奇起水路来?”   被问到这里的汤显不太好意思的抓抓头道:“我这是想什么都试试。就是好奇。”   没有任何的理由,单纯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那没事,好奇你只管听听看看,也可以动手。啊,公主府上其实有些东西我想让你改改的,不如我们合计合计。”难得汤显好奇的东西刚好是朱至能用上的,朱至要是不物尽所用岂不是浪费了。   汤显!!!顿了半响后问:“要现在就商量吗?”   朱至摇了摇头,“不用,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可见汤显松了一口气,朱至低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回朱至没有再找话说,而是低头把玩着水。汤显可以感受得到,朱至在听说他的兴趣爱好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脸的嫌弃。这也是为什么汤显可以自然而然的跟朱至说起,他的这些爱好的原因。   不过,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要是就这么站在这儿看着朱至玩水,是不是有点浪费?   “我还想郡主跟我去个地方。”也算是有所准备的汤显,虽然不太好意思开口,但还是向朱至发出了邀请。   “还没有到吗?”朱至还以为已经到了汤显想带她看的地方,没想到竟然还没有。   汤显啊的张大嘴,也是明显没有想到,是他让朱至误会了。   “在屋里。”顺口汤显便答了,手也指着屋里的方向。朱至立刻站起来道:“那我们走?”   汤显能够感受到朱至的包容,重重点头道:“走。”   汤显就那么领着朱至进了屋,让朱至没有想到的是,屋里竟然一处开了个天窗,一抬头便可看见满天的星辰。   “玻璃?”朱至注意一看,啊,顶上那是装了一层玻璃吗?   嘶!朱至转头不解的望向汤显,汤显赶紧解释道:“这是我好不容易才让人弄出来的琉璃,我就想,公主在外甚是辛苦,或许会喜欢放松放松。我就挺喜欢看星星的,也想请公主试试。”   答非所问什么的,朱至也不生气,重点难道不是汤显算是一个有心人。   “那就试试呗。”的确没有静得下心来好好看看星星,看看月亮的朱至,面对汤显的邀请,没有道理不配合。   这才注意到,在这天窗之下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显然汤显也是准备得十分到位的。   “躺在这里看吗?”朱至颇为好奇的询问,汤显重重点头。   朱至立刻脱了鞋子,相当利落的走到毯上,昂起头看着天空,星辰璀璨,不禁露出了笑容,“这个位置选的很好。”   可是,头冠有些重,她得先取下来。正忙着脱鞋子的汤显,听到朱至的夸赞,颇有些不好意思。注意到朱至的动作,先一步上前帮着朱至将头上的凤冠取下,放到一旁的案上。   “谢谢。”朱至道一声谢,她这脖子总算解放了。汤显道一声不必客气。   结果朱至已然大大方方的躺下,汤显低过头看着朱至自然而然的举动,心里不禁在想,是不是自个儿太扭捏了呢?   “不是要看星星吗?你怎么坐着不动?”朱至人已经躺下了,结果发现汤显竟然坐着傻傻的不动,说好的看星星呢?   汤显被朱至一唤,也终于是缓过神来了,但是,面对朱至的大方,汤显再一次陷入了反思,到底谁是男的谁是女的?   最终汤显还是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保持着跟朱至一定的距离,躺到朱至的身边。   “满天的星辰你都认识多少?”两人一道躺着,看着天上的星星,朱至好奇地问了一嘴。   “我只喜欢看,倒是从来没有仔细的研究过。”汤显说到这里,颇觉汗颜,没想到朱至补了一句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要给我上这满天星辰的课呢。看星星就看星星,非得要学着分辨这满天的星辰不可吗?”   朱至对此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认同,让汤显本来七上八下,以为自己不了解或许会让朱至生厌的心,安定了下来。   “你猜这满天星辰我只认识几个?”朱至在这时候又丢出了一个问题。   汤显愣了半响,最终还是顺着朱至问:“公主认得几颗星星?”   “紫薇星,也就是北极星。”朱至赶紧回答,天边最亮的一颗星。说到这里,朱至想起了自己即将的打算,“要是想在草原上认得路,是不是也得学学星辰啊?”   汤显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为什么会有一种不管朱至做什么事,都得考虑是否对行军打仗有利呢?   “改天我去找钦天监好好的研究研究。”朱至庆幸于汤显给她提了一个醒,让她知道接下来自己到底该干什么事去。   “公主要是去找钦天监学习能不能带上我?”朱至忙里忙外还想着学习,相比之下,汤显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着学学。   “好啊。”朱至半点不介意,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钦天监的人又不敢不教。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不过,比起刚刚的气氛,两人都好了许多。   “是不是应该先让公主吃些东西?我去给公主做碗面。”汤显其实也没有想到,自己和朱至的相处如此融洽。   一想朱至忙了一天未必吃过东西,此时外头没人,汤显就想着该去给朱至煮一碗面。   “虽然我现在不怎么饿,还是得吃点。你要是不嫌麻烦,连你那一份也做了吧,我们一起吃。”看情况,刚刚他们这一跑,没人想得起来闹洞房。朱至也乐得没人闹腾。至于和汤显之间的相处,总是要慢慢磨合的,不急。   汤显一听立刻起身,这就要去给朱至做面去。   没想到汤显刚走,院外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三公子也真是的,怎么能带着公主就跑了呢?让大家伙好些准备都用不上。”   看来一个个都觉得汤显带着朱至不知跑到哪玩去了,不可能回到小院。   “娶了公主就是不一样。就算不守规矩,国公爷也不会责怪。”这话听来酸溜溜的,看得出来对方的妒忌。   “可是这位公主力大无穷,一个男人娶了一个力大无穷的女人,就算是公主,心里能没点芥蒂?”   朱至原本不想把外面的闲言碎语当回事,可这越听,怎么还笑话起她来了?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国公爷求的婚事,亏得这位公主长得还算不错,否则就她力大无穷这一条,得吓唬多少人。”说话的都是一群女人,朱至从窗口看出去,只见在院中行来了好几个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还掩口而笑。   虽然朱至早就知道,扎得女人的心最疼的人永远是女人,对她天生神力的事儿甚是以为可耻的一点,依然还是出乎朱至的意料之外。   “那你们怎么不跑?”朱至站在窗前声音不高的问了一句。   本来交头接耳说的正开心的女人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院里竟然会有人。   抬头循着声音看来,但见朱至一身大红喜服,头戴凤冠的站在窗前,一群人立刻意识到朱至的身份,吓的一个激灵的跪下,“公主。拜见公主。”   朱至不慌不忙的道:“我方才的问题你们还没有回答我。”   可朱至并没有叫她们起来,单纯等着她们回答。   “男人或许会因为女人长得好看,所以不介意那个女人有什么在你们看来算是问题的问题。你们是女人,不至于再为女人的美色所惑吧。你们也听说了我天生神力,那你们为什么不跑?”朱至慢慢悠悠的出言相询,语气没有丝毫不悦,只是对这个问题表现出好奇,等着人回答。   “公主恕罪,奴婢的非议公主,奴婢知罪。”这群女人如何也没有想到,按理来说应该被汤显带走的朱至,不会出现在这院中才是,结果朱至却已经在屋里等着,最关键的是,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人。包括朱至的人竟然都没有在这儿。   “非议并非是你们的罪过。我只是单纯想知道,天生神力,为什么在你们看来需要旁人芥蒂。上天所赐的力量就如同生命一样,不都是十分珍贵的吗?在你们看来,我该为了我自己得天独厚而伤心难过,旁人也要为此而轻视于我?”朱至的确没有生气,但是她也想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得天独厚,生来就力大无穷的她,应该要为此而羞愧,以为自己不堪为女人?   “公主恕罪。奴婢大字不识几个,道理懂得也不多,都是听别人闲谈了几句,奴婢学着说来的。”面对朱至的问题,她们根本答不上来。看着朱至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其中一个妇人只好壮着胆子回了一句。   “道听途说了几句,所以你们也不思考是对是错,只觉得说的十分过瘾,因此相互传告。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叫恶语伤人六月寒?”朱至所在意的是,身为女人为什么会觉得女人有本事,得天独厚反而成了最大的过错。   一个个上嘴皮下嘴皮一动,就不断的攻击着一个人。流言蜚语最是伤人,身为女人应该比谁都更清楚这个道理不是吗?   这回一群女人都不敢再吱声了。对与错,这些人还是心里有数的。只是说着别人的事儿,伤的是别人,她们也不费什么力,不就是那么传了几句话而已,她们只是根本不在意。   “去请万河公公过来。”朱至问了之后没有得到答案,也知道了这些人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也不愿意再费心跟这群人说话,吩咐一通,朱至提是道:“至于你们,都在外面候着,不许进来。”   朱至丢下这话,转过身回去坐着去。   跪在地上的人听着朱至的话,却是不敢不听,她们该庆幸今日是朱至的大喜日子,否则朱至未必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她们。   万河确实在外头,就连送朱至进府的喜娘也都在外头等着。   “公主也真是的,怎么能陪着驸马爷胡闹呢?这成婚的礼数哪样都不能缺了,这可是关系着您跟驸马爷一辈子的事儿。”喜娘是个50来岁白净有福气的妇人。   虽然不想在朱至的大喜日子唠叨话,却还是能忍住。   “缺不了,有你不是?”朱至跑的时候不管不顾,这会儿面对喜娘的唠叨,自知这一位也是盼着他们夫妻好,乖乖的奉承一句,冲喜娘眨了眨眼睛,真真是把喜娘再要唠叨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喜娘给朱至点起了大红蜡烛,接着问:“驸马爷去哪儿了?这结发,同心结都还没弄呢。”   这两样那是少了汤显都做不了的事儿。   “去给我做面了。”朱至答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让喜娘张了张嘴,真真是不知如何说话才好。   “面来了!”恰在这个时候,汤显端着两碗面回来,朱至远远的便闻到了香味,再一看那面上放着荷包蛋,青菜,香菜,还有豌豆。就这配色叫人瞧得不禁食欲大开。   喜娘也不禁流口水。可是汤显只做了两碗,他一碗,朱至一碗。这会儿直接先端到朱至的面前,“公主尝尝我的手艺。”   朱至本来是不饿的,可是闻着这香味,再看看这色香味俱全的面,赶紧从汤显手里接过筷子,“多谢。”   汤显已经在朱至的对面坐下,两人就着桌子,同样的两碗面,多余的一句废话都没有了,直接开干。   一干人!!!   但见汤显和朱至吃饭的架势,真觉得他们吃的这碗面是这世上最好吃的面了。   “味道很好。”朱至吃了一口,由衷的称赞,这时候朱至就万分想念辣椒。这时候要是能添一把辣椒,不管是炸的还是剁的,味道肯定都会更好。   “可惜少了一味佐料,上回我吃过别人从南边带回来的一个佐料,红色的,不用太多,就一点,撒在面上面,虽然有些辣,那味道更是一绝。”汤显也是个吃货,和朱至说起吃的时候,整个人眼睛亮闪闪的。   “南边有吗?你记得长得什么样子吗?”朱至脑补的是,汤显看见的莫不是辣椒吧,真要是有辣椒了,她绝对要大量培植。   “记得,就是红红的尖头是绿的,很小。”汤显生怕朱至不一定能理解,既然在桌上画了出来。一看这形状,朱至拍案道:“这是好东西,你上回是在哪吃的?我明天就让人去问问,这东西哪里有?”   汤显一看朱至迫不及待的样子,对于美味念念不忘的人,精准的告诉朱至在哪吃的东西。   朱至转头就冲万河道:“听见了吧,明天找人去问问。重金悬赏,这东西要是有苗子,一定要种起来,至于要给哪个村子种,找舒笙去。”   一听舒笙,万河自知这样的东西必然是好东西,朱至是打算批量生产。   同样的事一回生两回熟,万河早已习惯了朱至的识物之能。没办法,那些在别人看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朱至让人培育出来,这可是赚了一笔又一笔。   沈家的人自打和朱至做生意以来,钱赚了一波又一波。重点更是,打消了朱元璋对他们沈家的芥蒂,毕竟身=沈家的人会赚钱,还能带动大明的经济,让大明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换成谁也舍不得对付这样的家族不是吗?   “应天的面你最喜欢哪家的?”吃吃喝喝还得讨论,作为吃货再也没有比聊吃的更能拉近两人距离的。   “城东刘老伯的面味道很是不错,我最喜欢他们家的配菜,甜而不腻,百吃不厌。”朱至既是有心人,汤显也配合着朱至回答问题。   作为在应天土生土长的人,汤显尝尽了应天的美食,只不过都是些小摊儿,没想到朱至却十分附和的道:“我也喜欢,尤其是他们家的肉丸面,那肉丸堪称一绝。”   汤显一听也认可的点头,“汤底做得好,味道自然就好了。”   朱至对此指着面前的面道:“你的汤底也不差。好吃。明天我们吃烧烤,我比较喜欢吃肉。”   这一天的日子没过完呢,朱至念起明天吃的什么,用的什么,也是没谁了。   “好!”汤显一听默默记在心上,朱至喜欢吃肉。   对于一旁的人,看着两人吃吃喝喝的,倒是熟络得很,要不是他们身上都穿着大红的喜服,怕是要让人觉得他们成婚久矣。   喜娘等着他们吃完,一脸满足的半倚着,不得不提醒道:“公主,驸马,你们两位配合一下?”   听着驸马二字,朱至马上问:“他们唤你驸马你习惯吗?”   啊?汤显也是没有料到会被朱至问出这个问题,惊讶无比的望向朱至,半响才缓过来道:“还好吧。”   “驸马,大明的驸马多了去了。”朱元璋儿女众多,确实如朱至说的,大明的驸马多了去了。   汤显想了想道:“我无官无爵,没事,就唤驸马吧。”   对自己相当有认识的汤显觉得被人唤一声驸马没什么不好的。   说到官爵,朱至轻咳一声道:“有个事我先跟你说,省得将来旁人到你耳边说长道短。”   毕竟少见朱至正色,汤显也正色以待,“公主请说。”   “爷爷本来的意思是,你娶了我,该给你一个闲职。我是觉得,无功不受禄,你既无功于社稷,让你因我而受爵得官,并不合适。也容易让人搬弄是非。因而我拒绝了。”朱至如是道来,汤显一听明显松了一口气,“公主说得对,无功不受禄,我也为这事发愁。毕竟有前例在,我要是拒绝了,更怕公主和皇上不高兴。公主能让我不必受人非议,白食朝廷俸禄,谢公主。”   白食朝廷俸禄什么的,才是最让朱至侧目的话。   比起所谓的官声来,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没有做出利于朝廷的事,所以受之有愧吗?   朱至惊觉汤显是个很有趣的人,倒是让朱至有一种意外之喜。   “没错,咱们不白拿朝廷的俸禄。反正我们成亲以后我养你。”朱至拍着胸膛十分阔气的开口,身边的人听着朱至这话,其实很想问问,汤显白拿朝廷的俸禄名声比较难听,还是被老婆养的名声比较难听?   可是汤显却腼腆的望着朱至道:“公主放心,我吃的很少的。”   !!!朱至一顿,随后认真的跟汤显道:“没事,以后你可以敞开的吃。我别的没有,钱管够。”   汤显震惊的抬头和朱至对视,朱至认真的解释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我生财有道吗?”   “公主虽然生财有道,可是公主还要上交太上皇和皇上。而且还做了很多利于大明的工程,哪一样不费钱?”没有想到汤显却也同样认真的和朱至分析,朱至花钱的地方多着。   朱至被很多人夸过有钱,却很少有人注意到,朱至虽然能挣钱,可是朱至花钱的地方永远比挣钱的地方多的多。   此时听着汤显的话,朱至的心情变得很好,“放心,就算我花钱的地方太多,我也能挣的比花的多。做生意得有盈利,那才要上交我爷爷和我爹。我要是手里没钱了,我也不会打肿脸充胖子,非要先应着我爹和我爷爷不可。”   朱至得让汤显知道,她可不是傻子。虽然朱至挣的钱并不会吝啬于给家人,前提是她手里的有钱。   “公主,驸马爷。”喜娘也是没办法,这时候只能再唤一声,盼着朱至和汤显能别再聊下去,先让她把该办的事儿办了吧。   “一说起话来又把你给忘了。怎么着,你来吧。”朱至终于端正的坐好,等着喜娘把该办的事办完。   喜娘不曾有半丝犹豫,赶紧上前去让这两位各端起一杯酒,喝了交杯酒。   随后从朱至和汤显的后脑勺割取了一缕头发,再将两缕头发缠绕在一起,嘴上满脸笑容的道:“结发同心,恩爱不疑。”   “公主和驸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喜娘最后赶紧补上这一句,周围的人也都跟着一起道贺。   “赏。”朱至还是喜欢听吉祥话的,爽快大方的叫着赏。   伺候在朱至多年的人都知道,朱至虽然爱财如命,却也是相当阔气的人。   喜娘这一回办差其实心里也挺高兴的,毕竟刚开始被钦点负责这一回的喜事,朱至就已经赏了她一回,如今再赏一次,她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连声和朱至汤显道着谢,喜娘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礼数完毕,朱至的人赶紧帮朱至将身上厚重的衣裳脱了。   汤显在一旁看着一群人围着朱至转,倒也耐心的等着。其实他的眼里也只有朱至一人而已。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朱至和汤显都已经洗漱完毕,自知今夜两人并不会洞房花烛,但伺候的人也都乖乖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朱至今天也算是忙活了一天,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汤显看起来也没有疲惫的样子,朱至看了看头顶上的那一片星空,“我们还是看星星吧,要是困了就这么睡。”   纯聊天纯睡觉什么的,朱至半点压力也没有。   汤显也正有此意。   两个人躺在毯子上,盖着被子,一开始聊着应天的各种美食,随后又说起了彼此的理想。汤显算是个没有理想的人,所以对于朱至自小就打定了主意上战场,守卫大明边境,心中也是十分好奇。   朱至也相当的利落,没有半点绕弯子的回答汤显。   “天生神力,要是不物尽所用,岂不是可惜了,而且大明边境未宁,唯有边境安宁才能保证大明百姓安居乐业。”   这一刻的汤显必须得承认,哪怕朱至是女儿身,却有着男儿所没有的志向。   “不过,武力能够解决边境的安宁,却也只是一部分,要想真正的边境安宁,不能单纯只靠拳头。”朱至末了补上一句,证明自己并不是一味只喜欢挥动拳头跟人打架的人。   “公主这么多年以来,和各地商人一道发展农业,应天的百姓对公主赞不绝口,也是因为他们真正得利。所以公主并不是只懂得用拳头让人听话的人。”汤显很明显这些年把不少心思都放在了解朱至上,因此才能知道朱至到底做了什么事。   朱至有些意外,侧过头疑惑的望着汤显。   汤显也实话实说道:“我也想了解公主。越了解越觉得公主是很了不起的人。大明朝能得公主这样的人是大明朝的福分。”   稍稍一顿,汤显接着道:“能够娶到公主也是我三生有幸。”   相比于之前那些话中的坚定,后面这一句,汤显小声的说出。好在朱至一直专心听他说话,自然不会错过他最后这一句。   “那以后你要对我好一些。”朱至可不是那客气的人,顺杆子爬才是她的本色。   汤显双颊通红,也是没有料到朱至会这么接话,可是听着朱至的话,汤显和朱至对视,没有错过朱至眼中的认真,也真挚无比的道:“好。”   总的来说,新婚的第一夜,虽然没有像其他正常夫妻一样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朱至和汤显也算聊得很融洽。   两人聊着聊着,什么时候睡着的也没有意识到。将尽天明之时,朱至的生理钟很准时,睁开眼,看着旁边还在熟睡的汤显,朱至考虑的是,要不要把人吵醒呢?   “公主,驸马,时候不早了,该起身去向国公爷请安。”正当朱至犹豫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得,汤显听着声音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好和朱至明亮的眼睛对上,大眼瞪小眼,两人对视了半下,又不约而同的离开了视线。   “进来吧。”朱至已然缓缓的起身,顺手拿过一旁的长袍披上,招呼外头等候的人都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圆脸妇人走了进来,这位正是当年马氏给她的人,有个很有福气的名,福溪。宫中的人都唤她福溪姑姑。   一晃十几年了,这一位专门负责朱至贴身的事,如今出嫁了,也是主管着伺候朱至的宫女内侍们。   福溪已经领着宫女们端着洗漱用品,以及朱至今日要穿的衣裳进来。   “驸马的人呢?”朱至随口问起,也是因为没有看到除了宫中打扮的人之外的其他的人。   “公主吩咐不许人进来,奴婢将人拦在了外头。不过,驸马爷的衣裳奴婢已经拿过来了。”福溪是个办事可靠的人,因而虽然按朱至的吩咐,不许信国公府的人再进这个院子,却也不会把汤显这个驸马爷的事抛之脑后。   汤显没有任何异样自然而然的道:“有衣裳就行了,我也不喜欢被人伺候。”   话说这人已经先一步走过来,准备拿过自己的衣裳换去。   一旁等候的内侍已然先一步道:“奴伺候驸马爷更衣。”   “没事,你要是不习惯可以自己换。”朱至怕给汤显压力,所以给了他选择的权利。   汤显看了一眼在他面前弯着腰,根本不敢抬头的内侍,且道:“我习惯自己换。”   这话透露出来的意味可就不简单了,但是朱至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追根究底。   内侍自然是不敢拂了朱至的意,朱至都说了由汤显做主,汤显开了这个口,他便将衣裳恭恭敬敬的递到汤显的手里。   朱至这边的人却是陆续的伺候朱至洗漱更衣。   新婚的第一天,朱至还得穿着红色的宫装,对于还想在她脸上动手的宫人,朱至适时的制止,“我气色不错,还没到需要抹粉的年纪。”   日常的保养朱至愿意,要说抹粉抹胭脂,朱至就不太乐意了。十二三岁就着急忙慌的打扮,这辈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对此,宫人自不敢强迫。   万河这时候就给朱至送上了早点,“奴婢在外头买的。”   毕竟是信国公府上,万河并不熟悉,也不愿意在这儿横冲直撞。可是又想到朱至是习惯定时定点用饭的人。只好从外头给朱至带进来。   朱至让他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是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不错。”朱至知道万河是怕饿着她,这份情岂有不领的道理。   正好汤显也换好了常服走出来,朱至且将一个包子塞到汤显的嘴里,“先吃两个垫垫肚子。”   汤显被塞了个正着,想拒绝都没来得及,不过,有什么道理拒绝?   包子入口都是香味,汤显一吃就吃出来了,“是洪记的包子。”   万河连连点头,表示汤显说得没有错。   朱至将盒子里的另一杯豆浆递到汤显的手里,汤显也不客气的接过。两人一碗豆浆,两个包子吃下去,都觉得舒坦无比。   早起的困倦也被这顿美味的早餐清扫一空。   “公主,驸马,该去给国公爷问安。”福溪等他们吃完这才催促。   吃饱喝足的朱至,心情自然是愉悦连连点头道:“走走走,去拜见国公爷。”   虽然按品阶来说,大家都属于正一品,可是信国公可是开国功臣,这可是实打实的,朱至在他跟前也得客客气气,绝对要记住自己是小辈。更别说有功于大明的人,她这个公主可不能摆架子欺负人。   汤显听着朱至那没有任何不舒服,反而颇是期待的语气,不知怎么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只是汤显在前面引路,也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家里的情况大概跟朱至说一说呢?   在汤显纠结无比的时候,朱至先一步开口道:“汤家上下,既然是一家人,只要不过分,我都会给他们几分薄面。但是,反过来,我连我家叔叔都能打,旁人也别想让我忍气吞声。”   还在纠结的汤显惊愕抬头。朱至果真如传闻的那样直接啊。 第136章 报仇   ◎当下◎   朱至可就不管汤显的震惊了, 眨眨眼睛冲着汤显道:“虽然我会看在国公爷和你的面上,可是, 并不代表谁都能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昨天晚上给你下绊子的人, 今天又会怎么做呢?”   提起这事,汤显当然不可能忘了,故而抬眼望向朱至, 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 话到嘴边终是咽了回去。   “当然,今天是第一天。第一天, 规矩就得立好了。”朱至紧接着又丢下这句话,汤显已然傻眼了。   他要是记得不错, 新婚第一天该是婆家给新娘子立规矩。朱至这是要反过来?   张了张嘴,汤显想掩饰内心震撼,朱至已经拉过他道:“走,咱们快去拜见长辈。”   汤显发现,朱至是个急性子, 凡事喜欢速战速决。   亏得朱至不知道自己又在汤显那落得了一个性急的印象, 否则定要与汤显说道说道, 真以为人人都闲得没事干?她要忙的事多着。   等朱至和汤显来到正堂,堂内是密密麻麻的人, 有坐着也有站着的。正座上的是信国公和信国公夫人。   两人在看到朱至走进来的时候, 眼神那叫一个热切,满脸的笑容, 谁看不出两人这会儿的高兴。   对于堂内一干人的打量, 汤显与朱至缓缓走进, 立于信国公夫妻面前, “祖父, 祖母。”   “拜见祖父,祖母。”朱至纵然是公主,但见长辈也断然没有摆架子的道理。   “好好好。”听到朱至唤他们一声祖父祖母,信国公和信国公夫人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与此同时,信国公夫人已然拉过朱至的手,一个镯子戴到朱至的手里道:“好孩子,当年我就想啊,我们家要是能娶了你这样的姑娘可是莫大的福气。如今啊,果然是我们阿显有福分。”   说到这儿,信国公夫人是拉起朱至上下打量,越看越是高兴,越看越喜欢。   “祖母说的哪里话,能嫁给阿显也是我的福分。”朱至觉得福分不福分,得看各自的想法,反正朱至并不认为自己可能亏了。   哎哟,信国公夫人看了看朱至,又看了看汤显,对朱至说出这话,心里十分熨帖。   没有嫌弃,没有不甘,朱至是打心底里认可汤显的,这就很好。信国公夫人心中的大石稍稍放下。   “你这礼给得也太快了,孩子没敬茶呢。”信国公何尝不为此而高兴,那也提醒信国公夫人别再拉着朱至不放了,看这完全舍不得撒手的架式,过分了啊!   信国公夫人心里是有些舍不得的,可那也得撒手是吧。   朱至早已知道眼前这两位夫妻恩爱,也知他们人老心不老,是一对老顽童。   一旁的人端着茶上前,“公主,三公子。”   虽然端茶的是他们信国公府上的人,架不住朱至是公主,公主啊!不是他们三公子一个闲人可比的。   茶送上,汤显与朱至皆端起一杯茶,两人交替将茶分别敬与信国公夫妻。喝着孙媳妇的茶,信国公那叫一个高兴。朱至与信国公对视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然。   行吧,各自心中的大石都算落下了。   别的话信国公夫妻都不说,先让朱至和汤显把茶都敬完。   这就得大概说说信国公府上的事了,信国公膝下有六子二女,汤显的父亲是老二汤軏,而汤显是汤軏第二子,却是庶出。只是汤显出生时生他的侍妾难产,以至于汤显是养在正室膝下的,但是这样的身份何尝不是尴尬的。   其实要说信国公府上的人都没出息倒也不是,至少信国公的几个儿子还算不错,不算很能拿不出手。   既是武将出身,也是领兵之人,但要说跟信国公一比,他们不过是蒙父之荫,能力平庸。   汤显在汤家人看来,那更是平庸之极的平庸,加之又是庶出,自然而然也就更叫人忽略了。   当初信国公丢出惊天消息,道朱至要从他们之中选婿,没有人看好汤显,却不曾想,最后却是汤显被朱至选中。   自此,汤显在汤家的地位也是发生了翻来覆去的变化。   汤軏其人,任太原中护卫镇抚,不过,早年朱至和朱雄英打着建烈士陵园的名号一路北上,曾在太原与汤軏有过交往。   有了交往自知朱至的本事,没本事的人面对有本事的人,纵然这是他的儿媳妇,也难免气弱。   此时朱至与汤显端着茶与汤軏走来,汤軏紧张得直摆手道:“公主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没办法啊,汤軏也不想,但是想起朱至做的事,他是真没办法把朱至当成寻常的姑娘,就算成了他的儿媳,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当祖宗一样供着吧。   以至于汤显的母亲,有心想摆一摆婆婆架子的这一位面对丈夫不敢与朱至直视的态度,她怎么摆架子?   最终,怨念的扫过朱至一眼,想不明白为什么朱至会选了汤显,还是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喝下这杯媳妇茶。   祖父母,父母,朱至想着难道要一直敬下去,这时候信国公开了口道:“好了,就这样吧。”   一群都等着朱至敬茶的人一顿,信国公道:“来日方长,也不急于现在就熟悉。公主事务繁多,用了早膳后就和阿显搬回公主府吧。”   啊!信国公的话叫众人一愣,朱至默默点了个赞,果然,信国公懂得人多口杂,也知道什么叫远香近臭。   人啊,不在朱至面前败了这份好感,将来对他们汤家有好处。   “爹。”汤显的嫡母汤二夫人明显是不愿意的,立刻唤上一声,盼着信国公能够改主意。   好不容易把公主娶进门,果真娶回来个祖宗?   “怎么?你整日闲来无事,只想与人说长道短,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与你一般?公主虽为你的儿媳,却也是大明的公主。陛下与太上皇都对公主委以重任,你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岂敢在公主面前张口。”信国公听唤却立刻板起脸训起人来,心里却是悔不当初,怎么就挑了这样的儿媳呢?   上纲上线的信国公骂起人来也是极不客气的,作为丈夫的某一位一看妻子惹了亲爹不高兴,已然要出面喝斥一番,信国公先一步斥道:“几十年了,连个媳妇都管不住,你欲何为?”   信国公看向儿子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弃,汤軏半句不敢回。   “好了,时辰不早了,早饭还没吃。”信国公夫人出面打圆场,也是不希望信国公继续的骂下去,朱至才刚嫁进他们家呢,多少还是给自家人留点颜面。   “走走走,吃早饭去。”信国公的脾气瞬间被信国公夫人拍没了,甚是认为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什么事都该先放一放是吧。   朱至注意着汤显的表情,并不曾错过在汤二夫人开口的时候,汤显微侧的身子,那是保护人的姿式。   当然,朱至在心里默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和常氏打赌,她赢!   嘴角弯弯的眨了眨眼睛,在朱至愣神之际,汤显已然牵过朱至的手道:“走。”   走呗,虽然他们两个都算吃过饭了,不过还是得吃。   汤家人口众多,长辈们一桌,小辈们一桌,朱至和汤显既是新人,朱至的身份尊贵,自然而然就跟信国公夫妻坐一桌。   “平时我们都是各家在各家的院子里用饭。”朱至和汤显坐下,汤显在朱至的耳边小声的补上一句。   朱至一想也对,真要是等着一家子到齐再吃饭,得多麻烦呢。   “老三,和公主有那么多话要说吗?说来按照规矩你跟公主大婚之后,皇上是不是应该要赏你一个闲职?”这时候有人开口,这一位正是汤显的二哥汤昱。   虽然不同桌,可是想着朱至选了汤显,汤昱怎么都不服气。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信国公哪里会看不出来孙儿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却也出言呵斥,希望孙子能够收敛些。   汤昱就是想让汤显不痛快,就算当着信国公的面,恶胆丛生,又哪里是信国公一句喝斥就能阻止得了的,“祖父,我不过说几句闲话。”   说到这里一眼扫过汤显,汤昱道:“难道老三就不想知道?”   汤显想要开口,朱至已经拍拍他的手背,示意这件事交给她来办,“真是可惜了,娶了我其实也没有多少好处。我特意向皇爷爷和我爹提出,无功于家国社稷者,断然不能因为娶了我而占了别人的位置。大明朝的官位没有哪个该是闲置的。既食朝廷的俸禄,自当为民分忧,为国尽忠。所以,阿显就算娶了我,他也只是他而已,没有官当。”   谁也没有想到接话的人会是朱至,而且朱至丢出的内容无一不让人震惊。   听朱至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说,就算娶了朱至,汤显也没能得个一官半职?   不过信国公很快恢复了平静,难不成他是想让汤显娶了朱至之后,一路高升,封侯拜相吗?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这样的想法,但是,信国公很清楚的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是以,信国公得知汤显不会因为娶到朱至而得官位时,也算不上失望。   倒是汤昱一顿,怕是也没有想到他所忌恨的竟然被朱至亲手杜绝了!这回汤显该伤心了吧?   视线落在汤显的身上,汤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注意查看汤显的神色,想从汤显的脸上看出汤显是否因此失望。   可惜汤显神色平静。汤軏这个当爹的不得不问:“你早知道这件事了?”   “也不算很早,昨天晚上公主告诉我的。”汤显本就不是贪心的人,并不认为因为他娶了朱至,就该理所当然的在朝堂之上占有一席之地。   一个无功于家国天下者,有什么资格白拿朝廷的俸禄?   其实一家人都想看看汤显的反应,可汤显这算是有反应吗?只是平静的告诉在场的人,这件事他昨晚已经知道了。   “那将来你怎么养家?”也不知是谁冒出了这句话,朱至是没有注意到谁,面对这个疑惑,却可以代为回答,“没事,我养。”   ......说实话,身为男人早已经习惯了养家糊口,光宗耀祖。突然听到一个女子开口说,她来养家糊口,一时间都没缓过来。   哪怕信国公活了那么几十年,第一回 被人当着他的面说要养他的孙子,心里受到的冲击也是不小的。   偏偏汤显坦然无比的道:“谢公主。”   虽然大家都知道娶公主的人几乎都算是吃软饭,可你把软饭吃得这么理直气壮,坦坦荡荡,是不是也要考虑考虑大家伙的心情?   “我既然嫁入了他们家,有些事当着祖父祖母的面,也希望跟大家说清楚。”既然都已经说到谁养谁的事儿了,朱至觉得这话就应该说清楚,所以,冲信国公夫妇略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决定把自己的规矩立好。   “公主是直率的性子,有话直说。正好人都挺急的,那就听听吧。”信国公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认同的点点头,示意朱至干脆把话说清楚。   朱至正襟危坐,目光如炬的开口,“我执掌宗人府,对朱氏宗亲只有一个条件,不违国法。今日也对大家提出同样的条件,不违国法。只要你们不违国法,谁要是欺负了你们,只管拿我的名号用。若是没有人当回事,你们也可以跟我直说,倘若需要我出面解决问题,我绝不推辞。”   家人嘛,规矩就得立好了,只要不犯国法的事,谁要是敢让他们受委屈,朱至一准帮他们主持公道。   信国公夫妇在一次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奇。   两只老狐狸费尽心思的想把朱至娶回他们家,不就是为了朱至庇护汤家吗   ?朱至明显也清楚他们的要求,这当然没有问题,毕竟是一家人,庇护是应该的,但是汤家所有人也必须守规矩,比如在触犯国法的事断然不能做。   “以前的事我不管,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收拾残局的,不如直接开口。但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所有人都能遵纪守法。否则一旦让我发现诸位做出什么危及大明的事,我既然是大明的公主,大明在我在。我断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及于大明分毫。”朱至就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同时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仗势欺人,强抢美女这种事,若是让我听见了,我是第一个容不得的。故而,诸位都当好自为之。”   底线在哪儿。朱至已然亮了出来,至于在场的人有没有听进去或者当不当回事,朱至就不考虑了。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信国公的身上,等着信国公的表态。   “公主的要求高吗?这是最低的要求了吧。毕竟律法约束的是人之恶。”信国公那是相当的配合,反而觉得朱至这点条件完全不高,一点都不高。   “公主已然有言在先,你们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日后你们若有求于公主,或者要得到公主的庇护,就该守公主的规矩。”一味只想占便宜的人,这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子了吗?信国公觉得朱至的要求一点都不高,反而很低很低了。   只是怎么说在场的也有算是朱至长辈的人,要说他们需要朱至的庇护吧,他们真难以承认。要说不需要,话说得太满,就不怕将来自己打自己的脸?   人考虑的多,面对朱至的坦率,似乎也就不怎么敢正面相对。   “全都听清楚了?”信国公生怕儿孙们听不清楚,问上一句。   “爹!”当儿子的人毕竟算是朱至的长辈,怎么说朱至也是嫁进他们家的媳妇儿,怎么好当着朱至的面要求他们乖乖听话呢。   “你们要是守不住规矩,将来无人庇护你们。可莫要怪我。”信国公必须有言在先,谁不把朱至说的话当回事,将来莫要求朱至庇护。毕竟朱至早就已经有言在先,纵然是拒绝,他们这些人又能如何?信国公相信,朱至说的出做得到。   眼看亲爹好像看不到他们的窘迫,汤家的一干儿子们,识趣的把嘴闭上。   信国公也不管他们了,已经三令五申,话说得足够清楚了,要是他们还当做听不见,那就莫要怪旁人。   “吃饭吧。”信国公达到了目的,完全不打算再看儿子们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脸,吃饭吃饭,吃完了各回各家。   朱至十分同意,吃完了饭没什么别的事儿,她正好可以带汤显回公主府。就昨天晚上发现好几件事,今天得赶紧去做。   食不言,寝不语。饭吃得一家子还算是满意。吃完了饭,信国公便让朱至和汤显收拾收拾,回公主府。   “是。”朱至怎么可能推辞,乐呵呵的让人收拾收拾,准备离府。   夫妻二人各忙各的,汤显并没有不舍,毕竟这个地方没有太多让他依恋的东西,只是在拜别信国公夫妇时有些哽咽。   “公主是个好人,往后要和公主好好的过日子。”信国公年纪已经大了,也护不了孙儿多少年,便只有这样叮嘱孙儿,“人都是一样的,都喜欢踩低捧高。如今你已经站在高位上,将来的日子,你得自己过好了。”   显然信国公也怕汤显突然被人簇拥其中,未必不会失了心智,因而只能这样的叮嘱汤显,千万千万不要丢了本心。   “祖父教导,孙儿铭记在心。”汤显再一次拜谢信国公这么多年的教导和庇护。   相比之下,信国公夫人只叮嘱汤显定要好好爱护朱至,不管朱至在外面怎么样,回了家,他们就是夫妻,夫妻之间自该包容,慢慢的磨合。   “别的不说,只看着公主那张脸,受多大的委屈都能忍得下。”信国公如是接过道了这句。   信国公夫人没能忍住的掐了信国公一把,信国公追问:“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要是说一个不字,信国公夫人也是说不出来的,大家都是夫妻,谁跟谁不了解呢?   “看吧,咱们家都是一样的人,就别对孩子提出那么高的要求,不好。”信国公一看信国公夫人说不上话,立刻拍板。   信国公夫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信国公这时候拉过汤显叮嘱道:“咱们家的希望将来都在你和公主身上,别管你大伯还是你爹,他们有什么事儿求你,你办不着就如实的说办不了,他们要是非要找到公主的头上,你也别管。咱们这位公主连那些个调皮捣蛋,皇上头疼的王爷都管得住,就我们家这些人,不会是公主的对手。”   汤显不由的抹了一把冷汗问:“祖父不是希望公主可以庇护我们家吗?”   “庇护不代表事无大小,样样都管。这人情啊用的越多就越少。”信国公想着孙儿毕竟还年轻,好些事都不一定懂,那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细心教导。   “汤家,他们以后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我活着的时候都不多管,更别说死了之后了,只要咱们汤家有一脉尚存,足以。”信国公可不是要求甚高的人,觉得他们家娶到朱至,从今往后就可以跟大明江山共存。   就是大明江山,谁也不敢保证,最后能撑到什么时候,更何况汤家。   “咱们家只要不是到生死关头,公主对他们做的那些事,要管或者不管,都在公主。”信国公生怕孙儿过于单纯,将来可能会被长辈们哄得团团转,赶紧补上一句。   “你就少管外头的事。就记住我的话,他们有求于公主,需要公主出面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求去。”信国公必须要把孙子和其他人隔开,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道:“你可得记住,别做那触犯国法的事,否则依公主的性子未必不会大义灭亲。”   这不是有没有可能,是一定会。朱至就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看看之前尚公主的驸马那都还能捞个闲职,结果朱至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其中的理由听着人无可反驳,也让信国公对朱至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怪不得朱至能让那些王爷心服口服呢,就朱至这样正直的性子,谁敢在她面前耍花枪。   吐了一口气,信国公觉得还是得让孙子好好的照顾好自己,重点也是约束好自己。   “祖父放心,我会的。”汤显未必有多少本事,但要说谨言慎行,不给朱至,也不给汤家惹麻烦,这一点他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国公爷。”外头走来一个神色慌张的人,看到汤显的时候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什么事?”虽然信国公也看到了,但并不妨碍信国公询问。   来人面露难色,却莫可奈何的道:“二公子被绊得鼻青脸肿。”   信国公一听微微一愣,随口就道:“自己走路不看路,绊了就绊了,有什么好说的?”   这回那位又看了汤显好几眼,这才如实禀告,“二公子指控是郡主将他绊倒,公主承认了。”   得!这回信国公不吱声了。   “二夫人哭闹不休,直说公主欺负人。”有人闹事才是事情的关键,要不是有人闹腾不休,谁会为这点事闹到信国公的面前。   其实汤显马上想起了今早出门前朱至跟他说的话,昨天晚上企图绊倒他的人。是汤昱?   朱至捉了一个人赃并获了吗?   “公主怎么说的?”信国公还是相信朱至的,那不是一个随便挑事的人,其中肯定有原因。   “公主说,昨天二公子怎么对的三公子,他今天就怎么还给二公子。不服气想闹腾的直管闹,公主会奉陪到底。”想到方才看到的场面,来人也是始料未及。   看朱至那架势,二夫人要是非要让朱至给她一个交代,朱至也不是不能给。但这以后还怎么相处?   信国公听着眉头跳跳,随之答道:“事情到这儿不是圆满解决了吗?难不成老二家的还想继续闹?”   朱至既然敢出手,自然确信能够镇得住人。   区区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寻常妇人,怎么可能是朱至的对手。心疼儿子的时候哭啊闹的实属人之常情。可是,一旦静下心来,尤其在朱至放话之后,这人要是再敢跟朱至过不去,那就真是拿了鸡蛋碰石头。   “二夫人倒是没再闹。只是这事国公爷不管管吗?”想想朱至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嚣张,这也太不把汤家人放在眼里了吧。   “我为什么要管他们?敢招惹公主就该料到会有什么后果。小辈的事本来小辈们解决就是,偏偏当长辈的还要掺和,这不是自讨苦吃?”信国公才不会去掺合这些事呢,朱至并不是随便欺负人的人,因此,能让她出手教训的人绝对是自找的。   这事真要是论起来,也算是他这个当长辈的管家不严。他哪来的脸到朱至的跟前让朱至收敛着点?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连太上皇也对咱们这位公主莫可奈何。我们汤家倒是自视甚高,以为比得上太上皇不成?公主的脾气那是皇家养出来的,早在娶公主之前那也是有言在先的。在朱家的时候公主就没受过气,到了我们家也断不可能受气。”忍气吞声从来不存在于朱至的字典里,信国公那是相当清楚。   方才在吃饭的时候,朱至已然表露得清清楚楚,谁要是再不当回事,以为能在朱至面前摆谱,才是真正的蠢货。   对于蠢货们,信国公的态度也很明确,他才不会为了蠢货把自己积攒多年的情分用上。   既然信国公都这么说了,显然完全不在意汤二夫人什么样的心情,下人们也就明白了主家的意思,自然不会再敢说朱至的半句不是。   “公主这是帮你出气呢。为了昨晚的事儿。”信国公是聪明人,也就想起了昨天晚上汤显牵朱至进府的时候,汤显差点摔倒了。亏得朱至眼明手快,这才把人扶住了,让汤显幸免于丢脸。   当时信国公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朱至就这么一晚上竟然查得一清二楚了。而且有仇还是立刻报。   信国公想着朱家从上到下的人,最终很肯定一点,朱至像的是朱元璋。怪不得朱元璋宠朱至跟宠什么似的。   汤显面上有些讪讪,毕竟昨天发生的事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没当回事的事,没想到朱至已经报起仇来了。   “出门的时候公主提了一嘴,我还以为她就是说说。”别说信国公诧异,就算是汤显亦然。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咱们这位公主的性子了。眼里不揉沙子。”信国公也是想提醒孙儿,千万千万不要不长眼的惹朱至不高兴。汤显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惹朱至生气的机会。   “祖父说的是。”汤显认可的点点头。   信国公想了想,终还是挥手催促道:“走吧,走吧,你们赶紧走吧,再让你们留下来,还不知道又有哪个蠢货惹了公主不高兴。咱们家的人虽然蠢,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莫让旁人知道的太多。”   尤其这一位还是大明的公主。   汤显默默在心里补上了信国公没有说出口的话。   不过朱至让人去收拾东西,他收拾好了到信国公夫妻面前拜别,如今也算是差不多了,也该找朱至汇合了。   旁边的信国公夫人也一道催促让汤显走吧。   汤显就这么让人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好,几乎一样不剩的打包跟着朱至走了。   等朱至看到汤显就那么两箱东西,眨了眨眼睛询问:“其实如果不是舍不得,可以都不带。”   汤显自知朱至什么意思,面带笑容的回道:“都是一些喜欢的东西。”   既然是喜欢的,那肯定是都要带上。朱至也就不再说话,让人将汤显的东西搬走。   昨天虽然嫁妆送了一些来到信国公府上,不过大部分还是留在朱至的公主府里。   正好朱至的东西也都没有拆箱,既然朱至准备回公主府,也不过是让人把东西搬走而已。   作为信国公世子的汤家长子汤鼎夫妇,旁人都能不送,可是他们却聪明的帮着朱至整理东西,更是让人帮忙抬到公主府去。再傻的人也得听爹的话,按爹的意思办事儿。汤世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听信国公的安排。   信国公既然说了朱至嫁进他们家,不管嫁的是谁,最终得利的都会是汤家。作为信国公世子,自然对朱至客客气气的,万万不能坏了两家的交情。   两人目送着朱至的车架渐行渐远,汤大夫人才回头同自家夫婿道:“安和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自然。想她几岁开始上战场?在此之前更同太子出入民间,天下的商人几乎都对她推崇无比,寻常的百姓也念着她扶持之恩,她与太子,皆得天下人心。更别说往这北边一走,收拾了多少将下,战场之上早有她的一席之地。太上皇都已经准备好让她接咱爹的班了。更何况咱们现在的陛下。”汤鼎对有些事那是相当的有数,所以也就拿了朱至和朱雄英一样对待。   “是咱们的儿子没福气,否则要是能得这样一位佳妇,何愁咱们家不更上一层楼。”汤大夫人无不惋惜的长叹。   汤鼎摇头道:“咱们家这样就挺好了,要是再上一层楼。那就成祸事了。再者,这样的儿媳,你果真想要?”   算是相互自知的夫妻,面对朱至这样强势的儿媳妇,当真汤大夫人能一直忍着。   “有得有失的道理我懂。刚才老二家的脸色难看成什么样子,你可看见了?你也该管管老二。”汤大夫人想了想,朱至刚刚丝毫没有要给谁人留面子的态度,可又想事情都是因汤昱而起,要不是他跟汤显闹腾,朱至也不会以牙还牙。   偏偏当长辈的还要掺合进去,果真是半点脑子都没有吗?   “女人家的事你该比我更清楚才是,这是我能劝的,这两位都已经是怨偶了,我再劝下去,还能让他们和好如初吗?”汤鼎对于弟弟的事儿,其实不太乐意管。   劝来劝去都劝了多少年了,但凡要是有用,何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是为了公主。”汤大夫人道出之所以想让丈夫出面的原因,还不是希望能在朱至那里留下好印象。   汤鼎扬手道:“一个能在外头算计他国相争,还能平息内乱,震慑百官的公主,难不成我们汤家这点事儿她会不知道?   “她能在新婚第一天出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没给老二家的脸面,足以证明很多事情她都有数。   “老二家别管是想摆架子或者是占便宜,都不成。咱们也别多管那夫妻的事儿了,只要将咱们本分的事做好就是。”   何所谓本分,不过是该帮忙的时候帮忙,该保持距离的时候保持距离。   汤大夫人一想也是那么个道理,帮别人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呢。   一行回到公主府的朱至和汤显,朱至跟汤显轻声道:“公主府建成以来,我就来过一次,大概知道我们住哪里。公主府挺大的,你想转的时候可以四下转转。今天先告诉我给你房间做出琉璃天窗的人在哪儿。”   能够忍住一晚上没有行动,今天一天不问的朱至已然很不容易,眼下立刻就跟汤显要人。   “人不是我的,我也是在外头找人帮我做的。我可以告诉公主。”汤显没有想到朱至刚下车竟然就着急忙慌的追问此事,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赶紧告诉朱至是在哪让人做的。   朱至这就准备出门,福溪额头青筋跳了跳,朱至回头道:“你在家熟悉府里,我去去就回。想吃什么告诉他们,府里要是没有就让人告诉我,我等你带回来。”   汤显???忽然有一种自己是在家等着郎君归来的小媳妇的感觉。 第137章 诏书   ◎北平◎   只是汤显这一愣, 朱至已经没了影。   “驸马爷勿怪,公主是个急性子。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这才会迫不及待。”福溪莫可奈何, 只能给朱至收拾残局。   没想到汤显并不在意,只是问:“刚才我要是跟公主说让公主带着我一起出去,公主会不会答应?”   福溪抬起头仔细的打量汤显半响, 确定汤显没有半分不悦, 只是不确定,认真的回答道:“会的。”   随后, 福溪便看到汤显一脸惋惜的叹道:“慢了一步。”   可不是吗,朱至早已跑的没影了。   “驸马随奴婢熟悉府里?”福溪试探的询问一句, 也是想确定,汤显是不是要一直为着这点惋惜而原地不动。   “好。”然而汤显可不是这样的人,果断的应下一声是,完全配合福溪的意思。   而朱至一离开公主府直奔汤显让人打造出玻璃的地方。透明的玻璃呀,既然有人能做出来, 别管那到底浪费了多少材料, 都证明有人差不多掌握了这项技术, 想要达到百分百制成,只要出钱让人研究就好。   寻到了人, 朱至愿意出钱让人研究, 而且用高价将整个窑炉买下,原本的老板都惊得不轻。但是朱至出的价格确实有点太高了, 高得让人无法拒绝。   这么一个破破烂烂的地方, 要不是因为手里没钱, 又修不好, 谁还乐意在这儿。   因而老板也不管朱至到底是从哪来的不谙世事的小娘子, 果断的一手交钱,一手交窑和人。   跟着朱至的万河眼看朱至如此爽快的买下了整个窑炉,不确定的问:“公主是给驸马买的吗?”   “是,但也不尽是。”朱至如实答,已然让工人们都过来。   随后,朱至吩咐整个窑炉从现在开始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想方设法的提高制作出透明琉璃的工艺。   无论有多少的损耗,要什么样的原料只管说。什么时候做出的琉璃让朱至满意了,谁做出来的赏银百两。   谁也没有想到,朱至这个新接手的老板竟然如此阔气,张口就要给他们赏钱?   百两银子啊,谁听得不心动无比。   刚开始还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直到朱至再次重申,这一百两银子是奖赏,你们的工钱另算,当然谁做的东西工艺更好,工钱也会更高。   不再是同工同酬,而是根据人的手艺来制定工价。自然引得一片倒抽声。   “我们可以白纸黑字的签下合约。但是有一样你们也得保证,在这里做出来的任何东西不可以泄露半分,谁要是泄露了,倾家荡产赔我。”朱至厚待人的前提也必须是这些人忠于她。   朱至也是一时没有想起,如今这个时代还没有透明的玻璃存在,亏得昨天晚上汤显让她看了一眼,也让朱至想起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朱至过于爽快,爽快得让工人有一种置身于梦境中的感觉。   不过没有关系,朱至也不着急在这一天就让所有人都相信她。   叮嘱万河把这周围看好了,派一个聪明又能管事的人过来。这些工人照顾好了,也更得督促他们把东西尽快给她做出来。   万河自无不应。虽然他并不知道朱至到底要做出的是什么东西,但并不妨碍万河把事情办好。   不过,做出透明的玻璃明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在朱至三朝回门的时候,依然没有过多进展。   可是朱至这么扎眼的才回公主府就往外跑,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府里陪着汤显。   常氏听了一耳朵,等着朱至回门,哪怕再不想唠叨朱至,也不得不提一嘴道:“再大的事也得顾着家里,你都已经是成家的人了,不好再一直丢着阿显不放。”   汤显乖乖的跟着朱至冲泰定帝和常氏问安,话没说两句又被常氏关心起来了,汤显解释道:“公主出门是有要事,我在府里也有别的事要办。”   算是解释了为什么没有跟朱至同进同出的原因。   “你在府里做什么?”泰定帝生怕汤显是被朱至吓得不敢说实话,顺口问上一句。   “沐浴出恭的地方。阿显对府里的水路有兴趣,正好我也有些想法,就让阿显试着动手。再怎么研究也不比动手学得快。”朱至接过话,一家人灼灼的目光落在朱至的身上,这么好像两人各忙各的也不是不行。   总而言之,确定朱至不是故意晾着人,不跟汤湿在一块的朱家人们,果断决定,不再揪着朱至和汤显相处的事不放。   “北元使臣急于回北元了。”朱雄英提了一嘴,好让朱至知道,在她大婚的这几天外头的事儿。   “二婶尚未下葬,他们怎么就急着回去了?”朱至理所当然的问了一句,泰定帝已然笑着接话道:“说的是,秦王妃尚未下葬,他们何必着急着回去?一个为他们北元而死的人,难道不值得他们送一送?”   在某些事情上,不管泰定帝或朱至都挺看不上北元的做法的。   不管怎么样,秦王妃都是对北元尽心尽力的,就这样一个为了他们尽心尽力的人竟然不值得他们送葬吗?   “如果他们执意要回去,也未尝不能让他回去,只是他们无情无义,一定要让北元的百姓知晓而已。”朱雄英在一旁补上一句并不认为非要把人强留下来不可,反而可以由此做个契机。   父子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算计。   “十万担的粮食不能白送。”泰定帝叮嘱一句,也是让儿女把握好分寸。   “这粮食我去送,正好顺路回北平。”早在朱至提出同意大明借粮给北元开始,就已经暗搓搓的准备着了。要不然朱至也不至于着急的大婚。   这回一众人的视线已经落在汤显的身上,汤显理所当然的道:“公主在哪,我跟着去哪。”   非常非常的自觉,自觉得让常氏有一种她莫不是也娶了一个儿媳妇进门的感觉。   朱至露出了笑容,一旁当父兄的人都透着无奈。   不过,朱至想起另一件事了,“爷爷和奶奶呢?”   是的啊,朱至回门竟然没看到这两位,这就过分了啊。   “你大婚后,爷爷和奶奶就离开应天了,说是去丈量天下田地。”朱雄英接过话,提起最是让朱元璋耿耿于怀的事儿,要说这源头还是朱至呢。   “这是好事啊。爷爷没留信说从哪里开始?”朱至听着眼睛亮闪闪的追问,泰定帝无奈的道:“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啊,爷爷带着奶奶走了,那宫里的那些妃嫔怎么办?”结果朱至话锋一转关心起了朱元璋的众多妃嫔,泰定帝的脸上一僵。   朱至就像是看不见,只道:“就算爷爷想不起这回事,奶奶肯定也有安排,只不过有些话奶奶肯定是不方便说的。”   常氏也瞄了泰定帝一眼,不知该不该接朱至的话。   “已有成年的皇子随子出宫居住。尚未成年的待孩子成年分府之后,再让他们的孩子接出去。”终究还是泰定帝回答了朱至的问题,朱至侧着头想了想道:“这倒是还好。不过,爹可千万别让天下人觉得集天下之财以养朱氏。”   这种话也就朱至敢说出来!   重点更是,说出来了不会被泰定帝骂。   “我是看出来了,你挺不乐意养着你的叔叔们。”泰定帝不得不指出女儿话里话外的意思。   “难道爹很乐意养着一群白吃饭不干活,甚至还仗势欺人的人?若是叔叔们都有功于家国社稷,如同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一样,做着利于家国的事儿,天下人绝不会不高兴养着他们。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朱至只是跟泰定帝据理相争。也是从人心的角度讨论事情。   泰定帝半响没有反驳,朱至道:“爷爷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直接。拿下天下,自当惠及儿孙,天下谁人不是这样,想的都是,自己拼下一番事业,传承于后世子孙。这份事业不仅包括于权势,还包括财富地位。然而德不配位,最终下场凄惨。更别说咱们自己把叔叔们架在火上烤,确定不是让天下人都绝望?”   当着泰定帝的面朱至有一说一,比起在朱元璋面前更要直接。   “国库已经交回六部执掌了。”朱雄英在旁边帮腔,显然是站在泰定帝这一边的。   “可是咱们老朱家的人,因为爷爷的缘故,每人每月从国库支出多少钱。这一笔费用,爹不会不知道。   “今咱们家的人还算不上多,可是爹得想想,按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咱们朱家的人越来越多,这笔钱的支出也一定会越来越多。当这笔钱占据国库三成,一半,甚至是七成以上时,看到这样的账本,人会怎么想?”   不是朱至在这儿危言耸听,而是事实摆在眼前。朱元璋对大明的官员十分苛刻,但是对于儿孙们却十分宽宥。   朱至方才说出的用天下之财以养朱氏,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根据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得出的结论。   “这些话,你之前怎么不跟爷爷说?现在不是为难咱爹吗?”朱雄英已经意识到朱至话里话外的意思,同时也不得不为泰定帝考虑。泰定帝要是按朱至的意思改了养自家兄弟侄子的规矩,那不是要跟朱元璋唱反调吗?   刚上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朱元璋唱反调,不太妥当。   “我只是跟爹说清楚其中的利害,至于什么时候适合改规矩,可以慢慢来。”朱至眨了眨眼睛,表明她可不是想一股作气把事情解决的人。   “爷爷为了让爹可以顺利继位,把几位叔叔都从封地召回来。如今爹已经顺利继位,眼下须得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让叔叔们回封地。”朱雄英只要确定,朱至没有打算一鼓作气把所有的问题解决,那就好说了,眼下须得考虑的更是朱元璋已经分封于各地的儿子们,是不是让他们归藩。   显然泰定帝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倒也不是说泰定帝信不过弟弟呢,而是藩王的存在,长此以往的发展下去,必然也会成为大明的一大隐患。   “让他们回去,但是兵权不能给他们。”朱至更是直接,人可以放回去,但兵权绝对不能交到他们手里。   朱雄英拧紧眉头道:“别忘了爷爷为什么封藩王。”   朱元璋就是为了让儿子顺利从各大功臣的手里拿回兵权,所以才会给他们封王,镇守一方。   朱至现在说可以把他们放回去,但不给兵权,怎么可能?毕竟这些兵权交到谁人的手中,朱至考虑过人选吗?   “人放回去,兵权也给他们。”只是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泰定帝一直没有做声,却突然拍板。   朱雄英对于亲爹做下的决定,不能说是质疑,却也震惊。   “别忘了你对于大明而言的意义。”泰定帝突然冲朱至丢下这句话。朱元璋早就料到了他的儿子们手握兵权,将来也会成为新君或者是大明王朝的隐患,所以不是早就已经想出了制衡之法吗?朱至就是天平的另一侧。   问题,每个王朝都有属于他们的问题,至于谁想出了什么样的法子解决问题,难道是固有的吗?   朱雄英听完泰定帝的话,没有再吱声了。朱元璋已经帮朱雄英都想到了,至于最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还得朱元璋继续想?别逗了。   “既然爹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趁早。”朱至有不一样的想法,但是既然泰定帝觉得可以把兄弟们放回去,那就放吧,趁早。莫让人觉得泰定帝这个兄长容不下他们。   虽然天下尚未安定,把这些王爷们放出去,未必不会再有别的变故,泰定帝决定了,朱至就坚定的站在泰定帝的旁边,帮着泰定帝把事情做好。   “放你们叔叔们走了。送北元十万石粮,你跟北元走一趟。粮草送去,我会看着什么时候合适,再下诏昭告天下,由你接管北平。”朱至接管北平的事,虽然大家心照不宣,就连信国公也是心里有数的,但没有正式的诏书下达之前,大家的心照不宣也只能是心照不宣而已。   泰定帝决定把兄弟们放回去之后,也觉得该昭告天下,定下朱至接管北平。   “是。”朱至应得爽快,没有半分迟疑。   饶是汤显已经从信国公的嘴里知道,大明朝有意让朱至变成镇守一方的公主,真正听到这句话从泰定帝的嘴里说出,汤显满心还是不可置信。   但是一想朱至天生神力,和朱雄英一道督建烈士陵园后,在军中甚有威望。更别说在北地治得好些将领都服服帖帖。   擅长拢人心,安百姓的朱至,朝中上下,谁人不对她心生敬意。这样的人才将她拘束于宅院之内,那才是大明朝最大的损失。   说完话的泰定帝第一时间更将注意力放在汤显的身上,自然没有错过汤显从刚开始的诧异到最后的全然接受。   朱至选择汤显定有朱至的理由。这是多年以来泰定帝的想法。   接下来就拭目以待,看看眼前的汤显会不会辜负朱至的选择。   回门也得回家,朱至在临行前和常氏咬耳一句,“娘,咱们打的赌我可赢了。”   结果被常氏瞪了一眼,信国公还真是亲自也面拍老实了儿孙们呢,半点没有要让朱至为信国公府上诸事为难的意思。   朱至不介意被瞪,高兴得扬长而去。   泰定帝看了一眼常氏,并没有细问。这会儿他有更重要的事。   在朱至回门之后,泰定帝下诏秦王妃以亲王妃之礼而葬之,没想到北元却提出要回北元了。为了此事,礼部特意和北元的使臣们见上一见,只为提醒他们应该在秦王妃下葬之后再回国。   然而北元使臣执意要回国,为这事,礼部那是气得火冒三丈,当着其他五部的人的面指责北元不愧是蛮荒之国,半点礼数都不懂。   抬眼看着上头泰定帝和朱雄英面色如常,一个个骂得欢实的人又觉得,这些事都在泰定帝的预料之中,或许未必不会成为泰定帝对付北元的把柄。   “北元若是回去,我们借他们的粮食是不是也要一并随他们而去?”比起礼部火冒三丈的骂人,肯定是先得问问,借粮的事到底怎么说?   这一回礼部也不生气了,同时瞪大的眼睛看着前方等着泰定帝的回应。   “既然已经答应了借他们粮草,迟早都是要借的。他们的意思也是希望能够一道回去。”泰定帝接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都是让粮草随北元一道回去。   “但不知陛下属意谁人护送这批粮草前往北元?”最最关键的问题,谁能忍住不问出来?   “安和公主如何?”泰定帝也不绕弯子,将朱至抛了出来。   一干臣子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显然没有想到,泰定帝既然真的属意朱至。   偏偏泰定帝觉得这个消息依然不够,与众臣道:“此外,着安和公主接管北平。”   这下满堂沉默,谁也不敢吱声了。   但是谁也都清楚,其实这是朱元璋时就已经布好的局,否则朱至断然不可能嫁给庶出的汤显。   就朱至的身份,天下的勋贵,朱至可以随便选。最后确定下了汤显,无非是希望信国公可以代燕王镇守北平,但最后也得把北平稳稳当当的交回朱家人手里。   信国公在北平经营了这些年,既是震慑于北元,同样也安抚了北平之内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而今信国公被召回应天,也得派个人再去接管北平,想要在信国公的经营之下,稳稳当当的接回北平,再也没有比朱至更合适的人选。   不得不说,朱元璋当初决定把朱至放出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步一步的为朱至布局,让朱至稳稳当当的立足于军中,又收拢人心。以今时今日朱至的身份地位和威望,纵然这六部之内的男儿们并不认同女子过多参与朝政,却也想不出比朱至更好的人选。   朱至去接管北平,可以稳稳当当不出任何意外,同时也能让北元生畏,不敢轻易犯我边境。   “安和公主甚好。”别管他们是权衡利弊之后最终不得不认可朱至,还是因为高高在上的皇帝早已打定了主意,他们心知无法改变,最终不得不选择了配合。总而言之,对于泰定帝做下的这个决定,他们只能选择配合。   “拟诏,昭告天下。”那么既然谁都没有意见,泰定帝更是不打算再等,这就昭告天下。   朱雄英抬起头,他要是记得不错,亲爹原本的意思是先让朱至送粮草入北元,等朱至回到北平,亲爹再下诏让朱至接管北平,到时候就算满朝的大臣反对,朱至人都已经到北平了,谁反对也没用。   不想泰定帝一开口表明意图,眼前的这些臣子们既然都认同?   嗯?别说泰定帝意外,其实朱雄英何尝不意外。   怎么说朱至也是女儿身吧?他们这些人不是一向觉得女子不应该参政的吗?怎么对朱至执掌北平一事如此包容?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却谁也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反倒是这六部的尚书们啊,从泰定帝这儿撤出去之后,对于朱至的事儿,个个相互对视一眼,最后都化为一声长叹。   “果真除了安和公主,再没有其他更合适接手北平的人选?”最终还是有人问出了这句话。   “你若是有什么好人选,不妨说来听听。”有没有的大家心里还能没个数,谁要是觉得有比朱至更合适的人选,不妨说出来听听。他们乐意听着呢。   可惜,收获一片沉默。   “别的不说,只说北元。虽说几年前北平的事,其中有太孙,不,太子的功劳,公主在其中诱敌,生擒北原太尉,都是实打实的功劳。正因如此,北元使臣进京,这才将矛头直指公主。公主那日如何戏耍北元使臣,诸位也是有目共睹的。北元对公主生畏,有公主镇守北平,他们不敢轻易来犯,可保北平安宁。”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谁都无法否认的,建朝的这一代功臣都已经慢慢老去,更值得一说的是,面对这些武将,其实作为文臣是不希望他们在继续壮大发展下去。   朱元璋确定封儿子们为藩王,让他们镇守一方,之所以能够得到文臣们的支持,也是因为文臣希望借朱元璋的手铲除功臣。   这些人凭武力打下这个天下,却也成为了文臣们的心腹大患,人人都欲除之而后快。因为只有把他们都解决了,才有这些文臣们立足于朝堂的机会。   相比于在让朱元璋好不容易拍老实的武将们出头,他们更愿意接受朱至这个女子接手权利。   “我们不反对有我们的思量,怎么那群武将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该是最反对朱至代替他们的人竟然都没有出面。   一道冷哼声响起,“你们怕是忘了如今的公主已经嫁入信国公府。魏国公的世子这些年一直跟随在公主和太子左右。凉国公是公主的舅公,曹国公是公主的伯父。说句不好听的话,都是自己人,他们为什么要反对?”   对于所有的功臣来说,只要上位的皇帝不想找他们麻烦,也不打算永绝后患,他们一般都不会跟皇帝来硬的,尤其是一个聪明又宽厚的皇帝。   上头这几位顶端的人,都不会对朱至接手北平表现出异议,其他人就算反对又有什么用?   朱至在得知这样的结果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而这个时候陈亘也找上门来了。   随着泰定帝登基,陈亘已经非常识趣的早早离开东宫。朱至大婚的时候也收到了陈亘送来的厚礼,但陈亘却早早的向朱至表明,如今的她不适合出现在朱至的婚礼。朱至对于她所说的不适合有数,自不再邀请。   “恭喜公主。”陈亘此番前来是向朱至道贺的,朱至经营多年,终于即将得偿所愿。   “这不过才迈出了第一步。”朱至虽然松了一口气,却清楚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那位杨大人来寻妾了,问的是如何才能办好太上皇交代他办的差事。”陈亘也知道朱至是要求极高的人,而且奉行的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朱至的事大可以不论,杨士奇要办的事,谁都清楚不容易。   朱至摇头道:“西安做得到的事,不代表应天也可以。”   秦淮河上牵扯了多少利益,傻子都知道。   况且,谁都知道,想要让秦淮河上所有的女人都有事可做,能够养活自己,还要让应天背后掌管秦淮河的人放下他们的利,很难。   陈亘作为一个过来人,在西安的确做成了,也救了西安那些落于烟花之地的女人,并不代表同样的办法在应天会有用。   朱至早就说过了,最根本的原因不解决,终究还会再慢慢的发展出另一条秦淮河。   再者,虽然大明是禁止官员进出入这些烟花之地不错,却没有明令禁止所有的男人都不可以进入。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不把□□犯法这一条写进大明律令,事情终究不可能成。   “太上皇想试一试,皇上也想试一试,公主难道就不想吗?”陈亘是意外的,意外于朱至对这件事的积极性竟然不高。   不料朱至听了这话与陈亘对视道:“因为他们都输得起,可是女人们输不起。我和爷爷和我爹,甚至是我哥都是有区别的。身为男人,他们已经习惯了让女人成为牺牲品,既然如此,用女人来试探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对于他们来说,最后的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差。”   陈亘忽然顿住了。是啊,就算她解救了西安那些落于烟花之地的女人又怎么样?她终究没有那个能力解救全天下的女人。   而对于朱元璋或者是泰定帝来说,他们或许是有心粉碎烟花柳巷之地,却没有那个决心在全国推行。   只在应天试试,只因他们想看看究竟可不可行。然而西安难道不是已经有了极好的一个例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要试,对,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是他们慎重,但何尝不是因为,他们虽然有这方面的想法,却并没有觉得此事非做不可。   朱元璋对于烟花之地深恶痛绝,他知道这样的温柔乡一定会成为英雄冢,却还是没有要把全天下的青楼楚馆连根拔起的意思,这里头何尝不是因为牵扯了太多人的利益,让朱元璋不得不慎重。   在朱元璋手里都没能完全解决的事,轮到泰定帝了,泰定帝没有像朱元璋那样对这样的地方厌之,恨之。所以泰定帝也不会非要将这些地方连根拔起不可。   朱至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也迫使了朱至不愿意去轻易触碰这件事,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没有决心做不好这事。   “与其明知道去做未必能做好的事,我更愿意一步一步为这件事的以后做准备。我也奉劝你一句,现在最好不要卷入这些事。”朱至知道陈亘的意图是什么,正是因为如此,更得奉劝陈亘一句,不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参与太多惹起众怒的事,那不是根基未稳的陈亘承担得起的后果。   陈亘显得错愕的看向朱至,没有想到朱至成功的迈出第一步后,却阻止她和杨士奇达成合作。   朱至看的出来陈亘的不可置信,却必须正告道:“男人们输得起,你输不起。”   一语道破其中的关键,也是希望陈亘能把事情放一放。   “杨大人那里?”陈亘不是听不进劝的人,她也相信朱至在对于女人的事情上,比她更热切的想要做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朱至更是劝她须得谨慎再三,陈亘决定还是听朱至的劝,但杨士奇竟然请了陈亘帮忙,陈亘没有道理不帮。   “我会去见他。年轻气盛的杨公子,已经踢到铁板了。”如果可以,朱至也希望杨士奇可以解决好这些事,但终究只是奢望。   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问题会一直都存在。   “这些日子你会留在应天,有些事就麻烦你了。”朱至在应天的事儿不少,的确得需要陈亘帮忙。   “但凭公主吩咐。”陈亘立刻应下,让朱至只管放心。   没等朱至去找杨士奇,杨士奇已经找上门来。   一见朱至,杨士奇长长的一叹,“公主能和陈姑娘将西安的烟花之地连根拔起,实在是厉害。”   “你确定我们真的将烟花之地连根拔起了?”可惜的是面对杨士奇的奉承,朱至并未当一回事,“你也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国家法度若是支持的事,杜绝得了一时也只是一时罢了。”   杨士奇没想到朱至如此的直率,纵然是在这件大事上,也没有要含蓄的意思。   “公主是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能办好这件事。”虽然有些无奈,杨士奇却不得不承认,朱至并不看好他能做好这些事。   “西安的事,单纯只是因为陈亘心中不服,她既有心去做,我也只会支持。可是如果得不到朝廷的全力支持,烟花之地就如同那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是朱至想打击杨士奇,而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杨士奇不认。   杨士奇呆滞了许久,且问:“郡主是让我放弃吗?”   朱至摇了摇头,“不是放弃,而是蛰伏,既然这件事杨公子认为一定得办,可依杨公子如今的权势地位,你是办不成这件事的。倒不如放一放。等到将来,杨公子入主六部,能够在那高位置上,能够震慑于天下,不如那个时候,你再做成这件事。”   不得不说,朱至算是给杨士奇想出了一个主意,一个让杨士奇心动无比的主意。   已经做了一些日子努力的杨士奇,当然知道自己受到了多大的阻力,同时也佩服当初的朱至能和陈亘强强联手,解决西安的烟花之地。   杨士奇也问自己是不是非做成此事不可?   当杨士奇看到那被迫接客的女子时,以及那些身染重病被人所弃的女子时,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被人问起,为什么读书。   他想救济天下。而救济天下,难道不包括这些苦苦挣扎求生的女人吗?   如果不能让这些女人逃离魔掌,他谈什么救济天下呢?   “太上皇将此事交由我来办,我既然办不成,自当向太上皇和陛下告罪。”想通之后的杨士奇,接受了朱至的建议。今天办不成的事,未必以后都办不成。   朱至就喜欢懂得变通的人,而不是钻牛角尖吊死在一棵树上。   “公主此番前往北平,接手北平,想必建国都的事,也会尽都交由公主。”杨士奇想通之后,论起了别的事,别的国家大事。   “这话出了我这个门,别再跟任何人说起。朝廷上下谁也没透这个风,虽然大家都知道,应天不会真正作为大明的国都。这只是临时的。但,人要是不小心知道的太多了,反而会引起众愤。”朱至绝对是好心劝告。   “公主放心。”杨士奇提起此事,分明是有别的话要说。于此时走到朱至的边上,在朱至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朱至还以为杨士奇是想显摆自己的聪明,洞察了朱元璋和泰定帝的打算,待听完杨士奇的话,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要跟我一起去北平吗?”随即朱至便向杨士奇发出邀请。   “下官不是那知难而退的人,就算要退,也该让他们借此机会多教训教训下官,才好让旁人尽兴。下官虽然没办法随公主一道前往北平,却可以为公主举荐合适的人。”杨士奇觉得朱至不是那看资历的人,这就是一件好事,年轻而有抱负的人,正好随着朱至到北平大显身手。   “姓甚名谁?”杨士奇举荐,朱至当然得收下,很是好奇什么人能得杨士奇举荐。   “杨荣。” 第138章 收获   ◎奖赏◎   杨荣此人, 比朱至年长两岁,却是杨士奇在游历之时偶然结识的才子。   年轻的确是很年轻, 但是这么一位虽然是读书人, 却也极喜于边防,重武。   朱至召见了人聊了小半天,毫不犹豫的拍板把人带上, 一道前往北平。   按杨荣的意思, 他也是想跟着朱至,趁着此刻边境未定, 北元蠢蠢欲动之际,能够跟在朱至的身边多学着点。   至于朱至问起他是否要参加科举时, 杨荣也答的直接,科举肯定是要参加的,但不是现在。毕竟他还年轻,历练不到位,写出来的文章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对自己要求高的杨荣, 这才想着是不是应该跟谁一道学学?   他这话一丢出去, 杨士奇一听马上想起了朱至。正好朱至身边也得多添几个得力的人, 像杨荣这样年轻有本事还想学习,将来也能为国效力的人, 正是朱至想要的。   既然大家一拍即合, 那就不用说了。   朱至不管朝堂上是怎么准备粮草的,应天里头, 她眼下能办的事儿必须得办。   齐家村丰收了, 当得知产量竟然比一般的粮种翻了一倍时, 可想而知在场所有人受到的震撼。等所有的稻谷都收好之后, 来了一个合计, 看着上头的数据,没有人能坐得住。   朱至马不停蹄的将结果送到泰定帝的跟前,当然不忘带上一把粮食。   泰定帝原本在跟朝臣商议朝事,听说朱至从齐家村回来了。一直记挂着此事的泰定帝也不管面前这些臣子们是何想法,立刻让人把朱至叫进来。   既然泰定帝不介意朱至在众臣的面前露脸,朱至也不是不敢见人的人,马上拿着粮食走了进来。   “如何?”一见朱至,泰定帝不给朱至见礼的机会,只要结果。   “收成翻了一倍,这是粮食。”朱至简明扼要,更是将刚刚收获的稻谷送到泰定帝的面前。   稻谷颗颗饱满,泰定帝立刻捏碎,看到里面白净的大米粒时,更是吃了一口。   “陛下。”泰定帝如此动作,在场的臣子颇有些担心。泰定帝根本顾不上他们,扬手阻止他们出声,只问朱至道:“只是粮种?”   “还有肥料。”朱至可不能把另一样东西的功劳抹去。两种是关键,但是化肥同样也关键。   泰定帝再也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果真能够再种一季吗?”   不怪泰定帝激动,毕竟按现在朱至给的保守估算,这样的粮食收成比之从前,那可是翻了三倍。   这个数据给到泰定帝,泰定帝想着,心中已经是一片火热。   难得情绪外露的泰定帝,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至,只希望能从朱至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等到了年尾就知道了。”朱至只用事实说话,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告诉泰定帝,“这样的粮食,只凭这样的收成也足以推广整个大明。”   泰定帝也不管是不是还能再种一季的,确实就凭这一回的收成也值得推广。   “对,的确应该推广整个大明。还有肥料。”泰定帝激动的来回跺步,更没有忘记朱至刚刚提及的肥料。   “肥料可以推广,教起各家各户,毕竟都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研究出粮种还有化肥的人,是不是应该予以奖项激励?他们的作为功在社稷,也在千秋。”朱至必须得给人讨赏啊,粮食是天下的根本,做出如此贡献的人,必须要予以肯定。   唯有如此,才能激励各种各样的人才,朝不同的领域研究,以令大明百花齐放。   “赏,而且要重赏。”泰定帝从来不是吝啬的人,尤其这是他登基以来收到最好的消息。   “你把这些功臣的名字罗列出来,朕要亲自召见他们。他们既然能研究出这样的粮种,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朕希望他们可以继续研究下去。”泰定帝也是敏锐的人,通过这一点已然发现,未必不能按照现在的研究方向继续让人研究下去,以令大明的粮种更好。   朱至默默的给泰定帝竖起了大拇指,亲爹这脑子就是转得快,和她想到一处了。   “是。”朱至爽快的应下一声是,表明了配合。   旁边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朱雄英能听得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其他人都是一脸懵。   可是看着泰定帝高兴的样子,他们还注意到朱至给泰定帝的稻谷,按理来说尚未到收成的时候,不应该有稻谷才是。朱至是打哪儿弄来的稻谷?   “这件事你的功劳最大。”泰定帝再怎么高兴激动要赏别人,也没有忘记如果不是朱至,这些事未必可成。所以,功劳最大的是朱至。   “我的功劳,我得到的奖赏已经够多了,爹就不用想着我了,倒是这些默默无闻却做出功在社稷的人,应该重赏。好让天下人知道,不管他们做什么事,只要利于百姓,利于天下者,朝廷都会予以肯定。如此一来,必能激励天下人才各方面发展。读书人,当官的官位毕竟有限,需得发展各行各业才能让大明百花齐放,现盛世芳华。”朱至的想法一向算是直接,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读书能够光宗耀祖,也不是只有读书才能光宗耀祖,对吧?   泰定帝听得一愣,但也明白朱至本意并不是想要让人不读书,而是要引导读书人朝不同的方向发展。   像朱至说的那样,朝廷的官位毕竟有限,天下读书人有多少?   难不成考不上科举,当不了官的读书人就不能朝另外的方向发展了?   只要能做出有利于设计,有利于百姓的人,就应该予以奖赏。   朱至希望泰定帝能开这个口子,激励各方的人才为大明所用。   “儿子附议。”朱雄英第一个表态,朱至的主意很好,那就应该支持。   天下读书人有多少,读了书就奔着当官来吗?可是当官的人能有多少?不当官难道他们这些书就白读了?   读过书的人算是开了智,如果朝其他方向发展,未必就不能做出有利于大明的事儿。只要有功于国,就应该赏赐对吧?   一旁的官员们都没反应过来朱至和泰定帝在说什么,结果朱至又出了那么一个主意。激励天下人才没有错,可听朱至的意思,这是打算让人怎么着?不再一心奔着当官读书吗?   这跟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好像有点冲突,但朱至在背后又补上一句,有功于社稷,好像又不对了。   然后是朱雄英的附议,附议个啥?   “陛下,但不知公主所禀何事,能让陛下如此欢喜?”单纯就是询问询问的语气,可是谁听不出来这是在打听内情,想知道泰定帝和朱至到底在说什么,后面这所谓的发展各方面人才,要发展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   “齐家村的稻谷已经丰收了,而且是往年丰收之年的翻倍。”泰定帝只顾着高兴,把一旁的臣子都抛之脑后了,如今他们问起,泰定帝也高高兴兴的告诉他们。   果然是稻谷。   可是这才几月啊,既然丰收了吗?   众臣子们听得如同置身梦中,不可置信的望向泰定帝。   “安和公主刚从齐家村回来,一天的时间,在众将士的帮助下,齐家村的稻谷全都收好了,而且给出了统计,确实是数年来丰收年的翻倍。”泰定帝喜形于色,自然也知道底下这些臣子未必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泰定帝已经重申,那就证明了事情的真实性。一众臣子连连道贺。同样也是喜形于色。   “所以朕要赏赐研究出粮种还有肥料的人,若没有他们苦心研究哪有这样的收成。”泰定帝嘴角弯弯,顺着道起奖励。   提到了奖励,一个个对视一眼,最后有人问出,“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奖赏?”   “封侯。”泰定帝没有犹豫的回答,“改进粮种以养天下百姓,功在社稷,封侯亦不为过。”   泰定帝都说了,功在社稷,确实封侯不为过。   朱至没想到泰定帝如此的大方,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泰定帝。   “比照此例,凡能对社稷有功者,不一定需得在朝为官,朕都照赏。”泰定帝明显听尽了朱至的劝,认为赏赐赏赐,不一定非得给朝廷命官或者是出将入相的人。   “儿臣代天下各人才谢爹爹。”朱至高兴地冲泰定帝道一声谢。   “此类人才以后都由你来统管。”泰定帝想到朱至素来喜欢摸索各种各样稀奇的东西,为此朱至也赚了不少钱。   之前,泰定帝以为朱至是冲着钱,才会收拢各种各样的人才,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既然是朱至开了这个局,那么如果想把这桩事办好,就得让朱至继续发展下去。   “我一个人管不来,还是让哥哥陪我一起。”朱至哪能把朱雄英忘记。收拢人才为己所用的事,必须得拉上朱雄英才行。   再者不让朱雄英参与进来,朱雄英将来怎么知道,并不是只有会读书,会治国平天下的人才算是人才。   想想高科技发展的时代,难道不是因为各种人才的努力。大明朝至今还算是世界的强国,可是以后呢?要想一直强大下去,永远不会被人欺负,那就得发展科技。   没错,朱至未必没有打算推动科技的发展,让大明朝变成永远都为他人所瞻仰的存在。   泰定帝听到朱至的话,认同的道:“好,那你们兄妹一道。”   其实对于泰定帝把收拢人才的事交给朱至,这些臣子们还是有些芥蒂的结果,朱至立刻把朱雄英拉一起,也让这些臣子们心下稍安,朱至还是懂分寸的。   朱雄英本想拒绝,可一想朱至差不多就该北上了,此一去如何能再顾得上?   应天内的诸多事,朱至顾不上,难道他要放任不管?思及于此,朱雄英也就痛快应下一声是了。   泰定帝冲朱至道:“粮种一定要办好,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粮种,可不止稻谷而已,这里头的意思朱至想是听得懂,也相当明白的。   朱至立刻点头,“齐家村的事伯父一直盯着,有任何结果伯父会及时来报。”   换而言之,就算朱至不在跟前,粮种的事朱至都已经交代人做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妨碍粮食种下。   泰定帝心下稍安,打量朱至半响道:“还有什么旁的重要的事,一并交由你哥哥去办。”   显然,就朱至搞出一桩接一桩的事,叫泰定帝看出来了,朱至手里不定捏了多少准备起来的事,朱至不在跟前,能交给朱雄英办的就得让朱雄英办去,一时未必可成的大事,可以让朱雄英去盯着。   “奢香夫人此来也是想学梯田。毕竟贵州一带山高林密,梯田之事,我和沐伯父虽然提过一嘴,毕竟没有看到实物,沐伯父心下未定,奢香夫人比沐伯父心急,这不才借朝贡进应天,只为亲眼看见梯田是何模样。”朱至确实也有别的事须得跟泰定帝聊上一聊的。   结果泰定帝一听傻眼了,“梯田?”   对,这么一个词泰定帝可是第一回 听,一脸懵!   朱至赶紧道:“您忘了多年前落第的秀才舒笙了?粮种的改进也好,梯田也罢,都是他弄出来的。您要是想听细节,让他给您细说。不过这时候他忙着。毕竟齐家村刚收成。他正忙着比对粮食有何不同。”   功劳朱至是绝对不会独占了,她不过是帮着一个人朝着他认为对的方向不断前进,真正动脑子费心神的另有其人。朱至得把人推出来,也好向天下人竖一个典范,叫他们知道,考不上科举并不是就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科研人员,请大家各展所长吧。   “他何时得闲让他进宫,与朕好好说道说道。”泰定帝是期待的,朱至说起梯田,若是顾名思义,该是如同梯纵一般的田地,这是何等场面,想像着,泰定帝已然迫不及待。   至于舒笙不得闲,朱至说得够清楚的,人家可不是忙着玩,而是确实有要事,泰定帝有什么不能等一等的。   “好。”朱至想到这事,更深一层就考虑了科举的内容。   八股文什么的,那是要把人框死,框得死死的,舒笙一个早年被划掉的秀才,如今却做出利于社稷,利于千秋的事,正好可以开一个口子。   嗯,不急,不能急是吧。   朱至努力让自己稳住,只为不过早暴露自己太多的小心思。   泰定帝岂知朱至心里不知有多少的盘算,心情好的新帝啊,打发了臣子后,更是让朱至拿来刚得的新米,且试试味道如何。   晚饭在饭桌上看到白晳圆润的白米饭时,就近闻到一阵清香,泰定帝喜不自胜道:“香,果然香。”   “这,才六月竟然收成了?”常氏也是知晓春种秋收的人,突然听说这就收成了,惊奇万分。看着眼前的米饭,依然不可置信。   “咱们至儿高瞻远瞩,这粮种啊,她让人改进的。下一回播种间隔多久?”泰定帝心情好,既然好,一边吃一边问。白米饭入口,泰定帝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若这样的粮种推广于大明,能让多少老百姓填饱肚子。一直让大明上下忧心的事,算是得以缓解了。   想像着这样的一天,泰定帝岂不高兴,饭吃得也是分外香。   “翻田播种插秧,就这十几天。”朱至大概听过,自能答得上来。朱允熥在一旁看着分明已经嫁出去,可是三朝回门后几乎天天往宫里跑,都快住宫里的朱至,想的是,他姐确定出嫁了?   这问题,朱允熥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绝不敢问出口。   毕竟看看他爹,再看看他娘,甚至就连他哥哥们,都一个个以为正常的反应,他要是流露出一星半点的疑惑,怕是要被怀疑是不是不乐意他姐回家,有他好果子吃。   “何时收成?”朱雄英补问上一句。   “按这一回播种收成的时间算,与往年秋收一般无二。”朱至算过日子,倒也不必事事都问舒笙。   “陛下,娘娘,太子,公主。舒大人已在宫外候着。”一家人吃着聊着,万河来禀,这会儿天刚黑,要不是因为朱至让人去给舒笙传了话,舒笙这会儿肯定还在田里扎着。   “宣。”泰定帝就等着这个他只有一面之缘的舒笙,可就是这个舒笙,解决万万人的粮食,泰定帝岂不迫不及待。   舒笙就在这个时候被请了进来,身上穿的粗而麻衣,脚下穿着草鞋,衣裳上还沾了不少泥,拜见泰定帝时显得有些拘束,“陛下恕罪,臣一直没顾上,眼看宫门落锁,这才赶忙入宫见驾。”   “无妨,坐下吃饭。正好,刚得的白米,既是你的功劳,你也该尝尝。”泰定帝自不会怪罪,相反,看着舒笙这般模样,泰定帝心里反而十分高兴,若不是有这样专注的人,岂能研究出惠于后世的粮种。   朱雄英且与舒笙让座,让他就近坐在泰定帝的身边。他坐到最末去。   舒笙岂敢受之,却叫泰定帝拉着道:“不必拘束,坐,朕有些疑问问你,我们一边吃一边聊。”   朱允熥是第一回 见到像舒笙这样不修边幅的人,但泰定帝不以为不喜,就是一旁的兄长姐姐们也十分敬重之,叫朱允熥不由对舒笙好奇之极。   泰定帝拉着人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常氏见朱允炆和朱允熥吃饱,且要领着他们退下去。   “不用,让他们留下听听。雄英和至儿在他们的年纪都已经出行督建烈士陵园了。”泰定帝虽然和舒笙聊得认真,却也没有忽略常氏的动作。儿子已经不小了,不能把他们养得不知人间疾苦。   常氏自是不会违背泰定帝的意思,只身退去,对于朱允炆和朱允熥到底听没听懂舒笙说的那些话,不归她管,不懂可以问。   泰定帝与舒笙促膝长谈,朱雄英从头到尾都跟着,朱允炆和朱允熥最后是困得不行了,朱至让人将他们抱回房去。   万河来报外头有人寻,朱至这才出的宫。   与朱允炆和朱允熥不同,泰定帝知晓朱至有分寸,是不管朱至要走要留的。   万河来禀也是不假,确实有人求见朱至,却是那为朱至编舞的江流。   人候在公主府,朱至回见他,江流第一时间跪下与朱至拜谢。   “大可不必,若不是你的舞编得好,我就是有救人之心,也无救人之能。”朱至只是给了江流一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达成目标,这是江流的本事。   “在下并非只为自己一人感谢公主,而是为这些教坊司内的人。是公主给了她们一条生路。”江流肯定朱至的付出,心中感谢万分。   “是不是一条生路,现在还言之过早,毕竟以后你们的路并不好走。而且太上皇只是赦免了你们其中的一些人。剩下的人要想脱离贱籍,还得好好表现。在这一点上我就帮不上你们了。”朱至只能开一个局,之后,到底他们能不能走出属于自己的天地,就不是朱至能管得了的。   “公主给我们的机会,我们会抓住的。”江流郑重的承诺,这不仅关系着一人,而是数百罪人之后。   “告诉她们,她们是跳舞的人,就只是跳舞,若是有人趁机让她们做什么她们不愿意做的事,不管是谁,我会为她们做主。告诉她们,告状办法多了去。各州府衙都设有大铜,可秘密检举,且由锦衣卫亲自收罗送往应天。”朱至细心的为江流解说,也是为了让江流回去告诉那些苦命的女人。仅仅不过是想让这些女人知道,她们并不是无所依靠的人。   江流或许之前还会以为朱至只是想利用他们,利用完了就会把他们抛之脑后。如同这么多年以来那些富贵人家的人。毕竟像他们这些贱籍出身的人,他们的命根本就不是命。   可是朱至或许是利用了他们,但也同样帮助了他们。   朱至真真为他们争取了可以脱离贱籍的机会,甚至已经有人借助朱至达到了目的。   所以此时此刻的朱至还在为他们铺路,生怕他们走出了应天这个门,从此受人欺辱,还会像从前一样沦为他人的玩物,甚至朱至告诉他们,他们其实是有自救的办法的。江流再不曾怀疑朱至是别有用心。   “我倒是希望你能够借助舞蹈,让天下人知道大明的繁华,大明的苦。我不希望你们的舞只为功勋富贵人家而跳,我希望你们的舞能为天下的百姓而跳。”朱至慢慢走向江流,看着这个不希望入仕的人,也能闯出自己的另一番天地。   “公主教诲,在下铭记于心。”江流立刻答应。之后也一定会做到。不过,这不是江流此来的目的。   “比起依仗于锦衣卫,公主是否想过我们这些教坊司的人,也可以成为公主的棋子。”江流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既然他们这些人本来就已经跟朱至绑在一起了,何不趁此机会绑得更近一些。   朱至骤然抬眼和江流对视,江流不曾避退的和朱至四目相对,神色间透着坚定。   如果刚刚朱至没有说出,让他们以后若是遇上困难便可以同她说的话,或许江流不会自告奋勇的说出这个建议。   但是朱至确实希望他们这些人能好,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可以顺势倚仗朱至呢?   “你是否忘了进教坊司的人都是什么人?”朱至提醒江流切莫忘了教坊司里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罪臣之后啊。这些人为什么会落入教坊司,难道以为朱至忘得一干二净吗?所以,朱至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让这些人忘记仇恨为朱至所用?   “公主是个聪明人,聪明的知道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有机会做任何复仇的事,反而须得倚仗公主而活。”江流却努力的想要说服朱至,希望朱至可以试一试。   “权力有时候会让一个人的恨无限放大。教坊司内的人因为父母家人而受连累,也是因为从前的他们也得到了家族的庇护,享受了家族带给他们的荣光。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理所当然,当他们的家族落败时,他们也只能没入教坊司。我帮他们,只是觉得纵然他们因为家人而受连累,也不该成为别人的玩物。这是我对他们最大的宽容。而也仅限于此。用他们,我是不敢用的。”   朱至道出不敢两个字,想必江流明白为什么。   “公主知道,如果没有公主的庇护,他们一样会再次沦为玩物。”江流明白朱至为什么不肯答应,但是依然诚恳的请求。有庇护和没庇护的人,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我难道没有表明对他们的庇护吗?可是我不能让你们打着我的旗号行事,让你们成为我的棋子更不可以。”朱至不希望有人借助她的名号在外头行方便,最后未必不会给自己,给大明带来什么麻烦。   教坊司内的人,她出手帮忙,也仅仅只是出手帮一把而已,断然不会把他们收入麾下。用这样一群因为朱元璋而家破人亡的人,朱至得多心累啊。   江流其实在朱至说出前面那番话时,已经知道,为什么朱至没有主动提出来,让这些将游走于大明各地的人成为她的棋子。   很明显,朱至早就已经想过江流的提议,只是在这个提议的基础上,朱至考虑更多的是取舍。   用或不用,究竟是哪个利大于弊?   显然朱至已经做出了选择,而江流只是希望能够说服朱至改主意而已。   可惜朱至并不是一个轻易改主意的人。   “此事不必再论。”朱至扬手阻止了江流还想劝说的举动。对于朱至来说,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江流难掩失望,但也清楚,朱至只是做了利于自己的选择。   教坊司的人,她们心里到底恨不恨朱至,江流敢保证?既然他自己都没有这份成算,又怎么敢诸多要求?   如果朱至有意让他们成为棋子,江流未必不能顺势而为,可是,一旦朱至做出了选择,就不是江流再能改变的。   “还有一事。”眼看说服不了朱至,江流没有忘记有人让他代为转告的话。   朱至示意他有话就说,江流道:“教坊司内有几个女子想随公主一道前往北平,上阵杀敌。”   本来江流觉得这样的女子未必不能让朱至接受,可是方才朱至拒绝了让这些人成为她的棋子,显然也未必能够接受这些女子跟随在她的左右。   “有多少人?”然而结果再一次让江流意外,江流看到朱至眼睛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该怎么说呢,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期待。   “有10来个人。”江流如实而答,却也一样拿不准朱至会不会答应。   “改天把她们带过来,我看看再决定。”朱至按了按拳头,最终还是决定看看。   真心或是假意,见面自然可以试探得出一二,但是能够想到上战场,就凭这份胆识,朱至没有道理不见一见。   江流错愕的看向朱至,实在弄不明白朱至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怎么,我愿意给她们一个机会,你倒是不乐意?”朱至回望江流,对于江流的诧异如此问了一句。   “刚才公主说不愿意她们成为您的棋子。”江流不至于把刚刚才聊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确实如此。可是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她们有这份胆识,难道我就不敢赌一赌?”朱至的想法也简单,在这样的时代,女人都被男人洗脑成为了软弱无能的人,只能倚仗着男人活。   上战场,但凡动了这个念头的女人,朱至都会敬她几分。她们敢赌,朱至为什么就不敢跟她们赌一赌?   江流得说,朱至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女人。但,他这一趟来算是为那些人争取了一个机会不是?   没有等到再一次的播种,秦王妃葬礼之后,朱至已经随北元使臣浩浩荡荡的前往北平。   对此,北元使臣反倒着急的追问朱至,大明答应借给他们的十万石粮食何在。   “你们莫不是以为我大明须得骗着你们,哄着你们?”朱至面对追问,只是反问了这一句。   “并非此意,只是没有看到粮食,也请公主恕我们心下不安。”王齐儿如此回了一句,不想却叫朱至嗤笑一声道:“你们不安与我何干?我还得安抚你们的情绪吗?”   “这可真是我今年听到最大的笑话。”傅让照旧跟着朱至,且在朱至的身边接过话,毫不留情的笑话北元的使臣。   王齐儿面上一僵,对于大明也是琢磨不透,纵然事到如今,他们也依然不能确定大明到底会不会借他们粮食。   但是大明表露的态度像是要真借他们粮食,然而没有真正看到粮食,谁又敢放下心中的大石?   “公主该明白,我们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借粮,若是借不到,我们也该早早回信。”王齐儿再难受,还是得客客气气的向朱至要一个准话。   “你们怎么操作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有何关系?我大明要怎么借粮给你们,什么时候把粮运到,难道还得我们跟你交代?万一消息泄露,这十万石粮食被人抢了,是不是我们可以当作借了你们?”朱至就是不肯让北元安心,毕竟他们要是安心了,就该轮到大明寝食难安了。   既然如此,还是让他们先寝食难安吧。   王齐儿!!!   “大明境内竟然还有敢跟大明军队作对的人吗?”王齐儿想将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扣到朱至的头上,且看朱至能怎么办。还能一直坚持不告诉他们粮草何在。   “北元入我中原,如何屠戮中原百姓,又是怎么剥削中原百姓,须得我一一给你说个清楚?被你们北元统治百年,中原百废待举,难不成你们以为我爷爷能在区区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抹平你们留下的伤害?自然免不了,有因为你们的伤害而无法复原的人,阻止我们借粮给你们。对于这样的百姓,我大明是舍不得杀的。为了避免起冲突,还是别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好。”然而王齐儿如何也想不到,高帽子这东西有的人受,有的人却是不受。朱至一个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大明的人,哪里会在意北元为了这点事小看大明。   大明是强是弱,战场上可见真章,但却不必为了争一口气,太早的让北元过于痛快。   王齐儿算是又被朱至骂了,偏偏无可反驳。   真要是论起北元对汉人的杀戮和剥削,那真是能说上个三天三夜。要是全弄论完了,大明立刻反悔不借他们北元粮草也能变成理所当然。   思及此,王齐儿果断的把嘴闭上。   “你们要是心急,可以当作大明根本没有要借你们粮食的意思。若是不急,那就等着,该送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们准备好的粮草,自然就会随你们回到北元。”朱至还得警告警告王齐儿,少对他们大明的事儿指手画脚,大明轮不到他们在这儿瞎打听,瞎说话。 第139章 阳谋   ◎计中◎   三十几年的人生, 王齐儿从未遇到过像朱至这样咄咄逼人,半步不让的人。   偏偏论口舌之利他又不及朱至, 再是有求于人, 处处更是受制于朱至。   有了朱至的正告,王齐儿是真不敢再打听大明要借他们的粮食什么时候才能到,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朱至一道出了应天, 赶往北平。   让王齐儿郁闷的更是朱至对他没有半点好脸色, 却对王保儿十分友善,甚至更是教起王保儿怎么控制力道。   每每听到王保儿回来同他说起, 朱至今天教他用鸡蛋控力,这天又带他怎么打水, 王齐儿想啊,朱至这是想干什么,王保儿可是他们北元的人,教王保儿一身好本事,她能得什么好处?   别说王齐儿想不明白了, 傅让同样也不明白, 朱至怎么把闲心放在一个傻子身上, 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朱至对于这个问题回答了,肯定的告诉傅让, 好处不多, 可是重点在于能让人不痛快,尤其是北元。   按他们那天晚上的约定, 王保儿这辈子可是永远都不能伤及大明子民一根汗毛的, 王保儿虽然不算怎么聪明, 却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他不会违约, 可是北元的人看着王保儿厉害, 偏偏却不能为他们所用,敢问他们是何想法?   让北元不痛快的事,做起来不挺好的吗?   傅让听完后,默默不作声了,总而言之,朱至是不愿意放过任何能让北元不痛快的事,哪怕为此要花心思。   不过,傅让也注意到了,王保儿被朱至训着训着,怎么感觉王保儿对朱至越发恭敬了?   徐辉祖一个不喜欢提问题的人,只喜欢观察,也看出了王保儿面对朱至的恭敬,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王保儿认同大明的人都挺不错,并不想打仗,而且还喜欢帮人。   就这么着,总算是到了北平。   “公主。”朱至一来,镇守于北平的将领出城相迎,但见朱至身边的北元使臣时,纵然不吱声,眼刀子也尽往那边扫过。   “粮食都运到了?”朱至关心粮草的问题,王齐儿问粮食被怼了一回,那是如何也不敢再问,终于听到朱至问起,赶紧竖起耳朵,生怕自己错过了一丁点的信息。   “十万石都到了。”众将士们的视线落在北元使臣团上,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全都干掉,可惜,他们知道不成。   “你们是要现在带粮出关,还是歇歇?”朱至于此时问上一问。   王齐儿本以为朱至会继续为难人的,结果不然。朱至竟然难得爽快的要放他们离开吗?   “若是公主愿意,我们立刻出关。”王齐儿只想赶紧离得朱至远远的,带上粮食回到北元,多一刻都不想在大明呆。   “那就走吧。放心,粮食会有给你们验收的时候,但现在不是你们收粮的时候不是吗?你没有忘记,我们可是有言在先,我要亲自把粮食送到你们元主手中。”朱至特意提醒这一句,也是想让北元人知道,粮食是在,可是他们想拿完就走,那可不成,朱至得亲自把粮送过去。   王齐儿警惕的望向朱至,不确定朱至到底为什么如此坚持。   深入敌后,如此大张旗鼓,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有利于朱至的消息不是吗?是以,朱至为什么要去,她就不怕自己会因此步入北元的陷阱,成为北元的俘虏。   “当然。公主要亲自送粮,这是我们北元的荣幸。”王齐儿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都只能配合朱至。   朱至冲他挑挑眉道:“那走吧。”   对喽,既然北元没有要反悔的意思,那就走吧,朱至说了亲自押粮,那就会亲自押粮。   不管怎么样,为了粮食,王齐儿也是不能拒绝的。   待看到那一车车的粮食,王齐儿恨不得立刻看穿那车上装的是不是粮食!   “虽然不让你验验是不是有十万石粮,不过,还是应该让你去看看粮食的对吧。毕竟万一我打着送粮的旗号,却想跟你一道深入北元,偷袭你们北元的元主大帐,那你们可怎么办?”朱至知道北元人的激动与防备,难得的是,她竟然爽快的愿意让人上去验粮!   王齐儿心中的忧虑全都叫朱至道破了,看着坐在马背上的朱至,王齐儿越发觉得朱至捉摸不透。但,诚如朱至所说,他是想去验验粮的。   “去吧,一车一车的粮食,你可以随便验。有米有麦。都是能果腹的东西。”朱至甩了手中的马绳,大大方方的让王齐儿随便看去。   “那,谢公主。”无论朱至是真心或是另有所图,王齐儿必须要确保自己借来的是粮食,而不是其他。   翻身下马,王齐儿走了过去,真是一车车的看,一车车的挑验,待确定这车上都是粮食时,他有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大明真要爽快借粮给他们了吗?   “如何?都是粮吗?”朱至看着怔怔不知所措的王齐儿,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真从大明这里借到粮食,可摆在他面前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接受。   “是,是。”王齐儿的心一直悬着,站在他的立场,看着大明上下对他们北元的恨,谁都清楚的知道他们有多想将北元灭了,架不住没能做到。但是,扪心自问,对一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国,谁会倾尽全力相救?   大明的粮草很富裕吗?怎么可能富裕呢。   在不富裕的情况下都要借他们粮食,大明上下是疯了吗?   不知怎么的,确定这些都是真正的粮食时,王齐儿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盛。   “我领一万兵马送使臣们回国,连同这些粮食。”可是朱至已经坐直了身板,等着王齐儿起身,他们这就出关,直奔北元。   “大明究竟为什么借我们粮食?”最终,王齐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就他们之间的仇恨,为什么大明会答应借他们真正的粮食?   对于朱至说的一万兵马,并不多在意。毕竟,那是去他们北元,区区一万兵马进了他们北元但凡敢动歪心思,只能有去无回。   朱至面对终于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的王齐儿,嘴角一扯道:“那你们为什么跟我们借粮呢?”   问完之后看着王齐儿想回答,朱至已然先一步道:“啊,因为你们就希望我们不借。如果我们不借,你们就会说动北元的百姓,让他们抢掠大明边境。你们的目标其实是再次挑起战事。”   王齐儿迎向朱至的目光,“公主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借粮。”   “你们可以有所图谋,我们当然也可以,但这个答案并不需要告诉你。现在的你们不需要知道太多。”朱至干脆的告诉王齐儿,现在他们还不需要知道答案。   “大明的确有所图谋,所以这些粮食你们还敢要吗?如果不要,那就请吧。”朱至更想要一个答案,面前的这些北元使臣是否敢带回大明借的粮草。   王齐儿的理智不断的告诉自己,大明的大方必然会让他们北元付出代价。可是,想起北元的困境,他又明白,得到这样一批粮食,能够救回无数北元百姓。   “外臣这就出关,请公主一道。”所以,王齐儿的选择毋庸置疑。无论朱至或者大明对北元有多少算计,眼下北元需要这批粮食,他要把这批粮食带回去。   “请。”朱至大大方方。所谓阳谋,就是对方纵然知道你有所图谋,却不得不按照你早就已经布下的陷阱,一步一步的走入。   北元,这才刚开始,哪跟哪儿是吧。   朱至领着一万精兵,一道护送粮食进入北元。   对于朱至身后所领的军队,王齐儿看在眼里也知道,纵然朱至深入北元,并不代表朱至没有防备。   一路行来,早早就已经给北元送信的王齐儿也终于等来了北元的军队。   看到北元的骑兵出现的那一刻,大明的众将士皆严阵以待。   “不可动手。”王齐儿急忙唤上一声,那是冲北元的骑兵喊的。   “我们借粮可不是借兵,还请大明公主留下粮食,回去吧。”那头有人出来,高声的喊了一句,显然是想在这里接回粮草,却又要把朱至他们给打发了。   冷冷一笑,朱至冲王齐儿道:“看来你没有转达到位啊。如果你们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们不介意打上一场,我把粮食带回去。”   随着朱至的话音落下,所有将士都拔出了腰中的刀,竖起了长矛,这就要跟北元的兵马一战。   “放心,这批粮食我们如果带不回去,不介意烧了。”朱至更是不怕告诉王齐儿,大明朝既然愿意将这批粮食借出去,也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何也不会允许有人生抢了去。   应着朱至的话,每一辆车前的将士都抽出了火引,瞬间点着。这意思不用看都知道了。   王齐儿额头渗出一阵阵的冷汗,赶紧阻止道:“公主请勿误会,我们绝没有要抢粮的意思。”   朱至不紧不慢的接道:“既然没有这个意思,那你们更应该知道怎么办。我大明愿意借你们粮食渡过难关,这是我大明的仁慈,并不代表你们可以无视大明,践踏大明。我大明立下的规矩,要么守,要么打。”   此时此刻的朱至,强势得容不得任何人做出越界的事。   粮食,既然是借的,那么借粮的人,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最好不要企图用兵马来吓唬他们大明。   “请公主稍候,我这就去转达。望公主稍缓。”王齐儿能不怕朱至一激动,真把这些粮食给烧了吗?   依他对朱至的了解,朱至是说到做到的主,所以不要企图挑战朱至的底线。   “那就请吧,我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他们还是这样来势汹汹,一副好像我大明欠了你们的态度,我会反悔不借的。这一回如果你们想打,我们会奉陪到底。”朱至必须得有言在先,莫让人觉得大明好欺负是吧。   王齐儿岂不知,北平事务现在已经由朱至来执掌,年轻的公主纵然看起来稚气未脱,却是一个极其强势的人。   “外臣明白。”王齐儿连忙表态,他明白朱至的意思,也会劝好自家的人。   如此,王齐儿骑马过去,至于他要怎么说服自家人,朱至就不管了。   “公主,咱们要是这样深入北元境内,就咱们这一万人马,很有可能会被人包饺子的。”朱至随北元使臣出来,把徐辉祖留在了北平,傅让跟着,傅让将风险与朱至道来。   “我知道啊。”朱至又不傻,哪里会不懂深入敌后极有可能会被人一网打尽。   “那咱们真就要继续送?”傅让听着朱至的回答,这根本没有他想知道的答案,莫可奈何,只能继续问。   朱至眼中闪烁着令人胆颤的光芒,“跟人比胆子的时候,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怯退。”   傅让所捉住的重点是,他们现在在比胆子吗?这是拿命来比!   “我们担心深入敌后会被人包了饺子,那你猜北元会不会担心我们深入敌后,把他们全给干掉?”朱至像是看出傅让的不确定,本着都是自己人,不好瞒得太多,那就透露那么一点。   “谁能不怕?”傅让立刻接话,朱至已然道:“那,咱们就慢慢试探,慢慢退让。”   傅让??说好的不退让呢?   朱至一看傅让完全没有领会的意思,决定不聊了,且道:“耐心的等着,好戏还没上场呢,急什么。”   好吧,朱至不愿意再解释,他就乖乖的等着下文,他总要相信,朱至绝对不会拿命来赌。   很快,王齐儿回来了,“公主果真要将这批粮草送到我们陛下的面前?”   “否则,我为什么跑这一趟?”朱至点点头,表明她可不是心血来潮突然想犯险北元的,而是打从一开始大明就已经表明了态度,非如此不可。   “这里是你们北元的地盘,难不成你们还担心我这点人马,能够在你们北元兵马的团团包围之下,对你们元主做些什么?你们的兵马,竟然如此无用?”   朱至对此表示质疑,北元的军队若如此无用,大明也不至于视之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   “公主就不怕我们大军包围公主?让公主此番有去无回?”王齐儿心里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也正是因为想不明白,到了如今这地步,必须只能问出来。   “那你们就得试试看,是你们让我有去无回,还是我让你们有来无回?”可惜朱至根本不受威胁,反而兴致盎然的昂起下巴,等着。   王齐儿心里着实闹不准,依他这些日子对朱至的了解,自知朱至是个万事有准备的人,断然不会以身犯险,让自己落入险境。   所以到底朱至的筹码是什么?这些粮食?   如果是能歼灭朱至带领的这几万兵马,更能生擒朱至这位公主,区区十万石粮食算什么。   这句话是刚刚天元帝让人转达的,也是不少北元将士的想法。   然而看到朱至高傲的根本不把这一番威胁放在眼里时,王齐儿心下不安,却又有一种无能改变的感觉。   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朱至,王齐儿注意到朱至眼中隐藏的兴奋,似乎就在等着北元出手。   北元陷入困境,有心想要挑起一场战事以达到目的,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大明没有这份心呢?   朱元璋退位,泰定帝继位,新君继位,再也没有比打一场仗更能震慑天下。   身为泰定帝的女儿,朱至刚刚接手北平,同样也需要一场大战证明自己的本事。   “公主只是要见到我们的陛下而已,对不对?”王齐儿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如何也不敢赌。最终只能退一步问起朱至的意图。   “还得让你们的百姓知道,我大明在你们北元危难之时出手相救。这一点我不希望你们掩盖。”朱至知道,到了如今这一步不必再藏着掖着,她这点要求又不高,只不过是要把事实摆在人前而已,有什么不可?   王齐儿忽然意识到朱至到底盘算什么,她要收拢北元的民心。   朱至也知道这句话丢出去之后,一定让王齐儿有所察觉,可是,做了好事不留名,凭什么呢?   “外臣一直以为,大明坦坦荡荡,不好名利,没想到公主竟然施恩望报?”王齐儿又想扣朱至一顶高帽子,好让朱至知难而退。   没想到朱至冷冷道:“难不成你以为我大明的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我大明百姓辛辛苦苦劳作一年而得。   “们给出的粮食当然得收到比粮食价值更高的东西,否则我为什么要白给你们?   “因为你们曾经不把我们当人看?还是因为事到如今你们依然对我们的百姓虎视眈眈?无时无刻不思进攻大明,杀我百姓,抢我百姓粮食?”   可惜朱至根本不觉得施恩图报有什么不对。   在她面前的是北元人,无时无刻不想着攻入中原,奴隶汉家百姓的人。她之所以一力促成借粮,就是因为想要在最后把这一片土地变成他们大明的。这些人,也将会归附于大明,成为大明的百姓。   王齐儿哪怕早就知道朱至谋算甚多,亲耳听到朱至控诉他们北元犯下的过错,以及如今他们那点盘算,王齐儿也确实再也无法指责都是朱至错,朱至算计太多的话。   “粮食在这儿,如果你们认为我盘算太多,你们不愿意付出代价,我现在就可以立刻掉头。不过我愿意借你们粮食,你们不要,转头又跟你们的百姓说,我大明见死不救,那就别怪我借力打力。”朱至必须得让王齐儿知道,如今的北元已然是骑虎难下,借不借粮草,只要大明的粮食出了北平,北元终将承大明这份情。   “公主就真不担心,我们会拼尽所有置公主于死地吗?”王齐儿后背渗出一层层的冷汗,却再也控制不住地质问朱至,是否当真如此无所顾忌。   可惜,朱至抬眸道:“你应该知道我刚刚接手北平,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和你们打一仗,正是我立威的大好时机。我,等着。”   布局至此的朱至,料想过会发生任何的变数,所以根本不怕。   她不怕,北元呢?他们也能不怕吗?   不是朱至看不起他们,而是如今的北元未到掀起战事的时候。   去岁北元遭遇天灾,牛羊死伤无数,以至于北元不得不低下头前往大明借粮,虽然是有别的图谋,但如果能借到粮草,也是让北元高兴的事。   如今才不过七月,牧马放羊最好的时候,让他们的百姓这个时候一战,他们战得起吗?   纵然不打仗都得缺粮食,更别说一旦战事一起,突然之间聚集无数人,北元朝廷确定有存粮,能与大明一战?   “公主说笑了。”王齐儿知道朱至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这一位公主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盘算好了。   “是你在说笑。”谁先把话挑明说的,难道不是王齐儿?   王齐儿看着朱至那成竹在胸的模样,自问的确赌不起的人。冲朱至挤出了一抹笑容,“公主放心,我们的兵马会立刻退。”   朱至点了点头,“那挺好的,毕竟你们早日拿到粮食,就能把粮食分到你们的百姓手里。也能避免许多纷争。”   这话于王齐儿来说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可是,王齐儿低下了头,却是如何也不敢再与朱至争执。   王齐儿说到做到,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原本挡在前头,像是要跟朱至干上一场的人领着兵马走了。   “前面的路还远着,是不是还会有接二连三的人出面想要对我这个大明公主动手?纵然我押送着借给你们的粮食,是要帮你们北元渡过难关的。”朱至面对已经出现的情况,还得问上一句,是不是接下来同样的事情会不断发生?   “怎么会。公主都说了,您是来帮我们渡过难关的人,我们怎么会不识好歹对公主动手?”王齐儿已经看出来了,朱至巴不得他们动手,他们越是动手,朱至越是期待。   尚未弄清楚朱至到底都有多少准备的情况下,王齐儿希望北元的所有人都能安静,都能避免和朱至起冲突。   “那真是可惜了。”随着王齐儿的话音落下,朱至一脸的惋惜。   王齐儿控制不住的握住手,面上还得冲朱至笑着,不敢让朱至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路还得继续赶,毕竟从北平出来,前往北元,要抵达他们的王庭,路还远着。   一路看着一片绿色的草地,牧羊的百姓唱着动听的歌,听说朱至是大明派来送他们粮草的人,百姓们都露出真诚的笑容,由衷感谢朱至所代表的大明,在他们最难的时候帮助他们。   王齐儿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听说大明要送他们粮食,从不同的地方赶过来表示感谢,脸都黑透了。他自然得问,这些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结果得到回禀,谁也不知道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但他们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大明不计前嫌,愿意借他们十万石粮食渡过难关。   北元百姓们当然对大明感恩戴德。   好些已经断粮的百姓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再也控制不住的俯身跪在地上,行以他们最高的礼节。   王齐儿让人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要阻止更多的百姓赶过来。   可是让王齐儿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想阻止,终是无果。   “大明借粮是事实,让百姓知道了又怎么样?”甚至还有人对王齐儿的做法表示质疑,拦人干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王齐儿气得不轻,再也控制不住的脱口大骂,“你以为大明公主为什么要亲自送粮入我们北元?”   望着同伴懵懂无知的眼神,王齐儿的心似是被人紧紧的捏住,一时间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明不仅借我们粮草,更让大明的公主亲自把粮草送到我们北元,你们以为这算是什么?她不知道我们北元想杀她?不知道她踏入北元会面临多少危险?   “知道,她还是来了,更是广而告之,你们以为她是在干什么?她就是要让我们北元的百姓都知道,大明借了我们粮草。她要利用这批粮食收拢人心,收拢我们北元百姓的心。   “你知不知道,一旦她的目的达成,再想让北元的百姓和大明战斗,将会有多难。”   王齐儿是气的,也是急的,朱至已经将事情安排到如此地步,用阳谋,行的却是最狠的办法,收买人心。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收买人心。   他当时,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王齐儿悔不当初,可是到如今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他只能拼尽所有的补救。希望还可以补救。   “哪有那么容易就收拢人心?咱们的百姓又不是傻子,吃了他们这点粮草,就能把大明当成我们的救世主。”可是,同伴们依然不相信王齐儿的话,准确的说是不相信朱至有这个本事。   王齐儿既急又气,他要怎么告诉眼前的同伴们,请他们不要小看朱至,纵然这一位公主年幼,可是他们北元不是早就已经吃过她的亏了吗?   “好了,好了。既然你觉得这位大明公主如此厉害,将来必为我们的心腹大患,那咱们就让她死在咱们北元。”不当一回事的人,何尝不是有别的算计认为朱至既然自投罗网,他们就不能让朱至再活着回去!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到如今为止我并不了解安和公主的底牌都有哪些。如果做不到一击即中,不仅杀不了安和公主,还能把她率领的几万人马一网打尽,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王齐儿一开始未必没有这番打算,但是跟朱至交谈完之后,这个念头已经打消了。   如今的王齐儿只想安抚好北元的百姓。不让朱至借此机会,收拢人心,为她所用。   杀朱至,不,王齐儿更怕那是一个陷阱!   “看你这个样子,她都已经入了我们北元界内了,咱们北元有多少兵马你心里没数,至于害怕她?”面对同伴一脸的不认可,王齐儿已经几乎要崩溃了,为什么他说了那么多话,没有人能听得进去。   朱至既然敢来,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这样一个女人当然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来赌。他们北元,要拿所有百姓来赌吗?   “这件事你们就听我的,不要轻举妄动,难道上一次你们私下集结兵马去杀害郡主的事,你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吃过一回的亏,不要再吃第二回 ,就算是在咱们北元境内,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大明的兵马在哪儿等着我们?”王齐儿苦口婆心相劝。   可是看着王齐儿,一个个其实也想问,“你去了一趟大明,怎么胆子变小了?你害怕大明?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草原上的汉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不会停下我们的脚步?”   说到这儿,不屑的人继续道:“区区一个大明公主,竟然就把你吓成这个畏手畏脚不敢对她出手的样子。你给我瞧好了,我一定取她的项上人头送到你的手里。”   丢下这句话,根本不给王齐儿反应过来的机会,人已经走了。   “鲁多。”王齐儿在身后叫唤一声,希望同伴可以回过头来听他一劝。   可是那一位却已经走远了,完全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王齐儿心声不安,可是他也清楚,他阻止不了任何人。这个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禀告,希望上面能有人阻止。   可终究还是让王齐儿失望了。   入夜,随着一阵阵爆炸声响起,王齐儿闻声就起,结果看到外面火光一片,一阵阵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随后王齐儿便看到朱至在那火光之中,缓缓的朝他走来。   “我竟不知你们是这样对待你们的恩人的。”朱至眼中尽是冷意,当与王齐儿面对面时,朱至露出一抹笑容,“不过这样挺好的,给了我光明正大不借你们粮食的理由。”   王齐儿如坠冰窖,他总以为朱至心存善念,是顾念着北元的百姓,所以才会支持大明借粮给北元的。   可是现在看来,朱至从一开始就算计着他们北元,知道他们北元断然不可能接受,曾经让他们北元吃过大亏的一个公主来到他们北元,而平平安安的回去。可是朱至偏偏招摇过市,恨不得向北元所有百姓昭告她的到来。   虽然这同时也告诉北元,大明借了他们十万石粮食。   然而一开始,王齐儿以为朱至的目标是要让北元的百姓感念大明的施恩,结果没有想到朱至要的竟是北元动手。   “恩将仇报的东西,不该再留着了对不对?”朱至询问之,王齐儿拔刀竟然攻向朱至,可是,他莫不是以为朱至身边没有人?   傅让早就已经摩拳擦掌了,等的就是一个出手的机会,现在总算是让他等到了。   “你还没有资格让公主出手,还是跟我过过招吧?”傅让执剑出手,挡在朱至的面前,和王齐儿打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不惊醒别人,无论是前往大明的北元使臣也好,周围的北元百姓也罢,都被突然的爆炸声和打斗声吵醒。可王保儿竟然从未出现。   看着朱至为首的大明军队,周围随着北元兵马的不断冲入,却响起一声一声的爆炸声。   再好的马匹,再强悍的北元勇士,甚至都没来得及靠近大明将士的营帐,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在地上。   “这是大明的火器,小心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他们所碰到的究竟是什么。大声叫唤着身边的同伴小心小心,不要再往前冲了。   可是他们莫不是以为自己不往前冲,这事儿就算完了?   朱至既然就等着他们出手,他们敢来,这些人一个都休想跑。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在北元兵马的身后,突然落下了一颗头颅般大小的黑色东西。   从天而降的东西,自然让人好奇,北元人想靠近看看,“呯”的一声巨响,既然将周围的人炸得尸骨无存。   “这是大炮,这是大明的大炮,快撤快撤。”   随着一颗落下,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炮弹不断的落下,将周围炸成一片焦土。   北元的人不断的叫唤,希望可以救一救同伴。可是他们哪里跑得过大炮降落的速度。   血战一宿,说是血战,不如说是大明单方面的碾压。不过,将近黎明的时候,轰炸的声音停下来了。   不管是袭击朱至的北元兵马也好,被朱至护送着回来的北元使臣团也罢,都成为了朱至的俘虏。   王齐儿也是灰头土脸,看着血肉模糊的战场,这里头死了多少他们北元的将士啊!   “公主为何不杀我们?”王齐儿眼睛腥红,如果可以,他多想冲过去杀了朱至。   可是王齐儿清楚的知道,不可能的。他绝不可能杀得了朱至。   既然如此,那就让朱至杀了他吧。   王齐儿已然存了必死之心。   “你也不必激我,我若想杀你,你活不到现在,我既然不杀你,自然有不杀你的理由。所以,安安心心的等着。早晚我会如你所愿取你性命的。”朱至郑重承诺,王齐儿心如死灰,他到现在还有利用的价值吗? 第140章 深入   ◎元主◎   登录后请更新目录 第141章 男色   ◎喜好◎   徐辉祖确实心存好奇, 迫不及待就想知道,朱至是怎么精准的找到天元帝的位置, 又怎么避开了北元的所有兵马, 安然无恙的回到北平。   可惜的是,傅让不清楚朱至是怎么做到的,万河他是见不着。   跟着朱至跑了半个月, 谁不是累得只想倒床就睡。   汤显这个跟着朱至来的驸马爷, 听说朱至回来了,想去看看朱至, 结果人没见着,不, 也不能说人没见着吧,他见着的是一个睡着的朱至。   看到朱至眼下一片黑青,身上的铠甲甚至都顾不上脱,人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算算日子,公主入北元到现在已经有近十八天了。前两天北元的人还算安分, 后面想对公主出手, 公主便开始了反击, 一路奇袭北元的部落,生擒北元主, 公主不容易。”福溪一看汤显对着朱至发呆, 赶紧开口。   汤显啊的一声,“是, 是不是该帮公主把铠甲脱了, 这样公主才能睡得舒服些?”   福溪本来是担心汤显看到熟睡的朱至, 会怪责朱至回来了也不跟他打个招呼, 倒头就睡。这新婚的夫妻没能多相处就一路北上, 而朱至更是连北平城都没呆上一会儿,便领着兵马押送粮草前往北元。   汤显心里未必会没有疙瘩,福溪所需要做的就是让汤显的心里莫要怪起朱至。   结果倒是她多心了。汤显压根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关心的看着朱至,想的是如何让朱至舒服一些。   “是,奴婢这就准备。”福溪前来也是想给朱至脱铠甲的,不仅是她,一旁还有两个宫女。   嗯,汤显一看福溪领人就要上手了,赶紧背过身道:“我先出去外面等着。姑姑要是帮公主换好了衣裳,跟我说一声。”   话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福溪稍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了。   是啊,两人虽然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也不怪汤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汤显的表现落在福溪的眼里,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福溪给朱至换好了衣裳,擦拭了身上,由始至终,朱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可见实在是累了。   “公主为什么要这般辛苦?别的公主都在应天内养尊处优,弹琴作画,端是逍遥自在。可我们公主这身上手上到处都是磨伤。陛下如此疼爱公主,为什么要让公主吃这样的苦?”给朱至换衣服的宫女,随着福溪出了门,没能忍住的问一句。她在宫中见过不少公主,可是没有一个人像朱至一样。   明明朱至是朱元璋和泰定帝都十分疼爱的人不是吗?怎么还让朱至这样辛苦的在战场上奔波?   “养尊处优,弹琴作画,果真就是逍遥自在?我们安和公主虽然辛苦,可是,安和公主庇护的是大明的百姓。她的辛苦,只是为了守护大明的江山,守卫大明的百姓。你既然见过那么多的公主,那在你的心里,你对谁更敬重,更相信谁?”福溪如此反问,宫女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我们公主。”   “这就是公主为何要如此辛苦的原因。她想成为天下人的依靠,也成为自己的依靠。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真正立足于这世间。”福溪是懂得朱至的,明白朱至为什么会选择走这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你们心疼公主,公主都明白,不过,这些辛苦的话往后莫要再说。公主自小到大为此付出了多少,我们这些跟在公主身边的人应该看得最清楚才对。”福溪叮嘱一旁的宫女,这些所谓辛苦的话断不能再提,说得多了,只会让人觉得朱至的努力不过都在表面。   倘若是真心愿意的,何以言苦。   人啊,很多时候不看你到底做了多少事,只会听你说了什么。   很可笑吧!   做得再多,做得再好,竟然不及几句闲话。   “是。”宫女们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虽然她们的初衷只是因为心疼朱至,但朱至不需要。   “都下去吧。让公主好好休息。”福溪听着她们受教之言,并无意再继续同她们说教,让人退去。   正好,汤显就在前方,福溪走到汤显面前道:“驸马。”   汤显守在外头,看见福溪走了出来,即迎了上前,“姑姑。”   “公主的衣裳都换好了,驸马要去看看公主吗?”福溪面带笑容而问,汤显脸上浮现两片红云,却还是点点头表示想。   朱至这一睡,睡得昏天黑地,不知自己深入北元,连袭北元部落,生擒天元帝一事已然引得举国欢呼。   哎哟,谁能想到朱至出师大捷,借粮一事,那是朱元璋时就定下的事,朝堂的反对的臣子不少,可架不住拦不住!   眼看着朱至奉令将粮食送往北元,好些人又担心会不会朱至这会落于北元之手。将心比心,面对送上门来的大好筹码,谁能不心动?   朱至是大明的公主,泰定帝的掌上明珠,这样的人若是生擒了,未必不能为北元换来更多的东西。   因而也有人担心朱至的安危,以为应该换一个别的人去。   可惜,彼时已经登基为帝的泰定帝却力排众议,一意要朱至亲自将大明借与北元的十万石粮食送到北元去。至于他们的担心,朱至是人,旁人就不是人?让旁人深入北元便无须担心了?   泰定帝言罢,天下是为大明的天下,他为天子,既是天子,天下万民都是他的子民,无分彼此。自然,他的女儿也并非明知危险不能走一趟北元。最后更是干脆说,朱至若是落于北元之手,也是朱至无能不是吗?   说实话,泰定帝说出这话时,满朝的臣子突然感觉到一阵冷意,这确定是一个父亲会说的话?   当父亲的哪里会舍得孩子陷入险境?泰定帝倒好,竟然毫不在意朱至身处于何等的险境?   然而别管臣子们怎么想,终是一句话都不敢再吱声,只能老老实实放着朱至前往北元。反正,泰定帝这个当爹的都不急,他们急什么?   结果怎么样?   不出所料,北元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做的也确实不是人事。   大明借他们粮食,刚入北元不远,竟然想生抢了粮,更要将他们的公主擒之,杀害他们大明的将士。   哈,结果怎么着,偷鸡不着蚀把米啊!   朱至敢领军深入,那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北元的兵马敢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啊,顺便,他们既然不讲道义,就别怪朱至不仁了。   想拿她当人质?他们天元帝是不是更适合作为大明的人质?   道理大家是都懂的,能不能把人捉住才是重点。   别人行不行那不知道,朱至做到了!   天元帝被擒,一家被朱至带回北平的消息传回应天,真,满朝的臣子差点都乐疯了!   他们,他们没有听错吧?   朱至深入北元,不仅没有被北元捉了,她还把北元的天元帝捉了回来?   不是,北元数万铁骑,如何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乍闻此消息,几乎所有人都本能追问,是不是消息有误,莫不是他们公主已经落于贼人之手?   可见这则消息对于大明的震撼。   然而在朝臣半信半疑的时候,泰定帝却是连声叫着好,好!   朱雄英立在泰定帝下方,何尝不是面露喜色。出师得利,朱至必能在北平牢牢的扎根,他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给你妹妹写信,让她将如何生擒天元帝的经过写回来。”泰定帝欣喜之余,也想知道朱至深入北元,究竟是如何做成的。   当着朝臣的面泰定帝一句不问,下了朝立刻叫上朱雄英,让他赶紧给朱至写信,他要弄清经过。   “爹,深入北元,一来一回这都半个多月了,至儿怕是没能好好休息,如今怕是正睡着呢。”朱雄英想了想,觉得此时的朱至绝不可能顾得上写战报。既然如此,不如就放一放,别催,等朱至回过神来再说。   泰定帝也想起来了,对,这会儿的朱至绝对是顾不上的。   “写信去,提醒她记得写。就她的性子,什么事不得瞒着点,别到最后她连信都不写了。”要不说泰定帝了解朱至这个当女儿的呢,立刻想到朱至说一半留一半的习惯,果断决定让朱雄英写信去催着点,绝对不许她这回也留一半。   “那元主?”朱雄英得问出最重要的人,这一位朱至费心弄回来的人。   “人是你妹妹捉的,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让她写个奏折送回应天就是。”一个被擒的皇帝,杀是不能杀的,不杀也不能白养着,朱至既然非要把人捉到不可,肯定有她的用处。既如此,把人给了朱至,随便她用就是。   朱雄英低头一笑,应下一声是。   “随我去见你娘。你妹妹回北平的消息要先告诉你娘。”泰定帝没有忘记另一件重要的事,自家媳妇可是在等着他的消息呢。好不容易朱至可算送回平安的消息,不赶紧回去告诉常氏,这是还想再让常氏哭吗?   “不过,你娘担心的只是你妹妹的安全,你最近没干什么事?”不怪泰定帝有此一问,毕竟常氏最近哭得有些狠,他瞧着不像单纯担心朱至而已。   思来想去,泰定帝看着儿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事情或许还是跟他有关。   “我一直都跟着爹,哪里都没去。我能干什么事?”朱雄英装傻,泰定帝半眯起眼睛瞅着朱雄英,这话猜猜他是信或者不信呢?   “你若是想出什么馊主意叫你娘不高兴,她是半点机会都不会有。”泰定帝想啊,如今朱雄英最着急干成的是什么事。那定然是陈亘,既然如此,他就得有言在先。   朱雄英一僵,“爹,依她的身份,儿子若是不想想别的法子,娘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泰定帝理所当然的道:“是啊,当初你对外放过话,不喜欢裹脚的女子。因而你娘一直将裹脚的女子排除在外。”   真是深知朱雄英哪儿痛就往哪儿扎的啊!   “爹,我那时候是为了配合至儿,也是想改一改天下的风气。”朱雄英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本意是好的,不待泰定帝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的啊!   泰定帝道:“再不从实招来,休想我给你机会。”   是的,若说泰定帝一开始或许不能确定,现在百分百确定,常氏这些日子哭得狠,与朱雄英定是有关系。   朱雄英刚刚没敢正面回答,也是生怕被泰定帝捉住把柄,到时候苦的可是他!   此时对于泰定帝再问,朱雄英咽了咽口水,终是答道:“孩儿让娘误会我喜男色。”   哎呀!泰定帝听得明显一顿,随即懂了,看着站着不动的朱雄英,围着他转,上下打量。   朱雄英被看得动都不敢动,这事他也就敢跟朱至提一提,思量的何尝不是,要是朱至帮忙,那就好说了。   可惜,他算盘打得过于响亮,朱至完全没有配合的打算。   最终,朱雄英只能自己出面。   “你是非她不可了?”泰定帝盯着儿子看了半响,其实就是为一句准话。   朱雄英不确定,他为了达到目的的做法,是不是让泰定帝不高兴,可泰定帝问,他岂能不如实答之。   “孩儿想要一个懂孩儿的人。也是一个能像至儿那样能与儿臣并肩而战的人。陈亘她是。”朱雄英是想让泰定帝知道,他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经过深思熟虑,认定了陈亘这个人。   泰定帝闻言一声冷哼,“你这法子是真好,好得让你娘为此不知多心焦麻乱,不得安宁。”   对此,朱雄英愧疚之余,须得解释一番,“孩儿也是迫于无奈。娘不喜欢太聪明的儿媳,陈亘处处都不在娘的考虑范围内。”   常氏面对丈夫儿子的聪明,自知不如,对于儿媳妇的要求,就是善良,大度,这些她认为平常的就好。   朱元璋之前让泰定帝劝着点,也是生怕常氏挑了一个一般的,最后委屈的可是朱雄英。   所幸,上头有马皇后镇着,最终拍板的人虽然不是十分聪明,也不算太差。但就这样的人,其实朱雄英是真看不上。   是以,朱雄英就派人盯着,但凡找出点什么事,借题发挥。正好就能够顺势拖一拖,他再想别的办法如愿。   “你娘是生怕委屈了你。”泰定帝须得帮着自家媳妇说话,常氏那都是为了谁啊,不都是为了朱雄英,她将她认为最好的一切都给到朱雄英,怎么着?朱雄英不乐意?   “孩儿都懂,所以孩儿不是也没有当面顶撞娘。”朱雄英暗里的一波操作,瞒得过别人,绝对不可能瞒得过泰定帝,泰定帝知道的。   “你可想好了。这样一个经历的人,将来会让你卷入无数非议。她不会有谁成为你的助力。”泰定帝是要劝着儿子三思的,于朱雄英而言,这难道不是松口?   朱雄英肯定的道:“她这个人就是孩儿最大的助力。她有一颗和至儿一样不甘平凡的心。”   泰定帝就更得说了,“女儿,妹妹,这都是没得选的。妻子却是你能选的,你自己想好了。”   没办法,泰定帝自己为了朱至的事操了多少心,他作为过来人,必须要让朱雄英想清楚。   “爹觉得至儿不好吗?”不承想,朱雄英有此一问,泰定帝瞪了他一眼道:“并非不好。只是这个世道对女子过于苛责,她过于出彩,光芒太甚,我只怕她成为众矢之的。   “当初在你妹妹初露锋芒时我是想过把她困住,不让她出头的,是你爷爷说,大明的天下都是我们的,我们打得下天下,守得了天下,难道连一个女子都守不住。   “若是如此,才是真正的滑天下之大稽。你爷爷说得对。咱们家不至于连个女子都护不住。但是,陈亘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你若要认定这个人,将来只能靠你自己。”   是的,泰定帝表明态度,他不是谁都愿意费心去护。且让朱雄英自己想想清楚了,他是否已经做好了决定,将来靠自己去守护他选定的人。毕竟,是他给了她希望,让她有了步入权利中心的资格。   “孩儿一直觉得,至儿不需要我们的守护。同样,陈亘也是。她可以解决问题。我只需要给她一个机会。”朱雄英对身边的人是有不同看法的,并不认为自己现在就要考虑如何守护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泰定帝闻言看了朱雄英道:“那你更应该想想,她会不会牵连你妹妹。你我有言在先,倘若真有那样的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护着你妹妹。”   残酷无情的宣告,这就是泰定帝对陈亘的态度。   朱雄英听清楚了,与泰定帝四目相对,都能从彼此眼中清楚看到对方的模样。   气氛有些凝重,可是朱雄英却坚定的道:“是。孩儿明白。”   诚如泰定帝所说,如果将来因为陈亘的缘故牵扯上朱至,泰定帝一个当父亲的人,会不在第一时间护着自己的女儿吗?   陈亘是个什么样的人,朱雄英选择她时就已经知道。泰定帝也表明了自己不会有那么多的闲心管陈亘,朱雄英就得承担自己选择陈亘后可能会有的所有结果。   这,也算是泰定帝对朱雄英最后的劝告。   毕竟,朱雄英一意孤行的后果,就是凡事都要自己来承担。   “既然你都想好了,尽快解决。我不希望你娘再为了你的小心思烦心。”泰定帝告诫完儿子了,可是儿子执意不改。好,那就由着他吧。但是,泰定帝也必须表明态度,想娶媳妇的人别总让他媳妇难受。   “爹会觉得委屈吗?毕竟娘未必能懂您的志向,懂您的欢喜与悲痛。”朱雄英低下了头,想着泰定帝和常氏之间,常氏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泰定帝是否会觉得委屈?   泰定帝轻笑道:“因为你娘不聪明?难道在你看来,一个人的好与坏全在于是否聪明?对,像你奶奶或是至儿那样的人实属难得,但太过聪明的人也有矛盾。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你娘很好。”   不管常氏在外人看来是怎么样,于泰定帝心中,他是自己的妻。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局面,都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妻。   “吕侧妃。”不是朱雄英有意要让泰定帝难受,可是当初的泰定帝对吕氏的喜欢,朱雄英不是没有见过。   “你奶奶和你爷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一同创立大明江山,饶是如此,你爷爷身边从来不是再无旁人。   “吕氏确实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你得明白一个道理,真正能与你不离不弃,与你生死与共的人唯有你的妻。   “年少时或许会贪求许多,也觉得自己有资格拥有更多。经过了一些事也就明白了,人一多,心会乱,争斗也会由之而生。国事繁忙,与其为了那些事劳心伤神,不如将精力放在国事上。”   泰定帝并不否认曾经对吕氏的喜欢,但那样的喜欢并不代表他可以放任别人伤害常氏。   自发现当他以为妻妾可以和睦,实则处在他这样的位置上,为了权利,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和睦时,泰定帝就下定了决心。   “你也可以当作,我没有你爷爷的精力。”泰定帝一向有自知之明,他身体不如老爹,所以,他也做不到如朱元璋那样面面俱到。他啊,从前是大明的太子,如今是大明的皇帝,该将心力放在国事上。这样不好吗?   朱雄英瞄了泰定帝一眼,泰定帝立刻补上一句道:“你若是有精力,想要三宫六院并无不可。”   “儿子也没有那份闲心。国事众多,百废待兴,大明也缺钱。”朱雄英非常实在,话里话外的意思也足够清楚,他也不需要什么三宫六院,能养好一个,把自己也养好,就算很不错了。   “这事儿娘不一定答应。”朱雄英算是和泰定帝达成了共识,同时也不得不考虑另一个人,常氏。   不想泰定帝冷哼,“对付你娘,你们不是比我更有手段。”   额,确实刚想出了办法能让常氏不再计较身份,也不会再挑着人的朱雄英不敢吱声了。   “走吧。”泰定帝招呼朱雄英走人,朱雄英不敢怠慢,乖乖跟上。   常氏确实挺愁的,女儿一跑出应天,干脆跑到北元去,她急得嘴都冒泡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又发现朱雄英似乎,好像喜于男色。常氏联想到朱雄英对选妃一事的抗拒,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这事常氏不曾确定,一时之间也不敢与泰定帝说起。最让常氏头痛的是,这事儿她要怎么确定?   常氏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朱至,无奈这会儿的朱至不在啊!   这又想起朱至来,常氏头痛无比。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就非要往战场跑呢?   跑就跑了,还尽往人家的地盘钻。北元,北元要说不想对付朱至,不想拿朱至来威胁大明,她都不信。   偏偏朱至这会儿一去,就算远在应天,常氏都知道北元对朱至动手了,此事,当如何才是?   常氏心里急得不行,来回跺步,一时也是顾不上朱允熥,可怜的朱允熥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娘亲急得来回跺步。想到自己为每每见着常氏着急,也不是第一回 问她为何而急,架不住常氏不肯说,他也是莫可奈何。   “陛下,太子。”好在朱允熥听到这一声禀告,立刻精神的站起来,“爹,大哥。”   “陛下,是不是至儿那里有消息了?”如今还是白天,正常泰定帝是断不可能回宫的,唯有遇上什么着急的事,这一位才会不管前朝非议的回宫。   “至儿已经回到北平,而且生擒元主。”泰定帝自是高兴的,他初初登基,虽说满朝臣子无敢犯上者,可这边境也需要震慑。   北元,他们不曾料到朱元璋会退位,更不曾料到他们此番进京能够得到大明的帮助,尤其料不到朱至竟然会出面,亲自押送十万石粮食前往北元。   就是这一件件叫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未必不会让他们生出自己或许有可乘之机的想法。   朱至此行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大明新帝继位,莫以为这一位就不是开拓之君。   北元,人若不犯大明,大明绝不会大肆兴兵,可是他们只要敢乱动,大明绝不会后退一步,只会用更猛烈的手段将他们一网打尽。   “太好了。”常氏听说朱至回到北平,自是万分高兴,心中的大石也是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们至儿不是莽撞的人,再者此事我们早有防备,北平兵马早已准备妥当,北元的人不动歪脑筋也就罢了,只要他们敢动歪心思,必叫他们为之付出惨烈的代价。”朱至送粮入北元,所有可能发生的变故,私底下都跟泰定帝商量过的。   至于应对的法子,不过是文臣们不曾有所耳闻罢了,并不代表大明没有应对的办法。   常氏喜极而泣,嗔怪的道:“你们好些事都瞒着我,我知道。我也不问。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就好。”   为人母亲,妻子的,不过就是盼着家人太平安乐,只要他们好好的,那些事她知道或是不知道,都没有关系。   泰定帝伸手抚过常氏的背,“谢谢皇后对我们的理解。”   惹得常氏瞪了他一眼,“陛下惯会哄人。”   事情没闹出来,没有闹到常氏面前时,泰定帝那是果断不会与常氏提上半句。   着实瞒不住了,泰定帝面对担心的常氏,除了努力哄着骗着,再无其他。   如今事成定局,朱至安然无恙,泰定帝也不介意说几句嚣张的话,好让常氏高兴。   “咱们至儿已经长大成人,是个能干的孩子,你得信她。”泰定帝拉住常氏的手,且往一旁的罗汉床走去,让常氏坐下。常氏低头擦泪,泰定帝接过她的帕子,温柔的为她拭泪。   常氏一顿,随后却羞涩的想从泰定帝手里抢过帕子,且与泰定帝道:“孩子们都在呢。”   “在怎么了?你是我的夫人,太子妃,皇后。我为自家皇后拭泪有何不可。就该让他们学着点,切不可不解风情。”泰定帝目不斜视为常氏拭泪,不忘补充道:“没能让你不哭,是我的不是。”   不得不说,泰定帝相当的会哄人,至少常氏这心里的不痛快叫泰定帝如此哄下来,哪里还能有什么不痛快的。   “陛下莫再说这样的话了,这不是让妾更羞愧吗?是妾撑不起事,静不下心。”常氏也是自我检讨,其实都是她不好,遇上点事就急得不行,生怕朱至有个三长两短。   “谁说的。皇后挂心孩子,天经地义。”泰定帝对常氏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觉得挺好的。自小到大,常氏不都是这样吗?他早已经习惯,也无意要让常氏有所改变。   常氏仰望着泰定帝,其实很多时候也不太明白,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只是她的丈夫。   “打了这一仗,接下来倒是可以让至儿捉紧时间督建北平。”泰定帝并没有将常氏的失神放在心上,反而轻松的提及。常氏立刻问:“果真要迁都北平吗?”   泰定帝重重点头道:“是。自古以来若非偏安一隅的王朝,都不会以南边为国都。先前父皇既是不宜迁都,也是不想迁都,到我这里,应天不能再作为大明的国都。”   难听的话泰定帝不想说出口。大明既是大一统的王朝,绝不能偏安一隅,应天可以作为临时的国都,却也只能是临时的而已,不能长久。大明的气势绝对不能输。   “修路修河,其实也差不多了。”朱雄英被父母喂了一顿狗粮,提起正事,算是终于有他插嘴的机会了,说,那肯定得好好的说道说道。   泰定帝冲朱雄英昂了昂下巴问:“你妹妹最近的生意怎么样?她是不是跟沈家弄起出海的生意了?”   朱雄英扯过一旁的朱允熥,让他到一旁坐下,顺着泰定帝的问题答道:“至儿现在到底做了多少生意我是不知道。但修河也好,修城也罢,这些钱可都是她直接拨去的。具体多少钱,爹该比我更有数。”   说实话,朱雄英对此事也表示惊叹不矣。朱至是怎么挣的钱,从前修河修城,那可都算徭役,钱没有,百姓们对这事那叫一个怨声载道。   朱至倒好,开了先河,出钱请人开运河,修路造桥。   别说,花了钱可就不一样了,这工程的进展速度可比让人服役的时候快得多了。以至于朱雄英提起此,再一次的觉得,钱啊,真是好东西,没钱什么都干不成,有了钱,就没有办不好的事。   因此,朱雄英巴不得朱至更加生财有道。   泰定帝一愣,显然也终于想起这事,朱元璋先前就把朱至钱的主意,可自打朱至开始忙着修北平城,通运河开始,朱元璋半个字都不说了。   钱,不用他开口,朱至已然先一步把钱都用到实处,且都是用在建设大明的事情上,朱元璋好意思不断问朱至要钱。反正朱元璋看着每回工部报上来的款项只觉得头疼无比。   嘶,这一年年的怎么有一种挣钱不够花的感觉。   饶是朱元璋察觉到了这一点,也并不代表朱元璋肯爽快承认,钱这种东西应该多花心思去挣。   “差不多也该让你们叔叔们回去了,在他们回去之前,我打算削减藩王的用度,增加朝廷臣子的俸禄。”泰定帝显然把朱至说的话放在心上的。正因如此,北元算是相对能够太平会儿,泰定帝立刻想要出手了,针对的是自家的兄弟,也是要将拉拢人心用到极致。   “是不是可以分成两件事去做。可以先加朝臣们的俸禄,再减叔叔们的用度。”朱雄英想着叔叔们的样子,再考虑到朱元璋,这事要不先放一放?   泰定帝摇头道:“不,此事我已经和你叔叔他们说好了,第一件事就得把藩王的用度减了,一应臣子的俸禄都得加上。”   显然,这事泰定帝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谁都休想拦着。   说干,第二日朝堂之上,泰定帝便提起了这件事,先提的是削减藩王用度的事。   不出意外,引起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泰定帝登基不久,竟然就要削减藩王的用度吗?   “陛下,是否该慎重?”底下的臣子们到底怎么想的泰定帝也懒得细究,对于这假模假样的询问,泰定帝坚定的道:“此事不必再议,就此定下。”   朝臣们抬头看着泰定帝那张看似温和却坚定的面容,终究还是没敢再说话。   这件事只要藩王们没有意见,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也不好再打着其他的旗号反对这件事。   毕竟和他们本身没有多大关系,却亮出反对的旗号,不过是让泰定帝不喜罢了。   可是,私底下有人向还在应天之内的一众王爷们打听消息。   怎么说吃亏的都是这些王爷们,难道他们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接受泰定帝的安排?   第一个被问到的人正是秦王。   “陛下决定的事,我们这些当弟弟也是当臣子的人,只需照办。你这么问,到底是希望我听陛下的,还是希望我不听陛下的?”秦王确实不太痛快,毕竟他刚葬了王妃,没人知道吗?敢这么胆大包天的到他跟前挑拨离间,真是觉得他是傻子?   秦王冷冷的盯着站在他面前说三道四的人。   他是肯定不会告诉眼前的这些人,泰定帝虽然对外是削了他们的一应用度,但补了他们田庄地契,这些田庄地契每年的收入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完全不会少于他们拿的那点俸禄。   所以,有什么理由秦王他们这些人不同意,不支持泰定帝削减藩王用度?   当然,这些事秦王就没有必要告诉别人了,毕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他们兄弟知道就行。   因此,有人想要挑动诸王,以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最终却什么都没能得到。   毕竟秦王算是众王爷中年长的,都算是泰定帝一手带大的,其余兄弟,哪一个不是靠泰定帝教着护着长大的,最听的就是泰定帝的话。   泰定帝别说只是要削减他们的用度,就算要削他们的藩王之位,他们也得乖乖的受着。   更别说,明面上好像泰定帝对他们削了用度,实际上他们握到手的好处更多。   人不能只看表面,更得看实际,反正秦王就是个看实际的人。   其他的王爷,要么是连人都不见,要么是听了对方的话干脆的把人打回去,这个人当属楚王无疑。   楚王难得碰上一次打了人还不用受罚的事儿,当然得把人往死里打。   “就你们这一点小伎俩,也敢在本王的面前班门弄斧,你是真把本王当成傻子。明儿个我就给陛下上折子参你一个,挑拨离间,搅和大明不宁。本王现在打你一顿,那都是轻的。”楚王挽着袖子破口大骂,哪里有半点王爷的样子。可是却难得的没有任何人拦着他。   “陛下是本王的兄长,只要有陛下在一天,绝对不会亏待了我们。削减我们的用度,减就减呗,我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轮得到你们帮我们操心。   “别的兄弟打不打你们我不知道,你们落在我手里,我肯定要揍你们一顿。要不是至儿有言在先,不许伤人性命,你肯定得死在我这楚王府里。”   楚王确实有杀人之心。不过还是得牢记朱至的规矩,人能打一打,但是杀人放火的事绝对不能做,否则等朱至回来了,绝饶不了他。   “让你们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就想着讨拨离间,看本王不帮你爹娘好好的教训你。”楚王继续努力的输出,非把人打得再也不敢起龌龊的心思不可。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下官再也不敢了。”楚王是真下了死手的打人,虽然没有要人的命,却也能让人痛不欲生。   来人本来只是想用偏门的法子争得一条出头之路,没有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挑拨离间不成,看样子要把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   可怜兮兮的向楚王告饶,希望楚王可以手下留情。   “给本王滚,再让本王看见你,本王绝不留情。”楚王眼看人打的差不多了,的确不能打出人命来,只能指着门口的方向,让人赶紧给他滚。   如蒙大赦,对方一听楚王的话,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给本王准备纸笔墨砚,本王要给至儿写信,好让至儿知道,这些个当官的不像样,该好好整治整治。” 第142章 阵前   ◎演戏◎   是的, 碰上这种人,只打一顿哪里让楚王完全出气了, 必须得找朱至出主意, 想办法治治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才行。   他是看出来了,明明是对朝廷对天下都好的事,竟然都有人不乐意, 到底存的都是什么心啊?   自小到大, 楚王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并不代表他蠢。   他再蠢, 被朱至提着吊着打了那么多年,他要是连朱至说的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那早被朱至打得半死了。   他的荣华富贵也好,权势地位也罢,都是大明给的,他爹给的。大明在,他这个王爷就能当得好好的, 他爹和他哥在, 他就有靠山。   所以, 换句话来说,谁要是让他爹和他哥不痛快, 那就是想让他不痛快!他必须要站在他哥这一边。   好些楚王不太好跟泰定帝说的话, 跟朱至论起来全无压力了。   不能否认,朱至揍他们的时候确实不会手下留情, 同理, 要是有什么事, 朱至也会顶在他们的面前, 帮他们解决问题的。   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 是有人不识相的挑事。还是想让泰定帝不痛快!   行啊,必须要找朱至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这些人知道,他们这些看似蠢的王爷也没有那么蠢。   朱至这会儿睡得昏天黑地,那是也没有办法,谁让她这些日子太拼。全然不知应天内的事不少。   睡了多久朱至是不知道,一睁眼却看到汤显在一旁小心的雕刻着一块木头。   汤显虽然正对着她,架不住木头背对着朱至,朱至就是想看个清楚,也得先起来。   不过,汤显就算雕刻,那也并不代表他的心思全都雕刻上,一抬眼同朱至四目相对,汤显一愣,随后惊喜的丢下手中的木头冲朱至道:“公主,公主醒了。”   啊,是醒了。不过,她不就是睡一觉而已吗?为什么会有一种自己好像伤重未醒,现在是终于醒的感觉?   啊呸!朱至狠狠的呸了一句,禁止自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醒了醒了,我睡了多久了?”朱至起身,汤显已然在第一时间给朱至端上水来,朱至正好觉得渴了,同汤显道一声谢,接过杯一饮而尽。门外传来福溪的声音道:“公主。”   朱至点点头,同时也问:“万河呢?”   对喽,没有看到万河,她正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在她睡着的期间,各方面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万河还睡着。公主睡了三天了。”福溪也是松一口气,毕竟朱至睡得太久,她也生怕出点什么事,好在孙商枝为朱至号脉,肯定的告诉福溪,朱至单纯就是累了,只要好好休息,睡够了自然就会醒。无需担心。   同样这样情况的也不仅仅是朱至,更有军中的将士。   当然,这些都是跟着朱至跑了半个月的人。   如今朱至醒了,想来一干人也差不多了吧。   “是我忘了,让他睡吧,睡够再说。允炆呢?”朱至当即起身沐浴更衣,没有忘记问问朱允炆。   “公主未至北平前不是安排了二皇子办差,如今二皇子一边随那位杨公子读书,一边忙着公主交代的事,比公主忙得多了。”福溪接过话大致交代,朱至点点头道:“忙的好,忙得挺好。”   转头看到汤显在那儿收拾木头,朱至立刻好奇的询问,“你在刻什么?”   不想她不问还好,一问,汤显立刻将木块藏在身后,眼神闪烁的回答道:“只是一些小玩意儿。”   明摆着并不想拿出来叫朱至看见,朱至看懂了,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北平和你之前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我陪不了你,你自己去逛逛。要是想看宫殿修缮或者如何修路造桥,你都可以随便去。”   “我知道。公主且忙去,我知道怎么安排自己。”汤显手里依然拿着木块,就是不让朱至看,避着朱至。   朱至也无所谓,穿戴好后就出门,汤显知道自己那点拙劣的演技在朱至那儿根本没用,不过是朱至不想跟他计较,放他一马罢了。   汤显十分庆幸,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木块,都没弄好了,怎么能让朱至看见。   朱至就不管这许多了,于她来说,汤显不想让她看的东西,自有她的道理。   他们是夫妻,不是敌人,用不着对彼此了如指掌,想她也不是事事与汤显说不是吗?给彼此留些空间,彼此都能舒服得多,朱至觉得挺好。   睡了三天,朱至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徐辉祖去,徐辉祖看到朱至睡够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应天送来消息,陛下让公主将如何拿下元主的过程都写下,送回应天。”徐辉祖一开口便丢给朱至这样一件算是为难的事。同时也是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朱至,等着朱至的下文。   朱至倒抽一口冷气道:“怎么捉的重要吗?”   徐辉祖重重点头,表明这事还是重要的。毕竟朱至入北元捉完了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回来,就这波操作,徐辉祖怎么可能不想学着点?   “那我得想想该怎么说了。毕竟这可都是锦衣卫的功劳。这些年他们深入北元,将北元各部落的营寨,以及他们何时撤离,草原的位置都摸得一清二楚。与其说是我的功劳,不如说是他们的功劳。”朱至从来不是一个贪功的人,断不会把所有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揽。   “况且,里面还有北元人为我们指路,这个事若是细说出去,万一要是泄露了消息,于我们可不利。”朱至认真思考,怎么想都觉得,话不能说得太白,否则很有可能把他们的朋友给卖了。   徐辉祖听着这话,立刻想到的是,有人引路,自然也会有人愿意为朱至引开围攻的人,这才是朱至能够如入无人之境的平安归来的原因。   “我知道怎么跟我爹交代,这事不用你忧心。”朱至说了那么一番话,同时也安抚徐辉祖,这点事大可放心。   徐辉祖是担心朱至没法儿跟泰定帝交代吗?他分明是想细细听听朱至到底是怎么入北元,更把天元帝捉住的好吧。   “元主如何?”朱至没有忘记被她带回来的天元帝。   她睡了几天,人该着急了吧。   “人安排在驿站,好生招待着,但不知公主要如何安置他们。”徐辉祖对朱至第一回 和北元对上生擒北元太尉,第二回捉了北元皇帝,虽然想说朱至许是运气好,但,运气好难道不是本事?   再者,朱至并不简单的运气好,听听朱至说的话便可知,朱至在未与北元对上前,都已经私下筹备许多,要的就是厚积薄发的结果。   徐辉祖何尝不在想,按朱至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是早等着这一天了,可就朱至操作的一系列的事,说心里话,哪一样是容易成的?   准备是要准备,更得捉住时机。   “我去见见他,须得再达成共识才行。北元那边有什么动静?”对啊,朱至都睡了三天了,她能带人平安从北元归来,要说北元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皇帝落在她手里,甚至没有应对的办法,鬼都不信。   “兵马集结于城外,久久未动,他们一直叫嚷想见公主。”徐辉祖赶紧将外头的情况道来,朱至示意他继续,肯定不止这点。   “还让我们交还元主,否则他们便立刻出兵。”徐辉祖把对方放的话道来,朱至听着冷哼一声,神色间透着不屑之极的开口道:“出兵,好啊,他们要是敢不顾百姓生死,在这个时候发兵,那就放马过来好了。对了,冲他们大声的喊喊,咱们大明需要修路修桥的人,进了咱们大明的地界,不管是谁,干活的人包吃住。”   更让徐辉祖意外的是,朱至竟然徐辉祖喊这样的事,徐辉祖傻眼了!   朱至不知道如今的他们和北元开战在即吗?朱至竟然要招工!   不是,就算要招工,召的北元人,朱至就不怕吗?   “提醒他们,虽然他们北元对我们大明不仁,可是我们大明并未对他们不义。十万石粮食,大明可是全借了。借了粮,是不是北元不认了?本来我们不就是说好的,我们借粮,他们得用人来抵利息。怎么着,拿到粮食就想不认账?”朱至说到这儿那叫一个不高兴,拧紧眉头十分不喜。   徐辉祖张了张嘴,他能信了朱至无所觉,能觉得朱至完全不知道大明如今的局势?   知道,可是朱至依然要在阵前喊这样的话,朱至觉得北元的人会听?   “公主。”徐辉祖唤一声,也是希望朱至能够再想想,要不改改主意吧。   “去。咱们大明为北元做的事,北元休想抹去。就得让他们北元的将士听得真真的。北元要是说话不算数,行啊,让他们把借我们的十万石粮食还回来。”要论对付不要脸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比那些人更不要脸。   嗯,朱至自来只要不吃亏,脸这种东西,要来也无用的,要不要都没有关系是吧。   徐辉祖明白了,朱至怕是有别的盘算,那就去吧。   “啊,把那位杨荣杨公子叫过来,这种事该让他去。吵架的事,还是读书人最在行。”朱至想起另一个人来了,杨荣!   杨士奇举荐的人,朱至满意的把人领来,更得物尽所有,不能白瞎了那么一个好人才。   “是。”徐辉祖应下一声,好在这些年跟在朱至的身边,也算是跟着朱至长了不少见识,知晓了朱至不是信口开河,不明局势的人。她既然如此吩咐,必有道理。   徐辉祖立刻安排人去请杨荣,将朱至想让他做的事那么一说,杨荣露出一抹笑容,“当仁不让。”   如此,杨荣便出现在阵前与北元人对骂了起来。   是的,对骂!   一出城门,杨荣便冲一旁的北元将士直问:“怎么,大明刚借了北元十万石粮食,你们竟然就要发兵攻打大明,这就是你们北元对待恩人的方式?”   “恩人?你们大明掳我陛下,还有脸称自己是我们的恩人,呸!”北元那头有人狠狠的唾了杨荣一口,明显没有想到大明会派出一个如此无耻的人来。   “哦,难为你们还知道你们的元主在我们手里。可是,你们果真不知其中内情?你们元主因何落入大明手里?我大明好心借你们十万石粮食,是为帮你们百姓度过难关。你们倒好,以为我大明好欺负,竟然要捉我们公主。怎么,你们敢动了歪心思,不许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荣也是嘴皮相当利落的人,吵架,谁怕谁呢!更何况他们可是占理的那一边。   眼看北元的人要反击了,杨荣已经抢先一步道:“哼,你们北元自称强大,却连你们自己的元主都护不住,如今急吼吼的赶来让我们交出人,我们公主奇袭元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该保护人的时候没人,如今人都已经落入我们手里了,你们倒是好意思跑来要人?无非是想打着救元主的旗号,不顾百姓生死的发起战争,为的更是你们的私利。”   言及于此,杨荣毫不客气的冲他们翻了个白眼,不屑的道:“你们该救人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盘算没有出兵;;该以百姓为重,先保百姓度过难关的时候又想挑起战事,以令生灵涂炭。哼,你们是觉得,我们公主能从你们北元那儿出来,到了我们大明的地盘,我们就会怕你们?想领着你们的百姓来送死,来啊!”   杨荣一脸的傲气,无所畏惧,同时也冲一干北元将士们喊道:“诸位都听见了。你们北元有难,我大明再不富裕,顾念你们百姓的不易,都愿意倾尽所有助你们北元。我们大明心存仁义,念及的是百姓。可是,你们北元的上位者呢?他们如果把你们当回事,就不会于你们万难之时发兵。如今你们牧马放羊的好时候,大战一起,你们的牛羊怎么办?这未来的一年你们又怎么办?难道你们的朝廷能够给你们足够明年吃用的食物?”   是的啊,挑起战事,必须要考虑的就是民生,一个不慎,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此时的杨荣就是不给北元机会,就得让他们自己的将士思虑思虑,究竟是谁的问题。是他们大明对不起北元在先,或者是有人挑起战事,连他们的生存都被抛之脑后。   “你,你巧言令色,我们不跟你们大明吵。”眼看身后的将士都像是听进了杨荣的话,都考虑明年的生存问题,立刻在第一时间下令喝斥杨荣,也是不想再跟人打嘴仗了!   开什么玩笑,他们难道以为自己想不说就能不说的吗?   哼!杨荣指着对方出面的人极是不屑的道:“不想跟我们大明吵,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吵不过?自己不仁不义在先,还敢陈兵于我大明边境,对大明不利。我大明战事再起,你们自己就能占得便宜?你们真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傻子了吧。北元的将士,你们果真要为了这些不在意你们生死,只在意自己颜面的人出生入死,不顾一切?”   挑拨离间什么的,这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吗?   杨荣于三军前镇定自若,稳如泰山。就这份胆识,谁看了不得竖起大拇指。   远在城墙上的朱至押着天元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听着,天元帝看了看朱至,再看了看下方年轻的杨荣。这位杨荣不过是比朱至大那么一两岁,尚未及冠的年纪啊,竟然已经迎对数万兵马而不露怯色,更是直戳北元的痛点。   “大明果真人才辈出。”饶是天元帝是不想承认自己身边的人比不上大明,他落于朱至之手,如今在下面直怼北元数万兵马的人更是与朱至年纪相仿的少女,天元帝就算再不想承认,也必须得承认,今非夕比了。   “元主看到了,北元的兵马不过如此,他们在思虑是否要发兵将你救回,当然,这里究竟有几个人真心救你,或是打着救你的名号,行的却是大权独揽,取你代之。想来你大抵有数的。”朱至把人领上来,只为让人看清楚了,对,北元的兵马是来了不假,是不是真要救人可就不一定。   眼前的天元帝该有心理准备,他可能会成为旁人舍弃的棋子。   “公主是不想让我成为弃子的。”天元帝求活,朱至愿意让他活,这其中的原因,其实懂的都懂。   “说对了,否则我直接把你杀了,不是一了百了?费心捉你,我要的可不是杀你而引起北元之怒,从而让我们的战火再起。”朱至且表明态度。   天元帝道:“这些年你们一再北伐,挑起战事的是你们大明,并不是我们北元。”   此言不虚,大明打的就是元朝,灭的也是元朝,打赢了,百年的恨,哪能不讨回来。再者北元强悍,不将北元打老实,大明断不可能有真正的太平之时。   所以这种情况下怎么办?   北伐啊,一定要把北元赶得远远的,离得大明远远的,如此一来,边境才能安宁。   “我们北伐,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占据上风?反过来,一但由你们掌握大局,你们能安分,不犯大明?”如今的北元情况确实算不得好,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只能一味的防守,可是一但大明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绝对会卷土重来,再夺江山。   对此,大明一清二楚,有些仗为了百姓不想打,为了边境安宁却不得不打。   天元帝道:“如今大明占据上风,该顺势灭了北元才对。公主不妨直说,究竟留着我是要我做什么?”   一心求活的人,岂不明白他被人掐住七寸,只能为朱至所利用。他现在没有反抗的能力,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一样,好好的听朱至的话,尽可能的争取一些东西。对北元有利的东西。   “我若是说其实我并不喜欢战事再起,元主可信?”这个问题丢出来,叫天元帝一愣。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公主不必绕弯子,对于我来说,我现在只有听从公主安排的份。除此之外,连质疑的资格也是没有的。”天元帝不蠢,纵然他刚刚看到朱至的时候未必不会想,或许他可以欺负欺负朱至年轻。   可惜的是,朱至虽然是年轻,却不是一般的老道。他的所有盘算都瞒不过朱至。   “我上折请我爹给你封王,大明的王。北元的兵马,真正愿意归附于你的人,大明会帮着你安顿他们。不如,就让他们先试试,看看我大明是不是果真如此有诚意,如何?”朱至一直惦记北元的人呢,他们有人,而他们缺粮,既然如此,干嘛不相互合作,以达到双赢的目的?   天元帝拧起眉头,朱至这看着好像要帮他们的样子,怎么都让天元帝不安。   国与国之间的往来,谁不是唯利是图,突然出来一个对他们掏心掏肺,帮他们度过难关的敌人,谁能相信这个人会是全心全意为他们好,绝对没有在算计他们?   “公主究竟想要什么?”天元帝心下不安,继续追问朱至到底想要干什么,图的又是什么。   朱至眨了眨眼睛道:“边境安宁,百姓吃饱穿暖。”   就朱至的样子说这话,半点诚意都没有。天元帝能相信?   冠冕堂皇的话他又不是没有说过,眼下的朱至未尝不是极有可能在忽悠他。   天元帝不吱声了,朱至却问:“如何,元主愿意配合吗?你要是心里没底,不确定那么一个人能不能用的,咱们保证不让他入北平城一步,你看如何?”   说实话,天元帝半点都不愿意配合。   把人弄进北平,确定不是羊入虎口,有来无回。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是你也要想想清楚,一个不慎,这些人可就不是你的人了。毕竟不管怎么样,无主的部落,谁收服了就是谁的。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如此。把人弄进来,人在你面前,难道不比归了别人要好?再说了,没有人帮你,你想逃出北平可比登天都难。”朱至一眼就看出天元帝在想什么,不过,她要是没点成算,能把人干脆弄回来?   弄回来,就是为了让天元帝成为黑暗中的一束光,让北元的各部落们全都朝着这束光聚集过来。   天元帝听着朱至的话,真是脸都黑透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朱至这样一捉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是束手无策才能只能由着事情发生。偏朱至现在好似要给他机会,并不是让他单纯成为大明的俘虏而已,他若是放弃了,以后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也不可能再拥有原本的兵马。   想到这里,天元帝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所以,你想好了吗?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朱至冲他咧嘴一笑,瞧着确实挺像是要真心为天元帝谋算的。   事实上呢?朱至更多是为了自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并没有选择是吧。”可是,天元帝纵然不想认清自己的位置,也不得不认清。   他要是输了,可真就是输得一干二净了。他舍不得。他既求活,就不单单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对。”朱至重重点头,天元帝面如死灰。   “不过,你其实也不用太伤心,毕竟我都说了,我的目标是和平,大家和睦共处。虽然因此必须要打仗,但是,我盼着打个十年二十年的仗,能保证往后的百年之内再无战事。你们,若是配合自然一切都好,反过来你们不愿意配合,我并不介意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毁掉你们。”朱至就是有言在先,请天元帝务必要记住她说的话。   天元帝一个已经落入朱至手里的人,有什么资格不相信朱至的本事?   “既然我们算是达成共识,你随我走一趟?”朱至不是那拖拖拉拉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这就干吧!   朱至发出的邀请叫天元帝愣住,满脸不解的问:“公主何意?”   “阻止战事再起啊,再没有比请你出去一趟更好的办法。”朱至把人带过来并不是结束,反而更是一个开始。   天元帝完全不明白朱至是要干什么,只是警惕地问:“公主究竟要干什么?”   瞧瞧天元帝这副生怕朱至把他拉出去剐了的样子。   朱至十分明确的正告天元帝道:“我要是想杀你,何至于费心带着你一家子回到北平。早在见你的第一眼就把你给杀了。我不过是希望你跟我走一趟,证明你我合作,是为共赢。”   此话落在天元帝的耳朵里,天元帝是真想问问朱至,他们之间有可能双赢吗?分明是大明赢。   “请。”可是,不管天元帝是怎么想的,朱至请他,他不敢不去!   然而等上了马,出了城,天元帝看向前面不远的自家兵马,蠢蠢欲动。   “哎呀,离得自家人那么近,未必不能跑回去吧。怕只怕,跑着跑着发现自己命都没有了。救人容易,杀人可就容易得多了。”朱至已然洞察天元帝的心思。可惜,天元帝绝不可能跑得了。他要是敢动这个念头,朱至也敢要他的命。   好心的提醒一句,朱至觉得自己其实真贴心。   天元帝怛然失色,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而杨荣啊,嘴皮稳占上风,此时此刻面对北元的大军,无所畏惧的迎向他们,何尝不是在等着他们的回应。   北元的人里确实有不少是有血性的,未必不会想冲上来给杨荣一个教训,但他们同样不能忽略杨荣身后的大明兵马,火器什么的。有人是吃过亏的,因而尤其不能忽略那一台台的大炮,以及每一个弓箭手箭上绑着的东西。   “公主。”眼看双方僵持不下,在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徐辉祖第一时间掉转马头,注意到朱至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领着一个人,一个让北元无法当作他不存在的人。   “陛下。”果不其然,在看到天元帝的那一刻,无数人唤着陛下,已然有人往前策马,朱至却扬声道:“若北元敢有前进者,杀。”   一个杀字,端是霸气侧漏。   “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回应着朱至,代表着大明的将士们都将会严格的执行朱至的命令。   北元那头看着这样的局面,不知怎么的,从心底里生出惧意。大明,越发强盛了。   此时的朱至策马走向最前面,连同一旁的天元帝也乖乖的跟在朱至身边。   “北元的将士们,你们看到了你们的陛下就在这儿。虽然他不是自愿跟我来到北平的,可是现在的他愿意留在北平,和大明达成和平的共识。我只问诸位将士,你们愿意再打仗吗?愿意这里再次变得血流成河。如果是,你们的陛下就在这里,请拉开你们的弓箭,把你们的陛下杀了吧。”朱至出面,同杨荣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荣自觉的后退,把前面的位置留给朱至和天元帝。   朱至的话前面半截谁听的都觉得还好,结果最后这一句差点没把天元帝吓得心都跳出来了。   朱至是不打算杀他没有错,可是却要借刀杀人,让北元的人杀了天元帝吗?   这一刻的天元帝警惕的看着四方,害怕不知打哪儿射出一只冷箭直接要了他的命。   一心求活的天元帝没有想到。自己没有死在朱至手里,看情况,却是要死在自己人手里,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天元帝额头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周围的人一片死寂。就连杨荣也是如何也想不到朱至带着天元帝来到战场,既然是这么用人的。   “怎么,没有人要杀了你们的陛下吗?”可是朱至居然开了这个口,就没打算就此罢休,反而热切的追问在场的人,果真都不打算杀了天元帝吗?   天元帝忍着,否则早就已经骂脏话了。朱至是真想让他死吗?   “杀了你们的陛下,我们之间必将会在起战事,如果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那就杀了你们的陛下吧。”朱至却觉得不够,继续撺掇着想要杀了天元帝的人赶紧动手。   MD!天元帝实在没能忍住的,暗骂一句。   “分明想杀我们陛下的人是你。”北元那头终于是有人出面喊上这一句,谴责的声音传到朱至的耳朵里。朱至冷笑的道:“我要是真有这个心,他早就已经死了,哪里还能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没有杀人之心,但是你们这些人里有多少能容得下他的可就未必了。战败成为俘虏的皇帝,在你们看来,早已经没有资格成为你们的皇帝了吧?”   朱至的视线扫过北元的军队,尤其落在领头的几个人身上。   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这些人,不曾错过他们的任何表情反应。   “想杀,我就把人亮出来让你们杀。我敢把人放出来,就是不知道你们敢不敢杀。”朱至嘴角含笑,挑衅的和为首的那些北元将领们昂起下巴,就是想看看他们这些人有这个心,有没有这个胆。   “借刀杀人,你这小娃娃好狠的心。”   天元帝真是恨不得立刻缩回北平城,此时此刻他生恨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朱至来这一趟,这不是明摆着送死吗!   为了避免让人看出他内心的恐惧,天元帝板着一张脸,死死的捉住缰绳,视线更是落在对面的军队身上。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对面的军队中,放出冷箭来直取他的性命。   “我早就说过了,我要是想杀人不会把人留给你们。恰恰相反,我只是想利用你们的陛下达成和平的目的,所以我才会把他推出来,推在你们的面前。我以为大明答应借你们十万石粮食,足以证明大明的诚意。在你们看来,这都不算诚意吗?”朱至再一次重申,同时也提起了大明借粮的事儿,应该不会有人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你们借粮,那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有人大声的反驳,指出大明的用心险恶,少在他们面前装慈悲了。   朱至道:“是吗?那我们那十万石粮食现在在哪里?我敢说,那些粮食都已经分发到你们北元的百姓手里。我们大明竟然就是这样装模作样的?莫不是在你们看来,粮食没有落到你们手里,就算不得我们大明诚心诚意的借粮。”   犀利的眼神透着了然,朱至冷冷的道:“打从一开始,你们莫不是以为大明借给你们就该送到你们手里,而不是最需要粮食的百姓?”   面对朱至如此不留情面的道破他们的打算,在他们身后听懂这些话的将士们,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似乎在等着他们的回答。   而这些等待的目光中,透着阵阵冷意,似乎在无声的告诫他们,一旦他们说谎或者承认一个是字,等待他们的将是灭亡。   “若不是你着急着要捉拿我们陛下,这些粮食你一定会全部带走。”不能回答的问题当然得岔开,最好能够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得指出朱至绝不是什么好人。   朱至气定若闲的道:“你是信不过我,既能生擒你们的陛下,也要将粮草带回是吧?那不如咱们试试。”   丢出这句话的朱至,显得颇是期待。   天元帝真是跟不上朱至的思维,完全不知道朱至又要干嘛。   “粮食现在就在你们手里,你们要不要试试我能不能抢回十万石粮食?只要这个后果你们能承担得起,我愿意配合。”朱至说到这里,忽然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无端让人看得心里直发毛。   天元帝意识到这或许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已然第一时间出面阻止道:“在你们心里到底是百姓安宁为重,还是你们的意气为重?”   终于等到天元帝开口了。北元那头的人都显得很是激动。   “陛下,大明可有苛责于陛下?”能够在第一时间关心天元帝的人,肯定是天元帝的死忠,那么一个看起来憨厚的男人,眼神中透着关切。目不转睛地盯着天元帝,似乎只要天元帝说了一句委屈,他便领着兵马要冲过来。   “安和公主对我还算客气,并没有故意为难。”求生欲极强的朱天元帝,生怕手下找着机会挑起战事,那肯定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天元帝努力的让自己放松心情,保持镇定,千万千万不要在自家人面前丢了脸。   “陛下放心,我们一定会拼尽所有将陛下救回去的。”下一刻,似是要让天元帝安心,有人大声叫唤着。朱至听着笑出声来。   天元帝想起朱至刚刚在来的路上特意跟他说的话,不知是北元的兵马速度更快,还是大明的箭更快。   拿了自己的小命试验结果,绝不是天元帝想要的,因此天元帝已然开口道:“你们不必为了我再挑起战事,当以百姓为重。”   能够想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天元帝也是不容易。   “陛下。”可是一旁的人激动无比的唤一声,显然是被天元帝感动到了。身为一国之军,面临危险时,没有求着臣子赶紧把他救回去,反而叮嘱臣子要以百姓为重。何其难得。   唯有朱至知道,一旦对面的人有了救天元帝的心,朱至一定会把天元帝的命留下,天元帝已经被朱至吓得完全不敢有半分他心,更生怕对面的臣子卯足了竟要把自己救出去。   “我已经成为了大明的俘虏,实在是有愧于祖先,也有愧于百姓。可是,如果由此而使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也能让我们北元渡过难关,就算拿我的命来换也是值得的。”天元帝还得再接再厉,必须得让他的臣子们觉得,他这个陛下心系于他们,心系于万命所以愿意一死。   可事实上,说着愿意用命来换北元太平的人,更多是为了让自己活着。   “公主,这一位元主果真如此视死如归?”杨荣看着天元主的表演,都有一种自己莫不是从前看错人的想法,是以策马靠近朱至问上一句。   “正所谓求死更是为了求生,把死说得如此无所谓的人,更想活着。”朱至侧过身和杨荣回了一句。杨荣立刻懂了!   再一看天元帝此时声泪俱下的道:“北元经不起折腾了,若你们是为了救我而来,就请你们回去吧。” 第143章 讨价   ◎还价◎   北元一众人听着天元帝的话, 都觉得不可思议,也是倍受震撼, “陛下。”   显然, 这北元的人们啊,其实都不怎么愿意听天元帝的话,或许正如朱至说的那样, 不知有多少人在摩拳擦掌欲借朱至之手要了这位天元帝的命。   可是, 这一刻的天元帝以退为进,怕是他们这些北元人说出不救天元帝的话, 都不成了!   朱至何尝不是意外,看不出来啊, 为了活下来的人,竟然能稳稳的捉住北元这边人的心思,于此时就那么凭着一句为北元而死,为北元不再折腾的话,死死的压制住对面北元的将领, 他的臣子。   哎哟, 有意思,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朱至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静候着天元帝的表演。   “如今的我们须得牧马放羊, 你们快回去吧, 莫因我而令百姓们过不好日子。”天元帝一看有门,赶紧挥挥手, 且让他们回去吧, 不必再留在此处, 为他这样的人连日子都不过了。   徐辉祖对于眼前的这一幕, 策马赶到朱至身边一唤, “公主。”   朱至以眼神制止他欲脱口而出的话,现在用不着他们出面有什么不好的?   徐辉祖对此不再作声,理是那么一个理,他们就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而天元帝这会儿正跟一众北元将士们继续游说着,且道:“去岁天灾,牛羊死绝,我知道你们不容易。厚颜向大明借粮,实属无奈之举,只是没有想到,我管不好人,却让自己落入被俘的境地。不过,好在大明愿意将粮食留下,至少能保我北元百姓度过难关,甚幸之。”   表演既然已经开始,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至少在天元帝这儿,他要活着,喊出了求死的话,更得拼尽全力保全自己。   提及境地二字,最后更是庆幸无比大明没有赶尽杀绝,至少是给他们北元留下了粮食。   “陛下,陛下被俘,我愿追随陛下,与陛下同生共死。”听着天元帝声泪俱下的一番话,感动的人自然是有的,毫不犹豫,这就有人喊出了愿意守护在天元帝身边的话。   啊!终于有人给出反应了是吧!   天元帝低头似是抹泪之时,庆幸于终于有个人出面,终于有个人愿意配合他,额,认可他。   “我等也愿与陛下同生共死。”有第一个人,第二个人还远吗?   听,这不就接二连三的有人出面了?   天元帝赶紧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连声的拒绝时,天元帝更道:“我一人之死无关轻重,没有了我,你们可以再推荐出一个合适的皇帝。有你们在,北元就会一直都在。”   真,朱至始料未及,竟然会捉着一个这样会说话的北元皇帝,这确定还是那只会冲锋陷阵,一头冲在最前面,不会动脑子,更不会动嘴皮的北元人?   “都回去吧。”天元帝再一次催促,盼着他们都赶紧回去,不必为他而留下,他实在是不配!   “诸位当真不想置你们的陛下于死地?也不想再拥立一个新君吗?”朱至看了半天的戏,心知她要是再不出面,天元帝可就要演不下去了。   行吧,该出面时就得出面。   朱至先一步问。那头已然有人喊道:“陛下是我们的陛下,陛下还在,岂有再立新君的道理。大明究竟要怎么样?要如何,你们才愿意放过我们的陛下?”   嗯,饶是有人持有不同的看法,可是谁敢在这种情况下承认自己的想法,敢说出,自己其实早就想弄一个人来取代天元帝?   当着大明的面内讧,他们是觉得脸丢得不够尽?   可是,聪明人都看得出来,天元帝是在无声给他们施加压力。   所谓为百姓而不得不向大明低头借粮,最后却让自己落得被俘的下场。这事果真天元帝不知道?   再者,偷袭朱至的人是被朱至灭了不假,团灭,并不代表那一批人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   恨得朱至咬牙切齿,要为死在朱至手里的北元人报仇的人,何尝不是在等着一个机会,顺便能解决天元帝的机会。   不得不说,天元帝出面表态,甚至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很是出乎北元一干部落首领的预料。   以至于,打着要大明还他们的陛下,否则他们将发兵这一旗号的人,因为天元帝的愿意“牺牲”,却是不好真不管不顾的发兵,取天元帝性命。   “大明既然不计前嫌借你们粮食,本意只是为了与你们北元交好。可是显然你们的心和我们的不一样。你们只想再起战事,为此不惜忘恩负义,横刀相向,只为取我们大明将士的性命,再夺大明疆土。”朱至须得把前因后果给北元的人理清楚了。   若不是他们忘恩负义在前,朱至绝对不会对他们横刀相向。   自然,他们敢动手,大明绝不会坐以待毙。   朱至迎对眼前的一众北元战士。   “所以,为我大明百姓的安宁,我只能想方设法将你们的陛下请到北平。我想用你们北元的陛下跟你们谈一个和平的可能,争一个大家为了和平共同奋斗的可能。”朱至指责完了,同时也必须和在场的人表明态度,她捉人并不是为了杀人。恰恰相反,她是为了和平,为了大家都能静下来聊一聊,究竟相互之间有没有达到和平的可能?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至的表态也是出乎北元一干人的意料。   本来被朱至迎面指责,他们都在想,这朱至莫不是又要出什么妖蛾子?   结果怎么着,朱至竟然想跟他们和平共处?   说来这些年相较而言,难道不是大明打得他们更狠?   北元上下只能说是防守。   当然,先前的时候北元实力还行,也不是不想再像他们的成吉思汗一样,入主中原,横扫天下。   后来大明起来了,接二连三交战,北元慢慢的居于下风,近些年来,不依不饶,一意要将他们北元消灭的人可就是大明了。   结果朱至现在跟他们说,大明想跟北元和平共处,听起来不像是天方夜谭吗?   反正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觉得朱至的话可信。   “两国再启互市,北元的百姓可以到大明谋生,大明的百姓也可以到北元牧马放羊。如何?”朱至道来,她早就有这个心了。   北元别管有没有野心,他们缺少物资,注定了必须要南下才能取得。   盐也好,铁也罢,都是稀罕物。   大明想要灭了北元,一心控制这些物资,也就让北元被迫于不得不想方设法从大明手里抢。   抢,不劳而获,抢完就跑,自来北方的游牧民族不都是这样吗?   可是,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在国家强大的时候,一点一点的把两国之间的利益捆绑住,让人就算再想打仗,也不敢轻易打这个仗,不好?   “你们派了使臣前往大明,不就是想着问问能不能再开互市?”朱至提起这事,虽然在大明借了粮之后,明知朱元璋对再开互市一事绝不同意的态度,以至于就算是王齐儿,那都只提了一回,便绝口不提了。   大明依然防备着他们北元,这个道理谁都相当清楚。   比起是不是再开互市,先把粮食拿到手,才是北元使臣团们认为重中之重的事。   可是,北元里想要再开互市的人并不少。当然,爱好和平的人也不在少数,否则朱至怎么可能拢得了人为她所用,给她传递消息?   现在,就是把话敞开来说的时候。   互通有无意味着什么,懂的都懂。   “我已经把话放出来了,诸位可以回去商量商量,行不行,三天之后给句准话,要是行,我们仔细谈谈互市的细节。”朱至丢完话,与人对视一番,好让对方知道,她是很认真的。   “公主只是大明的公主而已,说了算?”不怪有人质疑,毕竟大明自建朝以来,哪个不是叫嚣着要灭他们,以报百年之仇。   提出互市的人是大明,大明啊!万一有什么陷阱怎么办?   朱至一个公主所说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这个问题,朱至笑笑道:“不如请你们的使臣出来说说,我不是把人留给你们了吗?”   是的,朱至捉到天元帝后,果断跑路,把王齐儿留在了北元。   她说的话究竟有用没用,问问他们自己人不就一清二楚了?   “公主既然说了给我们三天时间考虑,我们会考虑的。”眼看这就要僵持不下了,总得有人出面把事先扼下来,朱至不是都已经说了,他们可以回去商量。   有什么问题非得当着朱至的面商量,也不至于是吧。   “请。”朱至对于愿意回去考虑考虑的北元人,十分爽快的表示请吧。   只是,一个个的视线落在天元帝身上。   天元帝不愧是戏精上身了,面对一双双灼热的目光,已然开口道:“回去吧,若是不利于我北元的事,绝不可为。但请你们多多顾念百姓,切不可再让百姓受累。”   此时的天元帝说着这话,真是把人恶心坏了。   想他自坐这个位置开始,想过北元的百姓吗?   借粮,对,那是打着百姓的旗号借粮不假,实际上这些粮食真要借回去了,最后有多少能落在百姓手里?   如今他都被俘虏了,句句把百姓挂在嘴上,真是要多无耻就有多无耻。   可是,别管北元的各部首领心里怎么骂着天元帝,他们都清楚,现在的重点不在天元帝,而在大明,在眼前的朱至身上。   仗,能不能打,从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而是等着朱至出面,也是等着天元帝出面,便可知,他们一直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显然顾及现在的情况,北元不能第一个挑起战事。   毕竟牛羊没有安排妥当,要是现在就打这一仗,北元百姓这一年的冬天怎么过?   难道打完这一仗,当真就觉得他们百姓的日子不用过了?或者下一年,他们继续向大明借粮?   别逗了,真把大明上下都当成傻子了。借他们一回粮,他们打了大明,接下来大明还会再借他们粮食!   思及此,终是决定,朱至都给他们递台阶了,他们是得商量商量,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避免他们损失惨重,甚至可以度过此番危机。   北元兵马撤退,朱至也转头冲一干将士们道:“撤。”   一个撤字,谁也是不敢不当回事,故而都纷纷掉转马头,回北平去。   天元帝望着北元的兵马离去,那是久久不能回神,他有多想跟着一起回去啊!可是,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元主也不必气馁,现在你是不能回,将来未必是不能回的。”朱至真成了天元帝肚子里的蛔虫了,不用天元帝开口,这就已经把天元帝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了。   “有没有人告诉公主,其实人还是别太聪明的好。”天元帝如此回了一句,显然攒着的气无处宣泄,这就找上朱至了。   “确实没有。自小到大,我爷爷也好,我爹也罢,都觉得人还是聪明点的好,太蠢了,丢他们的脸。元主竟然不是那么觉得的吗?也对,只有蠢人才盼着世上的人都比自己蠢。”朱至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敢挑刺,天元帝就等着她内涵他吧。   天元帝额头青筋不断的跳动,偏偏,他不敢回嘴。   蠢,他在朱至面前真就是个蠢人而已,自然也别想着翻身。   “元主刚刚的话说得是真好,以后就按这大义凛然,一心为北元的方向发展。相信你的臣民都会比以前更拥护你的。”朱至如是肯定对天元帝刚刚表现的满意,于天元帝而言,这并不是一句好话。   不过,天元帝确实是个脸皮厚的,“公主要用我,不会希望我不好用。我也仅仅是为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而已。”   “识时务者为俊杰,甚好。”朱至赞许有加,对天元帝十分肯定。   话说完已然掉转马头回城,天元帝是不想回去,也只能跟上。   照旧,天元帝被送了回去。   杨荣等着闲杂人等离开,已然问:“不知公主要如何上奏陛下,册封元主为王?”   “奏折我还没写,由你代劳如何?”朱至不算是懒,可是身边有能用的人不用,才是真傻吧!   杨荣立刻作揖道:“是。”   “北元未必想跟我们开互市。开了互市,接下来的仗可就不好打了。”徐辉祖了然朱至的打算,不过现在的情况并不能一味往好里想。   “民心所向和平,由不得那些好战的人拒绝。”朱至胸有成竹,杨荣这时候就问:“公主怕是早跟北元里的人达成了一定的合作。叫人尝着甜头了,才会有人促成互市再开。”   朱至点点头道:“然也。”   徐辉祖提醒道:“北元人狡猾,公主要小心。”   “放心,他们不动歪心思也就罢了,但凡他们敢动歪心思,我虽不愿意战事再起,生灵涂炭,不代表我不会带领大明的军队,踏平北元。这一直就是我爷爷的理想。”朱至提起朱元璋,这位刚刚退位的皇帝,虽然人已经不在应天,可想必天下的事,没一样瞒得过他。   嗯,开了一个好局,朱至只会趁机做出更多利于大明的事。   “看好元主,莫让他出了差池才是。”朱至想起另一件事,作为俘虏,也是要牵成大明和北元太平棋子的天元帝,断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半点差池。   “是。”徐辉祖应下一声,保管会把此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那我们就静候三日吧。”朱至走一趟,确定了北元将士们的反应,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   三日的时间稍纵即逝,至少在朱至那儿,三天的等待算不得什么。   纵然确实有不长眼的人想要杀天元帝,但既然有徐辉祖派人护卫,又是在大明境内,打算杀了天元帝以挑起大明与北元战事的人,注定算盘落空。   行刺的人被徐辉祖的人当场射杀,粗略数了数竟然有二十来人。对此,徐辉祖也得跟朱至解释一番,不是他不想留人活口,而是这么些人都视死如归,但有一口气在的人竟然都要起身冲来想要杀害天元帝。   权衡之下,徐辉祖选择第一时间保全天元帝的性命。   朱至没有怪责徐辉祖的意思,谁想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天元帝的命,绝对不能让天元帝在大明有半点差池。   借着这一次,朱至也是想让天元帝清楚的意识到,要是这一回大明和北元的合作不成,他这条命,就算朱至想留,也会有很多人容不得他活。   天元帝自是被惊出一身的冷汗。可是,他同样也明白一个道理,他想活,不仅要在朱至这里求生,北元那头他也得使出全力,以促成北元和大明的合作。如此,他才能活着。   因此,三天的时间一到,北元的人已然送信来,邀朱至共商再开互市的事。   纵然是预料之中的事,得到邀请的信,朱至可见松了一口气。   朱至迅速送信,双方拍定商量再开互市的地方,须得各方碰头,这些事才可以拍定下。   当然,朱至乐意之极的要把天元帝带上。   天元帝是真想拒绝,可是朱至是在跟他商量吗?   显然还算是清楚意识到自己现在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天元帝,终是没敢跟朱至提别的要求,只一样,“公主既然答应过饶我不死,望请公主说话算数。”   求生的人为了活下来,真真是舍弃了所有,如今面对图谋甚多的朱至,天元帝亦无他法,只求朱至庇护。   “那就得看元主配合与否了!能为我所用的人,我自然不会吝啬庇护。可是,想让我的庇护,又暗地盘算如何对付我的人,就莫要怪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将你舍弃。”朱至不忽悠人,自己人肯定得护,可要不是自己人呢?干嘛要护!   天元帝嘴角一僵,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朱至坦率至此。   “公主放心,如今想活又不想失去身份地位的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促成大明与北元的互市。否则,我必为北元弃子,到时候北元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天元帝轻声道来,显得也很是无奈的认命了。   朱至倒很是满意有人不犯蠢,不至于觉得他在自己的地盘都没能奈何得了朱至,到了朱至的地盘,他倒是运气翻倍,反倒可以跟朱至一决高下。   生出那么一个想法的人,真该去看看脑子。   天元帝确实算是不错,没有怀揣不该有的奢望,老老实实的愿意配合,这其实挺好的。   “对,你能明白自己的用处,知道要怎么样才能保全你的位置,挺好的。我也不是那赶尽杀绝的人,只要你乖乖听话,帮着我把事情处理好,我保证你会是北元的陛下。”别问朱至为什么会答应让他作为北元的陛下,毕竟,他接受的封号绝不可能是帝王。   但是,如何能作为北元的陛下一直活着,就是一个称呼。朱至不至于吝啬于让天元帝连在北元内都得不到这一个称呼。   纵然天元帝觉得朱至话中有未尽之言,可是他不敢问啊!   就这样,北元来信,指定了一个地方,约定好双方只能带上几百人去,徐辉祖提醒道:“北元各部族首领并不默认他们是一起的,说好的各带几百人,他们几大部落要是各带各的,得好几千人。”   这确实不得不防。   朱至道:“没关系,我们不带人,我们带大炮,火器。反正大炮的射程挺远的。”   是的,不怪朱至利用大炮什么的,毕竟这个时期就已经有了大炮□□,自打决定上战场开始,朱至就砸钱往武器里头投。   这么说吧,朱元璋把心思都放在民生上,对于武器并不算太重视。每年给的经费相当有限。   朱至就不一样了,既发展民生,同时也不管朱元璋如何不认同,还是把不少的钱投到研究武器上。   砸了钱,结果当然是不一样的,大炮的射程,整体重量,那可都不是以前可比的。   同时,朱至也让把地雷弄出来。   多好的东西,那么一扔,难道不比那时灵时不灵的□□要好。   这投地雷,准头好就成,往远里一扔,效果就算比不上大炮,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对吧。   人,他们确实不能多带,但并不代表不能准备后手。   “是。”徐辉祖松一口气,毕竟朱至听得进劝,暗地里他们到底怎么安排,可就不是北元管得着的。   如此安排妥当,朱至就在约定的时间,到达约定的地方。   她算着时间来的,北元那头的人也都一道到了,确实如同徐辉祖说的那样,约好的各自带上两百人,对方各部的首领分别领着两百人,这七个部落的人加起来可不就一千四了。   两百对一千四,啊,立时间朱至他们一行就被包围起来了。   天元帝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脚底往上蹿,不由地就往朱至身边凑!努力让朱至挡在前方。   朱至泰然自若,“诸位是觉得你们人多,能让我有来无回?”   是的,一千四的人已然把朱至围成了一团,傅让已然拔出剑,但凡北元的人敢动,他就会先一步把人杀了。   杨荣在一旁也是严阵以待的模样,朱至瞄了一眼,比较好奇的是,看这架式,莫不是这一位还擅武?   “公主说的哪里话,我们岂有此心。”纵然人已经将朱至围住了,面对朱至提出的疑惑,总得有人出面装着和善的回答,证明他们绝对没有这份心。   可是,如果他们的人不是在继续逼近朱至可就好了。   呵,朱至先前都被徐辉祖提醒过了,早有准备的人,会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等场面。   “轰隆。”此时一阵巨响,脚下的地似乎都在颤动了!   围着朱至等人的北元人突然意识到不对,只见离他们不远处不知被什么砸出了一个坑。   “你们莫不是以为,我敢来,就不会防着你们?”朱至对于这效果那是相当满意,一个大炮炸一下而已,都是为了让人看清楚大明的实力。   同时,朱至从袖中拿出一个地雷,火引也亮出,点起燃线,看着差不多了往一旁一扔。   “嘣!”的一声巨响,虽然威力不如大炮,架不住那也炸出了一个比成人大的坑。   一干北元的人都被吓得不轻,不自觉后退一步,眼中流露出了惊恐。   “你们猜,是你们的动作更快,或者是我们炸得更快?”朱至都显露出这两样东西了,怎么样也得问问在坐一干人的想法,他们觉得威力如何?比人数,北元就算占尽上风,可他们觉得能够把朱至杀了?   朱至冷眼扫过他们,且等着他们的反应。   “公主是打算跟我们同归于尽?”有人反应更快,甚是以为朱至未必狠得下这个心,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   “如果我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为何不能跟你们同归于尽?你们莫不是觉得我敢来这儿,却贪生怕死之徒?”朱至摊摊手,且挑眉道:“用我一个人,换你们北元所有部落首领,以及元主的命,难道我不划算?”   对喽,朱至指出眼下的情况,就算同归于尽她也是赚了的。   大明能打仗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北元各部落的首领要是都死在这儿了,北元可就是群龙无首,还不是可以随意叫大明拿捏的?这笔用命来做的买卖,站在朱至的角度可是相当划算。   言尽于此,朱至往前走,一步一步的靠近这些北元首领们。   “如何,我不畏于死,你们呢?你们是否愿意和我同归于尽?”朱至步步紧逼,无所畏惧的态度,让人如何敢赌。   “公主说笑了,我们在此是为了商量合作的,怎么会想同归于尽。”终于,一个看起来颇显得瘦小的人出面,更是不断的冲一旁的首领们使眼色,无声提醒他们,别自己不怕死,叫他们所有人都得给他们陪葬。   朱至停下脚步,看起来像是听进此人的话,“合作是为互利,更为共赢,你们如果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把我杀了永绝后患的机会,我不介意拉上你们一起死。”   阴森的放着狠话,朱至无一不在告诉眼前的这些人,不要试图觉得他们可以牢牢掌控朱至,更能杀了朱至。在此之前,朱至会让他们先死。   没有要跟朱至同归于尽的觉悟,最好他们别轻举妄动。   “公主请勿动气,我们不过是在跟公主玩闹一番罢了。久闻公主大明,我们也想亲眼看看,公主是否如传闻的那般足智多谋,果断睿智。”瘦小的男人无法,继续奉承着朱至,无非希望朱至别再揪着此事不放。谈合作,该谈合作是吧。   朱至已然放了话,对于有人顺势而下,她也不想一直僵持不下,且问:“那你们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吗?”   “公主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心中十分佩服,十分佩服。”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事到如今,再没有比跟朱至迎着笑脸,只求朱至能够将此事掀过更好的办法。   “似乎只有脱脱首领这样想而已。”朱至唤的正是瘦小男人的名字,脱脱一听赶紧向其他人使眼色。   怎么着?他都出面给他们找台阶下了,他们还打算板着一张脸?做人别太过分啊!差不多就行了。   一干人已然见识到朱至手中火器的厉害,也想到他们在北元看到的一个个大坑是怎么回事。   火器,他们不是跟大明交手时没有碰到过,但大炮和地雷绝对是刚刚见识。   为此,都得识时务,不可以认为他们人多就占尽上风。   事实上,他们人再多,朱至手里有地雷,外头也不知道在哪儿埋伏了多少大炮,就算他们来之前探过周围是没有大批人马进出的,也架不住没有仔细查过有没有大炮的存在。   局势不利于我方,再想盘算解决朱至,得把他们的命搭上,那当然不能。   “是是是,公主勿怪,我们就是跟公主开个玩笑,绝没有要与公主为难的意思。请公主别误会。”势不如人,保命要紧,谁也不是傻子。   一个个连声的附和着一旁的脱脱,就为了让朱至把事情掀过。   朱至岂不明白,要不是她有这些准备,这些北元人不想趁机要她的命,那才是真见鬼了。   “诸位往后可别随便开玩笑,这一回我让诸位见识我们大明的厉害,下一回不见得我不会直接动手。毕竟我的脾气实在算不得好。这一点王齐儿应该跟你们提过。”朱至皮笑肉不笑的表态,确定这不是威胁?   哪怕知道是威胁,这一刻的北元首领们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悦。   “请。”好在朱至该放的狠话已经放完,也没想再跟他们继续纠缠不清,爽快的请人进屋。   天元帝可见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死在这儿。   北元人选定的谈话地方正是从前双方互市的地方。   虽然此地废弃多年,落脚之地还是有的。   屋里已经被人打扫干净,朱至随意坐在一处椅子上。   “既然诸位有谈的意思,咱们也就闲话少说,开门见山。这第一件事我就得问问,借你们十万石粮食,之前说好的利息,不知道诸位认还是不认?”朱至从来不是吃亏的人,尤其她都已经把大明借给北元的粮食交出去了。   “公主殿下,那些粮食可没有到我们的手里。”有人第一时间反驳,提醒朱至,粮食虽然朱至给了,却没有到他们手里。   “所以按你们的意思,粮食在你们北元的境内,由你们北元的百姓拿了,这都不算是你们拿了?那你们的意思是,这利息由我亲自向你们的百姓讨要?”朱至既然挑起这个话题,当然不可能由他们一句话抹去。   真就有人那么认为,张口就要回答,脱脱抢先一步道:“利息我们认,我们认。公主也答应过我们,人我们可以给公主,但公主要确保他们的安全,而且他们的一应吃穿用度由公主承担。”   “不错,我是答应过。到现在我也可以当着你们的面承诺,人给到我们,虽然让他们做苦力,但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人。这也算是帮你们北元解决了眼下的困境。十万石粮食,我并不认为果真可以让你们的人撑到今年的收获季节。”朱至还能不清楚北元的情况吗?正是因为知道北元的难处,所以朱至牢牢地掐住他们的七寸,让他们不得不跟自己合作。   一干人阴着一张脸,那是非常不愿意承认身处的困境。   脱脱立刻问:“要是我们不同意,公主有何打算?”   这话问得着实突兀,天元帝生怕朱至不悦。   好在朱至没有露出不悦,反而神色坚定的道:“大明最不喜欢的就是言而无信的人,不管是谁违背了这一点,那我们就只好亲自去讨回利息了。北元陷入困境,难道不是我们发兵的最好时机?”   对啊,趁你病,要你命,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朱至只是做着正常人都会做的事儿。   “如今大明强而北元弱,这是事实。如果北元认为大明的善心对你们来说可有可无,那大明也就不需要再对你们仁慈,该打就打,该灭就灭。对吧。”朱至冲他们阴森一笑,杀意尽现。 第144章 达成   ◎互市◎   一群牛高马大的男人被一个少女威胁, 除了天元帝,都是第一回 。   这一刻真有人想跟朱至硬碰硬, 却被旁边的人死死的抓住。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也别拿其他部落的人命不当回事。   “只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公主切莫放在心上。”脱脱已然第一时间冲朱至讨好笑着,真就像他说的那样, 他就是随口的说说, 并没有要跟朱至硬碰硬的意思,请朱至不要误会。   “脱脱首领是玩笑话, 诸位呢?”朱至没有忘记还有余下六大部的首领们,他们难道也只是开玩笑, 同朱至有所试探而已?   朱至静候着,天元帝袖下的手紧紧的捏着,生怕有人说出一个不字,待秋收之后,大明立刻发兵北元。   北元, 对着大明都不得不示弱, 只为求得大明的帮助, 虽然他们也都早就做好了准备,一但再次出现危机, 别管大明是不是比他们强, 他们都要在第一时间出兵南下,以确保借助大明度过北元的难关。   如今, 大明出手相助, 其实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的。   但面对送到他们跟前的粮食, 他们无法拒绝。也不能不承认, 这些粮食是他们日思夜想的。   朱至护粮前往北元, 也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对于朱至的到来,有人就动了歪心思,既想得了粮,更想立下赫赫战功。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自己作死了不说,更叫天元帝也被牵连,落入朱至之手,成为大明的俘虏。   每每思及此,天元帝就很想骂娘。   有这么坑人的吗?尽坑的他。   好不容易他在朱至手里活下来了,却多了去的人不想他活。   怎么,他活着妨碍他们出手了?   有本事他们兴兵南下,再现先祖的英勇,占据中原,他们有这个本事?势不如人就得认,更要懂得低头,别坑人。   天元帝脑子飞转,恨不得把他们的头按下,好让他们赶紧同意朱至提的事,那是一开始他们北元就已经答应的事,岂能出尔反尔!   “我们草原上的汉子,素来说话算话,答应过的事一定做到。”终于,不负天元帝所愿,有人出面大声的回答,拍着胸膛保证北元许诺下的事,他一定会认。   这一位高壮英勇,板着一张脸说话时,像是怕人信不过,更与朱至对视,好让朱至看清他眼中的认真。   “说得对,答应过的事就得做到,别管这话是跟谁说的。”这时候陆续再有人表态,意思很明确,许诺的事,大明做到了,他们也应该做到。   再有人继续出面表态,都一个意思,愿意承认他们的许诺,这样一来只剩下一个黑脸的首领了。   “你们各部都得了便宜,有了好处,自然没有不同意还给大明的。可你们别忘了,她入草原后,别说没给我们一粒粮食了,杀的抢的都是我的手下。”黑脸首领在这个时候扬声的冲脱脱等六人叫唤,眼中冒着火光-愤怒的火光。   偏偏朱至似乎毫无所觉的问:“是吗?我只是冲着元主去而已,一路上碰上谁就打谁,竟然那么巧都是□□首领部落的吗?”   一脸无辜的朱至迎视黑脸的男子□□,如何也是没有想到巧成这样。   真,看朱至这般模样,谁看了不得怀疑,这只是那么巧合罢了。   呸!了解朱至的人心里却清楚着,屁的巧合,要说朱至不是有意为之,鬼都不信。   天元帝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别管朱至对别人说什么,那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当作听不见。   □□首领吹胡子瞪眼睛道:“你,你在这儿装什么装?”   明摆着并不相信朱至说的她全然不知。   “草原各部族安扎,我能了如指掌?若是如此,那我岂不是可以领兵把你们全灭了,岂不是比现在在这儿跟你们费口舌要好?”朱至摊手表明,她真没有这个本事,一切纯属巧合,真的只是巧合。   □□一愣,打量着朱至,朱至眼中尽是真挚,无声的诉说,她说的句句属实,请相信她。   一时间□□都有些闹不准了,难道真就是巧合罢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们陛下所在。”□□都有些相信的时候,突然有人指出朱至把他们天元帝都给擒了的事实。   “运气,纯属运气。”朱至坦率回答,她就是运气好,否则怎么可能捉得了他们的天元帝。   运气这两个字,玄之又玄,谁也没有证据证明朱至确实对他们草原了解,可以准确无误的找到他们各地的营地。   或许更应该说,他们相信自己,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确定每回安营扎寨的地方在哪儿,朱至又怎么可能知道。   巧合,诚如朱至所说的那样,一切都不过是运气,朱至运气太好,天元帝的运气太差。   说起运气,好些人都觉得,败给朱至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不是他们的实力不如朱至,单纯只是因为老天站在朱至那一边。以至于他们没有跟天斗的本事,这才会败在朱至手里。   想到这里,好些人盯着朱至,心里何尝不是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一定要把朱至欠他们的全都讨回来。他们就不信了,朱至能一辈子都运气好。   想到这一层的一干北元人,决定暂时先把朱至稳住,怎么着也要在已经无法改变的局面里,为他们各自争取更多的利益。   “那咱们就聊聊,接下来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合作!”开口的人是那位□□,意思也足够清楚,现在是可以跟朱至商量商量怎么再开互市的事了。   朱至点点头,她那是相当乐意的。   “你们各部族有不一样的东西,想来你们商量这些天,应该也商量出来了,究竟你们谁各自出什么东西,和我大明做何种的买卖。”朱至也不想再跟他们绕弯子,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就该拍定相互的合作。   “怎么我们需要商量,大明就不需要吗?”□□第一个表示不服气,怎么听来好像他们北元各部需要商量,可是朱至却能供应他们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   “你们缺的什么是大明没有的?我大明需要和谁达成共识?”朱至冷言提醒,只为让□□看看他身边的各部首领,天元帝就算发话,难道不得迁就他们各部,先达成共识才敢和大明合作?   天元帝感受到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第一时间庆幸的事,最最为难的事有朱至在跟前,他是终于不用操心了。   “已经商量好了。”脱脱第一个出面,不忘警告扫过□□一眼,叫他别乱来,更不许乱说话,否则再让朱至占据主动权。   “与其由我们来限定交易的数量,不如还是让百姓们自己来?”脱脱这个时候赶紧出面表态,他其实只想圈个大致的内容,其余的交给百姓。   百姓缺什么,要什么,大家大概都知道,交易的事就不用他们盯着了是吧。   “言之有理。”朱至认同点头,做生意的事,哪里是他们上头的人可控的。   “不过,丑话我们须得说在前头,若是谁违背了交易的原则,或者借机闹事,那咱们可就合作到头了。”朱至可得有言在先,别到时候一个个说什么大明翻脸无情。   “那得挑个管事的人。”马上有人提出这事,管事的人肯定得要,朱至道:“并无不可,大明挑一个,你们自己挑一个。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来,实在商量不了,拳头解决。”   这话,难道不是他们北元最常说的?   谁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叫朱至给他们放话了。   此时此刻,一干北元人的内心是复杂的,但是就算被放了话又怎么样,真要比拳头的时候他们北元人怕过吗?   “公主确定能做得主?”比起他们几大部落的首领都在这儿了。天元帝,天元帝纵然已经成为俘虏,但并不代表他就是个没有用的人,却也都同意了和大明的合作。朱至只是一位公主,她确实代表大明和他们谈这合作?   “达成共识,明天这里就能开始经营了。”能不能,说得再漂亮有什么用,用行动证明不是更好?   “行,公主既然如此爽快,咱们就等着了。有言在先,咱们不欺负你们,公主也别帮着人欺负我们的百姓,不是只有大明的百姓是百姓,我们的百姓我们也是要护着的。”□□虽然很不愿意相信朱至,也得把话说清楚,讲明白,省得一干人觉得,大明有人撑腰,反倒他们北元没有撑腰的那个人。   朱至肯定的道:“这一点诸位可以放心,自此我会驻守北平。是我一手促成我们的合作,你们应该相信我愿意和诸位一起共享太平,绝不愿意挑起事端。那么处事须公证。诸位派人来此,若发现我有不公之举,大可以寻我麻烦。难道诸位都是兔子?”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草原男儿不是兔子,是猛兽。”对啊,于北元的人来说,朱至太小看他们,竟然觉得他们会是兔子?   他们从来不是兔子,却是猛兽。   朱至摊手道:“那不就是。你们草原上的男儿从来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那你们怕我欺负你们?”   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断不可能接受别人对他们的欺负,因此,都知道想要和平,处事须得公正。   最终,都不得不默许了朱至的意思,这互市的场地依然定在此处,而且,这个地方由朱至来管。   北元兵马随着这一回达成共识而退兵,自此,边境再开互市。   消息传回应天时,那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好!”泰定帝听着连声叫着好,可是底下的臣子们却不认为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陛下,元主已然落入我们手中,北元既遇天灾,再经人祸,各部人心不齐,正是我们发兵北元,灭北元的大好时机。此时与北元再开互市,岂不是白白浪费大好的时机?”打仗,不见得都是坏事,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就浪费了大好的机会,一举灭北元,平定草原的机会。   “浪费大好机会?朕原以为你们都不愿意战事再起,可如今听来,你们却是盼着战事再起?”泰定帝既然赞了好,对于底下臣子们不同的意见,他有理有据的反驳,亦是不可置信。   “可是陛下,北元非是善人,此时因天灾而不得不对大明称臣,愿意与大明和平共处,一但他们缓过来,那必然会卷土重来,彼时这一场仗只会更难打。”   这一点不能否认,关心的人也是从大局考虑,担心的是以后。   “边境可有长久安宁的时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罢了。你们倒好,既然想要先灭他族。灭其族,可曾想过,我大明将士将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又会让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泰定帝但问之,思及百姓受的苦,只觉得痛彻心扉。   心存百姓,顾念百姓,谁能再轻易说出挑起战事的话?   面对泰定帝的质问,底下那自以为是为大明着想的臣子一时接不上话。   “北元入主中原多年,杀我汉室百姓无数,前仇旧恨,人人皆欲将其杀之而后快,可是扪心自问,杀尽他们大明须得付出多悲痛代价?”泰定帝提出问题,等着臣子们的回答,“若是大明倾尽所有,不管不顾的灭北元,大明尚能存否?”   接二连三问出的问题,哪一个不问到人的心坎上,没有人可以只顾一时的痛快,从而忽略百姓们可能受的苦。   “父皇在位时曾再三告诫于我,大明能得天下全赖民心归向,老朱家往上算,三代都是农民百姓,当初他参加红巾军起义,从未想过有得天下的一天,他只是想活着。活着,多少百姓的心声。想活着都成了百姓的奢望,这个王朝成什么了?”泰定帝且再问之,何尝不是让他们思考问题,不可以仗着百姓对北元的恨,让他们为了报仇不顾一切。   天下建立依仗的是民心,若失民心,则城墙再固,王朝必将荡然无存。   “陛下所言甚是。”   有好战之人,其实同样也盼着天下太平,再无战事的人。   方孝孺第一个出面表示附和。   “大明愿意与北元握手言和,来日若是北元再不识好歹挑起战事,我大明上下必将团结一心,叫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战要战,和也得和。大明建朝不到二十年,这二十年何时止于战事?   各地平定也,异族来犯也罢,都须应对,若是能安稳太平几年,正好给大明休养生息的机会,这就能让大明大力发展。彼时纵然北元再不识好歹的进犯,敢来,必叫他们有来无回。   方孝孺的话不少人都附和地点头,一时间众人将视线落在满朝的武将身上,何尝不是在想,这打不打的,怎么一个个武将都不吱声,反而都是文臣们在说话?   难道这不是正常的吗?   武将们怕是话都没有说出口,已然被文臣们嫌弃得不行,认定他们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长此以往,以至于武将们都不太乐意在朝堂上说话了。   其实,这里头更多的原因何尝不是因为朱元璋。   朱元璋对功臣们的态度一向是猜忌,既怕他们功高盖主,无奈平定天下又需要他们。武将,用要用,怎么用,怎么防,这一向都是皇帝们十分头痛的事。   再者,几个能打仗的国公都被泰定帝放到边境了,留下来的人才不跟他们文臣一样傻呼呼的张口。   北平里有朱至在,但凡跟朱至交过手,叫朱至往他们军营走过的人,都清楚的知道,打不打仗,将来真得由他们这位公主说了算。   那,现在朱至都已经放话说了不打,怎么着,谁还想跟朱至唱反调?   不不不,作为一个聪明人,断然不能随便跟人唱反调,尤其这个人是朱至。   想着他们这些武将这些年和朱至一块,其实真占了不少便宜,朱至说不打仗是好事,那肯定就是好事,他们得支持。   “陛下,但不知与北元再开互市,这规矩如何定下?”行吧,与北元握手言和看样子是不可能阻止,那就说说其他的。比如合作的条件是什么,难道不应该商量商量?   朱至就算再能干,毕竟年轻,作为一个年轻孩子,他们得防着朱至被北元的人骗了。   “此事安和公主已经和北元谈妥,另,封元主为平顺王,居于北平。”泰定帝对于朱至办事的效率那是相当满意的,可能在场的臣子对于没有他们用武之地或许觉得不适应,但对泰定帝来说,能让北元的兵马撤回,边境不会再起战事,朱至怎么操作他都信得过。   一干臣子抬起头,有一种诸事已经脱离他们掌控的感觉。   朱至可是公主,大明的公主,泰定帝给她那么大的权利确定是好事?   “陛下,毕竟是公主。”有人冒头提一句,盼着泰定帝能记起这事儿。   不想泰定帝闻言反问:“你们的公主,深入北元腹地,歼北元兵马两万有余,生擒元主。这样的一个人你们担心她会让大明吃亏?还是觉得她没有本事?”   对喽,不希望泰定帝给朱至太多权利的理由不就那么两个,要么觉得朱至不会站在大明的立场为大明考虑;要么也不过是觉得朱至未必有本事应付得了北元,叫大明吃亏。   可是,就是他们诸多担心的这个人,偏偏做到了大明朝廷无人能做到的事。深入北元,灭北元兵马,同时生擒天元帝安然归于大明。   怎么样,他们哪一个能做到这些?谁要是能做得到,试试去,试成了再来跟他说,不该把大事交给朱至来办。   “陛下英明,公主英勇。”方孝孺对朱至是相当的推崇,这一位虽为公主,却不是寻常的公主。有本事的人,能安天下,能定乾坤,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能为国家谋福就该相信支持。   对此,方孝孺得山呼出来,叫泰定帝知道,他对这事儿完全没有意见,反而觉得泰定帝做得对。   “陛下。”然而有人并不愿意就此放弃啊,怎么说这可都是关系大明的大事。   “此事就这么定了。”可惜泰定帝完全不打算听他们废话,掷地有声的告诉他们,这事就那么定了,谁也不必再提。   泰定帝丢下这话就准备走人,朱雄英考虑的是,互市一开,这么说之前朱至打北元人的主意,想把人弄到北平修城修河的事又可以继续操作了。   事情还是可行的。   但这会儿的朱至收到了楚王的信,对于楚文那讨主意的意思,无二话,给楚王出主意啊。   要说朱至确实够损的。她出的主意无非是让楚文对那些挑拨离间的人盯着点,捉着他们的把柄就参。   相信泰定帝对这些臣子也十分厌恶的,只不过不好表现出来。   然而一但有人挑着他们的错处参,泰定帝必会借题发挥。   参人也不用拿什么大事,就他们做的事可以看出,他们为人必不讲究,家里的把柄肯定很多。   事实确如朱至所说,楚王得了朱至的主意,那是拉上一干兄弟们都盯着上他们各家的人。   随后朝廷上也算难得有诸王露脸的时候,参人品行不端,教子不善,留恋烟花之地什么的。别看都是小事,架不住跟德行扯上关系,那人还要不要用,纯粹泰定帝一句话的事。   当泰定帝看到这份名单时,马上懂了,无二话,捋官。   等事情尘埃落定时,楚王更是给朱至再来信,说他生平第一回 被泰定帝夸,那叫一个不容易。   当叔的志向不高,也还好。然朱至忙着,没空跟楚王乐呵。   在这个时候,脱脱求见。   脱脱可是很积极要跟朱至合作的人,所以,都等不急入冬了,达成共识后便前往北平来见朱至。朱至当时听到禀告都一愣,行啊,识趣的人动作也不是一般的快。   “公主应该没有忘记我们原本说好的合作。”脱脱一来,面对朱至看穿所有的眼神,马上提醒朱至。   当然,对于一个给她北元路线图,只想迅速止战的人,脱脱目标明确着,那就是倾尽所有助他的族人们度过难关。   朱至重重点头道:“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如今你想把人送入北平,由我们北平帮你渡过难关,那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你给的人不会在北平闹事。”   对此,脱脱道:“想来就算有那不识趣的人,公主也不会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就不在公主面前班门弄斧了。”   换句话来说,人他给了朱至,怎么管是朱至的事,如果朱至连这点人都管不好,似乎也没有什么资格对脱脱要求。   朱至的视线落在脱脱身上,其貌不扬的脱脱却有一双睿智的眼睛,其中更带着北元人所缺少的仁慈。   “不错。人你给到我,至于我要怎么让他们老实帮我做事,我也得有言在先。若是他们不听话,我可不一定会留着人。你我之间是互惠互利,没有谁低谁一等对吧。”朱至尤其得将他们合作的关系道明,毕竟怎么说他们都是为了彼此能够顺利达到各自的目的,所以才会一致行动。以前如此,以后也如此。   “自然。”脱脱十分认可朱至的说法,他们之间可没有谁比谁高一等的说法。   达成共识就是好事,第二日脱脱便送来了一万人。   一万人抵达北平城外时,徐辉祖第一时间来报,“公主,之前我们忘记了一样要求壮丁。”   杨荣当时就在旁边,听到这话立刻道:“无妨无妨,无分老幼妇孺,做多少事吃多少东西,咱们大明不需要临时反悔。”   朱至在一旁听着点点头,“说对了,他敢把老人孩子放进来,难道以为我们就容不得这些人?好好安顿。”   一旁的杨荣马上道:“沈家那位三公子如今已经贵为北平知府,此事须请他过来配合一番才好。论对北平了解的人,无人能出其左右。更何况,这些年修河造桥一干事,也都是这一位一手捉。”   “对,去把沈彬请来。”朱至说着话已然起身准备往城门去,她不去,谁敢随便放北元的一万人进城,若是出了乱子,谁能担得起?   这时候朱允炆从一旁走来,近一个月在外跑,朱允炆黑了一圈,一看朱至要出门,立刻小跑上来,“姐姐,带上我。”   一干人不管怎么样都对朱允炆称以二皇子。   “我知道是北元人要入城了,我想去看看,长长见识。”请求的同时,朱允炆道明来意,盼着朱至能够答应。   朱至笑笑问:“杨公子认为,该不该带?”   “该。二皇子书读了不少,只是未能学以致用,公主带他多听多看,他定能学以致用。”杨荣这些日子一直负责给朱允炆讲故事,朱至给他圈了一个范围,讲的都是历史的故事。   用朱至的话来说,读史可以明智,知兴替,识大义。   杨荣得说,朱至是心里有数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杨荣也不讲什么大道理,讲故事就讲故事,压根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意思。但就是如此,反而让朱允炆对杨荣很是夸赞。   大道理朱允炆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别人的教训。   讲故事就讲故意呗,各自有各自的领会,他已经不是三岁孩童,自有他的思考。   因而朱至自打北元回来后,第一时间问起朱允炆是否要换个先生,朱允炆摇头拒绝了,很乐意杨荣继续给他上课。   “你先生既然觉得你书读得不错,却是差了点应用,那就跟着吧。”朱至既然有问,岂能不配合杨荣。   当老师的如何评价弟子很是关键的呢,朱至的意思也是十分简单,带着朱允炆多听多看,让他自己去思考,而不会听信旁人的挑唆,最后成了旁人的棋子。   “谢先生。”朱允炆不管杨荣如何年轻,但既然是他认可的先生,他就会乖乖唤一声先生,表示敬重。   朱至已然大步流星往外走,一干人赶紧跟上。   而这一回,脱脱是亲自带了一万人来,一个个都拎着包袱,大包小包的,好些都拖家带口。   朱至让人将两侧的城门都打开了,出城与脱脱碰头问:“一万人,你这边的名册呢?”   名册,登记对方的姓名以及他们的年岁,擅长,朱至伸手讨要。   “公主要如此麻烦?”脱脱先前以为朱至不过是随口说说,未必是真的,结果朱至这会儿问他要名册。   “不给名册也可以,少了谁将来你不寻我就是。”朱至要名册不就是想省些麻烦,也是对人担起责任。但凡这些人要是在大明境内出了事,她会凭着名册把人找出来。   没有,那也没什么,朱至乐意得很,但也得丑话说在前头,人进了大明,出了什么事她可一概不管。   “公主莫不是故意为难?是不想收下这一批人?”脱脱不是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做出这样的安排时,已然料到朱至会有什么样的应对,故而就不得不跟朱至要一句准话。   不想朱至嗤笑道:“人,你们来多少我要多少,老人,妇人怎么了,他们就算做不了重活,我大明也有能让他们干的活。可是,不对名册,不知你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你说一万人就一万人?我还能说我只收了五千呢。怎么,你是认是不认?”   脱脱瞪大眼睛盯着朱至,难以相信朱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要说朱至无理,这也不算无礼吧。   怎么说这人交给大明,脱脱也不是打算送出去就不要的,那朱至就想要个名册,方便查阅,也是为了管理。   “若是你这边名册未曾备下,你可以把人带回去,将名册备好再送来,我不急。”朱至说着不急,现在急的人是脱脱。   “公主。”脱脱吹胡子瞪眼睛,朱至道:“到了大明就得守大明的规矩。而且,人来了大明,大明也须对他们负责。”   总而言之,要进北平城的大门,须得北元配合着朱至把规矩立好,该走的流程一样都不许少。   “行。”明了这事非做不可,想要说服朱至是不可能的,脱脱能如何,只能如朱至所要求的安排。   可是,这种事其实脱脱也是不太擅长的,人带来了,他也不乐意带回去,叫人看了笑话。   一万个人,那么多啊,实在让人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反正脱脱试着让人按朱至说的那样登记造册,结果怎么样,乱糟糟得叫脱脱根本不知从何开始。   想进城的人全都着急想要记记在案,可他们这样涌上去,这不是怎么可能登记得了。   脱脱被人围得压根不能脱身,恨不得挽起袖子把这些一个个往他面前凑的人揍上一顿。   “这么乱的吗?”朱允炆看着城门乱成了一团,这样下去这门不就让北元的人堵住了?   对,虽然这门对的是北元,平常要不是出入北元附近的地方,确实没有什么人出入,那也不代表这些人全都堵在门口好看。   “公主。”沈彬算是姗姗来迟,但也是没有办法,他这里里外外忙的事情多着。   已然是不惑之年的沈彬蓄起了胡须,一眼看去稳重而文雅。   朱至点点头道:“人倒是送过来了,不过没有名册,我已经跟脱脱说了,没有名册绝不能进北平城。一手交名册,一手对名册,人,不能乱。”   “公主考虑周全,当如是。”沈彬肯定朱至的作为十分周全,也是庆幸朱至没有乱来,北元的人绝不可能随便出入大明。   “北平府的人都带来了吗?”朱至一眼注意到沈彬身后的官吏,沈彬郑重作一揖道:“是,都带来了。”   朱至道:“那就搭把手吧。瞧他们那样要是真让他们理清楚,怕是已经月上柳梢头。”   作为一个正常人,没什么事是不喜欢熬夜的。更何况朱至刚拼命跑了半个月的路回来,纵然睡了三天,不代表她愿意熬夜。   沈彬懂,且应下道:“是。”   杨荣毛遂自荐道:“公主,在下想一道帮忙。”   朱至自无不应,朱允炆赶紧道:“姐姐,我也一道去。”   沈彬听到朱允炆的声音时,回头扫过他一眼,却又很快移开。   “想去就去,不过去了得帮忙,不许添乱。”朱至叮嘱一声,乐意朱允炆过去。毕竟也是读过书识得字的人,帮忙登记造册绰绰有余。   朱允炆立刻跟着杨荣一道去。而沈彬已经寻上脱脱,至于怎么跟脱脱说的,好似也不重要。重点是脱脱一个没办法完成朱至要求的人,面对愿意出手帮忙的人,他怎么可能拒绝。   沈彬与脱脱说话时,两人的眼神都落在朱至身上,说了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朱至突然注意到一个红唇白齿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摸到沈彬那儿,沈彬在他靠近时以一记眼刀子甩过去,不用说,吓得想吓沈彬的少年一个激灵,如何也是没有想到,他想吓人不成,竟然被人反吓了!   熊孩子奸计不成,吹胡子瞪眼睛的,可惜的是沈彬没功夫搭理他,此时正忙着与脱脱达成共识。   “老人孩子女人优先,请诸位排好队,一个个登记。”这时候沈彬算是跟脱脱达成共识了,无二话,立刻安排起来。   老人孩子都是体弱之人,让他们优先无人有异议。   不过脱脱的人里也有刺儿头,不高兴的道:“弄什么呢?这北平城要是不愿意收我们尽早说清楚,别让我们在这儿傻等着。”   沈彬也算是为官多年,此时板着一张脸道:“若是连这点耐性都没有,更不愿意配合我大明安排的人,想回北元自管回去,我大明绝不强求。”   是喽。早就从朱至嘴里知道,朱至是怎么跟人达成共识的沈彬,有什么必要对北元低声下气,摇尾乞怜?   他的底气是朱至给的,也是大明给的。   再者,这些入城的北元人,往后也是由他来管,不趁早给他们立好规矩,让他们以为进了大明反而可以为所欲为,将来的沈彬不知要更费多少心思。   “大明不强人所难。大明与北元达成共识,你们帮我们做事,我们供你们吃,供你们住,并不曾苛待你们,也无意强迫你们。愿意留下的,排队登记,据实相告,不愿意的可以回去。”沈彬再一次正言厉色重申,好让北元的人都知道大明的态度。 第145章 恳请   ◎教导◎   这回, 开口的刺儿头被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这脸是有些不知往哪儿搁。   好在脱脱于此时接过话道:“沈大人勿怪, 都是我们没管好。怎么着, 说好的,想来大明的就来,不想来的就跟我回去, 你是想跟我回去?”   那肯定是不想的, 否则何必着急第一个毛遂自荐。   “没有的事,我就是嘴欠说说话, 没有其他意思,我配合, 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配合,保证不会再多嘴多舌,成了吧?”刺儿头讨好的冲人一笑,显然希望自家的首领可以原谅他这一回,他保证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公主您看?”脱脱没有忘记说话做主的人是何人, 朱至纵然不发一言的站在那儿, 沈彬那也得乖乖的听朱至的话。   朱至的视线落在沈彬身上, “我既然将事情交由沈知府来办,由沈知府做主。”   要有人问沈彬和朱至合作那么多年最高兴的是什么, 莫过于朱至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其次便是,朱至从来都会为他撑场子, 绝不会因为任何事, 任何原因而当众落他的脸, 让他失了威严。   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商人出身, 在朱元璋这个皇帝, 甚至整个大明都普遍看不起商人的情况下,能迅速在短短几年时间,得了朱元璋破例许他参加科举,而且让他当官,从一个小县令成为北平知府的原因。   脱脱是想让朱至出面的,毕竟做主的人明明就是朱至,可是朱至却告诉他,这件事她已经交代给沈彬,就由沈彬说了算。   这一刻,脱脱面上的表情一僵。   可是,朱至认真的同他对视,“有什么问题?”   明明是再温和不过的问话。却无端让脱脱从中品出朱至对沈彬的维护。   “没有,怎么会有问题呢?但不知沈知府能否容他一回?”此时的脱脱莫可奈何的转过头问起沈彬,沈彬一开始板着脸,如今面对脱脱转头问来,依然不见半分柔和,只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都听见了?”脱脱冲着一干人喊上那么一句,好让他们都听进去了,万万不能胡来。   “不敢,不敢!”纷纷表态,他们绝对绝对的不敢。   沈彬也就继续道:“那就排好队,一队一队的来。”   其实就沈彬从知府衙门里带出来的人就有五六个,再加上杨荣,朱允炆,这就八个了,沈彬亲自出马,同时拉上刚刚想吓唬他的熊孩子,这就分成六队一道登记造册。   朱至见此与一旁的徐辉祖道:“让军中识字的人都出来帮忙,用最快的速度登记造册。”   徐辉祖不敢有所怠慢,立刻去传信,很快便弄到了近百人来。   就这样,朱至依然觉得不够,让万河去城里找人,顺便把桌子椅子,纸笔墨砚都一道带来。   如此,就在北平城门下,浩浩荡荡的登记造册,也叫人看得颇是称奇。   当然,也有人对此表示异议,怎么能让北元的人进他们城里干活呢?万一要是他们不怀好心,那可如何是好。   再不怀好心,那得他们呆在一块才能发挥吧。   偌大的北平城,做事的地方多了去了,人进了城,打散安排做工,再加上大家伙们都盯着点,若是北元有所异动及时上报,难道北元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浪来?那咱们大明的人是不是更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对此,听着的人也不得不连连称是。对啊,北元的人进城那就是在城里,想要使手段能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大明的人不是比北元人更多?想看住这些北元人哪是什么难事?   因此,等一应人数登记造册完毕,沈彬更是让脱脱核对,再签字画押,脱脱!!!   算了算了,想跟朱至喊上一句,请朱至拦一拦的人,想起刚刚朱至那副诸事交给沈彬处理的态度,果断决定配合沈彬了。寻上朱至不过是再受一回辱,何必呢。   想清楚的人,乖乖的表示配合。   人嘛,都在这儿,大家对上号,相互确定好,其实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大明要把人收下,接下来要是他们在大明出了什么差错,也能跟大明好好算算账。   脱脱不断说服自己,权衡利弊之后做出什么的选择,自知晓。   乖乖与沈彬配合的签字画押,以确保人数送到他们大明的手里就那么多,来日大明也将会还以同样的人数。   一系列操作完成,脱脱这才能到朱至的跟前,且与朱至讥笑道:“大明果然人才辈出。”   可惜,朱至只当了这是铱驊夸奖道:“那是自然。”   脱脱不信朱至看不出他此时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难不成大明强盛,愿意为他们撑腰,他们却连本分的事都办不好?”似乎已然洞察脱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故而朱至先一步把话说出来,不意外收获脱脱紧盯着她的眼神。   朱至昂起头,高傲的道:“进了大明就得守大明的规矩,这话我没有跟你说过?”   脱脱能说一个不字吗?只是被朱至压得死死的也就罢了,竟然连朱至手下的一个小小知府也能拿了鸡毛当令箭,把他压制得死死的,这就让脱脱十分不痛快。   不痛快的脱脱就想在朱至这儿找回点场子,却是忘了,认真说来,难道不是沈彬仗着朱至的势才能让他就算心里不乐意,也只能乖乖配合?   故而所谓的告状,朱至能站在他这一边?   瞧,这不就被朱至狠狠打脸了?   朱至答完,且瞅着脱脱,也是在等着他的下文。   “公主提醒得是,进了大明,是得守大明的规矩。人,我都给公主送到了,一万人,再过几日,我会再送一批。”脱脱既然占不得半分便宜,岂能不见好就收,也是为存保留自己的颜面,别让自己太丢脸了。   “名册别忘了。”朱至今天念在脱脱第一回 干送人的事,凡事没有准备,也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故而愿意放他一马,也让大明内的人配合他把事情做好。再有下一回,她可就不乐意了。   脱脱想了想这一天忙活下来就为了这一万人登记造册,他再送人,得他自己弄,只觉得十分头痛。   不怎么乐意的脱脱试探问:“公主,这事能不能改一改?我确实不习惯做名册的事,让我手底下的人准备,那不是要他们的老命?他们也办不好这事。大明收人肯定得验,既如此,不如大明来造册,我们配合。”   迎视朱至那狐疑的眼神,无一不是在说,你莫不是在说笑?   啊,说笑是不曾的,怎么说脱脱也是正经做事的人。   天元帝,不,应该说是平顺王被捉,各大部落各自为主,如何安顿自己族人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对,平顺王有自己的人马,可那也架不住这些人马管不到脱脱头上,真就是脱脱自己想怎么安排人就怎么安排人。   可以有效节省自己的时间,更能让大明明白他是一心配合,有什么不可以?   “公主以为如何?毕竟我们原本就是为配合你们大明才不得不做这样的事,现在干脆把事情都交由你们来做,你们想如何就如何,不好吗?”脱脱反正早就想好,他不乐意费那个劲,手里也是实在没有那么多人可用,干脆把事情交给朱至来办,他觉得挺好的。   “你可想好了。”朱至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人是有多少,这一位是不怕朱至减了人数。   “与公主合作,公主是说话算数的人,我何必怀疑公主。我只要北元太平,我的族人都能吃饱穿暖,谁能帮我做到这一点,我就愿意帮谁。这是早年我同公主说过的话,公主不会忘记了吧。”脱脱将从前已然说过的话与朱至道来。他们之所以能达成合作,不就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如今也是一样的。   朱至发觉,自己还真是小看脱脱了啊,这一位可比她以为的都要聪明。   “首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再拒绝,那就是我不乐意和你合作了。”朱至知道脱脱那未尽之言是什么。   脱脱被朱至说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道:“毕竟咱们能合作,促成如今的一番局面也是极不容易,公主绝舍不得葬送了。”   此言不虚,朱至重重点头道:“那你只管让你的族人来,想到大明找活干的,让他们自行前来,就别再像这回这么一口气领来那么多的人。大明收了你多少人,都会记录在案。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就是我对同样希望边境安宁,百姓安乐太平的人愿意许下的承诺。”   脱脱拍掌喜不自胜的道:“公主就是爽快,一如既往。”   显然和朱至合作,脱脱是痛快多于痛苦,故而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朱至磨合。   朱至这时候与脱脱凑近道:“首领急于将族中的老幼妇孺送出,这是有何打算?可有需要我助之一臂之力的地方?”   原本哈哈大笑的人,骤然警惕的望向朱至,眼中尽是防备。   朱至拍拍脱脱的肩道:“七部,其中两部是元主的直属部队,也是北元最强悍的骑兵,我这长驱直入,杀了他们大部精锐,剩下的这些人,其实不怎么能与你部族中的骑兵抗衡。可是,也得防着剩下的四部联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你的人再厉害,不好以少打多。”   由衷的建议,何尝不是希望脱脱三思。   “而且,你这么把人第一时间送进大明,未必不会让人觉得,你与我之间早有合作。”朱至更得提醒这一句,只为让脱脱慎重再三。   “难道与公主有合作的只有我一人而已。”然而,这一刻的脱脱也不想装了,装什么装,大家都不是什么纯洁的小白兔,谁和谁不是各有各的盘算,只为等一个机会一举达到目的。   “那倒是。”朱至坦然承认,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从来不是朱至的风格,为此,朱至肯定不只跟一个脱脱合作。   脱脱随口一问,如何也是没有料到朱至竟然真承认了,张了张嘴,脱脱其实更想问的是,那个和朱至合作的人究竟是谁。   最终脱脱还是咽了回去,如果朱至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他会选择和朱至合作吗?   到如今都算如愿以偿的脱脱明白,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足矣,至于朱至和谁再有合作,只要不曾损及于他,他不应该多问。   “公主还记得我们之前达成合作时定过的规矩。只要北元不与大明开战,大明绝不插手北元的内务。”脱脱不问,可是也得从朱至嘴里得一句准话,一句承诺。   “首领大可放心,我会言而有信。”朱至保证。她这会儿要是会插手管北元的内务事才怪。   脱脱得了朱至爽快的答应,丝毫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已然放心利落的同朱至告辞。   “北元,失去元主,自此他们该如何争呢?”杨荣缓缓行来,对于朱至和脱脱两人私下嘀咕半天,气氛吧,看起来是不错,那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杨荣不傻,已然猜到接下来的北元怕是要有不少热闹了。   朱允炆跟在杨荣的身边道:“可是平顺王还在。”   对啊,平顺王可还活着,哪怕人是在大明不假。   “一个俘虏,早已成为弃子,大明容他活着,他该感谢。北元各部本就各有各的盘算,平顺王都不一定能让他们全都听令,更何况如今的平顺王已经成为大明的阶下囚,更不会有谁当他是一回事。”杨荣将北元的情况与朱允炆道来,好让朱允炆知道,北元不是大明。   在大明,谁要是敢不把朱元璋当回事,那是要掉脑袋的。   啊,不对,现在是泰定帝了啊!   泰定帝可是他们的新君。比起相对残暴狠辣的朱元璋,杨荣对泰定帝充满期待。   “那姐姐为什么还要孤军深入,生擒平顺王回明?”朱允炆觉得平顺王既是一颗棋子而已,何必多费心思,叫朱至以身犯险。   杨荣望向朱至,朱至正跟脱脱挥手相送。   “自然是因为擒了一个平顺王对我们有利。二皇子,公主深谋远虑,非我等能懂。您只须看着,时间会向您证明,公主这样的作为,对大明而言何其有利。”杨荣不是一味只想说朱至的好话,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叫他不得不对朱至心生佩服。   朱允炆其实是想让杨荣和他说说,到底朱至捉了一个没有办法号令整个北元的平顺王,最大的用处是什么。   但杨荣却打起了哑谜,反而让朱允炆耐心的等着,且让时间来告诉朱允炆答案。   饶是朱允炆是真想让杨荣现在就跟他说,却见沈彬已然领着一个跟他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走了过去,朱至正在上下打量那么一个孩子,朱允炆立刻冲了过去。   “姐姐。”朱允炆抱住朱至的胳膊,同时也打量起能引起朱至注意力的少年。   “是他吧?”朱至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旁人未必明白,沈彬已然笑着接话道:“正是。”   朱至笑出声来,“看来当年没能治好他。”   是的,依然顽皮的孩子啊,正是当初在西安时,那一个被朱至自人贩子里救出来却执意不肯回家的孩童,沈家的孩子。   “他是你的侄子,叫什么名来着?”朱至想起来这号人物了,也就补上一问,这一位叫什么名字来着。   “沈常。”沈彬也没有想到朱至能记得自家的侄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本来想找自家叔叔让他赶紧带自己去玩的人,突然也意识到什么,“三叔,她就是在西安让人不许救济我,差点没把我给饿死的那位郡主?”   “不许胡说。”沈彬很是无奈,自家的侄子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依然口无遮拦,他也是极其无奈。   “公主恕罪。”沈彬赶紧向朱至赔罪,朱至挥挥手道:“你们终是没舍得下狠手。”   是的啊,朱至确定以及肯定,眼前的沈常若是按她的意思严加管教,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所顾忌。   朱允炆好奇询问,“下什么狠手?”   朱至挑挑眉道:“我大抵猜了猜,这位沈小公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家里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以至于叫他下定决心离家出走。离家就离家吧,他倒是好样的,被人贩子捉了去,被救出来后依然没打算回沈家,可是又想赖进我们养济院,我自是不能答应。养济院收容的是无家可归,无处安身的人,他是哪一样都不符合。”   对此,朱允炆认同的道:“是的啊。”   结果一旁的沈常道:“是个屁,我当时不是无家可归吗?再说了,我,她不让养济院收留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到处告诉别人,我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出来就是找苦吃的,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救济我。我,我饿了三天三夜,差点没给饿死。”   不想朱至面对如此控诉,冷冷的道:“自讨苦吃的人,饿死活该!”   靠!沈常瞪圆了眼睛,如何也想不到事隔多年,朱至竟然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指向朱至,沈常是想跟朱至好好说道说道的,结果朱至已然冲一旁的朱允炆道:“你可别跟他学坏了,你若是也跟他一样,身在福中不知福,天天想着作死。敢作就得敢死,我是肯定不会跟着你后头帮你收拾烂摊子的。让我跟着给你补刀差不多。”   沈常!!!   他是在自己完全没有觉察的情况下被当成了反面教材吗?   结果朱允炆嫌弃换瞥过他一眼,扎心的道:“我没那么蠢。”   对啊,没有那么蠢!   不对,朱允炆是觉得自己蠢吗?   “公主,小侄蠢钝,闻二皇子近日随杨公子读书识字,再一道往养济院去,臣想让小侄一道。”沈彬已然将来意道明,只盼朱至帮个忙。   朱至眉眼一抬,“又想让我帮你教侄子?”   沈彬岂不知道同样的事请了一回两回,再来个第三回 ,确实有些唐突,可他不也是希望侄子能变好?   “不必公主费心,只要让他跟着二皇子就是。”沈彬何许人也,怎么敢再让朱至费心伤神。   朱至转头问朱允炆,“你怎么说。”   朱允炆毫不掩饰自己对沈常的嫌弃,“太蠢的人我不喜欢。”   沈常真是要跳起来了,沈彬先一步将人的手捉住,喝斥道:“半点规矩都不懂了吗?”   嘶!沈常的手被捏得紧紧的,一阵吃疼,以至于沈常顾不上反驳朱允炆,只求饶的道:“三叔,疼啊三叔。”   不意外再次收获朱允炆鄙夷的眼神,捏人不捏痛,那是要干什么?跟你闹着玩?   “向公主和二皇子赔罪。”沈彬下了狠手,用力再用力的捏着,痛得沈常直告饶。但这是不够的,至少沈彬并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只能让沈常低下头,好好向朱至和朱允炆赔不是。   “我赔,我赔不是,三叔,您先把手放开,再不放我的手就要废了。”可怜的沈常手都快被捏断了,不敢谈条件,乖乖的向沈彬保证,他听话,他一准听话,不就是赔个不是而已,小事一桩。   沈彬算是略满意,不想刚松手,沈常竟然转身就跑,沈彬不曾防备,眼看沈常如刚出笼的鸭子,乐呵呵的跑着道:“赔不是,我才不呢。三叔,我不跟你玩了!啊!”   然而啊,有人高兴得太早,乐极生悲,沈常腿下一软,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   一头扎进土里的沈常大喊道:“谁,谁打的我。”   手里还拿着石子的朱至敢做敢当的道:“能是谁,我啊!”   话说着又往沈常身上扔了一颗,打人是不痛,但侮辱性极大。   沈常想骂人的,结果和朱至四目相对,他不敢了啊!   不想这时候的朱允炆补上一刀道:“果然是蠢。”   沈常不敢和朱至吵,却是如何也不能不能跟朱允炆吵的,“我哪里蠢了!”   “你哪里不蠢?这是北平,周围都是能上阵杀敌的将士,就是沈大人手里也有高手无数,你怎么会觉得想捉你的沈大人会让你跑了?我姐亲自出手,那是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朱允炆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   沈常!!!受到暴击了,他果真蠢吗?   反正脸都丢了,沈常趴在地上不打算起来,气鼓鼓盯着沈彬。   沈彬!!!   “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起来,信不信我让人把你焊在地上,让人活生生把你踩死?”沈彬准备出手时,突然传来一阵警告声。明明是再轻柔不过的话,出自朱至之口,沈彬本能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也看向原本趴在地上的侄子。   然而地上哪里还有人,沈常这一刻已然起身,笔直的站着。   果然!!!   沈彬会选择把侄子带来,想着让人跟着朱允炆,就是想啊,或许能借朱允炆让朱至训那么一会儿人,治好沈常。   而沈常起身的动作之快,何尝不叫自己震惊了。   怎么的,他至于那么怕朱至吗?朱至可怕吗?   还是可怕的啊!   毕竟随着朱至话音落下,朱至身后的人已经动了,如此威胁,沈常能当作看不见?能不当一回事?   “公主。”沈彬看到这一幕,能怎么办,赶紧向朱至再作一揖,这请求之意朱至能看不出来?   可是,面对熊孩子,朱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家里那些个熊孩子被朱至治得服服帖帖的,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碰到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犯浑的孩子,朱至对于沈彬的请求,朱至道:“我看起来像是专门治熊孩子的?”   沈彬于此时往前,在朱至耳边嘀咕几句,朱至听完了,显然在考虑,视线落在朱允炆身上。   朱允炆岂不懂朱至眼神中何意,第一时间道:“姐姐要是觉得有利可图,他再蠢,我可以把人带上。”   !!!沈常真是想问问,当皇子的人就可以这样随便说人蠢吗?   不是一回,是两回,三回,他可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了啊!   沈常挽起袖子,结果注意到一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沈常感觉到危险,一看,哎哟,果然是朱至。   真,沈常本能将袖子放下,他怎么觉得这位公主那么可怕呢?   “一个月。”朱至得了朱允炆的话,就得跟沈彬讨价还价了。熊孩子不行,朱至也没有这个精力管那许多,可是沈彬开了条件,看来他们家也是打定主意把人塞到朱至手里。   人可以放着,不过也得有时间限制,朱至得先把时间说定了。   沈彬马上同意道:“谢公主。”   一个月就一个月,只要人给到朱至手里,一个月也不是不能有结果。   “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不该带的东西一样不许带,送到我府上。一个月后你们再来接。   “期间,他要是敢跑回去,打断他的腿。你们若是做得到,这笔交易就算达成。做不到,好处我不要了,人你们自己带回去,往后无须再说什么请我帮忙管教的话。”   朱至可得有言在先,沈家若是舍不得自家的孩子让别人来教,正好,他们自行领回去。   可是,若当真想让朱至教,那就请他们自行管好自己,让她教,就放手让她来教。   沈彬嘴角抽抽,沈常拼了老命的摇头,盼着沈彬拒绝。   “既是将人交给公主,当由公主管教,我们绝不插手。”生怕朱至有所误会,沈彬利落的保证。   他们家已经承过朱至一回情了。当初朱至在西安碰见沈常,应沈彬之请,朱至是下了狠手整治沈常的,效果是有的,要不是他们家人舍不得,沈常不会是以这般模样出现在朱至面前。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面对家里人提起沈常的发愁,沈彬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人弄到朱至手里,且请朱至出手。   一个月的时间,想来会有成效的。   朱至立刻道:“那就把人安排好了送过来。”   沈彬再一次道谢。   沈常急了啊,不急都不行,大声喊道:“三叔,三叔,您不能这么对我。把我放到她的手里,她会真把我的腿打折的。”   相当深刻的觉悟。朱至点点头道:“所以,你该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管好你自己的嘴,千万别说出让我不乐意听的话,否则你的舌头会不会被我拔掉,可就不一定了。”   温柔的语气却作出利落的拔舌动作,让沈常有一种自己已然被人拔了舌头的直视感,吓得赶紧捂上嘴。   朱至满意于有人终于知道怕,挥挥手道:“北元进来的人,好好安置,我希望咱们的工程能加快。”   “公主放心。”沈彬郑重与朱至作一揖,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好。   朱至点点头,领着朱允炆已然走了。   回府的路上,姐弟两人缓缓行走,伺候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天已然黑了,各家灯火都已经点起。朱至伸了一个懒腰,很是以为一天的确实挺不容易。   看着朱至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朱允炆没能忍住的问,“虽然是为利而动,可是姐姐不是一心系于利益的人。为什么姐姐答应帮沈家人管教沈常?”   对此,朱至道:“自然是因为沈知府。”   不仅仅是因为利,更因为人。   “你知道沈知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身边做事的?又是怎么在作为商户出身的情况下参加科举,考中进士的?”朱至轻声问来,朱允炆摇了摇头。他其实不怎么去关注朱至身边的人,也是因为他也闹不明白朱至到底看重谁,在朱至的身边有什么人是值得他去特别注意的。   以至于对于沈彬的事,他只知道这是大明朝第一个商户出身,却被朱元璋特批准许参加科举,而且被录取的人。   当然,中了进士后,沈彬没有进翰林院,而是自请外放,当时放的就是北平,从七品县令开始,三年一升,刚为知府。   但因为对北平诸事十分娴熟,北平诸事都由他来负责,他颇得圣宠。不管是朱元璋或是泰定帝。   “这么说吧,我赚的第一笔钱就有他的帮忙。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就连出海也都是多亏了他相助。”朱至如是道来,也是为让朱允炆知道,沈彬对她,甚至是他们家的意义都不一样。   “可他们毕竟只是商户出身。”朱允炆拧紧眉头,依然不怎么看得起沈家。   朱至瞥过朱允炆一眼,带着几分严厉的道:“谁告诉你说商户出身的人活该卑贱,活该被人看不起?”   朱允炆还是第一次被朱至用严厉的语气询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商户人家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这可是大明律法规定的,并不是朱允炆看不看得起谁的问题。   “无农不耕,无商不富。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行行都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实在不必厚此薄彼。   “朝廷轻视商户,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让百姓发展农业,并不代表商户无足轻重。所以别人可以看不起商人,但是我们不行,将来这条律法也该改了。   “改,也不好改,官商勾结,从来都是大忌。罢了,再说吧。”   朱至有属于自己的思量,说起有些事,最终还是决定放一放,她算是明白了,身处于高位,有些事纵然明知道亏大了一部分的人,但是为了整体的利益,却依然不得不牺牲那一部分人。   微拧眉头,朱至想的是,她是不是需要学着放弃自己的良心?   吐一口气,朱至显得有些烦躁。   朱允炆并不知道朱至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弯,注意到朱至的脸色不好,朱允炆有些忐忑的问:“是我说错话惹姐姐不高兴?”   被朱允炆出声提醒,朱至才想起她这一会儿心思转得有些快,沉下的一张脸,难免让朱允炆不安。   “不关你的事,我是想到旁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好受,并不是因为你轻看商户。”看不起做生意的人,又不是只有朱允炆一个人而已,连大明律法都规定了商人卑贱,又怎么怪得了旁人看不起商户。   朱允炆打量的朱至好几眼,确定朱至并不是在宽慰他,而是说的实话,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不用处处看别人的脸色,你有自己的想法,坚持你的想法,说出你的主张,这原本就是一件好事。至于是对是错,总得争辩一番,错了咱们就改,用不着不好意思。人得有勇于承认错误的勇气,才不会被人架在火上烤。”朱至趁此机会教导朱允炆,不必因为她是姐姐就处处看她的脸色。   “姐姐连大明律法都觉得可能会错。”朱允炆心中受到的震撼并不小,此刻说破打量朱至的神色都透着不确定。   “律法原本就是人定的,人都可能犯错,为什么律法就不能有错?法律也该因时因势而制宜,否则为什么我们现在用的律法叫大明律法,而不是李悝之法。   “时代在不断的进步,律法也需不断的完善调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唯有跟随时代的脚步不断的进步,人才不会落后。才不会被人骂着老顽固,因为所谓的坚持,而丢弃明明有利于国家的办法。”   朱至摊摊手,同时也道:“我也有可能有错,所以你如果有不同的意见也要说出来,万一真的是我错了呢?” 第146章 敲打   ◎警告◎   万一什么的落在朱允炆的耳朵里, 朱允炆眨了眨眼睛。   从小到大,朱允炆身边的人都告诉他, 朱元璋是不会有错的, 圣人教导之言也不会有错。所以他应该按照圣人的教导和朱元璋的要求行事。   然而朱至现在却告诉他,就连律法都有可能出错。圣人说的话,当然也不可能全是对的。   最重要的一点, 朱至也怕自己在不自觉的情况下犯错, 所以希望身边的人可以向她进言,在她犯下更大的错误之前阻止她。   朱允炆听多了大家对朱至的称赞, 朱至是和朱雄英于他而言是神一样的存在。   从小朱允炆就知道,兄长和姐姐都是天资聪颖, 见经识经,敏而好学的人。所有人都告诉朱允炆应该向他们两个学习,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在和朱雄英朱至相处的过程中,朱允炆也发现,兄长姐姐的确如同传闻一般。最让朱允炆喜欢的更是朱至, 朱至是一个喜怒形于色, 从不掩饰自己喜好的人。他总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 朱至总会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保护着他。那是他拥有的最真切的维护, 让他不自觉的就想跟在朱至的身边。因为那让他感觉很安全。   只是让朱允炆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 长成之后的朱至却告诉他,她不是神,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也会犯一些错误, 所以需要身边的人提醒她。   “怎么?你莫不是觉得你姐姐我脾气差, 又喜欢用武力解决, 应该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人?”朱允炆那一副自己莫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的反应,叫朱至看在眼里,不由露出笑容。   “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承认错误,他们总觉得自己是对的,就连教我的那些先生们也都一样。”朱允炆确实没有遇到愿意承认自己错误的人,所以才会在听到朱至承认自己也会犯错误的时候表现出震惊。   朱至却笑笑的同朱允炆道:“所以承认错误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一般人都做不到。”   若是朱至没有跟朱允炆一通挤眉弄眼,朱允炆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偏偏朱至用着最轻松的语气,告诉了朱允炆这样一个道理。一时之间反倒是让朱允炆有些拿不准,朱至到底是不是在说笑?   “所以我很希望你我都能成为一样的人,一样敢于承认错误,也敢承担后果的人。”可是,下一刻朱至却拍拍朱允炆的肩膀,郑重的丢出这话。   朱允炆张大了嘴巴,触及朱至那认真而执着的目光,忽然觉得这是他们姐弟之间很重要的一个约定,朱至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像她一样的人。难道这不是多年以来朱允炆一直想做到的?   “好。”朱允炆重重的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朱至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露出了笑容。   “那咱们商量商量,该用什么样的办法让沈家的那位公子变得老老实实。”朱至和朱允炆达成共识,更得商量起另外一件事,“沈知府代表沈家答应,只要我教那一位沈公子一个月,北平城内所有的路都由沈家出钱出力修好,而且会严格按照我们的要求。”   沈彬确实是一个了解朱至的人,知道朱至想要什么,所以才会给到朱至想要的一切,让朱至既看在他的面子上,同时也会看着那点利为之而动。   “沈家好大的手笔。”朱允炆惊叹无比。   朱至笑笑的道:“确实是大手笔。但如果我能帮他们教好这个人,顺便再让这么一个人跟我们家搭上关系,其中的好处远远不是他们付出这点利可比的。”   这一回朱允炆再次惊得张大了嘴。朱至同朱允炆解释道:“人皆逐利,这是天性。不要觉得别人愿意跟你交易,是对你的侮辱。恰恰相反,若不是你有价值能给到对方想要的,没有人会愿意费心和你商量所谓的交易。”   朱允炆表示又学到了新知识。人,如果没有价值,是没有人会跟你谈交易的。   “至于怎么教人,先把人拍老实再说。你也看出来了,那位沈公子怕是自小被人宠大的,比之我们家允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更得让他吃苦头。”朱至既然答应了沈彬,肯定不会言而无信,自然,心里也有了主意,该如何去治某一位沈小公子。   朱允炆不确定的问:“那让他怎么吃苦头?”   这个问题朱至用行动来回答。   北平城哪里不缺人。正是因为缺干活的人,所以朱至才会想方设法从北元那里弄了人来,只为了加快修好北平城,通运河。熊孩子,不识人间疾苦是吧。   饿了一回依然学不乖,那就不用饿了,让他干活去。   当然,在此之前,朱至可得问问来到她跟前的沈常,他是愿意读书还是不愿意?   沈常怕归怕朱至,架不住有人真不乐意读书,加之思来想去,他觉得其实朱至也是没有那么可怕的。   瞧着朱至和善的面容,咽了咽口水,他觉得自己无须太过害怕朱至,朱至没有那么可怕的对吧。   “只要不读书,怎么都行。”沈常硬着脖子回答,读书对他来说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因此他坚定不读书。   好,朱至要的就是那么一句,不乐意读书,认为读书是自己吃大亏的人,好说,朱至把人弄到修路那儿去。   也不管沈常一身锦衣华服和干活的工人们有多么格格不入,朱至道:“你说的,除了读书,怎么都行。看到了吧,跟师傅们学着点,要是你敢偷懒不干活,那可是要饿肚子的。”   有言在先的朱至丢下这话马上就走,沈常急得想要拦下朱至,大声质问:“我们家可是帮了朝廷不少忙的人,你竟然,你竟然让我来这里干这种苦力活,你,你对得起我们家吗?”   朱至原本是不太想搭理熊孩子了,可是听着沈常的话,朱至回头冷酷的问:“不知道的会觉得,啊,原来大明朝竟然是要靠一个商户撑起来。那你要不要试试看,没有了沈家,大明还会不会在?”   对,确实不应该跟一个熊孩子计较太多,可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那是相当讨人厌。   沈家的人到底是怎么养的沈常,朱至确实不怎么想知道,但朱至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继续让那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以为沈家极其了不起,他可以仗着沈家的势肆意妄为,朱至不介意让他看看,想要毁灭沈家,对大明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沈常脱口而出的话本就是为了阻止朱至将他丢下,没有想到似乎惹怒了朱至,他能不害怕?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常终于发觉自己失言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着急的挥挥手解释。   “看来,你也不至于蠢得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方才的话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如果你不想让沈家不复存焉。毕竟,你一个孩子能懂什么,不过都是大人们教的罢了。可是,童言无忌,大人们有这个心,就引人深思了。”朱至冷冷提醒,更叫沈常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   “不是,不是。”沈常依然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摆动着手,沈常不能确定的是,到底自己要怎么说,才能让朱至不误会,不会觉得他们家自上到下都怀揣着某样心思。   然而朱至完全没有再给他解释机会的意思,指着沈常道:“如果你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把沈家拖入深渊的,大可再向天下人宣告,究竟你们沈家有多厉害,我大明朝廷又是怎么看你们家的脸色过日子的。”   沈常连连摆手道:“不,不是的,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从你的嘴里我听到了这个意思,故而,是我错?”朱至丝毫不觉得自己吓唬一个孩子有什么问题。   显然,沈常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正是他的底气,也是沈家人给他的底气。   沈家啊,也对,能教出像沈常这样的孩子的人,难道谁会觉得是偶然?   低头一笑,朱至感叹于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有聪明人,也会有蠢货。   “我,我说错话,我说错话了,公主要打要罚我都受,请公主莫要将我说的话归罪于沈家。”沈常在这一刻是真怕了,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意的朱至,无一不在告诉沈常,沈家,绝不是没有人能动的。   生怕自己为家族带来毁灭的沈常,只想让朱至重重责罚于他,这样此事就此掀过了。   可是,朱至嗤笑一声道:“你以为自己算什么?有什么资格在我的面前跟我说,所有事情你一力承担?你在倚仗沈家的权势地位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时,你就该知道,你犯下的罪都将由沈家来承担。啊,你或许是不知道的是吧。可是,无论你是真不知道或是假不知道,沈家都得为你说错的话付出代价。这就是我今天想教你的道理。家族,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沈常已然傻了眼,他想告诉朱至说,他的叔叔是个好人,他们家自上而下,都没有想在大明朝廷里摆架子的意思,他,他就是说错一句话而已。   然而朱至丢下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沈常呆呆站在原处,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至腾出手吓唬人,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熊孩子的话耿耿于怀。   虽然沈彬许了朱至以重利,才让朱至答应把沈常留在身边教导一月,其实各自心里也知道,朱至更多是看沈彬的面子上。   否则就算沈家给再多好处,朱至也不会愿意留下那么一个人。   可惜,熊孩子是真熊,熊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沈家厉害得无人能及了。此时朱至没有立刻兴师问罪,看的还是沈彬的面子。不过,该敲打敲打沈家了。   黄昏之时,万河来禀,“沈知府带着沈常公子和一位姑娘前来负荆请罪。”   朱至正查看朱允炆的功课,朱允炆并不知今天第一天有人就犯下大罪,听着负荆请罪四个字,好奇的望向朱至。   朱至并不意外,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话说着,视线依然落在朱允炆的功课上,朱至是让朱允炆写写北平,让他观察观察北平。但朱允炆眼中的北平,朱至读来只觉得乏味。   “你眼中的北平就是一个无趣的城?”朱至合上文章后,这才问起朱允炆。   无趣两个字其实也让朱允炆一愣,随后反问一句,“城还能有趣的吗?”   得,姐弟二人大眼瞪小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对方那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儿。   好在沈彬三人已经进来,而且直接跪下道:“下官家教不严,教侄不善,特向公主请罪。”   沈彬一跪下,沈常和身边那位十七八岁的姑娘也跟着跪下,叩首与朱至请罪。   朱至手里拿着朱允炆的文章,不紧不慢的道:“沈彬,你我相识多少年了?”   “八年。”沈彬如何能不记得这时间。从遇上朱至开始,他们家才一步步从商入仕。想他自荐于东宫多少年了,他就盼着能有人给他一个出头的机会。   可是,朱元璋轻视商人,厌恶甚至憎恨商人,根本不给他半点机会。   自随朱至左右,一开始沈彬只是想机讨好太子朱标,没有想到朱至不仅让沈家赚更多的钱,甚至更让他一步一步出头。参加科举,再到出仕为官,也让他成为天下商人的标杆。   “八年的时间,我知道你有多不容易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我也知道你有多爱惜羽毛,可是,你再爱惜,如果你身边的人不懂得这个道理,你的努力都有可能付之东流。”朱至起身,并没有将沈彬叫起。   沈彬低下头道:“下官明白。”   “你我共事多年,我是真喜欢你的分寸,也欣赏你的能力,所以我不希望你的一身本事被人所毁。但是,你要明白,我也是有敌人的,连我都约束自身,不敢肆意行事,更是小心谨慎,生怕自己说错话,你不怕吗?”朱至并不是只一味苛责于人的,恰恰相反,她对自己要求更严格。   纵然沈彬比泰定帝年长,然而在朱至面前,沈彬却清楚的知道这一位的厉害,更明白朱至对自身约束之严格。   故,沈彬如实答道:“下官怕。”   朱至欺身相近,目光灼灼的道:“怕,更应该懂得绝不能授人以柄。但是,你并不能做到。他这样一个毫无分寸,甚至狂妄无比的人你也敢放出来,你果真觉得你们沈家经得起折腾,不怕别人的针对?”   沈彬连忙解释道:“下官明白,下官一直都清楚沈家能有这等财富,皆因陛下与公主庇护,否则沈家早已不复存焉。”   “可是,你懂的道理,显然你们家多了去的人不懂。有功于朝廷,朝廷没了沈家转不动?”朱至将沈常今日的言外之意说出来,惊得沈彬俯首在地,“公主恕息,小儿口出狂言,下官一定严加管教。”   朱至打量着沈彬,却并非只看沈彬而已,视线落在沈常和一旁的姑娘身上,朱至终是拍拍沈彬的肩道:“起来说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正因如此,我没有立刻让人出面将你们家的任何人扣下。可是,沈彬,你我都清楚的懂得一个道理,与人交往的过程中,若有一方失了分寸,极有可能造就关系的崩裂。大明,并不是非沈家不可。”   此话落下,沈彬一颤,他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八年的时间,真以为朱至生财有道只是虚言吗?   人人都觉得,朱至是靠着沈彬才能将生意做大,唯有沈彬比谁都清楚,朱至做的生意,有他没有他,都能做大。   朱至愿意带上沈彬一起玩,何尝不是给沈彬予机会。因而沈彬从来对朱至都是心存感激的。而朱至对他一向也是委以重任。   沈家搭上朱至,这些年的资产翻了几倍,旁人不知,沈彬心里最是清楚。   可是,沈彬更知道,但凡关乎国家民生的大头生意,几乎都已经被朱至握在了手里。也就是说,整个天下的商人,没有哪一个敢轻易跟朱至抗衡,否则迎接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灭亡!   沈常啊,沈常啊,他到底是从哪里听了几句屁话,竟然敢在朱至面前大放厥词。   “公主,请公主再给沈家一个机会,沈家往后必然约束自身,自此再也不会落人于柄。”沈彬也是明白的,朱至愿意给他机会,也正是因为愿意,他才有机会带人上门赔罪。   “人,你带回去吧。我不希望他再出现在我面前。”朱至点点头,她又不是一心要找沈家的麻烦,可是,有些事沈家该预防了,朱至更严厉的道:“我对合作对象是有要求的,我必须确保,他不会毁了我辛苦创造的局面。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保证,我想,我不需要再跟你们谈合作。”   沈彬岂不知,立刻应下道:“是。”   动了动唇,沈彬还想再说什么,朱至已然先一步道:“无功不受?,我既然没有帮你教着人,我们之前的交易作罢。”   并非一心只想占人便宜的朱至,对沈彬,朱至也是无意坑他。   “公主,无论公主愿意不愿意,沈家都愿意为北平修路,请公主给沈家一个机会。”沈彬想说的何尝不是那么一句,然而话到嘴边,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让朱至稍稍息怒。   “我刚才已经说了,无功不受禄,你跟了我那么多年,该清楚我的性子,我不占人便宜。同样的话不要我再说第二遍。”朱至决定的事并不是在跟沈彬客气,所以也不需要沈彬白送。   沈彬岂不明白,只能乖乖应下一声是。   “这是你的女儿?”朱至既然已经将这件事说破,也不愿意再揪着此事不放,对于沈彬身边的姑娘,朱至已然猜到来者身份。   “小女沈棠,拜见公主。小女自荐于公主,希望能在公主身边为公主办事。”姑娘自我介绍,连同打的主意也一并道破。朱至看着她问:“你父亲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身边从不留无用之人?你父亲把你带到我面前,想要留下那得凭你自己的本事。”   “愿为公主负责与北元再开互市之事。这是小女所写的互市规矩。”沈棠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双手奉上一个本子。   万河行来想要接过,朱至先一步拿在手里,万河乖觉后退。   朱至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内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规矩若是出自你之手,你的确是有心人,也是有本事的人。不过,你父亲是北平知府。”   沈家已经出了一个北平知府,在让沈棠负责贸易,有意见的并不是她。   “互市初开,百废待举,朝廷尚未顾及得上,小女只是想请公主给小女一个机会。非管理互市不可。”沈棠沉稳的回答,并没有因为刚刚朱至和沈棠的对话而露出恐惧或者胆怯。   朱至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却不得不问上一句,“成婚了吗?”   是的啊,朱至为了能够顺顺当当地来到北平,再也不用被人催着终身大事,所以先一步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沈棠无论想干什么,她的婚事情况朱至也想了解。   “小女出生时,父母为小女算过命,小女命里克夫,之前虽然都定过期,可是未过门之前,未婚夫婿皆亡故。”沈棠对此也是无奈,但朱至既然问了,她也不敢有所隐瞒。   克夫什么的,朱至不是没有听说过,但真正碰上,而且看起来是真真切切的,难免让朱至生出了好奇,“订过几回亲?”   沈棠依然面色平静的回答道:“三回。”   静默了半响,朱至终还是再问上一句,“都是怎么个死法?”   啊,有点八卦了啊。沈彬嘴角抽抽,这要是换成别人,他绝不可能由着人追根究底的问。   可面对朱至单纯好奇的目光,沈彬终是忍下,半个字不说。   “第一任是病死,第二任是不小心绊倒,磕破了脑袋,第三任溺水。”沈棠一五一十的回答。朱至一愣,朱允炆第一时间伸手想拉拉朱至,没想到朱至已经道:“只是巧合罢了。”   对啊,或许只是巧合,并不代表沈棠确实克夫。   沈棠注意到朱至听完之后虽然一愣,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嫌弃,嘴角弯弯道:“无论是真是假,外人都当的是真,那就把它当成真的吧。好在我只是克夫而已,并不克父母。”   这!!都听出了沈棠言语中的庆幸,朱至竟然无可反驳。当然,更多还是认同。   朱允炆伸出想拉住朱至的手,就这么随着朱至认同的点点头,不得不收了回来。   “不过就算嫁不出去,我也不好在家吃白饭。小女对公主闻名久矣,十分佩服敬佩公主,所以特意向父亲请求,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引荐,让我在公主身边某个差事。”沈棠继续道出自己的打算。   男人而已,可有可无,但事业是必须得有的。   “那就试试。”朱至点点头同意了。沈棠大喜过望,立刻拜谢道:“多谢公主。”   “谢我大可不必,只要你像你父亲一般为国效力,就算是对得起我给你的机会。”朱至如此同沈棠说话,沈棠眼中尽是坚定的道:“公主放心,小女必向父亲学习,忠于朝廷,为民谋福。”   总的来说,沈彬这一回来负荆请罪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独独一个沈常啊,她怎么想的,后面沈家人又会怎么安置,都不在朱至的考虑范围内。   可是朱允炆对于沈彬又把女儿送到朱至身边的这波操作,显露出困惑。   “为何我会觉得,沈知府是有意把人送到姐姐的身边?”朱允炆有想法,那就得说出来。   “确实如此。”朱至肯定的告诉朱允炆,他的想法没有错,沈彬就是这个打算。   “为什么?难道他在姐姐的身边还不够吗?”朱允炆就是想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道道,所以才会疑惑不解。   朱至与朱允炆对视道:“他现在已经是官身,为官者不得经商,这是大明律法规定的事。所以沈家的生意现在不归他管。可是,我和沈家之间的生意牵扯太深。如果没人及时的将双方的意思转达,并不是一件好事。沈常也罢,现在的沈棠也好,他们不过都是沈家派到我身边来,完成我和沈家之间沟通的人。”   朱允炆这一下明白了。不过,打量着朱至的神色,“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单纯好奇的询问,其实也是不太确定。   “那就不能说破了。”能说的话朱至会告诉朱允炆,自然,不能说的,朱至也必须止于此。   “可以吃饭了。”恰在这时汤显走出来叫唤一声。跟在他身后是端着菜汤的人,一样样的摆在餐桌上,三荤两素,再加一汤。   汤显冲朱至笑道:“公主,尝尝我的手艺,这是我刚研究出来的菜色。”   听到这话,朱至当下把朱允炆抛之脑后,大步上前道:“那我肯定要多吃点,你的手艺哪有不好的。”   确实,汤显和朱至最大的不同在于,朱至只会吃,却不会做。   汤显就不一样了,人家那是会吃更会做。   看看这桌上摆的三荤两素,炸丸子,红烧狮子头,还有清蒸鱼。旁边的两个素菜,一个是青菜,一个是冬瓜。   “允炆,别发呆了,赶紧过来吃饭,看看你姐夫做的菜,你要是再不动,我可要把它们全吃完了。”朱至动脑费心的事太多,每每发完愁,她就只想痛快的吃吃喝喝。   总的来说,沈家没什么大问题,小问题上,朱至指出了,沈彬一定能够解决。   既然如此,那就放着吧。   “姐姐就这样放过沈常了吗?”朱允炆走过来,不确定的问上这一句。   “不然呢?借此机会把沈家一网打尽?有这个必要吗?”朱至已经洗干净手,也擦干了,汤显已经帮她打好了饭,且让朱至放开的吃。   “沈家未必把我们家放在眼里。”朱允炆坐到朱至的对面,道出心中的不安。   朱至笑了,“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做事利于大明,利于天下百姓就足够了,眼里有没有我们不重要。当皇帝的如果要求全天下的臣子都对他忠心耿耿,不如奢望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治国驭人之道,就跟放风筝一样。不能一味的紧,更不要奢望牢牢的将风筝抓住,反而应该慢慢的把风筝放出去,让它飞。”   “这样风筝的线就不会断吗?”朱允炆侧过头认真的思考,毕竟没有真正的去放过风筝,他不能确定是不是按朱至说的那样,风筝的线就不会断。   摇摇头,朱至道:“放风筝不能一味的想着怎样才能让风筝的线不断。放风筝只是一个过程,当你手中的线都放完了,风筝是断也好,是继续飞也罢。能给的,你已经给了风筝。够了。”   汤显闻言不由多看了朱至几眼。   朱至认真的道:“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能一味只想着让别人怎么配合我们,咱们也得对人相对宽容,也更要信任。沈知府这么多年帮我做事,尽心尽力,无愧于天下百姓,算得上是一个好官。他从来没有犯上之心,也不至于为了他侄子的一句话,认定了他是一个眼里没有我们的人。”   说到这里,朱至凝重的道:“有句话说得好,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对臣子定罪,也应该拿出确凿的证据,而不是只凭一句话,便将他之前做的一切利国利民之策抛之脑后,从心底里定了他的罪。这是大忌。当皇帝的人过于凉薄,只会尽失人心。我们也不能成为败坏咱们家积攒多年好感的人。”   朱允炆一顿,他不是听不出朱至话里的意思,只是对于沈家,朱允炆确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好感。   “孩子都是听着大人的话长大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人,也就证明了他们家的大人是什么样。”朱允炆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可这句话落下,朱至和汤显都看向他。   朱允炆后知后觉的发现,第一时间想要解释。   “一家子里,总有那野心勃勃,不安于事的人,难道要因为一个人,打翻整艘船的人吗?我重用的是沈知府,只要沈知府差事办得好,这个人我就会继续用下去。   “什么时候他们家的人拖住了他的后腿,让他成为我的弃子时,我也会告诉他。这就算是全了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就好像今天沈常狂妄无比的话,我不是也告诉了他,让他想办法管好自家的人。人和人之间,并不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该第一时间全部解决。给人一次机会,何尝不是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朱至尽所能的劝说朱允炆,让他明白凡事不需要操之过急,缓一缓,结果会不一样的。   无论朱允炆是不是听进去了,这一刻还是乖巧的答应道:“姐姐说的我都记下了。”   朱至对旁人都不是揪着不放的人,更何况是自家的弟弟。   本来把人带出来,就是希望朱允炆开开眼界,道理少说,还是让事实给朱允炆上课吧。   “吃饭。”朱至爽快的将话题掀过,专心吃吃喝喝。   只是朱至这儿跟朱允炆能把事情先过,对沈家来说,尤其是沈彬,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得去。   沈彬把人带回去,别的话都不说,请了家中长辈及相应管事的族人都到这儿。   “我想知道是谁告诉常儿,大明朝廷是靠着我们沈家的?”满堂数十人,沈彬居于上座,开门见山就问。   话音落下满堂皆是哗然,左顾右盼,也想看看,到底是谁敢说出这么狂妄的话。   可惜等了半天愣是没等到有人出面承认。   沈彬既然问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朱至训斥得没有错,家里要是管不好,闹出事来,那可是要祸及全族的。   沈家好不容易活到今天,终于有了可以出仕的机会,这该是一个开始,绝不是结局。   自然,谁要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肯过,非要闹腾,非要为沈家竖敌,沈彬第一个饶不了他。   “带上来。”沈彬问了没有人回答,难不成以为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谁说的话,一对质自然就清楚了。   沈常就那么被人拖了上来。   今天发生的事让沈常胆战心惊。随沈彬到朱至跟前请罪的时候,由始至终,朱至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更让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幼小,无能。   之后朱至和沈彬说的每一个字,就如同烙铁一般烙在了他的脑海,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么狂妄,多么无知。   沈彬在回来的路上没有斥责过他一句,可是那冰冷的眼神,却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子,不断的扎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时无刻不是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   被人带上来,沈常跪在族人面前,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三叔。”沈常控制不住的唤一声,希望能够让沈彬想起来他们是亲人。   沈彬冷眼扫过沈常道:“你该庆幸你碰上的是安和公主。倘若今天换了是太上皇,我们沈家必遭灭族。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告诉你,大明朝靠着我们沈家?我沈家须得安和公主敬让?” 第147章 收拾   ◎喜事◎   随着沈彬话音落下, 堂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一个个的目光都落在沈常的身上,显然都在等着他的答案, 更想知道谁如此自大自狂, 竟然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   “三叔。”沈常唤一声,很明显的并不怎么想回答,可是, 沈彬冷声开口道:“你不说难道我就查不出来?”   “三叔, 做错事的人是我,要打要罚, 我任三叔处置,只求三叔不要再查下去。错的人一直都是我。”沈常再害怕, 在这一刻他却很坚定的将所有的事情都揽下。错的人不是别人,是他啊。   如果不是他说错话,就不会让朱至不高兴。   “你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吗?”沈彬是无奈的,沈家, 从来不是一人之家, 更不是谁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当生在沈家的人享受沈家的富贵时, 同样,也需要承担起保护沈家, 让沈家更好的责任。   在场的所有人, 一但惹怒皇帝,惹了皇家, 他们哪一个逃得了?   “你以为你只是说一句话而已, 再怎么样只要责罚你就够了?怕只怕像你一样存此心, 认为大明须依靠我们沈家的人大有人在。开始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天长日久, 被人撺掇,你们就不单单嘴上逞能,你们更会付之行动。   “哼,你们怕是从未意识到,大明朝这些年来,不,应该是安和公主。这些年朱至来正在将各行各业收拢于手中,掌握天下各行各业权利的人早就已经成了安和公主。   “换句话来说,若安和公主认为沈家冒犯,根本不需要朝廷出面,她只要动了念想,就能让我们沈家一无所有。”   沈彬是不想让人知道,大明朝得了一个朱至意味着什么,但今日面对自以为是的家人,他却不得不将这一事实道破。   “怎么可能,我们沈家百年的基业,还能叫一个小丫头在短短几年里抢走了?”可是沈家的人里总有那信不过沈彬所言的人,以为朱至一个孩子如何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想立在沈彬身边的沈棠却站出来道:“叔祖父若是不信,大可以查看沈家近年的账本。”   开口对沈彬所言表露不信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留着长须的男人。此人正是沈彬的叔父,于沈家这一辈里行六,且称之为沈六爷。   沈六爷道:“我不用看账本,我知道的是,这些年我们沈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分红也分得越来越多。生意不是越来越好吗?怎么可能被一个丫头抢了生意。”   话音落下,一阵附和的声音。沈彬听着道:“若诸位不信,正好趁此机会咱们把各家的产业分了。”   沈彬本以为糊涂的人不过是一两个,结果他发现了什么。看看屋里大半附和沈六爷的人,不正是说明了他们一个个的心里,认定沈家家大业大,该让朝廷敬让三分。   一个两个,大家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改一改那些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想法。可是,占据大半的人,这就不好办了。   多年以来,沈彬看着朱至行事,旁人或许只看到朱至如何生财有道,未必注意到朱至已经牢牢将可以影响整个国家需求,百姓供需的生意都控制在手里。朱至无声无息的做着,若不是沈彬仔细研究过,都不可能发现。   沈彬所不能确定的是,究竟这是朱至的想法,或是泰定帝的?   当然,或许更有可能是朱元璋的打算。   但,其实站在沈彬的角度,更希望那只是朱至一个人的想法。毕竟相比于对付整个朝廷,对付一个人要容易得多。   然而,一切的前提也必须是他们沈家上下一心,不曾有别的心思,更不曾自以为是,目空一切。   朱至今天提醒得沈彬很对,沈彬再怎么努力又有什么用,一但他身边的人不断拖他的后腿,他有多少本事为他们收拾残局?   因此,沈彬本欲借此机会试试,或许家里只是偶然多了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而已,只要其他人都足够聪明,明白局势,沈家跟大明朝廷来硬的可能为零,谁也不敢再自视甚高。   结果却让沈彬大失所望。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何止是一两个,分明是大部分的人啊。   沈彬感受到一阵恶意将自己团团包围住了,无数的手在努力的将他拖入泥泞中,任他再怎么挣扎,终究逃不出来。   这一刻,沈彬终于下定决心,沈家,沈家不想毁了,只能分。   “不行,不能分。”这时候,一个六七十岁,头发有些发白的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第一个否定沈彬提出的分家方案。目光凌厉的扫过沈彬。   沈彬起身唤了一声母亲。   沈老夫人自一出现,一干人纷纷起身,不敢不与之见礼。   而沈老夫人也不管其他,只走向沈彬道:“分家的话,你怎么能够轻易说出来,你是忘记了你父亲交代你的事?你要撑起沈家,你得带着沈家走向繁荣,让沈家得以传承下去。分了家沈家还是沈家吗?”   好些人都连忙点头附和,以为沈老夫人所言甚是,他们怎么能分家呢?   一但分了家,沈家就不再是沈家了,分崩离析的沈家,再也休想成为大明朝内,可以左右大明商品价格的沈家。   “不分家,等着朝廷将我们沈家抄家灭族?”可是,沈彬将话说出来,就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任是谁来劝也是没有用的。   然而沈老夫人既然出面,就是希望能够改变儿子打的主意。   面对沈彬的危言耸听,沈老夫人上前喝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沈家为什么会被朝廷抄家灭族?你不是说过,安和公主也好,当今陛下也罢,都是仁慈宽厚的人因此当年你才会选择和朝廷合作,也才有了你参加科举,出仕为官的机会。”   “不错,安和公主和陛下的确仁厚,可再仁厚的人,也不代表能容得下有人企图代替他们掌控大明江山。母亲打的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可是我也希望母亲明白,沈家既然在大明存活,必须要明白大明到底由谁来做主?不把大明放在眼里的沈家,凭什么觉得陛下须得把我们放在眼里?”沈彬希望沈老夫人能够清楚为什么他会选择分家,这是他逼不得已做下的决定。   然而沈老夫人却听不进去,坚定背转身子背对沈彬道:“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我不同意。”   沈老夫人是沈彬的母亲,母亲不同意分家,若是沈彬执意为之,那就要顶着一个不孝的罪名。   然而沈彬既然做下决定,又怎么会被母亲轻易拿捏?   “母亲如果不同意,明日我便会上折辞官,也会和公主解除所有的合作。”沈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无论如何,他都要沈家分家,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   沈彬的话音落下,在座的所有人都坐不住。   沈家三代都是商户,是贱籍,按照大明律例,那是不能参加科举,更别说出仕为官的。   好不容易出了个沈彬,得到大明朝廷的特许,沈彬得以参加科举,考中举人,自此得以平步青云,如今都已经成为知府了。沈彬再继续往上,有朱至的扶持,还是在泰定帝处留了印象的人,将来未必不能爬上文臣最高的位置。   沈彬是沈家的希望,而且是最大的希望,没有人希望看到沈彬出任何的问题。   可是,现在沈彬却放话,如果沈老夫人执意拦着不让分家,他便去辞官,更要终结和朱至的所有合作。这不等于让沈家人财两失吗?   “你是在威胁我。”沈老夫人怒不可遏,如何也没有想到,亲生的儿子既然当着外人的面威胁她。   “母亲很清楚,我一向说到做到。如果母亲执意不愿意分家,那大家就莫要站在如今这个危险的悬崖边上。说来这都是我领着大家走到这个位置的,既然大家做不到严于律己,不如将这一切荣华富贵还回去,也好过被抄家灭族。”沈彬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也明白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他说得出也做得到。   沈老夫人瞪圆了眼睛,哪里能想到,儿子竟然会如此不留情面的狠狠落她的脸。   “你这是忤逆。”想要挽回颜面的沈老夫人指向沈彬,何尝不是想用孝道压制沈彬。   然而沈老夫人这话音刚落下,一旁已经有人急急忙忙的冲出来,一把抓住沈老夫人的手道:“嫂嫂切莫说出这样的话。”   忤逆不孝,可是断人前程的罪名,沈老夫人可莫要在一时情急之下说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话。要知道沈彬可是他们沈家最有出息的人。   如果沈彬的前途,因为沈老夫人的一句话而毁于一旦,沈家上下无一不会为此追悔莫及,故而,才会急急忙忙的有人出来阻止沈老夫人。   “可是你看看他,看看他方才的语气,他是不是觉得,他当着这个官就拿捏住了我们沈家。”可是沈老夫人明摆着听不进去劝,此时此刻指着沈彬,无一不在控诉沈彬。   “母亲放心,我会让人上折参我忤逆不孝,一如母亲所愿的。”然而沈彬完全没有因为沈老夫人的一句话而打算改主意,反倒是觉得沈老夫人扣给他的这顶罪名正好用来一用。   “老三,切不可意气用事。”一听沈彬的话那是寸步不让,可把沈家的人们急坏了,连忙出声阻止,希望能劝下沈彬。   沈彬坚定的道:“要么分家,要么我辞官。”   活到这个年纪的沈彬,太清楚母亲的伎俩了,但他绝对不能把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中,身后不定时极有可能冒出自家人给自己捅刀子。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放任不管的做法绝不可取。   沈老夫人当然气的不行,指着儿子就要破口大骂,还好身边的人速度更快的将沈老夫人拉住,“老夫人有些不舒服,你们快扶老夫人回去休息。别再让老妇人出来了,这分家不分家的事,我们商量着就好。”   沈六爷怎么说也是沈老夫人的小叔子,他开了这个口,就是要把沈老夫人赶出去,而且不许她再进来。   可叹沈老夫人还有好些话想说,没想到却被人这么赶了出去,那是急得直瞪眼。   然而沈老夫人方才出面说的一些话,虽然好些人认同,但面对一个想要毁了他们沈家最有出息的人,谁能默许呢?   沈六爷反正是绝对不会同意,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出言阻止。   等把沈老夫人弄出去了,沈六爷回头和沈彬对视。   沈彬朝沈六爷作一揖,感谢沈六爷的出手相救,不过他们也明白了,究竟沈常目中无人都是谁教的。   “这个家果真非分不可吗?”沈六爷的确不怎么想要分家,可是看这情况不分怕是不行了,还是不死心的问上沈彬一句。   “分了家,生意都分出去了,从此以后沈家再不是一家独大,这对朝廷,对我们自己,都是一件好事。”沈彬既然执掌了沈家,就得处处为沈家谋划,怎么样做才能对沈家更有利,他不是第一天考虑。   可是今天的事给沈彬狠狠的敲了一记警钟,让沈彬知道,纵然他有心带着沈家壮大,然而家里出了拖后腿的人,若是在一味的朝前走,而不考虑收拾身后的残局,只会把他们沈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真要是这样,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又怎么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们?   思量再三,沈彬终于做下决定。分家,不管有多少人反对,这个家都必须得分。   沈六爷长长的一叹,“也对,家大业大,人也多了,人一多口就砸,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咱们沈家再富也只是商人而已,难不成以为朝廷要是下了狠手,要致我们沈家于死地我们还能造反?就算造反就能成功?”   这话说的是实话,谁让如今的大明朝已经平定了天下,边境未宁也只是边境而已,要想从背后捅大明刀子,比登天还难。   所以,敢狂妄无比的说出大明朝靠着沈家的人,真真是要把沈家往火坑里推啊。   “那就分吧。正好趁着大家伙都在,把家分清楚了,以后各忙各的,各管各的。”沈六爷这么一拍板,那事情就定下了。旁边有人提醒道:“老夫人不同意。”   “她不同意又怎么,现在是我要分家,我管她同不同意,这个家必须得分。”沈六爷回头大声的呵斥,更是将事情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沈彬岂不明白,沈六爷是帮他扛事儿呢。再与沈六爷作一揖。   沈六爷道:“道外的话就不必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就这气度啊,谁瞧着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   当天夜里,朱至就收到消息,沈家分家了。   “咱们这位沈知府果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朱至对沈彬的肯定也是出乎万河的意料之外。   “沈家老夫人连忤逆都说出口了。”万河提起这一点,也是想让朱至知道,沈彬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   “最难的一步都走出来了,别的有什么关系?忤不忤逆的那得看怎么说。这件事我会写信回去告诉我爹。这样聪明又愿意为大明办实事的人不用,难道要用那些连轻重都不分的?人敬我们一尺,我们也该敬人一丈。总得让跟着我们一道走的人知道,他们有没有用心,我们有数。”这何尝不是让一众人有了定心丸。朱至须得让他们知道,他们跟着大明,跟着自己,只要他们做实事,绝不会被人辜负。   万河不吱声了,这时候一人急步行来,“公主,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信。”   双手与朱至奉上。朱至算着时间,差不多爹娘也该给自己送信了。立刻上前接过打开,一看其信中的内容时,朱至感慨无比。   先看的是常氏的信,一开始常氏就对朱至一阵控诉,显然已经发现了,所谓的朱雄英喜欢男人的事实。当娘的人发现这一情况几乎是崩溃的。   所以,常氏挣扎过后想了无数办法,都好像无法解决问题。此时,常氏不得不向朱至求救。当然,尤其叮嘱朱至千万千万不能让泰定帝知道。   ......朱至这时候真想问问亲哥,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接下来他想过该怎么收场吗?   完全能够体会常氏的崩溃,可是,朱至默默的拆了泰定帝的信后,惊得张大嘴巴,反复的查看才确定,行啊,时隔多年,常氏竟然又怀了。   也是,自打朱允熥出生后,常氏的身体受损,这么多年以来,泰定帝从来不奢望常氏再给他生个孩子。   结果怎么着,没有怀抱希望的事,因为这些天常氏总是火大又烦躁,泰定帝看在眼里,立刻让人给常氏号脉,这一号竟然号出了个天大的喜讯,常氏有孕了,两个多月。   前头的时候,因为忙着泰定帝登基,再到朱至大婚,常氏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歇下又发现了朱雄英好男色,可把常氏急得不行,自然也不肯让太医们三日五日的日常诊脉。以至于都没人发现她有孕。   泰定帝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欢喜,没有人不喜欢多子多孙,虽然泰定帝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但也乐意多添几个。当然,泰定帝跟朱至提了,他希望常氏这胎是女儿。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女儿梦,盼着这个女儿,乖乖巧巧,漂漂亮亮。当父亲的把女儿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   朱至吧,从小到大最让泰定帝操心,泰定帝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朱至不是女儿。   所以这回知道常氏有孕,泰定帝只希望常氏肚里那个是女孩。   最后,泰定帝更是和朱至提及,朱雄英为了娶陈亘,着实让常氏过于操心了,他对朱雄英的做法十分不满。   为了让常氏好好养胎,泰定帝已经决定下诏,将陈亘许配于朱雄英,择日完婚。   啊!朱至实在是对泰定帝的一系列做法震惊无比,这确定是不满吗?而不是奖赏?   不过,这算是一桩好事,至少用不着朱雄英再为了娶陈亘的事发愁。   但是,朱至就发现了,泰定帝的信和常氏的信有很明显的区别,看这情况泰定帝只是有所打算,没下诏呢。   嗯,或许,泰定帝是想借朱至的口告诉朱雄英这件事?   朱至已经不想评价父母了。一个两个是拿了她当踏板吗?她这远在北平还得被他们当成棋子。   不过,朱至还是高兴于常氏有孕,所以,朱至决定不考虑朱雄英的事,只与常氏说点高兴的事,比如这肚子里的娃娃有没有闹腾,她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相比于朱至和泰定帝的高兴,常氏却觉得羞愧。   “一大把年纪还老蚌生珠,不知道旁人该怎么笑话。”常氏躺着养胎的同时,面色潮红,自打听说有孕后,她这心里就没有一刻安宁。   “娘娘说的哪里话,这可是陛下登基之后最大的喜讯了。”身边伺候常氏的人,哪里能让常氏有这样的想法,看看他们一个个脸上的笑容,就知道他们都为这新生命的到来而高兴。   常氏拿了帕子盖着脸,闷声道:“至儿都出嫁了,再过几年我都要当外祖母了。这时候闹出个孩子来,羞死了!”   泰定帝正好忙完过来,听到常氏的话,已然上前道:“这是什么话?你我是夫妻,生儿育女天经地义。谁若是敢笑话,且问问他们是不是妒忌才是。”   听到泰定帝的声音,常氏赶紧拿开帕子,欲起身与泰定帝见礼,泰定帝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无须多礼。”   慢了好几拍的朱雄英跟着亲爹进来,身边还拎着朱允熥,只是朱允熥一脸的生无可恋,看起来被朱雄英折磨的够呛啊。   “娘。”再呛,见着常氏就得第一时间见礼。   朱允熥闷闷站着,常氏看在眼里,问:“这是又怎么了?”   朱允熥当然想告状,结果注意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无一不在无声的提醒他,要是说错了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内心哭嘤嘤,朱允熥终是冲常氏露出一抹笑容,“娘,我就是累着了。”   这话还算是让泰定帝和朱雄英满意,熊孩子还是比较识趣的。   “雄英,别对允熥太过严厉了,他还小。再说了,有你们在。他只要安安分分不闹事的就够了。”常氏还是生怕朱雄英亏待了朱允熥,她是看出来了,朱雄英对朱允熥严厉着呢。   “您放心,我有分寸。”朱雄英满面笑容的保证。   泰定帝更是顺势道:“你只需要好好的养胎,允熥有雄英呢。实在不行就把人送到北平去,交给至儿。”   说出这话的泰定帝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常氏却是万分不舍的道:“你是恨不得把孩子们全都赶到北平?”   笑了笑,泰定帝道:“谁让他们在你跟前闹腾?”   这事朱允熥都表示很冤枉,他什么时候在常氏面前闹腾了?   可是父母秀恩爱,哪有他开口的机会,旁边的朱雄英警告的扫过他一眼,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父母说话他少插嘴。   “就算没有他们在跟前闹腾,这宫里的事那么多......”原本常氏就不是多积极想管事的人,如今怀着孩子,立刻就动了心思,要是能够借此撒手不管宫里该有多好。一时间视线落在了朱雄英的身上,心中无比怨念,要是朱雄英早早把太子妃娶回来,她不就可以把事情都交给太子妃办了吗?   偏偏,偏偏......   想起亲眼看到朱雄英和那男子的亲近,常氏如坐针毡。   “你怎么说?”这时候,泰定帝已经将问题丢到朱雄英的面前,等着朱雄英的反应。   朱雄英体会不明白泰定帝的意思?眨了眨眼睛立刻道:“那就找个能帮着娘管事的人。”   常氏立刻接话道:“我一直让你赶紧选定太子妃,不就是想着我就能省省心了吗?宫里宫外那么多事儿。我是每回看着都头疼。本以为你们长大了能帮我管着点,让我少费心,至儿早早出嫁,到了你,总不肯定下太子妃,这算是怎么回事吗?”   张了张嘴,朱雄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常氏忽然警钟大响,生怕下一刻,朱雄英便说出她拼死不敢让泰定帝知道的秘密。   “我现在也不要求什么了,只要你能找个姑娘,能管好满宫事务的人就好。”常氏生怕朱雄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先一步表明态度,她这会儿不挑儿媳妇了,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意味深长的望了常氏一眼,朱雄英道:“如果娘只是这点要求倒是不难。至儿身边有一个人,娘也是见过的,叫陈亘的。出身虽低,难得是个能干的人,如果爹娘没意见,不如就定了她。”   泰定帝第一时间看向朱雄英,朱雄英微拧着眉头,冷着一张脸,似乎是权衡之后不得不做下的决定。   常氏张了张嘴当然不会忘记陈亘,可是,朱雄英要这么轻率的定下自己的太子妃人选吗?   “虽然这姑娘的相貌不错,可我记得她裹过脚,你不是说不喜欢小脚的女人吗?”常氏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都不喜欢。”万万没想到,下一刻朱雄英冒出这样的话。   常氏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赶紧道:“那就她,就依你,定了她。不过,她应该没有定过亲吧?”   不怪常氏有此疑问,毕竟之前常氏都要给朱雄英定下太子妃人选了,还不是突然闹出那一位姑娘先前其实已经订过亲的事,叫常氏不得不放弃那一位,事情就拖到今天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常氏也是生怕再闹出别的事儿,到时候朱雄英还成不成亲?   “一个自小被父母卖掉的孩子,定的哪门子亲。可是,这样一个女子可是被当作扬州瘦马养大的,你当真愿意为此承受天下非议。”泰定帝在这时候就必须得出面问清楚了儿子和媳妇,他们可别当作不知道陈亘的出身。   娶了这样的人进他们家的门,就注定了将来的日子他们都将遭受无尽的流言蜚语。   “除了她,我谁也不要。”朱雄英一脸的不耐烦开口,常氏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立刻道:“就她,就她。别管她从前是什么人,就我们家的门户,谁配不是高配。没有区别。重点是以后她就是我们家的人。只要她进了我们家门,当好我们家的媳妇,咱们家就一定会给她撑腰,绝不会叫人欺负她。至于非议不非议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哪管得着。”   在常氏看来,无论这女人是什么人,只要是朱雄英答应取的,那先把人娶回来。   什么当着扬州瘦马养大的,那肯定不是普通姑娘。   架不住她的儿子也不是普通男儿,一个喜好男色的人啊!常氏只盼着陈亘能有手段把朱雄英拉回正常。   泰定帝的视线再一次落在朱雄英的身上,无声的询问,这就是朱雄英想出的法子。   朱雄英回了泰定帝一记眼色,这个办法好吧!   能让常氏放弃追求门第,不要求那姑娘贤良淑德,乖乖听话,只要朱雄英娶的是个女人,常氏就支持。   看来这喜好男色的杀伤力果然是巨大的。   “陛下!”注意到泰定帝的视线落在朱雄英的身上透着审视,常氏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泰定帝不答应。   “你们先下去吧。”泰定帝没有当着朱雄英的面答应。不过,泰定帝知道,朱雄英谋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够如愿以偿的娶到陈亘,终于得了常氏松口,朱雄英今晚可以回去睡个安稳觉了。可是泰定帝偏卡住不答应。   泰定帝丝毫不觉得吊着儿子的心有什么不妥。   朱雄英似乎明白了泰定帝打的什么主意,乖巧的拉着一旁的朱允熥走了。   朱允熥是不太想走的,架不住朱雄英抓住他的手,稍稍一用力,无声的告诉朱允熥,要是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逼得朱允熥不得不乖乖的跟着朱雄英走了。   两个儿子走了,泰定帝更让宫人们退下去。   常氏一看泰定帝这将人都屏退的样子,吓得一个激灵,以为莫不是泰定帝发现了什么?   “陈亘此女确实聪明。可她野心不心。”泰定帝认真的和常氏商量。   “她的野心会比我们至儿还大吗?”常氏也是本能的反应。   朱至这么不安分的四处闹腾,连战场都上了,依然完好无损,常氏是为此而庆幸的。至于再挑了一个同样野心勃勃,不安分的媳妇进门,常氏不是更怕将来没媳妇吗?   “我们当父母的对儿女总是宽容得多,我其实担心的还是以后。要是雄英的身边有一个跟至儿是同路的人,会不会对我们至儿有一定的帮助?”常氏不容易,绞尽脑汁的思考该怎么说服泰定帝。   泰定帝低头看了常氏一眼,常氏显得不太好意思,“帮至儿多想几条后路总是好的。”   此言不虚!只是泰定帝以为可以以后再考虑。但常氏现在想,也没有错。   眼看泰定帝面色稍缓,常氏立刻再接再厉的道:“不如,就让雄英娶了陈亘?”   “她的出身太低了。”泰定帝哪肯就这么轻易的松口,指出陈亘的问题所在。   常氏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说服泰定帝道:“人有本事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就好。低不低的出身,果真重要?我们家往上要想娶那么个姑娘都不可能。”   这话倒也是实情。泰定帝与常氏四目相对,常氏已然道:“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现在有孕在身,宫里宫外的事我实在没有精力在管。陛下要是实在拿不定主意,不如让人先进宫试试?让她帮我管管事,也能探清她的人品”   说到这儿,常氏道:“当年母后也是这样把我接在身边教导。”   对啊,都是有先例在的,把人弄进宫试试没什么不可以的。   “你原本应该看不上这样的姑娘的?再者她还比我们雄英大了三岁。”泰定帝打量着常氏,似乎想看穿常氏为什么会突然愿意选择陈亘。   常氏能说实话吗?只道:“这不是雄英自己愿意的?大三岁,常言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   反正不管怎么样,常氏庆幸于有那么一个人能勉强的入朱雄英的眼。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朱雄英不是想娶个男人回家,常氏都同意。   “陛下刚刚还说不想让我费心伤神,如今怎么连这点事都不肯答应我?说好的雄英的婚事由我做主的。”一看泰定帝依然不肯点头同意,常氏立刻使出杀手锏。   “说的不是允熥吗?”然而泰定帝何许人也,哪能忘记自己答应的到底是哪个儿子。   常氏一听,已然耍起无赖的道:“我不管,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就要陈亘当我儿媳。陛下,陛下。”   泰定帝能扛得住常氏这么耍无赖吗?   哪怕为了让常氏安心的养胎,泰定帝都得想方设法的哄着。更别说他知道朱雄英的心思,更明了朱雄英为了让常氏答应这门亲事花了多少心思。   可是,就这么轻易的让儿子如了愿,那怎么成!朱雄英这熊孩子让他的媳妇提心吊胆得连身体都顾不上了。   “那就让她先进宫来看看,若是当真能干再说。你若是反悔,也还来得及。”泰定帝可得给常氏留着后路。   常氏想说她肯定不会反悔,倒是朱雄英很有可能。   不如还是趁朱雄英同意的时候,先把婚事定下?   “你要是不同意,那就不必再商量。”一看常氏要再说话,泰定帝可就不能答应了。   常氏一听立刻道:“好,就这么定了。若是人品甚好,又当真能干,那就定了。” 第148章 改制   ◎教材◎   可怜的朱雄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最后他成婚一事上最大的绊脚石的人竟然成了泰定帝!   等朱雄英从泰定帝的嘴里得知,常氏已经同意让他娶陈亘, 却是泰定帝不同意就此定下, 事,才只能缓着。朱雄英终是没能忍住的问:“爹,这是为什么?”   “你是明知故问, 还是当真想不明白?”泰定帝面对儿子的质问, 反问之。   朱雄英一僵,若不是蠢得无药可救, 怎么会不明白,之前泰定帝就已经说过了。   “爹就没有想过, 她也可能会成为至儿的助力。”朱雄英终于没有再揪着为什么不放,可是他也想知道在泰定帝看来,是不是陈亘就没有任何可能成为朱至的助力?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泰定帝听到这话,目光变得凌厉的质问朱雄英, “你是在告诉我, 你身为至儿的兄长, 还不如一个女人可靠?至儿有你我作为靠山还不够,得再拉拢旁的人?”   一怔, 朱雄英反应过来道:“爹,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孩儿也希望能给至儿更多助力。朋友会比敌人更好。”   泰定帝依然没有松口,“人, 先让她进宫陪着你娘, 至于什么时候同意你们的婚事, 再议。”   完全不给朱雄英再开口的机会, 直接就把朱雄英打发了。   朱雄英实在头疼, 一时闹不明白,泰定帝到底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最终,朱雄英实在想不明白,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写在信上,送到朱至手里,只希望朱至能给他想出个主意。   朱至面对应天送来一封又一封的信,主角都不一样,总的来说,都把朱至当成了可以出主意的人。   泰定帝给朱至的信分明已经流露出,愿意成全朱雄英和陈亘的意思,朱雄英却在信中提及泰定帝果断拒绝,哪怕常氏明明已经同意都不肯,那肯定有原因。   朱雄英弄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只好找朱至求助,希望朱至能够指出,到底他犯了什么错误,能让泰定帝执意不肯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朱至看完朱雄英信中的内容,迅速的提笔回信。   为了一个女人欺骗父母,甚至不惜连她这个当妹妹的都利用了,朱雄英就没有考虑过,最大的问题是他自己吗?   什么时候开始,朱雄英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伤害身边的亲人的人。   为了一个陈亘昏了头的朱雄英,怎么不让泰定帝担心呢?如今可以欺骗父母,用妹妹当棋子也要达到娶陈亘目的的朱雄英,将来会不会也为了这个女人舍弃天下?   身为一国太子,泰定帝曾经也是作为太子的人,纵然泰定帝重情,可是泰定帝从来都知道,天下何以为重。情,尤其是儿女私情,终究只是生活中的点缀罢了,不该左右于人。   然而,朱雄英现在表现出来的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可以不惜一切,这怎么不让泰定帝忧心呢?   收到朱至送来的信,朱雄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反省自己的作为,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他竟然让父亲生出这样的想法,他成了一个为女人可以舍弃一切的人?   不,不是的,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从来不是。   朱雄英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下什么样的错误,才会让泰定帝执意不肯点头同意他和陈亘的婚事,那就得用行动向泰定帝证明。   泰定帝既然说了愿意让陈亘进宫,证明这就是给朱雄英的机会,朱雄英也不必再心急如焚。   此时,泰定帝也让弟弟们各回各的封地。   一众人都与泰定帝拜别,泰定帝叮嘱弟弟们道:“以后,各地的安宁与否全靠你们告诉我。你们一定要帮我支撑起天下。”   当哥的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容易,在场的谁人不清楚,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帮着泰定帝撑起天下。   泰定帝如此叮嘱他们一番话,不过是让他们有所负重,到了各人的封地中,切莫肆意妄为。   “大哥放心。”在他们这些当地的人面前并不称朕的泰定帝,也叫他们情不自禁的唤上一声兄长。   “保重。”泰定帝纵然不太舍得兄弟们离开,但也不得不让他们离开。   “大哥也保重。”一众已然成年的王爷纷纷冲泰定帝抱拳,希望泰定帝能够保重身体。   众人托家带口,纷纷上了马车,这都离去。   最是引人注目的莫过于燕王一家,而如今的冤枉是朱高炽。他们走了,朱棣却依然留在应天。   朱元璋早就已经下过严令,从今往后朱棣都只能被困于应天燕王府的方寸之间,至死不能放出。   原本对于放不放朱高炽回北平,朝臣们议论纷纷,最终还是泰定帝拍板,北平早已不是当初朱棣所在的北平,有朱至镇守北平,谁也生不出半点乱子来。   朱高炽不仅仅是朱棣的儿子,也是魏国公徐达的外孙,念在这一点上,泰定帝愿意放他们一家回北平。   纵然朝堂上的人都觉得泰定帝这一举动过于冒险,未尝没有放虎归山的可能,泰定帝却执意为之。   最终谁也拗不过泰定帝,便只能由着泰定帝把朱高炽兄妹和徐氏一道放到北平。   泰定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叮嘱朱高炽。事至于此,确实都已经注定,泰定帝根本不怕朱高炽到了北平能掀起什么风浪。   终于上了马车,徐氏与儿女们一车,二子朱高煦激动的道:“娘,我们真的可以去北平了?爹一直希望我们可以去北平。”   徐氏第一时间捂住朱高煦的嘴,“不许胡说八道。”   祸从口出这句话,难道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吗?徐氏急得不行,可是对于前路也充满了未知。   北平,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北平。他们回去,不过是和在应天一般换了一个地方受人监视罢了。   可是,看着身边的儿女们,想到还在燕王府内的朱棣,这一切都是她的选择,路,依然要走下去,无需回头,也不能回头。   朱至也就知道了,泰定帝把她的叔叔们放出去了不少,就连北平这里,也让朱高炽过来。   也行吧,让他们过来就过来,北平,早已今非夕比。   是以纵然朱至忙得不可开交,算着朱高炽他们一行抵达北平的时间,还是亲自到城门接人。   徐氏在城门瞧见朱至时,不得不感叹朱至的确八面玲珑。   “姐姐。”一见朱至,朱高炽甜甜的打起招呼,微胖的身板笑起来憨厚可爱。   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都跟着唤姐姐,朱至迎着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抱下,三男三女,徐氏也是不容易。   朱允炆与汤显也在身后与徐氏见礼,“四婶。”   “哎!”徐氏闻此唤,露出笑容,看着汤显的眼神那叫一个满意。   朱至是朱元璋孙子辈里成亲最早的人,嫁的也还算不错。徐氏见过汤显几回,一如马氏和常氏一般认为汤显是个不错的孩子,朱至深居高位,早已经不是需要男人给她尊荣富贵的人,自然也不需要一个多么出色的郎君。只须一个能够包容她,陪她度过一辈子的人。   “燕王府我都已经让人打扫干净,里面的所有摆设都没有动过。四婶回府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添减的东西只管开口,我命人及时更换。”徐氏的面子朱至给,既然都已经来到这儿了,燕王府的一切,朱至当然也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   “让你费心了。”徐氏岂不感激,朱至对他们家从来都很不错,若不是朱棣动了那样的心思,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比现在更融洽。唉,终究是没有弥补的可能。   “我倒是不怎么费心,都是徐将军操办的。”徐辉祖听说姐姐和外甥们要来,高兴得早就已经开始置办东西。朱至不过是顺势把他要给徐氏或者是朱高炽的东西,一样一样搬进燕王府。   提起徐辉祖,徐氏四下张望,没找到他的身影,不解的问:“辉祖怎么没来?”   “互市刚开,需要徐将军镇守,如今应该在巡逻,带四婶回府休息之后,他应该能陪四婶吃个饭。”朱至且答来,徐辉祖在她手下办事,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徐辉祖做什么去了。   徐氏闻言,当知朱至对徐辉祖委以重任,十分感激的道:“辉祖性格有些高傲,多谢你包容。”   朱至挥挥手道:“四婶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想什么说什么。包容是不曾包容,反倒是他们得容忍我的坏脾气。四婶车马劳顿,肯定也累了,还是先回府休息吧,有什么话,您在北平,我也在北平,来日慢慢叙旧就是。”   接人,总不能接了人,就原地站着不动。是该让人赶紧回府歇着才去。   徐氏自然认同的,与朱至颔首,在朱至一路护送之下,安全的抵达燕王府。   “你们不进去坐坐吗?”徐氏在门口下车,回头一看朱至却没有要下马的意思,发出邀请。   “四婶领着弟弟妹妹们先休息,等哪一日府上安顿妥当了,您请我,我肯定上门。今日就不必了。”朱至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因而绝不会在他们刚到北平的第一天进门,让他们一家子忙得不可开交。   徐氏自知朱至说的不是客气话,也就不再邀请,“那就等我收拾好府里之后,再给你下帖子。”   朱至侧头扬起笑容道:“好。”   一个好字落下,朱至调转马头,领着朱允炆和汤显一道回府。   “为什么四叔都已经做了那样的事,爹还会把四婶他们放回北平?”回去的路上,朱允炆总有些想不明白的问题。想不明白,那就跟朱至问个清楚。   “为什么不能把他们放回北平呢?”朱至不答反问。   朱允炆皱起一张脸,就朱棣做下的事,难不成朱至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四叔是四叔,四婶是四婶,怎么能一概而论?再说了,北平早已不是当年四叔封地的北平。难不成你以为北平在信国公的执掌之下,如今又由我来接手,四婶他们回来了,还能从我手里夺回北平吗?”朱至把朱允炆不敢脱口而出的话,明明白白的摆在了朱允炆的面前。   末了拉住缰绳,回头看了朱允炆一眼,朱至道:“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不会畏惧任何敌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那是适合于不死不休的敌人,可是四婶和高炽他们并不单纯是敌人,更是亲人。”   亲人这两个字说出来,朱至凝望着朱允炆问:“亲人是什么,你能明白吗?”   朱允炆脱口就要回答,朱至却摇摇头道:“不应该这么问。应该说,对谁动手能让亲者痛,仇者快。你知道吗?”   啊!朱允炆情不自禁的张大了嘴,呆滞的望着朱至。   “若是咱爹对四叔他们一家子动手,只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看了笑话,也让我们朱家变成笑话。很明显咱爹是不希望骨肉相残。那么在天下大定的情况下,为什么要对亲人动手呢?你得记住一句话,仁至方可义尽。无论是对谁都一样。”朱至是相信泰定帝的,相信泰定帝心里不是没底的人,所以面对一众兄弟们手握兵权,泰定帝还能把人放出去,心中必有他的思量。   朱允炆显得有些羞愧,“是我太过狭隘了。”   朱至并没有趁此机会狠狠教训朱允炆,只道:“所以你要打开眼界。”   朱允炆重重的点头,表示一定会乖乖听朱至的话,他会努力打开眼界。   旁边的汤显听着朱至教导朱允炆的话,发现朱至说的这些不管是对谁其实都适用的。   仁至方可义尽。   汤显想啊,这些话他该告诉信国公,也好让信国公知道,在大明朝廷里,皇帝公主对他们这些功臣的态度,或许可以让信国公更放心。   不过,于徐氏来说,多年之后重新再回到北平,看着熟悉却陌生的北平,她是茫然的。   这么多年以来,在朱至的大力支持之下,大肆修缮北平,街道也好楼层也罢,甚至就连整个格局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乍然出门看着周围,徐氏都有一种自己是不是还在北平的感觉?可是,怎么从未听说北平修缮呢?   想到昨天徐辉祖同她说起,不仅是北平城内,就算是运河,都已经动工修缮。北元送进来的人全部几乎都投入到了修建工程啊,如此架式,但凡看到的人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迁都啊!   谁都明白,应天不可能一直作为大明的国都,可是自朱元璋开始却一直没有拿定,到底该迁都洛阳或是长安。   彼时也有人提议,北平合适。北平原本是元朝的大都,对于元朝深恶痛绝的朱元璋,确实一开始就否定了北平。   然而,却是朱元璋否定的北平啊,在朱元璋在位之时,却悄然无声地修建起城墙,运河,道路。   徐氏想的是,到底是谁说服了朱元璋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朱元璋手里都定下的事,如今由泰定帝接手,这件事只会加速推行。   当然,徐氏也问起另一个问题,北平大肆修建工程,为什么没有传到应天,至少在应天里根本无人讨论这些事。   徐辉祖何尝不明白徐氏到底在问什么,明明白白的告诉徐氏,北平城内所有的款项支出几乎都是朱至负责。   工程修缮根本不需要向朝廷申请拨款,也就意味着北平要怎么修,怎么建,都不需要通过应□□廷的同意。那,也就无须向人表明这是准备好的新都。   这样一来,对于朱至怎么修缮北平的事,很多人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只是朱至的个人行为。   就算从前是信国公镇守于北平,那也可以是北平单独的操作,只要不问朝廷拿钱,朝廷也不怎么在意你如何修河通路,毕竟这也是功在千秋,功在百姓的喜事。连朱元璋都明文规定,若是地方有修路造桥的事儿,官府一律支持。谁要是敢拦着百姓修路造桥,必重罚。   所以,谁还会不长眼的管一个北平如何修河通路?   徐氏不得不说,朱至在下好大一盘棋。而这盘棋能够得到朱元璋和泰定帝的支持,证明了这盘棋一定能活。   吐一口气,徐氏心情十分复杂。   徐辉祖与徐氏再提了一事,“姐姐素有女诸生之称,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公主不是安分守己的人。那姐姐有没有想过可以和郡主一道办一些事儿?”   徐氏闻言抬眸与徐辉祖对视,徐辉祖十分干脆的道:“依姐姐的才学,若非是女儿身,也未必不能参加科举,出仕为官。我只是不舍姐姐,满腹经纶,一身本事,却只能浪费于内宅之中。公主是个海纳百川的人。而且公主也缺人。若是姐姐愿意助公主一臂之力,公主绝不会推辞。”   于徐辉祖看来,来了北平,面对全新的局面,徐氏大可以活出自己,无须再事事念着别人。   “你是要我将你的外甥他们抛之脑后吗?”徐氏且问之,徐辉祖赶紧道:“当然不是。恰恰是要为了他们谋算,所以姐姐更应该走出来。燕王,不,姐夫是不可能再为他们谋划什么,倒不如姐姐来。将来他们能不能在朝堂占据一定的位置,无人敢欺负,难道要奢望于陛下的仁慈,他人的宽厚吗?”   此话,说到徐氏的心坎上了。   徐氏哪里会不明白,如今她和儿女们能过得挺好,都是因为泰定帝在上头,表现出对他们的宽厚容忍。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将来的事谁也不敢保证,唯有自己控制得住,争取得到的,那才是他们能够牢牢把握的。   徐辉祖只是希望徐氏能够利用自己的本事和才学,一步一步的凭自己而立足,将来也能为儿女们撑腰。   “我想一想。”徐氏是心动的,但也仅仅是心动。她得考虑,一旦选择跟在朱至的身边,和朱至一起做事,以后她与朱棣是不是就会渐行渐远?   徐辉祖为徐氏指出了一条道路,至于徐氏是不是选择走向这条路,那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想让姐姐过得更好,因此会想方设法的把徐氏推出来,而不一味的让徐氏困于朱棣的阴影。   他们徐家在朱元璋和泰定帝面前都是有些分量的,凭着这些分量,足以让徐氏过得更好。   所以徐辉祖是希望徐氏可以迈过燕王府的门坎,此后依靠徐家的门户立足于这世间。   不得不说,徐辉祖对徐氏这个姐姐是极其不错的。   北平城里,朱至怕是相对忙碌的人。互市有沈棠出面定下规矩,朱至也得去给她撑腰,不需要做得太多,杀鸡儆猴的时候出现就成。   相比之下还是工程显得更麻烦。   “人还是太少了,供应不上。”沈彬与朱至开门见山的说了。   朱至马上意识到的道:“你还是想让我从军中拨人。”   “公主虽然让附近的百姓争相帮忙,可是人员毕竟有限。军中将士无论从体力或者是办事效率上,都比他们强的多。按公主原本的计划是要在这两年之内修通运河,人手不够,进度慢。”沈彬比较清楚实际情况,难得朱至就在眼前,岂能不提出来。   “那就往其他地方招人。”朱至有自己的思量,动用军中将士在朱至看来并不妥当。至于这人手不够的问题,那也得解决。   “由各地官府出面,所有人员一律由官府亲自护送,谨防有人打着朝廷的名号,做出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朱至叮嘱一声,也是不得不防,毕竟消息不灵通,很有可能有人会打着朝廷的名号,行的不仁不义的事。   “如此一来,支出只怕就要多了。”沈彬知道朱至不是那小气的人,可是以个人之力建一个国都,朱至每每支钱的时候心里就不会觉得难受?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然而朱至这辈子爱财如命,费尽心思的生财有道,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肆意的用钱砸人。现在正是体现金钱价值的时候,朱至哪里会吝啬舍不得。   沈彬感叹的抬眸瞥过朱至,真真是不得不服气。   “钱,不用给我省。这些人背井离乡的做这些苦力活,一应吃的一定要好,餐餐得有肉,也得保证他们的休息。”朱至想了想补充道:“往各地招人的事就不劳你来了,让锦衣卫出面,一应护送人都由他们来。”   对此,沈彬绝没有意见,求之不得不是吗?   朱至回头冲万河道:“北平附近的州县,你派锦衣卫出面和当地接洽,所有愿意前往北平做事的人,由官府登记造册,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都由官府承担,以安民心。再告诉他们,秋收之前会放他们归乡收成。一定会确保他们既挣了钱,粮食也不会丢荒。”   朱至要给百姓们机会挣钱,也并不代表把粮食抛之脑后。   要是供粮不及,这可是要闹粮荒的,到时候辛苦的就是百姓。所以,一定要保证耕种之后再考虑其他。   “是。”万河应下一声是,这就赶紧前往。   “别太远了,远了来不及,就近。三五天路程能到的最好。”朱至叮嘱一声,也是距离太远,最后未必不会闹出事。   万河除了乖乖听话照做,再没有别的办法。   这样一来,朱至又往州府弄了几万人过来。因着朱至待人宽厚,虽然让他们干活,但吃的住的地方都很好,工钱也是极高的,因而做事的人都干劲十足,每日的进度也是十分惊人的。   很快秋收,朱至放假让人归家收粮去,同时也向他们保证,等他们收了粮再回来,一定还会要他们。   尝到甜头的百姓们乐呵呵的归家,干劲十足的把家里的粮食收好晒干,随后便带着家里能干活的人一道出门。   朱至让人做事,从来不分男的女的,只要能干活便一视同仁。   好吃好喝还有工钱,这么好的待遇,要不是家里离不开人的,谁不赶紧把自家的婆娘叫上。   有人将北平内的工价和待遇说出去,不知吸引了多少人一道涌来北平。   人,自然是得多多益善,沈彬不是说人不够吗?现在四面八方的人都赶来北平,只为挣钱。北平这对于多少人来说是发财致富的好地方。   北平的工程进度迅速,应天里随着齐家村丰收,大明朝一片哗然,竟然真的有一年两季的稻谷吗?而且收成竟然是从前稻谷的两倍之多。   推广,必须要推广这些粮种。工部的人都火热了啊!这样的粮种对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傻子都懂。   偏不仅仅是粮种,齐家村还有洋芋,番薯,玉米,土豆等物,都是可以种在坡地,而且耐饱的粮食。   嘶!一个小小的齐家村啊,竟然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太不可思议了吧!   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惊喜丢出,满朝的大臣们好些都没缓过来,可是呢,在事实面前,已经用行动证明,粮种也好,肥料也罢,甚至是从番外弄回来的东西都好,都是可以解决大明百姓温饱的好东西,那必须要大力推广。   不过,该让谁来做这件事?   还用问吗?想学的人来齐家村,由延侯舒笙亲自教授,工部的官员必须保证自己学会,而后每人前往一县负责推广。   齐家村,齐老五的爹啊,那都得以封侯,平侯。一时间让人震惊不矣,一个泥腿子,既不曾考取功名,为官为民,也不曾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竟然也能被封侯?   肥料这等好物,能添加粮食的收成,难道不算对民有功?   研究出一年两季粮种的舒笙对国有功,能让粮食增产的肥料出自齐老爹之手,同样也有功。   泰定帝既然放的话,让朱至王后继续收拢各方面的人才,那就得说话算数。该给的奖赏绝对不能吝啬,否则怎么让其他人朝不同方向,却是同样利于国家发展的方向前进摸索?   已经尝到甜头的泰定帝认为,可以像朱至说的那样,全面发展人才,这科举的内容是不是也该改一改?   是的,泰定帝突然意识到,自家老爹圈的科举考试的内容,真是让人除了死读书外,读不好说的人大概只有一种结局-坐吃等死。   可是,泰定帝问自己,若是他当的不是太子,倘若发现读书没有出路,他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会的。对于泰定帝来说,读书只是一条出路,并不代表除了读书之外,他不会选择别的出路。反而让家人为了他读书而吃苦受罪。   然而泰定帝也得考虑另一个问题,像他这样懂得变通的人能有几个?   或者更应该说,朝廷给天下读书人释放出的信号就是,除了读书能够光宗耀祖外,再没有其他办法。毕竟就连考试的内容都已经规定在了四书五经内,而且能答题的规矩都定得死死的。   泰定帝知道朱元璋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无非是要把天下的文人学子都牢牢的掌控在手里,也把大明朝牢牢的握在手中。   然而果真能握得住吗?   真正的聪明人想要完全控制住是很难的,真正能够控制的只有那些蠢货。   然而一旦到了国家生死存亡之际,蠢货果真能够救国救民吗?   有力挽狂澜于大厦将倾之际的人,必然是万里挑一的聪明人,所以朝廷对这些人的控制几乎等于零。   所以,定考试范围,不过是让一群蠢人有了机会死记硬背从而有了出仕的机会。甚至因为考试内容的限制,反而让真正的聪明人对朝廷弃之如敝屐。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泰定帝动了这个念头,思来想去之后,召了文臣们入宫商量。   怎么说泰定帝也算是登基为帝了,当上了皇帝也该开恩科。泰定帝的意思也很清楚,他想改一改考试的内容。   这事一丢出来,马上有人道:“这是太上皇登基之后才定下的应试内容。”   “延侯当初就是朝廷刷下的进士。”泰定帝话音落下,本来想拿朱元璋压泰定帝的人,都闭了嘴。   “陛下,这不过是一个例外而已。”好在有人缓过来了,小声的提醒,这只是一个例外是吧。   泰定帝瞥过对方道:“果真只是一个例外而已?”   听出了泰定帝言语中流露出的不善,似乎要借此机会查查,是不是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有那么一个例外。   话都捡好听的说,事实上是不是的,大家心里也有点数。可是眼看泰定帝要较真,那赶紧得把话头转了。   “陛下打算怎么改科举?”泰定帝一照面就已经提出了问题,也表明了态度,要是谁在跟他唱反调,那不是逼得泰定帝拿出真凭实据证明自家老爹错了吗?虽然这么一来,的确让朱元璋面上不好看,然而只要对大明有利,朱元璋也是不会在乎的。   当然也有的臣子觉得,这事儿还是别逼得太紧比较好。难道真有人想看这大明的两代皇帝吵起来吗?   想想朱元璋对泰定帝的态度,只怕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儿子这边。   这样一来,有心挑事的人不就成了他们这些臣子?按朱元璋的性子,想要挑拨他们父子感情,朱元璋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要他们的命。   所以,对于泰定帝要做的事,哪怕是要改朱元璋立下的规矩,想改那就让他改吧,朱元璋要是不乐意,自然就会回来找泰定帝的麻烦。   “不再局限于四书五经,也不再局限于答题的方法。明经和明义,农桑等等,你们看着朝廷哪一个部门缺人才的就多加点。”泰定帝顺着这么个思路抛出来,至于到底要怎么做,还得臣子们一道商量。   “太子跟着一道商量,尽快拿出个合适的章程来,明年朕要开恩科。”泰定帝确定的目标,让儿子和朝臣的一道商量,行不行,他看着。   不过这件事情得抓紧了,怎么说明年也是泰定帝登基改元的新一年,那不得趁此机会多收人才。   被点名的朱雄英乖乖的应了一声是,突然想到多年以前,朱至就对朱元璋框定了四书五经作为考试的内容而怨念无比,没想到朱至没把这件事提出来,如今泰定帝奔着大局也决定要改科举的内容。   但是,朱雄英也得承认,会读书的人未必就能为国出力,为民尽心,而不会读书的人,也不代表于国无用。   所以,用人之道啊,实在是不好把控。   朱雄英再一次体会到,人啊,果真是要活到老,学到老。   好在,古今往来自科举创立开始,取士之道多有记载,先前没有框死内容的时候考的什么,取长补短,对应着自家如今最缺的人来定,并不是什么难事。   故而,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了,教材。   这一点是朱雄英提出来的,要说也是从朱至那儿得来的灵感,之前朱至带人给朱允炆和朱允熥修教材的时候,朱雄英就上面的内容查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这教材确实该重视。   是以,考试的内容放开了,可是这上课的内容,是不是应该也集大成而定,也不至于让人面对书籍千千万万,却不能确定考试的内容都有哪些。   泰定帝面对朱雄英的提议,也问起在座的臣子们都是何想法。   朱雄英提起教材两个字,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原本朱元璋框定四书五经作为考试的内容的初发点,从各书籍之内挑选出认为可以选为教导的内容,这算不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人的思想?这件事从整体来说,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很多人的想法都在动,最终大部分的人都同意,教材方面可以由朝廷出面,集各大家修出,然后发布天下,供天下各州府的学子,先生运用。   可是教材到底该怎么出,这可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朝廷想要选拔出什么样的人才,就会选定什么样的内容以供天下学子学。   泰定帝对此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忠、孝、仁、义、礼、智、信,对人的要求,圣人早就已经给出了标准。教材选取,理当弘扬古往今来的美德,更得让后世发扬光大,传承下去,那,才是教材存在的意义。   这一点当然所有人都是同意的。   可是这教材集天下人才以修之,初版出来其实泰定帝看了挺满意的。   年关在即,北平安宁,北元不再进犯,两国再开互市的情况下,泰定帝念着朱至一去北平又是几个月,就想把人弄回来看看。   是以,朱至领着朱允炆和汤显回了应天,教材嘛,泰定帝正看着,听说朱至回了,刚进宫门,立刻让人把朱至叫进来。   “驸马和二皇子也一道来了?”泰定帝问上一句,也是觉得正常都应该一块进宫的吧。   “是的。”百川瞧得泰定帝听到朱至的名字,便满脸的笑容,心里也是高兴,想到汤显和朱允炆也一道回来了,嗯,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朱至就在大家伙都挺高兴的时候,和汤显朱允炆走了进来。   正跟泰定帝送上教材,而且等着泰定帝夸奖的臣子们,对于朱至的回归,其实考虑的是他们是不是该识趣的先走一步?   然而泰定帝却在这时候开口道:“要说这教材,之前至儿也给允炆和允熥他们忙活过,正好让她看看,听听她的想法。”   只是,朝臣面对泰定帝这副要听朱至意见的态度,其实是不满的。在他们看来朱至如此年轻,又是女流之辈,怎知天下学子该学什么东西。然而泰定帝不像是那么随口一说的样子,又想不过是让朱至看看罢了,看一看,出不了什么事,那就看吧。   “爹。”朱至领人进门,自然是要见礼,一个个臣子们不管心里想什么,也得客气的行礼,“公主,驸马,二皇子。”   泰定帝看着儿女一脸的精神,心情自然是极好的,招手让朱至上前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刚回来,这教材也正好修好了,你看看。”   二话不说的将教材塞到朱至的手里,且让朱至看看发表意见。   朱至话没来得及跟亲爹说两句,结果亲爹却给她委以重任,行吧,那就看看。   饶是朱雄英这个当哥的也在一旁等着,也是想听听朱至的意见。   朱至粗略一番,毕竟这里头的书朱至都看过了,只是看个目录,知晓里面收集的内容,朱至也就能点评了。但是,朱至迎面即问:“这里面怎么没有将士征战沙场,浴血奋战,不畏生死的文章?” 第149章 文武   ◎一视◎   被朱至迎面一问, 不管是泰定帝还是朱雄英都一愣。   底下的臣子中有人接话道:“公主,毕竟是为教善于人, 怎么能将战场上的凶残血腥写进来, 这不是要吓坏人吗?”   “二桃杀三士的计谋不凶残血腥?汉高祖斩白马盟誓不血腥?”然而朱至何许人也,嫌弃战场凶残血腥,难道那杀人不见血的计谋就不凶残血腥?   笑话!文臣比起武将, 不过是一个杀人不见血, 一个杀了人明明白白的露在人前。怎么就一种被歌颂,另一种却迫切抹杀?   “这份教材既然是让天下人读的, 却不能一味只让人觉得,大明只有文臣而没有武将。除非你们觉得身为文人也能镇守边境, 可以身先士卒。就算如此,你们难道只想让人记录你们如何与人在官场搏杀,而不想让人知道,你如何率领兵马镇守于边境,守卫大明安宁?”朱至只让人想清楚, 果真他们若是处在武将的位置, 他们自己做下的一切他们愿意被人抹去了一半?   “重文轻武的下场, 我以为你们看着宋朝应该汲取教训,现在看来却不然。”朱至那么一问, 性质就更不一样。泰定帝也好, 朱雄英也罢,都反应过来, 在不知不觉中, 他们遗漏了什么。   “文臣武将, 本不分左右, 不过是各司其职罢了。武将们纵然读的书不多, 可他们都是从底层的将士中,靠军功一步步升迁至于将军,会打仗是事实。以己之所长而比人之所短,究竟是谁不能容于人?正所谓看人之短,则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吾师!你们既是饱读诗书的人,连这样浅浅易懂的道理你们都不懂?”朱至扫过这些人,斥责于人时,神色间透着浓浓的失望,无不让人羞愧难当。   朱至那句看人之短,则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吾师的话一出来,在场再要狡辩的人,一时间都无可辩驳了,他们的那点私心难道以为能瞒得过谁?   如今朱至已然是给他们留了脸,他们若是再不知道怎么弄,莫不是以为朱至会忍着不说破?   最终,泰定帝发话道:“教材的内容再改改,如公主所说,文武无分多少,皆参一半之数。”   一干人如何也没有想到,朱雄英这里没有问题,泰定帝那儿也没有问题,最后竟然硬生生卡在朱至这儿了。真真是难受!   再难受,最终也是莫可奈何,一个个都乖乖的退出去,不敢就此事再同朱至争论。   等他们一走,泰定帝道:“还真是回得早不如回得巧,差点就让他们蒙混过去了。”   朱至可不听泰定帝的解释,只道:“其实爹和哥哥骨子里也是轻视武将的,否则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些教材里竟然全都是文臣的故事,独独没有武将们如何为守卫边境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故事。”   被朱至道破,泰定帝面上讪讪,依然坚持的道:“确实一时不察。”   “爹得改正。这天下可不是文人的天下,若是天下都成了文人的天下,那大明可就危矣了。毕竟文臣对武将们的轻视可是自古就有的。看不起武将的他们,以为自己比武将们多读了几本书,懂得天下的道理,再要是出几个能打仗的文臣,他们就更觉得,那从战场里靠着战功杀上来的武将们不过都是运气好,绝没有他们会打仗。彼时,自视甚高的他们未必不会是下一个赵括,那时的大明怕是真就成了文臣肆意主宰的地方。文人误国可不是玩笑话。”朱至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真切切为此而担忧,生怕一不小心大明成了那样的朝廷。   泰定帝就算一开始确实不怎么当回事,听着朱至一言一语的道出其中的厉害,也明白了军事方面绝不能轻易交给文人。除非他们也能像朱至一样,从战场中拼出来。   “爹之前在爷爷手里学过兵法,也掌过兵权,可事实上爹没有真正打过仗,在爹看来,我的仗打得如何?”朱至往厉害里说,也不确定泰定帝是不是听进去,是不是愿意改正,那怎么办?   从事实说话,比如她和北元这一仗。   泰定帝道:“风险太大。”   可不是,深入敌后,扎入敌人的腹部,把天元帝都给弄回来了,这是真了不起。   可这样的事,不是谁都能干,更不是谁都能干得成。   “对,风险是大,收获同样也大。拿下了一个元主,叫北元自此再也没有皇帝。但是,进了北元的地盘,要怎么样精准找到元主,要怎么补充万人的粮食,哪一样若不是身临其境能说得出来的?打仗,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既然交由人去打这个仗,自该让人放手去干。莫要想着千里之外对他们指手画脚,那不叫统领全局,那叫添乱。而自来最喜欢添乱的永远都是文臣。”朱至犀利再接再厉的发话,朱雄英赶紧道:“至儿,话有些过了。”   朱至且问:“过吗?宋朝的前车之鉴在呢,我们算是白读了那些史书?”   !!!朱雄英不得不把嘴闭上,实在是说不过朱至。   “文臣和武将本就该各司其职,但凡战场上的事,分工明细,尤其不许文人过多插手,特别是运送粮草的事。否则卡着粮草和军响,那不是把人往死里逼?”朱至继续借题发挥,就为了让泰定帝听进劝。   “按你的意思,六部里这文臣和武将都得参半才行。”泰定帝拧起眉头有此一问。   朱至理所当然的道:“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爹怎么就觉得武将们不会做官了?”   啊!这会轮到泰定帝无话可说了,武将都是粗人,心计脑子都玩不过别人,让他们去跟文臣斗心眼,纯纯是送人头。   “文臣可以随意参与军事,武将们呢,他们有多少开口的机会?朝中议事,爹是有多久没有听到武将们的声音了,难道这一切在爹看来都属于正常?”朱至仅陈述事实,请泰定帝自己想想是与不是。   泰定帝确实想了,朝廷议事,几乎开口的都是文臣,武将们确实已经越来越少开口,泰定帝不能说不曾发现这样的情况,但是在泰定帝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武将们毕竟只懂得行军打仗,从来不懂安民治天下,要是他们一个个都能文能武,至于被文臣们挤兑得话都不敢说?   “武将,能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有哪个是蠢的。官场,我是觉得该让他们去好好的治治了。”朱至觉得,官场那乱七八糟的规矩,就得让那些大老粗们出面。   “爹得知道,您若是忽视武将们,从心底里认定他们对治理天下绝无助益,天下的人,满朝的臣子,他们就会察觉您的心思,如您一般的同样轻视于他们。   “武将们呢,那么多年以来根深蒂固的认定自己是粗人,只会打仗,以至于在文臣那儿本就抬不起头,对于子孙的要求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多读书,将来成为文臣。然而长此以往,大明还有能打仗,会打仗的人吗?纵然天下太平,统帅之领也是不可或缺的,否则一但边境不宁,谁来护卫天下?”   朱至不过顺着泰定帝的反应推理,但他们其实都很清楚,朱至没有在危言耸听,而是一个不慎,极有可能造就这样的局面。   泰定帝眸中闪过一道阴暗,显然也是担心的。道:“依你所见,当如何才能确保我大明有会打仗的人。”   朱至道:“得先让天下人看见,会打仗的武将也有出头之日。武则天当年设了武举,后来为大唐力挽狂澜的郭子仪当年就是武举出身。文有状元,武为何不能有。习文可光宗耀祖,习武亦然。唯有朝廷对文武一视同仁,才能让天下人看到出头的机会,也才会有人冲这个方向努力。”   道理一说通,泰定帝立刻拍案而起道:“说得对。朝廷所在,本就是天下的中心,朝廷想要什么样的人才,天下百姓就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就如同舒笙这样的人才,谁能说一心钻研农事的人就不能为天下立下不世之功。文科,武科,都应该同行。我大明不能重文轻武,更不能让文臣占据整个大明的朝廷。”   哎哟,泰定帝能听进劝,那可真是太好了。“对!我大明绝不能重蹈宋朝的覆辙。”   人都是有理想的,于朱至来说,不能像大宋那样犯下重文轻武,以至于在国家危难之际,无将可用,以至于让大明陷入困境,甚至是绝境,那是必须的。   “明年开恩科,不仅开文科,还得开武科。你主持文科,你主持武科。”泰定帝一想清楚,立刻把两门科分给了儿女,朱雄英和朱至对视一眼,朱雄英道:“爹,要不反一反?”   ???汤显和朱允炆都傻了眼,旁听得够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多了不该听的话,以至于出现幻觉。   朱至偏在这个时候补上一句道:“要是爹能亲自主持大明第一场武科,那是再好不过。”   泰定帝!!!他觉得,嗯,不管是朱至或是朱雄英的主意都出得相当的好怎么办?以至于他都想答应了。   “让至儿主持文科科举,这样一来,新任的科举进士们,往后都算是公主门生,想来过些年,他们也绝不好意思对至儿指手画脚。多让至儿住持几回科举挺好的。”朱雄英一看泰定帝不出声,他得再接再厉了。   汤显此时脑子飞转,同时也在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呢,朱雄英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天下官员皆出于朱至门下吗?这是真不怕满朝的文武大臣反对?   汤显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想,不能乱想,什么事别尽往好里想,没准朱雄英不是那么一个意思。   “你莫不是当满朝的大臣能答应?”泰定帝考虑的更是这满朝的臣子能不能答应,要是闹起来,事可一定不小。   朱雄英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的道:“爹要是愿意,他们反对有什么用?不然,您先把我抛出去,要是没有人反对了,您再改个口。反正不是文武并进吗?”   对的,先把朱雄英丢出去,但凡听着朱雄英主持科举,正常的当官的都不会反对,毕竟同样的事泰定帝当太子的时候都做过的。有先例在,谁也不敢挑毛病。   等人都同意了,泰定帝再把武举弄出来,比着同样的理由,就能让儿女一调,完美!   泰定帝不吱声,可是他那么不吱声,谁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朱雄英立刻道:“想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这是最好的办法。”   当哥的必须要为朱至做准备,朱至将来做的事肯定会越来越多,要是不想总让人揪着朱至是女子这点破事不放,再没有比把这将来当官的人都变成跟朱至一路的人更好的办法。   饶是朱至听完都傻了眼,朱雄英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你可想好了。”泰定帝没有办法,为了避免儿子反悔,须得提醒一句。   “孩儿想好了。至儿将来是要上战场的,孩儿留在朝中,要如何收拢人心,那凭的是孩儿的本事,孩儿不需要科举那所谓的门生之情。”朱雄英肯定是已经想清楚,所以才会给泰定帝出那么一个主意,也是想让泰定帝知道,他也有保护自己妹妹的本事,从现在开始,他就一步步的为朱至准备。   确实,泰定帝听得那叫一个满意。   “此事须得寻人商议后再定。”泰定帝再是意动,不过可不能就这么答应下了。   朱至想了想道:“既要开武科,大可以放些风出去。文章要求不需要太高,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看得懂奏折就成。咱们那些开国的功臣人家,他们好些都已经让儿孙读书了,可惜啊,书读得不怎么样,但是这武艺上吧,我也不确定。”   话说着视线已经落在汤显身上,作为信国公的孙儿,这也是一个战五渣,书读得不成,武艺同样也不行。   汤显低着个头,哪怕察觉朱至的视线,那什么,他听不见,他就是一个战五渣,他又不是今天才是。   得,朱至一看汤显那死不肯抬头的样子,有什么不明白的。   “确实。是该给各家透个信。连同让武将们往六部轮值的事也可以提一提。”泰定帝已经被朱至指出问题所在了,有问题必须得解决问题,武将确实不能一味削减,倒是可以吸取新鲜的血液进来。   喜好弄武的人大有人在,和朝廷以科举取士一般,一但朝廷需要那方面的人才,一时半会或许没有,但是十年二十年后,甚至百年千年之后,为满足朝廷需要,必然会有那方面的人才供朝廷以取用。   为君王者可不谋于一时,却可以谋于万世,那难道不比让朝廷千秋万世不变,更能够达成?   泰定帝心里定了主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看着朱至那份满意是藏都藏不掉。   “行,这就要封印了,有什么事都等年后再说。你们几个随我去见你娘。”朱至一去北平,完全是不想回来的,然而常氏有孕,面对常氏时常念叨着让朱至回来,泰定帝思虑再三,终是决定把朱至召回来。   北平与北元互市一开,小半年来事事都步入正轨,有徐辉祖他们几个能打仗的在,必闹不出什么乱子来。   修建新都的事,朱至素来捉的都是大方向,细节上自有人盯着,如此也就不是非让朱至留在北平不可,那,为了常氏可以专心养胎,泰定帝果断把朱至叫回来。   只是回来得也是巧,正好教材弄出来了,幸好朱至回得巧。否则就这教材弄出去,此后天下皆知大明重文轻武。长此以往,未来的朝堂必是文人的朝廷,对于武将,对于大明,那都将成为灾难。   想到这儿,泰定帝觉得往后这诸事啊,得多听听朱至的意见,有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他们没看出端倪,朱至兴许看出来。   防范于未然,这也是当皇帝的须得做到的事。   得了朱至提醒,又办了一件大事的泰定帝领着女儿女婿儿子去见常氏,常氏这会儿已经五六个月,早早等在门口,嘴里念叨道:“不是说了进宫了吗?怎么还不见人。”   是啊,心急于见朱至的常氏,伸长了脖子看着前方,就盼着朱至赶紧出现。   一旁的陈亘哄着常氏道:“许是陛下处有什么事绊住了。”   因为常氏想见朱至而把朱至弄回来的泰定帝,绝不可能不知道常氏已然在宫中望眼欲穿。没有在第一时间把人放回来,定是有事情绊住了。   陈亘宽慰着常氏,只盼常氏能坐下,且耐心些。   常氏抱怨的道:“一个个忙起来什么都不顾。要不是我有孕,怕是大过年的她也绝想不起来回来看看我这个当娘的。”   额,对于常氏和朱至的事,那是陈亘可以接话的吗?   当娘的可以埋怨女儿的,却是容不得别人说她女儿的半句不是,陈亘这样的聪明人,岂不明白这个道理。   “公主殿下都是为了办好陛下交代的差事。且公主殿下人就算不回来,碰上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那不是第一时间想起您了?”陈亘自进宫以来,也算是长了见识了,以前她对常氏有所耳闻,但这所知不算很多,只知道宫中大小事务,这位是不怎么耐烦管的。   为此,当初东宫事务都由那位侧妃所管,也正因如此,差点常氏在生朱允熥的时候就一尸两命了。   好在善有善报,朱至救了一个孙商枝,这位可是药王后人,医术高明,这才救回了常氏,保得母子平安。   自打那以后,常氏不得不管起宫中事务,但也几乎都交给宫里的人办。   其实私底下的人都说,东宫能安宁太平,多是泰定帝和朱雄英父子的功劳。明里暗里好些事,其实都是他们在管。   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听听也就罢了,当真那就是你认真了。   然,陈亘被传进宫,打着是陪常氏的名号,进宫做的却是帮常氏管事的事。   一开始陈亘是诧异的,也实在不能确定,皇家父子到底是几个意思,她是可以帮他们家处置宫中事务的那个人吗?   然而不管怎么样,既然常氏都把话说清楚了,就是让她进宫帮忙管宫中事务的,她无须有太多负担,只要把事办妥。   无可奈何之下,陈亘也不敢多想,常氏但有吩咐,重点更是泰定帝的叮嘱,保证常氏安然生产,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陈亘何许人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泰定帝眼中的审视,有些一开始就浮现在心头的想法,再也止不住的冒出来。   在陈亘看来,或许朱雄英可以给她一个答案,然而这一回却让她意外了,从始至终,朱雄英并没有跟她提过半个字,只道了一句常氏暂时麻烦她了。   麻烦两个字,陈亘自不敢受之,却是保证一定会为常氏分忧。   进宫这三四个月,陈亘是看出来了,常氏确实是赶鸭子上架。常氏本就不是擅长管事的人,架不住成为东宫太子妃,那不擅长也只能上。后来,马氏身体有损,常氏就更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把所有的事全都一并揽下。   好在,小事上常氏不管,大事上常氏是不糊涂的,正因如此,宫中事务被管得还行。   后来,马氏身体好转些了,对于常氏,那是朱元璋和她选的媳妇。马氏自己养出来的媳妇,什么样子她最是清楚不过。因而也只能乖乖的接受现实,宫中事务,还是她多管着点吧。   就这样,常氏那是前面有人顶,后面再有泰定帝、朱雄英、朱至偶尔的帮她敲打敲打,没有哪个不识趣的人,会敢得罪一个明眼人都知道是被宠着的太子妃。   到如今常氏成了皇后也是一样的,泰定帝就算不是事事过问,却也是三不五时的过问一番,以便叫人知道,能管得好前朝的皇帝,对于宫中上下,他们但凡不闹过分,泰定帝不会轻易出手。但,宫里的人得都聪明点。   陈亘被那么请进宫,一接手发现,宫里的人,从上而下其实都挺听话的。   其中的原因,大抵是朱元璋开了个好例子,不许内宫参政,内侍们更是不许他们识字。以至于到了泰定帝手里,泰定帝也没有打算改。   差事陈亘办得小心翼翼,同时也借此观察宫内。   值得一说的是,泰定帝自登基之后竟然都没有搬离东宫,先前是因为朱元璋还在,宫中也有妃嫔还在,后来,常氏一有孕,那就更不能搬了。   朝堂上的臣子们不是没有劝过,架不住泰定帝不乐意,谁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皇帝的眉头,急吼吼的表存在感。不过是个住处罢了,皇帝高兴就好,他想搬就搬,反过来,不想搬就不搬,又不是关乎国本的大事。   “娘。”陈亘努力安抚常氏,让常氏不必着急的时候,终于传来朱至的声音。   心急的常氏听着声立刻抬眼看去,果然看见泰定帝领着人进来,赶紧就要上前,泰定帝先一步道:“慢些,莫急。”   话说着已然第一时间走了过来,扶住常氏,常氏唤着一声陛下,目光已然落在朱至身上,上前就摸着朱至问:“你去北元果真没有受伤?”   这都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朱至显得有些无奈的道:“娘,就算受了伤,都这么久过去了,也早就好了。”   对此,常氏道:“那我也要问问。你是想吓死我呢?”   话说着已然拉过朱至进屋,至于其他人,朱雄英感叹道:“如今娘的眼里是再也容不下别的人了,我们就看着。”   可不是,朱雄英都被无视到底,何况朱允炆和汤显,汤显顺着朱雄英的话道:“娘娘是太想公主了。”   泰定帝道:“想,日日的想。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把你们叫回来。”   来回奔波什么的,重点更是北元,北元那头啊,互市开了仅仅是开了而已,可是,如今北平内也有不少的北元人,不是没有人想到,或许可以来个里应外合。   不过,朱至回来,北平依然有人,徐辉祖和傅让这两位那么多年也历练出来了,真要有个什么动静,也还有沈彬在,沈彬,想必不会察觉不到北元的人有所异动。   衡量再三后,泰定帝才下定决心把朱至召回来。   常氏见着朱至是真高兴,拉着朱至的手都舍不得放开,一旁的陈亘除了福身见礼外,并没有开口插话的资格。   就连泰定帝也只是招呼朱允炆和汤显坐到一旁,细细的问起朱允炆这些日子在北平过得如何。   “姐姐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有多狭隘。”朱允炆对于常氏的态度并没有任何不适。他不是不懂事的孩童,自小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常氏所生,而常氏从不苛责于他,但要说视若亲子的看待他,常氏也做不到。毕竟当年的常氏差点命丧于朱允炆外祖母的手中,就凭这一点,常氏能够做到不苛待朱允炆,纵然是泰定帝,也不会对常氏再要求诸多。   泰定帝一听好奇了,“那就细细说与我听听。”   对于儿子,泰定帝从来不是没有要求的人,不管是对朱允炆还是朱允熥。   只不过泰定帝太忙,忙得根本上顾不上儿子,再加上朱允熥有常氏护着,纵然泰定帝有心管着儿子,也没办法跟常氏硬来。   这种僵局自打朱雄英和朱至回来之后,可就有所改变了。   论起对付常氏的办法,朱至和朱雄英都多了去了,绝不会给任何常氏护着朱允熥偷懒的机会。   至于朱允炆,泰定帝知道依他的身份和处境,让朱允炆心里是不安的,而且或许可能会怀揣几分怨恨,但是好些话泰定帝不方便和朱允炆说,便只能如朱至建议的那样把人放出去,让人多听多看,或许能对朱允炆的心境有所帮助。   此时看着朱允炆不再一味阴沉的面容,泰定帝更愿意倾听儿子都有什么样的遭遇。   朱允炆细细的说起,这些日子跟在朱至身边看到听到的一切。朱至在对人心了解的基础上,最大程度的宽容待人,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化敌为友。   北元人多,又都是彪悍的人,最是崇尚武力,可是一切的基础都在于保证他们吃饱穿暖。一旦有人确保他们吃饱穿暖了,让他们守规矩也不会成为一件难事。   互市一开,朱允炆也去看过各自的交易,不得不说做生意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赔得倾家荡产。   朱允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要学的东西多着,纵然连心性他都不够格。   泰定帝听着儿子絮絮叨叨的说起,明了朱至的主意有成效的。   这头泰定帝和朱允炆聊着,朱雄英就跟汤显面对面坐着,且看谁先开口。   “三皇子怎么不在?”然而面对朱雄英,汤显明显有些拘束,谁让这一位不仅是他的大舅子,还是太子殿下。   纵然朱雄英面对他时满脸笑容,看起来很是和善,然汤显很清楚的看到朱雄英眼底那份审视。   “尚未下课。”朱雄英淡淡的回应,“你在北平这些日子,看着至儿忙得不可开交,有没有想过帮帮至儿?”   是的,朱雄英也不喜欢绕弯子,干脆利落地直问汤显是否有出面帮忙的打算。   汤显一愣,随后道:“国家大事我帮不上公主。”   自问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人,绝不愿意自己拖了朱至的后腿,而且,他无心为官。   “你是打算这一辈子由人道长说短?”朱雄英是喜欢能干聪明的人的,汤显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得过且过,这让他不禁拧起了眉头。   “哥哥。”突然传来朱至的叫唤声,常氏纵然努力的想拉住朱至嘘寒问暖,只为了能够问清楚,并不代表朱至的心力全会放在常氏身上。朱雄英和汤显坐在一块儿,朱至立刻就察觉朱雄英要干什么。   朱雄英两句话刚说出来,汤显得脸色微微一变,显得有些难堪。朱至立刻出声唤了一句。   兄妹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彼此的态度。   朱雄英一直觉得,朱至选择了汤显实在是委屈,为此,朱雄英一直都在努力的想方设法,让朱至拥有更好的选择。可是,朱至却不这么想的。   委屈不委屈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哪有像朱雄英这样,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朱至身上的。   “是我失言。”朱雄英读懂了朱至眼中的意思,立刻改口。   “太子说笑了。”汤显敢有半分责怪太子的意思吗?面对一个个认定他配不上朱至的反应,汤显又不是今天才有所体会。若是为了旁人的那点想法而否定自己,汤显绝不可能敢娶朱至。   无论多少人认为汤显配不上朱至,可朱至认为汤显配,那汤显就配。   汤显很清楚一点,除非朱至哪一天不乐意再跟他在一块,否则不管谁说了什么话,他都会当做听不见。   “你啊,少管你妹妹家的事儿。”泰定帝何许人也,哪里会不知道朱雄英的想法,抬眸扫过朱雄英一眼,如是叮嘱。   “哥哥肯定是羡慕妒忌,想娶媳妇儿了。”朱至赶紧补上这一句,“爹娘赶紧给他娶个媳妇回去,让他把心思都放在自己家里头,少管我和阿显的事。”   朱雄英!!!   一旁乖乖站着完全没有说话机会的陈亘!!!   泰定帝意味深长的扫过朱至,朱至冲着泰定帝咧嘴一笑,“爹,哥哥都改了。”   这话的意思,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如同常氏,迷茫的看了看泰定帝,又看了看朱雄英,再看了看朱至,很想问上一句,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过,朱至已然问:“娘,您想要儿媳妇吗?”   立刻把常氏的注意力全都拉回来。常氏忙不迭的点头,“想!”   随后那视线就落在陈亘身上,却被泰定帝一声轻咳移回了视线,泰定帝面不改色的道:“你哥不着急。”   朱雄英瞪眼。什么叫他不着急,他都求了泰定帝多少回了?分明是泰定帝一直不肯点头。   倒打一耙什么的,泰定帝可真6啊。   “先前你娘三番五次的催你,你当时不是说不急吗?”   然而朱雄英是把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全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早几年常氏就想给他定下未来媳妇的人选了,是谁拦着不让的?   既然之前的朱雄英不着急,现在也用不着着急。   “他不着急,我着急。”朱雄英被怼的半个字都不敢回,然而泰定帝是不是忘了另一个人?常氏已然第一时间表态,着急的人就是她。一个两个的都不着急,可她急的呀。   “至儿也在,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一直不肯答应。之前是雄英自己不乐意也就算了,现在他不是都愿意了吗?陛下。”常氏一说起这事,那叫一个激动。   难得朱至站在她这一边一回,必须赶紧促成泰定帝答应婚事。   泰定帝的视线再一次落到朱雄英的身上,这个时候朱雄英好意思装哑巴吗?   到底为什么泰定帝执意不肯同意婚事,还不是因为朱雄英自己作的?   胆大包天的儿子,胆敢为了一个人欺骗常氏,让常氏为了他的婚事着急上火,还不敢跟他提。   泰定帝每每想起这一点,那是怎么看朱雄英怎么不顺眼,还没娶了媳妇儿呢,就急着忘了娘了。   “娘,哥哥嘴上说着愿意,其实还是不愿意的,你看,他现在不是没有表态吗?”朱雄英这么缩在常氏的后头,迟迟不敢正面回答泰定帝的问题,就这样子,换成是她,她也一定跟泰定帝一样,怎么着也不肯同意这门亲事。朱至毫不犹豫的站在泰定帝这一边。   泰定帝那是相当满意,果然女儿还是女儿,懂得他这个当爹的心中的不满。   朱雄英却是错愕的望向朱至。说好的朱至回来帮他促成婚事的,这叫帮他吗?   分明是站在泰定帝这一边,帮着泰定帝一起不同意亲事。   常氏此刻也注意到,朱雄英在说起婚姻大事时突然没了声音。   想到之前的发现,常氏心里也是着急的,催促朱雄英道:“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想不想成婚?”   话音落下,不管是泰定帝还是朱至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两双眼睛都透着警告。   “成。”朱雄英坦率的承认。   常氏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陈亘身上,“就她了?”   本来屏住呼吸,想要努力减弱自己存在感的陈亘被常氏一指,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朱雄英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定,随着常氏这一问,落下重重的点头,“非她不可。”   陈亘震惊的抬头,如何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会从旁人的嘴里听到这样的一句话:非她不可!   一时间,陈亘握紧了双手,控制住内心的激动。   “陛下。”常氏要的就是儿子一句准话,终于如愿以偿的听到了,这回压力必须要给到泰定帝。   可是泰定帝却没有因此爽快的答应。   “你自己选的人,将来因为她的出身,她的来历,受人非议,你确定你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而改心意?”泰定帝依然重复着之前他所担忧的问题。   在泰定帝看来,朱雄英还是年轻的,年轻的以为如今他不在意的事儿,将来也会不在意。   陈亘低下了头,哪里会不知道泰定帝所指她的出身来历到底是什么。   她曾是被人当成扬州瘦马培养了十数年的,对方一朝败落,她才会落入人贩子手里,而当时,那些人是想将她卖入烟花之地。这一切,只要有人有心去查,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于陈亘而言,被当成扬州瘦马培养的这些年,虽然痛苦,却也让她读了好些书,开了眼界,让她坚强活下来。   从前的她没有想过抹去曾经经历的一切,以后她也不会。   或许泰定帝就是看透她的打算,因此才会特意提醒朱雄英。   “爹是在质疑我的心性吗?倘若有一天我当真不乐意再庇护她了,绝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朱雄英犀利的道破关键,想来泰定帝会明白的。 第150章 特赐   ◎诏书◎   话说到这个份上, 那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那你呢?”泰定帝终于迎面问起陈亘,“你的出生, 你的来历, 你自己最清楚,将来如果你成了太子妃,必然会成为天下瞩目, 也就会有无数人挑你的刺。你自问你愿意坐在这个位置上?任人说三道四, 还得保持镇定,做好你份内的事吗?”   所谓份内的事, 当然就是作为一个太子妃该做的事。   陈亘绝对没有想到,既然会被泰定帝亲自询问。然而到了今时今日, 朱雄英一直在努力,她既然有那份心,又怎么样全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只要陛下给妾一个机会,妾会证明给陛下看,妾能辅佐太子, 也能安定内院, 让太子无后顾之忧。”陈亘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一刻, 哪里舍得错过。   无论她曾经有什么样的经历,如今的陈亘都敢骄傲的告诉天下的人, 她行得端, 坐得正,配得上朱雄英。   常氏第一时间出面附和的道:“她是在至儿手里帮着至儿做事的, 她救了西安不少的女子, 就算进了应天, 也时常出入救济院, 救那些孤儿寡母。我听说她这几个月还忙着给前线送药草, 救了不少前线的将士。进宫几个月,宫中事务她处理得极是不错,是个能干的姑娘。”   最重要的一点常氏没有说出口,而朱雄英已然代为出面跪下道:“请爹成全。”   成全二字说得容易,其实很难。   但凡陈亘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就算只是平头百姓人家,泰定帝都不会说一个不字。   然而她是被人当成扬州瘦马养成的啊,这样的人清白与否都不能确定,朱雄英纵然不在意,旁人却又能忍住不说长道短?   可是,事到如今,朱雄英明显铁了心。   泰定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朱雄英再考虑考虑,一拖再拖,拖到如今,朱雄英执意不改,泰定帝要为了一个女人跟自己的儿子不痛快吗?   自小到大,朱雄英从来没有求过泰定帝什么,如今为了一个陈亘是一求再求,泰定帝终是道:“给她寻一个差不多的出身。我不希望她将来成为朱家的笑话。”   陈亘心下一沉,然而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已经是泰定帝退一步而答应她与朱雄英的婚事。   “谢谢爹。”朱雄英大喜过望,立刻与泰定帝拜下。   常氏一眼瞧了朱雄英的表情,上下打量着,好像,儿子是真高兴。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终是没有细想。她就捉住重点了,儿媳妇终于定下了,终于定下了啊!   朱至在这时候就道:“给她安排一个失散多年的父母。家里人口简单点的,离应天也足够远的。”   泰定帝听着朱至的话,岂不知道朱至更是在说给他听的。   果然,朱雄英一眼望向泰定帝,泰定帝冷哼一声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安排,难道须得我给你安排?”   “不,爹,我来,我来。这点小事我能安排好。”朱雄英立刻表示,这等小事如何能让泰定帝为之费心,他来,他自己来。   泰定帝依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道:“就算已经定下,也得再选。”   说到这里视线落在朱至身上,朱至马上道:“爹,我毕竟是当妹妹的。”   对喽,当妹妹的人选嫂子,传出去不好听。   泰定帝对于想要毛遂自荐的常氏,连考虑都不曾,“你若不好好养胎,此事等你生完再办。”   “我不管,我不管,陛下另外寻人来办,我不插手。”常氏哪能让事情再拖下去,因而第一时间表态,她保证不插手,但请泰定帝别再拖下去,她是真怕又生了什么变故。   想她一直盼着儿子赶紧定下媳妇人选,都盼了多少年了,一回一回的,叫常氏都快成心病了,恨不得立刻拍板。   泰定帝思虑的是,选太子妃一事,究竟谁出面更合适?   “宁国姑姑。”朱至何许人也,泰定帝既然不让常氏出面,想让朱至办也是不成,再没有比他们姑姑更合适的人选。   宁国长公主是马氏的长女,也是泰定帝的妹妹,性子温和,为人恭顺,加之其夫也是十分能干的人,有些事不如就让自家的妹妹出面。   泰定帝自是意动,朱雄英在这个时候道:“我记得梅姑父的姐姐嫁的人家也姓陈。”   哈,朱雄英随口那么一提,结果泰定帝没能忍住的道:“你是真图省事。”   这个,这个,朱雄英略心虚的小声道:“若是自家人,可以省好些麻烦。”   收获泰定帝一声冷哼,“既然怕麻烦,不如另选他人。”   自打朱雄英选定陈亘开始,他就该很清楚,以后麻烦绝不可能少。如今想图省事,那他直接换个人。   朱雄英乖觉闭上嘴,显然知道泰定帝如今是极其不痛快,因而才会出言相讥。   朱至掩口而笑,丝毫不同情朱雄英。不意外收获朱雄英狠狠的一瞪,结果泰定帝立马问:“怎么,不乐意你妹妹笑话你?既然这么不乐意,趁现在事情还没定下,你还能改主意。”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想着朱雄英能够改主意。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既然想好了,绝不后悔。”朱雄英十分无奈的向泰定帝保证。   “能有这个觉悟最好。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自己安排你的事儿去。”泰定帝似乎觉得眼前的朱雄英十分碍眼,立刻将人打发了去。   朱雄英纵然有心想留下,可看着泰定帝板起那张脸,果断的选择乖乖听话走人。   “那是不是该让陈姑娘出宫了?”朱至坏心眼的在朱雄英转身的时候问上这一句,朱雄英立刻停下,泰定帝却催促的道:“若是再不走,一会儿就不用走了。”   感受到泰定帝的不痛快,朱雄英哪里敢说一个不字?抱拳退去,留下陈亘其实也闹不明白,自己到底该留还是该走。   “你既然回来了,宫里的事暂时就由你来管。”等把儿子打发走,泰定帝立刻嘱咐一声,也算是回答朱至刚刚的问题。   朱至应下,就泰定帝方才对着朱雄英一通责骂的态度,傻子都看得出来此时的泰定帝有多不痛快。   这种情况下,别管泰定帝让朱至做什么,朱至都会十分配合。   听着朱至乖巧的答应,泰定帝心里那股气才稍稍得缓。   以前觉得朱至最是让人头疼,如今看来,小时候最是乖巧听话的人,长大了反而更让人操心。   明面上泰定帝没有再把朱雄英骂的跟孙子一样,可背地里朱至和泰定帝单独在一块的时候,泰定帝嫌弃无比于儿子道:“真是白养了你哥那么些年。”   朱至好言安抚泰定帝道:“怎么说陈姑娘的品性还是不错的。”   “若非如此,我连一丁点机会都不给。可是这样一个出身的女子,等闲人家都容不得,更何况我们这样的人家。”泰定帝也不算是多么顽固不化的人,但是面对陈亘,泰定帝若不是看在她的品性算是不错,德行也还可以的份上,根本不可能让这样的人出现在常氏的身边。   “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哥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子?”泰定帝研究了几个月,到现在都没研究明白。   朱至一个被亲哥震惊得不轻的人何尝不是如此。   “那就证明哥哥是真的喜欢。”朱至还是得帮朱雄英说说好话,也是生怕朱雄英把泰定帝气出个好歹。   泰定帝就注意到,朱至对这件事其实并不抗拒。   “你娘是因为你哥用了计谋,所以也不在乎陈亘究竟如何,但你似乎并不反对。”泰定帝没办法从儿子那里得到答案,觉得或许有可能从女儿这里得到呢。   朱至面对泰定帝的疑惑,回答道:“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她是真心实意想救那些女人的。她经历类似的痛苦,所以更能体会那些无从选择自己出生,甚至命运被别人肆意掌控的人,究竟有多无助,多绝望。她倾尽所有帮助那些人,而不是一味报复,甚至抹去她曾经的经历,反而坦然让天下人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做那样的事?这是我最欣赏她的地方。”   泰定帝听着,再问:“你是想说,纵然她经历了诸多磨难,但并没有变得面目全非。虽然不可否认她有野心,但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救人,而不是杀人。”   重重的点头,朱至道:“经历过逆境,还没有变得面目全非的人,保持自己的初心,谨守于本分,这是君子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她做到了啊。爹不觉得这样的人难得可贵吗?而且,这些年她还在不断的学习,不断的长进,如果有人指点她,教导她,她会成为不逊色于奶奶的人。”   不敢说超过马皇后,但朱至觉得,陈亘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像马皇后那样的人。   对朱至给予陈亘这样极高的评价,泰定帝当然信得过女儿的。   “出身经历虽然很重要,但人的品性更重要。咱们这样的人家,实在不行又不是没办法改变,您就别跟哥哥怄气了,就让哥哥如愿以偿吧。否则当太子的人,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娶不到,说出去是有多无奈。咱们家当真需要哥哥再联姻吗?如果是,那您就看着安排。”朱至抛出杀手锏,请泰定帝自己说说,是不是需要朱雄英去联姻?   联姻,如今的大明是不需要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以来,虽然常氏很着急定下朱雄英的婚事,朱雄英不点这个头,泰定帝也不强迫的原因。   后来,泰定帝有所察觉,认定了朱雄英心里肯定是有人了,如果不是陈亘的出身不明,经历也太过于难以启齿,泰定帝是不会在常氏都同意的情况下,依然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泰定帝曾经想过,是不是陈亘用自己学的手段,迷惑了朱雄英,朱雄英为她神魂颠倒,不顾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泰定帝会让陈亘进宫的原因。泰定帝的本意是想看看,陈亘是不是一个媚惑于人的女子。   当然,之前陈亘也曾进过宫,但是那个时候泰定帝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那闲工夫观察一个小女子。   但是选定成为儿媳妇的意义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泰定帝都得亲自看看,这一个瘦马出身的女子,是不是尽学了那些媚惑人的手段。   结果算是相对让泰定帝满意。虽然陈亘被人按瘦马的标准培养,然而陈亘行事落落大方,坦坦荡荡,并没有用那些手段,让人为她所用。有时候闻陈亘处事,泰定帝其实都很满意,倒是让人忘记了,陈亘有什么样的经历。   陈亘的长处被朱至道来,泰定帝是认同的,因此,心中咽不下的那口气也算是咽下了。   “将来该提防,你也得提防着些。”泰定帝总还是有些不放心,特意叮嘱朱至一句。   朱至有些哭笑不得的道:“您的女儿我可不是小白花,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想算计我哪有那么容易。”   泰定帝意味深长的道:“你哥还没娶媳妇呢,都已经把你娘忘得一干二净,将来娶到了媳妇会变成什么样子?谁又敢保证。”   啊,朱雄英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忽悠常氏一回,这辈子在泰定帝的心里,就落下了那么一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印象。这个坎看情况,泰定帝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没事儿。将来哥哥要是为了别人不管我,从小到大我谁都揍过了,就是没揍过我哥。爹要是真不放心,不如给我一份诏书,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太子。”朱至玩笑的给泰定帝出了个主意,没想到泰定帝一听重重地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   “啥?”朱至万万没有想到,随口的一句话竟然让泰定帝认可。   没等朱至反应过来,泰定帝已经走到案桌前,拿出一份诏书,提笔就写下。末了更是盖上玉玺,证明这是一份诏书。   等一切操作完毕,泰定帝拉开吹干上面的墨汁,塞到朱至手里道:“按你说的那样,以后你哥要是敢对你不好,别说他是太子,就算他是皇帝,你也照打不误。”   !!!朱至傻眼的接过泰定帝递过来的诏书,待看清上面写的安和公主可教训揍打太子朱雄英的字时,朱至不可置信的问:“爹,我就是开个玩笑。”   泰定帝却一脸认真的道:“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你哥若是当真那样不懂事,你也不必对他手下留情。”   反正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将来要是朱雄英敢对朱至不好,朱至只管揍他。当爹的举双手双脚赞成。   这回朱至万分确定,朱雄英为了促成和陈亘的婚事,确实触了泰定帝的眉头,以至于泰定帝这会儿提起朱雄英,那是满脸的不乐意。甚至连让朱至出手揍人的诏书都下达了。   朱至这会儿就想问问朱雄英了,他要是知道了这份诏书,会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一切。   为了满足这份好奇心,朱至从泰定帝那里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寻上朱雄英。   作为被常氏拉着塞了满怀好吃好喝的汤显,余光扫到朱至,只见朱至怀里拿着诏书急匆匆的往外走,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有心想要叫住朱至,可一想朱至要是把事办好了,都不用他开口,朱至肯定会叫上他回家。   拿着诏书往外走,肯定是还有别的事。   “至儿。”然而汤显没有喊人,常氏一眼看到朱至,却唤了一声。   “娘,你跟阿显先聊着,我还有事儿找哥哥。”朱至头都不回,喊了这一句人已经不见。   常氏是拿了朱至半点法子都没有,哪有人把丈夫丢在一边,自忙自的去的?   可是,常氏还得帮着女儿安抚汤显道:“阿显啊,别管至儿怎么忙,你好吃好喝好玩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千万千万别约束着自己,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   汤显细想自己跟着朱至去北平这些时间,好像一直也没闲过。   “娘娘放心,我平日虽然没有公主忙,但也不是一直闲着,公主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也有。”汤显对于朱至忙碌的事,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也没打算围着朱至团团转。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汤显早就尝到甜头了。   朱至支持他做所有事,只要不是违法乱纪,见不得人的事,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去了北平也是一样。   最近的汤显开始研究起天文和建筑,也是因为修建北平工程的人,特意的给汤显说起这些。先前汤显本来只是单纯看星星的人,跟朱至跑了几趟钦天监,听着懂得其中奥妙的人娓娓的道起这满天的星辰代表的意义,忽然觉得天空十分奥妙,也十分神奇。   是以,汤显开始跟着人一起学天文,也忙着学设计宫殿。   别觉得小小的一座宫殿只要建起来了就成了。方位走向,还有地下的水陆地基,每一样都是有讲究的。   汤显也算是跟着长了不少见识,才知道以前自己从书上看了那点知识,和真正的大家比起来差的有多远。   为此,汤显也算是废寝忘食的跟着人卯足了劲的学。   如今听着常氏担忧他一个人或许无聊,汤显赶紧解释,他其实也不得闲。   常氏一听可就高兴了,“忙起来好,忙起来不会胡思乱想。”   对于常氏这求之不得的语气,汤显露出笑容。心下也好奇朱至急急忙忙的拿着诏书是为何?   “哥哥自己看看。”朱至一见朱雄英,直接将泰定帝刚刚自己写的诏书递到朱雄英的手里。   “什么诏书?”朱雄英好奇的疑问,接过诏书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   “看了不就知道了。”朱至才不要直接告诉朱雄英呢,就得让朱雄英自己睁眼看看,好知道他现在有多让泰定帝不痛快。   朱雄英不再多问,低头迅速的扫过诏书的内容。惊讶是真惊讶,不过却也认同的点头道:“挺好的呀。”   就这么一句挺好的呀。朱至吐槽道:“我就说哥哥该反省反省,到底是怎么做得让爹爹对你心存不满的。从小到大哥哥一直都挺让爹放心的,谁能想到最后你竟然成了这样。就算因为陈亘的经历,爹娘对她肯定是有意见的,那也没有你这样费尽心思欺骗娘的道理。”   “变则通,这还不是你教的。”朱雄英对自己想出的办法并不认为有何不妥,难不成要跟常氏据理力争,把常氏气出个好歹。   真要是到了那个份上,泰定帝只怕更加不痛快了。   “你也知道我这实属无奈。爹还能讲讲理,可咱娘是讲理的人吗?”虽然谁也不想承认,有时候常氏不讲理起来,连泰定帝都莫可奈何,那跟自家人说话,也用不着藏着掖着。   “只是你我都没有想到,爹的反应竟然比娘还大,我还以为爹会夸赞我的。”朱雄英想起这事儿也觉得很是冤枉,打从一开始朱雄英就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泰定帝了,泰定帝当时没说话,可看着常氏急得火气都上来了,本来没什么感觉的皇帝陛下可就不乐意了。   朱至给了朱雄英一记白眼,“亏你想得出来,让咱爹夸赞你,没把你往死里打,那都是咱爹没有动手的习惯。换成爷爷,想想几位叔叔。”   啊,还真是。泰定帝不是那喜欢动手的人,可是朱元璋可没这个讲究。一言不合即动手什么的,基本上除了泰定帝,一个个顽皮的儿子,没有不挨过朱元璋打的。   “那爹这心思也确实难猜,我这不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吗?说到底还是爹不满意。”朱雄英一语道破其中关键。   “要是换成你儿子将来娶这么一个人,你满意的时候再告诉我。”朱至完全不觉得泰定帝不同意有什么问题。   朱雄英识趣的把嘴闭上,当然不想再继续纠缠着这个话题,且与朱至道谢,“还是你回来帮忙这事才能成。”   对于朱雄英谄媚的嘴脸,朱至道:“咱们可得丑话说在前头,进了咱们家的人,可得对咱爹娘好。”   “倘若她是这样不孝不仁的人,不用你们说话,我第一个容不得她。”听着朱至说出这样的话,朱雄英不禁开始反思了,什么时候开始,在父母和妹妹的眼里,他是一个被美色所迷惑的人。他看中陈亘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品行和为人吗?   “我只怕我哥从根子上是这样一个人。”朱至凉飕飕的丢出这句话。   这回朱雄英可就不忍了,“我能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我才说丑话说在前头。”朱至防的不是这个万一吗?末了从朱雄英的手里抽出泰定帝给的诏书,一字一句的道:“反正有爹给的诏书,将来你要是对咱爹娘不好,我第一个揍你。”   朱至的小拳头还从来没有在朱雄英的面前亮过!   挑挑眉头,朱雄英道:“我觉得你是想揍我挺久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爹给了你这份诏书,你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要不说他们是双胞胎呢,果然还得是朱雄英懂得朱至的心思。   “所以呀,哥哥千万别给我这个机会。怎么说你也是我哥,真要是把你给揍了,那比揍了叔叔们更麻烦。”朱至皱着一张脸,显得有些为难的提醒,朱雄英已然不想说话了,只道:“难为你还知道。”   “不过没有关系,不就是吵架吗?我又不是那害怕吵架的人。”朱至挽起袖子,丝毫不觉得这值得她操心。   朱雄英默默的把嘴闭上。   “哥哥不是打姑姑的主意吗?难道不应该提前去跟姑姑打招呼?”不开口的朱雄英,是不是不需要朱至帮忙?朱至挑挑眉。   果然,朱雄英立刻瞅着朱至,“你帮我出个面?”   纵然收获朱至鄙视的眼神,朱雄英还是放得下面子的恳请道:“这关系着我后半生的大事,你果真要袖手旁观?”   “哥哥说这种话,那我可就要去跟爹爹说了,请他三思。”朱至刚回来就促成泰定帝点头答应他和陈亘的婚事,朱雄英既然说她要袖手旁观,那她可就要让朱雄英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袖手旁观。   “是我失言,是我失言。至儿,帮人帮到底吧。”朱雄英再次和朱至恳请,希望朱至看在他们兄妹一场的情份上,再帮他一把。   “这时候放一放吧。比起请姑姑出面,这事儿肯定是爹亲自跟姑姑说的,你还是想想怎么给她找个身份。此事须得安排得天衣无缝,否则爹可是要反悔的。”朱至提醒朱雄英,千万不要觉得泰定帝点头了就能掉以轻心。   没有真正拍板,一切都有变故,什么时候把人娶到手了,那才是朱雄英可以真正放心的时候。   朱雄英一眼扫过朱至,总觉得朱至在看戏。   眨眨眼睛,朱至并不掩饰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看戏的意思,但是,难道不是朱雄英自己想演?当妹妹的给亲哥捧捧场,亲哥反而不乐意了?   “人人都说你重情,其实我觉得你是最无情的。”朱雄英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朱至一怔,随后却认可的点点头,“我肯定不会像哥哥这样,为了娶到想娶的姑娘费尽心思。”   作为一个已经成了亲的人,朱至这句话谁都相信。   “其实我更想问哥哥,你这样费尽心思要得到一个人,为此还招了爹爹的嫌弃。你觉得值得吗?”朱至这两辈子反正没有为谁这么费尽心思过,难免对朱雄英这样费心很是好奇,他会不会后悔。   “为什么问值不值得呢?就好像你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为了能够上战场而努力,你觉得值得吗?”朱雄英完全没有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他觉得,想方设法娶到陈亘,和他想要治理好这个天下,是同样重要的事。   朱至张了张嘴,认真的回答朱雄英道:“要是有人让我这么费心,我是宁可不要的。”   这回轮到朱雄英意外了。朱至为了能够上战场费心经营了多少年,从来没有打过退堂鼓。可是却肯定的告诉朱雄英,她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人如此挖空心思。   朱雄英想问一句为什么,朱至已经先一步道:“太麻烦了,人心是最难以琢磨的。也是最易变的。比起费心要得到一个人的心,我更宁愿拼尽全力做几样能看得见的实事。”   这,不能说朱至有错,然而这样的态度,大概确实如同朱至说的那样,她是真觉得过于麻烦。所以朱至宁可不费这个心。   “那你选汤显也是因为觉得他不会需要你多费心?”忽然之间,朱雄英清楚的意识到,朱至到底为什么选择汤显。   “对呀。这话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朱至选一个丈夫,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将来可以接手镇守北平。本质上朱至是不希望再有什么别的麻烦生成,所以这个人必须得聪明,识时务,更不会对朱至索求太多。   一个有自己的喜好,不会一味围着别人转的人,他能够活出属于自己的光彩人生。朱至觉得汤显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朱至才会选择汤显。   确实朱至是有说过,但是当时的朱雄英只是觉得,朱至所指的麻烦大概只是一句顺口的话而已。哪里能想到,这真就是不喜欢太麻烦。   本来朱雄英是觉得汤显配不上朱至的,这一刻,忽然觉得汤显有些可怜。   “你也不必觉得阿显有什么可怜的。他不是一个喜好追求名利的人,也就意味着他不喜欢有人在他的身边,督促着他努力上进,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恰好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我们两个算是一拍即合的人。”朱至认真的分析过汤显,所以很肯定的告诉朱雄英,不必可怜汤显。   这下朱雄英傻眼了,脱口而出道:“你们这样算是夫妻吗?”   “夫妻就该是什么样,有固定的模板吗?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彼此能够相处舒服,而且能够相伴一生,怎么样的相处方式又有什么关系?”朱至反而对朱雄英的要求有些嫌弃,当哥的说的什么话呢?她和汤显都已经拜了天地,祭了祖宗,是天下皆知的夫妻,怎么可能不是夫妻。   “所以你也压根不在乎汤显到底喜不喜欢你?”朱雄英觉得自己真是操心的命,看看他跟自家妹妹聊的都是什么。   说起来别人家的妹妹都是什么样的?   这一刻的朱雄英,有一种想了解了解别人家妹妹的冲动。   “陈亘就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陈亘?”然而朱雄英下一刻却被朱至狠狠的扎心了。   喜欢不喜欢的,谁又能说得清楚。朱雄英就真的那么喜欢陈亘?而陈亘的心里也有朱雄英?   “好了,我不想再跟你聊了。”一提到这个话题,朱雄英明显很抗拒。   朱至摇摇头,对于朱雄英这避之不谈的样子,哪里会不清楚里头代表着什么。   “喜欢不喜欢,那是满心只有情爱的人才会在意的问题,哥哥不是这种人,陈亘也不是。我,也不是。”朱至慢慢悠悠的接过话,只为了让朱雄英心里认清这个事实,往后也少跟朱至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好了。”朱雄英确实是不想再聊下去。   “好好好,时候不早了,我也得回一趟信国公府,就不跟哥哥你闹了。”朱至见好就收,不再揪着朱雄英不答不放。反正不管朱雄英到底有多想娶陈亘,只要不是心里只有情爱就行。   只是对泰定帝说出非陈亘不可的朱雄英,却不曾对朱至说出喜欢陈亘的话,陈亘啊,也不知心中会不会因此而感动。   此时的朱至心情很是复杂,不仅是对朱雄英,也是对陈亘。   此时天已经黑了,朱至接上汤显出宫,常氏依依不舍。   “我们刚回应天,理当回信国公府看看老人家们。”朱至如此说了一句,让常氏什么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曾准备好礼物?”常氏有些担心,生怕朱至这回来连份礼都不知道备备。   “娘就放心吧,我再不懂事,难道我身边的人也不懂礼数?”朱至且让常氏放宽心,莫要操心这些小事儿。   朱允熥回来得比较晚,结果话没有说的机会,朱至竟然就要出宫了,嘟囔着嘴道:“姐姐也不说陪陪我。”   “陪你。回来了,天天带你出宫玩好不好?”朱至回头冲朱允熥丢下这话,朱允熥眼睛亮闪闪的追问:“果真?”   “千真万确。都过年了,听哥哥说,这几个月你挺勤奋的,既然如此,也该奖赏一番。”张弛有度的道理朱至还是懂的,朱允熥既然之前挺勤奋的,就该松一松。   “好啊好啊,那带我去哪儿玩?”朱允熥大喜过望,没想到既然真能让朱至带他玩去。   “应天每一处,你想我都能带你去。”朱至保证。   朱允熥眼睛亮闪闪,常氏立刻道:“好了,别一天到晚就想着玩。既然要回信国公府,赶紧回去。”   警告的眼神扫过朱允熥,朱至给他一记要听常氏话的眼神。朱允熥想着朱至答应的事儿,赶紧把嘴捂上,保证一定乖乖听常氏的话。   朱至就这样领着汤显出宫。汤显且道:“其实也不用着急着立刻回府。”   “若是无事,当然可以缓一缓。”上了马车,朱至对于汤显的问题给出了答案,汤显一愣,不解问:“是有什么事?” 第151章 谨慎   ◎有言◎   不是汤贤想要追根究底, 听起来这件事跟信国公府有关,那他岂能不问问。   “还记得看星星的天窗吗?”朱至既然回来了, 有些东西终于研究出来, 马上就要推广的东西,这可是暴利,谁想出来的, 那就得把功劳算到谁的头上。   “记得。公主让人做出来了吗?”汤显也不傻, 一听朱至提及,马上想到朱至让人把整个窑炉都买下来了, 就为了让人专门研制那透明的琉璃。   朱至重重点头,“对。这笔生意既然是你起的头, 那得算到汤家的头上。”   汤显自是震惊无比,随后连连拒绝道:“不必如此。只是别人做了那么点出来,正巧被我用上了,我既没有出力,也没有费心, 实不该得利。”   看看这副生怕自己占尽便宜的样子, 朱至露出笑容道:“若没有你偶然遇上, 我也想不起这么一个东西,功在你。正好也让家里人知道, 你是喜欢折腾不假, 不代表折腾就一无所用。”   这回汤显明白了,朱至是要给他撑腰。   “公主其实不必如此。”自小到大, 汤显已经习惯被人无视, 也习惯被人看不起, 他既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如今也不需要别人念及他的恩。   “该你的就该是你的, 谁也不能抹去。”朱至的想法不过如此,理所当然不是吗?   汤显这回不作声了 。朱至握住他的手道:“诸事有我,放心,没有人能拿这些事烦你。”   一番保证之言,叫汤显听得眼睛亮闪闪。   外头的事太多,利益越大,勾心斗角也会越发厉害,因而汤显是不太喜欢这样的方式的。而且既不是他的功劳,朱至将功劳算到他的身上,如何不让他心下不安。   朱至知道汤显在想什么,却不认为功劳须得从汤显身上抹去。   正好,夫妻二人说话这会儿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信国公府。   公主府的马车,信国公府的人哪能认不得,已然第一时间开门,等朱至和汤显下车,管家已经站在台阶下相迎,“公主,三公子。”   微微颔首,朱至与汤显并肩而入,汤显问:“祖父祖母可在院里?”   “在,在,在。”管家满脸的笑容,信国公夫妇自打听说朱至夫妻回来了,料定他们晚上肯定会回来一趟,如今正在里头等着,管家赶紧将人引进去。   别说信国公夫妇在了,就是信国公世子夫妇也是在的。   “祖父祖母,伯父伯母。”朱至与汤显都见礼,对朱至,信国公夫妇是不敢生受之,信国公慈眉善目的道:“一路劳顿,你们辛苦了。歇一歇,明日再来看我们也不急。”   信国公夫人附和道:“就是。”   “我是有事,心里放着难受,是以连夜赶来叨扰祖父祖母,请祖父祖母勿怪。”朱至含笑接话,纵为礼数,也可以换一个说法。   信国公夫妇是心里有数的人,自知她这个公主不是那目中无人的主儿,该敬他们的,绝不会叫人挑出半点毛病。这也是让信国公夫妇最是喜欢的地方。   聪明的人千千万万,最是难得的莫过于,一个既聪明又将人当人的人。   “那就坐下说说是什么事。”信国公也不绕那个弯子,且让朱至坐下,有话直说。   朱至落落大方的居于首座,汤显自然而然居于她之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看在眼里的一众人,怎么说呢,只能说是慢慢习惯吧。   “阿显的房间装了一个天窗,上头用的是透明的琉璃,里面看得见外面的东西,外面却看不清屋里的一切。我之前让人研究,小半年算是略有小成。明年开始大力推广这方面的生意,我想着既是阿显的功劳,生意上的利也该孝敬祖父祖母,更要帮扶家里才是。”朱至一开这个口,信国公岂不明白,朱至是要给汤家送钱。   不过,信国公道:“这就不用了吧。你们小两口自己折腾出来的生意,你们留着就是。”   朱至道:“留,我们自然会留着,汤家将阿显抚养长大,这份恩情岂能抛之脑后。该孝敬您,该给汤家的当给。”   说到这儿,朱至已经掏出一本账本道:“我不在应天,生意刚开始,也就挣了那么一点。我的意思是,往后琉璃的生意都给祖父祖母三成的利,阿显占两成,剩下的五成归我。”   说话间朱至已然将账本送到信国公手里,信国公就算上了年纪,眼力还算不错,假意的翻一翻,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是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望着上面的利润,惊心询问:“这是才开始得的利?”   “是。毕竟是独家的生意。”朱至如是答,信国公连连拒绝道:“不成不成,这么大的买卖,我们不能收下。”   朱至无奈道:“有何不可。阿显可是您的孙子,孙子发现的好东西,赚了钱孝敬您有什么不好的?”   啊,那当然没有什么不好。架不住这不是汤显挣的啊。   信国公的视线落在汤显身上,似在无声询问汤显,这个事他知道的吧。   那汤显能不知道吗?   “我也觉得自己无功,不当受此利。”汤显如实而答,朱至瞪了他一眼道:“按你这样说,我跟你得分个一清二楚?方才我不都跟你说清楚了,若不是你发现这样的好东西,我也想不起来让人做。功在你,利分你,你自己有自己的私房钱,那不比跟我伸手要好?你能跟我伸手?”   汤显无可反驳,纵然他觉得叫朱至养没有什么不好的。天下都知道朱至生财有道,架不住他也不是那习惯问人要钱花的!   这些日子他真没有跟朱至要过钱。好在,朱至不亲自给,却也让人送到汤显手里。   朱至觉得这样不成,还是得让汤显自己有钱才好,至于他要怎么花,随便他。   信国公夫妇自是注意到朱至和汤显之间的相处,对,汤显是不吱声不假,但进了屋之后,那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朱至,看得出来,他们这小夫妻相处得极是不错。   那就好!当长辈的就盼着他们夫妻和睦,哪里愿意他们生疏。   汤显面上汕汕,问朱至要钱,他也确实不怎么要得出来。   “既是你们的一片孝心,这钱我们就收下了。”信国公已然同意此事,朱至堆起笑容道:“好。宝钞在账本后面。”   没有翻到最后的信国公听着心头跳跳,朱至是连他可能拒绝都想到了。分红都给他备好了。   越发对朱至满意的信国公真得说,他们家娶到朱至是真占大便宜了。   这就算是把事情办完了,不过,朱至临走前提了一嘴,大明要开武举了。   信国公闻言连声赞着好,洞察的目光扫过朱至,似在无声询问,朱至出的主意?   朱至但笑不语,谁出的主意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事对大明是好事。   对,对!   相互交换眼神,都默契的没有说开。   只是待朱至和汤显一走,信国公且将朱至给的那账本与宝钞都递给儿子,“看看。”   朱至和信国公说话,连信国公夫人都不插嘴,更何况他们。   不过是小小的生意罢了,其实信国公世子是不怎么当回事的。   但是,再不当一回事,翻到账本上的利时,信国公世子惊诧问:“那么多?”   信国公嫌弃的扫过儿子道:“你莫不是以为安和公主生财有道只是传言。”   张了张嘴,信国公想说,朱至能让人修北平城,能让人修运河,都是因为她能挣钱,否则支棱得起那么大的工程?   “瞧明白了吧。公主是个懂事知礼的人,断不会亏待了我们家。所以和公主交往,不必太近,只要做好你们的本分就是,该帮汤家的时候,公主忘不了我们家。”信国公是要借此好好的敲打儿子,只为让儿子记住,对朱至,不用想着日日在朱至面前露脸。   作为一个有心人,既嫁入汤家,朱至就不会放任不管汤家。   只要汤家自己不作死,不会想着如何费心的惹了朱至厌,有什么好事朱至都会想着他们家的。   信国公世子听出信国公之意,立刻乖乖应下。   “只是阿显跟公主这样,以后可怎么在公主面前抬得起头。”信国公世子想到刚刚汤显的样子,有些发愁。   不想信国公且问:“你在公主面前就抬得起头了?”   !!!信国公世子不吱声了。   能抬起得头才怪。分明就是抬不起头,所以刚刚朱至和信国公说话,他才不敢插嘴。   信国公冷哼一声道:“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既不如人,就得认了不如人。若是连这点认服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你去问问这天下的人,有几个能在公主面前抬得起头的?哪怕是魏国公,他这条命也多亏了安和公主,那也从未想过在安和公主面前摆架子。你倒是想?更要撺掇你的侄子振夫纲?”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怜的信国公世子赶紧解释,就希望亲爹莫要误会。   然而信国公何许人也,能信了信国公世子的一句否认?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看你们都是一个德性。既没有本事,气性倒是真大。不就是觉得公主年轻,又是女子,本不该在你们之上?哼,你就算比她多活几十年,你有她的成就?你是捉着北元的哪个人了?北元太尉,元主,这可都是她的手下败将,你有这本事吗?既然没有,就该老实的承认不如。”信国公实在是为儿孙们操碎了心,他是好不容易才求得朱至进他们家的门,为此可是拼上自己的一把老骨头了。   家里一个个只看着他对朱至都客客气气的,就没看出来朱至这样能干的人,本就该客气?   信国公那么迎头一骂,世子夫人帮个腔道:“父亲,再能干毕竟成了我们的媳妇,该放下架子才是。”   “嫁进你们家,就得把自己辛苦挣来的荣耀和地位全都抛之脑后?你觉得是公主傻,还是哪个女子有这么傻?”信国公冷笑的反问,别管是信国公世子或是世子夫人,面上的表情都一僵。   谁家真要是养出这么傻的孩子,那得多愁。   “你们都得记住了,那是大明的公主,首先是公主才是我们家的媳妇。你们要是不服气,那就自己长本事。但凡你们本事比她高,她也会敬你们三分。”   朱至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从来都是礼数周到的。她是从心里敬重他们,佩服他们。这一切是建立在他们有真本事的情况下。人皆敬于强者,理所当然的。信国公认为这并不算是问题。只要儿子有真本事,想在朱至面前摆架子也好,训斥于朱至也罢,他都没有意见。   然而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他们既然没有本事,那就少对朱至的态度指手画脚。   身为大明的公主,朱至有资本摆架子。   信国公世子被迎头骂了一脸,那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我刚刚说的话你们是都当做听不见是吧。我告诉你们了,对公主,你们只要敬着就是。不招了公主的烦,公主不会跟你们计较。但如果你们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企图在公主面前对公主指手画脚,那你们就是在作死。我费尽心思给你们找个靠山,你们不知道靠,将来可别怪我。”信国公也是心累,一群儿子都是不长脑子的吗?他都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一个两个的还想在朱至面前摆架子,惹得朱至不喜?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信国公世子一看信国公已经不想再看自己一眼,赶紧低头认错。   “你都快要当祖父的人了,什么话也不用说。等过了年我就打算回凤阳,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信国公也是不想再看儿子们的一张张脸。蠢不说,还自以为聪明,看得他心急。   早就该回家养老的人,识时务的准备走人。   信国公世子一听可就急了,“这公主不是说朝廷要开武举吗?”   既然朝廷要开武举,那他们家的孩子是不是都可以去参加?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信国公一听儿子的话,马上明白儿子打什么主意,冷笑道:“就我们家,你觉得哪一个有本事参加武举?”   不是信国公看不起自家的子孙们,而是一个个什么德性,他当长辈的最是清楚。想要参加武举,这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说他信国公府后继无人吗?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因为儿孙的无能,也是因为信国公有意让他们避一避。   朱元璋之前就已经大肆清理功臣了,要是他们家的人过于出色,未必不会给自家招来麻烦。   所以那时候的信国公是有意放养儿孙。   这一张一驰,一松一紧,如今娶了朱至进了他们汤家的门,信国公府的权势地位其实已经不差了。想要锦上添花的信国公世子,那更得好好想想,他们家有没有这样的人。   本来因为朱至说的大明将再开武举而高兴的信国公世子,被亲爹狠狠的往心上扎了一刀,半响没缓过来。   “你们就别动什么歪心思,好好的做好你本分的事。别一天到晚的总想去招惹你们招惹不起的人。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能帮你们收拾几回残局,我也不知道。你们须得好自为之。”信国公到了这个年纪,早已看破生死,也是觉得自己活得够本了,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   “爹。”可是信国公世子哪里会不知道有亲爹在,什么事都有人顶着。真要是信国公出了什么事,那对他们信国公府必然是灭顶之灾。   “那这些话也不用说。”生死有命,信国公早就已经看开了,也不想跟儿子讨论。   “这什么琉璃的利润,每个月公主肯定都会送过来的,你就收着吧。以后家里的事儿,里里外外都由你来管。”信国公更是把这么丰厚的利润交到了信国公世子的手里。   信国公世子大惊失色,连连拒绝道:“爹,不行,这么大一笔钱。”   “是啊,这么大一笔钱,人家公主说给就给。”看着信国公世子的表情,信国公更是提及舍得给出这么丰厚利润的朱至。   又被暗暗对比一波的信国公世子面上一僵。   “钱我交给了你,可是这账本你得给我写的清清楚楚,将来等我百年之后,这些钱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信国公虽然又暗暗给儿子提了一个醒,却也同时叮嘱儿子,钱是交给他来管不错,可是每一笔钱的支出都必须清清楚楚。   一家的人口多了,账本也必须要清清楚楚。   “你既然对公主这么不服,那就看看你和公主比起来,对于钱财是怎么看待的。”信国公还真是无时无刻不考虑着怎么打击儿子,好让儿子认清他和朱至之间的差距。   信国公面上再次一僵,却是不敢反驳。   信国公竟然敢说,就根本不在乎儿子到底怎么想。   但是这件事是不是也该跟上头提一提。   信国公就朱至将琉璃的利润分了信国公府三成的事,特意写了一份奏折送到泰定帝的面前。   待泰定帝看到这份奏折时,不禁长叹道:“汤伯伯也未免太谨慎了。”   可不是。这不过是朱至因为汤显的缘故,想到了一门生意,所以也回馈于信国公府,信国公竟然还专门上折言明。   “若是寻常的小钱,信国公肯定不会说。” 百川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事应该还是提醒一下的好。   等闲小钱没有说的必要,若是大钱,那可是不说不行。   泰定帝一听,且问:“琉璃能赚什么大钱?”   这个问题一时百川答不上来,想答上来,也有能答上来的人。   很快百川寻人问了清楚,得到答案且与泰定帝那么一说,听完后的泰定帝不确定的问:“当真?”   “当真。听闻公主只是让人小试了些,毕竟这透明的琉璃刚制出来不久。”百川打听完了情况,也是因为朱至并没有就此事瞒着哪一个。泰定帝也知道建一个北平城,甚至是修着运河的钱都是朱至在撑着,自不管朱至挣来多少钱,再多,那不都用到建设大明上?   “东西有那么好?”泰定帝难免好奇,百川这回就不吱声了,他也没有亲眼见过,都是别人说的。   “让人送一块进来瞧瞧。”泰定帝亦知百川未尽之言是什么,且让人把东西拿进来叫他看看。   泰定帝要看,百川立刻让人准备去。   此时的朱至恰好就在琉璃坊中,且带上汤显和朱允熥。   当看到满院子放的都是白色琉璃,甚至有些还刻有不同的纹理时,汤显亦是惊奇,这样的东西也能叫朱至玩出花儿来?   朱至大大方方的同朱允熥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喜欢的就拿回去。”   朱允熥一脸嫌弃的道:“不就是些琉璃而已,就算是白色透明的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哟,这一脸的不认同,行啊,够狂妄的。   “你可要想好了。”朱至有言在先,人已经走向屋内,朱允熥本着朱至不会耍着他这个当弟的玩的想法,跟上朱至道:“外头我是没瞧着什么好玩的,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姐姐不如直接告诉我。”   和外头不同,屋内摆的确实不是透明琉璃。但是,那桌前摆着一样样如同管筒般大小的东西,雕刻得挺精致的,朱至大方的道:“看看去,若是有喜欢的就带回去。”   这回朱允熥就不发话了,赶紧上去一个一个的看起来。   “嘶,这里面怎么有人啊?”朱允熥那叫一个惊奇,本以为就是普通的管子,可是一看里头分明内有乾坤。   “你转转管子。”朱至指挥朱允熥,朱允熥那必须得听话,赶紧转起来,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   “变了,变了,里面的场景变了啊!啊,姐姐,里面的人会动。”话说着朱允熥已经冲到朱至身边死死的捉住朱至的手,以表达他所受到的震撼。   “那是自然,若是死物,这就不稀奇了。”朱至借着汤显的提醒,想到玻璃,也想到了万花筒,以及望远镜。   “啊,好神奇。”朱允熥就算从小到大见到的稀奇东西不少,那也不代表全见着了。   此时此刻追问朱至,恨不得朱至立刻跟他说说,这究竟是怎么样的原理。   朱至道:“先看完再问,这上面每一个的管子都不一样。你现在惊奇得有点太早了。”   哎哟,朱允熥一听更是来精神了,瞅了朱至一眼,赶紧看去。   汤显就不用朱至招呼了,别管是多稀奇的东西都好,看看,长长见识。   “这些其实更应该拿出去外面看看,能把远处的景物放大,至于能看多远,你可以试试。”两排放的是不同性质的管子,有些是玩的,有些是用的。朱至与汤显道:“要是能放大天空的星星,是不是能够看得更清楚?”   这回汤显都来精神了,如果能够做到那可太好了。   “不过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得到的,得一步步慢慢来。”朱至就算有这个目标,也心知没那么容易达成,还得给汤显打一剂稳心剂。   “公主既然说了有可能做到,公主肯定会让人继续研究下去的,我等着这一天。”汤显要求不高,若是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看到星星就在眼前,便足矣。   “为了满足你的愿望,我一定会让人努力研究。”东西都是人研究出来的,朱至就不信了,如今的他们会比后人蠢。   朱允熥终于把桌上一圈的管子全看完了,捉头挠耳的冲朱至问:“姐姐,这些可不可以都给我?”   所谓的这些,这里头的管子有20多种呢。   “既然都喜欢,那就都拿回去。你我可得有言在先,玩是可以玩,但功课绝不能落下。”朱至也得敲打敲打朱允熥,虽然这些日子,朱允熥在朱雄英的监管之下表现的不错,但是朱至也给予奖励了,所以如果朱允熥得了这些东西之后乐不思蜀,朱至可是要收回来的。   “保证不会,保证不会。”朱允熥大喜过望,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他姐姐最大方。   一股脑的,朱允熥把所有管子抱在怀里,乐呵呵的冲着朱至道谢,“谢谢姐姐。”   朱至冲着他一笑,正准备跟里头的人叮嘱一声,万河走了过来,“皇上想看看公主让人制作出的透明琉璃是什么样子的。”   想都没想,朱至立刻道:“每样都挑几个花样,连同这些,我一起带进宫。”   说完回头看向汤显,汤显已然道:“我想留下看看。”   “好。”朱至知道汤显对这里十分好奇,想看就让他看吧。朱至便领着朱允熥,带着琉璃回宫了。   泰定帝听说正好碰到朱至带朱允熥去玩了,一眼便瞧见朱允熥满脸的喜色,手里抱着用包袱装着一大包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泰定帝立刻问:“又跟你姐姐要了什么?”   正高兴的朱允熥,恨不得立刻回屋好好的研究怀里的东西。对于泰定帝没有点名问,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问的是他。   “刚做出来的几样新鲜东西。小时候不玩,长大了想玩都玩不痛快了。爹只管放心,绝不让他耽误功课。”朱至出面代为回答,朱允熥也才反应过来,亲爹刚刚是在跟他说话呀。   “爹,我可没有闹姐姐,我就是问问,姐姐说都给我玩。”没道理,朱至都愿意给他玩了,朱允熥还假模假样的拒绝。   泰定帝看着朱允熥也是十分无奈,朱雄英和朱至从来读书都不用他操心,他觉着自家的孩子应该都是一样的吧,结果到朱允熥这里完全是踢了铁板。   再加上常氏一味的护着,让泰定帝纵然有心下狠手好好的管管儿子,也愣是没能绕得过常氏。   好在朱雄英和朱至回来后,情况有所好转,朱雄英治起朱允熥来可比泰定帝还要狠,而且压根不管常氏。   实在也是常氏对于自小勤奋好学,而且如今也算年轻有为的朱雄英,说不出要把朱允熥养成纨绔的话。   毕竟常氏的心思,无非是朱允熥如今靠着泰定帝,将来也能靠着哥哥,其实不需要朱允熥过于努力。但对泰定帝,常氏还能耍无赖,碰上朱雄英,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有心要把小儿子养废,将来可能要给儿子添堵的话。   “回去吧。”泰定帝也没有想揪着朱允熥的错处不放,这便将人打发了。   朱允熥不曾犹豫作一揖立刻退了下去!哎哟,终于可以回房玩他的了。   看了一眼朱允熥的背影,泰定帝自知儿子有多么迫不及待的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内。   “这是信国公送上的奏折。”没了蠢儿子在跟前,泰定帝也就跟朱至说起正事。拿起奏折,泰定帝递了过去,朱至上前接过。   迅速的阅览信中的内容,朱至点点头道:“小心无大错。”   泰定帝瞥过朱至一眼道:“你这利润挺高?”   “刚出来的实用新奇玩意,价格肯定会高,等我把那些有钱人宰了一笔之后,会让这些适合百姓用的东西便宜下来。”朱至跟泰定帝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的盘算,逗得泰定帝忍俊不禁。   “你这样的心思可不许在外面流露出半分。”笑归笑,泰定帝还得板着一张脸叮嘱朱至。   “爹只管放心,我又不傻。再说了,将来要是这方子被人偷了,难不成还能是我的错?”朱至眨巴眨巴眼睛,早已经想好了用什么办法解决问题。   收获泰定帝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然而面对朱至无辜的眼神,泰定帝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其实只要他们记住为臣的本分,没有人会愿意为难他们。”泰定帝长长一叹,也是对信国公的反应很是无奈。   “狡兔死,走狗烹。这亏得是爹您现在成了大明的皇帝,要是换成爷爷,没有什么大变故也就算了,一旦让爷爷觉得谁危及了大明的江山,谁也逃不掉。”说起朱元璋的性格,朱至也是头痛。然而一想,古往今来的皇帝有多少不是这副德性呢?   皇帝不狠,地位不稳。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一己的私欲。   也是,臣子谨慎,对于当皇帝的人来说更是一件好事。泰定帝该为此高兴才对。   “按你的估测,北平城什么时候才能修建好?”信国公这里的事也就这样,朱至带进宫的玻璃已然摆在一旁,泰定帝走了过去一边看一边问。   “能用的人太少了。”人手不够就算有心加快也难。朱至鼓着嘴,显得有些郁闷。   “北元那头一共送进城多少人?”泰定帝随口一问,朱至立刻答,“三万。”   “给了最少的数目。”当初双方答应借粮时,北元答应过最少得给朱至3万人马做苦力。如今既然真就给3万而已。   朱至意味深长的道:“北元的人也不全傻。”   泰定帝冷冷一笑,“大明愿意跟他们交好,他们若是再兴兵而起,决不能再留着他们。”   对此,朱至认同的点点头。然而在这时候,百川忽然急匆匆的冲进来,“陛下,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立时间,泰定帝和朱至都变了脸。   第一时间,泰定帝从百川的手里拿过八百里加急,看完之后的泰定帝脸色十分不好,“北元兵马袭击大同,已然连夺五城。”   听到这话朱至当下冷哼一声,“这是觉得北平不好打,所以转个方向出手。他们莫不是以为大明没有会打仗的人?”   本来心情不好的泰定帝听着笑出声来,“说的是。我大明难道没有会打仗的将军了?他们以为绕过北平,袭击大同,就能打进中原?互市刚开,他们竟然再次挑起战事,这是逼得我们非跟他们打不可。”   “打。”朱至毫不犹豫的接过话,泰定帝认同的道:“打,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打老实。一年两季的粮种,明年会推广全国,还有其他粮食供应,大明打得起仗,也非打不可。”   泰定帝本是不想打的,有人不识好歹,非要打,那就打吧。   眼中尽是冷意的泰定帝看向朱至,朱至马上道:“我这就赶回北平。”   “凡事小心。你也说了,咱们大明会打仗的将军不少。无需你事事冲在前头。”泰定帝的叮嘱也是生怕朱至为了激励将士一马当先往前冲。   “我知道了,爹。”朱至保证。   “你毕竟年轻,这场仗是大仗,由你来调动三军,只怕众将不服。还是交由你舅公来吧。”泰定帝更得将三军的大元帅定下,自然非凉国公莫属。   朱至更是没有意见的点点头,“这是自然。舅公身经百战,是为我大明的战神。我才打了几场仗啊,和他们一比差得远了。战事一起,我该乖乖的跟着他们多学点本事才是。”   泰定帝最喜欢朱至的莫过于,朱至从来不会目中无人。   “不过,你也得盯着点你舅公,不许他犯糊涂。”泰定帝对于凉国公那是又爱又恨,这一位会打仗不假,可是他也同样最会闹事。一旦把人放出去了,没个人在他身后拉着点,这一位就会如同那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爹爹放心,别的事我不敢保证,看住舅公我行。” 第152章 判断   ◎调令◎   话说到这个份上, 朱至也就该启程赶往北平了。   等常氏知道消息的时候,朱至都不知道跑到哪儿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常氏第一时间追问, 身边伺候的人如实的回答, 北边送来八百里加急战报,北元进犯。   常氏睁圆了眼睛,“互市刚开, 怎么又进犯了?”   这个问题就无人能答得上来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太平的过日子,否则世上也不会有诸多争端, 更不会有那么多战争。   朱至一路北时,泰定帝也已经接连下达诏书, 以凉国公为元帅,率兵出战,夺回城池,甚至,兵入北元, 长驱直入。   若能将北元驱赶得远远的, 永远不能再进犯大明, 再好不过。   诏令下达,三军皆听凉国公号令, 如有违令不听者, 斩。   哎哟,自打凉国公被泰定帝弄到北边镇守, 上回北元追着朱至回来, 却没有要跟他们大明打的意思, 以至于兵马早就集齐, 朱至跟北元在那么一个天元帝都被他们捉拿的情况下, 依然达成了再开互市的协议,也让凉国公没少骂北元如今没了骨气。   好些年,凉国公没有舒展筋骨了,再不打仗,他觉得自己都要生锈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大明有意放北元一马,不起战事,北元他们竟然不领情。   哼,敢不领情,以为大明因为互市一开市便对他们北元松懈?   北元的德性难道他们大明心里以有没有底?互市开归开,仗该打也得打。对付北元,须得防得严谨些,绝不能掉以轻心。   然而,北元人凶猛强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叫他们连破数城,多少堕了大明几分气势。   不过,没有关系,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不用泰定帝诏书下达,大明将军该夺城的夺城,该怎么对付北元人的就怎么对付北元人。   等朱至抵达北平时,已然听闻凉国公领人夺回丢失的城池了。甚至,兵马调动,全都开始听从凉国公吩咐,定要将北元的兵马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有来无回。   战场一起,北平互市也就顺势而停,北元进北平的百姓们生怕随着战事一起,接下来死的就是他们。   好在沈彬是个能干的,两国开战,不斩来使,对大明来说,到北平做苦力的北元百姓就相当于是北元的来使,大明不会动诸位的。诸位若是想继续留在北平做工,可以留下。想回北元的,如今也能回去,大明绝不强求。   这样表态,北元的百姓们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随之就得考虑另一个问题了,他们到底要不要回去?   回去,必将与大明再起争斗。上了战场,谁也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大家和和睦睦,那将是你死我活。   没有人想死,然而他们这个时候如果回去,将来和大明打起来,未必能够避免和大明决一死战。   你死我活,你死我活!到了那样的境地,谁也没有选择。   老弱妇孺们是真不想回去,回去,他们必将成为舍弃的对象。他们想活,就算很难,他们依然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一时间,北元百姓竟然不知究竟该何去何从。   扪心自问,大明这些日子待他们很好,好得让他们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点人样。   然而好日子过上没有半年,却还是被他们自己北元人给毁了?   想到挑起战事的人正是他们北元人,放着太平安乐的日子不肯过的人,他们就那么喜欢打仗吗?   他们喜欢就让他们打去吧。反正北平内的北元人都不喜欢。无须跟他们一样,为了所谓的战事不退不让。   想通后,三万的北元人们入了北平,竟然没有一个想在战事再起的时候重回北元。   沈彬松一口气之余,心里也是有忧虑的。   傅让作为守城的副将,就得把话说清楚。   “公主说过,入我北平者,守我大明之法就是我们大明的百姓,不过,他们始终是北元人,不可不防。他们不愿意回北元是好事或是坏事,现在言之过早了,我们须得提防着点。”傅让提出自己的看法。   “毕竟是三万之数,虽然一直以来,我们都让人盯着北元百姓,眼下情况已然不同,不可同视之。我的意思是,须得双重保障,我派人盯着,军中也得防得。”沈彬何尝不是为此而忧心,因而顺势提出,希望军中也帮忙。   徐辉祖微拧着眉头问:“我在想,北元再挑起战事,为何进攻的不是北平。”   傅让侧过头道:“我也在想。按理来说有这三万人在北平,里应外合,直夺北平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北元内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打仗,我现在担心的是,北元里头会不会已经出了人命。”沈彬将心中忧虑道出,城中的三万人可都是出自脱脱一部,并不代表所有的北元人。   据他所知,对于脱脱将人送入北平的事,北元内争论不休,好些人都不满,直说脱脱是背叛他们北元的人。   脱脱为什么把人送入北平,既有一部分是不想挑起战事,更多是因为他手里没有了粮食。他若是不想让百姓们饿死,便只能如朱至所愿的把人送入北平。   站在脱脱的立场,这一番作为皆为族人着想,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够保存实力,确保他的族人不死就成。   可这一切可不代表别人也跟他一样想得通透。   北元这些日子看着跟大明再开互市,他们确实着急想从大明手里换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却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想再打仗!   恰恰相反,当他们觉得自己得了利,足够他们抖落起来,就是他们出兵的时候。   北元的情况,沈彬他们知道一些,要说最了解的当属朱至。   战事一起,北平虽然安宁,但谁都清楚这不过是表面罢了,平静之下到底藏着多大的风雨,其实他们心里都不怎么有底。   好在,赶在除夕那天,朱至赶回了北平,也让拿不准是不是要出兵的徐辉祖他们稍松一口气。   “北元的进攻路线怎么样?”一到北平,朱至立刻换上铠甲,召集众将议事。徐辉祖已然赶紧上前指着舆图与朱至说起前线的战报,以及大明的反击路线图。   朱至吐一口气道:“北元那三万人还在我们北平?”   “是,都在,战事一起,沈知府本意是让他们自行选择,想走想留都由着他们。他们选择留下。”徐辉祖答之,眼中闪过的忧愁藏都藏不住。   “今天是除夕,请沈知府带上好酒好肉,陪他们过一个好年。”朱至吐一口气如此交代,惹得一干人都瞪眼。   “咱们得稳住北平内部,唯有如此才能主动出击。”朱至道破她的打算,若是不把北平内的北元人哄好了,叫他们在大明与北元交手的时候,他们突然冒出头去,成为扎入大明腹背的一把利刃,那不得怄死朱至?   棋嘛,如何把别人的棋变成自己的棋,那也是一门艺术。   徐辉祖闻言抬眼看向朱至,朱至的意思是......   “没道理北元都打进来了,我们须得跟他们手下留情。安顿好北平,咱们得给大明出一份力,把北元包成饺子,慢慢打。”朱至的意思挺清楚的,敢动手的人就得有担起后果的觉悟。   先前朱至就跟北元放过话了,他们要打要和,大明都能奉陪。不过,在大明想和的时候他们也愿意和是再好不过。反之,北元但凡敢挑起战事,大明就敢打得他们爹妈都不认识!   “谁愿随我出击北元部队?”朱至扬声相询,一众将士纷纷毛遂自荐,毕竟出击是要出击的,然而也得留个人守着北平是吧。   面对一个个都表示愿意和朱至出击北元,徐辉祖注意到朱至看着自己的视线,平静的道:“末将愿意留守北平。”   有进就得有守,别老窝都让人给端了,那可就麻烦了。   “好,我留三万兵马给你,剩下的五万由我领军而出。若城中当真生变,和沈知府商量着点。”朱至留了兵马给徐辉祖,同时也给徐辉祖留个军师。   徐辉祖答应着,朱至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管望远镜塞到徐辉祖手里道:“这个,应该能看得到整个北平城。试试。”   ???徐辉祖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拿在手里上下打量一通,不解于这样一个东西怎么可能看得到整个北平城。   朱至又不只带了一件,且从另一个袖中拿出了一管,示范给徐辉祖看,同时也转动着管轴道:“这里可以调距离,要远要近,你自己研究研究。”   傅让一听好奇上前,冲朱至伸手道:“公主,叫末将也开开眼。”   开眼是没有问题的,朱至将手里的丢到傅让手中,转身往外走道:“准备准备,按凉国公的风格,若是不想连点肉末都吃不到,咱们最好快点。”   傅让正忙着试望远镜,听到朱至的话,那是立刻顾不上望远镜的追上朱至道:“公主,等等我!”   人跑得七七八八了,就剩下一个徐辉祖在那儿研究望远镜。   屋里看,那是看不出个什么来,徐辉祖果断出门,第一时间亮出看着外头,一眼看见的就是朱至领着众将下城上马,城门已开,朱至这就要走。   好吧,朱至素来是个急性子,加之战事急,要是不想让袭击大同的人跑了,就得在这个时候出击断后,把人包了。   的确,凉国公骁勇善战,大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就卯足了劲等这一场仗打的凉国公,等到了北元兵马袭击,得了泰定帝让他统领三军,务必要把北元驱逐出大明,至少10年之内再也无力进犯大明。那不就是让凉国公痛快的打吗!   凉国公最是求之不得。   仗啊,绝不可能因为有像朱至和泰定帝一样不喜欢打仗的人,自此就再无战事。   看看朱至费心费力开了互市怎么样?北元一开始对他们大明点头哈腰的又怎么样,一个转头还不是想趁着大明没有防备之际,袭击大明的城池。   北元的人野心勃勃,绝对不可能因为大明的宽容而从此止戈。   要想北元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进犯大明,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人灭了。   凉国公自问吵架是吵不过朱至,更吵不过泰定帝,偏偏这两位虽然不怕打仗,但也希望能够少打仗。那能怎么办呢?只能由着这两位合计到底该怎么对付北元。   本来凉国公还在想,互市一开,可能暂时北元不会在兴兵进犯大明了吧。结果这才不到半年,竟然敢在年关之前出兵攻打大同,还连夺了大同数城,那就是给凉国公机会好好收拾他们!   凉国公一马当先的领着将士们往前冲,嘴里更是大声的叫唤着要灭了北元。   别的就不用说了,单就这气势,那是稳稳的压住了北元。   更别说大明早就已经今非昔比,火药,大炮,□□,这些武器哪里是北元的刀枪可比的。   在火力的掩盖下,凉国公长驱直入,夺回了被北元夺去的城池不说,更是一路斩杀北元的兵马。   凉国公面对不堪一击的北元兵马,不屑之极的道:“就你们这样的军队也敢打我们大明的主意,真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吧。”   “国公爷,这些应该不是北元的主力军。”跟在凉国公身边的人还是挺细心的,观察着这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该是北元的主力所具备的实力才对。   “那就打到他们的主力出现为止。”凉国公想法简单而粗暴。别管是不是主力,这些人但凡敢来,他就敢把他们全都杀光。   “国公爷,万一他们布下陷阱,只为了诱敌深入,让我们首尾不能相接,那我们就被动了,请国公三思。”没有看到主力他们就一个劲的往前冲,万一中了陷阱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   凉国公虽然不怎么喜欢动脑,不代表人家听不进劝。身边的人虽然年轻,却是凉国公的副将,姓陆,众将都习惯唤他一声陆副将。   陆副将惯有的小心谨慎,他的提醒肯定有道理。   “他们退去的方向是哪儿?”凉国公听进了劝,那就得问问大概的方向了。   刚刚一个劲儿往前冲,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到底在什么位置。   “北平。”凉国公不曾注意到的,恰好就是陆副将该时刻注意观察的。   “哈!真是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行。算算时间,咱们安和公主应该已经回到北平了。”凉国公立刻想到朱至,陆副将当然想起朱至来了,可是又一眼看过凉国公,他怎么觉得朱至打仗的风格和他们国公爷那么像?   “万一要是他们用计,让我们与北平斗得两败俱伤,这可就麻烦了。”   这句提醒是必须的。兵败的军队,按理来说应该跑回他们自己的领地才对,结果他们却朝着北平的方向跑去。   如此诡异的行动,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们必然另有盘算,那他们就不得不防。   “那咱们不追了?”凉国公听进了劝不假,可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就因为知道前面有陷阱,他们就要放过这些北元的军队?   放走了北元军队,一计不成,北元肯定再生一计,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再次进犯大明的城池。追都追到这儿了,不把这些人灭干净了再回大同,那不是丢尽了脸。   凉国公一脸的不乐意。   “或许可以给北平送信。”看出凉国公的不乐意,知晓凉国公脾气的陆副将只能继续出主意。   凉国公马上道:“这个办法不是不好,可是你想,这送信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事,只怕原本北元准备的不齐全,耽误下这些时间也足够让他们准备齐全了。”   诚然,互通消息能够确保他们军队之间不会中了别人的算计。但同时也有一个问题,这么久的时间里,难道北元那势头就不会准备得更稳妥?到时候他们真就中计了。   “什么都别想了,见招拆招。”凉国公想到这儿,越想越是觉得费脑子就别了,赶紧往前冲,真要是中了什么算计,到时候再想办法。   陆副将还能说什么。诚如凉国公所言,拖久了这仗也会不好打,那还怎么拖,速战速决吧!实在不行,那就求救吧。   依凉国公的英勇,拿下凉国公绝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他们身后也有5万兵马,就凭这5万兵马,还不能和北元好好的干上一场?狠狠把北元想打他们主意的人灭上不少。   在凉国公带着人往前奔时,朱至那方也领着5万兵马出城,结果一出城就发现了自己人?   “公主,是凉国公的兵马。”前方斥候来报,朱至闻言一怔,随后下令道:“靠过去,围起来,把他们全杀了。”   然而让斥候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朱至听说前方不远竟然是凉国公的兵马,突然下令他们围过去把这群兵全杀了。   ???一群人傻了眼,不确定朱至是不是没有听清。   “公主,那是凉国公的兵马!”傅让生怕朱至是没听清斥候的禀报,只好重申一句。   “为什么说那是凉国公的兵马?因为对方报来凉国公的旗号?或是看见大明的旗帜?”朱至对于众人的质疑,接二连三的丢出这么些问题,听着一个个都傻了眼。这些难道不足以证明那是凉国公的兵马?   朱至挥挥手显得无奈的道:“总之你们听我的,立刻绕过去包围起他们。别管他们喊什么,把他们全都杀了。”   原本以为朱至只是一时糊涂的人,听到朱至的话,忽然意识到,在他们面前的所谓凉国公的兵马,很有可能是北元的兵马。哎呀,可以啊,他们北元也会动脑子了啊。   有了朱至的话,一众将士也就明白了,他们面对的绝不是自家人,而是北元的兵马。   既然敢假装他们大明的军队,以为这样就能骗过他们。   哈,就该让他们看看这世间的险恶!   傅让一马当先领兵前去,那为首的人看到傅让满脸笑容的打招呼道:“不知公主可来了,我们国公对公主甚是想念,请公主往帐内一叙。”   这些北元人确实不错呀,竟然还想着让朱至进去跟他们叙叙旧。叙旧是假,抓住朱至才是真吧。   傅让靠近冲人一笑,在对方完全没有防备之下,拔剑而出,一剑砍断对方的脑袋。   对方没有想到傅让一言不合即动剑,愣了半响,傅让已经扬剑喊道:“杀!”   随着傅让一声令下,五万将士上前,将这支自称凉国公兵马的两万人一网打尽。   “报,北元兵马靠近,有三万人之多。”好不容易解决这支假冒大明军队的北元兵马,结果斥候再次来报,有北元兵马靠近。   傅让他们所杀的将士,每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大明的铠甲。手起刀落之时,他们心里念叨的是,眼前这些都是北元的人马,绝对不是他们大明的人。   可是,才杀了一波兵,怎么北元的兵马又来了。   正在怀疑是不是他们杀错人的时候,朱至已然再次下令,“整军待发,只要发现北元兵马,见一个杀一个。”   完全不给他们考虑对错的机会,朱至已经正色的告诉他们,到底该做什么事。   此时谁也顾不上刚刚杀了什么人,只盯着那似乎马上就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北元兵马。众人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杀着杀着,斥候再次来报,“凉国公,凉国公与我们夹击北元兵马,凉国公传话,让公主务必莫让人跑了。”   刚才怀疑朱至或许判断错误的人,听到这话终于松一口气。凉国公的兵马在大同来的方向,刚刚他们杀的身着大明军队铠甲的人真的是北元兵马。   得到这个答案,所有心中忐忑不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十分后怕,刚才他们但凡中了北元人的计,不仅是他们,就算是后面来的凉国公军队也将有来无回。   十万兵马对付区区的两万兵马,纵然北元来的是骑兵,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大炮快。不过是一个时辰,凉国公人已经和朱至汇合。   “舅公。”但见凉国公,朱至第一时间见礼,凉国公马上道:“我就知道有你在,我这场仗肯定能打得轻松。”   一眼扫过朱至身上,这才发现朱至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迹。就连那红缨枪也都是血。   “不至于吧,这么点人能都让你给杀了?”凉国公如是说,他也是身先士卒的人,可是朱至身上的血气比他身上的要重得多。   “碰上舅公之前,我遇上了一波假装是您的兵马,三万。”朱至把前面遇到的情况那么一说,凉国公本来不当回事,反应过来之后却打了一个冷颤。   “我带的兵马?”凉国公不确定是不是听错,故而追问一句。   朱至重重地点头,“穿的是您军中的铠甲,竖的是您凉国公的旗帜,打的更是大明军队的旗号。”   凉国公一听上下打量朱至一圈问:“你没事吧?”   “舅公放心,我粗略那么一算时间,您的军队怎么可能到北平城外了,一准是假的。所以我让人靠过去,把他们围起来全杀了。”朱至简单的说起经过,然而谁听着不直冒冷汗。   北元有人假扮大明的将士,更有人诱敌深入,这分明是一连套的计划,倘若朱至中计,怕是他们大明要损失惨重。   不,更或者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   陆副将站在凉国公身后,惊出一身冷汗的望向朱至,庆幸于朱至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看来北元是真要跟我们打一场硬战,那咱们要是见好就收,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凉国公拧紧眉头,虽然好些事他未必想的明白,但是北元来势汹汹,若是他们不以反击,岂不是让别人觉得他们大明怕了北元。   这凉国公肯定是不能答应的。想他凉国公自上战场以来,什么时候怕过别人,更别说现在大明的根基稳固,兵马强壮,根本不是北元可比。   “舅公是三军元帅,我们都听从舅公的调遣,舅公想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朱至眨了眨眼睛,算是表露了支持凉国公的态度。   “好,那就召集三军将领,咱们好好的商量商量该怎么把北元给灭了。”凉国公之所以没有立刻下令,不就是顾忌的朱至吗?别的人,凉国公那是不怕他们不听话,谁要是敢不听话,他就敢要谁的脑袋。   碰上朱至这一招就不太好使了,打又打不过朱至,朱至更是大明的公主,泰定帝的掌上明珠,他要是敢对朱至动手,回了朝廷,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必然是常氏。   得了朱至的准话,凉国公马上让人召集一众将士,就在这商量商量该怎么长驱直入,包饺子一样的灭了北元。   朱至同意之极。其实就算没有朱至抓了天元帝,大明也早就有和北元再战的心。   朱元璋那是早八百年前就恨不得大军长驱直入灭了北元。无奈北元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守城北元不擅长,到了草原,那就是他们的地盘,论起骑兵,大明确实不及北元。   所以,为了能够彻底的消灭北元,朱元璋也是绞尽脑汁的训练骑兵。   骑兵的成效是有的,重点更是火器的不断发展。   自打朱至跟着大明的军队进了云南一回,看到□□火药什么的,立刻就想让人朝着这个方向研究。   砸了钱让人可劲的研究,效果是不同的。   看看这火药大炮全都做出来了,比起几年前大明军队拿着那时灵时不灵的东西好的多了。   现在想要进一步解决北元,这些武器都得用上。   “咱们大明现在兵强马壮,也懒得跟他们绕弯子,就以绝对的实力将他们团团包围,慢慢的打。”凉国公既然是三军的统帅,所有将士都听他的号令,他既有请,所有边防的将领都乖乖的到位。   凉国公也不跟人废话,大明实力已经有了,那就用实力把人打废打残。   “那咱们这回分成几路军?”对啊,分成几路进行才能万无一失,也是他们该商量的。   “六路大军,我军为先锋军,你们只要别让北元的人跑出去就行。”凉国公二话不说就给自己定标准,他肯定是要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其余人可以慢慢的来,只要别让人跑了就行。   “都听清楚了,别让北元的人跑出去了,谁要是放人跑了,我唯他是问。”凉国公有言在先,不许一干人摸鱼。   虽然凉国公不要求他们配合着自己,把北元一网打尽,那也不许他们把人放跑了。   “是。”这么点要求,谁还能做不到!一众齐齐的应喝声,保证他们完成任务。   凉国公便细划六路军如何行事。   朱至听着凉国公的规划,必须得说,虽然平常时候凉国公是不太靠谱,但在行军打仗的事上,这一位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一员将帅。怪不得朱元璋和泰定帝对他一向是又爱又恨。   落在朱至身上时,凉国公看着朱至不确定的问:“你是当真要上战场?”   “我刚刚才跟舅公会和,舅公看着我身上的铠甲还问我有没有受伤,难不成我身上的血都是我自己的?”朱至凉飕飕的回了一句,收获凉国公一瞪。   “我们在说正事呢。”凉国公难得有机会板起一张脸训斥朱至,哪能放过这么个机会呢?   “我说的也是正事。我一个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舅公竟然问我是不是果真要上战场?”朱至觉得凉国公才是真过分。   她若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就罢了,朱至一个从战场上厮杀几回,生擒敌首的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凉国公竟然还需要问她是不是真要上战场!   凉国公干咳几声道:“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你一个小姑娘,哪里用得着你在战场厮杀,有我们在,我们能保护你。”   当长辈的人,还不许他心疼心疼自家的小辈!   凉国公那么一说,朱至就不太乐意了,“老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舅公用不着把我当成小姑娘,您就把我当成您手底下最寻常不过的小兵。我就问您,一个深入敌后,生擒元主,识破元人计谋,全歼北元数万兵马的人,有没有资格上战场?”   一旁的将领们听着朱至细数自己的功劳,这可都是实打实的。   一个两个要说和北元打仗不是第一回 ,但要说在打北元的仗里,有像朱至这样立下战功的,确实没有。如果这样的人都不能上战场,那他们这些人哪个还有资格?   “我是给你反悔的机会。”凉国公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一问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不是因为心疼朱至?   “真要反悔,我就不来北平了。我既然来了,就和一众将士们一样,只有一颗保卫家国的决心。”若论嘴上的功夫,十个凉国公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朱至,朱至板正着一张脸,严肃的正告凉国公,大可不必对她另眼相待。   没想到凉国公听了这话,心情愉悦的赞许道:“不错,像我们蓝家的人。”   朱至一听愣了半响,蓝家跟她这扯得有点远了啊!   陆副将在一旁道:“国公爷,若说公主像开平王那还说得过去,像您,实在是不像。”   官方的吐槽最是致命。   凉国公被人拆台,那肯定是不高兴,狠狠的瞪了陆副将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末了,果断决定转移话题。凉国公与朱至道:“你跟北元也算打了不少交道,这里头哪里的人多,你到底有数,所以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这手笔还是挺大的,朱至想了想北平之后相邻的每一个部族,认真的点头道:“舅公放心,这些人交给我。”   换句话来说,其他各路的兵马只需要追击那些北元残兵,而所有的主力几乎由凉国公亲自出马解决。至于朱至,是负责把那些零零散散的各部族都解决。   “此次兵马直入草原,诸位都要小心谨慎。”凉国公叮嘱一声,让一众人都悠着点,该小心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着了别人的道。   “诺。”一众将士应下一声是,这便开始分兵进击。   朱至也收拾收拾准备走人,却在这个时候有人送了一封信给她。   信,自北元而来。写信的人是脱脱,而信中的内容是,脱脱已然将妻儿以及部落数万人尽托付于朱至。   “脱脱被杀。”送信而来的是锦衣卫内留在北元藏着的探子。   “他的族人和妻儿呢?”朱至立刻追问。   “落入巴达手中。”巴达也是北元另一部落的首领,此人十分好战,此次战事也正是这一位挑起的。   朱至冷笑道:“脱脱帮我抓了元主,就凭这一点,我没有道理不帮他报仇,照顾妻儿。那,想办法和脱脱的妻儿联系上,杀父之仇,想必他的儿子会愿意亲自报的。”   这一点没有人会怀疑。   “找到他们的位置所在,传信号,我们这就进击。”朱至捏紧手里的信,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的发号施令。 第153章 以逸   ◎待劳◎   随着大明反击夺回了城池, 接下来便是集结三军兵马,开始向北元进军。   此次大明集结25万兵马, 兵分六路, 以合纵包围之势开始向北元的区域进军。   一开始北元的兵马还想要反击,毕竟草原是他们的地盘,在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也在他们最熟悉的战场, 他们应该可以占尽优势,结果却在他们的脸上狠狠的抽下一记又一记的耳光。   对, 大明军队早年确实没有多少骑兵,可是朱元璋登基已经十数年, 一心想要灭北元的人,那是倾尽了所有财力也要养出一只强悍的骑兵。只为了能够将北元消灭。   泰定帝继位,其实已经是得便宜的继位,毕竟骑兵练好了,武器也做好了。   只不过泰定帝和朱至都是同样的意思, 希望能跟北元化干戈为玉帛。   但是朱元璋也很清楚, 如果不是大明足够强大, 在可以打的时候能打,想要真正的跟北元和平那是痴人说梦。   因此朱元璋并不阻止朱至用什么办法和北元达成和平。该练的兵马还是得练。看吧, 如今全都用上了。   有了凉国公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 率领着大明强悍的骑兵和猛烈的火器,其所到之处, 无不令北元闻风丧胆。   要说北元也真是够头铁的, 上回朱至进入北元的时候就已经亮出了火器, 让他们感受到火器的厉害, 偏偏他们却完全把这事抛之脑后。   或者更应该说, 他们都没有切身的体会过火器的厉害,以为旁人说了一句厉害,都是乱传的。   头铁的人,非要用自己的命来试试,大明的火器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样厉害,那,大明肯定要成全他。   比起凉国公纯属靠着前方的斥候探明情况再往前冲,朱至可是有锦衣卫传递消息的。   朱至也不是没让锦衣卫给凉国公传过消息,只是凉国公却是十分看不上锦衣卫,明显不愿意听他们送所谓的消息,无奈之下,朱至只好把锦衣卫收回来。凉国公要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可是,凉国公认为不好用的人,朱至用起来那叫一个利落。   锦衣卫的本事必须是有的,毕竟都是军中将士练出来的,行军打仗该准备什么,他们都有数。   朱至先前能查到天元帝的位置,多亏他们。   如今要查到脱脱家人在哪儿,也得辛苦他们。   别管凉国公信不信他们的本事,在救人的事情上,凉国公须得配合。   不意外,凉国公听说朱至要救北元的人,拧起眉头很是不悦。   “按大军如今之势,长驱直入,只须将他们全灭了即可。说什么有心要跟我们交好的人,这是要跟我们交好的人?真要是交好,怎么可能再让北元进犯大明。分明是假意说交好,实则背地里要跟找机会对大明动手。”凉国公就觉得简单的事情最好简单来做,北元的人,最好把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才能保大明太平。   “公主原话,别的仗国公做主,独独这些人,须得国公将人留下。”前来传话的人是万河,同凉国公讨好笑着,也不管凉国公如何抱怨,反正朱至就一句话,人必须全须全尾给她送回来。   凉国公瞪圆了眼睛。然而,他能不清楚朱至说话算数的性子?既然放了话说了须得两个字,那就是没有了商量的余地。   “行行行,知道了。”凉国公无奈,换了朱元璋,他都要想想办法如何打打折扣,面对朱至,无须考虑了。朱至可不是朱元璋,打起他这个舅公来,那真能比朱元璋还狠。   最重要的一点更是,朱至掐着他的命脉-钱。   这些年朱至领着凉国公赚了多少钱啊,完全不需要凉国公为了钱的事操心,而朱至也跟凉国公一再约法三章,违法乱纪的事绝对不能做。   如今上了战场,朱至也不管他如何一路杀疯一般的冲往北元,只要凉国公配合救那么点人,难道凉国公要跟朱至说,这么一点小事他都做不好?   那就显得凉国公有些无能了呢!   凉国公昂首挺胸,绝不能让朱至觉得自己有些无能了。   答应下,凉国公就准备走人,转头发现万河跟着,凉国公眉头立起问:“你话传到了,回公主身边伺候着吧。”   万河依然恭敬的与凉国公道:“国公爷,公主让奴跟着你,到时候救下那些人,由奴带人回去。”   凉国公嘶了一声问:“你们公主是不是担心我不肯老实做好她交代的事,特意叮嘱你跟着,盯着我?”   “自然不是。公主一向知道国公爷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答应的事必会做到。但这人,公主说她有用,若是他们降之,立刻要与公主送过去。公主非不信于国公爷,而是对这些人另有安排。万望国公爷切莫误会。”万河必须得会说话,尤其面对的更是凉国公这样的人,那定是要话说得十分好听的。   心中虽然还是不太相信的凉国公听着万河的话,也不太好借题发挥,指责朱至不是。   朱至要人有什么样的安排,凉国公是不好问,万河,看情况是肯定不会回去,那就让他跟着吧,也闹不出什么事。   “保好你自己这条命,上了战场谁都顾不上谁的。”凉国公无奈之下只能那么给万河丢了一句。   “是。”万河又不是第一回 跟人上战场,心里有数着,乖乖的应下一声是,且让凉国公放心。   凉国公听说北元各部的首领营帐就在前方不远处了,那是连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人,带着人一马当先往前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炮接一炮的轰在那营帐上。   万河很想告诉凉国公,他这样无差别的让人开炮,极有可能伤及无辜。   最终,万河还是一句话都不吭。战场之上本就是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方,谁能顾得上谁?都只能拼尽全力的往前冲。   北元胆敢进犯大明,他们都须为此付出代价。这其中也包括诸多无辜的人。   战事一起,从来都是无差别的结果。   等大炮和地雷炸得差不多了,凉国公一声令下,“将士们,冲啊,把北元人全都杀光。”   万河听着心头控制不住的跳动,他得认了,这位最积极的就是上阵杀敌,尤其是杀北元人。   北元兵马原本没有动静的,毕竟大明的火力太猛,谁要是出现,那不是当了出头鸟,叫人一炮就给轰了吗?   待炮声停下,接下来的一幕也是让人震惊的,大明的军队往前冲,而北元营帐内原本毫无动静,突然数万骑兵纵马而出,手握弯刀,这便朝着凉国公他们所在的位置冲来。   “哈,好小子们,敢跟我们动起心眼来了?行啊,就让老子好好的见识见识,你们北元的骑兵到底有多厉害。”凉国公何许人也,那可是越战越勇的主儿,要是北元人全叫大炮轰完了,他肯定为此而遗憾,他们倒是懂得避开大炮,在大明将士进击之时再出战!好,好!   “杀。把这些北元人杀光。”凉国公一边策马往前,一边回头与众将士叫唤上一声,让他们都随他冲出去,杀光北元的这些将士,一个不留。   激烈的厮杀再次掀起,震耳欲聋的叫唤声响彻整个天际,原本是黑夜,双方打至天明,尸横遍野,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可是无一人撤退,无一人愿意承认他们输了。   凉国公身上都是血,染得身上的铠甲都红了,北元将士们也明白凉国公是大明将士的主心骨,接二连三的朝凉国公袭去,以为若能将凉国公杀了,这一仗他们就算死得再多人,也值了。   然而他们的那点打算谁不知道,陆副将领着一干将士护在凉国公的身侧,想以多欺少,北元莫不是以为大明没有人了?许北元人袭击凉国公,还不许大明将士拼尽全力的护着凉国公?   可是凉国公一向英勇善战,让他躲在人后让人护着,绝不可能。   “区区几个北元的小子,凭你们也敢动杀我的心,那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蓝玉的厉害。”凉国公的英勇,那在大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凉国公是自入军中以来,每以出战,因其勇敢,战无不胜。   这么些年来,他能在一众上了年纪的功臣里得封为国公之位,都是他立下的功劳,真刀真枪,实打实拼出来的。   今日,凉国公是想再接再厉,最好能够把北元灭了。   怀揣此心的凉国公,领军再战,似是不知疲惫。陆副将却发现了,北元的援兵不断在增加。   “国公,是不是要避一避锋芒?”陆副将想的是应该要调动其他各路兵马,最好能让他们都来围攻。北元能叫人,他们也能。   凉国公手里握着刀,听着问:“北元来了多少人?”   陆副将如实答道:“两万。”   “才来了两万援军。走,儿郎们,随我杀敌。”凉国公丝毫不觉得该为了那来的两万人稍有迟疑,他们敢来,那凉国公就敢杀。   这,陆副将也无奈之极,谁让凉国公不是那听得进劝的人呢。   杀,那就杀吧!   陆副将既然能跟随在凉国公身边,甚至更让凉国公听进他的劝,本事是有的。   正因如此,凉国公在前面不管不顾的杀敌,他得跟在身边小心提防有人给凉国公放暗箭。   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陆副将觉得北元突然冒头的两万援兵来得有点太巧了,突然,感觉原本明亮的天际突然暗了下来,一阵狂风卷席而来。   如此突然的转变,别管谁都一愣,昂头看着天,没等人反应过来,风越来越大,竟然将周围的草啊,人啊,全都卷了起来。   陆副将一看这情况,马上冲上前第一时间拉住凉国公道:“国公爷,这是龙卷风。不能往前冲。”   凉国公纵然一心只想打仗,也不至于一点眼力都没有,自然看得出来眼前算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伏地别动,别再往前冲。”陆副将护着凉国公不说,更冲身后的将士们喊上一声,好让他们都有准备,别傻乎乎的往前冲,这可不是往前冲的时候。   “啊。”这风来得挺突然,卷的方向,有人抬眼瞄了瞄,发现风吹得相当有意思得很,尽往北元的方向吹。   凉国公不由感叹道:“瞧瞧这老天都帮着我们啊。”   陆副将道:“这便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那么文邹邹的话凉国公是听不进去的。风一过,吹得北元的人东倒西歪,凉国公立刻爬起来往前冲道:“儿郎们,随我杀敌!”   可怜的陆副将尚未缓过来,结果凉国公已经领着人一马当先的杀在最前头。   是以,没来得及多想,陆副将立刻在第一时间追上去,趁北元的兵马乱成一团之时,一股作气把人全灭了。   打着打着,斥候来报,曹国公领兵而来,他们是追着兵马来的,结果发现北元的大部分兵马都往这儿聚拢,料想他们莫不是想要以多打少。   呵,要是单纯比人多,大明的兵力可比他们多得多,要想以多打少,那也只能是他们大明以多打少才对。   不仅是曹国公,斥候再来报,另外两路兵马似乎都在向凉国公附近聚拢。   然而等人一碰面,凉国公道:“不对啊,你们说北元的兵马向我这儿聚拢,可这前前后后的人加起来也不过才两万兵马对吧,你们三路都往我这边来了,不就剩下两路了?”   啊,没错,本来他们都是放开包围的架式,结果现在怎么着?人全都聚在凉国公这儿了,哪里来的包围之势?   “至儿现在应该在哪儿?”曹国公也意识到不对,马上追问朱至的行踪。   “我们各打各的,谁也顾不上谁。我本来就让她单纯去扫扫北元零散的部落的。该不会......”凉国公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曹国公问起朱至什么意思了。   “坏了。调虎离山。”曹国公说着话立刻翻身上马,凉国公喊道:“那现在也来不及啊!啊,等等,这,这是至儿身边的人啊,别人不知道至儿在哪儿,他一准知道。”   凉国公明了曹国公所指为何,人也慌了,他们那么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想着把北元给灭了,万一北元的目的也是他们大明的重要人物呢?   要说他们各路兵马领军之人,最年轻的莫过于朱至了。加之她是公主的身份,傻子都知道她是泰定帝最疼爱的女儿,面对这样一个人,别管是能杀了或是捉了,都能重创大明。   北元挑起战事,是为抢掠大明的边境,也为攻城略地,然而,未必他们就不能有别的打算。   朱至年轻,别管她怎么深入北元,怎么捉了天元帝,北元里头也照样有人觉得,想想办法定能对付了她。   大明所有的军队都在卯足了劲的赶北元人,这对北元而言是一件好事,想让大明的兵马首尾不能相顾,就得先让他们聚集起来,然后,他们真正的主力再冲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去。,   “人往哪儿去了?”凉国公一指旁边的万河,万河一个被派来看似是要盯着凉国公的人,立时成了众矢之的,曹国公着急的追问,他可知道朱至往哪儿去了。   “辽东。”万河还真是知道,毕竟锦衣卫查以北元哪儿有人,那朱至就往哪儿去。   万河被打发来北元之前,那一直负责消息,听着曹国公和凉国公的对话,他也才意识到,有人对朱至埋伏,把大明的各方主力都吸引到了凉国公这儿,凉国公可是从中间奔着里头进去的,如今的情况是什么?是朱至已然成了一只孤军,若北元当真有意要将她团团包围,她那点兵马有些悬。   “我就说了她一个姑娘家的上什么战场,这不是给人留了一个大破绽吗?赶紧的,往辽东去。”凉国公一听马上就要翻身上马,直奔辽东,第一时间先把朱至护住了。   “不,你们继续进军,捉了一个天元帝一家不断什么,北元的贵族多着。你们继续按原计划进军,我去找至儿。”曹国公不像凉国公,这个时候怪朱至不听话什么的,大可不必,朱至又不是傻子,她敢上战场,又跟北元几次斗知斗勇,难道能轻易着了北元的道?   曹国公算了算,那是觉得自己带兵去辽东就够了,其他兵马继续往前走,别停下。   “行吗?”凉国公心里确实不怎么放心,那可是朱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   “交给我。”凉国公是朱至的舅公,曹国公是朱至的伯父,真正的一家子人,能让朱至出差错才怪。   凉国公知道曹国公从来不口出狂言,他既然说了交给他,有什么事他都担得起。   “要是有什么情况,立刻传信给我。”凉国公也不乐意停下的,毕竟刚刚那一阵龙卷风把北元人吓得慌不择路,正好趁此机会把那些人全都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曹国公,将这些北元人一并带上,或许有用处。”万河赶紧出面指向一旁数千人,这可是脱脱的家人和族人。   诚如朱至所料,凉国公能管你是敌是友才怪,一路杀过去,见着北元人就杀。   万河只好兢兢业业的办好朱至交代的事,把脱脱的家人和族人都救了下来。   亏得他动作快,趁乱救了人,否则先前的龙卷风不得把他们全都吹跑了。   曹国公拧紧眉头,凉国公已然道:“如今急着要去救你主子,你还要带上北元人?你是真不怕你主子有个万一?”   万河不敢回怼凉国公,有些话能说得,万河是绝对不能!   再者,这会儿做主的人难道不是曹国公?   “带上,给他们马儿,马上走。”曹国公那叫一个果断,一声令下,让人麻利的赶紧起身,闲话少说。   凉国公瞪圆了眼,曹国公已然道:“不是我带,难道你带?”   哈,让他带上北元人?他把人全干掉或许差不多!   不用凉国公回答,曹国公都知道凉国公什么意思,已然催促道:“走吧!”   无二话,赶紧带着人走,用最快的速度走人。   曹国公是生怕朱至那里出点什么意外,若当真如此,他可怎么跟泰定帝交代。   不过,他着急,他可就注意到了,万河似乎并不着急。   对此,曹国公一路上注意观察了许久,最后终于是确定了,那怎么也得问问。   “你倒是不担心?”曹国公不怀疑万河对朱至的忠心,也从来不觉得万河会是那一个盼着朱至出事的人。   所以,曹国公不得从万河那里探听些消息!   嗯,万河考虑的是,他得到的那点消息要不要一五一十告诉曹国公?   “有话直说。你们公主总不会早有准备吧?”曹国公是丝毫不曾发觉,毕竟他们大明兵分几路,打定主意非要把北元灭了不可。朱至不过是六路兵马中的一路兵马,论强悍有凉国公在上,论足智多谋,曹国公也不差。   怎么想,这会儿的北元都应该在第一时间出兵对付凉国公,而不是把注意放在朱至那儿。   因此,曹国公是不相信了,朱至会消息灵通至此。   “其实太上皇当初建立锦衣卫,也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养探子,派人深入北元打听消息,以备不时之需。”然而万河的话却让曹国公不想相信,好像都只能相信了。   朱元璋设立锦衣卫,在大明朝臣看来,那是为了排除异己,清洗重臣的举措。但锦衣卫们心里也明白,他们的作用不仅在于监察百官。   比如,他们就负责打听北元的消息。   只不过,朱元璋的诸多准备,旁人未必懂得,朱至却是相当利落的用到极致。   用朱至的话来说,探子能查探出北元的动静,甚至在北元内挑拨离间,叫北元自相残伤,其功丝毫不逊于正面斩杀北元数万万将士。   上回朱至深入北元生擒天元帝,更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一应探子都被朱至秘密上折请封。   如今的锦衣卫上下,谁都知道能对付北元,助大明灭北元的人,朝廷上下皆以重赏。   锦衣卫,他们是皇帝的耳目不假,同时也是大明的耳目。他们原本就是军中将士出身,比起打听朝中重臣们的消息,他们更积极于对付外敌。   功劳,没有人不想立功,没有人不想封爵加官,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能够凭本事立足于天下,立足于家国。   不否认,比起对付朝臣,明显泰定帝和朱元璋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手段并不相同。泰定帝无意掌控天下臣子,更喜欢用相对宽容的方式用人。也就代表了锦衣卫他们在对待臣子的方式上,原本在朱元璋那儿算是立功的事,落到泰定帝这里可就不一定了。   尚未等他们想出该怎么样才能做出令泰定帝满意的事时,朱至为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消息总是免不了打听的,打听朝臣那些事,不如打听北元。这可是能助大明灭了北元的好事,功在社稷。   所以,锦衣卫开始迫切的想要自荐于前往北元成为探子,为大明传递消息。   早些年,朱至是觉得锦衣卫里的人手段确实不少,人才辈出,而真正用上他们的时候,朱至才惊觉,她从前依然小看了锦衣卫们啊,一个两个的都是戏精的啊!   别管男的女的,但凡只要进了北元,假装被朱元璋杀了全家,一心要报仇的人也好,或者是被人卖入北元的人也好,他们竟然都混入了北元的中心点,只为了打听北元内部的消息。   饶是北元的人嘴再严实,他们不说,从他们的痕迹中难道就不能看出他们都有什么打算?   朱至作为相对重用锦衣卫的人,锦衣卫上下早已改掉之前对朱至的偏见,以为朱至是不待见他们这些锦衣卫的,眼下那是挖空心思想帮朱至打好仗,打赢了仗。   一开始,北元突然奇袭大同,确实挺让人意外,毕竟互市刚开,北元上下看起来也没有要发兵的意思。   结果就是半点风声都没露,北元竟然攻城了,而且连破数城!   这对锦衣卫来说算是奇耻大辱,他们混入北元,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传扬出去他们还有脸见人吗?   自此,锦衣卫上下都提起十二分心,哪怕北元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们都不曾错过。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北元看着好像对他们大明的集结兵马有些慌,也不怎么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力竟然一直没有动,丝毫不在意前线的将士如何被大明将士歼灭。   这样的情况肯定是不对的。   锦衣卫马上把北元主力所在的位置,甚至是周围兵马的位置全都给了朱至。朱至一看这情况,再寻思了自己进军的方向,立刻意识到,不对,这怎么有一种人家扎好口袋等着她领人进去的感觉?   万河大概那么一提,曹国公也就明白了,立刻追问:“所以,北元打算用多少兵马围困至儿?”   “八万。”万河丢出的数字是让曹国公吃惊的。眼底闪过忧虑的道:“至儿的兵马只有五万。”   “是。可是国公爷切莫忘了,公主的五万兵马都是重骑,这是公主花了无数钱堆攒起来的一支重骑。再加上用的是大明最好的火器,大炮、地雷、□□,都管够。五万兵马对付北元的八万人,就算是北元最精锐的部队,也没有多少胜算。”万河是要安曹国公的心,曹国公闻言瞥过万河一眼问:“至儿的意思,莫不是我们如果都没有发现,她是要吸引北元的所有主力,以令我们得以长驱直入?”   确实是那么打算的朱至,万河别管心里多么不认可,也无能改变。毕竟,谁让凉国公一向不相信锦衣卫。   要知道一开始朱至可是让锦衣卫们给凉国公送信,只为了让凉国公进军更顺利。   无奈凉国公丝毫不信锦衣卫,前线的情况只让斥候探明来报。   锦衣卫们对这个事一开始还挺郁闷的。要不是有朱至对他们的信任和支持,他们都要放弃了!   “她可真是胆大包天。”曹国公气不打一处来,以多打少,朱至是明知也敢为之,真是不怕偷鸡不着蚀把米!   别管此刻的曹国公有多怨念,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加快脚程赶往辽东。   不过,再怎么急赶慢赶,等曹国公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   看到满地的尸体,断肢残臂的不在少数,曹国公尤其注意到那是北元的人。看这外围全是北元人的尸体,由此可见北元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想要关门打狗。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设计人不成,反而中了朱至的计。   “伯父!”朱至身上尽是血渍,显得有些疲惫的冲曹国公招呼,曹国公上前一步喝斥道:“你胆大妄为。”   朱至讨好的冲曹国公一笑道:“伯父就别教训我了,虽然我是以逸待劳与北元八万精兵一战,我赢了,血战一天一.夜,北平里有人反叛,我现在是疲惫之师,赶回去怕是要让人收拾了,只能劳烦您走一趟。”   靠!曹国公真是要骂娘了,朱至弄了几万北元人进入北平,本来就有人不太同意,结果真闹出事了,而且是在他们大军进击北元的时候。   “你,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曹国公话说着,已然翻身上马,追问朱至道:“留在这儿你们没事儿吧?”   “只是疲惫而已,不好再继续赶路。我这回损伤数千人马,全歼北元八万主力,放心,北元再有谁不长眼的人来犯,必叫他们有来无回。”朱至宽慰曹国公的心,且让他放心大胆的回去吧,她这里断然不会有什么事。北元的人要是敢来,真以为她就缓不过来了?   “行,万事小心。”曹国公能怎么办,只能信了朱至。   不过,曹国公想到他带的几千北元人马问:“那我领的这些北元人呢?”   “一并带回去,他们若是想跟北平的北元人里应外合,那就一并解决,若是他们愿意归降,从此对我大明俯首称臣,且留着他们。”朱至丝毫不曾犹豫的扫过那几千人,嘴角勾勒的冷意,让听懂她话的北元人们都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啊,把万河带上。”朱至如是补充,像万河这样的人,能够及时告诉曹国公北平内的情况。   曹国公并无异议,要说对北平熟悉,他真比不过眼前的万河。   是以,曹国公莫可奈何的领着自己那三万兵马往北平奔去。   曹国公想啊,朱至那里他是没有出手的机会,北平城里似乎也就三万守军而已,总有他动手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北平是闹出了动乱不假,也确实是北元的人伺机而动,以为在北平兵马外出围击北元时,他们或许可以夺了北平。架不住朱至早跟沈彬叮嘱过,靠他们朝廷盯着人,太费心了,未必管用,就得发动群众们的力量。   朱至虽然从各地召集人而来,只为让人合力修建北平,尽快达到迁都的目的。架不住朱至待人好啊,不仅不强制人一定要干活,更是给足工钱,供他们好吃好喝。   活,干得确实挺辛苦的,那好吃好喝,更有钱拿,谁对朱至不是感恩戴德的。沈彬一个负责管事的人,也十分的聪明,朱至每每奖励做工快,做事好的人,那也都安排到位,更是顺势给他们洗脑,一切都是朱至的意思,也是朝廷的意思。   老百姓一向单纯,朝廷对他们好,心里有着他们,他们也会对人好。   如这盯着北元人的事,这可是为国出力,也是为保障自己的太平日子不会被这些北元人打扰。因而,盯着北元人这个事,人人都积极得很。   重点来了。   本来大家观察了许久,对于北元一干人也算有了认识,毕竟要说干活,能得一口饱饭吃,北元人也跟大明的百姓一般无二,个个都卯足了劲好好干活。大家伙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半。   可是自打北元进大同的消息传来之后,本来松下的心,瞬间就给提起来。   这一提,就让他们发现端倪了!北元人竟然想炸他们的运河!   就是北平的宫城之内,也有人不怕死的想毁了刚刚重新修缮的宫殿,那火药是不知道他们打哪儿来的,最后他们倒是点了,可惜没着。   赶来的百姓们像是早就知道那么一个结果,一道笑话着北元人,好让他们知道,可不是只有他们聪明,大明自上而下,哪一个不比他们聪明?   北元人自打盯着火药开始,已然有人第一时间警惕起来,火药得卖,只不过卖的是什么样的火药,这就不一定了。   毕竟要不是行家,谁也瞧不出来同样的火药到底有什么区别。   真正能让外行知道区别的时候,必须是他们点火的时候。   而且,在北元人买火药的时候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捉人,不就是想捉个人赃并获!   这回被人堵了个正着,看北元人还怎么狡辩!   当然,旁的想来硬的人,他们北元人加起来总共有三万,可是他们大明的人呢,难道不比这三万人多得多?   闹事的北元人毕竟也就那么一点,在北元人动手之前,早被一干百姓围起来了,根本都不需要大明的守军出马。 第154章 乱子   ◎见色◎   曹国公抵达北平后,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久久不能言语。怎么觉得有些儿戏呢?   可是, 沈彬却从不觉得这是儿戏。   若非朱至一再叮嘱所有包下工程的商户, 一律不许克扣百姓的口粮,工钱准时结算到位,更要保证百姓们安全。百姓们感受到朱至对他们的爱护, 朝廷对他们的爱护, 自然而然便把大明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北元进犯,在北平城里的北元人, 谁能不担心他们会趁乱胡作非为,以防万一, 那也得盯着。   沈彬派了人盯,朱至也派了人盯。   然而让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发现得再快,也不及百姓们。甚至这火药的来处,卖火药的人既想赚了北元人的钱, 又与沈彬处告发, 就为了既赚到北元人的钱, 更得捉住北元人的把柄。   沈彬看着出现的曹国公且问:“国公爷,不知前线战事如何?”   “差不多就可以大胜而归了。”曹国公如是接话, 让沈彬甚喜之。北元这一回踢到铁板, 自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那您要继续北上吗?”沈彬心下再喜, 可是曹国公要如何行事, 他该问问, 有需要他配合的地方他就配合着。   “不必了, 眼下北上也赶不及了。”曹国公想到凉国公那巴不得直接奔向北元最北的地方样儿, 再加上朱至也是一副休整完毕她就要继续砍人的架式,算了,他就别想能跟上了,还是在北平等着他们回来吧。   曹国公那么一说,顺势问起道:“北元剩下的人看好,连同我带回来的这些人,绝不能让他们再有别的异动。”   在这件事上沈彬秉持相同的态度,绝对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不然这接二连三出事,最后不好交代的人可就成了他了。   “父亲。”只是曹国公有心继续留守北平,看着点北平内的北元人,沈彬回府时,沈棠显得有些忧愁的出面唤了沈彬一声。   沈彬一眼瞥过沈棠道:“不必着急,只要北平还是公主镇守,将来互市一定会再次重启。这一次,会比上回更好。”   然而沈棠道:“毕竟生出这么大的变故,以安和公主一己之力,果真能与大明朝内的臣子抗衡吗?”   不是沈棠不相信沈彬,只是她总觉得自来文人与帝王相争,最终占尽上风的好像都是文人。   “这是国策,不是几个从未上过战场,也不曾了解北元情况的人说几句话就能改变。边境反复实属正常,若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国家如何发展?如何能变得更好?”沈彬看得更深入,自知不管是朱至或是泰定帝,都对与北元再开互市的事势在必行。   不打这一仗或许还挺难的,可是打完了这一仗,那就完全不需要再考虑,互市一定要开下去。   “来日北平成为国都,当真可行吗?这里离得北元太近了。”沈棠无奈转移话题,同时也将另一层疑虑道来。   “天子守国门。大明的天子可不是宋朝那些无能的君王。他们必要以一己之身守卫大明江山。”沈彬想到朱元璋早前说过的话,泰定帝别看着温和,却是最坚定的人,自知如今大明皇帝的决心。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不是格局已经变了吗?   “大明经过此战,咱们的舆图将对外扩张,这一张,北平的格局更不一样了。”沈彬想到这儿,脸上浮现笑容。   沈棠并不乐观的提醒道:“父亲是不是把前路想得太好了?”   “为什么不能往好里想?难道你以为咱们大明的陛下,大明的公主,到了北平,倾一国之力平定北元,不是想让大明更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依然对安和公主心中存疑,毕竟她才刚开互市,北元军队已经兴兵再起。可是,你别忘了,若是因为害怕失败,干脆什么都不做,又算什么?”沈彬知道女儿未必不会因为互市再被破坏而觉得朱至对北元的掌控太弱,这将来也会成为朝臣们攻击朱至,不让朱至再掌管北平的理由。   一但北平不再是由朱至掌管,谁敢说接下来的北平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所有的筹谋,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沈棠是担心沈彬在朱至身上倾注太多,最终让他们一无所有。   “你这是怎么了?”沈彬对于女儿所提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落在他的耳朵里都是在无声的告诉他,她的女儿要打退堂鼓。这并不是沈棠的性格不是吗?   而且沈棠刚刚如愿以偿来到朱至身边,这何常不是沈棠想了多年,盼了多年的事。   “我只是跟在公主身边,这才发现公主并不如爹所说的那样厉害,我不确定自己跟在她的身边,最后究竟能否如愿以偿。”沈棠将心中最放不下的事道来,她相信沈彬一定能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果然,沈彬了然了,且问:“你所图为何?”   沈棠张嘴想要道来,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你的心思我未必不能明白。在我看来,你比你的兄弟们都有本事,我不否认。但是,做事绝不能急,尤其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图,让自己那点不能宣之于口的心思被人察觉。你该庆幸于自己并未从公主的身上看到任何急切。否则,一个沉不住气,事未成,却已然惹得众怒,这样的一个人,你还愿意随之左右,共谋之?”沈彬既然作为父亲,就得为孩子指一条明路,想打退堂鼓的女儿,不是不能打,但她可莫要后悔。   沈棠定定地看着沈彬问:“爹既然知道我的心思,是不是觉得公主也有此心,只是从不宣之于口而已?”   沈彬笑了笑道:“你自己看,我只能说,你占了便宜,能有机会帮公主打打下手,这已然不容易。旁的,你决定之后再告诉我。不过,在你想得到你要的答案事,把你份内的事办好。旁的不论,就凭公主做生意的手法,眼力,你就该学着点。”   这话,沈棠岂敢不认同,也正是因为认同,沈棠这不是来找亲爹商量商量,她到底要不要继续留在朱至身边。   显然,沈彬的意思很清楚,朱至的心思想完全看破是不可能的,处在朱至的位置上,朱至的目光绝不可能只放在小小的北平上。沈棠的盘算,沈彬知道,那又怎么样。要说朱至不管女人的事,她管得不少了吧。要说怎么去管,好像也没有听到特别的传闻,就沈彬所知都没有特别照顾的。   至于朱至身边有些女兵的事,好像是原本教坊出来的,人跟在朱至的身边,几回与北元交战尚未有机会跟着。   沈彬听了一耳朵是,她们这些女兵练不到家,朱至甚至直言就她们那点本事上战场纯属送人头。   有时候沈彬听到朱至的评价,相当犀利的话,也是让他适应了好些时候。   但是,沈彬更知道,朱至对那些女兵说过,何时她们能把军中大半的士兵打败,才是她们上战场的时候。   对此,军中将士们那是万分的认可。   谁上战场不得经过训练,每日早晚的训练那是谁都休想躲懒的,相比于其他的军中,自打朱至暗里开始养骑兵开始,她的训练可以说是最严格的。   用朱至的话来说,她宁可让众将士在战场下多辛苦一些,也不愿意他们上了战场丢了性命。   自几年前朱至打着和朱雄英一道来督建烈士陵园开始,朱至每到一处都挑了一群善骑射的人,目标很明确,她要自己建一支属于大明的骑兵,而且是最好的骑兵。   此事上报朱元璋,朱元璋只一句,练兵可以,练多少都行,前提是朱至得自己出钱出力。   只要不是问朱元璋要钱要人,朱至随便搞。   得,朱至一个喜欢凡事早做准备的人,绝不愿意受制于人的。   因而无二话,三军将士随她挑,她是不能亲自练不假,这支兵也得知道她是他们的头头,人就算放在北平,将来她要是接管北平,至少她不用费心收拢人,思考要怎么样才能让三军将士听她的话。   显然,朱至早做准备是对的。就朱至看来,她要训练出一支强悍的骑兵,更得是样样精通的骑兵。   无人知晓,朱至是几乎三个月来一趟北平验成果的,北平内这一支骑兵,从一开始的几百,慢慢增长到几千,再到如今的两万之数,再以步兵三万配合,朱至是早把人收拾得妥妥当当,这五万人对朱至心服口服。   连带着,信国公也早在军中给朱至铺路,三不五时领着兵去瞧瞧朱至让人训练的重骑,好让他们知道,自己跟朱至训练的兵有什么差距。   看不说,更得上手打,借朱至的兵,扩张朱至在军中的影响力。有些心照不宣的话,大家大抵知道那个意思,接下来无非也就是好好办,办得妥妥当当的就是。   信国公一番铺路的结果就是,纵然不是朱至让人训出来的兵,被朱至的兵都打老实了,他们更是信国公的兵,不乖乖的听信国公的安排,跟着信国公的孙媳妇好好干事,那正常吗?   这些事,沈彬全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要跟女儿一一道明。   “爹就那么相信安和公主吗?”沈棠也不知是听进了话或是听不进去,问了那么一个相对于蠢的问题。   沈彬肯定的道:“以我们沈家商籍出身,我本来没有资格参加科举,公主为我求得太上皇网开一面,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信一个把我扶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我要信谁?”   难得听到沈棠问出如此傻的问题,沈彬微拧了眉头。   “比起和安和公主纠缠更深,陛下,太子呢?”沈棠终是说出了心中的那层顾忌,何尝不是希望沈彬能听进她的劝,不可将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朱至身上。   “大明的格局如今和从前不一样了。一个功高的公主,未必能让朝廷容得下,皇帝容得下,太子容得下。”沈棠提醒沈彬不可和朱至继续纠缠更深,这只会让沈彬再也无法脱身。   对此,沈彬道:“那又如何?公主作为,利于国,利于民,更利于百姓。若她行的是不仁不义,有负于家国之事,当弃之于她。如今,她既有为国效力之心,对我也有提携之恩,因为以后可能存在的帝王猜忌,朝廷针对,你要我掉转头去向太子自荐,陛下再荐?你怕是觉得我们沈家的日子过得太好。你既然生了此念,往后就莫要再与公主往来。”   本以为相当聪明的女儿,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沈彬果断决定,这样一个分不清时势,只心心念念于一己之私的人,绝不能让她到朱至的面,在朱至面前露出端倪。   “爹!”沈棠一听急了,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沈彬竟然就要夺走吗?   “我本以为你聪明,懂事,也有识人之能,可如今看来,你既无耐心,也好高骛远,更是有意舍他人而成全自身。你莫不是以为朱家上下都傻?但凡我要是连在公主手下都办不好事,太子,陛下,他们会相信我。你对皇家了解太少这也不是你想拿公主当踏脚石的理由。”对,沈彬听了半天就听出来了,沈棠是要用朱至来做踏板石,只为攀上太子朱雄英和泰定帝。   沈棠是真敢想啊!她是觉得全天下都只有她一个聪明人吗?所有人都应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随意可以由她摆布?   哼,就如今的沈棠啊,当初沈彬初见的朱至她都不是对手,更别说朱雄英和泰定帝。   “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父亲可以为我们沈家多留一条退路。”沈棠从小到大没被沈彬如此斥责过,没有想到因为一时的他念,竟然被斥得头都抬不起。   “无论你是什么意思,以后都不必再出现在公主面前。我不能让你毁了我辛苦攒下的局面。”沈彬走到今天能容易吗?他怎么可能会希望有人毁掉他经营得来的一切。   哎,本以为侄子不靠谱,自小聪明的女儿能跟在朱至身边,那可是大喜事一桩,应该是可以让沈家在朱至那儿的份量不断加重的。   结果怎么着?不就是互市被北元再犯大明中断了吗?沈棠就觉得朱至不过如此了?   一个不过如此的女子,泰定帝能让人在这儿负责建国都,守边境?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朱至都办得那叫一个漂亮。   北元纵然有进犯之心,却不敢对北平动手,难道不足以证明在北元的心里,朱至是不可轻易动手的,以至于他们选择对别的地方进攻,再以包围之势把北平拿下?   “父亲。”沈棠知道,沈彬决定的事绝不可能再改。   “我会和公主说明情况,你不适合留在公主身边,以免坏了公主大事。”沈彬此话落下,沈棠脸色更是变得铁青,而沈彬已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态度也算足够清楚。   而曹国公坐镇北平,外头的消息他也让人盯着,绝不许漏了一星半点的消息。也就知道,凉国公果真是有了仗打,那真就是一马当先,无人可挡。   这人啊,一会儿的功夫已然长驱直入,直接到了捕鱼儿海。   北元主力被迁,北元人那都是落荒而逃,他们想逃就能逃?   凉国公一出击,攻其不备,大获全胜,俘虏北元什么太尉,亲王等六万余人,得牛羊八万。   消息传回北平,曹国公喜上眉梢的道:“这仗打得真是解气。”   对啊,谁能说不解气?   不过,曹国公听了半天,愣是没听到朱至的消息,赶紧追问:“公主呢?”   别的人都好说,就朱至,凉国公都管不好她。   “公主正带人帮北元人安顿,好像,公主说要助民建城,最好能修河造路,以令百姓安乐。”前来报信的人听是可以听见了朱至的话,架不住他不能理解到位。   曹国公有问,他只管一五一十的回答,余下的也无须他操心。   曹国公一听,马上明白了朱至的意思,这不就是要真正把北元变成大明的城池吗?   显然,朱至也是十分清醒的人,知晓于凉国公领各路人马冲在最前面,打完了仗转身就跑,这不是给人卷土重来的机会吗?这可不行!朱至就得领着人收拾残局,正好,她如今的身边有一个杨荣。   仗还没打完,杨荣已然第一时间向朱至进言,好不容易攻下的辽东,必须要让他们成为北平的一处屏障,万万不能再叫北元控制了。   至于其他地方也是一样,大明攻下的城池,绝不能再让其他人有机会夺去。建城修渠引水,感化百姓 ,以令百姓觉得,跟着他们能够吃饱穿暖,那他们就绝不会再想打仗。   为此,杨荣那是给朱至送上了厚厚的一份公文,上面有针对如何安抚北元百姓 ,如何修复两族百姓关系的办法。   最最重要的更是,大明得费心经营草原之地,须得供应生活在草原上的百姓们日常所须的用水,盐什么的,让百姓们看到大明对待他们是何种态度,他们也必能明白,大明比北元好。   引水,开盐池,行啊!朱至看到上面的办法,自然清楚的知道办法是可行的,架不住有另一个问题。钱!   朱至将问题提出来之后,杨荣不太好意思的道:“公主生财有道,您是知道在下主意是好的。”   呵呵!朱至当然知道是好,可好归好,她现在要用钱的地方有多少,杨荣他知道吗?   “公主,为长远而谋,把敌人变成我们的城墙,更是坚不可摧。”杨荣为朱至分析利弊,何尝不是盼着朱至答应此事,唯有如此,才能保边境安宁。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帮你把建议呈上去,至于朝廷听或是不听......”   话音刚落下,杨荣已然第一时间道:“要是指望朝廷,让那些文臣拨银子,这不比割他们的肉更让他们难受?”   “你现在不是在让我割肉吗?”草原,什么是草原,这一望无际的草原,有他们的主河,想把水引到无水的地方,能是一件容易的事。那花费的人力精力,不用细算朱至都头皮直发麻。   虽然眼下朱至也不是没有在干类似的事,但小大小闹跟计划周全的安排能一样?   “公主,公主,或许罪在当代,却是功在千秋。再说,战事一休,公主要想专心挣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杨荣已然明了朱至有多么生财有道,好话不要钱的往朱至身上砸,只盼朱至下定决心干。   不指望朱至,指望朝廷上的人,他们一准会先考虑到底草原这地方能不能帮。   大明借粮,结果北元竟然对朱至动手这个事,朝堂上的人肯定都记着。   当然,杨荣更是觉得,其实朝廷的国库并不富裕。   “你可真为朝廷着想,明明知道你的提议是功在千秋,那就该让朝廷出面才对。盯着我的钱让我修渠引水,我的钱再怎么容易挣,也不是大风吹来的,真以为我不用费心?”朱至一眼瞥过杨荣,她能被人轻易洗了脑,以为修个渠引个水是小事?   “再者,水怎么引,如何才能避免有人挑起乱子,你果真觉得容易?”朱至再问,北元这回差不多被灭得七七八八,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他们绝不可能再挑事。   然而留下的百姓们如何安置,如何能让他们不挑事,不容易。   “只要公主愿意为之,必可成。”杨荣朝朱至深深作揖,盼着朱至能够松口答应。   “我看看再说。”朱至也知杨荣的建议不错,架不住朱至开销真大,如今要用钱的地方太多。   没事儿,只要朱至愿意考虑,杨荣自知朱至和那些打官腔的当官人不同,但凡是真真切切有利的事,朱至最多会考虑如何推行才更妥当。资金只要供应上,剩下的就不会担心了。   杨荣绝口不再提,日常跟在朱至身边的人,自知朱至派了精通工程的人让他们看看草原,这水要怎么引,如何可能让更多草原上的人有水喝,不必为水而操心。杨荣便知道,这事快成了。   满心欢喜的杨荣不再催促朱至,只更尽心更力的帮朱至办事。   比如怎么给北元百姓们洗脑,该让他们知道,他们被人所弃。   如今大明不计前嫌,愿意想方设法安顿他们以后的生活,不过,从今往后这里再不是北元的地方,而是大明的区域。所有人若想安稳过日子,就得守大明的律法,不可做出杀人放火,抢劫打人的事。   这一点要求不算太高,可以说算是最基本的了。大明没有想将北元百姓一网打尽,也不打算把他们关起来,以前他们怎么过日子,现在好像还是怎么过日子,那,这些原本的北元百姓也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慢慢的适应。   总的来说,凉国公在前头冲得快,后面没有生出事端来,真是多亏了朱至给他收拾残局。   凉国公攻入北元的营帐,可是向来不管不顾,一路杀过去,杀得北元上下胆颤心惊,无人再敢和大明抗衡。   然而战场上的将士能杀,普通寻常百姓却是如何也杀不得的。   真要是大明灭族的操作对待北元人,不是逼得人不惜一切代价的和大明抗挣到底?   好在,凉国公虽然认为杀光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毕竟泰定帝早就已经有言在先,降者不杀。一应百姓也是不能杀的。不杀,如何安顿这些人就是极大的问题。   凉国公没闲心管这些事,在他看来,人若是老实就放着,不老实的人该杀就杀。至于他们是不是有饭吃,绝对不值得凉国公操心。   可他不操心,总得有人操心吧。   原本这类的事几乎都是曹国公接手的,架不住眼下曹国公回了北平,那原本该曹国公干的事,就落在朱至肩上。   俘虏嘛,也是要优待的。朱至接手一样样的安排,跟人也是有言在先,安安分分,踏踏实实不闹事,大家也就相安无事。反之,谁要是觉得能再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那可就得试试,究竟最后谁死谁活。   朱至下令三军谁也不许为难俘虏,更得让杨荣组织些会说话,擅长说话的人,跟北元的百姓们好好的说道说道,只要归附我们大明有什么好处。   杨荣听着朱至的安排,默默给朱至竖起大拇指。   有了朱至指示,杨荣可就得跟北元人细说这两年来大明做的好事。比如,大明去岁送了北元十万石粮食,这可是真真切切的。   再有,互市一开,不就是想要双方互通有无,也是为了助北元度过难关。   想来诸位其实都听说过,脱脱首领部下的人进了大明之后,不管是谁,只要干活的都能吃饱穿暖,仅此,足以说明大明绝无为难北元之心,更无苛待百姓之举。   若非北元进犯大同,大明绝不会兴兵而出,与北元再战。   大明清楚,百姓们都有一颗求安之心,绝没有挑起战事之意。   架不住上头的人他们不肯安分。打着什么为百姓夺回粮食的旗号,实际上北元上层抢回来的粮食究竟有多少到百姓的手里,想来你们都是正主,最是清楚才对。   和你们北元的各部首领不一样,大明确实真心实意只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两国百姓交好,再无战事,才是大明的追求。   你们以后就是大明的子民,只要你们不闹事,想要牧马放羊或者搬家,搬到北平,甚至是大明的任意一个城池,一股脑决定所有人那是断然不可取的,杨荣非常清楚这个道理。   因此,他代表着大明出面,既游说心下不安的北元百姓,也是想把人变成自己人。   朱至就是想让北元百姓们的心都偏向大明,唯有如此,从今往后这些人才不会成为大明的敌人。   杨荣眼下要做的就是把这一点落实,必须要让北元百姓觉得,落在他们大明手里,日子只会过得比以前更好,绝对没有不如从前的结果。   画饼是稍微,嗯,有那么一点点骗人的意思,那也是必须为之。   重点就是稳定人心,千万不能让这些俘虏们再闹出什么事来。   确实,在朱至的统筹下,有个杨荣这样的人帮忙,安定人心,以令北元百姓对大明的抗拒少上许多,必须得干好了。   凉国公那头都把人打得四处乱蹿了,再继续追下去,拖着那么多的兵马继续追击零散的人马,实在不划算。   因而眼看情况差不多,凉国公利落的打道回府。   然后,回来的时候,又发生了一桩事,凉国公得意忘形,一时喝多酒,竟然要对北元的女子动粗。不想那女子是个烈性的,为保清白竟然不惜以咬舌自尽。   凉国公一看对方嘴里出血,酒立刻就醒了,赶紧让军医过来救人,人是救回来了。   可是因着此事,北元上下都对凉国公生怨,原本无事的北元俘虏们,突然都生出怨恨,看那架式,大有要跟大明拼死一战,定也要为人讨回公道。   对此,凉国公可就不满了,“北元的人但有异动,把人给我杀了,全杀光了。”   面对统领三军的凉国公,其他各路将领都不敢吱声,可大好局面若因凉国公一时的见色起义而限入困境,事情可就麻烦了。   谁也不敢跟凉国公呛声,毕竟凉国公脾气不好人尽皆知,当面呛他,不是让他揍人吗?   可是看情况不太好,得找个能管凉国公的人过来才行啊!   好在,朱至离得他们不算远,有人给朱至送了那么一封信,朱至立刻赶往凉国公所在地。   正好,那险些被凉国公侮辱的女子的家人冲到凉国公的帐前,非要凉国公给他们一个交代不可。   凉国公能给他吗?人,他们都是俘虏,大明想杀他们就杀他们,区区一个女子而已,凉国公看上她,那难道不是他们的福分?   听听这话狂妄吧,北元人那边当时就气急了,如何也不能受下这股气。赤手空拳便要冲入凉国公的大帐,不用说,全叫大明的将士押得死死的。   凉国公对敢跟他动手的人是什么态度?当下想到杀一儆百。   陆副将一看这情况,如何也是不能让凉国公继续犯糊涂!   “国公爷,国公爷,使不得,真真是使不得。”陆副将拦着人,就盼凉国公能听进劝,莫在这紧要关头犯糊涂。   不,应该说是不能一错再错。   “有什么使不得的,陛下是说过降者不杀不错,他们现在可是想要造反,我还得对他们手下留情不成?”凉国公好事没成,看样子还惹了一身骚,本能之下只想斩草除根,绝对不能让这件事传回应天。   “国公爷,毕竟是您有错在先,各路将军都在,您做的事绝对瞒不住,若因这件事,叫北元那边闹出更大的乱子来,传回应天,只怕迎接国公爷的将是口诛笔伐,得不偿失啊国公爷。”陆副将十分不容易,昨天他不就出去一下而已吗?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闹出这样的事,不是急死个人吗?   “我把北元都灭了,我就要个北元的女人还错了?”凉国公不太服,或许他不是不清楚,只是如何也不愿意接受。   陆副将那叫一个头痛,继续相劝道:“若没有出事,自然没有错。可那姑娘不愿意啊!”   凉国公理所当然的道:“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嘴里喊着不要,不肯,其实就是想要。”   !!!陆副将真就想问问凉国公了,这是谁教的他?谁告诉他的狗屁道理?   可是,重点不在这儿,重点在于怎么才能让凉国公改主意,不杀人。   真要是让凉国公杀了外头的那些人,凉国公这一回辛苦奋战的功劳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行了,想不让人传话有什么难的,人死了,死无对证,其他人,有我警告,他们要是敢乱说,真以为我不敢对他们动手吗?来人,把这些胆敢诈降,如今原形毕露,对大明不利的人都带下去砍了,以儆效尤。”凉国公确实听不进劝,可把陆副将急得不轻,怎么好说歹说,凉国公就是听不进劝。   可是,外头的人听着凉国公的吩咐已然准备将人拖下去,却在这时候传来一阵稚嫩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问:“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要动手?”   一听声音,陆副将眼睛亮闪闪,庆幸无比终于来了一个救星。   凉国公就不一样了,嘴里念叨道:“她怎么来了?”   陆副将第一时间感受到凉国公疑问的眼神,只好解释道:“国公爷怕是忘了,您一路北上,后头都是公主跟着安抚百姓,这才没有生出乱子。您昨天还说,要是赶上一晚上的路,都能跟公主碰面了。”   偏就是这样一个夜晚,就生出那么大的事。   此时的陆副将悔不当初,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让凉国公奔着早点见朱至去,一直赶路,也不至于出了那么大的事。   “而且,您怕是忘了,公主身边有太上皇的锦衣卫。锦衣卫消息灵通。”陆副将觉得,他有必要让凉国公知道,什么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更何况大明可是有专门打听朝臣作为的锦衣卫。   任何朝廷命官做下的事,都别指望瞒得过他们。要不然陆副将为何会说凉国公瞒不住。 第155章 警告   ◎惩罚◎   凉国公被陆副将一提也想起来了, 对啊,眼下朱至离得他挺近, 他不急着去见朱至, 没准朱至急着来见他。   至于外面的事,凉国公自知躲不过,他这会儿在营帐之内, 对于没有立刻进屋的朱至, 其实他也该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朱至的性子,终究凉国公还是走出了营帐, 冲朱至打招呼道:“至儿,你来了啊!”   既然凉国公能出来, 饶是急急忙忙赶来的朱至面对凉国公的出现,也只能压下心中怒火,冲凉国公作一揖道:“舅公。”   凉国公正要应一声,朱至已然开口道:“舅公,我们单独聊聊。”   就凉国公做下的事, 但凡换一个人, 朱至上手就能废了他。不曾立刻动手, 完全因为顾念凉国公是长辈的身份,以及作为大明元帅。   凉国公听到朱至的话一顿, 打量朱至半响, 注意到朱至那坚定不容反对的眼神,自知朱至并不是在跟他商量, 而是为了保留他的颜面, 请他随她一道到一旁去。   “啊, 走。”凉国公哪能说一个不字, 爽快答应。   朱至冲一旁的人吩咐道:“人放着, 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嘶,听起来像是防着凉国公暗里下手。   凉国公纵然不算太乐意,那不也是没有办法。   朱至且往一旁的草地走去,四周无人,确定他们的谈话不会有人听见,朱至这才开口道:“舅公还记得律法规矩,□□妇女者该当何罪?”   一开口亮出律法,朱至等着凉国公下文。   “我,我就是昨晚喝多了,一时迷糊了。”凉国公嘴角抽抽,依然想为自己解释一番。   “这话舅公自己说说,你相信?”酒后乱性,不过都是借口,真以为朱至会信?   凉国公面露尴尬,毕竟被朱至说穿了,他要是再坚持,谁能保证朱至会不会再做出什么事?   无奈之下,凉国公道:“这事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这句话舅公也不是第一回 说了吧。北元的王妃,您当时闹得多大,须得我说得更清楚?”朱至生气,更气愤于凉国公死不悔改,同样的错一犯再犯,完全没打算改。   凉国公被翻起旧账,心情可就不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果真要按大明律法将我处置?我可是功臣。”   凉国公急于亮出功劳只为打消朱至的念头,朱至岂不明白,这也是来日凉国公一但回了应天,面对朝中御史的参奏,他会在泰定帝或者朝臣面前说的话。   “有功之臣便可肆意妄为,目无王法?我这些年和舅公叮嘱的话,舅公是全都听进狗肚子了?”朱至恨铁不成钢。   对,凉国公确实有本事,但是他的个性也有很多问题。无法无天,无所顾忌。   朱元璋每每看着凉国公便觉得他是一匹野马,一匹让人头痛无比的野马。   好在凉国公再野,泰定帝能管得着人,多少也让朱元璋心下稍安。再有一个朱至镇着,朱元璋也就由着泰定帝发愁了。   此时,朱至知道,凉国公做错了事,甚至就刚刚那场面看来,分明是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朱至又气又急,可想起凉国公立下的汗马功劳,也确实没有办法把他当成寻常人处置。有功于大明的人,岂能赶尽杀绝。   凉国公倒不是把朱至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有些事做都做了,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否则要他如何是好?   “我真不是有意的,酒一喝多,脑袋就难免糊涂了,我当时就是看那小姑娘长得好看。我错了,我错了。要怎么处置你说。”凉国公心知朱至一来,事情是瞒不住了,如今就只好问朱至,要如何来处置他,他都受着。   朱至知道,事到如今再训凉国公也没用,解决问题才行。   “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是听我的,我保您回朝不会再有人揪着此事不放;第二个是回朝廷处置。到时候满朝的文武大臣怎么您,您要受什么样的责罚,会不会功过相抵,我不保证。”朱至平静陈述,也是让凉国公自己决定。   依凉国公此番作战立下的功劳,回了应天必受嘉奖,若是因为他一时酒后失态,把自己辛苦攒的功劳全作没了,他悔不悔,恨不恨?   一听后者,凉国公不带一丝犹豫的道:“那我肯定听你的。”   要说凉国公的眼界有多宽,有多不在乎功劳,定是骗人的。他不就是怕自己辛苦这么三四个月的杀敌,最后为了那么点事,叫他的功劳全都没了,才会想把那些闹事的人全都解决掉,免得他们再闹腾。   朱至一来,凉国公比谁都更清楚,事情瞒不住了,现在就看朱至什么意思。指望朱至帮他瞒,凉国公从不有此想。他可比谁都清楚,朱至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没有立刻给他一脚,那都是因为他是长辈。   “那就走吧。”朱至得了凉国公的准话,那就不用绕弯子了,直接走。   凉国公素来知道朱至是个急性子,可是,朱至没说要怎么做!   “等等,你没说要怎么做呢?”对啊,没有听到朱至打算如何对他,凉国公心里着实没底。   可是朱至回头冲他道:“跟着我走就知道了。要不然,且请舅公回应天再由我爹处置。”   提前说清楚是不可能说清楚的,朱至只让凉国公跟上,有什么话他们到人前说。   凉国公有选择的权利吗?   为了怕回京被人参上一参,再把他的功劳全都抹了,他只能乖乖的跟上朱至,且由朱至怎么做就怎么做。   朱至领着凉国公一会儿就回到了,陆副将不错眼的观察凉国公,确定以及肯定,凉国公应该是让朱至治老实了!   那就好,那就好!   陆副将对偶尔有时候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不了起的人的凉国公,甚至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那么一个事其实很是忧愁的。   好在终于出了一个朱至是狠狠能治住凉国公的人,也让陆副将稍松一口气。   “把他们放开。”一来,朱至先让凉国公的人把北元人们放开。   一干人齐齐看向凉国公,这可是他们国公下令让他们捉的人,要不要放,须得凉国公做主。公主来了又怎么样,他们就只听他们的国公爷。   对此,朱至并没有生气。   辛苦练出来的兵要是都不听元帅的,那得某位元帅反省反省,他是怎么当的元帅,像样吗?   于此时,凉国公已然示意人把人都松开。   六七个北元壮汉,叫凉国公的人揍得鼻青眼肿的,得了自由,且与朱至问:“你比他大?”   直指凉国公,这位横眉竖眼的,显然是要讨个公道。   “不算,他是此番北伐的大元帅,我们都听他的。不过,他要是做了什么事,我们三军将士看着,绝不会允许他无法无天。”朱至一放话,考虑到朱至一出现就能让凉国公听话,还把他们放了这件事,自然,还是有人愿意相信朱至的。   “那他昨天晚上想强占我妹妹,逼得我妹妹咬舌自尽,如今虽然保住一条命,却是再也不能开口说话,按你们大明的规矩,他该如何处置?”既然信了,为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恨不得食凉国公之肉,喝凉国公之血的方脸男儿立刻追问。   他来,就是想讨要一个公道。   朱至想都不想的道:“按军法,杖四十。”   这不假,军法确实如此规定。   凉国公瞪圆了眼睛,朱至竟然又要打他?   他不该打吗?   方脸男儿一听怒气稍缓,再问:“话说得是挺好听的,他既是你们的元帅,你们打他,谁下得了手?”   “既说了打,就不会缓,来人,行刑。”朱至此番前来既是为凉国公之错而来,同时也为安抚北元百姓而来。   为了这件事要毁了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印象,朱至得要怄死!因此,朱至丝毫不犹豫,这便让人把凉国公押过来打。   凉国公哪肯啊,朱至看出他的不乐意,已然警告道:“若是舅公不愿意按军法处置,好说,回去让我爹处置您,彼时可就不是四十军棍的事了。”   有人添油加醋,就凉国公做下的事,完全可以无限放大,到时候凉国公可得想好了,自己要不要把事情全都咽下。   一提泰定帝,凉国公马上不吱声了,傻子才会想回去让人捏着他的错处无限放大,叫他吃尽苦头。   “好,我受。”凉国公权衡再三,以为比起应天一张张杀人不见血的刀,还是叫朱至明明白白的罚了的好。   话说着,凉国公已然脱了身上的铠甲,且立于一旁,让人就那么当着北元百姓的面打。   凉国公一方的人自然是没有上前敢打。朱至又不是只身一人前来,一个眼神扫过去,跟她前来的将士中有两人执杖上前,一句话不多说,直接打。   可怜的凉国公,生平两回受军棍都是因为朱至。然而对于朱至,凉国公真怨不起来,要不是因为他太贱,他至于受这责罚?   朱至的人打起人来半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那么多的人看着,是不是真动手,哪个看不出来。   凉国公被打得皮开肉绽,偏凉国公连吭都不吭一声,倒是让人对他肃然起敬。是个硬汉子。就是这品性不行。   一个个在心里默念着。待四十军棍打完,凉国公整个人的脸色那是一片惨白。   “凡我大明军士都听好了,无论是谁,胆敢无视军法,一如凉国公。别说什么北元的俘虏不是人。北元灭,他们归降于我大明,从今往后就是我大明的子民,凡我大明子民,不容人欺,不容人辱。你们更是给我牢牢记住了。能入我大明各烈士陵园的将士,都是为守卫边境,征战沙场而壮烈牺牲的烈士。可是,你们别忘了,你们究竟是为谁守的江山。你们为的是家人,是这无数的百姓。倘若你们连保卫他们都做不到,甚至更是做出欺他们,辱他们的事,那你们就不配说你们是大明的军队。”朱至厉声喝斥,正告于在场的所有将士,他们莫要忘记自己的初衷。   “谨记公主教诲。”关键时候,必须得有人捧场,这不,一旁已然有人出面附和。   朱至的话说到人的心坎上了,他们都是将士,该是守卫大明的人,绝不是仗着自己那点本事便四处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强盗或者土匪。   “是,谨记公主教诲。”有人出面附和,其余人那必须得跟上。   朱至已然冲一旁的北元百姓道:“你妹妹的伤,我会为她请大明最好的大夫,尽所能治好她。她这一辈子若是过不去这个坎,把人给我,我会护好她。”   当舅公弄出的烂摊子,朱至除了帮忙收拾,还能怎么办?   “如果你们觉得这四十军棍依然不解气,想如何对付我舅公,请便。”朱至已然放了话,结果对方并没有接话,朱至立刻让开,且让凉国公显露在人前,由他们处置。   凉国公!!!朱至确定不是在拿他的小命开玩笑吗?   就这几个北元人来寻凉国公的架式,要说他们不想要凉国公的命,鬼都不信!   之前凉国公连见都不见人,不就是觉得不需要见,免得一不小心伤了自己。   结果怎么着,朱至一来,他按她说的听她的话,她竟然要把他的命交出去?果然最毒妇人心吗?朱至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凉国公无声的控诉朱至,他都一身的伤了,朱至不说心疼心疼他这个舅公,更要任人处置他。过分,实在太过分。   结果怎么着,朱至回了他一记稍安勿躁的眼神。   然而看着方脸的男人靠近,这让凉国公如何能稍安勿躁?一不小心他可是要没了性命的!   凉国公想吱声,朱至先一步上去将凉国公按下,且与方脸男儿道:“人在这儿,你要如何解气只管动手。谁也不许插手。”   话说着,朱至更是扫过一旁的众人,无声的警告所有人,哪一个敢轻举妄动试试。   朱至的威严甚浓,一时间包括陆副将在内,都不敢上前。   而那方脸男人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能得到交代,饶是一开始他冲到凉国公的面前是想要将人杀了,为自家妹妹出气,对于凉国公以多欺少,更是出言相辱,他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然而如今对于朱至出面,二话不说教训凉国公,更由他处置,方脸男人半天没有吱声。   再者,自家妹妹并没有被欺负成,咬舌自尽这一点,方脸男人也是寄希望于朱至所说的,为他的妹妹请最好的大夫,尽可能的治好她。难免,方脸男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   “你说话算数?为我妹妹请来名医,若是我妹妹一辈子过不去这个坎,也由你负责?”方脸男人问出心中最记挂的事,只盼有人能治好他妹妹身上的伤,还有心上的伤。   “天地为证,若我朱至言而无信,当死无全尸。”朱至严肃立誓,也为宽眼前这些人的心。   那一位方脸男儿闻之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我妹妹命还在,也没有被他真正欺负了,既然他受了他该的责罚,你也答应为我妹妹救治,此事就到此为止。”   于普通人而言,他们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公道,应得的公道。   朱至出面,并没有任何偏袒之心,甚至更是让他任意处置凉国公,他若再不懂得见好就收,那他当真要让所有人与他陪葬?   人便是如此,在得不到他们所要的公道时,他们会不惜一切,包括他们的性命,若有人给了他们该得的公道,心中的愤怒得以平息,他们也就愿意退一步,而不再执意与人不死不休。   凉国公闻言自是大松一口气,同时看向朱至,似在无声询问,朱至是早料到如此结局的吧,以进为退?   “多谢。”想等凉国公出面道一声谢,谈何容易,便只能朱至代劳了。   方脸男儿连连拒绝,朱至道:“我看你们身上有伤,不如让军医为你们瞧瞧?”   “不必了。只是我妹妹。”方脸男儿和同伴们身上确实是有伤,不过都是皮外伤罢了,不值一提。此时最需要大夫的人是方脸男儿的妹妹啊!   “商枝,你陪他们走一趟。另外,病看完了,将他们一家都带回来,从现在开始,由我们来照顾他们。”朱至来了,既知情况,哪能不带上孙商枝,被唤一声,孙商枝己然第一时间出面,而万河也乖乖的立出,齐齐等着方脸男儿。   方脸男儿未必不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受了骗,结果朱至竟然连大夫都带了来,也叫他心中的猜忌放下了好些。   能有人来就好,就好。   最终,方脸男儿也想起来了,冲朱至感谢道:“多谢。”   “去吧。她是我大明数一数二的好大夫,你们可以放心。”朱至不出门也就算了,出门必须得把大夫带上。   方脸男儿虽然惊于孙商枝是女流之辈,但想到自家妹妹如今的情况,也不想接触任何男人,女大夫好,女大夫好!   等方脸男儿他们一走,朱至一眼扫过凉国公道:“舅公,捡回一条命的感觉如何?”   凉国公方才怕的就是眼前那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北元人,当真冲过来要他的命,死里逃生,若说心中无感那定是骗人的。   “您也是有女儿的人,若是今日遇此事的人是您,您能容人活着?舅公总以为我愿意与您再三说教,却从来不思将心比心。你们亦如此。别忘了你们也是有家人的人,既不愿意你们的家人受人欺负,自该不欺于他人。”朱至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凉国公行事肆意,连带着他所领的军队从来也是军纪最差的。   长此以往可不行。   朱至已然在考虑,该怎么样整治凉国公军中的军规。   凉国公都被当众责打四十军棍,足见朱至是个执法严明的人。   面对这样铁面无私的公主,谁都清楚犯到她手里会是什么下场,谁又敢跟朱至呛声?   “回去正告三军,从现在开始,但有违乱军纪者,罪加一等。各万户,千户,百户,一个个带着你们的人好好的熟记军规。”朱至下令,同时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道:“把军规给我大声的读出来,若是哪个地方没有声音,罚你们围着军营跑上三圈。”   军营,他们这可是有近十万的兵马安营扎寨,若是围着这里跑上三圈,不,就算是一圈都要了命了。   “还不快去?”朱至说完话,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动,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再一次喝斥,让他们麻利走人。   “是。”朱至过于可怕,哪个敢不听话?赶紧散了。   凉国公对于朱至诉责于人的事,那是半个字都不敢吭。   终于人都几乎散去了,朱至也终于想起他这个舅公还跪着是吧。转身依然狠狠的瞪了凉国公一眼,扶着凉国公道:“舅公信不信,但凡要是我碰上那姑娘同样的事,我啊,必让您知道什么叫永绝后患。”   靠!凉国公真觉得身下一凉,饶是朱至就那么一句话,也足以叫凉国公心惊肉跳。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凉国公后背阵阵抽痛,他都痛成这样了,该不记住教训吗?   “那最好。再有下一次,舅公莫怪我不念亲情,必让您这一辈子都动不得半分欲念。”朱至阴恻恻的放话,凉国公震惊望向朱至,朱至回头且问:“舅公要现在就试试,我能不能?”   “不,不,不用试。”开什么玩笑,凉国公是想试的那个人吗?打死他也不想试。一点都不想试!   朱至一听点了点头,与一旁唤道:“去唤军医来,让他们给凉国公处理伤口。”   难为朱至还能记得他有伤在身,凉国公纵然被打的时候就在怨念朱至,怨朱至下手如此之狠,完全忘记他可是朱至的亲亲舅公,怎么说也是长辈,朱至是半点亲情都不念啊!   然而此刻,凉国公相信,若非朱至念着他是长辈,这会儿他绝不是受了所谓的四十军棍而已。   此事祸起之源是什么,凉国公自己有数。朱至可不是有所顾忌的人,她既然说了再有下一次便亲自动手断了他的欲念,这一回她就不敢吗?   不,凉国公跟朱至一块那么些年,他比谁都清楚,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朱至不敢做的事,只有她想不想做。   让他受四十军棍,已然是朱至看在他是自家舅公的份上。   “我,我这里有军医,你毕竟是女孩子,不好跟着我进去。回吧,回吧。”凉国公庆幸于自己逃过一劫,瞧着朱至也是心有余悸,满脑子此刻只有一个想法,赶紧把朱至打发了吧。莫让人再留在他这儿,叫他心惊胆颤,坐立不安。   朱至也觉得震慑得差不多了,凉国公这会儿是该好好的上药养伤,她再跟着,凉国公能乖乖上药才怪。   “那舅公就交给你们了。”朱至还是挺配合的,正好,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就这样吧。   凉国公就盼着朱至赶紧走,离得他远远的,一时半会就别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朱至目的已然达到,何尝就想留下?   走之前,陆副将与朱至作一揖,感激无比。   多亏朱至来得及时,否则凉国公必将犯下弥天大祸,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朱至也知道,陆副将是个明白人,可惜再明白的人碰上一个不可靠的元帅,一个空隙凉国公都能犯事,他再费心费力也管不了全部。   好在,经此一事,又有伤在身的凉国公一路可就相对安分了,朱至继续她安定北元的政策,杨荣想出来的主意确实不错,与朱至一惯的原则一致。   想要让人诚心诚意的归附,须得为他们谋划。唯有人心所向,战事才不会被人轻易挑起。   稳稳当当的回到北平,泰定帝也下诏,大明得胜而归,也该回北平了。   相应的事,朱至交给手下去办,泰定帝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其中就有杨士奇。   本来回应天过年的朱至,连年都没过就被北元突然的进攻打乱了所有计划,这一追击北元,整整打了三个月,也是不容易。   好在北元主力全都被歼,这一回,北边可以稍稍安稳些年了。   至于能把这安稳延续到多久,须得看他们大明如何行事。   朱至赶在回应天之前,把杨荣的建议带上,更让刚来的杨士奇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杨士奇岂不知此法,以人心建起城墙,才是真正牢不可破的城墙。但是道理懂的人多,能不能做到,或者愿意去做否都是一个问题。   朱至有此心,最重要的是已经开始实施。   杨荣私底下没少跟杨士奇嘀咕,要说朱至办事的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别管什么事,有心为之必付之行动。   刚开始杨荣给朱至建议的时候,朱至担心钱的事,也自知要等国库把钱拨出来,绝对做不成这事了。   朱至别管怎么想,第一时间已经让人寻找草原的水源,绘制出如何引水,如何惠及于北元一众百姓的方法。   现如今朱至手里宽裕了,这就已经开始让人在辽东一带实施。   杨士奇对此给了杨荣答案,听说过琉璃吗?透明的琉璃,眼下南边相当流行,最最重要的是,价可比黄金。偏还一物难求。   话至于此,杨荣马上懂了,敢情朱至是挣到钱了,因此才会开始把钱砸进草原。   好吧,对于别人聚拢天下之财,杨荣是真觉得那样的方式绝不可取。   这事落到朱至身上,不用说,杨荣是求之不得。   谁让朱至赚来的钱全都投入建设大明。这样的人若是挣不到钱,那才是没天理。   总之,两人一碰头,同时都打定了主意,一定得帮着朱至把北边的事做好,做得妥妥当当,无人能挑出半点刺来。   朱至呢,且将事情妥当安排,不忘带上天元帝,不,如今已然是平顺王的这位回应天。   平顺王听完瞪圆眼,满心都是抗拒,并不想跟朱至走这一趟。   “北元主力被歼,你不该代表北元归附?日后,北元该是我大明的附属国?你尚未进京拜见过我父,你觉得合规矩?”朱至看出平顺王抗拒,然而这事朱至可不是在跟他商量,而是通知他。   “以前我们没想杀你,以后也不会。不过是让你走一趟应天,以后你还会回北平,毕竟你的子民在北平,总得让你时时见见你的子民,才不会让他们忘记你。”朱至末了像是想起平顺王的担心了,且给他一颗定心丸。   果不其然,平顺王一听只是让他走一趟应天,并没有要他留在应天的意思,立刻松了一口气。   “理当拜见陛下。”平顺王立马改口。   朱至早已见识平顺王变脸之快,舌头转得又有多快,再次经历,已然没有了惊讶。   “你是要自己跟我走一趟,或者带上什么人?”朱至且问之,这回完全是商量。朱至并不至于连多带几个人都不肯。   一个人上路其实会无聊的对吧。   “我一人足矣。”平顺王赶紧回应,完全没有打算把谁带上。   朱至一片好意,对方既然觉得不需要,那就这么着吧。   泰定帝急于让朱至回去,还不是因为他已经下令开恩科,甚至要开武举。如今可算是泰定元年了,一个新的时代,由此开启。   武举重启,文臣们可是不太乐意的,这怎么能开武举呢?   此试当年是武则天首创,历经数朝,可是时停时开。   朱元璋在位时绝口不提的事,怎么到泰定帝这么一个继任之君,自小由名家大儒教出来的皇帝,竟然重武?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泰定帝没有玩笑之意,定下开武举时更是下令,自此大明朝在,科举在则武举在,三年一回,一视同仁。   得,直接把反对的人嘴都给堵上了。   当然,其实还有另一桩喜事,那就是朱雄英的太子妃人选终于定下了,人是陈亘不错,陈亘却成一个六品翰林侍讲学士失踪多年的女儿。   朱至收到常氏和朱雄英的信,一封是暗松一口气,一封信是满心的欢喜,毕竟筹谋许久的事终于成了,朱雄英也不容易。   朱至注意到的是,钦天监定下的婚期在七月,也就是三个月后。算算日子,那恰好是常氏出月子之后的事。   嗯,对,常氏快生了,这也是泰定帝急于把朱至喊回应天的原因。常氏念叨得朱至太狠,直说仗打完了就赶紧让她回来。   泰定帝无可奈何,毕竟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再者朱至回来,北平也可以暂时交给曹国公。   那,没什么值得迟疑的,泰定帝火急火燎的把朱至喊回来。   朱至能怎么办,只能辛苦曹国公。反正后勤上的事,曹国公那是相当的熟练,加之为人耿直忠厚,可是大明为数不多既守规矩,还一心为老朱家谋算的人。   自家人要是都信不过,那还能信谁?   曹国公进了北平之后,这才知道北平到底有多少事,对此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朱元璋和泰定帝把北平交给朱至。   尤其在知道这里里外外的工程,那钱全都是靠朱至赚钱支出的,朝廷可是半分都没有出!   曹国公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朱至一直急于敛财!   她能不敛吗?   她敛的那些钱可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供应北平修建,开运河,通道路,修宫殿,北平上上下下,有多少地方动了,曹国公努力因想当年初见北平的时候,北平是什么样的。   最终,曹国公放弃了。他就没找着足够眼熟的地方。   朱至交代曹国公的事也不在北平,而是辽东等北元之地,用朱至的话来说,须得让北元的百姓意识到大明确实有为他们谋划之心,把他们变成自己人,日后才不会有不断的变故。   修渠引水,以供草原上的百姓日常所须,最好,适应开荒种田的地方,怎么也得种种田。   那这水路工程就更得用心了。   曹国公听完后不可置信的盯着朱至,不确定朱至有没有说错。   “你手里还有钱吗?”不怪曹国公迎面一问,他是不问都不行了,朱至花钱的地方有多少,得以大概看了一眼账本的曹国公心里多少有点数。   “本来是没有的,最近我又找着了几个赚钱的门道,赚的都是富商们的钱,所以我又有钱了。”朱至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会被人问她有没有钱。   她是谁啊?她可是嫁妆无数的安和公主。   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朱至知道把自己的嫁妆整理整理,那照样能搞出不少钱。   曹国公实在不知朱至面对每日的支出如此大,是怎么做到镇定自若。   “伯父这些年借着你的东风也攒了不少家底,我也捐点。”曹国公想了想,开始从怀里掏钱了,朱至赶紧按住道:“算了吧,您就是捐了也是杯水车薪。”   ......曹国公能说,他感受到朱至对他那点钱的嫌弃吗?他还没拿出来。   “真要到了我实在难住的时候,我一定跟您提,您看可还行?”朱至想啊,她好像不能一味的拂了长辈的好意,别管钱多或是钱少,都是长辈的心意,她总不能连句好话都不给。   曹国公想了想,好像就算他现在能掏出来的钱,真要是说起来确实是杯水车薪,他要不还是别给了吧。   “行吧,什么时候实在难了,我们这些长辈不少,真要是都凑起来,也不是不能给你凑出能缓缓的钱。”曹国公如是接话。朱至笑应着,同是也跟曹国公道:“那北平诸事就交给伯父您了。”   好说好说,当长辈的必须给朱至撑起来。   如此,北平的事朱至算是安排妥当了,跟着凉国公一行人一道回应天。   平顺王怎么说也是第一回 进应天,大明这一仗是打赢了,北元灭国,但于大明上下来看,该给北元的礼数得给。   远来总是客,平顺王初来应天,泰定帝且让朱雄英亲自来迎。   当平顺王得知是朱雄英这位太子亲自接他,自然受宠若惊。第一时间下马走到朱雄英面前,连声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   饶是朱雄英早从朱至嘴里得知,这位是相当聪明也懂得低头的人,真正见识到,他几乎和朱至得知这位竟然那灵活时一样的惊讶,这确定是北元人?   与朱至交换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各自的身影。   人就在这儿,怎么样都是有目共睹。接下来是朱雄英的主场。   “平顺王初来应天,陛下特意命孤来迎接,舟车劳顿,平顺王辛苦了。”朱雄英抱拳含笑招呼人,平顺王毫无压力的道:“公主安排得十分稳妥,辛苦是万万不曾的。”   赶路就没有不辛苦的,架不住他面对的是大明,而他已然是阶下囚。国已然灭,既然求生,便只能乖乖听话,好好的对待眼前的这些个祖宗,不惹他们烦,不叫他们针对,他的后半辈子才能过得好。   “请。”难得碰上一个不摆架子的北元皇帝,行吧,他既对大明俯首称臣,只要他安分守己,大明是容得下他的。   “请请请。”平顺王万万不敢走在最前面,连连与朱雄英和朱至相请,他们先行,他们先行。   “远来是客,平顺王且请。”朱至出面,且让平顺王放心往前走吧。再要是推三阻四的会招人嫌弃的。   平顺王毕竟跟朱至打的交道比较久,瞬间明了朱至言外之意,他敢不听吗?   乖乖往前走,落于朱雄英半步,也算是表明他的称臣之心。   就这动作,朱雄英看在眼里,不得不感慨,这位还真是狠狠做功课了,知晓究竟入了大明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末了一眼扫过朱至,朱雄英无声询问,这一位果真是真心归顺的吗?   若是打着归顺的名号,如此低得下头,将来或许更有可能成为他们大明的心腹大患,不可不防。   朱至给了他一记放心的眼神。该防的她从来都防着,若只是能低得下头也就罢了,若寻思低头换取机会卷土重来,会有他吃苦头的时候。 第156章 家法   ◎责罚◎   朱雄英信得过朱至, 便引着平顺王往宫城走去,路上没忘记为他介绍介绍应天。   应天这个地方, 怎么说呢, 平顺王曾经是否来过,又或者是否听说过,无人在这个时候提及这类伤心事。   平顺王也十分配合, 每每朱雄英说到某处地方时, 都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儿,叫朱雄英和朱至看在眼里, 不得不冲他竖起大拇指。   所以,这一路直奔皇宫, 也就算是泰定帝对平顺帝最大的善意。毕竟之前北元的使臣进应天,那可是被狠狠的晾了好久。   眼下这直接召见,朱至避着平顺王问:“爹挺给人面子?”   “北元都没了,以后就是自己人,得让人知道咱们都对他们客气, 才没人能挑得出刺。”朱雄英如是说来, 懂的人都懂。   朱至认可点头, 不管怎么样,先把别人的面子给足了, 再有什么人不识好歹, 以为可以胡作非为,那不纯纯让人揍得他理直气壮吗?   这回北元能让他们大明揍得那么顺手, 何尝不是因为大明对北元仁至义尽, 以至于北元内的百姓对于得了大明好, 一个转头竟然还要对大明动手的事相对抗拒, 偏又没办法违背军令, 因而都是消极对战。   一个消极,一个积极,两下一比,那结果必然是完全不一样。   泰定帝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能不懂这个道理。看看这给平顺王的面子,那是够够的。   先是太子亲自前来迎接,再就是立刻接见,无一不在告诉平顺王,跟着大明混,只要他们安分,对大明礼数周到,大明肯定也会对他们以礼相待。   兄妹二人再一次交换了眼神。他们在前面冲,后头只要没人扯他们的后腿,那他们做起事情来可不得顺利得多。   “平顺王。”两人才交流那么一会儿,宫殿就在前面了,泰定帝一身明黄龙纹常服,就那么立在不远处,一照面便显得很是亲和的同平顺王打起招呼。   平顺王一看泰定帝的打扮,马上便知道这位的身份了。赶紧上前拜见道:“叩见陛下。”   泰定帝能让平顺王跪下?先一步上前将人扶起道:“免礼免礼。”   平顺王马上道:“既归于明,陛下就是陛下,礼不可废。”   666,饶是朱至也不得不说,平顺王总能让她一再意外,这确定是北元的皇帝,不是假的?   可一想人是她亲自捉来的,怎么也不可能假得了。   泰定帝拉着平顺王的手道:“以后大明与北元交好,自此再无战事,且以兄弟相称,这些礼数大可免了。”   朱至和朱雄英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说着客气话,听起来都是真心诚意的,不得不说,这场面话确实也是要学的。   “平顺王远道而来,朕已经为你准备喜宴,就当是为你接风洗尘。”泰定帝请着平顺王往里去,酒宴已然备好,平顺王无须推辞,这便请吧。   “请请请。”平顺王一脸受宠若惊,却不敢拂了泰定帝的好意。   接风洗尘的宴会,叫平顺王感受到什么叫宾至如归。大明如此的热情,也让平顺王明白了,大明怕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而已然灭了北元,也就不必对他一个手下败将,亡国之人横眉竖眼,反倒显得他们不依不饶。   北元的数万万百姓归降,眼下大明急于收服人心,而不是要再生事端。   平顺王本来在朱至手里就感受到朱至一心想要和平,为此不惜一切。再与泰定帝碰面,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明,他们斗不过,斗不过!   比起平顺王的认命,酒宴散去后,泰定帝喝酒,还得跟朱至说说北元的事。   “你想为北元修渠引水,让草原的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是好事,但是,你手里的钱够用吗?想从国库拨钱,眼下大明依然百废待兴,想拨钱用在草原,不容易。”泰定帝揉着头,对朱至早早送到他手里的奏疏,也终于道破问题所在。   朱至道:“爹放心,我手里还有钱,毕竟北平那里有些工程能收了。再者,为北元施工,这可不花钱。”   利于他们草原的事,朱至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自己提出来,再让他们愿意干苦力。   泰定帝一眼瞥过朱至,喝了酒的泰定帝脸色红晕,眼神微熏,带着几分醉意的道:“实在不行与我说。国库就算交出去了,钱要拨也不难。”   朱至连连点头,表示她可不傻,才不会凡事都自己扛着。   “你看看那边的奏折。”泰定帝指了左手边的奏折,且让朱至自己看看。   朱至一愣,望向一旁跟她一块进来,但一直没有吱声的朱雄英,什么奏折?   朱雄英岂能答之,且让朱至自己上去看不就知道了?   也对,泰定帝又不是不让朱至看。   朱至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拿起那一叠厚厚的奏折,一看,好吧,她就知道。   “都是参舅公的。”朱至且答之,泰定帝指向一旁案几上的奏折,“还有那边。”   对此,朱至也就没有再看的意思,“预料中的事。不过,既犯军法,已然以军法处置,这事也该到此为止了。”   泰定帝笑了笑,“你啊,平日看你对你舅公下手的狠劲,谁觉得你会护着他。可这件事要不是你,蓝玉这回必要以功抵过了。除此之外,没闹出什么事来?北元那头的民愤平息了?”   对,泰定帝最担心的莫过于民愤。   稍有不慎,大明许多的努力都有可能因为凉国公闹出这事毁于一旦。因而听闻此事时,泰定帝也十分生气,但凡凉国公在他跟前,他定会把人吊起来打。   “是我没看好舅公。”泰定帝让朱至跟着去,就是想让朱至看着点凉国公的。只是没有想到还是出了乱子。   “不过,罚已经罚过了。不好再压着舅公的功劳,这一次舅公确实立了大功。”朱至答应过凉国公的事,须得说到做到。   泰定帝岂不明白凉国公确实有功。可是,泰定帝道:“再不好好压着他,他是真要无法无天了。”   “那就是爹的事了。您要怎么罚,舅公绝不敢有所怨言。不过,功不能抹。”朱至相信就算明面上泰定帝不会如了这些参凉国公的人所愿,叫凉国公受罚,也定会再有责罚。那可是凉国公该的,朱至不求情。只要泰定帝该赏的赏。   “进太子太保。”到了凉国公这个份上,国公都是封顶的了,因而只能往上再加一个太子太保,这可是超一品。   朱雄英立刻表态道:“甚好。”   泰定帝道:“明日早朝你出面应对众臣的参谏,你舅公须得承你几分情。”   纵然泰定帝确实没有打算听臣子们几句话,便要罚凉国公的意思,有些人情也得由朱雄英出面做着点。   朱雄英应下一声是,自知泰定帝的用意。从前的朱元璋是怎么同泰定帝共用臣子的,如今朱雄英还是如此。但也是时候让朱雄英出面收拢这些老臣了。   眨了眨眼睛,朱至亦知泰定帝何意。   “另外,奢香夫人已经回去,贵州的事,离不了她。没别的事了,回去歇着吧。先去看看你娘。”泰定帝终于是要放人了,但又想起了常氏,常氏总念着朱至,朱至得先去看看常氏。   提起奢香夫人回去,那也是应该,不知不觉奢香夫人来大明时日也不短了。   朱至自是乖乖听话去看常氏。   人见着了,常氏自是高兴。   而第二日的早朝,得胜归来的一众将士,按理当论功行赏。   别的人怎么论功行赏没问题,有人对凉国公在军中竟然欲强占北元女子一事,那是多有微言。   因此,几乎大半的御史都在参凉国公不守军规,无视律法,请泰定帝责罚,必要以儆效尤。   泰定帝如何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文臣与武将相争,真要比嘴皮子,武将是占不到半点上风的。   凉国公听着话,第一时间就想出面反驳,他想说他都受过罚了,而且也没有闹出人命,他更没有真正得手,却在想要迈出步调的前一刻,收获朱雄英回头望向他那警告的眼神。   意思,透过一个眼神已经表露得很清楚了。   从现在开始,凉国公一个字都不许说。   凉国公明白朱雄英的意思不假,可是他也想知道他不说话,那是由这些人随便定他的罪?   按他们的意思可是要给他责罚的。   凉国公吹胡子瞪眼睛,亏得此刻朱至不在,否则他定要问问朱至,说过的话算数的吗?   下一刻,朱雄英已然出面,道:“陛下,凉国公确实有错。军有军规,国有国法。凉国公所犯的错,军中已行责罚。此事,诸位御史不曾耳闻?”   哎哟,凉国公正着急着,没想到出面的人会是朱雄英,这意思,朱雄英要亲自为他收拾残局?   嗯,那他听话,不吱声,且等着。   凉国公负手而立不动。   而御史们面对朱雄英一问,也有他们的道理,“太子也说了,军有军规,国有国法。凉国公受责于军规,难道不是证实所言不虚,故,当依国法处置。”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凉国公挨两次罚。   凉国公!!!好想挽起袖子揍人啊!   朱雄英不慌不忙的道:“我记得不错,彼时犯错的凉国公是在军中。”   “是。”事实摆在眼前,必须不能否认,“难道军规凌驾于国法之上?”   立刻也有人提出问题,国法与军规,孰轻,孰重?   朱雄英道:“诸位所言,当真读过《大明律》?但不知所谓军规皆出自于《大明律》中的《兵律》。”   此话落下,好些人半响没缓过来。   “所以,军法出自国法,守军法也是守国法,受罚于军法,也是受罚于国法。孤不知,你们为何一再提及?”受了罚,就算是为他所犯的过错有了交代,为何他们一再要求泰定帝要再对凉国公行罚?这不是拿着同样的错,处置两回?朱雄英等着他们给个充足的理由。   本来是想说国法在军规之上,他们是想让凉国公受国法处置。倒是他们疏忽了,所谓军规何尝不是国法中的部分。   “诸位认为,一罪当二罚?”最后,面对无人反驳的情况,朱雄英须得再接再厉。一罪若是二罚,这可是要记入律法之内的,天下若都按这么干,可就要乱套了。   “自然不能。”马上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一罪二罚,绝不可取。   “儿臣也以为一罪不可二罚。凉国公有错,已然受罚,此事当就此过去。”朱雄英转头与泰定帝道明自己的态度,以为这有些事就应该划上一个句号。   “可是因凉国公一己之欲,险些引发北元降民动乱。”有人又想起另一件事了,差点因为凉国公犯下的错,要叫北元那数万万的降民反感,意图反抗。   朱雄英闻之挑挑眉问:“险些引发北元降民动乱。险些是为何意?未曾发生的事竟然也成了过错?”   不怪朱雄英惊叹,但凡要是因为凉国公强占民女引起任何动乱,他绝不怪人参凉国公。   架不住那是没有发生的事。   虽然亏得朱至去得及时,这才避免事情发生,那既然没有发生,怎么能按发生来算?   朱雄英也算长了见识了,“莫须有之名,大明也算比之宋朝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提起莫须有三个字,那不是把刚刚说话的人比作秦桧了吗?   “陛下,臣不是,臣无此意,臣绝无此意。”方才开口的人吓得一个激灵,已然立刻跪下,冲泰定帝表忠心,他绝对不是像秦桧的人,他无乱大明之心。   泰定帝于此时道:“诸卿,前线战士为我大明出生入死,平定天下,切莫寒了他们的心,让他们觉得大明自上而下,无人念及他们的英勇,更无人知道他们舍生忘死。”   此话,算是表态。   也对,泰定帝又不是傻子,岂不知道这些人是看到凉国公立下的功劳,心里有了旁的心思,想着往凉国公身上泼些脏水,恰好凉国公自己也不是什么谨慎的人,落了那么大的把柄在别人手里,不顺势为之,把凉国公身上的功劳抹去一些,往后这朝堂之上岂不是都是武将的天下了?   然而于泰定帝看来,凉国公的错是错,功是功,谁也别想混淆。   该凉国公受的罚,朱至已经在军中代为处置,更借此平息北元百姓之怒,干得相当漂亮。   如朱雄英说的那样,有人想要让凉国公一罪二罚,泰定帝绝不能开这个先例。   “凉国公此番北伐,杀敌无数,长驱直入,以令北元灭,这是他不畏生死冲在最前面才做到的。他犯的错,朕绝不偏袒,朕的公主已然代朕对他责罚,此事既正军规,也正国法。事情也该到此为止了。”泰定帝提起朱至,岂不明白朱至既是顾念北元的降民,也是为凉国公着想,否则放任这事回应天再发酵,凉国公必要脱几层皮。   泰定帝言尽于此,凉国公听得那叫一个高兴,结果朱雄英再一次朝他看来,嗯,什么意思?   “跪,认错。”朱雄英那叫一个无奈,自家的舅公能不能别把那高兴的样子显露出来?他就不能有一点做错事认错,改正的态度?至少能让人别再一直揪着他那点错不放?   朱雄英无可奈何冲他提醒,凉国公耳朵挺好使,马上做出反应,咚的一下子往前一跪,“陛下,臣错了,臣一时醉酒失德,臣真的知道错了,臣向陛下保证,绝没有下一回。”   低着头喊话的凉国公,旁人是看不清他的脸,听他说话,好吧,认错态度算是不错。   泰定帝岂不知凉国公是什么样的人,同样的事不是第一回 了。   然而泰定帝也不能真把凉国公废了。   凉国公身上的毛病不少,本事也确实有,看这一回北伐,凉国公一马当先,骁勇善战,谁能抹去他的功劳?   正是因为知晓他的功劳抹不去,才会有人急于揪着他犯下的错,最好把他的功劳抵了。   看起来似乎是他们担心凉国公功高盖主,实际上泰定帝很清楚,他们更怕自己在朝堂之上的份量会越来越轻。   文臣武将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不能相容。   但是,泰定帝绝不允许在他的治理之下,再出现文武相争,以令天下失才的后果。   “既然知错而改,朕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泰定帝既无意再揪着凉国公这点事不放,也就让人起身。   凉国公再次拜谢。   再无他事,这便退朝了。   可是,凉国公正要松一口气走人,百川已然走了过来,“凉国公,陛下有请。”   凉国公停了半响,想了想泰定帝刚刚完全站在他这一边的态度,应该是不需要担心泰定帝再责罚他的对吧。   那么想着,凉国公爽快的跟着百川一道进去。   结果怎么样,泰定帝看着凉国公且问:“你自己说说,你做的事朕该如何罚你?”   ???凉国公眨了眨眼睛,试探的问:“陛下,臣已经受过罚了。”   那更是朱至亲自下的令,当着北元那些人的面给他的惩罚。   “哼,你觉得够了?”不料泰定帝闻之却这般反应。   够不够,这要是凉国公自己能做主,那肯定是够了的啊。   然而要是够了,泰定帝能私下召见他,直问他是不是觉得够了?   “陛下,一罪不二罚。”饶是清楚泰定帝的算盘,凉国公依然想为自己争取争取,这可是朱雄英刚刚说过的话。   对此,泰定帝已然接过话道:“这是国法,国法是不会一罪二罚,但是论家法,你说呢?”   家法什么的,凉国公更想说,他可是常氏的亲舅舅,按辈分他也算是泰定帝的舅舅!话,他敢说吗?   在皇帝面前耍辈分,凉国公至于那么没脑子?   再说了,真要不念情分,朱至会早早帮他收拾残局?   落在泰定帝这儿,凉国公也就明白了,其实泰定帝对他做的这事,真是生气了。   自知有错的人,万万不敢再叫泰定帝不痛快。   不就是要再罚吗?在外人那儿,泰定帝没让人借题发挥,叫他功劳都没了,他该知道泰定帝是偏着他的,既然如此,私底下泰定帝要如何责罚,凉国公都心甘情愿的受着。   “陛下要如何责罚,臣都心甘情愿的受着。”凉国公一想通,马上跪下,且请泰定帝罚吧,他一定受着。   “好。”别管凉国公在外头怎么目中无人,在泰定帝这儿,他总算记着泰定帝的身份,知道泰定帝是皇帝,就得听泰定帝的话。赏也好,罚也好,泰定帝不会亏待他。   “那就罚你入寒山寺斋戒三个月。”泰定帝思来想去,终是想出这样一个招来。   进寺庙斋戒,泰定帝够狠的,干脆让凉国公一个无肉不欢的人三个月不吃肉。   “陛下。”果然,凉国公听着差点没给炸了,这怎么可以。   “你若再多说一句话,便半年。”泰定帝警告瞥过凉国公,他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不现在爽快答应,他会加时。   凉国公瞪圆了眼睛,泰定帝道:“你非初犯,那么多年没犯,本以为你是记住教训了,不想竟然不是。那朕就给你找个地方,非让你记住不可。”   说到这里,泰定帝凌厉扫过凉国公道:“莫怪朕不提醒你,可一可二,不可再三,你若是依然记不住教训,朕念你之勇,念你之功,念朕与你多年的情分,一再护着你,并不代表朕会无限宽容于你。你有脾气,难道朕就没有脾气?”   话,泰定帝敞开的说。   走到跪着的凉国公面前,泰定帝道:“朕为人如何,你是知道的。你们是随父皇一道打下天下的人,朕知你们不易,也怜你们不易,对你们多有包容。可是,你们不能一错再错。以至于让天下人都觉得,大明律法形同虚设。朕不仅是你的陛下,朕要顾念的也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功与情。天下万民之心,他们对朕同样重要。所以,蓝玉,别让朕不得不痛心舍了你。”   第一次,泰定帝和凉国公将话说得如此明白。   是啊,泰定帝是皇帝,却不是凉国公一人的皇帝,而是大明的皇帝,万民的皇帝。   泰定帝顾念凉国公为国立功,所以愿意护着凉国公。可是,他不能一直护着。凉国公自己都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果真都忘得一干二净吗?   可一可二,岂可再三?   若一味偏袒有功之臣,叫天下人都觉得,大明只庇护有功之人,而无视于万民的苦与泪,难道不是要将那万民推离他们?   泰定帝知道这个天下能落在他们朱家人的手里是因为什么,如何也不能明知而故犯。   凉国公这会儿才算是真正意识到,他做下的事对泰定帝来说有多不可饶恕。   惊出一身冷汗的凉国公在这一刻再不敢多言,与泰定帝一拜道:“陛下,臣愿受罚。臣,绝不会再犯。”   这一回的承诺绝不再犯,比之方才在朝堂上说的那一句绝不再犯可要真诚得多。   泰定帝终于上前将他扶起道:“天下,是你们陪父皇一道打下来的。可是,当初你们为什么打天下,你该知道。都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所以,如今身居高位,更该念着曾经那份求活之心,万万不能寒了天下人的心,把你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全都加附于他们的身上。一但我们不给人留有活路,便是逼得人不得不反。”   无奈的泰定帝只能细细为凉国公说清其中的厉害关系,盼他至少能将心比心。   通过朱至和朱元璋的对话,泰定帝知道,忘记初心的人何止一个凉国公,朱元璋亦是如此。   泰定帝从中也吸取到教训,面对他们这样的作为,就得挑明的说,说个清清楚楚。   凉国公听着也想起了曾经那会儿的自己,确实,那时候太难了,连饭都没能吃饱。   “蓝玉,你是我大明的悍将,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有本事,朕更希望你能约束自己,莫落人于柄。这些年你做得很是不错,不管是父皇或是朕都十分欣慰。本以为你能坚持下去,不料......”泰定帝摇了摇头,谁承想凉国公就往北那么一去,又犯错了。   “陛下,臣就是喝醉了。臣保证,从现在开始滴酒不沾,绝不再犯错,更不叫陛下为难。”凉国公看着泰定帝一脸的痛心惋惜,赶紧保证。   泰定帝拍拍他的肩道:“好。朕且再信你一次。”   这回凉国公可算松一口气了。   骂完了人,也定好了罚,泰定帝便说起对凉国公的赏赐。   “太子太保?”听到这官位,凉国公眼睛都亮了,那可是超一品。   “对,再有良田千顷,庄子三十处,黄金万两。”泰定帝必须是大方的,这也是对凉国公的肯定。   凉国公得知泰定帝对自己的赏赐,只觉得心满意足。   “另外,你家两个孩子也各赐他们一个侯位。你既为国公,位子不好再上。可你立下的功劳,朕心里有数。惠及儿孙也是一样的,你看如何?”泰定帝如此解释,凉国公别管到底懂不懂其中深意,已然忙点头道:“谢陛下。”   “此事暂时莫往外说。他们刚参了你,我今天护着你,把他们更是数落了一通,他们那心里不定怎么想。缓一缓,等你受罚后回应天再说。”泰定帝跟凉国公那么掏心掏肺的说话,凉国公如何能不懂这是拿他当了自己人,这才会一一跟他掰扯清楚,就为了让他心里别留了疙瘩。   凉国公懂了,自万分感谢地道:“陛下放心,臣对谁都不提。”   有凉国公一番保证的话,泰定帝今天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爽快把人放出宫。   凉国公出了宫门,不由抹了一把虚汗,看得出来他被吓得不轻。想来会记下这点教训的吧。   泰定帝把凉国公教训老实了,论功行赏的诏书也随之下达,但独独没有凉国公在内,让人也就明白了,泰定帝对凉国公还是有不喜的。   至于这论功行赏吧,毕竟是泰定帝登基后第一场战事,得以大获全胜,泰定帝并不吝啬于封赏。几乎所有将军全都升了一阶。像凉国公这样没办法再上的人还有一个曹国公,是为太子太傅。   朱至的赏赐也不少,只是朱至看了一眼,便抛之脑后。   回公主府后,汤显等着朱至休息后,突然提出想要外出游历。   福溪第一时间抬眼望向汤显,心里忧愁的何尝不是,莫不是汤显心中对朱至生出怨念?谁让朱至每每在家的时间根本不多,这一回说好带人回应天过年,结果突然北元来犯,朱至连道别都来不及,人已经往战场去。   虽说这些日子福溪是看不出汤显有何不悦,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玩。但这迎面就跟朱至说想外出游历,那不是让他们夫妻更得分离?   “好啊。”不承想朱至一听汤显的打算,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脸赞同的点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既有打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然而这点事对朱至来说那就根本不算事。   男儿大丈夫,纵然不求功名,也不代表汤显毫无志向,更没有目标。   出去多听多看,对人百益而无一害。   汤显料想此事朱至但知必会支持,果真从朱至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汤显依然说不出的高兴。   “好。我也是觉得自己阅历太浅,所以才想出去多看看,多听听。”汤显道出自己为何有此打算,同时也不太好意思的道:“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想听什么,未必在回来的时候就能得到答案。”   “谁规定必须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正是因为闹不准,因此才会想去多听多看。找到答案只是结果,比起结果,过程难道不重要?”朱至对汤显要求本就不高,但凡汤显有目标,能自己找乐子,不像那些无事可做偏又喜欢花天酒地的人,那就行了。   男儿大丈夫,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朱至觉得相当的好,完全没有丁点要拦着的意思。   福溪心里的担心啊,真没法说。   “公主既然支持,趁着如今春暖花开,我想这几天就起程。”汤显要的就是朱至支持,只要朱至点头,相信没有人能反对。   对此汤显也是十分庆幸,毕竟如果不是朱至在前面顶着,未必有人同意此事。   朱至满目了然的冲汤显笑了笑道:“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只不过就等着我回来,让我帮你顶着长辈们的为难。”   汤显轻咳一声,不太好意思的道:“我的话长辈们不当一回事。”   就得朱至出面,汤显才有可能如愿。   “你这点小心愿我还是能帮你达成的。需要我选几个人护送你吗?”朱至且问,汤显眨了眨眼睛道:“公主送我两个护卫吧。”   外出游历也得考虑安全问题,朱至给的人,关键时候更能救命,汤显可不傻。   “好,我得进宫跟爹亲自讨两个。”出门在外,多作准备绝对比少准备要好,朱至懂。那就得从泰定帝那儿要人。   汤显咬了咬唇,对于朱至的支持理解配合,都觉得甚幸之。   “你不必如此。如同我为了北元进犯一事,连同你道别的话都不曾有,人就已经离开应天,你可是等着我回来跟我商量才走的。你能支持我走自己想走的路,难道我就不能?”朱至知晓汤显在想什么,但又觉得他们之间本来就应该相互支持,相互理解,那有什么不对。   朱至不想此生留下遗憾,所以要顺从本心而活。汤显也不过是想活得肆意一些罢了,有何不可?   想得通透的朱至,面对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汤显,甚以为他大可不必。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理所当然都该顺从本心的活下去,活得无怨无悔。   汤显很庆幸,庆幸于朱至并不觉得她在外面肆意的活着,便要求汤显必须要守在家里等着她,不该想着往外跑,去过他想过的日子。   能够得到朱至的支持,打从心底里汤显是感激的。   不过,朱至连问都不问原因,爽快答应下汤显,对于此事,泰定帝还好,朱雄英已然问:“莫不是你太冷落人了?”   屋里就他们父子三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何不可?   “怎么才叫不冷落人?”这个问题问得朱雄英一时答不上来。   泰定帝只问:“人,你当真要放出去?”   “爹又不是没有想过拦下我,拦得住吗?再说,阿显外出游历是为长见识,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我还担心他一心只困于方寸之间,将来把人都困傻了。”朱至的想法自来与人都不一样的。   别人担心的事她不担心,旁人不担心的事,她侄考虑周全。   朱至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朱雄英且问:“万一把人放出去就收不回来了呢?”   对此,朱至不以为然的道:“只要对汤家有利,不负于信国公,咱们就不算对不起谁。了不起,将来我从汤家那里挑个不错的苗子出来,选为继子,让这个人维系我和汤家的关系,照样不会有人敢道我半句不是。”   听到这话,朱雄英才意识到,朱至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真真切切考虑过所有可能,更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回后路她都已经想好了。   朱雄英突然觉得,汤显也挺可怜的。   “咱们这样的婚事,人敬我们一尺,我敬人一丈。咱们多顾念的是信国公,无论何时何地,念着信国公的情,也莫寒了天下将士的心,自然天下人都会明白我们老朱家把他们放在心上。足以。”朱至看得通透,想得明白。泰定帝听着那心里如何复杂,自不知如何说起。   早年朱元璋就说过,朱至这样的人热心却也冷心。她心里有分寸,会一直要求自己守那分寸,无论在什么时候,她会做到仁至义尽。   不过,若是该做的她都做到了,反倒是有人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朱至心狠手辣了。   这一点,应该说朱至像泰定帝。只不过泰定帝平日看起来十分温和,实际上却是果断半点不逊于朱元璋。   泰定帝想清楚了,已然接话道:“既然你想好了,就依你的。”   朱至显然是不会被困于儿女私情。汤显,若他要好好的同朱至过日子,朱至也会好好的同他过日子。反过来,朱至要记的是汤家的情,信国公立的功,为大明所做的一切,只要朱至一直跟汤家有关系,别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阿显想要两个护卫,爹爹给两个吧。他一个无官无爵的人,出去外头万一不小心招了什么不该招的人,也好有人能护着他。”这种事,最好的人选莫过于出自泰定帝之手。泰定帝给出去的人,能是等闲人?   但凡有人不长眼犯到汤显头上,汤显无官无职是压不住人,泰定帝给的人一准可以。   “他倒是机灵。”泰定帝闻之如此夸赞了一句。   朱至笑笑道:“他又不傻,有靠山不会用。”   对喽,明明可以靠着朱至无人敢欺,汤显若是惦记着自己什么面子,骨气,生生要把朱至往外推,那确实是蠢。   好在,朱至挑人的眼光不错,汤显不是这样的蠢货。   “什么时候起程?”泰定帝再一问。朱至道:“就这几天吧。”   朱雄英马上道:“你才刚回来。”   收获朱至一个白眼,朱至更是不客气的道:“对啊,至少他等着我回来跟我商量这件事了,还有什么问题?”   嘶!朱雄英就觉得,有时候他这脑子跟不上朱至,闹不明白朱至到底想的什么。   “我一个不围着别人转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围着我转?再说了,阿显比我好多了,我一听北边出事,连个道别都没有回去跟他说,人就跑了。他还等着我回来,亲自跟我说这事。”朱至就不是鸡蛋里挑石头的人,面对朱雄英挑刺的行径,马上反怼了。   朱雄英好半响没缓过来,指着朱至道:“你们夫妻要这样算的吗?”   “按哥哥的意思不应该算。对我呢,阿显该一味服从,事事以我为重。我不开心阿显也不能开心,更要想办法哄我开心。对吧。”朱至也算是了解了朱雄英的要求,对此那是不客气的朝朱雄英丢去一个又一个的白眼,这真是男人标准的思维,而且是相当双标的思维。   果然,朱雄英点头,以为朱至所言不错,汤显就该如此。   “哈。敢问哥哥知道什么叫将心比心吗?什么时候哥哥能做到这样,我一定对阿显如此要求。”朱至往前逼近朱雄英,指着朱雄英的胸膛提醒朱雄英,他可也是个男人,他那么要求汤显,他自己做到了吗? 第157章 新生   ◎受伤◎   的确做不到那么一个地步的朱雄英, 就那么被朱至一句话堵上了嘴。   一旁的泰定帝看着他们兄妹斗嘴,心情甚好。朱雄英最近有些过于得意忘型, 是该让朱至提醒提醒他。   “我是你哥, 我不是想提醒提醒你,你忙于国家大事,该让汤三好好照顾你。”朱雄英整理了半天, 算是稍稍缓了缓, 终于找到理由说服朱至。   “哦,管着国家大事, 就能理所当然的要求别人无限配合你,最好忘记自己是个人, 也有七情六欲?这亲要是成成这样,实在大可不必。我觉得,哥哥还是别祸害陈亘的好,毕竟陈亘一看就不是能达到你所说要求的姑娘。”朱至反省了,她哥哥竟然是那么大男人主义, 而且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吗?以前她怎么没有注意到?   真要是这样, 朱雄英趁早别成亲了, 祸害人。   朱雄英急了,连忙道:“我当然不会那么要求。我不是觉得汤三太闲吗?”   “谁说他闲了?他每天也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就算无关国家兴亡, 那他也是有事做的人,并不得闲。”朱至怼着某位亲哥, 怎么说话的呢?没有忙着国家兴亡的事就不算事了。   天下有那么多关乎国家兴亡的事吗?哼!   朱雄英算是看出来了, 他分明是处处为朱至着想, 结果怎么着, 朱至完全不领情!   “爹, 您评评理,咱们至儿这算不算是女生外向,我明明是帮着她的,生怕汤三叫她委屈了,她倒好,处处帮着汤三说话。”朱雄英果断决定向泰定帝告状,他一个当哥的容易吗?分明是想要帮着自己的妹妹,生怕妹妹受委屈,所以才给朱至出主意!   看朱至满脸不乐意,更怼得老狠的反应,朱雄英表示不太能接受!求亲爹评理。   “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妹妹自家的事,她心里有数,无须你多管。”然而泰定帝态度明确,他必须是站在朱至这一边的。而且,夫妻相处之道,千人千样,无须一概而论,泰定帝只要朱至高兴,那就无所谓了。   朱雄英本以为泰定帝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结果却叫人大失所望。惊诧的望向泰定帝。   这回朱至可就高兴了,昂起下巴冲朱雄英骄傲的道:“哥哥,听见了吧。别人夫妻的间的事少管。你要是要求多,自己跟你未来媳妇提去。不喜欢那些贤惠女子的哥哥,偏要陈亘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你将来能要求她为你而活?”   对喽,按朱雄英刚刚对汤显的要求,不就是希望汤显没有自我,为朱至而活?   哼,朱雄英要是也有这个打算,注定落空。   “我才不喜欢被人视若性命而活。”朱雄英表态,他之所以选择陈亘,就是因为他相信,陈亘不会时时盯着他,这一生都只为他而活。   于朱雄英而言,他肩上承担得已经够多了,无法再担起别人对他的寄托。   夫妻,夫妻,他们都有各自的目标,为自己的目标而奋斗,若是能并肩作战更好。却是不必只为他一人而活。   “你这样,也好意思要求阿显处处以我为重?”朱至鄙夷扫过朱雄英,不满于朱雄英竟然是这样的人。   “汤三能跟陈亘比?”不是朱雄英看不起汤显,而是汤显那本事大家都看得见,他能比得上陈亘?   “那也不代表他就得为我而活。你乐意我还不乐意呢。”朱至挑中汤显,就是因为看到汤显会自己找乐子,不用朱至处处顾忌,做什么都要想着他。   已经被朱至嫌弃双标,并且得到泰定帝支持,朱雄英也是不好再揪着朱至态度的事说话。毕竟确实日子是朱至在过,究竟高兴不高兴,朱至心里最清楚。   “陛下,陛下,娘娘胎动了。”泰定帝乐得看儿女斗嘴,门外却传来一阵惊呼,好样的,常氏这就胎动。那泰定帝能再有心思留下听儿女们吵,已然一个箭步而起,迅速跑回院子。朱至和朱雄英赶紧跟上。   屋里断断续续传来常氏的痛呼声,饶是泰定帝不算第一回 经历,毕竟已经间隔好些年了,常氏眼下年纪也不比当年,泰定帝还是有些担心的。   “陛下。”但见泰定帝,谁不立刻上来见个礼。   “皇后如何?”泰定帝关心询问,伺候常氏的人赶紧道:“娘娘才开始阵痛,稳婆说没有那么快。娘娘说陛下不必陪着,且忙着去吧。”   泰定帝对此挥挥手道:“且让皇后专心生产,无须她费心。”   对啊,泰定帝人在这儿,不让他守着常氏,怎么可能。   “你进去照看皇后。”泰定帝末了看到呆呆不知动弹的宫女,打发人赶紧进去。   朱至迈步想跟着一道进去,不曾想朱雄英已然拉住她问:“你去哪儿?”   “我去陪着娘。”朱至如是说,不想里面传来常氏的声音道:“别让至儿进来,别把她吓着了!”   ???朱至就很想反省反省了,她看起来有那么不可靠?能随便被吓着?   泰定帝就不管许多,与朱至叮嘱道:“你娘既然不想让你进去,你就在这儿呆着。莫进去叫你娘分心。”   嗯,朱至有理由怀疑,常氏这一胎出来,泰定帝是要捧在手心。   “突然有一种爹不爱我的感觉。”朱至幽幽开口,泰定帝一巴掌招呼朱至的脑后勺,瞪了朱至一眼道:“说什么傻话。”   啊,也对,她是那么容易被取代的吗?   “爹,您想再要个儿子还是女儿?”朱至这时候终于想起问问亲爹。   没有想到,泰定帝一听立刻道:“女儿。”   咦,当着朱至的面竟然说再想要个女儿,那她这个女儿算什么?   “自小到大,你有个女儿样吗?”泰定帝说起这事就怨念无比,从来没有想过他明明有女儿,偏偏却没有一个女儿该有的待遇。   “我不贴心吗?”朱至力争之!她就真没有一点当女儿该有的样子?她可就不服了。   对此,泰定帝认真想了想道:“贴心吧。”   哪回泰定帝缺什么少什么朱至不是最懂的?   “那您还想再要个女儿?”对啊,她都那么好了,怎么泰定帝竟然还想要个女儿?   对此,泰定帝道:“可是你呆不住,我们就希望有个乖女儿陪在我们身边。”   朱至挑挑眉道:“生女儿可是要挑驸马的哟。嫁了一个女儿你们都舍不得,要是从小养在身边呵护着的,确定到时候你们不会更舍不得?再想到软软甜甜的女儿要是嫁出去受了欺负,那可怎么办?”   越说,朱至便注意到泰定帝拧紧的眉头,满脸的不乐意。   “还是生儿子吧。”泰定帝果断改主意,以为嫁女儿实在太叫人舍不得了,进了别人家的门,受了委屈他都不一定知道。还是生儿子吧。在眼皮子底下,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朱雄英默默扫过朱至,不得不问:“你是担心有了小妹妹危及你的地位?”   “切,我为什么担心?我需要担心?再说了,这生男生女是咱爹说了就算的?”不怪朱至泼冷水,泰定帝要是想什么就能得什么,有那么灵,直接祈祷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不是更好?   “啊!”屋里再次传来常氏的痛呼声,这回谁也没有再开口,全巴巴的望向屋里的方向,生怕漏了什么。   好在常氏这一回生产得很快,阵痛不过小半个时辰宫口已开,不到一刻钟,屋里便传来一阵啼哭声。一众人都高兴的松了一口气。   “恭喜陛下,恭喜陛下,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很快稳婆收拾好孩子抱了出来,只见一个白胖的皱孩子给抱了出来。   “皇后如何?”泰定帝急于询问常氏的情况,稳婆连声道:“陛下放心,娘娘无恙。”   泰定帝这才松一口气,终于想起伸手从朱雄英怀里抱过孩子。   朱至看着朱雄英怀里的孩子,皱巴巴红通通的,完全看不清模样,不过许是刚刚哭累了,这会儿倒是乖乖的不哭也不闹的睡得正香。   被泰定帝接过时,孩子不安的动了动,似乎很是不高兴被人打扰了休息。   “爹,咱们弟弟的名字您想好了吗?”朱雄英代为问出。   “允炌,朱允炌。”泰定帝早就已经想好名字了,脱口而出。朱至马上顺势问:“爹,我哥哥的名字要不要改?”   是的啊,朱元璋相当的煞费苦心,给每个儿子,不,是自孙子辈后,取了二十个辈序,用在名字的第二个字。再都按金木水火土,五形为源,第三个字必须按五行相生取之。   太子这一脉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   当初朱雄英和朱至出世的时候,朱元璋还没想好这些个字,后来到了朱允炆和朱允熥却都已经准备妥当。不过,朱雄英的名字一直没改。   朱允炌出生了,朱雄英的名字是不是也要改一改?   抱着新得的儿子,泰定帝心情很是不错。听着朱至的话,泰定帝立刻问:“你的名字要不要改?”   朱至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我没关系。反正就一个名字。将来我也不用谁避我的名讳字。”   对喽,只有当皇帝的人才需要底下的臣子避讳,朱至一个公主,完全不在别人的考虑范围内。   想想朱元璋为什么有这一波操作,不就是为了让天下人用字方便,无须避讳吗?   有时候朱至对朱元璋做的事,也是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要说他不为民着想,连避字他都想得周周到到,但有时候他那狠起来不管不顾,恨不得把天下人全都杀光的样子,也是够吓人。   泰定帝抱着儿子,此时此刻其实是不太乐意想那许多的。   朱雄英冲朱至道:“改名要很久才适应。”   “你的名字除了爹娘,爷爷奶奶,谁还会喊?”朱至犀利的指出,朱雄英听别人唤他名字的时候少得可怜好吧。   朱雄英侧头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然而两人说话这功夫,泰定帝已然抱着刚出生的朱允炌进屋,显然他们两个的谈话已然被泰定帝无视。   得,朱至明了泰定帝的意思,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屋里的常氏听说生的是儿子,松一口气之余又觉得遗憾,泰定帝道:“想想嫁至儿时你的不舍,还是儿子好。”   啊,那确实如此。   常氏心里的那点遗憾随泰定帝的话音落下化为乌有。   总的来说,泰定帝登基后再得皇子,总是一件大喜事,普天同庆。皇帝多子多孙,那就是大明的福气。   朱允炆和朱允熥上完课回来便得知添了一个弟弟,全围了过来打量刚出生的朱允炌。   “啊,他好丑啊!”朱允熥一照面说了一句实话,朱雄英毫不留情的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比他还丑。”   朱允熥表示不信,吹胡子瞪眼睛的道:“大哥别乱说。”   “不信问你姐姐。”朱雄英表示当初他看见朱允熥的时候,也跟朱允熥如今同样的心情,为什么弟弟会长得那么丑,丑得出乎意料了啊!   所以,再一次看到同样丑的弟弟,朱雄英表示他已经缓过来,接受了,不会再为此而惊讶。   朱允熥一脸好奇求否定的看向一旁的朱至,朱至更扎心的问:“你觉得现在的自己长得好看吗?”   嘶!朱雄英表示没眼看了啊。朱允熥这回不仅对刚出生的自己那点幻想破灭了,就是现在也被打击了。   “姐姐,我们家就你一个长得最好看。”朱允炆如是补了一句。   “这话别到处说,心里有数就行。”朱至与朱允炆叮嘱,朱允炆一副受教的点头,很是以为他可以做到。   朱允熥缓过来且问:“那以后弟弟是不是会长得比我丑?”   这话问得也算出人意料,朱雄英已然道:“我们最多算不上俊美,丑是算不上。”   此言不虚,老朱家的人都是端正大方脸,长得就算不是一等一的好看,绝对也是不丑的。   不过,朱允熥长得稍微就有那么一点点的粗犷了,用常氏的话来说,像开平王。   这点,朱雄英就不补充了。   “不丑吧。我肯定不丑是不是?”朱允熥似乎受到什么打击,这会儿一直追问丑不丑的问题。   “谁敢说你丑?叫他过来让我看看,他长了什么模样敢说我们允熥丑。”朱至可以跟弟弟们开玩笑,绝对没有要打击弟弟们自信的意思。再说了,他们家有丑的吗?   朱至挽起袖子就要找人算账的架式,朱允熥得到了安慰,不太好意思的道:“就是一个小丫头乱说的话,姐姐不必当真。”   不当真朱允熥能在这个情况下说出来,朱至能当作不知道?没有这回事?   朱雄英也听见了,第一时间望向一旁的祝娘,祝娘已然无声退了出去,显然是去打听打听,到底谁那么胆大包天,竟然敢说朱允熥丑!   这事,朱至以为就孩子们之间的玩笑话,吵吵闹闹罢了。   万万没有想到,才不过几天,朱允熥竟然被人挠破了脸回来。   彼时朱至正从常氏屋里出来,刚刚送走汤显外出游历,常氏坐月子,朱至干脆搬回宫陪着常氏,正好可以让常氏往后再不说朱至回来也不说进宫陪陪她。   结果刚出来看到朱允熥躲躲闪闪的回来,好似干了什么坏事的样儿,朱至能当作看不见?   “朱允熥。”朱至一喊名,朱允熥立刻神色紧张站定,却是如何也不愿意回头,“姐姐。我,我下课了,有点累,我先回去休息。”   “我劝你最好乖乖站住,否则等我进你屋里把你扒拉出来就不太好看了。”朱至如是告诫,朱允熥是努力想躲着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朱至捉个正着。   迫于无奈,朱允熥只能转过头,结果怎么样,这脸蛋被划了好几道痕。   朱至上前一看,已然追问:“怎么回事?”   被问的朱允熥相当不好意思的道:“就,被人挠了一脸。”   ???朱至也不管朱允熥身边的人是何反应,继续问:“你被谁挠了一脸?”   朱允熥眼睛亮闪闪的道:“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小姑娘。啊,虽然没有姐姐好看,也很好看。”   像是生怕朱至不相信,朱允熥不断点头,请朱至务必相信。   “你对人做了什么?叫人把你的脸都给挠了?”朱至捉住重点追问,就朱允熥如今的情况,他要是不说清楚,这事过不去。   朱允熥!!!马上反驳道:“姐姐,我是你弟弟,我脸都叫人给挠了,你不该想着怎么帮我讨回公道?”   正常护短的人是这样,架不住朱至刚刚注意到朱允熥提起所谓漂亮的小姑娘时的表情,让朱至更担心朱允熥仗势欺人。   “问你什么答什么。你要是吃了大亏,放心,你姐会给你讨回公道。不过,你要是仗着你的身份欺负人,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朱至可不是只一味护短,不讲道理的人。   朱允熥是皇子,他在这宫里横行霸道惯了,以至于难免让朱允熥生出错觉,他可以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啊,这样的提醒也让朱允熥想起来了,朱至一向最讨厌的就是仗势欺人的人!想他的那些叔叔们,哪一个仗势欺人没被朱至揍过?   嗯,朱允熥理智回笼,再抬头和朱至目光相触,感受到朱至眼中的杀意,赶紧解释道:“我没有仗势欺人,就是,就是她总说我丑,我就不服气。”   朱至一听稍微压了压心中的怒意,让朱允熥继续说下去,尤其得说清楚了。   “我不服气,就说了她其实也丑,比我丑得多。我不仅说,我还带了好些人一起喊她丑,她被喊得生气了,就把我的脸给挠了。”朱允熥算不上吃亏吧,但毕竟脸受了伤,说出去不光彩。   “谁家的孩子?”朱至就得问问了,谁家孩子,脾气可以啊,一言不合既动手,但也确实狠了点。   朱允熥想了想道:“好像是郭家的?”   提起这个郭字,朱至马上意识到谁了。   泰定帝登基之后,并没有搬家的意思,照旧住在东宫。   毕竟朱元璋妃嫔不少,没长成的皇子也不少,他要是搬到朱元璋的寝宫去,那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搬。于泰定帝来说,过于兴师动众,还是免了吧。   当然,泰定帝想的更是,与其现在搬一回,北平建好了迁都再搬一回,过于麻烦和折腾,干脆不动了吧。东宫其实也不算小。他们一家子也住习惯了,就那么将就着也不算将就。   正好自泰定帝登基以来事情就没少过,一桩接一桩,再加上常氏有孕,泰定帝完全可以顺理成章不搬家。   他没有打算搬的意思,时间一长,该懂的其实都已经懂了。   而随着泰定帝登基,朱元璋的妃嫔都升了一级,随着各王归于封地,想走的也都走了,不想走的,也是因为还有小儿子没成年,须得留在宫中,等着儿女长大,那才好想定跟哪个儿子去封地。郭惠妃,不,应该说是郭惠太妃就是其中之一。   郭家,滁阳王郭子兴的后人,郭惠太妃是他们家的女儿,而敢挠朱允熥的这一位既是出自郭家,该是郭惠太妃的侄孙女。   此时朱至终于知道这一位怎么敢对朱允熥动手了。   就郭家的身份,那既是马氏的义父,对马氏有大恩的人,何尝不是朱元璋的恩人。这也是为什么郭家上下都得敬重的人。   天下若是滁阳王在,谁的可就不一定了。   朱元璋,至少得了滁阳王几分恩情,对郭家的人,多少也是要给脸的,轻易都不会让人欺负他们家的人。   “公主,郭惠太妃求见。”这时候门口传来禀告。常氏坐月子,陈亘出宫待嫁,宫中事务由朱至全包了。   想必郭惠太妃未必知道朱允熥和郭家姑娘的事,总会有人把事告诉她的。作为一个聪明人,必然懂得领人上门赔罪。   朱至听着不觉意外,已然道:“请惠太妃正堂稍坐,我马上来。”   前来禀告的人自不敢有所怠慢,立刻前去通传。   朱允熥面上有些尴尬,与朱至问:“姐姐,这事不至于闹得那么大吧。我都没打算跟她计较。”   “你计不计较是你的事,可是,要不要上门赔罪就是郭家的事,惠太妃的事。既然事情因你而起,走吧。”朱至并不打算让朱允熥藏着,他挑的事,就得他出面。   不想朱允熥立刻摇头道:“我不去,我才不去,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太难看了,顶着这些痕迹,要是再让别人知道我是被一个小姑娘给挠了的,那我脸不就丢尽了?”   “那又如何?你果真打不过一个小姑娘?”朱至且问朱允熥了,当真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   朱允熥这回显得有些扭捏的道:“怎么可能,我就是不想动手,打一个小姑娘,不是姐姐说的吗?胜之不武。”   行,朱至高兴朱允熥算是记得她说过的话,好说了。   “那不就是。不动手打女子,尤其为了几句口角,这是我们允熥有风度。你要是真打了那么个小姑娘,才是真正的丢脸。”朱至这番话叫朱允熥一瞬间有精神,“姐姐不怪我?也不笑话我?”   “不怪,也不笑话。但是,你被人骂丑这个事,姐姐可得管管。我们允熥哪里丑了?须得她向你赔不是。”朱至弄清楚了经过,必须该给朱允熥撑腰的时候就得出面,不带半点犹豫的。   朱允熥一听高兴地道:“我本来就是想让她给我赔不是。容貌都是父母给的,哪有嫌弃的道理。我一直觉得自己这张脸挺好的啊,一点都不丑的。”   对此朱至表示十分认同。拉过朱允熥的手道:“好,走,我让那小姑娘给你赔不是去。”   这回都被朱至说开的事,朱允熥自没有因为脸上有伤而不敢出门的意思,且由朱至牵着,走!   正堂里郭惠太妃已经在那儿等着,身边跟着一个和朱允熥年龄相仿的小姑娘。   “太妃!”一照面,毕竟郭惠太妃是长辈,理所当然,朱至和朱允熥都与之见礼。   郭惠太妃赶紧起身将朱至扶起,且道:“不过多礼,不必多礼。”   说到这儿已然一眼看到朱允熥脸上的伤,郭惠太妃直接上去捧住朱允熥的脸,“这,伤得那么重啊。郭琪儿。”   对着朱允熥是万分的心疼,可一但面对一旁的姑娘,郭惠太妃是真恨不得把人吊起来打。   都说打人不打脸,有这样打人的吗?看把人的脸弄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小姑娘郭琪儿听到郭惠太妃一唤,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不是,姑婆,我,我,我也没有想到。”郭琪儿说话间打量着朱允熥,万万也是没有想到她那手如此的狠,竟然把人弄成了这般模样。看朱允熥双颊对称的抓痕,真是够了啊!   “你,你给我跪下,快向三皇子赔罪。”想都不想,郭惠太妃已然指着郭琪儿,且让她赶紧跪下赔不是。   朱允熥一听赶紧道:“不用不用。太妃,就是我们孩子间打打闹闹的小事,用不着跪下赔礼。”   一瞧朱允熥的态度,朱至有些悟了。   可是一想不对啊,这朱允熥才多大?   嗯,十岁。   十岁就那么看脸,就这样护着一个小姑娘?   喂,考虑过常氏的心情吗?似乎,好像,泰定帝答应过常氏的,将来在朱允熥的婚事上全由常氏说了算。   然而就朱允熥这个样子发展下去,像是能让常氏说了算?   “三皇子大度,却是不该纵着她。都说打人不打脸,你是半点分寸都没有?”郭惠太妃哪能轻易放过郭琪儿,打人的脸啊,这可是皇子的脸,真要是落了疤可怎么好?   “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郭琪儿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恼怒,也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把人伤到这样的地步。   朱允熥一听已然板起脸道:“你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向我赔不是。还有,不许你以后再说我丑。”   对于被人说丑这个事,朱允熥相当耿耿于怀,因此,朱允熥表示他绝不能接受。   一旁的郭琪儿一听,本能就想回一句,郭惠太妃警告的眼神扫过她,无声的警告,她要是敢乱说,看她怎么揍她!   “我,我以后不说了。”最终,迫于郭惠太妃的淫威之下,郭琪儿终是承诺下。朱允熥一听竟然就心满意足了,连连点头道:“你只要不说我丑,我就不计较你挠我的事了。”   郭琪儿瞄了一眼朱允熥的脸,反应过来自己下手稍微狠了点!   不过,朱允熥倒也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不讲理。   “公主。”然而朱允熥说不计较事情就能不计较吗?郭惠太妃岂不知,朱允炌没有出生前,朱允熥可是常氏的心肝宝贝,就算是泰定帝想训斥,常氏都拦着。   什么时候朱允熥被人打过?尤其这更是往脸上招呼了去!   常氏如今在坐月子,宫中事务都由朱至代掌,朱至厉害不止在明面上,若是这事没有朱至点头帮忙,事情可没完。   “你为何冲允熥动手?”看情况朱允熥全然忘记自己此番初衷,朱至于此时问起郭琪儿。   郭惠太妃听到朱至问起那一刻时,不由捏紧了帕子,一脸忧虑的望向一旁的郭琪儿,生怕她说错了话。   郭琪儿显然也是听过朱至的名字了,因而进门时就已经偷偷打量朱至。闻名久矣,今日得见,郭琪儿必须承认,朱至不像一般的公主,英姿飒爽的朱至自上而下都透着自信,叫人一眼看去都不禁心情大好!   闻朱至一问,郭琪儿看向郭惠太妃一眼,再问朱至道:“我能说实话吗?”   “我看起来像是要听假话的人?”朱至但有此问,郭琪儿连忙否认道:“当然不是。”   言罢郭琪儿气愤的道:“公主该对三皇子严加管教,三皇子好生粗鄙,更不喜欢读书。”   朱允熥瞪圆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他在这儿帮着郭琪儿,结果郭琪儿却把他给卖了!   “别胡说八道。”郭惠太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恨不得先一步把郭琪儿的嘴捂上,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乱说的?   朱至听着并不见怒意,反而细问:“允熥如何粗鄙?”   郭琪儿本来叫郭惠太妃一喝,差点把话全都咽回去了,结果一听朱至问,又一五一十的道起,“三皇子总喜于捉弄人,爬树掏鸟,设计陷阱让人闹笑话,更喜欢动手动脚,宫里上下,谁见着三皇子不是绕道走?三皇子还总捉我头发玩,最是可恶。”   朱允熥对此汗淋如雨,这些,这些其实都不假。   然而,然而怎么说呢。   朱允熥挖空心思只想该如何向朱至解释这些事,他其实只是顽皮而已吧,算不上粗鄙。   “听你说三皇子做下的事,我想了想,除了捉小姑娘的头发这一点,其他其实我也做过。”朱至十分认真的回答。郭惠太妃可急了啊!   “公主,小孩子家家的不会说话,望请公主恕罪。”郭惠太妃把人带过来就是要赔礼,最好能把这桩事在朱至这儿解决,别闹到泰定帝和常氏那儿。   没想到前面一切好好的,自家的孩子却不会说话!   什么粗鄙啊,听听这语气就是嫌弃。堂堂大明的三皇子是可以让人随便嫌弃的吗?   朱至挥挥手道:“太妃不必着急,我无怪罪之意。我只是觉得我们允熥这个年纪最是好动的时候。自该多动多跑,爬树掏鸟,那也是去探知这个世界。至于捉弄人嘛,男孩们在一起不打不闹,如你们小女儿家一样绣花唱曲,你想想那成什么样了?不过,扯人小姑娘头发这事却是他的不对,你这脸,活该被挠。以后他要是再敢这么对你,把他揍得鼻青脸肿都没关系,我给你顶着。”   言简意赅,朱至支持朱允熥调皮,年纪小的时候不折腾不胡闹,不养出点胆子来,指着将来养吗?   朱雄英也是那么想的,但凡朱允熥别打架欺负人,玩闹调皮,他是从来不约束的。而且,对于常氏曾经不许朱允熥爬树捉鸟,下河捉鱼的事,朱雄英一概是让人看着朱允熥点,别让朱允熥遇上危险就行。   看看,朱允熥如今身体多棒!气色红润,精气神更是相当的好。   “二皇子就不像三皇子。”郭琪儿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这话,朱至在这一瞬间抬眼看向郭惠太妃,叫郭惠太妃如坐针毡。张了张嘴,郭惠太妃想解释,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们家的人,每个的性子都不一样。各有各的好。我们允熥调皮坐不住,也不喜欢读书,却也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允熥。今天的事就到这儿。既是相互赔了不是,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不值一提。”朱至却已然先一步将今天的事划上一个句话。她心里的想法,郭惠太妃明了,却不适合当着孩子的面提起的。   不过,送客后,朱至却是第一时间将手搭在朱允熥的肩上,只为安抚朱允熥在郭琪儿说出朱允炆时心中所受到的伤害。 第158章 傅堇   ◎婚事◎   郭惠太妃如何也想不到, 郭琪儿会当着朱至的面拿朱允炆和朱允熥比,心急如焚想解释, 又生怕不小心说错话有欲盖弥彰的意思。   思来想去, 郭惠太妃果断不吱声。   朱至若要问罪,她再请罪就是。   可是,朱至并无问罪之意, 事情在朱至这儿划上句号, 郭惠太妃是松一口气的,走走走, 麻利的带着郭琪儿走了。   “姐姐,为什么我都不跟郭姑娘生气了, 她好像还是不喜欢我?反而更喜欢二哥?”朱允熥虽然被朱至安慰了一记,然而等郭惠太妃拉人走了,他还是显得有些低落的问起朱至。   朱至岂不知这男孩跟女孩对待喜欢的人不同的态度。朱允熥捉人头发这个事可不就是最典型的表现。   “因为她看不到允熥的好,她不懂我们允熥是个宽容的人。”朱至给朱允熥整理了衣领,且问:“允熥喜欢郭姑娘是不是?”   真, 朱至就那么随口一问而已, 没想到竟然看到朱允熥本来低落的脸上浮现了两片红晕, 朱允熥更是点头道:“是,我是喜欢。她长得真好看。”   见色起意!   好吧, 这是人之常情。   朱至抚过朱允熥的头道:“有多喜欢?能为了她多读书?能为了她不再爬树?能为了她以后都像你二哥那样, 文质彬彬,待人有礼?”   然而, 朱至接下来的问话让朱允熥有些傻眼了。   这却是还不够。   “那你第一件事就得把你屋里的所有玩具都收拾了, 绝对不能让它们耽误你变好。”朱至继续抛出朱允熥的心头好, 只为了向朱允熥要一个答案, 他是不是打定主意, 为了讨得他喜欢的人所喜欢,要完全舍弃他的其他喜好,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朱允熥一听连忙摇头,毫不犹豫的道:“不不不,二哥是二哥,我是我,我才不要像二哥那样。”   饶是在朱至的教材书下,朱允熥稍微读进了点书,那就是不文盲而已。让他像朱允炆那样一心扑在读书上,什么都不管,他自问不能。   更别说把他屋里的那些玩具都上交,以后再也不玩,那他人生还有乐趣吗?   哎哟,朱至要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所以,其实你也不是有多喜欢她。至少没有喜欢到愿意为她改变自己,舍弃你的玩具。那,她都不喜欢你,咱们以后就离得她远远的可好?”朱至试探问,同时与朱允熥道:“姐姐希望我们允熥每日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更不能受了委屈。你想娘要是知道你伤了脸,她能安心坐月子?允熥,你得记住,欢喜你的人,不会舍得让你伤心难过,更不会愿意将你踩在脚下。郭家那位姑娘不喜欢你,咱们也不喜欢她。好看的姑娘多了去,总有懂得欣赏我们允熥的人。我们允熥将来得找个你喜欢,她也喜欢你的人。”   啊,朱允熥本以为今天这个事闹到最后没准他得挨骂,不想竟然没有。   朱至更是在夸他!肯定他!这让朱允熥瞬间被激励到了!对啊对啊,他二哥有他的长处,他难道就没有吗?   让他变成像他二哥那样的人,他是肯定不行的。   郭琪儿,她再好看,他其实也舍不得为她变成另一个人。所以真就像朱至说的那样,其实他也没有那么喜欢的对吧。   “姐姐,我记下了。那,姐姐能不能帮我找找?找一个我喜欢她,她也喜欢的人。我想让她陪着我一起玩。”朱允熥被朱至说通了,果断决定请朱至帮忙。他想找一个不错的人,最好尽快能找着。   朱至???她要是插手这个事,到时候会不会被常氏骂?   这个问题,朱至就得跟泰定帝和朱雄英先商量了。   好在常氏在坐月子,见朱允熥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劳,朱至问孙商枝要了点药给朱允熥抹上,成功把抓痕遮住。   等把常氏忽悠过去,朱至把今天的事那么一提。   朱雄英一听微拧了眉头,泰定帝道:“郭家是冲允熥来的,不过看来这颗棋子并不听话。”   一语道破关键的同时,泰定帝问的是,“允炆那里是什么想法?”   “允熥和人闹起来的事,与允炆有何关系。”朱至回一嘴。   泰定帝一顿,随后点点头道:“说的是。”   朱雄英想了想道:“这郭家的姑娘不会是个心术不正的吧。”   此话落下,朱至已然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咱们弟弟们毕竟见识得有些少了,是不是该趁早让他们开开眼界?世上的花儿万千,不好瞧着一朵算不错的花便觉得举世无双。”   一时间都明白了朱至的意思。   “也是,他们年纪不小了,该选人家了。”泰定帝想了想朱允炆和朱允熥的算数,是该操心他们的婚事了。   “允炆也就罢了,爹能全权做主。可是允熥那儿。”朱至可记得泰定帝答应过常氏的事。朱雄英的婚事常氏没有开口的机会,当时泰定帝为安抚常氏已然答应过,朱允熥的婚事由她做主。   泰定帝被朱至一提也想起来了,立刻道:“此事我跟你娘说。”   “好几位叔叔也到了年纪,既然要操办,一并了吧。”朱雄英想起一干已经可以定亲的叔叔们。   泰定帝道:“你们那些叔叔的婚事几乎都定得七七八八,皆是功臣之后。他们随大明打下天下,与之共享天下,再没有比联姻更好的结盟方式。”   朱至对此嗤之以鼻,联姻什么的,从来最苦的都是姑娘们。   一个个偏以为办法好!怕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要是没有子嗣繁衍,说的什么共享天下。这天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近些日子进宫看望你娘的人不会少,倒是可以透透风去,让进宫的命妇们带上各家适龄的姑娘,你看看。”泰定帝就不管朱至此时是何心情,只将此事交给朱至来办。   朱至不得不提醒泰定帝道:“我和娘的眼光有些差距。”   真要是让朱至来选,朱至怕选出来的人没一个能入常氏的眼。   不料泰定帝道:“允熥的心眼不少。就是不肯用在正途上。”   朱至忍俊不禁了,道:“那爹当年还答应娘,让娘全权做主。”   提起此,泰定帝也是无力反抗好吧。   “若不然呢?你的婚事没有她说不的权利,你哥心思多得很,更不肯听她的,当初她都急哭了,直道自己生的不是儿女,都是祖宗。允熥,别管行不行,都只能答应了。”泰定帝在哄媳妇一事上,一向坦荡,压根不觉得卖了儿子有什么不可。   朱至给泰定帝竖起大拇指,“要说也是时也命也。看我们的四弟来得多是时候?允熥有福。”   泰定帝听着朱至这句话,怎么品都觉得有别的意思,又不好揪着不放,无奈之下,冲朱至道:“有些事做得,大可不必要说。”   “懂,懂,爹,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朱至又不是藏不住话的人,断不可能过早暴露没做好的事。   泰定帝想啊,朱至确实是个可靠的人,不会过早把他们父子推入常氏的坑里。   确实,泰定帝让人放出话,有心要为朱允炆和朱允熥、以及一干弟弟们选妃,进宫探望常氏的人,身边都带上了好几个跟他们兄弟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朱至负责招待人,进宫的各家夫人,包括汤家的世子夫人,瞧着朱至有条不紊安排各家夫人,面对各家夫人打听消息也好,奉承也罢,都能应对自如,要说心里毫无感觉,定是骗人的。   像朱至这样上得战场,镇得内宅,更能参与国家大事,救济民生的人,多少男人都做不到,朱至做到。,做得让不少男儿望尘莫及。谁家要是得了这样的人,不知该有多感谢。   汤显,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好的跟在朱至身边,和朱至相处不好吗?偏要外出游历!   让他们两个继续分别下去,确定以后他们两个能有什么感情?   “小姑娘们陪着我们聊家常多无聊啊,隔间那儿我准备了不少玩具,都玩去吧。不趁着未出阁时多玩着些,将来出了阁,想玩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朱至是体恤身为女子们的不易的,因而更愿意让小姑娘们自己玩去。   “公主既然发话,你们都到隔间玩去吧。”朱至把话说得好听,各家夫人其实也清楚,这回她们带人进宫的目的是什么。正因如此,就得给机会让朱至观察各家孩子的品性。   朱至冲一旁的福溪道:“女眷多,让宫女们都好生伺候,莫怠慢了各家姑娘。一应吃的用的,都须到位。我让人准备的绒花也让人拿来让她们挑挑。”   既是招待客人,随手一份伴手礼也是需要的。   朱至从来不是小气的人,送的礼就算不是最好的,却也是相当用心的。   “小姑娘们有礼,我们这些人呢?”朱至既说了礼,旁边也有夫人们好奇打趣的问上一句。   “都有,都有。夫人们莫嫌礼薄就是。”朱至笑着答应,立刻有人道:“公主说的哪里话,礼轻情意重。公主有这份心意,我们岂会嫌弃。”   朱至笑着让人把礼物都送上,一人一份。   看着面前精致的礼盒,宫人们双手捧着,瞧着让人很是期待。   “虽然不是大家都喜欢喝茶,茶杯有备无患。若是诸位不喜欢,也可自行处置。”朱至让人备下的是一套茶杯,琉璃茶杯,每个人都是一套,花纹各不相同。当然,并不确定所有人都喜欢,那不喜欢,她送礼想让人开心,并不强制让人一定得留着。   听着朱至的话,好些人在听到茶杯时有些一愣,诚如朱至说的那样,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喝茶的。不喜欢的人怎么办?摆着那么一套茶杯看?   好在朱至理解,并没有要强制性的意思,那就很好。   可是,这点想法在看清自己手里那套茶杯时,都忘记了刚刚听到茶杯时的嫌弃。   茶色的琉璃杯若隐若现,浮雕的工艺让这样一个明明好像应该只为了喝茶而制作出来的东西,一时间成了完全可以作为观赏的艺术品。   “公主这份礼可不薄啊!”此言不虚,琉璃的价格本来就不便宜,尤其是透明的。   如今整个应天要说最贵的东西莫过于透明的琉璃,在场的人也知道,这生意出自朱至之手,汤家,也得以分一杯羹。   想到这里,好些人看着信国公世子夫人的眼神那叫一个火热,恨不得取而代之。   信国公世子夫人感受到这样的目光,也终于想起另一桩事了。好像,似乎,他们家得的便宜是不少了,像这样的琉璃茶杯套,府里好几套,而且每套都不重样。   想到上门做客的诸位看到她房里的琉璃杯流露的羡慕,信国公世子夫人觉得,她该懂得知足,而不该贪得无厌。   “这也太精致了吧。这上面雕得活灵活现,这,可真是漂亮。”有人拿起杯子仔细研究,满脸的惊喜,把玩在手里那叫一个爱不释手,如果不是有外人在,怕是要抱在手里狠狠亲上一口。   “师傅们手艺好。”更有人夸赞着,也是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出自朱至手底下的人,就算想挖人,哪有那么容易。   “若是没有点手艺,可挣不了钱。”朱至十分坦然,她一个爱钱的人,最希望的莫过于有用不完的钱。   可惜,就算作为公主,她也没能得到那么一个待遇。所以,为了能够花钱自由,朱至被迫于生财有道。   “公主。”朱至陪着人说话,突然万河走了过来,在朱至身边小声低语了一句,朱至应一声,同在场的一众人问:“叔叔们都想过来看看,诸位夫人可介意否?”   说到叔叔们,难道这不是一干王爷吗?   朱元璋没长成的儿子可不少,就算好些已经定亲,那也好多都没定下人家。朱允炆和朱允熥跟他们的身份那算是不相上下,但凡要是能结成亲,那是好事。   当然,就算考虑到地位问题,皇家的人是好人选,也该从中看看有没有相对比较好的人。   “公主请便。”都各怀心思的人,听着朱至落落大方的想把人请进来,她们也不用避之唯恐不及。又不是单独相处。   既然没有人反对,朱至让人进来,一众人都得先起来问安,那可是王爷,大明的王爷们。   “叔叔们。”朱至看到为首的湘王,挑了挑眉头,“十二叔?”   对喽,他一个都定亲的人过来凑的哪门子热闹?   “啊,我来看看小侄子。”湘王理由能不充足吗?刚出生的朱允炌连门都不能出,他想看就只能过来。   朱至的视线落在其他人身上,不用说,一干人收到朱至的视线,连连附和道:“对啊,我们来看小侄儿。”   打的都是同样的借口,可是他们一进来就打量四下的反应,真以为谁不知道他们有何打算。   “领诸位王爷进去,把四皇子抱出来让他们看一眼。不许乱跑,否则......”朱至有言在先,他们来干什么无所谓,但要是做错了事,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湘王尤其注意到朱至望着他的眼神,湘王不太服气的道:“怎么什么事都盯着我?”   “你领着诸位叔叔来这儿,你是他们最大的,理所当然就得你负责。不服气,憋着。”朱至完全不打算纵着某位叔。   看人可以,然而只能看,万万是不能动的。她得把规矩立好。不许谁犯了。   这回湘王不敢吱声了,他怕自己要是再说上一句话,朱至能让他圆润的滚。   “行行行,我知道,我一定把他们看紧。”湘王面对朱至是知却故意不挑破,明摆着不乐意配合他们达到目的而有怨念,狠狠的剐了朱至一眼,这才不得不迫于无奈的答应下朱至的要求。   一个个早就等着湘王把朱至安抚好,一窝全往里去,朱至数着这七八个人,冷哼一声与万河道:“瞧好他们,谁要是不听话,打昏了拖过来。看他们谁还敢乱动。”   饶是在场的夫人们早有耳闻朱至一言不合既能动手,真正听到朱至的吩咐,难免让她们算是真正长了见识。对自家的叔叔也能这要半点情面都不留的吗?   啊,对了,朱至好像还掌着宗人府,是为宗人府的宗正,那是朱元璋时就定下的。   身为晚辈是不好对长辈们动手不假,然而如果她本就是管皇家宗亲的人,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嗯,这也挺好!看着眼前的一个个王爷们,可以想像他们这一趟来的目的,这种情况下要是没人管着点,会变成什么样,谁敢保证?严厉点的好,严厉点的好。   一干夫人们心里不断给朱至找理由,很是以为朱至出言警告在前这个事相当可行。   不过,朱至陪着她们这些夫人说话,那岂不是见不到那些个姑娘?那朱至怎么知道一个个姑娘都是什么样?   这个问题,莫不是以为朱至身边没有人了?   福溪得令负责观察进宫后的每个姑娘,或大方,或小气,或娇气,或坚强。   一个下午,把人全都放一起,最能看出人的品性。   很快朱至就收到福溪送下的名单,她看着随口问:“长得好看,性子又好,手段也有的都有几个?”   闻朱至所言,福溪并不掩饰自己的诧异,朱至觉得这几样加在一起的要求不高吗?竟然问有几个?   “啊,一个都没有?”没有得到福溪的答案,朱至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福溪认真的道:“不能说一个都没有。有那么一两个。”   “那就给她们专门下帖,我请她们过府一叙。”朱至只要知道有那么一个人那就行了。“顺便让允炆和允熥都一道到我府上一趟,让她们看看,谁能看中我家的傻弟弟。”   闻朱至打算,福溪不得不提一嘴道:“两位皇子尚未满意。”   对啊,没经过他们两个的同意,朱至要把事情定下吗?   “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有手段,一个有手段的姑娘,在得知我们这些人乐意的时候,她要是看中了谁,自有办法。至于我叔叔他们的,我爷爷早定了,所以不用我操心。”朱至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须得别人看上朱允炆和朱允熥才行,重点更是朱允熥。   至于叔叔们,不好意思,她管不了,朱元璋也想起这事,让人送了信回来了。泰定帝的意思听朱元璋,正好省了朱至操心。   好吧,福溪对朱至好些想法并不认同,然朱至既然打定主意,吩咐下来,她也就操办去。   因而,忙里偷闲,朱至特意出了趟宫,在自己的公主府上,请两位姑娘过府做客。   理由都不找,反正该懂的人都懂了,何必说那道外的话。   须得一提的是,两位姑娘都是八九岁的年纪,一文一武,一静一动。   一身水绿色儒裙的小姑娘出自翰林学士卫戈之门,名卫婵。   另一个身着深紫色的紧身儒裙,却是出自傅家,是为傅让的侄女傅堇。   一见面,两人都对朱至很是恭敬客气,朱至招呼着两人坐下,让人端上好茶好水好点心。   当然,朱至客套问问,她们小姑娘日常在家都喜欢做什么?   傅堇最是干脆,直道平日就喜欢跟着颍国公傅友德练剑学兵法,她生平最引以为偶像的人正是朱至。   没想到啊没想到,傅堇求了自家祖父,叔叔好久,他们都不肯带她来见朱至,结果却是自家的母亲帮她达到了。   不仅如此,朱至竟然还专门给她下帖,让她过府。   近距离的看着朱至,傅堇想的更是恨不得扑上去捉住朱至的手,向朱至表达自己的欢喜。   嘶,朱至绝没有想到,她竟然收获了一个小迷妹。小迷妹好啊,就是不知道朱允熥有没有这个福气。   事实证明,有些福气还是有的吧。   朱至正好让朱允熥和朱允炆过来,虽然两个都不解于何事,但进门看到有女眷在,朱允炆第一时间停下了脚步,目不斜视的与朱至作一揖,再不吱声。   朱允熥就不一样了,好奇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姑娘,嗯,长得挺好看的。末了也就没了。   “我给你们各备了礼物,自己进屋看去。”朱至马上将人打发了,毕竟看一眼就好,看多了显得他们家不庄重。   “谢姐姐。”一听说朱至给他们备下礼,两人立刻往屋里去。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我是希望我弟弟能寻得一个两情相悦,相互扶持的人。你们都知道我把你们唤过来的用意。人在那儿,也让你们看过了。若是你们有心,且让家里人给我传句话。若无心,此事就你我三人各知,绝不会传扬出去。”朱至挑明的说,安静的卫婵一顿,可是也不算说什么过分的话,无非希望她们能尽早表态。   乐不乐意,朱家有心,也须得她们家有心,这门亲事方可成。   傅堇张嘴就想开口,朱至先一步道:“你们是姑娘家,不管如何,答应不答应都不能出自你们之口。所以,不必心急,我等着你们家里送信。”   好吧,傅堇表示她会听朱至的话,不说就不说呗。   目标达到,朱至与她们各自送了礼,这才让人送她们回府。   傅堇无二话,回了府立刻奔着颍国公的书房去,大声喊道:“祖父,祖父,您看您看,公主看上我了,您赶紧去找皇上提亲,我要嫁给公主当弟媳妇!”   !!!   亏得朱至不知道竟然有人早打她的主意了。她把今天碰面的事那么一说,泰定帝道:“既说了交给你来办,你全权处置。你娘那里也怕允熥闹出什么事。”   泰定帝相当厉害,既和女儿商量好给朱允熥选人,当即成功说服常氏。   看,泰定帝安抚好常氏,朱允熥的婚事常氏已然表明,无须她出面,只要朱至决定就行。   朱至道:“还不知道他们的意思。”   “就算是结亲,也须两厢情愿。”泰定帝也是那么样的意思,须得各自都有这个意愿再说。   “陛下,颍国公求见。”叫泰定帝和朱至他们都意外的是,父女二人才说到这个事,颍国公这就进宫了?   泰定帝虽然纳闷,好在很快缓过来道:“有请。”   既有不请的道理。   颍国公就那么抹着汗走了进来,但见屋里朱雄英和朱至都在,颍国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陛下,臣深夜入宫,实有事想问问陛下。望请陛下恕罪。”颍国公完全没有要绕弯子的意思,且问来。   泰定帝抬手道:“颍国公何不直言。”   颍国公就喜欢有话敞开的说,再者,他家孙女有些话说得也挺对的,他们若是晚了一步,是不是就落下了。   “不知陛下是要为哪位皇子选妃?”颍国公可得先问问,免得都不知道他这孙女想要的那个人还在不在?   泰定帝一听挑了挑眉,终是道:“除了太子,朕的几位皇子都尚未定亲,你是看中朕哪个皇子?”   颍国公急得往前迈了一步道:“陛下觉得臣的孙女配三皇子可配得上?”   看中,颍国公不敢挑,必须是他家孙女能不能入皇家的眼。   哟,朱至当时就觉得事成得七七八八了,不想傅堇竟然真就看中朱允熥。是个通透的人。   “傅堇?”泰定帝于此时抬眼望向朱至,要把人定下,先得把名字给弄清楚了,朱至且出面代问。   “正是臣那顽劣的孙女。不知可入陛下公主之眼?”颍国公一脸殷切瞅着朱至,朱至负责此事,就得朱至帮忙说说好话才好!   朱至点点头,泰定帝已然道:“那自然甚好。小儿顽劣,以后须得贤妇多多管教。”   自家的儿子自家最是清楚,泰定帝巴不得能有个人好好管管朱允熥。   “陛下不弃,自是臣孙女的福分。”颍国公想到孙女方才急急的跑进门,不由分说的催他进宫,就为了赶紧把事情定下。按她的话来说,晚一步就没有她的份了。   泰定帝上前一步,与颍国公双手相握道:“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朕会在定下允炆的婚事后一并昭告天下。”   “是是。”颍国公全无意见,毕竟只要亲事定下了就成,余下的什么时候昭告天下,他不急。   “这个,公主,臣那孙女对公主十分仰慕,能不能请公主让她进宫跟在公主的身边,多长长见识?”颍国公终于把正事儿办完了,也想起了孙女的恳求。   一瞬间,三道目光都落在颍国公身上。为什么他们会有一种颍国公急急进宫定下亲事,冲的是朱至的感觉?   颍国公稳住情绪,只与朱至讨好的笑着,生怕自己不小心露出了不该有的情绪。   “公主的本事臣知道,臣那孙女要是能学到公主三成的本事,那是她莫大的福分。”颍国公毫不掩饰对朱至的认可,十分觉得孙女但凡有福分跟在朱至的身边学学,那绝对是好事。   朱至望向泰定帝,她对这事是没有什么抗拒的,就今天跟傅堇接触下来,她其实挺喜欢傅堇那么一个姑娘的。   再者,在朱允炆和朱允熥之间,能懂得选朱允熥,咳咳,最起码人家不看脸。   不看脸的女人可是很难得的!   泰定帝知道朱至的意思是不抗拒。好吧,想到朱至提及朱允熥被一个小姑娘把脸都给挠了,饶是泰定帝是不太管少男少女们的那点事,必须也不能让儿子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对吧。   “那就让你的孙女进宫陪陪至儿。”陪这个字用得好啊,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打了一个能遮掩的旗号,谁也不会专门挑皇家的刺,叫皇家不痛快。   “谢陛下。”颍国公听着这话,可比刚刚泰定帝答应他们两家的婚事还要高兴。   以至于颍国公高兴的走了,朱雄英也如实说出心中想法道:“我怎么觉得颍国公是冲至儿才看中允熥的?”   虽然泰定帝也有此感,却是瞪了朱雄英一眼道:“又在那儿胡说八道。”   是朱雄英胡说八道吗?   “允熥心思太单纯,得找个能管得住他的人,傅家这位姑娘确实可以?”比起关心颍国公为何答应婚事,泰定帝刚刚没来得及细问傅家这位如何,也是因为从心底里相信朱至。如今没有外人在,当爹的就得问问清楚。   “能文能武。爹只管放心。其实就算傅家不想把人送进宫多陪陪我,我也是要把人弄进来的。感情就得培养,尤其咱们允熥那熊孩子如今的心还在别人身上。”朱至急于给朱允熥选人,就是不希望朱允熥陷得太深。郭家那位如今还在宫里,既然还在,朱至得防着点。   泰定帝稍松了口气,“你既然这样说,定是错不了。”   朱雄英于此时道:“那允炆的婚事呢?”   是啊,谁也没有想到朱允熥的婚事那么容易就解决了,剩下朱允炆的婚事,泰定帝的意思是一并给定了,可这事是想一并定下就能定下的?   “你问问允炆?”朱雄英一提,泰定帝早想好事情交给谁办了,能再有比朱至更合适的人选?   朱至眨了眨眼睛道:“好。咱们允炆长得俊美,想是不缺人喜欢的,就是不知道他会看中谁家的姑娘。”   话是那么说,现在重点不就是想让朱允炆说说喜欢什么样的,然后就给他定下。   等朱至寻上朱允炆的时候,朱允炆第一时间问:“允熥的婚事几乎定下了?”   朱至知晓朱允炆聪明着,因而点点头道:“定下了。这些年看了不少人,你可有喜欢的?”   不想朱允炆一听立刻摇头道:“姐姐,允熥的婚事定下先定下。我想过几年再说。”   换而言之,朱允炆现在不想定亲。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当年的朱雄英曾经说过,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朱雄英还有理由。   但现在看来,朱允炆不打算给朱至一个理由。   “你想好了?”朱至只问这一句准话。   “想好了。再过几年,等我做出成绩了,彼时我再挑选正妃。”朱允炆眼中闪烁着坚定,他对现在的自己是不满的,也正是因为不满,因此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照顾好别人。   夫妻,他的妻,如果嫁了他,自该随他安享荣华,最不该受苦。   朱至打量朱允炆半响,最终点点头道:“好,我会跟爹说。”   朱允炆与之相谢之。   这事朱至跟泰定帝一提,泰定帝微拧了眉头后道:“那就遂他吧。什么时候他想娶,什么时候再定。”   如此,泰定帝便昭告天下,以颍国公的孙女傅堇为三皇子妃。与之还选定了其他几个王爷的王妃。   总的来说,这一回算是皆大欢喜。   常氏出月子的时候,傅堇已经跟在朱至的身边,冲她甜甜的请安,常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怎么这未来的儿媳妇跟在女儿身边,而不是儿子身边的呢?   直到一旁的朱雄英提起,傅堇可是颍国公希望能够送到朱至身边多跟朱至学学的人。   常氏听着这话一顿,随后反应过来问:“跟你妹妹多学着点,岂不是要成为像你妹妹那样的人?那允熥将来自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挺好!   可是,朱至在一旁相当扎心的问:“什么允熥怎么办?要么夫唱妇随,要么各干各的。有什么不知道怎么办的?再者,允熥现在不挺好的吗?娶了个媳妇,娘您是指着娶了媳妇回来干什么?” 第159章 张弛   ◎有度◎   比起常氏的错愕, 朱至更觉得奇怪好吧。   常氏怎么就觉得,傅堇万一像她, 朱允熥就不知道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 她要是像你一样一天天不着家,允熥谁照顾?”常氏被朱至问得也是一愣,半响才缓过来, 撸直舌头道起。   朱至一脸的茫然, “娘,您是娶了个媳妇回来专门伺候儿子的吗?那您娶什么媳妇, 自小到大伺候照顾允熥的人还少?从来允熥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从不离人的。”   一时间,常氏竟然无可反驳, 朱至也没有说错。伺候朱允熥的人少了?儿媳妇娶回来又不是为了伺候儿子的。   但是,个个都像朱至那样,常氏觉得很是吃不消。   然而当着傅堇的面,常氏没把这话说出口,只瞅着朱至。   “娘, 哥哥就要娶嫂嫂进门了。咱们家现在可是三喜临门。您添了弟弟, 允熥婚事定下, 哥哥将要娶太子妃。您看,这些事全都一样样的如您所愿了, 您不高兴?”朱至知道常氏的心里就是觉得没能亲自挑选儿媳妇, 总不太满意。   然而不管是陈亘也好,傅堇也罢, 各有各的原因, 常氏都没办法反对, 只怕赶紧成了才好。   朱至提起三事临门, 常氏怀里抱着朱允炌, 不好否认。   也好,能干的媳妇进了门,以后凡事不用她操心,挺好,挺好!   “你哥哥的婚事操办得怎么样了?”常氏这月子坐得,凡事不用操心,就连儿子的婚礼都是朱至在操办。   当然,后头还有泰定帝跟朱雄英一道搭把手,其实,都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朱至又不是不会办事的人,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哪个敢不听朱至吩咐,敢不帮忙把事办好?   本来泰定帝还考虑,是不是该让出嫁的几位长公主回来搭把手,最后看自家女儿诸事办得有条不紊,妥妥当当,还是决定将事情全权交给朱至来办。   谁在上头盯着结果都一样,无非镇不镇得住,想不想得周全。   朱至办事,没什么值得泰定帝操心的。   因而,朱雄英的婚事是由朱至一边操持着朱允熥他们选妃,一边布置着的,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什么问题。   常氏伸手抚过朱至的头道:“辛苦你了。”   辛苦是不辛苦的,毕竟她不过是在上头发号施令,干活的不是她。再说,太子成婚,一应都有章程,她只管拿着自家爹娘成亲那会儿的相应规矩,礼数,全都套上即可。   虽然有人觉得,当初泰定帝他们成亲的时候,毕竟建朝不久,国库不丰,如今毕竟大明富裕了,这婚礼可以更盛大一些。   对此,朱至就不认同了。   有钱就得可劲儿造吗?这钱是百姓们辛苦赚来的,可不是他们自己挣的。婚礼,差不多就行了,还得讲究因时因势?当爹的还在上头,竟然就有人想让儿子盖过老子,存的什么心?确定不是在挑拨离间?   规矩既然是规矩,就是怕有人挥霍无度,失了分寸。怎么着,那么简单的道理没有人懂?   总而言之,朱至是绝对不会同意任何人有意把婚礼弄大,比过泰定帝。   为了这事,朱雄英那头就有人告了朱至一状。   朱雄英的想法和朱至是一样的。别说泰定帝还在,就算不在,断没有为了一场婚礼挥霍无度的道理。   就现在安排的婚礼,朱雄英看到支出的用度,都想不办了。太费钱了啊。挣钱不容易!   同时也让朱雄英体会到,这宫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大奴才下小奴才一堆,花的钱如同流水一般。要不是不合适,朱雄英都想跟泰定帝提出放人出宫的事了。而且宫里的人别总是每年挑,每年选,人太多了,这得花费多少钱?   反正朱雄英看着每日的流水支出,心都在滴血。   喝斥了告状的人,朱雄英即找朱至商量宫人太多的事。   朱至何尝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不过好些事没来得及。   “这事,如果陈亘入宫,交给她来办如何?”朱雄英有想法,办这事的人选,朱雄英也都有了!   朱至挑挑眉头,“这是好事一件,你是想借此机会让我未来嫂嫂立威。”   “何需立威。她在宫中陪了娘几个月,该立的早就立了,不差这一回。我只是想让她多做几样有利于民的事,往后能让人多念几分。”朱雄英的盘算跟别人须得瞒着点,跟朱至完全不用。   “用心良苦。”朱至意味深长的瞥过朱雄英一眼,对于朱雄英诸多为陈亘扫除障碍,让她可以稳稳当当坐上太子妃位子这事,已然完全适应。   朱雄英挑挑了眉道:“那位傅姑娘如何?”   对啊,朱允熥和傅堇相处得如何?   “放心,那是个聪明的姑娘。既是选了我们允熥,也就是看到我们允熥的好,自然也是处处看着我们允熥的好。”朱至想到朱允熥听说自己的未来皇子妃是傅堇时,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儿,又想到朱允熥这些日子说起和傅堇相处,说什么看着傅堇明媚的笑容,每每见着他都不吝啬冲他笑,眼里心里好像只有他一个,那,可是极大满足了朱允熥的虚荣心。   加之傅堇擅长发现朱允熥的长处,比如勇敢,比如灵活,比如讲义气。   总而言之,从前朱允熥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毛病,和傅堇相处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处处都是优点。   不过,郭家那位郭琪儿姑娘,一开始习惯朱允熥围着她转,可是她是看不上朱允熥,心心念念的是朱允炆。架不住朱允炆既然说了不想选妃,也是不乐意姑娘家的靠近他的。   郭家把人送进宫,打的就是泰定帝两位皇子的主意,依身份来说,郭家人是更倾向于朱允熥的。   朱允熥既喜于郭琪儿的美貌,其实是让人略松一口气的,毕竟有一个好开始,凡事也就可以水到渠成。   万万没有想到,最大的变故会在郭琪儿身上。   对,朱允熥喜欢郭琪儿不假,架不住郭琪儿看上朱允炆了啊!   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可以。郭家,甚至是郭惠太妃也绝没有想到的是,朱至动作如此之快,在察觉朱允熥情窦初开之时,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眼看郭琪儿的心不在朱允熥身上,立刻说服泰定帝为朱允熥选妃,而且这一选,更是选了一个既不逊于郭琪儿,还是一个愿意把朱允熥放在心上的姑娘。   那,郭琪儿别管之前在朱允熥那儿是什么位置,至此也什么都不是了。   可是不死心的郭琪儿想着朱允炆婚事未定,那就证明她有机会。有机会就得把握机会。郭琪儿卯足劲的想在朱允炆那儿刷存在感,最后是朱允炆再也忍不住,亲自到郭惠太妃面前,请郭惠太妃好好管教郭琪儿,他不希望再见到郭琪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免得坏了郭琪儿的名声。   此话落下,郭惠太妃岂不明白。   她请常氏允许郭琪儿入宫,是打着让郭琪儿陪伴自己的理由,如今郭琪儿入宫,奔的是朱允炆。   若是相互有意,不会有人说些什么。架不住朱允炆都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了,他不喜欢郭琪儿,要是郭琪儿再出现,他或许就不会再对郭琪儿留以颜面了。彼时,郭家是不是会没脸,朱允炆也就不管了。   郭惠太妃不傻,也明白朱允炆走一趟告诉她,已然是给了郭家面子。偏郭琪儿啊,朱允熥那样一个捧着她的人有什么不好的,她偏看不上,说人家丑,更把人的脸都给挠了。现在好了,看看朱允熥是怎么对傅堇的,那是傅堇想要星星他都努力的搬梯爬上屋顶给她摘下来。   宫里上下,谁人看着朱允熥如此对待傅堇不说傅堇有福分。   女人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能够得到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呵护。   “你说允炆那里,他到底在想什么?”弟弟还有另一个,毕竟不是一母所生,虽然朱雄英自问从未忽悠过朱允炆半点,可是看着朱允炆越长越是安静,似乎要把他们所有人都隔绝在外,难免让朱雄英心下忧愁。   “随他。他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朱至就不考虑那么多了,这才十岁,能懂得自己想要什么才怪。   反正朱至只尊重朱允炆的选择,他想选什么皇子妃由着他,不想选也由着他。十岁定亲,真是早啊。要不是朱允熥太过早熟,她更怕朱允熥陷入泥泞之中无法自拔,她才不会早早给朱允熥选人呢。   不过,傅堇确实不错,就凭她小小年纪却能看人之所长,让朱允熥在短短的时间里愿意和她一起玩,一起闹,还能跟着傅堇一道习武。朱至就得说,朱允熥娶了这样的媳妇那是他莫大的福分。   倒是另一位卫婵。卫家的人表示卫婵蒲柳之姿,不堪为皇子配,因而是拒绝了嫁入皇室。也算是聪明人。   好在,那时朱允炆也表明了并不想成婚,泰定帝亦无怪罪之意。既是相互试探,须得相互愿意才好结亲。强人所难,不是泰定帝的风格。   “你倒是豁达。”朱雄英对于朱至那随便弟弟们自由生长,自由发挥的态度,也是无奈。   “人还小,没有考虑清楚走什么样的路,过什么样的日子,很正常。哥哥别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好吧。”朱至很无奈,看朱雄英操心得可真够多的。   “最多不过是早有最坏的打算。”朱至想得通透,该教的她都教了,若是朱允炆误入歧途,不过是狠一回心解决了就是。   朱雄英未必不是担心真有那样的一天,亲耳听到朱至说起这话,怔怔了半响道:“我是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   “没有人会希望有那样的一天,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让他多看多听,以免将来听信别人的话,误入歧途。然而人心不可测,我们尽了力,也并不代表事情会如同我们希望的发展。尽我们所能做到我们能做的事,咱们都对得起他。将来果真有那样的一天,我们也能无愧于心。”朱至才不纠结,对人好的时候专心待他好就是,管那许多。   将来真到了无法收场的时候,骨肉相残,也不会心中有愧。   朱雄英明白这个道理,终是道:“你还是多带着他吧。他更喜欢跟你在一起。”   此言不虚,朱允炆相比之下,跟朱至在一块是相当没有压力,也乐意跟朱至呆在一起。   “知道了。不过,爷爷和奶奶不是说好这两天就回来了吗?怎么还不到?”朱至没有忘记朱元璋和马氏。   那么两位在朱至成亲之后就跑了,算了算日子快一年了。   一年的时间,大明的变化挺大,这两位跑回凤阳去,听说正跟信国公凑一起让人丈量凤阳的田地,如今周围一带都量好了。当然,这个事那是偷摸着办的,朱元璋和马氏并未暴露身份。   一年的时间,朱元璋好似收获并不小,写回给泰定帝的信里,话里话外都觉得须得加快把田地的事弄好。听这意思大有要重新分明的意思。   真要是这样,可也是大功程。   毕竟丈量田地不说,就是这人口也得重新统计。那,先来个人口大普查?   这个事其实历朝历代每隔几年都做这样的事,如今不过就是要倾尽全国之力,把田和人的事落实。   “该到了吧。不过他们回来未必会通知我们。”朱雄英也想朱元璋和马氏,恰好这个时候祝娘一脸喜色的进门禀告道:“太子,公主,太上皇,皇太后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们走。”兄妹二人二话不说,起身立刻往外走,这就去见朱元璋和马氏。   朱元璋和马氏回来就直奔东宫,朱至和朱雄英走到正堂时便听到朱元璋高兴的笑声。   “这粮种和肥料是真好,凤阳的收成比往年多了一半不止,再有一季的田种了出来,这回大家伙不愁没有饭吃。”朱元璋高兴之余,何尝不是一个劲的夸赞着粮种一事对于大明的好处。   “再有那番薯,玉米,花生,洋芋,都是好东西,好东西。”朱元璋满心的欢喜都不知如何表达,连连的称赞着。看着百姓们吃饱喝足,他这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   “都是至儿办得好,早早让人研究粮种,更让人从海外弄回这些粮食。”泰定帝必须得肯定朱至的付出,以前他们总觉得朱至爱财,就喜欢钱,凡事都钻钱眼了,万万没有想到,她是盯着钱不假,可她更盯着民生诸事。   粮种至关重要,谁都清楚,却没有什么人专门往这方面研究。   也实在是没有人能想到,这粮种还能研究出来?   再有这肥料,谁家都用肥,谁承想肥料也有讲究。   只能说,朱至确实领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人一改从前死板的印象,不再觉得只有读书需要动脑。   “嗯,她自小就喜欢折腾,折腾来折腾去的,都是对咱们大明有好处的事,以后且由着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朱元璋是个看结果的人,谁真正做事,谁心里有百姓,有大明,那必须要给予支持。   早些年朱元璋还担心朱至一心念着钱,未必不会误入歧途,如今就完全不担心了。   钱,朱至是喜欢,可朱至费心挣来的钱,大都用在哪儿了,朱元璋和泰定帝心里有着数。   虽然他们心里不是不奇怪,朱至跟朱雄英一起读的书,怎么朱至那脑袋瓜子装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偏这些东西还真能于国有利。   算了,他们总不能要求朱至样样跟他们解释,脑子的事,是能解释得了的?   就朱元璋自己养的那么多儿子,个个都不太一样呢。蠢的那一个个蠢起来,朱元璋都怀疑是不是他的儿子。   所以,有朱至这么一个聪明的孙女,对朱元璋来说就是上天的恩赐。   “爷爷,爹,您们要夸不如当着我的面夸,背后夸我,我又听不到,多可惜。”朱至听见了夸赞,乐呵呵的走进来,俏皮的与众长辈见礼。马氏怀里抱着刚出生的朱允炌,很是宝贝,见着朱至立刻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朱至乖乖过去,“奶奶气血好多了。”   可不是嘛,在外头不必为了阻拦朱元璋杀戮而费心,每日睡到自然醒,依山傍水的日子过得最是逍遥自在,自然心宽体胖,马氏气色也比之从前好得多,看起来整个人的精神力都不知好了多少。   马氏打量朱至一番道:“你倒是有些瘦了!”   “我这是结实了。”朱至如此回答,伸手让马氏尽可捏捏。   朱元璋干咳一声,也是提醒朱至别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爷爷看起来也好多了,不像以前那样吓人。”朱至凑过去打趣的说。   朱元璋是拿了朱至半点办法都没有,自小到大朱至就没有怕他的时候,好像在她眼里,他真就是一个相对严厉点的长辈而已。他就算生气来,朱至该低头时低头,却从来没有因此害怕。   “在你眼里,我有吓人的时候?”朱元璋瞪了朱至一眼。   “爷爷这一年收获如何?”朱至立刻言归正传,毕竟朱元璋为了丈量田地的事操心着,好些事未必写在信上说清楚,但并不代表无事。   “咱们大明的问题很多。”朱元璋这一年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真正成了一个曾经的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农民,也得以和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有了共鸣。他才发觉,确实如同朱至提醒他的那样,他失去初心,忘记了自己曾经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初衷。   朱至啊的一下,“人活着本来就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更何况是一国。爷爷丈量田地进展如何?没有人拦着?”   对啊,朱至就想知道,有没有人不长眼的犯到朱元璋手里。   朱元璋转头望向朱至,他怎么有一种孙女想看戏的感觉?   对此,朱至眨了眨眼睛,表示对啊,她就是单纯想看戏。   “没有,至少暂时没有。你怕是觉得你爷爷傻?”朱元璋就算不表露身份,看起来也不像是好欺负的人。   “真是可惜。爷爷好些年没有体会过被人欺负的感觉了,所以应该把被人欺负的难过忘得一干二净了。”朱至只是想让朱元璋重新体会一番,只有这样,朱元璋才会真正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   朱元璋真想揍朱至一顿,毕竟朱至这副巴不得朱元璋被人欺负的语气,怎么听起来那么欠揍?   泰定帝轻咳一声,提醒朱至别过份,朱元璋刚回来就想让朱元璋不痛快,这可万万不可取。   好吧,朱至高兴冲朱元璋一笑,“爷爷还没说,我捉了元主,舅公灭了北元主力这些事,您听了可高兴?”   “高兴,高兴。打完这一仗,咱们大明的仇算是报了,往后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咱们大明容得下他们。反之,咱们大明也不怕。”朱元璋想到这一年里大明发生的变化,每一桩听来都让朱元璋精神一振,万分欢喜。   朱至立刻顺势说起,“借北元的光,我们现在人手充足,北平城快建好,运河也快通了,过个几年,咱们可以迁都北平。正好,也该让天下士人都明白,大明天下和以前不一样。南北学子都是大明的人才,大明绝不会厚此薄彼。”   这就关系着一桩陈年旧事了。   想当初朱元璋打下了天下,自然而然召开恩科,让朱元璋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恩科第一届所取的进士竟然全都出自南方。以至于当时的朱元璋差点闹了个大笑话。   好在后来朱元璋采用了单独安排北边的学子再考一回的办法,这才不至于让天下人以为大明朝只有一半的天下,所以得到的都只是一半的人才。   但也正是因为此事,让朱元璋意识到,这南边的势力有些过大,应天,要是一直都由南方的士人控制,将来对大明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也开始寻思到底该迁都何处。应天不能继续作为国都,以至于让人生出皇室偏于南的感觉。   “就认准北平了?”朱元璋对北平确实没什么好印象,谁让那是元朝的大都。元朝,就算把他们打败,把他们赶出中原,依然让朱元璋耿耿于怀。   泰定帝沉着的道:“父皇,北平很合适。”   合适两个字说明了一切,朱元璋既然都把天下交给泰定帝了,哪里会再管泰定帝到底要怎么做。再者,北平合不合适,朱元璋能心里没点数?只不过是因为那点喜恶,硬是挑刺而已。   可是比起国家的安宁,发展,自己的那点喜恶算什么。   朱元璋最终什么话都不说了。招呼一旁的马氏给他看看刚添的大孙子。朱允炌养了一个多月,相对白皙,可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得多了。   怀里的朱允炌睡得沉沉的,朱元璋打量半响道:“长得倒是像雄英。”   “是有些像。”马氏越发温和,对着睡熟的朱允炌爱不释手。   总的来说,朱元璋和马氏回来,一家子自是其乐融融。   不过,很快烦心事就来了。   朱至在第二天便被马氏唤到了跟前,提起郭琪儿。   瞅着马氏,朱至想了想按郭惠太妃的性子,不是那多嘴多舌的人,那是郭琪儿。   “琪儿喜于允炆,竟亲自求我答应为她做主,你怎么看?”马氏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问。   “允炆不愿意。”朱至只回那么一句,也代表她的态度了。   马氏含笑点点头,“想来也是。若是有意,也不必求于我。看来该让她回家了。”   嗯,郭家,纵然看在滁阳王的面子上,马氏都会对他们宽厚几分,但是,并不代表她会为此委屈自己的孙子。郭琪儿啊,一照面马氏便知道这是一个并不算自知的姑娘。   这样的人若是进了他们朱家的门,对朱家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吧。”朱至就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朱允熥喜欢郭琪儿,可郭琪儿不喜欢朱允熥这个事,须得速战速决,绝对不能让朱允熥越陷越深,最后为此跟朱允炆闹别扭。   朱允熥不是看脸吗?那就看脸好了,反正天底下好看,而且也懂得欣赏朱允熥的人又不是没有,难道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事实证明,朱至的办法不错。   当然,傅堇也是相当的给力。   看傅堇笼络朱允熥的办法,直接让朱允熥把郭琪儿抛之脑后,再也没有盯着郭琪儿,缠着郭琪儿,朱至十分庆幸。   “你娘不擅长的事,你帮忙补上,将来雄英的太子妃也是个聪明的,以后宫里宫外出不了乱子。我也就放心。”马氏岂不知常氏的性子,不是说常氏不好,作为一个儿媳妇,常氏的性子也好,为人也罢,都让马氏挑不出毛病。但在管事上,常氏或许像其父,并不怎么喜欢管宫里宫外的琐事。   当初马氏就看出来了,但想着宫里能办事的人不少,也不用常氏多担心,她便只教常氏统领大局就是,但就算这样,常氏也显得如同赶鸭子上架。   无可奈何之下,马氏想着自己多管点就好。   “我娘是真让奶奶操心了。”朱至岂不明白那么一个道理,抱住马氏的胳膊撒娇。   马氏抚过朱至的头道:“你娘是有福气的。”   此言不虚。遇上马氏,泰定帝,生下朱雄英、朱至,都是马氏莫大的福气,每一个人都愿意保护着常氏,尽所能让她按自己的意愿活着,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像常氏一样的幸运?   “我也有福气。”朱至靠在马氏的肩上,软软糯糯的开口,表达心中的感谢。   “你把阿显放出去,果真不担心?”马氏一下下的抚过朱至的头,最忧心的莫过于此。   “我一直觉得阿显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哪怕在所有人看来他好像没有本事,也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我觉得他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一个人的心胸比任何本事能力都要重要。所以,我相信他。把他放出去,让他多长长见识,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对我也是。”朱至才不怕赌,有些事本来就得赌。   马氏笑了,碰碰朱至的脸颊道:“我们至儿也是心胸宽广的人。明白这男人啊,不能一味捏在手里,而得放出去,让他们尽情的飞,该回来的始终会回来。”   说到这里,马氏继续道:“其实我很庆幸我们的至儿是个理智的人,不为情所困,总能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以后,我们至儿也要保持下去。不管在什么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为任何人而活,就为你自己而活。”   朱至认同点头,为情所困什么的,是这世上的风景不够美,美食不够多,或者钱不好花?她才不会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她要做的事多着,最没有时间为情所困,浪费她的精力。   有了马氏回来,朱至多了一个能说话,也能给她指点迷津的人,朱至也乐得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和马氏分享,提起对北元的安排时,马氏感叹道:“为之用心,纵然来日他们未必领我们大明的情,至少无愧。”   “正是。”朱至同意无比。当然,朱至更相信,天下的百姓都是相对懂得感恩的,他们能明白,谁对他们好,或者不好。   “只是要辛苦你了。钱都得你想办法挣。”马氏哪里会不明白,要是想让大明国库支钱给北元修渠引水有多难。   不管后续如何,辛苦的总是朱至。   朱至摇摇头道:“生意做上手了,借着我爹的势,钱来得没有以前那么难了。等差不多,这生意还得交到朝廷手里,须得朝廷掌握命脉,由不得商人趁国乱大发国难财才行。”   马氏微身拧紧眉头,国难财啊,是啊,于天下危难之时,从来不差趁机拢财的人。   “粮食多了,价格也会降,这对大明百姓也不是一件好事。”马氏已然想起一点,粮贱伤民,不可不防。   朱至已然接过话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朝廷出面收粮,按正常的粮价收回,甚至还可以抬一抬。收成这东西,又不是年年都一个样。待各家各户都有余粮,田里又不是只能种粮食。须得观察后再下决定。”   对啊,田里能种的东西多了,粮要是收成多了,完全可以考虑种点别的啊。再者,种了粮食也不是只能人吃,鸡鸭牛羊,哪一样不能让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   马氏想了想也是那么一个道理,点了点头道:“说得是,看看情况再说。”   促膝长谈的祖孙二人,可把朱元璋给郁闷坏了,次日便警告朱至道:“有什么话白天跟你奶奶聊,别大晚上也舍不得回去。”   “各宫的床榻不少,我以为爷爷回来了不得闲。”朱至此话落下,朱元璋差点没给呛到,熊孩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想也是。”马氏闻之附和一句,引得朱元璋吹胡子瞪眼睛。   马氏却不管,只与朱至问:“等你哥哥大婚后,这就要准备科举了,你负责文,你哥哥负责武,题目你都想好了?”   “想好了。”朱至在泰定帝早让她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哪能不想出题目。   朱元璋嗤之以鼻的道:“你能想出什么题目?”   “如何让百姓有饭吃,有屋住?”朱至就丢出一个最根本却相当有深度的问题。能答好这个问题的人,必为人才。   好吧,朱元璋挑不出错,便只好干咳一声道:“废除八股文是你的主意?”   朱至坦然点头道:“对啊,人才岂可约束,八股文定的是答题格式,更定死了人。想要大明人才辈出,最忌就是约束。”   朱元璋冷声道:“无所约束,你也不怕他们造反。”   不料朱至回了一句,“您定下八股文以来,造反的人还少了?”   把朱元璋气得够呛,无奈事实摆在眼前,朱元璋无法否认。   “所以,这就证明了考试的内容框死了,依然并不能够把天下人都变忠心。还不如大方一点,包容一点,管他们都爱读什么书,用什么样的方式当官,能为民为福,为大明谋利,那就是好官。”朱至继续表态,显得对朱元璋定下的八股文很是怨念。   朱元璋又是哼哼着,显得十分不悦。   不过,朱元璋听着朱至自信洋溢的语气,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儿了,底气不足。   出身不高的朱元璋,一直被文人所看不起,朱元璋潜意识里总觉得满朝的那些文臣是打从心里不认可他这个皇帝的。   因此,朱元璋更迫切想要将他们控制住,让他们成为他的臣子。不管是在明面上,或是背地里,他都要掌控他们。   可是这样的掌控让朱元璋得到了什么?   他依然不相信他的臣子,不相信他们跟他是一条心的。   就算他们跪在他的面前,山呼陛下圣明,他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们自上而下所散发的优越感,他们对自己出身高贵的自傲。自然,这些文人也就从骨子里轻视于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人,认为他没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当着大明的皇帝。 第160章 闹剧   ◎清白◎   这一切是让朱元璋不悦的。   天下是他费心打下来的。他是什么出身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领着人把元人赶了出去, 让大明天下归于一统, 更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得以太平。   一群只会动嘴皮的文人,凭什么看不起他,凭什么认为他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朱元璋是想向他们证明, 他可以当好这个皇帝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 他拼了命的想当好这个皇帝。   可是,朱元璋发现, 他越是想要天下人都为他所用,越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好像就越用不好人。   面对朱至指出的问题,就管人用人的事,泰定帝心中也有他的章程,父女一样的想法,只须加快促成某些事情的改变。   于朱元璋, 他看着自信的儿子, 孙女, 其实也在想,终是他太过于不相信别人吗?   “爷爷, 大禹治水都知道在疏不在堵, 更何况是治国取才。想要天下繁荣,想要人才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 哪能只要一种人才。就得广开思路, 养尽天下之才, 以令天下人为天下谋, 那才是大明的底气所在。”朱至见朱元璋拧着眉头思考,丝毫没有因此而有所害怕,继续畅所欲言。   本来就不是限制就能养成所谓的忠臣,那干嘛要处处约束,反而自己把自己作死?   “哼。”朱元璋心里别管到底怎么想,对于朱至的话,只以一声冷哼,却没有再吱声。   马氏与朱至对视一眼,都明白朱元璋心里有底,但凡若是反对,绝不会只是这么点反应。   行吧,他给什么反应不重要,重要是不阻止。   默契的祖孙二人岔开话题,讨论起朱雄英的婚事,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也就是朱雄英和陈亘的大婚吉日。   和朱至出嫁时相比,朱雄英大婚更是热闹,朱元璋都赶回来了,被放到封地的一干王爷们,人不到,礼也到,再不然也是派了各家的儿子回来道贺。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因而谁都得经给泰定帝面子,婚礼是盛大而隆重。   一大早,朱至就跟常氏一道忙得脚不沾地。这也让朱至体会到,成婚的人坐着是难受,外头忙得团团转的人,那是更辛苦。   朱允熥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就跑到朱雄英的跟前调笑着朱雄英,嘴里喊着大哥要娶嫂嫂喽,大哥要娶嫂嫂了!以后他是要听大哥的还是嫂嫂的呢?   朱雄英相当干脆的回了一句,“不听哪一个你都得挨揍!”   嘶!朱允熥本意要挑事,结果事没挑成,他倒被朱雄英警告了?   “都说成婚的人最高兴,也最宽容,大哥怎么这样?”朱允熥本想闹闹朱雄英,不想自己倒是先得了不痛快。又多了一个可以揍他的人,换谁都不太乐意!朱允熥皱起小鼻子冲朱雄英扮鬼脸。   朱雄英理直气壮的道:“长嫂如母,以后在我们家,没有不能管你的人。你就认了吧。”   哈哈,敢情他小就活该都被人管是吗?   朱允熥打算跟朱雄英理论一番,却叫朱允炆眼疾手快的将他嘴捂住,直接把人拖出去道:“我们去外头看看。”   谁乐意出去?朱允熥明摆着要跟朱雄英再论一论,然而他倒是想挣扎,他一个不喜欢练武的人,能是朱允炆那么一个被朱至专门训练过的人的对手?   别逗了吧!   朱允熥无论乐意或是不乐意,都已经被朱允炆拖了出去,休想找机会闹腾。   朱至这边那是帮着常氏将宫宴诸事安排得妥妥当当,忙忙碌碌禀告的人络绎不绝,事情安排得却也是有条不紊。   马氏在一旁陪着人说话,见不管是伺候的宫人也好,办事的女官嬷嬷们也罢,都不见慌乱,便明白,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黄昏时,朱雄英已然迎着陈亘入宫,从正宫门入,这算是大明建朝以来,第二个从正门迎入皇宫的太子妃。   不过,底下的人提起陈亘的身份时,多有不耻,也有不少人指出陈亘是裹足女。   明明大明律法已然明文禁止裹足之风,而且当年的朱雄英也曾说过,他不喜欢裹足之女,谁承想最后朱雄英会定下那样一个有着不清不楚的经历,更是裹足且大他三岁的女子。   当时诏书下达时,好些人都傻了眼,以为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认之后,这才知道。好吧,朱雄英真要娶一个裹足之女。   太子选妃一事,或多或少总是引起争论的,无奈这娶妻娶媳一事,但凡不是什么大事,再无争论的可能,泰定帝同意,朱雄英愿意,谁再想挑事也挑不起来。   私底下倒是有人再三查了陈亘的身份经历,架不住这些都叫泰定帝和朱雄英改了改。陈亘成了一个幼时被拐,如今终于被父母寻回的落难小姐。   至于她这些年里的经历,相当程度上被淡化,外人只知她险些再入虎口,多亏当年朱至相助,自此得以脱离魔爪,时至今日也在天下人里得了一个仁善大度,救人于难的名声。   就凭她救过的人,加之她如今依然在帮着老弱妇孺,而且更为前线准备药包,药箱等一应救命的东西,也让不少人对她刮目相看。自知这一位不管曾经有何经历,却也是干实事的人。   可是这再能干,再有本事的人也难以避免一个道理,总会有人看她不顺眼。   既妒忌于她的能干,也怨恨于她能成为太子妃,无数人梦寐以求却未必能得到的位置。   喜袍之下的陈亘被人扶着,她能感受到周围灼灼的目光,议论纷纷的声音,陈亘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却也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天竟然真的会到。   待一双温热的大掌将她扶着,陪着她缓缓的走上台阶,迈过门坎,陈亘想,这辈子,这个人,只要他不曾放开她的手,她都会随着他到天涯海角,到任何一个地方去。   司仪的声音从陈亘进入每一个宫门,抵达哪一处的宫殿,都喊得一清二楚。陈亘在朱雄英的掌中,随着司仪的叫唤,也终于来到了大婚的正堂,听着周围不断的道贺声,还有一阵阵欢喜的笑声,陈亘想,终于快要结束了。   确实,于高堂之前,行三跪九叩之礼,于黄昏之时,由天下人见证,他们结为夫妻,从此荣辱与共,同生共死。   听到礼成二字时,陈亘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竟然真的嫁给朱雄英,嫁给大明的太子了吗?   陈亘被人扶回了新房,倒是朱允熥想闹洞房来着,结果刚要往里冲,衣领已经被人捉住,不用说,肯定是朱至。   “干嘛去?”朱至捉住了人,且一问,朱允熥理所当然的道:“姐姐是明知故问,我们能干什么?当然是去闹洞房。”   “不许。”朱至出现阻止,就是不让人进去胡闹。   “姐姐。”朱允熥撒娇,求着朱至放手,让他快进去呗。   朱至摇头果断道:“说不许就不许。走走走。”   不由分说的将朱允熥掉转了头,且让他麻利的走人。   “姐姐,姐姐!”朱允熥再不情愿,他能斗得过朱至?就那么一会儿,已然被朱至拎走。   蠢蠢欲动的湘王见着朱至一出手,已然明白,闹洞房的事断不可能了,他要是不识相,朱允熥就是他的下场。   朱允熥这个当弟弟的被朱至这个姐姐拎着走,说出去没什么丢人的。可他一个当叔的,要是因为闹洞房被侄女提拎着走,他可就是三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相当明智的湘王果断决定放弃闹洞房。   “十二哥,咱们上啊。好不容易才等到雄英成亲,这洞房不闹可是太亏了。”一旁的兄弟不断的撺掇湘王,且让湘王当个领头羊,带着他们上啊!   湘王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们要是不怕被至儿拎起来像允熥一样甩出去,你们上,我跟着。”   作为一个不傻的孩子,湘王能没点眼力劲儿?   因此,湘王就算很想进去闹朱雄英的洞房,架不住迫于朱至的淫威,没敢!   当然,心里也是没少问候朱雄英了。你说好好的大喜日子,闹洞房不是应该的吗?想他们几个当叔叔的成亲,哪一个不是可劲的闹的的?   偏就朱雄英这个大侄子过于小气,以至于都把朱至弄出来镇人了,湘王怨念无比。   “那就这么放过雄英?”上前头,跑在最前面,算了吧!想想他们的小身板,朱至从来不会因为他们是叔手下留情。   可是想到每回他们成亲时朱雄英闹他们的样子,谁怎么想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舍得那么轻易的放过朱雄英。   “不服气,你们谁上去把至儿搞定了,我保证第一个冲进去闹洞房。”湘王瞟了一干兄弟们一眼,只问他们谁敢上的?谁要是敢上,去!他在后头为他们摇旗呐喊!   提起朱至,都把嘴闭上了,他们哪一个能是朱至的对手?   别逗了吧!真要是敢跟朱至叫嚣,干脆往前冲就行,还怕不敢闹洞房?   很明显,眼前没有一个人有那胆子敢跟朱至叫板,一个个都想把其他兄弟推出去,可哪一个也都不傻,谁会那么往前冲,最后叫自己的脸都给丢尽?   “得,喝酒去!”行吧,已然认清现实,话不必多说,麻利走人!   “走,喝酒去!”一个个王爷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怕朱至。有朱至顶着,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往前冲!   外头热闹的人突然散去,屋里新婚的夫妻已然喝了交杯酒,朱雄英与陈亘道:“放心,有至儿在,谁也进不来闹!”   对的,这就是朱雄英有意为之。   这也是莫可奈何,谁让他上头的叔叔不少,要是由着他们进来一闹腾,怕是谁都休想轻松。   朱雄英又不是喜欢别人闹腾的人,面对一个个不安分的叔,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借朱至震慑于他们。   效果摆在眼前,那是相当的好!   陈亘又不是对朱至一无所知的人,自知朱至在朱家的威严。不由露出了笑容。   “公主的震慑力,妾自知。”连陈亘都对朱至有所畏惧,更何况这些自小被朱至压着长大的王爷们。   “辛苦了。”朱雄英与陈亘开口,一声辛苦道来,叫陈亘不由抬眼打量朱雄英。   “怎么?”陈亘的反应让朱雄英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太子可知,如今您没有反悔的余地了。”陈亘平静陈述,朱雄英开怀笑道:“我做事从不后悔。”   狂妄的语气道来,无一不透着年少气盛。   朱雄英端详着陈亘道:“我以为你会说,你绝不会让我后悔。”   陈亘昂起头道:“这是妾刚想说的话。”   这回朱雄英笑意加深了,“对,这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我之间无需道外,你我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想必以后我们能并肩战至最后。你与我之间,既是夫妻,也会是同伴。”   “会的。”陈亘喃语一句,是承诺,是回应。   很多年以后,陈亘也曾问过自己,她这一生落于泥泞中最幸运的事是什么,几乎没有思考,她的脑海中就浮现了两个身影,两个改变她一生,影响她一生的人。   朱雄英尚未成年,按孙商枝作为医者建议,不宜过早纵欲,毕竟伤身。因而朱雄英和陈亘虽然大婚,两人同房却不曾行夫妻之礼。   明面上都已经落定的事,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为这事闹起来。   第二日早起,朱雄英道:“娘不想管宫中事务,这些日子都是至儿在管,至儿接下来得忙科举的事,宫中事务还得你来接手。”   陈亘正在让宫女梳妆打扮,闻之落落大方的道:“是。”   “宫中伺候的人不管是谁,顺手就用,不顺手不用就是,你是他们的主子,自该是他们敬着你,而不是你让着他们。”朱雄英这底气十足的放话,配合扫过在场一干人的眼神,谁能不知道他是在给陈亘撑场子。   “是。”陈亘心下同样明白,感激之余也与朱雄英道:“太子是不是太小看了妾,您莫不是忘了,先前妾也曾入宫管过事,彼时妾不过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人,尚且都能治得了他们,更何况妾如今是太子妃。”   是喽,之前陈亘能治得人服服帖帖,如今名正言顺,谁再不长眼犯到她手里,自有她治他们的时候。   朱雄英叫她一提也想起来了,附和道:“倒是我忘了。”   忘是不曾忘的,不过是朱雄英想为陈亘撑撑腰,好让一干人都知道,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太子妃是他朱雄英求来的,在他这里,谁若是敢落陈亘的脸,便是落他的脸。   “太子心意,妾领了。”陈亘也绝不是那不识好人心的人,朱雄英这番态度能让宫里一干人都明白,她这个太子妃在朱雄英心里是有份量的。往后对陈亘须得恭敬些。   “在娘面前我会与你保持距离。”朱雄英要的就是陈亘领情,不过再有另一件事他也得同陈亘提一提。   陈亘闻言一愣,但一想自己的身份,要说泰定帝会在权衡陈亘的能力之后答应她成为太子妃,常氏一看就不像是愿意不管不顾,不在意门第出身的人,她能答应这门亲事,一开始陈亘就万分好奇,常氏怎么会同意此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此时听着朱雄英的话,陈亘有些明白朱雄英用了什么办法。   “有些事日后再与你细说。你便当作是我想让娘多站在你这一边。”朱雄英无意在这个时候就把话说得清清楚楚,只让陈亘看着就是,将来合适的时候他一定会和陈亘说个清楚。   陈亘自知凡事不宜追根究底,既然朱雄英将话挑明,道之于她有利,她只管受之就是,何必过多细问。   如此,新婚的夫妻一并起身,这便去向长辈们请安。   值得一说的是,泰定帝终于也迎来了儿子成婚,昨夜高兴之下酒喝得不少,好在今日不早朝,也是让他得以好好的休息休息。但毕竟身体不算太好,脸色有些发白。   朱至进门看见泰定帝便立刻让人端了醒酒汤,没能忍住嗔怪道:“爹再高兴也不该胡闹。”   确实高兴得一时忘了分寸的泰定帝,被女儿教训也是不敢回嘴,只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无非希望朱至莫与他再说道。   朱至怪归怪,还是学着孙商枝教的按摩方法给泰定帝按起头。   原本头痛难受的泰定帝被朱至那么一按,嗯,舒服得多了,好奇追问:“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回来这些日子看爹总觉得头痛,我特意跟商枝学的。可还行?”朱至学了,第一回 上手,也不确定泰定帝是不是舒服?   “甚好。再重一点。”泰定帝头没有那么痛了,示意朱至再加点力道。   朱至听话照做,泰定帝舒服得直哼哼,朱至趁机道:“以后每天我都给爹按按头怎么样?”   泰定帝抬眼扫过朱至道:“你能一直呆在我身边?”   啊,好吧,朱至确实做不到。   “要不是因为科举的事,我硬让你留下,你怕是早跑回北平了。还说什么以后每天给我按头。我倒是愿意得很,你乐意?”泰定帝再接再厉的问,朱至讨好冲泰定帝一笑道:“爹,您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泰定帝对于朱至的改口也是莫可奈何。   一旁的常氏正好抱着已经吃饱喝足的朱允炌出来,听到他们父女后面的对话,常氏着实没能忍住问起:“外面就那么好,让你一个劲只想往外冲,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顾?”   朱至手上的动作未停,答起常氏的问题道:“也不算吧。只是在这宫里呆着,每一天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一眼就看到底了。荒□□春,荒废一身本事留在这地方,多可惜。”   对此,常氏狠狠瞪了朱至一眼道:“你总有许多理由。”   “您的女儿不是甘于平凡的人,虽然知道您不太乐意接受,不过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也只能让您接受。”朱至丝毫没有打算因为父母可能存在的担心,因此而生出改变自己的打算。   人生苦短,莫要过多为别人而活,须得自己活得痛快,高兴,真正心疼她,爱护她的人,才不会觉得她这一生白活了。   “你这按摩的手法,得闲教教我。”常氏瞧着泰定帝确实很舒服,立刻起了心思,她也得学。   “我让商枝教您,一定把您教好了。爹这头痛的毛病可得注意点。千万别太气太急。”朱至有些担心泰定帝莫不是高血压,身体其他情况泰定帝都算挺好的,独独这脑袋,总说抽着痛。孙商枝开了好些药,吃下去情况有所缓解,但过不了多久又来。   孙商枝也曾说过,泰定帝这病须得好生静养,费心伤神的事须得少做。   无奈成了皇帝的人,想不干事可能吗?更别说如今百废待举,泰定帝正想大展拳脚,断不可能不作为。   对此,孙商枝的建议也就是,尽可能让泰定帝注意休息,保持愉悦的心情。   天下臣子那么多,朱雄英和朱至也不是吃素的,能帮泰定帝干不少事,绝不会比任何臣子差。   常氏点点头,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请安的声音,常氏立刻道:“雄英和新妇到了。”   泰定帝应一声,示意朱至停下,起身整理衣裳道:“该先去给你爷爷奶奶请安。”   “是。”朱至住在宫里,忙里忙外的,亦知泰定帝心里念着朱元璋和马氏。   常氏四下看了看道:“怎么不见允炆和允熥?”   这个问题问得泰定帝微拧了眉头道:“昨夜两个小的闹疯了?”   “爹倒不如直接说是允熥闹疯了,最多允炆是被允熥逼得不得不闹。”朱至对弟弟们的性格了解,正因如此,说起这话摇头晃脑的,对朱允熥透着无奈。   常氏瞪了她一眼,想让她这嘴悠着点。   可惜朱至不为所动,冲常氏扮了一个鬼脸,完全不打算改。   朱雄英和陈亘已然进门,“爹,娘。”   泰定帝和常氏看着两人并肩而立,满意地点点头。朱至也与他们福身道:“见过哥哥嫂嫂。”   视线落在陈亘身上,当年谁能想到这样的缘分?   陈亘腼腆地低下头,不敢生受朱至的一唤。   泰定帝道:“先去拜见你们爷爷奶奶。”   作为一个儿子,泰定帝从来都是叫人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只是常氏没有忘记让人去唤着朱允炆和朱允熥。   不料一会儿的功夫,去唤人的人神色慌乱的跑回来,“陛下,娘娘,二皇子,二皇子......”   一声声说着二皇子,却没有把话说清楚,泰定帝追问:“二皇子如何?”   “二皇子与郭家姑娘在屋里,衣衫不整。”摆在眼前的事实,叫宫人们就算想瞒,如何瞒得住,只能赶紧答来。   泰定帝拧紧了眉头,朱至已然追问:“滁阳王府上的郭琪儿郭姑娘?”   前来禀告的宫人闭着眼睛,恨不得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也就无须如今面对一个个面色凝重的人。   “是。”宫人不敢隐瞒,亲眼所见的情况只如实道来。   常氏立刻道:“我去看看。”   “娘,我去。”朱至却阻止,且与泰定帝道:“爹娘领着哥哥嫂嫂们先去向爷爷奶奶请安,这里交给我。”   常氏第一时间望向泰定帝,泰定帝眉宇深锁不假,但亦知眼下以何为重,叮嘱朱至道:“好。”   话说着已然起身往外走去,陈亘有些诧异,不过事情既然由朱至揽下,断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便跟着众人一道先去向朱元璋和马氏请安。   等父母一走,朱至让宫人起身,且问:“看见的人有多少?”   “没,没多少。”宫人如此答之,朱至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宫中不许任何人出入,哪个敢乱嚼舌根的,杖毙。”   朱至的目光落在万河身上,万河立刻应声退去安排。而那宫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不确定看到那样一幕的自己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而此时的朱至已然走向朱允炆的房间,屋里传来朱允炆恼怒的声音道:“滚开。”   “二皇子,妾清白已失,二皇子要如此将妾弃之一旁吗?”郭琪儿委屈的声音道来,抽抽搭搭的,好似朱允炆叫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没有。”朱允炆阴冷的否认,他就算不记事,却总也记得衣裳整洁的躺下,虽然如今起身有些凌乱,可身上并无变化,他不相信自己做了伤风败俗的事。   “去请郭惠太妃过来。”朱至想起另一个人,眼前这位郭琪儿姑娘竟然使出这样的办法,看来已经打定了主意,既如此,好吧,须得另寻一个脑子清醒的人过来才成,否则真要把脸皮撕破?   不看僧面看佛面,朱至念及更多的是马氏,当然,也不想让天下觉得他们老朱家的人忘恩负义。   “姐姐。”屋里的朱允炆听到朱至的声音,第一时间唤起朱至。   朱至大大方方进屋,果然看到两个半大的孩子只着里衣的坐在榻前,朱至走进来时,一旁的郭琪儿吓得连忙拿起被子盖起身体,生怕叫人看了去。   屋里没有伺候的人,倒是屋外站满了人,没有朱至的吩咐,谁也不敢进宫。   “姐姐。”朱允炆看到朱至是真松了一口气,似是看到了救星。   朱至点了点头道:“先就这么坐着,我已经让人去请惠太妃过来,你们两个的事须得请长辈过来才能做主是吧。”   这话是冲一旁的郭琪儿说的,果然郭琪儿一脸认同的点点头,甚以为朱至该如此。   可是朱允炆却委屈唤道:“姐姐。”   “别急。”对朱允炆,朱至只是安抚,为了避免破坏屋里的一切,朱至只在门坎处坐下,完全没有要进去屋里的意思,且保证不管是谁来,都能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好在,郭惠太妃的动作是极快的,不过两刻钟人已经到了,脸色铁青的站在朱至的面前,朱至客气与郭惠太妃福福身。   “此事,此事......”郭惠太妃不蠢,一眼看到屋里的情况,竟然不知如何启齿才是。   朱至道:“此处是允炆的房间,既在东宫之内,想查查人是怎么到的房间,又是怎么进的房,他们到底有没有事,都能弄得一清二楚。我不查,是看着太妃面上,也是看在我奶奶和故去的滁阳王的面上。”   郭惠太妃如何能不懂这个道理,连声附和道:“是,多谢公主。”   “允炆未成年,有些事有心而无力。若当真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硬是把他们凑在一起,吃亏的断不会是我们允炆。这样一个心术不正的姑娘,我们家断不会容她作为正室。换成惠太妃也是一样。朱家愿意给郭家的脸面,并不代表可以一直委屈我们家,尤其有错在先的是这一位。”   朱至指着缩成一团的郭琪儿,尤其更得挑明的说。   “一个女子,费尽心思嫁给一个心中怨你,恨你的人,此生也就毁了。同为女子,我愿意给她机会,惠太妃明白?”朱至不让人查,不让任何人把消息传扬出去,为的可不是朱允炆,而是郭琪儿。   朱允炆对郭琪儿什么态度,就他现在一脸厌恶的脸足以说明。   嫁人,嫁一个眼里没有你的人可怜,怨恨你的人就更可怜了。   朱至站在身为女子的立场,确实是对郭琪儿手下留情,诸多留面,但不知郭惠太妃是否明白?   “谢公主。两个孩子年幼,什么事都没有,我这就将人带回去,从今往后绝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二皇子面前。”郭惠太妃岂不明白,她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昨晚跟她说要出宫的郭琪儿,竟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出现在朱允炆的房间。郭琪儿以为脱了身上的衣裳和朱允炆躺在一起,她就可以嫁给朱允炆?   笑话!朱允炆才几岁!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能做什么?   郭惠太妃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教出一个如此蠢钝的人。   她以为以清白已失就能逼得朱允炆娶她?   是,郭惠太妃可以。   但是郭琪儿想过自己以后的人生要怎么过?   她以为嫁给朱允炆就能一生幸福了?   不,朱至说的才是最真实的。作为一个真正为晚辈着想的长辈,就不该明知是火坑还要把人推进去。   朱允炆看着郭琪儿的眼神,无一不透着厌恶,郭琪儿若是嫁给朱允炆,她这一生全毁了。   虽然心里恨得郭琪儿牙痒痒,郭惠太妃终是没能舍得随着郭琪儿自己去作死。   他们郭家的人太少,能多留一个是一个,只是蠢了点而已,再用心教教未必不能改。   郭惠太妃同样不想和皇家闹翻。看朱允炆的态度,真要是用他们共处一室,衣衫不整为由,确实可以让朱允炆不得不娶了郭琪儿,但以后呢?   朱允炆会给郭家好脸色?   纵然是朱家上下,但凡想到郭琪儿竟然让他们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果真都能心无芥蒂?   人的好感不能一味不断挥霍,郭家在朱家留下的底牌,不是用在儿女私情的小事上的。   “姑婆!”然而郭惠太妃不傻,不代表郭琪儿愿意接受她与朱至达成的共识。   “公主莫怪。”郭惠太妃连看都不想多看郭琪儿一眼,冲朱至告罪一番,已然冲身后的宫女使了眼色,她们立刻上前不由分说的给郭琪儿穿好了衣裳。   “姑婆,姑婆,您说过您会帮我嫁给二皇子的,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郭琪儿挣扎着,不想让人靠近她,更不想如她们所愿的穿上衣裳!   郭惠太妃脸色一阵铁青,叮嘱道:“她若是再敢乱说话,把她的嘴堵上。”   郭琪儿瞪圆了眼睛,再想开口,却真是叫人把嘴堵上了。   宫女以最快的速度给郭琪儿穿好了衣裳,郭惠太妃道:“公主无事,二皇子无事,我便领人回去了。”   “慢走。”朱至客气相送。   谁家都免不了出个糊涂人,有不糊涂的人出面帮忙收拾残局,他们这有理的人也无须得理不饶人。   朱允炆怔怔的看着郭惠太妃迅速带走郭琪儿,让他本以为必有一番争执的事,就被朱至风轻云淡的几句话解决了,而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半响没缓过来的朱允炆傻傻的看着前方,朱至却冲朱允炆问:“好玩吗?”   话音落下,朱允炆震惊抬头与朱至对视,眼中错愕藏都藏不住。朱至一声冷哼,却在问完这句话后转过头,无意再和朱允炆多说一个字。   然而对于朱允炆而言,朱允炆已然坐不住了,慌乱下榻,赤脚跑过去,急急捉住朱至的衣袖道:“姐姐,姐姐,我才是深受其害,有苦不能说的那一个。”   对此,朱至淡然回道:“那不如我们查一查,她是怎么进的东宫?东宫守卫有多严,我心里没有数?区区一个太妃的侄孙女,她有那本事摸到东宫,精准摸到你的房间?在你看来,你姐姐竟然是个如此无能的人?” 第161章 清洗   ◎防备◎   朱允炆闻之连忙否认道:“不, 不是,姐姐,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些话无须跟我解释, 你自己想想怎么跟爹说吧。”朱至挥开朱允炆的手,头也不回的迈出门。   “姐姐。”朱允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朱至却置若罔闻,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然不见人影。   既然事情已经由朱至出面解决, 没有人想再揪着此事不放,朱元璋和马氏那里也不曾听闻, 倒是泰定帝为了这事,确实有意听听朱允炆的解释。   朱允炆没敢在泰定帝面前多作解释, 只是跪于泰定帝面前。   “郭家是什么人家?”泰定帝仅此一问。   “是皇爷爷的义父,对皇奶奶有养育之恩,对爷爷奶奶都有再造之恩。”朱允炆不蠢,若当真蠢得不知内情,泰定帝尚且能够不与他追究。   可是, 一个清楚郭家地位, 明了郭家对大明王朝, 对朱家是需要捧着,端着的状态, 朱允炆依然由着这些事情发生, 才是泰定帝认为朱允炆犯下的最大错误。   “你有什么理由如此伤害一个姑娘?”泰定帝且问。   “儿臣不喜于她。不喜于她缠着儿臣,不喜于她用各种名义出现在儿臣的身边。明明姐姐都已经出面警告过她, 为什么她还一再出现?既然她听不懂拒绝, 儿臣只能用这样的办法, 让她永远消失在儿臣的面前。”朱允炆如实说出他的所有想法, 神色间流露出对于郭琪儿的厌恶, 没有丝毫掩饰。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泰定帝拧紧眉头再问。   朱允炆抬头认真的道:“儿臣已经试过别的办法,可是她听不进,她视儿臣为囊中之物,认定了儿臣一定会因为她的纠缠喜于她。爹,儿臣厌恶于她。”   因为厌恶,因为无法再容忍,朱允炆只能用了这样的一个办法,让郭琪儿再也休想出现在他的面前。   泰定帝久久没有说话,怔怔的望着朱允炆,他在想什么,朱允炆不敢问。   可是,于泰定帝来说,朱允炆这一番作为错在何处?   对于一个不喜欢的人,不管他怎么拒绝,对方就像是听不见,或许也是不在意。用了太多的办法都无法达到自己目的的朱允炆,便只好想出一个永绝后患的法子。站在朱允炆的角度,他的做法有没有错?   “立刻去郭惠太妃处与郭惠太妃赔罪。”泰定帝终是丢出这句话,朱允炆眼中流露出惊恐,“爹。”   “要么去赔罪,要么你就娶了郭家的姑娘。”泰定帝给朱允炆选择的权利,也给了朱允炆希望!   本以为泰定帝让他去赔罪,是想让他娶郭琪儿的朱允炆,得到泰定帝给出的选择,没有犹豫,朱允炆立刻答应道:“儿臣立刻去赔罪。”   话音落下,朱允炆已然第一时间起身,这就退去。   泰定帝看着他的背影,与一旁的百川吩咐道:“仔细查查昨天郭家的人是怎么进的允炆的房间,任何一个人都不能遗漏。”   百川一顿,终是抬头不确定的问上一句,“公主那里也应该查了。是不是问一问公主。”   “你亲自去查,把查到的告诉至儿。”泰定帝不是信不过朱至,而是宫里的好些事,百川比朱至熟悉得多,或许有些事朱至不曾注意到,那对他们却不是一件好事。   百川闻之应下,赶紧去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参与的所有人,全都一一找出来。郭琪儿怎么进的东宫,怎么寻到朱允炆的房间,又怎么把伺候的人全都打发了去,皆一桩一桩的理清楚,末了禀于泰定帝后,泰定帝让他找朱至去。   朱至从百川的嘴里得到一系列的经过,尤其注意到百川提及朱允炆身边的人似乎挺乐意朱允炆和郭琪儿能成好事。   “二皇子的奶娘毕竟是吕府的旧人。”朱至沉默不语,百川莫可奈何的将话说得更清楚明白,就为了让朱至顺着此事查下去。   “为什么是郭家的人?”然而朱至却只问出那么一个问题,对此,百川不答。   问出问题的朱至其实并不是为要一个答案,她自己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郭家啊,有多少人觉得,天下该是郭家的天下,只是滁阳王早逝,才让爷爷捡了便宜罢了。”朱至嘟嚷了一句,百川那是有耳朵在,也必须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是,这个天下是谁打下的?难道以为天下没有聪明人?没有人看得分明?”朱至悠悠长叹。   最终,朱至起身再去见了朱允炆,朱允炆在看到朱至那一刻,眼中迸发出一阵光芒,却又瞬间消失了。   就如同他在看到朱至那一刻,急于往前冲,可是又好像反应过来不应该再朝前冲去,只好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朱至的视线落在一旁的妇人身上。   吕氏当初被休回家中,宫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带回,尤其是伺候朱允炆的人。   常氏也是大度的,这么多年以来从来不动朱允炆身边的人,要添要减,几乎都由朱允炆来决定。   宫里的人,伺候得好与不好,常氏就听朱允炆的反馈。   “你身边的人存了什么心思,你都知道?”朱至不绕弯子,问于朱允炆,朱允炆第一时间看向一旁的妇人,他的乳母。   朱允炆这样的反应,朱至有什么不明白,显然朱允炆很清楚。   “姐姐,我能管好他们的。”朱允炆急于表态,就好像这样一来,他就真的可以管好他身边的人。   “你想护着你的人我都明白,站在你的立场,他们处处为你着想,你心中十分庆幸他们为你着想,为你谋划,这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我们家可不是该由着几个人挑事的人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你不懂?”朱至如此问朱允炆,朱允炆一僵,显然想到这一层。   “人心都是肉做的,谁都一样。你觉得他们为你好,打着为你好的名号能做出什么样的事?到最后,一但挑起父子相争,兄弟相残,他们就真会在意你想不想?”朱至继续追问,等着朱允炆自己说道说道,他是不是非要等到那样的一天时,才会意识到,所谓的为他好,是不是真正的为他好?   “姐姐。”朱允炆唤一声,显然并不希望面对那样的一幕!   朱至冷眼扫过朱允炆道:“你是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吗?”   “不,不是的。”朱允炆哪里会不明白,朱至从来不是那无中生有的人,若不是她觉得有些事应该和朱允炆说清楚,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得那样难听 !   “对我来说,他们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你,才是我的弟弟。无论你的母亲做过什么,我记得你是我的弟弟,也希望你自己能够记住。我本无意让你做出选择,却是他们把你们推向那样的境地,难道这也要怪到我们的头上?”朱至问于朱允炆,朱允炆连忙否认道:“不,不是的姐姐。”   “不是最好。对你,我自问没有半分对不起你。我想带你远离这纷争之内,我想让你看到更多不同的风景,让你知道人生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父母,却能够选择自己将来走一条什么样的路。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男子汉,最不希望的就是你陷入权利的泥泞之中,成为别人的棋子。”朱至对朱允炆是有所期待的,否则她至于费心教导朱允炆吗?   此时此刻,面对朱允炆的作为,朱至道:“可是,你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利用我,利用爹,其实我们最伤心的是你对我们的不信任。难道在你看来,你的喜好是我们所不曾在意的?而当我们在意你的喜好时,你身边的人是否在意你的喜好,我以为你看明白了,也该早早做好选择了。”   对啊,朱至无意让朱允炆娶郭琪儿,因为朱允炆不乐意。   可是朱允炆身边的人却有人希望朱允炆能和郭琪儿在一起,否则就不会让朱允炆如此烦心的时候。   一个尊重朱允炆,一个打着为朱允炆好的旗号,做的却是不管朱允炆心情的事,究竟谁才是真正为朱允炆好,朱允炆依然没有数吗?   “姐姐是真正为我好,我都明白。我这一次只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不乐意的事,他们强求不来。姐姐,我只是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请姐姐看在我的面上,放过他们一回。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朱允炆岂会不明白朱至言外之意,因此才会真诚的向朱至恳求,请朱至放过他身边的人最后一回。   朱至扫过那已经抖得跟个筛子一样的妇人,道:“好,你既为他们求情,就许你一回。但允炆,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仅此一次。”   “谢姐姐。”朱允炆发自内心的感激,谢过朱至愿意给他身边的人一次机会。   “再有下次,以宫规处置。”朱至须得有言在先,常氏有好些不方便出面办的事,朱至却是必须一样一样的做到位了。   朱允炆再无异议,应下一声是。   朱至不再多留,起身让朱允炆自己处置他的人吧。   “二皇子,二皇子,老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皇子好。娶了郭家的姑娘,所有曾经红巾军的将领都会看在滁阳王的面子上给您几分薄面的,将来,将来有一天或许对皇子有利。”朱至一走,妇人立刻跪下,激动的冲朱允炆解释,解释她一番良苦用心。   朱允炆眼中尽是冷意,“滁阳王的面子。你以为这天下间还有多少人能记得滁阳王?郭惠太妃想让郭家的女儿嫁入宫中,你以为那是为什么?不过就是不想让天下人都忘了郭家。只有皇家中再有他们郭家的姑娘为妃,才能让他们郭家不至于被世人忘得一干二净。天下,早已是朱家的天下,朱家为尊,任何人都只能是锦上添花,没有任何资格和朱家花开并蒂。郭琪儿,那样一个蠢货,你怎么就认为她是我的良配呢?”   其实,朱至确实做到了,她打开了朱允炆的眼界,让朱允炆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以至于面对郭琪儿时,朱至和泰定帝的反应,与身边人的反应,立刻将彼此的优劣衬托得一清二楚。   朱允炆有时候不是不清楚,朱至也好,朱雄英也罢,就连泰定帝都对他有所防备。但是不管他们再怎么防备,从来他们都没有想过把朱允炆养成一个废物。   会思考,也有见识的朱允炆很清楚,别的人都不用说,单就一个朱至,他永远都斗不过。   而一但他动了相斗相争的心思,第一个出手的人就会是朱至,就像现在。   “我会送你出宫,连同你们。”朱允炆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不能一直让这些人留在他的身边,打着所谓为他好的旗号,做的却是挑起他们兄弟相争,父子相斗的事。   吕氏留下的人,不管是哪一个,纵然曾经让他所依恋的,都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他的人生,他的未来,更多在于他。   “二皇子,二皇子。”声声叫唤,一群伺候朱允炆多年的人如何也想不到,常氏容得他们到如今,最后容不下他们的竟然成了朱允炆。   “放你们出宫是为留你们一条性命,你们若是执迷不悟,必将为此付出代价。”朱允炆太清楚朱至是个什么样的人,警告一回,大家都聪明的收拾好残局,这件事就此掀过。   然而如果有人犯蠢,以为自己可以趁此机会达到某种目的,朱至看在朱允炆的面子上饶过朱允炆身边的人一回,却也只会是这一回而已。   朱允炆反省自身,他不在意泰定帝,不在意朱雄英和朱至对他的看法吗?   不,他在意的。   那么多年以来,朱允炆很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他能在宫中活得自在,没有一个人敢在他的面前提起吕氏犯下的过错,都是因为泰定帝和朱雄英他们的庇护。   对他,不管是泰定帝或者是朱雄英和朱至,都对他无愧于心。   而如果朱允炆在他们的培养之下,一但变成跟吕家一样图谋诸多,贪得无厌的人,泰定帝会第一个容不得朱允炆。   泰定帝是朱允炆的父亲不假,可他不仅是朱允炆一人的父亲,也是朱雄英的父亲,更是大明的皇帝。   作为一个父亲,并不希望看到儿子相争,第一个先争的人,必为泰定帝所不喜。   可朱雄英地位稳固,从前他不需要容不下一个朱允炆,如今就更不需要。   朱允炆也曾问过自己,他敢跟朱雄英争吗?   扪心自问,朱允炆不敢!   正是因为这份自知,叫朱允炆对于身边的这些人,明了他们所打的主意后,毫不犹豫的选择把他们赶离。   第一次犯下的错,这些人可以打着为朱允炆好的旗号,朱允炆可以用不知来推辞,但有第二次,第三次,谁能再信他所谓的不知?   连身边的人都管不好,教不好,朱允炆又凭什么让人觉得,他可以值得信任?   “别再哭喊,否则你们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朱允炆下定决心,无意再多言,这就让人准备起来。   再想哭喊的人注意到朱允炆看着他们的眼神透着一阵的寒意,也就明白了,他们再求情也无用的,朱允炆已然做下了决定!   再吵再闹,不过是让他们彼此闹得不愉快,叫朱允炆对他们越发不喜罢了。   朱允炆这边要把宫里自小伺候的人全都放出宫去,理所当然禀到常氏那儿,常氏第一时间看向泰定帝。   泰定帝已然道:“去禀于太子妃。从今往后宫中事务都交给太子妃掌管。”   常氏闻之暗松一口气,泰定帝让常氏抱着朱允炌上来,从常氏怀里接过大胖儿子,狠狠的亲了一口道:“儿女养大了,就让他们帮忙担事。你既盼了那么久把儿媳娶回家,以后宫里的事让她操心。咱们就管好自己的那点事就好。”   “谢陛下。”常氏满心感激的冲泰定帝道谢。   泰定帝伸手抚过常氏额头的青丝道:“谢什么。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太多,我没少操心,你也操心。国家大事没办法,交不出去,我也只能继续费心,宫里的事,你不乐意管,就交给乐意的人管,多好!”   陈亘既然有野心,宫里宫外的事未必不能让她办出花儿来。   泰定帝就不管了,且让常氏自己高兴就是。   “毕竟是伺候允炆久了的人,不会是允炆一时动了气,意气为之吧?”常氏其实也不太乐意管朱允炆的事,但毕竟是伺候朱允炆多年的人,更是吕氏留下的,突然说要把人全打发了,常氏不太确定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泰定帝笑笑道:“允炆如今不小了。”   能想到利用别人达到目的的朱允炆,他早就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既然提出要把身边的人换了,证明在他心里,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都算是怎么回事。你啊,以前不管,现在也不必管,我们有数。”常氏无意为难朱允炆,泰定帝有数着。至于别的,大可不必常氏考虑,泰定帝有数着。   常氏忧愁道:“昨天晚上的事若是传出去,毕竟关系一个姑娘家的声誉。”   郭惠太妃一来,领着郭琪儿走了,虽然没有立刻把人送出宫,但也表明态度,绝不会再让那么一个姑娘出现在朱允炆面前。   不出现是不出现,并不代表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   再者,有些事既然是朱允炆身边的人有意闹出来的,他们都明白那是冲的什么。   常氏一提,泰定帝也想起这茬了。   郭家无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不代表有些人也没这个打算了。   朱允炆身边的人原本的盘算未必不能推行下去。   “无妨,嚼舌根的人杀一儆百就是了。”泰定帝心中警惕,同时也有了准备。   一个个安安分分不说那不该说的话也就算了,若是谁敢乱说话,他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该提的醒常氏提了,泰定帝既觉得无须顾忌,她便不再提。   陈亘那儿饶是已经有了朱雄英的提醒,真正听到百川将泰定帝的意思传达,陈亘问上一句:“这就由我来接管?”   “是。既是陛下的意思,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百川面带笑容的回了一句,陈亘看向一旁的朱雄英,朱雄英并不觉得意外。   “那就让允炆将名单送过来。”朱雄英如是接过话,哪些人要送出宫,哪些人须得留下,朱允炆自己提出来的,想是他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百川冲朱雄英露出一抹笑容道:“二皇子是心里有数的,名单早已备好。”   话说着与朱雄英送了上去,朱雄英的视线落在陈亘身上,百川何许人也,立刻明白朱雄英的意思,当即掉转方向递向陈亘。   陈亘连忙双手接过,客气与百川道谢,百川岂敢。   “百川是自小伺候在爹身边的人,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人,素日最是护着我们,宫里但凡有人不长眼犯到你的手里,你不好处置的,让百川出面。”朱雄英一番介绍,百川岂敢受下,连忙道:“伺候陛下娘娘,太子公主,奴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太子妃只管吩咐,老奴无敢不从。”   眼里有主子的百川,能得泰定帝他们器重,既因他会办事,也懂得分寸,百川自然得再接再厉,努力把事情办得更好,更妥帖,叫主子们都无后顾之忧。   “她刚进宫,眼高手低的人不少,我们不方便敲打的人,还得你出面。”百川的客气朱雄英听在耳朵里,还是郑重将陈亘的事托付于百川,既让百川明了他的意思,也表明对百川的信任。   百川岂不明白,立刻应下道:“太子放心。”   朱雄英看了看百川,看得百川一愣,不解于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不想朱雄英道:“听孙医女说你手上的旧疾发作,用了药可好些?”   不想朱雄英竟然连他身体的事都知道了,百川受宠若惊,连忙道:“陛下也是体恤老奴的,让老奴休息了好些天,上了药,如今好多了。谢太子挂念。”   “能吩咐底下人办的事,吩咐他们就是。你伺候在爹身边多年,多照看着我爹就是。辛苦操劳的事让年轻人办。”朱雄英明了百川对泰定帝的意义,就好像他身边的祝娘,既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愿意给予尊重,让对方过好的人。   “太子放心,老奴会陪着陛下的。”百川应下。   这一大家子虽是天家的人,却不是无情之人,在他们心里,伺候在他们身边的人,尽心尽力的人,他们都会念着,也会愿意给他们多几分体面。   百川那么多年跟在泰定帝面前,知晓朱雄英并非说的客气话,而是真真切切望他也能好。   “好。”朱雄英叮嘱一番,目的达到,自不再留人。   百川退出去后,陈亘看着朱允炆送来的名单,“二弟是要把吕氏的旧人全都送走。”   一看名单便知上头都是何人,包含了谁,可见陈亘是有心人。   朱雄英颔首道:“办成一件事,看清了某些人,确实也该把人送走了。”   陈亘一顿,随后反应过来道:“昨天晚上的事不算郭家的姑娘有意算计?”   “这是东宫,更是由至儿亲自命人看护的东宫,若不是自己人把人放进去,一个小姑娘她怎么知道允炆的房间在哪儿。”朱雄英都不用细问,一听说出事,马上就想到这里头肯定少不了朱允炆什么事。   “那小姑娘如此讨人嫌吗?”陈亘想的是,能让朱允炆不愿意靠近的小姑娘,这是有多么讨人嫌?   “既不喜,哪怕那人喘气都是错。”朱雄英冷洌的道出这一事实。   “太子担心吗?”陈亘没头没尾的问出这句话。   朱雄英昂头挺胸,自信满满的道:“如果这样我就担心了,我也没有资格当这太子。”   狂妄而自信,却又道破了事实。   朱雄英已经稳坐在太子之位上,根本不需要因为朱允炆身边几个居心叵测的人而忧心。就那样几个人的谋算,纵然让他们当真得郭家的支持又怎么样?   郭家若是当真那样的厉害,就不会有朱家得天下的今天。   天下既是朱家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   朱允炆想成为朱雄英的对手,短时间内都不可能。   就算给朱允炆时间,让他去成长,难道谁会觉得成长的人只会是一个朱允炆而已?朱雄英只会站在原地不动?   陈亘想了想道:“伺候的宫人全都换下了,二弟那边添置什么样的人比较合适?”   朱雄英对此只道:“你安排。”   既然泰定帝都把事情交给陈亘管了,也就由陈亘做主。   “是。”陈亘应下,大权所付,这是她的幸运,同样她也须小心。   宫里的人,宫里的事,没有一件是简单的,伺候在朱允炆身边的人,须得心正。当然,他们的来历也得查个清楚。   “还是得麻烦一下百川公公。”陈亘思来想去,宫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想尽快理清楚没有那么容易,那也没有什么,寻心里有门的人来理就是了。   “正是,百川做事,爹一向信得过。”一个百川背后更是泰定帝。虽然当儿子的不该对父亲动太多心思,但为了避免好些麻烦,该提前准备报备的就得提前报备。   陈亘脆声应下,便知道事情该怎么去办了。   不过,这事就算没人闹到朱元璋那儿,不代表朱元璋不清楚。   为这事,朱元璋把泰定帝叫了过去,提醒泰定帝道:“嫡庶有别,咱们家容不得心存他念的人。雄英这个太子当得不错,你不会不满意?”   对此,泰定帝显得有些无奈道:“父皇是明知故问。”   泰定帝什么时候表露过对朱雄英不满意吗?值得朱元璋特意问上这一句。   “那就得让他安分些。要我说就该把人养废了。”朱元璋眼中闪过狠戾,甚是以为不该为了朱允炆的事费心。出了吕家那回事,朱元璋的眼里是再没有朱允炆的,这也是宫里上下都极清楚的一件事。   只是在教儿子的这件事上,朱元璋有自己的方式,泰定帝也有自己的,父子二人明显互不相让。   如今,朱元璋论起此,也是希望泰定帝可以听听他的。   “他既敢出手算计,最该让他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郭家那个女娃娃既然那么喜欢他,且如那女娃娃所愿,正好也可以让人知道,我们朱家心里一直念着郭家。”站在朱元璋的角度,那是绝对愿意朱允炆娶郭琪儿的,一举两得。   “父皇。儿子就那么几个儿子。”泰定帝无奈,他的儿子少,须得每个都用到实处,舍不得养废儿子的泰定帝,只能费心把儿子教好,教成一个聪明人。   提起儿子多少这个事,朱元璋扫过泰定帝一眼道:“让你多纳几个妃嫔你还不乐意。”   “父皇乐意且多纳几个吧。”泰定帝实在无奈之极,却让朱元璋瞪了一眼,“说的什么话?”   “实话。”泰定帝觉得,朱元璋精力好,且让他闹腾去。想纳多少妃就多少妃,反正马氏也不管。   朱元璋吹胡子瞪眼睛,却又意识到一不小心偏了话头。   “允炆一看就不像我们家的人,倒更像是那什么的人。”朱元璋每每看着朱允炆,就觉得朱允炆如同那些文人一样,心思深得很,最是让人看不穿,猜不透,都是阴着坏的东西。   “父皇。”泰定帝很是心累,朱元璋这么说话像样吗?朱允炆是他的儿子,不像他们老朱家的人像什么人?   朱元璋挥手道:“总之,以后少让他跟文人往来。”   泰定帝很是无奈的道:“父皇放心,我有数。比起担心允炆,我更乐意教好雄英。”   对喽,他们家的未来是朱雄英。只要朱雄英本事学得好,将来这天下任是谁打主意也没门!   泰定帝心里门儿清着,也不管朱元璋怎么说话。   “没错,只要我们雄英是个好的,谁再想出什么馊主意也没有用。但是,你给我把人看好了,明面上斗不过,私底下用什么手段,不可不防。”朱元璋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以己之心度于他人,怎么都觉得有些事值得为之。   对的,朱元璋就是信不过朱允炆,谁让他有那样的一位外祖母。就朱元璋看来,吕氏也不见得就是个好的!   面对有可能损及于朱雄英的人,朱元璋的态度就是如此清楚,防备着,牢牢的看着。   “我是怎么教你的,在这点上,你得学了十成十,绝对不许任何人打着任何理由伤害雄英。那是我们大明的未来,胆敢有损我大明的未来,对这样的人,绝不能容。”朱元璋生怕泰定帝听不进去,尤其叮嘱一番,泰定帝眼中滑过一丝坚定道:“父皇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生出争斗之心。”   别的皇帝或许觉得儿子挺多,让他们相争相斗,或许能够选出一个更好的继承人。   于朱元璋看来,这天下是他打下来的,承继天下的人只能是泰定帝。至于泰定帝是不是会比其他儿子差一点,会不会有别的人不合适?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的标儿就是最好的!   到现在轮到泰定帝,泰定帝对朱雄英同样满意无比,并不认为儿子需要争一争,斗一斗才能证明他的本事。   内斗从来都是最伤元气的,泰定帝清楚这一点,从心底里,他是不认可用这样的方式。   “这还差不多。”朱元璋满意于儿子终于有一回愿意听他劝。   泰定帝想了想道:“不过,允炆以后还是跟着至儿吧。”   对于朱元璋要把人放在身边盯着看着的态度,泰定帝不认可。   “你倒是不怕?”朱雄英对大明重要,朱至对大明就不重要了?朱元璋丝毫不想冒险。按他的想法,他巴不得把朱允炆看起来,看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他和朱雄英或者朱至有所往来,杜绝他有任何伤害他们的可能。   “比起雄英,我更放心至儿。”泰定帝对儿女相知更多,因而并不觉得朱至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   朱元璋哼了一声,泰定帝道:“至儿是什么样的人,父皇不该心里没有数。”   “我是有数,那毕竟是她兄弟,她更得顾着你不是吗?”朱元璋对泰定帝把朱允炆交给朱至这件事其实不怎么认同,横眉竖目,那生怕朱至吃亏的样子,也是没谁了。   “也还好吧。”泰定帝如是接过话,“倘若有一天允炆若是当真有可能危及于雄英,第一个动手的人会是至儿。我重要,但她对允炆也算是倾心相待。如此尚且不能以一心换一心,允炆也是罪有应得。”   朱元璋挑挑眉头,对于泰定帝显得郁闷的心情只道:“你得明白,当了皇帝没有那么容易。咱们就算是为人父,更是天下之父。比起咱们自己那点喜好,天下更重。”   因此,在朱元璋看来,为了天下而不得不痛杀亲子,都值得。 第162章 科举   ◎武举◎   朱至并不知, 她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朱元璋和泰定帝的一颗定心丸。   陈亘接手宫中事务,朱允炆亲自向郭惠太妃赔罪, 郭惠太妃岂敢怪罪, 不管这里头有多少人的推手,不能抹去的事实是,郭琪儿确实心术不正, 竟然想出那样一个自毁清白的办法。   至于朱允炆到底和郭惠太妃如何赔的罪, 自无人细问。   朱允炆身边的人都被安排出了宫,没有人敢哭, 也没有人敢闹,最后陈亘又送了些稳重通透的人到朱允炆的身边伺候, 总的来说,朱允炆被安排得妥妥当当,朱允炆得说,陈亘这位嫂子很是不错。   只不过,朱允炆在考虑的是, 他该如何才能让泰定帝和朱至不再生他的气?   自己做过的事, 朱允炆清楚他的算计让泰定帝和朱至心里都不太好受, 他也曾问过自己,他是不是后悔这样做了。最终, 朱允炆确定一点, 再来一回,他依然会这么做。   不过, 没等朱允炆想好怎么哄朱至, 朱至已然冲朱允炆吩咐道:“爹登基的第一场恩科, 你跟在我身边多看看, 多学着点。”   啊, 朱允炆明显一愣,如何也没有想到朱至竟然会把他带上,想让他多看多听。   半响缓过来的朱允炆困惑的望向朱至,朱至只问:“不乐意?”   “不是。”朱允炆怎么会不愿意,小声道:“我以为姐姐还在生我的气。”   朱至微拧眉头道:“生什么气?该让你赔罪的人你都已经去了,我这里,许你算计一回,不再有下次就是了。”   这个答案再次让朱允炆意外。毕竟无须他怎么哄人,朱至已然原谅他,再无意与他追究,他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可一不可二,你记住就是。”朱至愿意给朱允炆一个机会,却也只是那么一个而已,如果朱允炆把握不住,以为今天朱至对他的宽容是对他无限的纵容,他会知道将来有一天真正惹了朱至后会是什么下场。   “是。”朱允炆答应下,保证一定会记住教训。   朱至领上朱允炆往外走道:“这一回恩科分文武。”   “姐姐负责武举吗?”朱允炆顺口问,显然是觉得朱至应该更适合负责武举。   “不是,是爹和大哥负责武举,我负责科举。”然而朱至在下一刻丢出的话让朱允炆傻了眼,不是吧,不是吧,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朱至负责科举,泰定帝和朱雄英负责武举?   这个事定下了吗?他怎么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朱允炆在那儿怀疑人生,朱至淡定无比的道:“武举差不多该的开始了,毕竟怎么说武举考的内容也不比科举的少。”   然而就算这样,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将来朱至要负责科举!   朱允炆不由拿眼多看了朱至几回,很是想问问,这个主意谁想出来的?   想了想泰定帝,朱雄英,朱至,好像三个都有可能!   朱允炆不得不承认,自家父兄都不是那一成不变的人,看情况也完全不打算为了臣子们的眼光委屈自己。   在他们看来,让朱至负责这泰定朝第一个恩科,相当有必要。就是不知道满朝的臣子们若是听到这一决定,那该有多反对。   确实挺反对的!当泰定帝说出由他和太子主持武举时,底下的臣子虽然略有不满,可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直到泰定帝钦点由朱至负责恩科,如同一滴水滴入冒炮的油锅,朝堂瞬间炸了!   “陛下,陛下不可。”连声的否认,更希望泰定帝可以改主意。   “并无不可。”泰定帝镇定自若的回答,并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陛下,公主毕竟是公主,朝中大事岂能公主插手。”终于有人把舌头找回来了,想到了阻止朱至参与科举,主持科举的理由,那么一道来,盼的是泰定帝可以听进去。   不想泰定帝闻言道:“朝中大事为何公主不能插手?远的不说了,就说近的。兵出北元,生擒北元主是朕的公主。安定北平,以令北元归附,也是朕的公主。”   话是那样说,事情也确实是这个样子不假,可是底下的臣子们连忙道:“陛下,公主毕竟是公主。”   “朕无须你们提醒朕的公主是公主,朕比你们更早知道朕的公主是公主。所以,朕要让她多学着点,学到你们不仅记得她是朕的公主,更记得她是国之栋梁。于你们而言,你们认为公主为女儿身,生而为女,便是她最大的错,不管她做的事有不逊于你们,有功于社稷,有惠于百姓,你们只记得她为女子。”泰定帝岂不明白底下的臣子们心里想是什么,在所有人眼里,不管这个人多有本事,多有能耐,生而为女,注定她的性别比她的功绩更令人注目。为此,有人可以抹去她的功绩。   “朕知道你们到底想跟朕说什么,那朕也告诉你们,在朕这里,有功于国,能惠于民,这才是最重要的,所谓女子之身也罢,出身低微也好,都不重要。”泰定帝知道,他须得表明态度,让人知道他的果断,他的坚持,唯有如此,他们不愿意接受,也只能接受。   可是,真要是那么容易就同意某些事,底下就不会是男人们的天下。   “陛下,望请陛下三思。”一个个臣子听着泰定帝果决的态度,不得不跪下请泰定帝三思。   泰定帝冷眼扫过问:“你们是在告诉朕,你们怕自己比不过一个女子?”   此话落下,叫跪在地上的臣子们面上一僵,失态的抬头望向泰定帝,难以相信泰定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泰定帝却觉得不够,“连一个有能力有本事的女子你们都容不下,你们是想告诉朕,你们的胸襟不过如此?朕要用天下之才,就绝不吝啬于让朕有本事的公主辅助朕治国安民。朕的公主有能力,有才干,朕绝不会将她养于方寸之间,白费朕多年培养。于朕,朕的公主聪明能干,能为国尽忠,朕以为你们该为朕高兴,也为大明高兴。毕竟,比起养一个闲散的公主,一个能为国出力,能安天下,也能定乾坤的公主,你们会乐见其成。”   是啊,从钱的角度出发,钱怎么都要出的,能花最少的钱,干最多的事,最好的事,难道不应该提倡?   “陛下。”好些文人们想阻止泰定帝的理由,早已先一步全叫泰定帝给堵了,他们要怎么承认自己不能容人。又怎么能说出,泰定帝物尽所用是错。明明一切都是站在利于泰定帝,利于大明的立场,因此泰定帝才会决定为之,他们因为朱至是女人这一事,非不肯答应,他们不答应就行?   “陛下,臣只是担心,若天下学子但知由公主主持此番科举,深以为受辱,自此罢考,那当如何是好?”最终,有人想到另一个法子,当然,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威胁。   泰定帝对此冷冷道:“天下男儿,谁人不是女子所生,若因朕的公主主持科举便以为受辱,为女子们怀胎十月所出者,更该羞于出生,羞活于世上。”   笑话,泰定帝会听不出这番威胁,他敢让朱至主持,就已经料到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没有关系,谁想跟他过招,只管放马过来。   “怎么,你也觉得这是奇耻大辱?”泰定帝末了更是冲着那开口的臣子问上一句,只想知道,是不是在他心里觉得,从女人肚子里出来才是他们此生最大的耻辱?   不得不说,这由名家大儒教导出来的泰定帝,和朱元璋这个半路出家的读书人,多少有些差距。比如在道理这事上,朱元璋那是相当不乐意和人多费口舌,然泰定帝却很是乐意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此时那出言威胁的人知道,泰定帝更精准的捏住了他们这些文人的命脉。   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他们,那是他们此生最最感激的事,要让他们说出视为奇耻大辱的话,那他们什么都不用干了,自己去好好的死一死吧!   “臣不曾。”就算有这个意思的人,面对泰定帝犀利逼问,那平静之下隐藏的波涛汹涌,无一不让人心惊,岂敢顺着泰定帝的问题承认。   泰定帝对此似乎很是满意了,“不曾最好。毕竟,若连母恩都不思反馈,你们有何资格站在这儿?”   随着这话落下,泰定帝嘴角的冷意加深了,扫视过在场的臣子们,似乎要将他们的所有心思看穿。   当了十几年太子的泰定帝是令朝臣既敬且畏的存在,成为皇帝后,刚开始看着确实挺温和的,可是他们这臣子心里也比谁都更清楚,泰定帝狠起来绝不比朱元璋差!   甚至对于臣子的要求,泰定帝会稍微更苛刻一些。   所以,不要想不开的犯到泰定帝的手里,尤其,不要试图以为自己多读了几年的书,就能把泰定帝忽悠住。   看看泰定帝刚刚一番直指中心的话,谁听在耳朵里不觉得,那都是对他们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要试图改变泰定帝决定的事。   无论他们心里有多么不希望朱至主持泰定朝的第一次恩科,当泰定帝说出,为女子所生,是不是也为他们视之为奇耻大辱时,他们已然明白了,这件事没有转寰的余地。   对于泰定帝来说,他已经决定的事,谁反对都没有用。   那能怎么办呢?   莫与泰定帝正面对抗了,缓缓,先看看再说。朱至一个姑娘家的,难道她就真能把科举弄好了?   在朱至办的事里挑毛病,那不比跟泰定帝硬杠上要好得多。   不得不说,主意,一个个确实不少,架不住泰定帝敢把事情交给朱至来办,朱至得了机会,也不是轻易被人拿捏住的主儿。   比如这一开始就得定题目吧,为这事其实早有讨论,可是当着朱至的面,他们吵来吵去,好似就是吵不出个所以然来。   偏朱至由着他们吵,手里拿着所谓的教材,翻来覆去的看,等他们吵到不愿意吵了,一个个把嘴闭上的转向朱至道:“公主不知是何想法?”   “哦,你们终于想起来问问我的想法了啊!我以为你们只顾着自己吵吵,想不起来我在这儿听着,好像,应该,也该听听我的意思。”朱至并没有兴师问罪,不过就是顺嘴平静道来一个个努力对她的无视。   一干臣子们的心里啊,实在是说不出的难受。   然而他们以为自己对朱至无视,朱至肯定是要急的。   结果他们吵得唇干舌躁,愣是没有看见朱至有要插话的意思,反而挺乐意听着他们吵,更希望他们保持下去架式。   那,可不行啊!他们本来想无视朱至,必能让朱至心急。   结果怎么样,朱至稳得住,管他们怎么着,她就是无所谓。反正最后拍板的人是她。   “公主,科考在即,须尽快定下题目才是。否则不好向陛下交代。”有人出面小声劝上一句,希望朱至可以听进去,莫在这个时候闹脾气!   “哎呀,竟然是我耽误题目定下吗?”朱至何许人也,能让人随便扣她罪名?   笑话!   朱至沉下一张脸问:“诸位不是在讨论吗?我让诸位畅所欲言,竟然成了我的错?”   谁也是没有想到,朱至别看年轻,嘴皮相当利落,至少在场的人想拿捏她,那是绝无可能。   “你们若是这样的态度,不如咱们出去找人评评理,且让人看看,原来我大明官员,主持科举考试的人竟然是这样的德性。”朱至是不怕丢脸的,反正也丢不到她头上。   然而那一个个人听到朱至的话,脸都僵了!   丢的会是谁的脸,其实都知道。   就他们的态度一说出去,傻子都知道他们都在想给朱至下马威,可惜他们算错了,朱至可不是年轻气盛,为此一味只想跟人来硬的人。   恰恰相反,她知道自己的出现让在场的人多么不痛快,因此果断决定,由着他们说他们的,吵他们的,什么时候他们闹够了,清楚自己绝无可能让朱至不痛快时,就是朱至说话的时候。   “公主息怒。”眼看在朱至这儿半点好都没讨着,有人急了啊!   再急也莫可奈何,还是先把正事做好吧,否则他们怎么交代?   “放心,我不至于跟你们计较。你们这吵了半天吵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倒是总结了你们的提议,你们自己看看?”朱至听他们吵着也不单纯只是听,自知自己要做什么事,因而该记的已经记下。   这回一个个不由对朱至再次另眼相待。   行啊,朱至是想干事的。   因而,朱至将纸与他们递了过去,上面的字迹苍透有力,一看就大气,最让他们无法忽视的更是上面的内容,考试的小题,大题,其实他们都讨论过了,只不过谁都没有说服谁,因此才会一直没有定下来。   朱至此刻既然都反讽于他们了,叫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如今再看朱至,端是客气着,对于上面的内容,集结他们各自的建议,虽然有些延伸,总的来说还是按他们的意思出题,他们如果说不好,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一时间,对于眼前的朱至,他们都明白了,朱至别看年轻,确实不好对付。   “至于大题。”朱至补充上,且道:“一县何以治。”   此话落下,好些人一顿,这就关系到实际的操作了,这是一般人能答得出来的问题?   “公主,毕竟并未真正的治理过一县,这样的题目对于出自寒微的人家多有不公。”有人就此事提出不同的意见,这个理由落在朱至耳朵里,朱至略为满意。   “那,如何齐家呢?”听得进劝的朱至且再问于一旁的众人们,他们是否还有其他不同意见。   说到齐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来争议不断的话题,同时也是无数人奋斗一生的目标!   朱至以齐家为名,算是因为刚刚有人提出的问题,论一县如何治,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相对于出身低的人来说,那就不是一件可以让他们思考的事。   但是,如何齐家呢?   “诸位都是读书人,我想问问,家中贫寒,吃了上顿没下顿,却倾尽所有供你们读书,一但你们一次科举考试不过,你们会怎么样?”朱至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话题,引得一干人再次侧目。   在场的人都算是已经鱼跃龙门的人,如今轮到他们来出题,题目怎么出,他们多少存了些私心,这点也不会没有人不懂。于朱至来说,她其实并不在意他们的私心,只不过她想知道,是不是他们为了跃过这龙门,可以不惜一切?   好些人对于朱至问出的问题是不愿意深思的,朱至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不过是随口一问,诸位可以随意,想答就答,不想答就不答。不过,齐家,小家大家,都不容易是吧!”   说着话,朱至已然起身道:“我想看看,在你们这些读书人眼里,小家算不算家。”   一时间,让好些人都感受到一阵恶意,他们要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可是对于朱至嘴角勾勒出的冷意,让他们在这一刻意识到,朱至相当想挑事。   朱允炆作为旁听者,心里想的是,朱至这题出得刁钻得很。   相比于朱至让人出题,武举那边虽然前朝有先例在,朱雄英操办起来,因着是大明朝的第一回 ,也是想做出榜样来。   朱雄英在第一场比试时说过,上阵杀敌,读书识字的人,好些兵法学来可比不识字的人要容易多。   对于有人提出这科举都不要求人人都得会武,武举倒是想让人都识字,是不是忘本了。   朱雄英对此的解释是,“科举选的是文人,不要求武艺高强,可是我们武举却要求会读书,能识字,这难道不证明了武举的要求比科举更高?”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得一阵叫好声。   对啊,很多人其实没有注意到,对文臣武将的要求越发不公。   文臣只要会读书,能识字,能言善辩就好。武将呢,明明他们本来就只需要会打仗就好,现在却有人要求他们还得读书识字!   面对这的问题,朱雄英与一众参加武举的人道:“没有关系,将来这朝堂之上,咱们武将也能言善辩,彼时,谁还能说我们武将粗鄙?”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咱们武举出身的,既能上阵杀敌,也能在阵前与人写下檄文,那就是我们的本事。”重文轻武的现象,不满的人不少,可惜,朝廷如是,以至于他们就是喊破了喉咙亦是无用。   不过现在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呢!   至少都已经多年不开的武举,大明已经下了诏书,凡大明朝在,终此一生都与科举一般,每三年一开,为朝廷挑选出出类拔萃的人才,为国所用。   因着是去年已经下了诏令的事,各省州府都已经准备着,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觉得,朝廷莫不是在开玩笑?   直到现在,终于迎来了第一回 武举的选拔,这武举人所享受的待遇可是跟举人们一般无二的呢,就凭这一点,读书苦于没有出路的人,又怎么舍得放弃另一条出路?   因此,大明的第一回 武举,报名参加的人不少呢!   朱雄英看着这几十人,其中多数是穷苦人家出身,更多出自于武将世家。   这种情况不能说不好,朱雄英其实更希望他们能够打破所谓的规矩。   毕竟,泰定帝如今已经开始安排武将们往各部轮值,这个事,不少武将叫苦连天。最后更是到了魏国公面前提起此事,只为请魏国公出个面,打消泰定帝的主意。   可是,他们蠢,难道以为魏国公也一样的蠢?   泰定帝就是不想让武将们在朝中的位置一降再降,这才让他们多学着点,省得将来朝堂上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泰定帝一番良苦用心为他们谋划,一个个不知道感谢,还要怪罪,那可真是不识好人心。   反正魏国公觉得,他们这些武将虽然是打仗出身不假,最擅长的也是打仗,并不代表除了打仗之外,他们什么事都干不了!   如今天下渐渐安宁了,总不能一直寄希望于天下不宁,才能让他们有仗可打吧?   不打仗之后怎么办?   他们武将就全都窝在家里,闲得发慌?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干事,他们这些武将也好意思吗?   被魏国公那么一怼,武将们确实不怎么好意思,皇帝不想废了他们,可是要说一直用他们,怎么用?不是让他们学着去管那些俗务,能再随便让他们打仗去吗?   听到这里,得了,谁也不敢吱声了,不就是去学着理那些琐事吗?没什么难的,只要他们有心,难不过打仗。   对此,朱至算是一个有心人。   针对各个部门的行事章程,每个位置都写出了细节上的办事流程,反正,照做就行。   为了让人看得清楚,朱至更是让人配图。   反正朱雄英在看到朱至写出官员办事流程时,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最后不得不跟朱至提道:“要是人人都有你这份手册,岂不是人人都能当官?”   “哥哥觉得,咱们和很多人读的书都大同小异,有的人读成了君子,为什么有的人竟然读成了小人?”朱至知道朱雄英言外之意,无非觉得这连官怎么当都出了手册,这以后还得了吗?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当官了。   朱至那么一说,好吧,朱雄英也得说,蠢到一定地步的人,真就可能连拿着册子,有人教他怎么当官,他都不一定能当得好!   朱雄英万万不能把人想得太好!   “那你是打算人手一份,或者武将手一份?”   对喽,朱至有何打算?   “武将们人手一份。”朱至就是专门给武将准备的,要给,必须也是给武将们备下而已,万万不能便宜了那些看不起武将的文臣们!   朱雄英有不同的意见了,“人手一份送过去。”   挑挑眉,朱至等着朱雄英解释解释,为什么要人手一份。   “都是大明官员,要的是他们办好差事,不知如何办差的人,这里写好了,他们还好意思不办事?”朱雄英想得更远,按朱至上面的规章流程,落实到每个人身上,这样一来,谁要是不把事情办好,都不用查,直接能找出对方。   朱雄英很是以为这个办法不错,就得给人手准备一份。   也对,教他们当官办事的章程都出来了,他们哪一个好意思说自己不懂?   真要是蠢到这个地步,那得问问他们是怎么当的官。   朱雄英与朱至道:“送到爹那儿去,这人情得让爹去卖。”   可惜,泰定帝何时需要这点人情了。与百川吩咐道:“给换差的各家送去这份东西,告诉他们这是公主给他们准备的。”   百川一听立刻乐呵呵答应下,马上准备办事去。   朱至在一旁听着道:“爹,不用记在我头上。”   “本就是你的功劳,你有心为他们安排,他们自该记得你的情,理所当然,有何不可?”泰定帝又不是将别人的功劳推到朱至头上,而是把原本属于朱至的功劳,告诉旁人,好让他们知道而已。   “给哥哥也行啊。”朱至一开始只想为那些武将们尽心,不想让他们一大把年纪还被人为难。功劳归泰定帝和朱雄英都可以。   “不差这点。”泰定帝一锤定音,百川已然领着厚厚的一堆本子,乖乖的送到各家。   各家收到本子的时候难掩诧异,最后听着身边的人解释一番,终于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大喜过望,连声赞着一句句的好,更是对朱至感激无比。   “哎哟,咱们这位公主可真行,事情干得太漂亮了。有了这些本子,咱们往各部去,还怕不知道怎么下手?”   总的来说,感谢朱至是必须的,他们这些武将本来对文人如何治国的事所知甚少,如今知道皇帝是不想让他们变成无用的人,也是要让他们真正成为朝廷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心里再忐忑不安,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有了这份章程,武将们底气可就足了。   因此,本来各部对于被泰定帝指过来要跟他们抢权的武将不太欢迎的,想着是不是应该私下为难一番,结果拿着那么一件小事想要为难人,他们莫不是把人全都当了傻子。   没看到这些章程都是怎么写的?   规矩可是早就定好的,谁要跟他说不对,行啊,那他们一道往皇帝面前分说,且看看到底是要听谁的。   为难人的人敢到泰定帝跟前吗?   别逗了啊!   就他们那点为难人的心思摊到泰定帝面前,在泰定帝明摆着站在武将那一边的情况下,他们再想动心眼,动得了吗?   算计人不成,反而可能把自己的前程搭上,傻子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因而,果断的决定,把分内的事办好,别出茬子就阿弥陀佛。   是以,如今朝廷之上,武将们随着对各衙门事务的了解,他们是不喜欢动心眼不假,那就用不动心眼的办法解决问题。直来直往,大家有话说个清楚,这是多好的一件事。   泰定帝也发现了,不知不觉间,一群说话喜欢绕弯子的人,突然意识到绕弯子会被人当作听不见,不把话说清楚的下场就只有一个:什么事都办不好!   怎么办呢!不绕了啊!   自上而下都不乐意拖时间办事,效果也是相当明显。至少泰定帝觉得朝堂没有那么压抑了,不再有一种无时无刻被人无形管束,好像自己被压得喘不上气的感觉。   再到武举一开,文臣们反对的时候,武将们其实是同意的,朱至主持科举这事,他们就觉得更可以了。   公主是他们大明的公主,明眼人都知道是站在他们这些武将这边的人,傻子才会不乐意朱至的影响越来越大,将来能多护着他们这些武人。   朱雄英对于这样的局面也是相当满意,大明朝堂之上,自不该重文轻武,而该一视同仁,唯有如此,大明才能真正做到繁荣昌盛,更上一层楼。   朱至和一众大臣商量过的科举题目,最后送到泰定帝面前,泰定帝先让朱雄英看了看,朱雄英对于小家这个题目,“万千小家而成是为大家。”   “然也。”朱至表示没错,亲哥说得很对,这就是大家和小家的关系。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人一生的追求。能治得国,未必能安得天下。齐家者,也未必见得能治得国。”朱雄英感慨一声,且问朱至,“你想为大明挑什么样的人才?”   “俗人。”朱至竟然真回答了,可是这两个字让人一愣。   朱雄英拧起眉头问:“俗人?”   “对啊,不必高高在上,也不必志向高远,只要他是一个俗人。俗气的想让自己和家人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然后,慢慢的愿意领着身边的人一道朝这样的目标奋斗。一家,一邻,一村,一乡,一县。”朱至娓娓道来,她这点愿望听起来好像很俗,却是最真实的。   所谓的理想,太高太远,让人看不见,摸不着。   从自己一个人的改变开始,慢慢的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   “虽然俗气,却很是务实。好!”泰定帝对于朱至定论自己要选的都是俗人,却觉得很好,再好不过。   大明需要的就是务实的官员,不必高谈阔论,也不必志向远大。只要他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好,让身边的人日子都能过好,这就是他的成功。   嗯,就算是想说朱至要选的一个个的俗人不太好,那也挑不出毛病,更有泰定帝出面肯定,他们还能怎么说?   务实的人要是都成了错,什么才是对?   最终,这一切都按朱至的意思,泰定元年的恩科,考的也是实用的东西,五谷杂粮,手工制作,甚至还有治家之道。   好些读书人在看到这些题目时,几乎是崩溃的。毕竟像他们这些读书人,一味只想读书识字,何时考虑过要如何挣钱养家。面对这类种种题目,多数人都觉得莫不是朝廷疯了,否则怎么会不考他们如何治国,有何良策,偏揪着这么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当然,也有通透无比的人。明白所谓治国良策,其实是由每一个小家组成。小家不富,谈何富国。由小见大,亦可窥得人才。   批阅试卷的时候,因着全都已经糊名,因而只看答题内容,在最后才揭露他们所选的究竟是哪一位人才。   朱至有言在先,文章写得多漂亮都没有用,文章重点必须务实。务实的人,从实际出发,这才是大明想要的人才。   真,朝中臣子从未想过有一□□廷选拔人才竟然只要求务实。   但是,他们各有各的取才之道,哪里是能全朱至安排的。   嗯,行,他们挑他们的,反正最后所选的人全都要在朱至那儿过,朱至不管他们如何夸赞这文章用词多华丽,写得多漂亮,她就一句,她是为大明挑选能够济世安民的人才,不是诗人,更不是词人。   你们自己喜欢用词华丽的人,那是你们的事。想要朝廷为你们的喜欢买单,不成!   朝廷的俸禄不养闲人,只会之乎者也,不知人间疾苦,甚至一味只会指点江山,从不懂万丈高楼平地起的人,大明不要。   你们要是执意舍不得人,你们可以把人弄回你们家养去,朱至绝不会拦着。然而想要朝廷选拔这样的人才,那不行。   如此这般,可就有人闹到泰定帝面前了,无非指责朱至半点不讲究,取才用人,竟然一味务实,连文章的好坏都不管。   泰定帝对此当然先安抚着,末了,泰定帝问:“务实果真不好?”   当然是绝对不能说不好的啊!务实那是非常应该的,怎么可以说不好!   “朝廷要选的究竟是会写文章的人,还是能治理天下?为朕分忧的人?”泰定帝这几个问题一丢出来,马上把那来告状的人千言万语全都堵上了。   不用说,泰定帝是站在朱至那一边的,正因如此,朱至能一直坚持,不管有多少人不认同,都不改取士之道。   明白这一点之后,难听的话也就用不着泰定帝再说了,他们都已经明白了泰定帝的言外之意。   饶是心里再怎么不满,面对朱至执意要用务实之人,文章可以写得不华丽,不漂亮,却必须得是有治国之道,有安民之策,知如何富民强国,如何让大明越来越好。   那,告状都无用,他们也就只能按朱至的要求取士,唯有如此才能从朱至那儿过关。   很快,进士的名单都被放了出来,榜上有名得有四十来人,待看清上面的名次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杨荣瞧着自己居中的排名,也是大松了一口气,这个名次挺好的,前面有人顶着,不会怎么显眼。只不过,殿试时,他到底要不要崭露头角呢?   在杨荣犹豫时。武举那里也是十分引人注目。毕竟是由泰定帝和朱雄英亲自主持的,比了文试后,那就比拳脚功夫,最后还有兵法。   泰定帝一个早年手中握有军权的太子,行军打仗的事是朱元璋教的,真正上战场是不曾。   相比之下朱雄英还算真正上过战场,虽然出手的机会没有,但对于军中将士却也算比泰定帝更熟悉。   擂台上比手段,看的就是谁更技高一筹,面对过了比试之后的人,很快也就凭手上的拳脚功夫分出了胜负。   当看到擂台上留下的是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青年时,朱雄英感慨于英雄出少年,大明也算人才辈出了,看这第一个武状元既长得俊美,还有一身好武艺,实在叫人心情上佳。   正当朱雄英奉泰定帝之命准备宣布武状元的人选时,台下突然冒出一个人道:“陛下,此人罪犯欺君!她是女子之身,却女扮男装,想以女子之身入仕,望请陛下明查。”   嘶!随着这一句话落下,泰定帝和朱雄英都变了脸色,就连那站在台上的青年也傻了眼。   “女人也来参加武举?好大的胆子。”台下随着一声声的叫唤,有人惊诧的开口,也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世上竟然有那么胆大妄为的女子吗? 第163章 设局   ◎谁人◎   与此同时, 泰定帝陷入了一个困境,面对有人指控台上将由他钦点为武状元的人, 她可能是一个女子, 这个事如何处置?   泰定帝几乎在第一时间望向台上的人,看那身形削瘦,面若银盘, 雌雄莫辨, 如同青松而立的人。这一刻的泰定帝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男是女。   “敢问陛下开武举是否为揽天下之才?”这个时候, 叫泰定帝为难无比,正在考虑该如何开口询问眼前的人究竟是男是女的人开了口。   泰定帝半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人道:“何容, 如今是朕问于你,你是男是女?”   被称为何容的人,于此时跪下与泰定帝坦然承认道:“在下不敢欺君,在下确实是女儿身。”   面对坦然承认的何容,一片哗然, 谁也没有想到, 大明的第一场武举, 第一个武状元竟然会是一位女子!   饶是泰定帝和朱雄英脸皮都止不住的抽抽,显然面对眼前的情况亦是始料未及。   “可是陛下, 在下敢问陛下, 开武举也罢,开科举也好, 可是为揽天下之才?”这个时候, 何容继续问出心中所想, 只为让泰定帝可以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欺君犯上。”泰定帝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 没有想到那一旁已经有人大声喝斥,自然是不满于武举再开,同时也对竟然是一个女子夺得武举的状元而心存不满的人。   “欺君?我如何欺君?陛下大开武举,可曾规定女子不得参加武举?”然而敢于承认自己身份的何容,对于欺君之名那是万万不能就此受下!   眼看有人再要出言定下她的罪,何容已然再道:“而陛下有问,我如实而答,何来的欺君?”   对啊,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既然一开始朝廷就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参加武举,何容来参加,打败了上台的所有人,她难道错了?   “巧言令色。”对,没错,就算没有明文规定,也并不代表何容没有错。   “自来哪有女子参加科举的。”责骂之后,却是有人指出这一事实,同时横眉竖眼扫过何容道:“自古以来科举为官都是男儿的事,女子不得参加科举,那是不成文的规定,何需明言。”   “此言差矣。自来律法规定,一向清楚明白的写出来,何不可为。没有规定的,便是天下人都可为的。这位大人说到自古以来,何以自古?明之建不过二十载罢了,二十载前无明,如今大明建,难道因为自古没有大明,我朝便不该建?”何容那样一问出来,可把那自以为说得在理的人,满腹想说的话都堵在肚子里了。   偏他待再要开口,何容已然再道:“大明建,扫元贼,拯汉室,夺回燕云十六州,以令天下一统,百姓安居,功在千秋。就因为自古未有,果真纵然利于千秋万世,也不可为之?”   哎哟,这一位的嘴好生的厉害,一番话道来振振有词,连大明朝建立都成了亘古未有的事,却是令天下大喜的事。   一句自古没有,那就想把何容以女子之身参加武举定了罪,何容看起来像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能轻易叫人定了罪名?   “你,你混淆视听。你一个女子行悖逆之事,岂能与太上皇建朝相提并论。”眼看何容不是好相与的,马上有人指责于何容把自己的份量看得太重。   “悖逆之事?当初各地起义,红巾军席卷中原,太上皇领众将灭元鞑,夺城池,于元人眼中,何尝不是大逆不道之事。身为男人,容不得女子比自己厉害,论文论武皆不如,这才是最可笑也是最可悲的事。”何容确实很会说话,就着不同的角度,自有不同的看法这一点,指出无关对错,不过是能不能容,或是愿不愿而论,真行!   泰定帝原本想开口,结果听着何容一番话,一时不想开口了。   确实是个能言善辩的,既如此,就让他们畅所欲言。   朱雄英在一旁受的震惊不轻,不过,听着何容说话又觉得,这位有些意思。   “你,你胡言乱语。”吵不过的人就能努力的压人,想着要是能把人吓唬住了,就算是赢了吧。   可惜,站在他面前这一位敢以女子之身来参加武举,她更是把一干前来一道参加武举的人全都打趴下,眼看就要被钦点成为武状元,她能是个怕事的人?   “究竟是胡言乱语或是据理力争,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我在这台上,陛下和太子亲自主持的武举,我凭本事将参加武举的人打下了擂台,诸位也是亲眼见证的,有半分造假吗?”何容不蠢,她人在这儿,争也好,吵也罢,必须不能忘记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凭本事站在这儿的。   “那是不曾。败于她手里的人不少,咱们都看着,那真真凭本事打赢的。”泰定帝想要再开武举,就想着扩大影响力,因而这武举的选拔定在应天城中,许百姓围观,就为了让天下百姓知道,他们又多了一条出路。   因而从第一天开始比试,百姓们都已经过来看着,盯着。亲眼看到眼前的何容是怎么把台上的人一个个的打倒,成为了如今台上唯一剩下的人。   凭本事打出来的结果,不管是谁都得心服口服。   “对啊,既然是凭本事的赢,那之前也没有说过参加武举的必须是女子,怎么现在就得揪着女子不放了?陛下,咱们女子也是有本事的人,想那烈士陵园里都有为大明建朝舍生忘死的烈士,就连咱们的安和公主同样也是女子,她能领军出征,为大明守卫边境,怎么我们女子凭本事过五关,斩六将,明明该由陛下钦点为武状元,这就不行了?”   台下看热闹的人并不少,其中更不乏女子,对于眼前的局面有所不满的人,理当将这份不满道出,且问问是不是先前没有规定的事,如今却要因为种种原因,须得再补一个条件?   “陛下,既未约定不许的事,便是默认了可行。倘若无视原本的准许,如今因为个人之不喜,或者不容,凭添许多条件,如今道女子不该参加武将,来日是不是该说,这个男儿出身不明,同样不许参加武举?”   底下的人里,心中怀有希望的人不在少数,好些事或许他们做不到,但是,面对已经做到的事,就算不能坚定和站出来的人并肩而立,至少也应该要为他们争一争。   “陛下开武举时有言,欲为天下揽人才,不问出身,不问来历。但凭本事。如今这位娘子凭本事立于擂台之上,打倒了想争武状元的男儿,她既凭的是本事,陛下当观其能,视其之品行,非以性别而定。”   一个又一个人的站出来,发表她们的想法,泰定帝一眼看过去,突然意识到那些开口反驳,据理力争的人竟然都是头戴帷帽的姑娘。   纵然她们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可是她们还是想为台上已经站出来,甚至已经证明她不逊于男儿的何容说一句话。那或许也是在为她们这些女子们说说话。   泰定帝微微蹙紧了眉头,为何他有一种一切似乎都在旁人算计之内的感觉??   朱雄英与泰定帝对视一眼,朱雄英已然站出来道:“诸位切莫着急,陛下绝无出尔反尔之意。只是滋事体大,此事须得细细议过之后再定。”   “陛下。”可是,朱雄英的话音落下,唤着泰定帝可不是一人而已,男的女的,他们各有各的想法,都觉得应该尽早把这样一桩惹起非议的事解决才是。夜长梦多可不是一句空话。   “好了,此事朕须想一想。”泰定帝既然察觉出或许有什么人在背后推手,就不可能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定论某些事。   面对起身已然准备走人的泰定帝,谁也不敢拦着,只能恭送。   朱雄英其实吧,接受能力挺好的,毕竟他家妹妹从小到大的志向都是上战场,就没想过当一个本分的姑娘。当然,他选的太子妃同样也是如此,就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安分的姑娘,所以他在得知大明朝的第一个武状元竟然是女子,嗯,确实有本事,毕竟都是靠拳头打出来,打得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这儿。   “太子,不该把这个欺君之女捉起来吗?”朱雄英打量着眼前的何容,有人看着泰定帝走是没来得及开口,但是朱雄英还在啊,太子出面其实也是可以的,他们应该先把何容定罪。   “要是把此女捉起来,是不是得细查查,究竟此女是怎么混入一群男儿中,又是怎么样一步一步上了这个擂台?你,我,陛下,是不是人人有错?”朱雄英可没有未审先给人定罪的意思,泰定帝显然也是没有的。所以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着?   不管,先放着,等他们商量后再说。   “太子。”向朱雄英进言的官员如何也没有想到朱雄英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不该的啊,朱雄英为何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不,应该说就连泰定帝好像也不怎么生气。   这怎么可能呢,这女子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一群女人企图出面,更想要和男人们争光彩,那怎么可能的?   朱雄英指向对面的人道:“过早定论一件事,对你或许是一件好事,对大明却不然。”   对啊,都没有弄清楚的事,急着定论干什么呢?   何容有些话说得并没有错,武举再开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规定过女子不能参加。如今一个姑娘凭本事打成了武举中唯一一个人,如果因为她是女子就定她一个欺君之罪,那朱至呢?   是的,不管是泰定帝和朱雄英都必须要考虑朱至。   眼下朱至负责着这一届的科举考试,虽然剩下来的就是殿试,到时候将由泰定帝亲自考试,再点出三甲,可是如果眼下就以欺君之罪将何容下狱,接下来是不是有人就要对朱至出手了?   泰定帝和朱雄英都比谁都更清楚,满朝的臣子里有无数人并不希望看到朱至活跃于朝廷之上,执掌兵权于军中。   但凡只要让那些人觉得有一丁点可能把朱至拉下马,他们就会如蜂拥而至,用最快的速度达到目的。   眼下泰定帝想的肯定是,何容是谁派来的,把这个人弄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在台下那一个个附和何容的人又都是些什么人,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在没有弄清楚这些问题前,泰定帝和朱雄英都不会轻举妄动。   “所以,什么话都别说,什么事都别做。”朱雄英告诫着于人,同时冲一旁的何容道:“好好的呆着,该召你的时候会召你。当然,在此之前保护好你自己。”   这番警告之言,想是明白的人都会明白。   毕竟,不会没有人觉得何容的存在对朝廷是侮辱,从而想出永绝后患的法子。   “是。”何容一顿,没有想到朱雄英竟然会特意叮嘱她这一句,那,想必好些人得知连太子都有所防备,他们必然得衡量再三,是不是应该出手。毕竟杀人可是犯法的!   而武举闹出这样的事,朱至后知后觉的听说,第一时间赶到泰定帝那儿,对于亲爹和亲哥一脸便秘的样儿,朱至却是不厚道的笑了。   “怎么我还没出手,倒是有人比我更快。”朱至笑归笑,笑完之后马上就想到这个事她都没有做,是谁啊,那么快的呢,而且还是挑了武举动手?   泰定帝再开武举本意是要平衡文武大臣,不希望将来的大明重文轻武,这原本就让文臣们心生不满,一个两个的很是不乐意,无奈泰定帝主意已定,不管有多少人不乐意,反正他是非干不可。   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的武举竟然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有女子参加武举,更是把台上的男儿全都打下去,这眼看就要成为武状元了啊!   “你还能笑得出来?爹都快愁死了。”朱雄英对于朱至在那儿笑这个事,怨念无比,提醒她考虑一下旁边的泰定帝,没看到泰定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吗?   朱至怎么可能看不见,不过是实在没能忍住,毕竟她确实管不上这事,但不得不说,虽然泰定帝为此发愁得很,可对于女子而言,这真是一个绝好的切入机会。   “爹,咱们选人才,是人才用着就是了,管那是男是女。”对于朱至来说,她的想法很直接也很干脆,男的女的又怎么样,确实是人家凭实力站在擂台上,成为擂台上唯一的一个人,那就认了就是。   泰定帝冷冷的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是谁算计的我。”   对喽,挑了这样一个机会,叫泰定帝骑虎难下,以至于让泰定帝纵然就是为了朱至,也必须要认下这个事。   “查出来了吗?”朱至同样也好奇,毕竟她也想知道,究竟谁那么大的手笔,竟然把事情的压力全都给到了泰定帝,着实让泰定帝想不认都不行。   朱雄英摇摇头,百川出门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朱至的视线落在朱雄英身上,眼中蕴含的深意,无端让朱雄英一颤,一个想法冒出头,朱雄英只觉得舌上似乎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百川终于在众人的企盼下进来,但那脸色不怎么好看。   “谁?”泰定帝只问这一句。   百川第一时间看向朱雄英,朱雄英!!!   得,朱至原本只是有些怀疑,这回却已经明白了。   “是太子妃。”百川闭着眼睛如实而答。   气氛一凝,泰定帝狠狠的瞪了朱雄英一眼,朱雄英不得不解释道:“爹,就算阿亘不是太子妃,这事她也一样会做。”   朱至立刻笑出声来,“此言不虚,等候多时的人,怎么可能会错过大好机会。一击必中,更让人无法拒绝,这才像做事的人。”   对喽,真正的有心人,谁能错过大好机会,肯定第一时间做出最有利于他们的选择。陈亘又不傻,她谋的什么,哪能不捉住机会。   泰定帝道:“所以这个亏我须得认了?”   此时朱雄英万万不能开口,谁让泰定帝对陈亘本就心生不满。结果刚进门竟然就招出那么大的事,换成谁都不能坦然接受!   可是呢,站在陈亘的角度,她要是不明白但失良机,绝不可能再有,朱雄英就不得不怀疑,陈亘莫不是只会嘴里喊了一些口号,实则不是做实事的人?   这个道理,朱雄英很明白,不能他说。   陈亘不就是算到了朱至就算对此事一无所知,然而一旦事情的发展利于女子,至少朱至绝不会让那些付出的人被抹杀。而如何安抚泰定帝,这事还是要落在朱至的头上。   “爹爹怎么能说吃亏?”朱至赶紧给泰定帝端上一杯茶,亲自递到泰定帝的手里,“开武举是为选人才,只要是人才,大明就可用,也能用。选了什么样的人才,重要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引得泰定帝挑了挑眉,“不重要?”   “反正爹的本意是给天下人多一条出路,文武并重,大明才能平衡发展,那,以天下人才为大明所用,不拘一节,不分男/女,那咱们爹可是也开了先例。就是不知道爹要不要顺势把事情做大。”对喽,决定权在泰定帝这儿,泰定帝要不要顺势多做一点,这就得看泰定帝的心胸和思虑。   泰定帝头疼,额头阵阵跳动,痛得他眼皮直跳。   朱至立刻上前,赶紧给泰定帝按起头来,轻声细语道:“爹,别头痛,别头痛。我知道您最顾忌我,不过就算没有这个事,我肯定也能护好自己。您就按您的想法,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听您的。”   全然以泰定帝为重的朱至,这时候还能宽慰泰定帝,可泰定帝不知道,若是给了别人攻击的机会,会有人不惜一切也要把朱至拉下水?   最终,泰定帝实在忍不住了,抄着一旁的奏折上去就打在朱雄英的身上,“看看你,看看你挑了个什么人!惹是生非,掀风起浪,她是想怎么样?让你妹妹冲在最前面为她遮风挡雨,她倒是坐享渔人之利?”   朱雄英从小到在从来没有挨过泰定帝的打,谁承想都长大了,为了媳妇的事竟然连着挨了泰定帝的揍!朱雄英连躲都不敢躲,由着泰定帝一下下打在他身上,朱雄英只敢躬身立着,半个字都不敢回。   “爹,爹。别生气,别生气,您要是气坏身子那我们得多心疼。要打哥您只管打,您要是觉得不尽兴,我帮着您。”朱至补上这话,让人真是不得不怀疑,朱至就是想趁机打某个哥哥的。   一眼瞟过朱至,朱雄英无声警告朱至,趁火打劫不可取!   哼,可取不可取又怎么样,现在重点是如何安抚泰定帝。   泰定帝打完了儿子,对于女儿拉着他,他听进去了。坐在一旁椅子上道:“回去问问她,她到底想怎么样?但凡她敢有半句虚言,大明不是不能废了一个太子妃。”   嘶!泰定帝显然真气了,连废太子妃都说得出来,可见陈亘此番谋划叫泰定帝不喜之极。   朱雄英岂不知,但凡要不是女子诸事与朱至息息相关,泰定帝又一心护着朱至,为平众怒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毁了何容。   在泰定看来,眼下根本就不该让朱至和天下男儿太过对立。甚至泰定帝能够同意朱至负责此次科举考试,就是希望这朝堂之上有越来越多的人和朱至利益相关。这些利益超越性别,只剩下利益时,才是朱至可以完全站出来,迎对任何风霜冰雹而无所畏惧时。   偏偏,偏偏陈亘让女人参加武举,这就相当于提前把女人要和男人争权争利捅到明面。   天下女子中,如今难道不是以朱至手中握的权利最大?地位最高吗?   男人们绝不会轻易允许他们给女子画好的框,把女子困于内宅之内,让她们只能依附于他们而活的局面轻易被打破。   一个朱至,因她姓朱,是公主,是泰定帝的掌上明珠,是泰定帝一心要护着的女儿。经过一连串的试探,朝堂上的这些臣子们都清楚一个道理,朱至不能动。   想想朱至怎么都是靠军功,实打实的功劳凌驾于他们之上,别管他们心里有多少不能容,也不得不容。   再者,只是一个公主罢了,来日方长,总有他们解决朱至时。   短暂的安宁,认可朱至出头,这是泰定帝为朱至争取得来的机会,捉住机会,朱至将来未必不会成为让人忘记她身为女子这一点的存在。泰定帝要朱至在这朝廷上根深蒂固,无人能撼,如此才能叫泰定帝放心,不怕将来朱至心心念念于大明,却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就在泰定帝为朱至谋划之时,有人非要将话挑明,非要把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争斗撕破,同时也将朱至推到风口浪尖。这如何不让泰定帝动怒?   门前一个人影闪动,又迅速退回去,本来就气得不轻的泰定帝见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鬼鬼祟祟是为何事,有事进来说。”   这回往后缩的人不敢再有所迟疑,赶紧小步迈入,恭敬道:“太子妃求见。”   呵呵,泰定帝为什么把儿子骂得狗血淋头,不就是因为陈亘。   朱雄英第一时间想为陈亘求情,泰定帝已然道:“让她进来。”   末了狠狠瞪了朱雄英一眼,泰定帝不留情面的道:“你若是能拦得住人,何至于此。”   一语双关,朱雄英无从反驳。   陈亘便在气氛凝重之时缓缓行来,且一来便跪下与泰定帝行以大礼,泰定帝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正座于上,看着陈亘行完了礼,等着她的下文。   “儿媳求见陛下,请陛下治罪。”陈亘并不负泰定帝所望,礼毕后,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过朱雄英,已然向泰定帝请罪。   泰定帝昂头挺胸问:“你所犯何罪?”   陈亘低头却声音洪亮答来,“罪一,置公主于风口浪尖;其罪二,令陛下两难;其罪三,挑起朝堂相争。”   行,倒清楚知道自己到底犯下何罪。   “依你所见,朕该如何处置你?”泰定帝欣赏于李陈亘敢于承认自己犯下的错,那就再听听她的想法,她觉得自己犯下这些罪,该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陈亘从容而答,“当诛。”   两个字,成功让泰定帝、朱雄英、朱至将视线全落于她的身上,显然对于她脱口而出当诛颇感意外。   陈亘丢出这两个字后,马上继续道:“只是,妾求陛下能答应许何容公平的机会。”   公平两个字,再一次引人侧目。   “不管是怎么样的开始,何容是凭本事站在擂台之上,成为留在擂台的唯一一个人。在这过程中,陛下与太子亲眼看见她是怎么样打败一个又一个的人。陛下,身为女子果真就是错吗?所以,哪怕我们凭本事站在擂台上,成为留在擂台上的唯一一个人,证明我们一样可为国出力,也能成为国之栋梁,那依然是我们的错?”陈亘声音中充满不甘和不屈,她无非想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她们女子公平展现自己能力,本事的机会罢了。就那么为天理所不能容?   这会儿的泰定帝突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有一说一,于陈亘来说,她捉住机会,吃定泰定帝对朱至的庇护,因此借着武举一事,让女子出现在擂台之上,一开始冲的或许并不是武状元,可何容能争到武状元,那难道不是她的本事。   泰定帝半响没有说话。   “对,妾是在算计公主,也在算计陛下。可是妾没有别的办法,除了捉住任何一个能够帮到女子们的机会,让更多的人看到我们女子并非只能依附于别人而活,我们也能成为有用之人,妾,还能怎么样为天下女子争取?”陈亘承认自己对泰定帝和朱至存在的算计,然而她有什么办法?   “果真在陛下看来,生而为女就是我们最大的错误吗?”陈亘最终继续问出这个问题,这个让她在心里藏了多年,久得陈亘以为或许一生都没有开口询问的问题。   “并不是。朕从不轻视女子。”泰定帝坦然回答陈亘这个问题。   “可是,你所谓的办法只是将你们的野心暴露于人前,只会让更多人心生不喜,用尽办法将你们压制。”泰定帝不相信陈亘不清楚后果,却在清楚的情况下,依然选择用这样激进的办法,无非是想让泰定帝出面,更让朱至冲在最前面,以达到解决问题的目的。   泰定帝十分不认同,尤其陈亘在没有和朱至商量的情况下,直接将朱至推入风浪之中,让朱至只能挣扎向前,根本不可能后退一步。   “陛下用人唯才,难道须分男/女吗?”陈亘执着于追问,她知道现在唯一能解决困境,能让何容出头,甚至叫她们女子看到希望的人只有泰定帝。   为此,陈亘更是想让泰定帝站在她这一边。   泰定帝盯紧陈亘道:“你是要朕开此先例。”   陈亘沉着而答道:“在陛下之前,并非没有女官。”   不错,确实是有,可在男人的手底下,越来越少的女人有出头的机会,陈亘想要泰定帝开此先例,却是要让泰定帝自此成为她们这些女子坚强的后盾。   “妾一直觉得,陛下能培养公主,能让公主上战场,主持科举,证明在陛下心中,陛下从来不像那些不能容于女子的男人们一样,认为女人能干了,能撑起一个家,为天下尽了心了,便没有男人的用处了。陛下认同有能者而用之,无关于性别。陛下胸襟宽广,非等闲男儿可比。从前如是,以后亦如是。”陈亘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往泰定帝头上戴,提起朱至时,陈亘望向朱至充满羡慕。   泰定帝无奈道:“你也无须给朕戴高帽,朕对你做下的事很是不满。”   坦然告诉陈亘他的不满,泰定帝更想看看,陈亘要怎么办?   “可是陛下看到何容这样一个类公主一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果真觉得妾一番算计让陛下一无所得吗?类何容之人,并非只有何容一人,陛下是不是可以见一见她们,见过之后再决定?”陈亘自知行事乖张,叫泰定帝生出不喜,她可以接受任何责罚,只求泰定帝给何容她们机会。   “用你的死,换她们机会?”泰定帝没有忘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他对陈亘犯下的过错,心里也有了主意。   “若以我之死平息陛下心中之怒,能换得陛下正视她们的本事,妾愿意。”陈亘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并不曾觉得泰定帝执意要处置她有什么问题。   泰定帝再生气陈亘的算计,也不过是想废陈亘太子妃之位,并非真要她的命。一眼瞟过自打陈亘进来不作声的朱至和朱雄英,泰定帝轻咳一声。   “爹,您要真那么狠,早就下令把嫂嫂捉起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朱至马上上前抱住泰定帝的胳膊,表明泰定帝绝不会心狠至此。   “请爹原谅她这一回。”朱雄英同时向泰定帝请罪,“事情,儿臣可以想办法抹平。”   泰定帝听着朱雄英好大的口气道:“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把事情抹平?”   “锦衣卫前些日子来报,发现朝中有与北元勾结的朝廷命官。”朱雄英提起这事,泰定帝也不是没有耳闻,但既然没有查实,泰定帝断不会听了几句闲话,便对朝中臣子查查。   而今朱雄英提起此事,泰定帝立时明白朱雄英用意为何。   转移注意力,让人无暇揪着新科武状元是女子的事不放。   “避一时?”泰定帝不能说不认同,可是这样的办法最多也就避得一时,避不过一世。   朱雄英且道:“爹也只是要避一时不是吗?”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于泰定帝而言,朱至绝对不能成为众矢之的,现如今陈亘就是把朱至推到了风口浪尖,为此泰定帝才会动怒,更不能容忍。   一但过了这个坎,以后但凡不是让朱至冲在最前面,试问泰定帝会在意陈亘用什么样的办法为女子争权争利?   “陛下,门外有数十位大人求见。”这时候,门外已然再一次有人出面,这些人是为何而来,懂的人都明白。   泰定帝阴着一张脸,朱雄英道:“爹如果不想见他们,孩儿来。”   “没有人去求见太上皇?”比起有人闹到泰定帝这儿,泰定帝更想知道,人没有跑到朱元璋面前说三道四?   朱至悠悠道:“我要是他们,宁可跪死在爹的面前,也绝不会跑到爷爷面前说三道四。”   嗯,这一点朱雄英认同无比。   泰定帝是一个讲理的人,因为讲理,就不太乐意用强硬手段。   然而朱元璋就不一样了,独断朝纲的朱元璋让多少臣子吃尽苦头,难道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他们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泰定帝问出问题,要的是一个答案,一旁的宫人也只要回答这个问题。   “回陛下,并没有。”宫人们还是清楚情况的。   “真是可惜了。”泰定帝竟然长叹一声,饶是陈亘也禁不住抬起头看了泰定帝一眼,泰定帝惋惜的语气,傻子才会听不出来。陈亘突然意识到,朱元璋此番来确实呆的时间挺久的。这里面莫不是有什么别的事?   陈亘没敢将宫里宫外的事全都打听清楚,也是生怕一个不慎犯了底线,反而让自己被动。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回,你就算是我朱家媳,也只有死路一条。”泰定帝必须正告陈亘。陈亘收回心神,叩谢道:“谢陛下网开一面。”   “管好你的太子妃。”泰定帝想到是儿子非要娶陈亘进门,刚进他们家就闹出这么大的事,犯下最大错的人必须是朱雄英,有火泰定帝也冲朱雄英发。   “是。”朱雄英挨了打,如何再敢说出一个不字。   “退下去吧。至儿留下,让外头的人进来。”泰定帝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应付的人是谁,正好,既然这些人是冲今天发生的事来的,一定会提到朱至,泰定帝先一步把朱至留下,且让他们有什么话当着朱至的面说。   至于朱雄英,泰定帝冷哼一声,且让他把自己的事管好吧。   朱雄英半个字都不敢说不,立刻领着陈亘退出去。   看到被请进来的数位大臣,其中以方孝孺为首,朱雄英凝视方孝孺许久,转过头与陈亘缓缓离去。   “臣,拜见陛下。”一群臣子也看见朱雄英,只不过隔得远,朱雄英身边还领着一个陈亘,他们遥遥见礼,也是礼数周全,然而进屋在看到朱至那一刻,好些人脸上的表情都一僵。   嘶,怎么朱至在这儿?   不对,武举闹出女子参加,而且更是打赢了所有参加武举的人,这么大的事,朱至不出现才怪。   “起来吧。”泰定帝别管当着儿子的面有多气,在外人面前,尤其这样一群人面前,那是完全不打算让他们看出他的喜怒。   朱至在泰定帝把人叫起时给泰定帝添上一杯茶。   骂了儿子儿媳半天的泰定帝,刚刚还不觉口渴,如今看着臣子们的架式,很是以为,嗯,他得喝点水。   “陛下,请陛下将欺君之人何容拿下。”对于泰定帝神闲自若喝茶这事,急急行来,明摆着希望泰定帝能够速战速决的人第一时间开口。   泰定帝啊的一声,略显惊叹问:“欺君之罪?这是定罪了?什么时候定的?”   始料未及,泰定帝迎面相询,内容尤其让人无法忽视。   是啊,欺君是大罪,真要定下这个罪名前,是不是该问问泰定帝这个正主,他觉得对方果真欺君?难道欺君不欺君的,不该由泰定帝来定罪?怎么听他们扣起大帽子来,好像欺君该由他们这些臣子来定论,而不是泰定帝? 第164章 较量   ◎何容◎   有人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立刻就要回答泰定帝提出的问题,却叫方孝孺更快一步出列道:“臣等正是想来向陛下确定, 何容此人究竟该如何处置?陛下心中是何章程?”   对此, 泰定帝稍稍前倾身体问:“你们不是已经定论了?欺君!”   此话落下,来势汹汹的一干人突然意识到他们只顾着给何容定罪,却忘记最重要的一点, 欺君这个罪名不是他们能扣的。   “陛下, 臣一时失言,请陛下恕罪。”那一位急于给何容定罪者, 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跪下请罪。   “一时失言,你们都是朝中重臣, 你们失言,那你们觉得那一位武状元没有你们老成,也没你们干练,她就有欺君之胆?”泰定帝那样一问。朱至在一旁瞟了亲爹一眼,武状元, 这三个字出自泰定帝之口, 算不算是将事情定论?   “陛下, 何容一介女流,有何资格成为大明武状元。”   朱至听出来, 下方的哪一个听不出这言外之意, 正是因为听出来,更让他们无法接受。   对, 在他们的眼里, 生而为女就是最大的错。   作为女人, 就该安于内宅, 就该本本份份在家相夫教子, 绝不能生出一丁点反抗男人的心思。甚至,像何容这样抛头露面,胆敢跟他们争权利地位的女人,简直就是十恶不赦,当以除之而后快。   “女流之辈吗?朕取天下之才,要的是人才,你告诉朕,朕取才论能有错?”泰定帝半眯起眼睛盯着前方,想要看清在他面前的臣子是不是竟然这般浮于表,连他坚持的用人之道,是不是在他们看来都成了错?   “陛下,臣绝非此意!”泰定帝质问一出,听得人惊出一身冷汗,连忙俯身在地,连连与泰定帝告罪道:“臣,臣只是不希望牝鸡司晨。”   泰定帝眉眼骤冷,“你在告诉朕,天下男人皆是无能之辈,竟然能让女子于朝堂之上占据地位,叫天下男儿再无容身之地?亦或者,你们竟然都是碌碌无为者,才能让女子们夺尔之职?”   面对泰定帝犀利的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那反驳的人吓得冷汗直冒,这一刻他们不禁反省,他们果真没有考虑过皇帝的想法。   “你们在考虑自己得失时,是不是也该想想朕的得失,大明的得失。为帝王者,朝令夕改,天下从此如何信于朕?为帝王者无信,国何以立?大明自此如何取信于民?你们看不起女子,视生而为女是为错,可女子们对朕而言同样是朕的子民,是朕须得庇护之人,不亚于尔等。朕初开武举,由朕和太子监考,一应考试公开公平,最后站在擂台上者,就是这一届的武状元。你们竟然认为,朕说与天下万民的话可以随意更改?失信于天下之君,竟然是你们急于一手促成?”   泰定帝继续娓娓道来,声音平稳,朱至默默给亲爹竖起大拇指,从心底里服了自家爹爹,人无信无以立,难道在场这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知道,却选择忘记。无非是觉得所谓信誉比起让女人可以跟他们并肩而立,无关紧要。可是,他们却忘记在他们面前的泰定帝并不糊涂,于得失人心之上,他太清楚该如何取舍。   比起失信于天下,用一个何容,叫天下人知道他取才用人只看本事,更会引得天下人才蜂拥而至,让大明得尽天下之才。   其实这才是陈亘会选择这个时机最根本的原因,朱至得说,要不是她处在这个位置,不好让泰定帝太过为难,真要是想让女子们出头,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而不是再被困在内宅之内,她也一定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开这个头。   毕竟,如果何容当真可以成为武举人,不用是武状元,这都是一个好的开始。有了这个先例,泰定帝能在下回的时候再昭告天下,特意指出,往后天下的女子不可以再参加武举?   这,不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告诉天下,泰定帝纵然认了何容这个女子,心里也不太乐意用这样的人。那,是不是也会让人觉得,泰定帝选了人,也可能只是作为一个吉祥物摆着,其实心里未必真想用人?   啊!朱至低下头,没敢笑,也是生怕一个不小心让泰定帝察觉她此刻心情,不知不觉中刺激到泰定帝,让泰定帝不高兴。   “陛下,臣绝无此意。”泰定帝已然道出人无信无以立这样的话,谁再敢拿性别说事,这是觉得他们的面子比皇帝守信更重要?想让皇帝为他们退一步?他们也配?   信之一字,倘若真被人丢之脑后,最后真正吃亏的难道不是他们这些跟在皇帝身边的人?   失信于天下,这可是道德问题,他们难道就想跟着这样一个皇帝混?   “既无此意,退下吧。”泰定帝要的就是他们答上这一句并无此意,只要他们没有这个意思,他们此番入宫也就无须再说什么劝谏之言。泰定帝心里有数,用不着他们在这儿指指点点。   准备长篇大论,认定自己一定可以劝泰定帝把何容此女打入大牢,自此可以灭了天下女子那份不安的心,顺便或许还能让如今冒头最猛,大明权势最大的女子,朱至也能安安分分当她的公主,再不管国家大事的人们,却如何也没有想到,一个信字,堵住他们的嘴。   “陛下。”说是说不过泰定帝,但谁不希望泰定帝可以三思而行。毕竟此例一开,从今往后,不知有多少女子借此迈出朝堂,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在你们心中,幼时名师教导的信字,是不是随着牵扯的利益越多,越是让你们再也无法正视,甚至不惜抛之脑后?”泰定帝迎面一句反问,相当扎心。   人无信无以立。难道以为只是一句空话?   泰定帝想成为一个守信之人,他们这些臣子该为之而喜才是,事实上呢?看得出来,他们想让泰定帝成为一个无信之人!这大概是泰定帝有始以来听到最大的笑话!为臣者不要求为君守信,更是恨不得帝王无信。只因如今只有帝王无信,他们这些臣子才能得利!   然而泰定帝是随意叫人摆弄的人吗?   他们的利,在不损及于泰定帝之利时,泰定帝可以和他们达成共识!   反之,利于泰定帝而不利于他们时,泰定帝怎么可能舍自身之利而惠于他们?   甚至,失信于天下,极有可能会让泰定帝自今往后都无人支持,这是要失天下的节奏,泰定帝怎么可能答应他们。   “不要让朕觉得,朕的臣子都是只逐私利者。”泰定帝的耐性也差不多了,因此,他挑明说来。   一时间,确实更着急于打压女子,为此不惜一切的臣子们,瞬间没了声音,泰定帝不是糊涂的皇帝,由不得旁人糊弄于他。因而,在泰定帝这儿,除非他们能说出什么天大的理由,否则绝不可能叫泰定帝再改主意。   谁也不敢坦然承认自己就是那一个逐私利的人,面对泰定帝灼灼的目光,最终,没有人再敢吱声,老老实实退去。   方孝孺在最后看了朱至一眼,面对这位一声不吭的公主,方孝孺知道,泰定帝其实早打定主意。   等人都走光了,朱至赶紧上去给泰定帝按摩,嘴里更是高帽戴着,“爹真厉害,口若悬河,看把他们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儿,痛快!”   泰定帝抬眼扫过朱至,一语定论道:“你心眼也不少。”   朱至脸不红气不喘的道:“那是,要是心眼太少不得叫人欺负死?爹不喜欢我心眼多?”   这话,泰定帝说不出来,毕竟女儿心眼要是不多点,怎么斗得过朝堂上那些无时无刻不想把她拉下马的人?   相比于泰定帝和朱至这儿三两下的解决了进来求见,力争泰定帝重罚何容的臣子,朱雄英和陈亘回了房后,陈亘本以为朱雄英会兴师问罪,不想朱雄英却没有问一个字,而是低头处理朝事,看起来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然而何容参加武举这事,说是举朝震惊都不为过。   泰定帝勃然大怒也在陈亘预料之中,陈亘也想过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最坏,最好!不过,这一关陈亘算是过去了!   陈亘想到泰定帝刚刚流露出的杀意,她该庆幸朱至在,但凡不是念着朱至一点,泰定帝断不可能容她一个兴风作浪的人再继续留在宫里。   当然,陈亘也不能否认自己的羡慕,泰定帝是真心为朱至谋划,为此,对于胆敢算计朱至,让朱至处于旋涡中心,泰定帝并不能够容忍。   “谢太子。”陈亘想归想,对于朱雄英绝口不提,也没有要怪罪之意,她还是上前与朱雄英福福身,谢过朱雄英。   她明白,她能活着,既因朱至,更因朱雄英。   无论如何,她是朱雄英亲自选定的太子妃,泰定帝就算被陈亘算计上一回,可是,朱雄英为之作保,只要朱雄英不开口说出容不得陈亘的话,泰定帝就得考虑朱雄英的态度,不得不对陈亘留情。   “不必谢。你不过是帮至儿冲在最前头罢了。”朱雄英心如明镜。朱至和陈亘是一路人,一样不甘于平凡,同样也会为天下女子争的人。   朱至到底做了什么,从她不遗余力让女子自强自立,在她的生意之下,做事的人不管性别,只看本事,便可以窥见,长此以往,这些平凡而勤奋,也会越发勇敢的女子一定会越来越多。   武举一开,想为女子争一争的聪明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开始朱雄英还在想,朱至是不是忙着科举,因而把这么一个机会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事发,朱雄英才反应过来,朱至不是忙忘了,而是有些事已经不需要她再出面,自然会有人代她为之。   这个人就是陈亘。   朱至不了解陈亘吗?   不,恰恰相反,朱至比朱雄英更了解陈亘,也就清楚的知道,陈亘这样一个急于让女子出头,甚至让更多的女子自强自立的人,她会比朱至更急于捉住每一个机会。   陈亘和朱至最大的不同在于,有些机会就算错过,朱至凭本事照样可以创造一个,但是陈亘不能。她不如朱至大权在握,更没有泰定帝在身后为她撑腰。   “公主并没有要我做什么。”陈亘连忙解释一句,朱雄英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不需要朱至开口,只要武举一开,谁都很清楚知道一点,这是泰定帝给天下人另辟的一条路,这条路,不仅可以让武人往,像他们这些不甘于平凡,企图为自己争的人,也是一个机会。   不阻止,就是默认。   陈亘看向朱雄英,朱雄英已经低头继续批阅奏折。   只是,泰定帝以为自己已经骂醒朝廷那些只盯着性别问题,从而忘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臣子们。   不想,人是被骂走了不假,接下来却是国子监的三百学子上折,请泰定帝以欺君之罪处置何容。   三百的国子监学子联名上折,甚至在泰定帝没有回应之后,更是跪在宫门外,求泰定帝处置何容。   哈,泰定帝本以为自己把话说得足够清楚,不会再有什么蠢货再为难他,事情都已经出来了,顺理成章把事情解决了就是。   结果怎么样?是他高看了他的臣子,误以为他们至少顾念他这个皇帝的信誉,万万不能把泰定帝再架在火上烤是吧。   可惜,泰定帝太想当然了,以至于有人就想骑到他的脖子上作威作福。   泰定帝是不想跟朱元璋那样,动不动就跟臣子们喊打喊杀。   架不住这都跪到宫门前了,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够清楚的,无非是想用舆论压人。   “私通北元之事?”朱雄英还是那句话,真真假假,有那么一点线索其实就已经可以一用,泰定帝该知道,底下的臣子们并不是个个都是忠良。   甚至这些文人们啊,心眼最多,他们所希望的是由他们掌握整个朝堂,皇帝,名存实亡是最好的。   朱元璋不是个好相与的皇帝不假,但建国之初,朱元璋的心思更多放在对付武将上,生怕他们犯上作乱,彼时大明危矣。   以至于大明朝堂之上,如今可是文人比武将有份量得多。   因着朱元璋退位,泰定帝继位过于顺理成章,朝堂上的人那是一个都有没动!就因为太平稳,以至于让朝堂上的这些臣子们没有了上升的机会,他们可早就卯了劲等着,就是为了让泰定帝看到他们,最好,能够让他们好好表现表现自己的影响力,好让泰定帝凡事别太过独断,要与他们这些臣子商量商量。   泰定帝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君臣之争,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只不过早年有个丞相在上头顶着,君相相争,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皇帝和朝堂上那些臣子的矛盾。   然而朱元璋废丞相之后,就相当于把隔在君王和臣子之间的挡板搬开了,自此,只能是他们正面相对。   “有证据就捉,若没有别轻举妄动。”泰定帝还是同样的态度。   朱雄英看着泰定帝拧着眉头十分为难的样子,岂不知亲爹心里难受得很。   朱至在这个时候道:“爹,既然他们从国子监下手,咱们为什么不能从国子监破局?”   是,国子监确实代表了天下学子不假,那是大明的未来,利用舆论让一群人为他们所用,他们是利用国子监学子的热血,何尝不是想激起矛盾。   那可就不能如他们所愿了。   “仔细说说。”泰定帝也在想该如何破局。朱雄英想利用北元的办法不是不好用,单纯就是泰定帝不愿意用。   对,泰定帝算是一个有理想的皇帝,如果可以,他不愿意威胁臣子听他的话。比起威胁,泰定帝更愿意讲理。   朱至明白泰定帝的意思,更愿意配合到底,泰定帝便想听听朱至有何计划。   行,那就仔细说说。   朱至的计划相当光明正大,泰定帝不是也都说了,人无信无以立。且问问国子监内的这些学子们,他们是否要让泰定帝失信于天下?   此事,谁惹起来的且由谁来出面。正好,让国子监内的人看看何容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成为武状元。   争执是必不可少的,何容被推出来,于何容来说,她要如何说赢国子监的学子们至关重要。   朱元璋听说泰定帝让何容这个引起争议的人出面迎对数百学子,挑眉道:“以一对三百?”   “父皇是忘了至儿?”朱至出的主意,难道朱至会躲着不作为?   好不容易才寻着的机会,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一切都是可控的。既如此,哪能轻易认输?   说朱至捉住那么一个机会让天下人都认可女子也可以出仕,那泰定帝才相信。   “让女人成为大明朝第一个武举的状元,你想过天下人将来会怎么说你?”朱元璋不得不给儿子提个醒,好让他稍微再想一想,是不是打定主意如此行事不可?   “当年培养至儿,让至儿成为雄英的左膀右臂是父皇决定的。”泰定帝悠悠说起陈年旧事,希望朱元璋自己别把这桩大事忘得一干二净。   朱元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道:“那至儿是不是确实不错,是为国之栋梁?”   “然也。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咱们至儿迈出了这一步,还是在我们的支持下迈出的,她不能回头。连带着对天下时局产生影响,父皇,那同样是不可控。不过,对于再多的变化,如何能够变得对我们有利,是我们须思考,运筹帷幄的。”泰定帝当初不就是想过一但真把朱至当成男儿来养,与之而来会带来什么问题,他是不敢保证,所以才会踟蹰不定。是谁觉得作为皇帝的他们,绝不会让朱至陷入困境?他们护不住朱至的?   听着泰定帝的话,朱元璋挑挑眉道:“你是要干脆许女子皆可参加科举,出仕为官,开历史之先河?”   这么大手笔,朱元璋思量再三,其实是觉得不太有这个必要。   “若女子为官变成常态,至儿为官也罢,为将也好,都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不是泰定帝想促成这一局面,而是事情发展至此,思来想去,与其为朱至准备再多后路,都不如把她想做那些事全都变得理所当然。这样一来,会再有拿着朱至生为女子一事不放?挑三拣四,就拿女子该安居内宅说话?   “自然,若此举有损于大明,或可停止。”泰定帝补上一句,好让朱元璋知道,他不是一时兴起才生出的念头,而是在权衡于国家是利害之后,泰定帝想到,以天下之才为大明所用,有什么不利于大明的?   朱元璋挑了挑眉道:“会让天下男儿不喜。”   泰定帝目光变得幽深,道:“自父皇废丞相之位后,如今满朝的文臣都有意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父皇也可以当作我心狠,比起文臣把心思全都放在我的身上,我更愿意有别的人出现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朝廷平衡之道,不可不争,不可一家独大。”   嗯,朱元璋明白泰定帝为什么不反对了。   为帝王者,要的是将天下可用之才为己所用,确保江山安宁,百姓安居。   男人,女人,但凡一个接受正常教育长大的人,都不会轻视于女人,认为女人一无是处。整个世界,人,除了男人就是女人,道理如同文武大臣一样,不过是各司其职,各尽所能罢了。   不过,泰定帝更注意到,眼下文人们急于掌控一切,想要挑起他们相争,并不妥当。女子,女子出仕,未尝不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这么说,你是想让天下女子和朝廷上的这些臣子相争。”朱元璋瞬间明白泰定帝意思,对此,朱元璋想通其中的利害后,对泰定帝的选择突然觉得很妙。   女子,有像朱至这样的女子,她们更急于立足于世间,因此,她们会愿意作为一颗棋子的出现,在最短的时间内靠着泰定帝的扶持,站稳脚步。   至于以后,朝堂上的争斗从来不是温和的,无论男人或是女人,都须凭本事。而这胜与负,其实控制的人是泰定帝。只要能达到如此目的,亦无不可。   “既要牵制,又可平衡,有何不可?”泰定帝站在利己的角度,怎么都觉得此事可行。   朱元璋无话可说,已然道:“你想好了就按你的意思办。”   天下已然交到泰定帝手里,理当由泰定帝决定,最多,也不过是朱元璋提些意见。但既然泰定帝认为事情当为,可为,且能利于大明,他有什么道理不支持?   而此时的宫门外,何容确实站在国子监数百学子面前,但见一身女装的何容出现时,刚开始没人当回事,等何容站在他们的面前,同他们作一揖道:“何容,见过诸位学子。”   嘶,刚开始没人反应过来,却有人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正是他们此番前来求泰定帝处置的对象时,立刻有人指责何容道:“牝鸡司晨者,也敢来到我们的面前?”   “我为何不敢?我倒是不知,我凭本事成为武举擂台上最后一人,在你们看来我欲牝鸡司晨?啊,难道你们以为,学了一身本事就只有一个活法?如同你们看不上武举,如今却在这宫门前跪着,想让陛下认定女儿身就没有资格参加武举,你们更想借此由处置我一般,既不通于情理,也不是一个男儿该做的事。你们就是不如我。”何容出言指责,眼神不屑瞥过他们,这可就炸了锅了。   “一个小女子也敢看不起我们?道我们不是男儿?”对啊,谁能接受自己被一个女子所侮辱,道他们不是男儿。   “你们是吗?我从来只知道,若果真容不下这个人,欲取而代之,最好的办法是证明自己比他能干?你们不想我成为武举人,可以啊,凭本事来证明你们比我强。以势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莫不是以为自己很是能干,竟然都长本事的胁迫于陛下了?”何容指出他们眼下的作为在她看来究竟算什么。   他们,是不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以势压人,胁迫皇帝,就他们的架式,难道不像。   “胡言乱语。”何容说出的话,他们如何能受了这样的罪名,“你分明是欺君在先,如今竟然还要诬告于我们。”   “哈,欺君?我怎么欺君了?我从未向任何人说过我是男儿身。而武举一开,朝廷并未明文规定女子不能参加武举。如此,我参加武举,凭本事最后站在擂台之上,我怎么欺君?至于诬告?你们跪在这儿不是以势压人?长跪不起不是以你们之身胁迫于陛下?你们想让陛下屈从认同你们?”何容可不是等闲人,一个敢参加武举,甚至还能打到最后的人,她能是一个被人说两句话,吓一吓就害怕的人?   人来得再多有什么用?当她的身份被当从揭穿,泰定帝没有立刻下令将她拿下,更不曾想要处置她开始,何容便明白,她们的谋划或许可成。   无论如何,有了机会就得把握机会。   何容在听说朱至让她出面解决国子监的这些学生时,便知道,她须向泰定帝证明,她是位人才,能为泰定帝排忧解难,如此,才是她可以立足于朝堂的机会。   “你们不想让我成为武举,更想让陛下将我下狱是吧。何必为难陛下呢,今日,我给你们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但不知你们敢不敢接招!”何容继续开口,既是要挑起眼前的这群人对她的不满,何尝不是要把这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你一个小女子我们还能怕你?”何容说出他们胁迫于泰定帝,有人细细一想也觉得,没错,他们的作为确实有那样的意思。   嘶!虽然有些事他们是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却并不代表他们一心要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如果能够不胁迫于泰定帝,又能解决何容,这难道不好?   对,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何容,解决何容是为关键。   “不怕那是最好。你们想要我死,那就凭你们的本事跟我斗。我参加的是武举,你们之中,谁要是能打赢我,就算我没用,我自尽于你们面前。如何?”何容确实大胆,竟然跟人说这样的话。   “不过,我也有条件。你们如果全上了都没有一个打得过我。那就滚回你们的国子监去。一群没本事的人,休对我指手画脚,对陛下指手画脚。”何容必须也得有条件,末了扬声高问,“如何,你们敢不敢打这个赌?”   三百的国子监学生,要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打得过何容,确实显得他们过于无用。   那么这也就证明何容是有真本事的人,泰定帝钦定她为武状元也就成了天经地义!   一时间,三百人竟然没有作声,何容不屑道:“孬种!”   被何容大骂,更被何容看不起,换成谁心里能受得住?尤其眼前这些国子监学生,他们可是认定眼前的何容不安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哈,我们还就不信了,我们三百人还没有你厉害。”被骂的人如何能承受,眼前的何容难道不过分吗?竟然全然不把他们三百人放在眼里。   “嘴上喊得再厉害有什么用,手上见真章。我们的约定,你们不会输了不认账吧?”何容须得讨一句准话,并不希望开口的就那么一个人,其他不作声的人,后来能说出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认这回事的话。   “不如我们各自立誓?”何容既然问出来,就得想想办法怎么对付眼前这群看起来确实有点不怎么想认账的人。   “倘若谁违赌约,此生永不能出仕。”立誓,就得立狠的。   在场这些国子监的学子哪一个不想将来位极人臣,成为大明的栋梁,然而如果他们一个两个连言而有信都做不到,他们当个屁的栋梁?   这种人哪怕杀不掉,也绝对不能让他们为官祸害百姓。   “我来做个见证。”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朱雄英和朱至出面了,毕竟得有人来撑场子,否则有那不要脸的人会死不认账。   朱雄英和朱至一出面,就好像代表了敌对情况的国子监学子,男人们,何容这一位挑起争议的女子!   “能得太子见证,你们这些人都会登记在案。无信之人,朝廷岂敢用之。”朱至淡淡扫过眼前这些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国子监的学子们,提醒他们,这信可不是等闲小事。   闻朱至所言,好些人都显得有些恼怒的扫过朱至一眼,似乎这样就能让朱至知难而退,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做的都是出尽风头,抢人位置的事。   “诸位可有异议?”朱雄英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似乎被逼无奈出面,然后又被朱至架出来不得不代为做个见证。   太子作为见证,这一回是真要凭本事了!   一干国子监的学子们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总有一种着了道的感觉。   可是,看了看朱雄英,又看了看朱至,难道朱至算计了朱雄英?   朱雄英果真不能明白若是让女子出仕会意味着什么吗?   有人看着朱至的眼神透着警惕,似乎下一刻朱至就会做出损及于大明,损及于朱雄英的事。   “孤一直觉得,国子监聚集天下人才,你们代表的是天下学子,饱读诗书,明理知事,你们是大明的未来,也是大明的希望。可是,一个女子要跟你们光明正大的较量,你们竟然不战而退?更没有胆子和区区一个小女子比一比?”朱雄英一问再问,却如同何容问起人时一样,竟然没有一个人代为出面回答。   这可不行!   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往他们头上扣,朱雄英目标明确着,国子监的这些人,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孤从来不认为大明朝的学子们会不如一个女子,但你们的表现却在告诉孤,或许,是孤太想当然。”朱雄英眼里那是藏都藏不住的失望,同时也继续道:“如此没有胆识,自叹不如一介女流的你们,为何还能跪在这里,求陛下处置一个能令你们生畏,生惧,不敢迎战的女子?旁的不论,单就胆识,你们谁能与之相提并论?”   对啊,他们什么都没做却已经打了退堂鼓,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要求泰定帝处置何容?   一个敢于挑战天下男人的女子,她不比眼前这一群懦弱无比的所谓国子监监生更值得朝廷委以重任?   “太子,以己之所短,对敌之所长,那是蠢。”人群中终于有人一语道破其中关键,同时也终于道破,为什么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吱声。因为他们认为,和何容打,纵然他们人多,论拳脚的功夫,他们之中可能真没有一个人是何容对手。   可是,让他们太直接承认自己的无能,他们又不怎么乐意。那怎么办?   死不接话!   朱雄英的出现让他们意外,同时也让他们心生不安,他们担心朱雄英会站在何容这一边,虽然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局面,但事实却当真如此。   “以一己之长,攻他人之短,你们可真是读懂了书,用到极致。”朱雄英满是嘲讽的接过话,说得一群国子监的学子面红耳赤。 第165章 建议   ◎陈亘◎   毕竟在场的这些人脸皮修炼不到家, 没能比城墙还厚。面对朱雄英看穿他们的盘算,更表露出对他们的不认同, 他们面对眼前年轻的太子, 更是将来他们将尽忠的君,羞愧得抬不起头。   “原来,你们也知道你们擅长的不是武功, 可是, 既然你们知道自己的长处,也明了自己的短处, 为什么又不自量的插手武举的事?”朱至突然问出这话,哪怕她的神情间带着对他们的轻视, 却也等着他们自己解释一下,既然知道自己不会武功,没有本事,那为什么还要对武举的事指手画脚?   一个个都听出朱至言外之意,以外行指导内行, 一向就是他们这些读书人自诩本事了得的表现。可是, 这事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 并不代表可以说出口。   “太子,公主。国子监内的这些人, 他们没有胆子跟我比武功没有关系, 我愿意和他们论道。比文。”   朱至丢出问题,逼得一个个都不敢接话, 眼看局面僵持不下, 国子监的学子们心里其实也急了, 眼下该如何收场才是, 他们心里没底。   万万没有想到, 给他们台阶下,让他们不至于费尽心思,绞尽脑汁考虑如何解释给朱至听时,竟然会是何容出面,提出要改了跟他们比试的方法。   “好,就比文论道,治国安民本就是读书人的事。”国子监的学生们愁都快愁死了,没有想到会有意外之喜,那不用犹豫,立刻就按何容自己说的方法比,不比其他,就比读书。   “哈!”朱至没能忍住讥笑出声,转头冲朱雄英道:“国子监教出的都是这样的人?”   “无妨。就让何姑娘好好教教他们。”朱雄英何尝不失望。国子监,这可是大明最高的学府,他们孕育的是大明最好的人才。最好的人才竟然是这样的?   坐而论道,一心只有利,连半点风骨都没有。   朱雄英凝视何容道:“你如果想证明自己纵然为女子,却不逊于任何人,就把这些人打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明用人以才,也须得叫人心服口服。”   “是,太子放心。”何容挺高兴的,以一己之力,让在场这三百国子监的学子前程尽毁,就算她死在这儿,她也骄傲。   何容答应着,人已经站出来直问在场这些国子监的学子们道:“如何,论文,你们是一个个来,或者一起上?”   被朱雄英所嫌弃,国子监不少学子脸色都有些发白,可是又一想,朱雄英纵然是太子,他也只是太子而已。泰定帝春秋鼎盛,怎么也轮不到朱雄英做主。   况且,将来怎么样,现在言之过早。   试想古往今来有多少太子是能顺利登基的?   对,先解决眼下的事才是最最要紧。何容竟然如此狂妄,还敢跟他们比文论道,那就论。   “你竟然这般大的口气,那我们且一起上。”反正在朱雄英这儿已经落不着什么好印象,那就不管了,眼下他们只要做好一件事,让何容败于他们之手,须得让何容死在这儿才行。   “放马过来。”何容但凡是个怕事的,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儿,敢跟他们叫板。   谈古论今,说文论道,引经据典。国子监的学子们挑着他们读过的书,听过的道理,以为可以挑着那些偏籍难住何容,却是如何也不到,何容那是真正好读书者。   “嫂嫂从哪儿找到这么一个人才?”国子监学子但问,“本朽则末枯,源浅则流促。”的出处,何容不加思考而答来,晋,葛洪《抱朴子.博喻》。   但凡问起出处,何容无不能答。据理力争时,何容更是反问,鼻之所喜不可任也,口之所嗜不可随也。是为何意。这一番暗喻那叫一个妙,朱至默默给她竖起大拇指,没能忍住同朱雄英问上一句。   朱雄英一眼瞟过朱至问,“这话问我?”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懂了对方的意思。陈亘的事难道不是朱至关注更多?朱至对陈亘从哪儿选了何容那么一个人都不知道,陈亘能告诉朱雄英?   别逗了!   “拨乱反正,承平百年。”眼看何容表现出来的博识,有人便明白了,在他们眼前这位小女子确实不好对付,那就该讲讲理了,“自来男主外,女主内,各司其职,以令天下和平,你既饱读诗书,更应该明白阴阳调和的道理。又怎么能擅自出面,毁了眼前这一切平和?”   “所谓自。自何处?”男人啊,对于压制女子,将女子踩入泥泞内,叫女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事,总得能说出花儿来,以至于当女子想站起来,想要证明她们不比男人差,誓必立刻引起男人的不满。   “对,各司其职,方才安保太平。我本意并非要取天下男儿而代之,我只是想尽自己一份力,为天下,为大明尽微薄之力,怎么,这是错?”何容也是聪明的,她可不想跟男人斗,是男人们小心眼的容不下她一颗为民之心,那怎么能是她的错?   “习文练武,为国尽忠,为何只能是你们男人的事?若是我们女子没有本事也就算了,有本事为国效力,为民造福,我们倾尽所学,一生为国,何以不能容于尔等?你我之间该比的是本事,而不是生为男,或为女。大明既然以才取仕,自当贯彻到底,岂能以性别用人?”何容继续游说。   “圣人有云:明王圣主之治,若夫江海元不受,故长而百川之主;明王圣君无不容,故安乐而长久。怎么,尔等纵无胸襟,更希望陛下也无?”末了,何容继续反问,可把人堵得说不出话。   朱雄英点评道:“是个聪明人。”   对此,朱至已然先一步问:“可用?”   朱雄英肯定而答道:“可用。”   要的就是朱雄英这么一句话。   因此,在何容再问,“先君能以人之长续其短,以人之厚补其薄。诸位既不看我所长,也不三省于自家之短,一味只指责我生而为女子,这就是圣人教你的?”   朱至默默竖起大拇指,面对国子监三百人竟然难不住一个何容,而且看情况完全就是论不过理的架式,朱至一眼瞟过朱雄英,“差不多了吧?”   还有什么继续争论下去的理由?   论才学,博识,何容远胜于国子监内的人,国子监的人反驳不出来,这比文论道谁输谁赢,还用说?   国子监学子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学识,终是没能难住何容。以他人之短依然不能胜之,国子监学子们别管心里服是不服,都只能服。   “还有人继续出题吗?”朱雄英等着一片寂静过后,扬声一问。   这一论,从天明论到天黑,朱雄英和朱至在这儿等了许久,却完全没有要给国子监学子们端茶水的意思。   反正,自他们出现在这儿,就已经打定主意,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也绝不会退缩。   因而在与何容争论时,不管哪一位都没想跑,纵然唇干舌躁,那必须也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遇难打退堂鼓。   可是,眼看没能难住何容,而且太子朱雄英已然先开了口,似乎在等着他们再想出什么难题来难住何容,可是他们心里都清楚知道,哪里是想难就能难得住的。   站在他们眼前这位何容有些本事,论了大半天下来,他们该有所觉悟。底下有那交头接耳正忙着想反驳的人,着实答不上何容丢出的问题。   “太子,稍等,稍等。”国子监学子们依然不愿意就这么认输,那必须向朱雄英恳请,恳请他们再给些时间。   朱至冷笑道:“你们国子监考试没有时间规定?或者,你们将来参加科举也能对你们的主考官喊上一句,让他们等等?”   话说着朱至抬头看着天空,对于已经变黑的天,指着已然点起的宫灯道:“你们数百人难不住一个人,论博识你们不如她,你们既辩不过人,还想再拖下去?”   朱至一番嘲讽之言,叫国子监学子纵然觉得自己受到折辱,终是无力反驳。   书读得不够多,他们三百人读的几乎都是一样的书,以至于和何容比试时,挑的也只能是四书五经的内容。   朱至从前一直觉得朱元璋框死天下读书人只能读四书五经并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听着国子监学子们被何容问住,只觉得这有些事啊,利与弊,真就看实际情况。   就现在于何容而言,这些年被人押着国子监学子人读四书五经,叫她占尽便宜。   “公主,妖由人兴。”国子监那些人里,被朱至斥得头都要抬不起了,无奈之下只能与朱至进言。   朱至且道:“野无遗贤,万邦咸宁。”   一个说妖孽现实是由人引起来的,如大明朝若让何容这个女子成为武举人,甚至武状元,必引起人祸。   可是,尚书有云:野无遗贤,万邦咸宁。   意思是民间的贤才都能得到重用,天下就会安宁。   “依你们所言,圣贤之言也有错?”朱至问出心中疑惑,等着他们接话。   “何容此女非为贤才。”都到这个时候了,依然有人觉得何容算不上人才。   然而朱至挑眉凌厉的问:“你们就是?手下败将?败而不认?”   就这一句,把这数百人都说得面红耳赤。   对,他们可以坚持何容不是人才,然而他们争执大半天,他们难住了何容吗?   要谈古论今何容能奉陪到底,各抒己见何容也是有理有据,并不逊于他们半分。他们这样还觉得何容不是贤才,那他们这些手下败将能是?   凡事一但细论,最为天下所弃的必然是他们这些国子监学子。   时至于此,有人才意识到,何容与他们斗文,就是要击垮他们,好让他们终此一生都休想在天下人面前抬起头。   口口声声不认可何容是有用之才的他们,却难不住那么一个小女子,到底是谁没本事?   “输,也要输得起。难道你们竟然还会觉得,你们不认,便算不得你们输了吗?”朱雄英显然也意识到眼前这群国子监学子的用意何在,同时,也对国子监很是失望,国子监竟然教出这样一群输不起的人?   “太子,事关国本,非我等不认,而是不能认。”朱雄英出面,也罢,国子监学子也坦然承认自己的心思。   忧国忧民,不愿意大明自此生出邪风,以乱天下。   “太子,绝不能让女子参加科举,更不能让她们出仕为官。无分阴阳,必将天下大乱。”这时候已然有人危言耸听,声声提醒朱雄英绝不可一意孤行,最后却让天下陷入困境。   朱雄英往前迈了一步,冲天大声喊道:“若上苍认为我大明唯才是举,任用贤才是错,请天降神罚。”   嘶,没有人想到朱雄英竟然能那么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本来想以天要挟朱雄英的国子监学子在这一刻都傻了眼。这,这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   朱雄英怎么能不怕天呢?   不是不怕。而是在朱雄英心里,他清楚用人唯才绝不是错,绝不可能有错。   倘若用人以才都是错,错的只能是天,是这个天!   “大明太子朱雄英,跪请上苍明示,大明唯才是用,不叫贤才流于荒野,不拘男/女,若有悖于天,请天雷降下以示警。”在国子监一干学子惊诧之时,朱雄英才开始他的表演。   跪在地上的朱雄英于此时昂头望着天,等着天的回应。朱至于此时补上一句道:“太子,毕竟是万里晴空,本就无雷可响,您之所请,难以叫人信服。”   ......何容真就想问问朱至了,确定她是女子吗?不是跟国子监学子们一伙的?怎么尽拆台?   朱雄英目光变得幽深,且再请道:“那,若上苍认可大明用人以才,但请以雷鸣之,为大明而喝。”   嘶!真以为上天能听得见他的话?   别逗了,上苍若是真能听见人的乞求,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求救无门,白白葬送性命。   显然,在场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都觉得此刻朱雄英或许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会骄傲地认为上苍会给他回应。   “轰隆!”可是,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却发生了,这一阵雷声,是他们听错了吧。   “啪啦!”在他们认可或许可能他们听错时,天际划过一道闪电,于这黑夜中尤其显眼。   毕竟不是雷季,更别说这晴空万里突然响起雷声,更划过闪电,谁能不为之震惊。   “雷鸣,闪电。”有人结巴说出,满目震惊和不可思议。上苍竟然回应朱雄英,竟然真回应朱雄英!!!   一个个倍受震撼,朱雄英却再拜道:“谢上苍明示。”   对喽,这雷声也好,电鸣也罢,都是老天对朱雄英的回应,朱雄英目的达到,确实该好好谢谢上苍。   同时,朱雄英与国子监众学子们问:“上苍已然明示,显然上苍并不认为大明举贤用能有何不妥?你们呢?依然坚持你们的想法,与老天作对?”   是的啊!朱雄英就要他们想想清楚,是不是他们果真一意孤行,非要和上天作对。   如果说朱雄英向上天请求示下时,他们觉得朱雄英或许在想用什么办法对付他们,结果随着朱雄英请求雷鸣以作认同,他们认为这绝不可能时,雷响了,更配以闪电,这样戏剧的一幕让他们大受震撼,却也不敢不认!   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真真切切的一幕,他们竟然还要否认,还想打着上天不许的旗号满足的却是自己的私欲?   天已然示下,和上天作对,有多少人有这份勇气?反正,好些人已经弯下腰道:“在下不敢,不敢。”   不敢二字,说得相当明白清楚。   朱雄英道:“还不退去?”   斗文斗不过别人,就连他们最大的筹码,上天,这回明摆着就已经站在何容这边,有上天示警,天站在谁人那还不够清楚?   俗话说得好,别太欺负人,万一要是朱雄英请求上天降个雷下来,把一群居心叵测的人全都劈了了事,他们想想自己那小身板是不是能够撑得住?   显然人畏于天,尤其他们这些读书人。   “小的告退。”有人赶紧跑,有多快跑多快,多一刻都不想留。   有了走的人,一时间便都退得七七八八,朱雄英和朱至最后看了留下的几人,却没有同他们开口,只吩咐道:“宵禁一开,谁也不许在外逗留,若有违反宵禁者,依法处置。”   朱至真就得说,她家哥哥脾气其实算不得好,对于一群既没有本事,偏喜欢对人指手画脚的人,他能忍住没有立刻动手,这都已经很不错了。   “回吧。”朱至冲一旁的何容叮嘱一声,何容含笑与朱至道:“公主放心,妾会在宵禁前回家的。”   嗯,回应朱雄英那番话,行!   朱至今天目的已然达成,完全不想再留下,挥挥手跟上朱雄英。   “送太子,公主。”何容今日收获颇丰,太子也罢,公主也好,一如传闻那般是极有趣的人!   而今天发生的事,不意外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应天,甚至更是向外扩散中。   天雷鸣而回应朱雄英提出用人以才,不拘一格,这回谁还会觉得上天不想大明干这事?   既然老天都同意了,不同意的人,必须得是跟老天作对的人,请问,他们哪一个敢把这话说出口,承认自己胆大包天到敢跟老天唱反调?   显然,真没有人有这个胆子。   因此,第二日朝廷之上,泰定帝提出要钦点何容为武状元一事,再也没有人说半个不字。   哪怕有人觉得,这雷响得太巧,闪电也闪得太及时,然而谁能证明这里头不是天降,而是人为?且谁有这个本事。   至此,大明第一次武举结束,第一个武状元,也是第一个女状元,那也由此诞生。   马氏在这事定论之后,特意唤了朱至来,且叮嘱道:“这才是走出第一步。”   言外之意无非担心朱至以为开了一个好局,接下来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奶奶放心,这个道理我懂。”朱至从来不是那容易得意忘形的人,岂能不明白,万丈高楼这才刚开始建,离建成可远着呢,高兴太早,小心前功尽弃。   “你嫂嫂昨日来寻我了,跟我说了一件事。”马氏把朱至喊过来,并非只为叮嘱朱至而已,更有别的事。   朱至好奇看着,无声询问,陈亘寻马氏是有什么事?   “你嫂嫂想定下宫中规矩,日后宫女但满二十五岁即放出宫。”马氏那么一提,朱至点头道:“这是好事,哥哥之前也有这样的打算。”   马氏一时没有作声,朱至也就明白了,肯定不止这一件事   “另,宫中无所出的妃嫔,放她们出宫再嫁。”马氏说到这儿微拧眉头,朱至嘴角抽抽。   宫中妃嫔无所出者不就是朱元璋的女人吗?陈亘可真行。   朱至不得不服了陈亘,这莫不是早就想好了?就等着马氏回来,请马氏出面,把事情解决。   “站在女人的立场,嫂嫂是为那些女子着想。”朱至中肯评价,马氏的目光落在朱至身上,“可是对你爷爷来说,这可不是一件让他高兴,或者能让他配合的事。”   朱至长长一叹道:“奶奶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对此,马氏苦笑道:“男人三妻四妾对天下男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何况你爷爷早已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和尚。我也曾试过拦一拦,后来我知道拦不住,也就只能把他推出去。一开始是不好受,慢慢就习惯了。女人,不是非为男人而活,我有我的日子要过。”   这就是马氏那么多年以来能过得好的原因。   对朱元璋,她记着那是她的丈夫,是大明的皇帝。她是他的妻,更是他的皇后。在很长的时间里,马氏更多记得自己作为皇后的职责,她想让自己当好一个皇后。当好一个皇后,哪怕那并不容易。   “下辈子,如果让奶奶选,奶奶还愿意和爷爷在一起吗?”朱至能听得出马氏言语中流露的辛酸,终是问出这一句。   “大概是不愿意的。你爷爷性子算不上好,太硬也太狠。”马氏面容平静,但也道出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活够了。   “哪怕爷爷现在陪着您,以后也只会陪着您?”朱至且再问。   马氏摇摇头,“不一样了。不需要了。”   是啊,怎么还会一样,又怎么会还需要呢?   当马氏接受朱元璋有别的女人开始,她就已经慢慢把自己的心收起来,最后只记得尽一个妻子,皇后的职责,不仅是为自己,也为这天下。   那么,就算现在的朱元璋回头,终究也是不一样。   “你嫂嫂是善心的人,知道她们在这深宫中不易,想给她们一条活路。你我都忽略了这一点。”马氏不想跟朱至道出那些并不算愉快的过往,反而表露出对陈亘的肯定。   很多事情,身处于此境中,原本该是由她们来提出的事,她们却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去作为,最后,反而让陈亘提出。   朱至点点头道:“是,嫂嫂是善心之人。可这件事提出去,不高兴的是爷爷。”   而陈亘选择将这件事说与马氏,何尝不是希望马氏出面,由马氏承担朱元璋的怒火。甚至,说服朱元璋。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作为一个帝王,让他把自己的女人放出去再嫁。   “这事你我知道就好。”马氏叮嘱朱至一声,并不希望陈亘出主意的事传扬出去。   “不如还是我去说。”朱至衡量再三,其实并不想朱元璋和马氏再起别的争执,让他们原本稍缓的关系再起冲突。   马氏要拒绝,朱至却道:“对,还是我去说。反正惹怒爷爷的事我做得够多了,不差这一件。您在还能帮我说说情。”   然而马氏拧紧眉头,显然还是不同意。   “奶奶是怕我把事情办砸了?”朱至且换一个方式,马氏嗔怪道:“激将法。”   “奶奶就让我办吧。我保证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朱至抱住马氏的胳膊,努力想要说服马氏点头。   “我们大人的事,本不该你们这些小辈插手。再者,但利于天下之事,我还是太后,该为。”马氏知晓朱至何意,但也正因如此,马氏其实更不希望由朱至承受朱元璋更多怒火。   面对朱至再要请求,马氏握住朱至的手道:“就这么定了,我说。”   朱至眼看说不动马氏,眼珠子一转道:“要不,这件事先跟我爹商量商量?”   对啊,把泰定帝拉进来,好些劝人的话泰定帝跟朱元璋说,朱元璋能听得进去。   “不了,这是我和你爷爷的事,不必再让你爹掺和进来,左右为难。”马氏已然想好,无须牵扯上别的人最好不过。   “回去吧。”马氏既然打定主意,也觉得无须再拖,不如今晚就把事情办了。   朱至是担心的,毕竟朱元璋那样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让他把自己的女人放出宫去,朱元璋不炸了才怪。   有些事,确实朱至不是不清楚,也不是不明白朱元璋一走,宫里那些年轻的女人们将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是,朱元璋没有开口放人,谁又敢把人放出去?   哪怕养着那么多的人,花费支出很大,终究还是没有人敢提出,包括朱至。   “奶奶,要不放一放吧。”朱至犹豫了,打退堂鼓那么一劝,马氏笑道:“我有数。放心。”   朱至能放心才怪,可是马氏打定主意,不管朱至再怎么劝,那都不改。   最终,朱至只能坐立不安的等着。   她这模样,谁看不出来,常氏抱着已经白白胖胖的朱允炌正散着步,对于朱至总张望外头,十分不安的样子,且问:“不是已经钦点何容成为武状元了吗?你还有什么事操心成这样?”   朱至能告诉常氏?   “我在等消息。”换句话来说,朱至说不得,常氏问也问不出来。   得,常氏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但凡儿女们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绝不可能问出来。   罢了,朱至不说,她也不问了。   而朱元璋回到宫前,马氏等在那儿,本能的,朱元璋便感受到气氛不太一样,朱元璋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事对吧,但这气氛。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马氏神色平和的问,朱元璋立刻点头道:“是该走了,武举都考完了,定下的更是一个女状元,这也是开亘古之未有。咱们还是继续领人量田地去。”   说着话朱元璋坐到马氏身边,同自家媳妇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宫里有所出,儿子成年的,你让她们出宫随儿养老,那,宫中无所出的妃嫔,你想过如何安置她们吗?”马氏也不绕弯子,毕竟有所出的妃嫔随子出居,朱元璋也没有什么不安心的,剩下在宫里的都是那些年轻而无所出的人。   “让她们在宫里安享晚年不就是,还要如何安置?”朱元璋理所当然而答,马氏抬眼与朱元璋对视,“我们这一走,你有哪一个舍不得要带上的吗?”   朱元璋一怔,随后立刻道:“哪有什么舍不得的,一个我也没想带,我不就跟你一块挺好的?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些事了?”   对啊,朱元璋是疑惑的,疑惑于马氏先前没提出这些人,现在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是有什么人到你面前说长道短?宫里有人欺负她们了?”朱元璋本能觉得,莫不是宫里那些人不安分,竟然敢跑到马氏面前说三道四,装可怜博同情,求马氏帮忙,想让朱元璋把她们哪一个带上?   “宫里这样的地方,从来都是踩高捧低的。宫妃无所出,这辈子注定没有出头的机会。你,若是无意再将她们带上,不如,放她们出宫吧,那也好过在这宫里孤独终老。”马氏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朱元璋马上质问:“谁,是谁如此不守妇道,竟然想出宫?她们是不是还想再嫁?”   立时间,朱元璋横眉竖眼,大有要将人捉过来好好审问审问,究竟是谁这么守不住,他还没死就想要出宫?   “她们不该想吗?”马氏并没有将朱元璋怒气冲天的样子当回事,只问这一句,她们不该吗?   “她们有的还年轻,正是最好的年华,如今你远离皇宫,不能再作为她们的依靠,也给不了她们希望,她们却要一日日在这宫墙之内寂寞的过日子。你想过她们是怎么熬过一天天的吗?”马氏语气平和的陈述,反问。   朱元璋听出来了,马氏的意思是要他把人放出去。   “你是想让我把这些无所出的妃嫔放出宫去,而且许她们再嫁?”朱元璋瞪圆了眼睛直问马氏,想确定他是不是有所误会。   马氏坚定而真诚的道:“是。”   “同为女子,我知道她们的苦。我也明白把她们困在宫里,那对她们而言是何种折磨。不说养着她们于大明是一笔多大的开支,就说这大明天下有多少男人无妻,你不是都看见了吗?”马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无非希望朱元璋能够把人放出去,叫她们离开此处,永远不必再被困在宫院。   朱元璋如何也想不到,马氏今日竟然会跟他说出这样的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朱元璋再一次问。   让他把他的女人放出宫去,再让她们嫁给别的人,难道不是马氏疯了吗?   马氏岂不明白,迎视朱元璋道:“那,你就当作我容不得如何?”   此言一出,原本愤怒的朱元璋突然像是被人迎面浇下一盆冷水,满腔怒火在一瞬间被熄灭。   “你莫不是以为,我愿意让别的女人与我分享你?你是不是忘了,从前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人?我也曾阻止过你纳妾?”马氏提起往事,那已然是很多年前的往事,只为让朱元璋可以想起,曾经她也曾为之努力过的事。   朱元璋面上一僵,不甚自然的道:“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何必再旧事重提。”   “陈年往事吗?”马氏嘴角勾勒出讽刺的笑容,看得朱元璋只觉得心惊肉跳。   “大抵在你心里,我已然不是人了是吧。我为你安定后方,既抚于三军将士家眷,也管着你纳下的女人,教养你与她们生下的儿女,而我,不怒,不妒。”马氏对于自己的一生,以及在她面前的朱元璋,早已看得分明。纵然到了如今这一步,朱元璋不再为帝,马氏依然没有真正和朱元璋交过心,以至于,当陈亘提起宫里留下的妃嫔时,马氏才有一种自己从前的伪装被人撕破的感觉。   “不是。”朱元璋急于解释,想告诉马氏说,他并没有觉得马氏已然不是人,他绝没有这个意思。   马氏迎向朱元璋,一字一句道:“我不怒,不妒,因我知道,我拦不住你,管不住你。你已然不是当初我遇见的朱重八,你是朱元璋,是王,是君。要求你身边只能有我,你不愿意,你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会愿意。我要为此不惜一切,与你争,与你吵?最终也终是拦不住你吗?”   说到这里,马氏冷笑了,“最终,我与你之间,竟然也只能权衡利弊,你明白?”   朱元璋瞠目结舌,怕是他也绝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会从马氏的嘴里听到这样一番,剖开马氏的心,将她心中所想,所念,一一道出的话。   “你还要继续听下去吗?听一听这么多年以来,我作为一个女人,而不是所谓贤内助,大明皇后,单单只是一个女人对于丈夫的怨与恨?” 第166章 至亲   ◎至疏◎   马氏说了许多, 多得让她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是丑陋,因而从来不想提及, 也不愿意承认的那样的自己。   可是, 太多的大道理不是朱元璋愿意听的,那么,就说说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当年的朱元璋不会愿意从马皇后嘴里听到这些话, 一个字都不会愿意。   如今, 马氏说来,其实也不确定最后朱元璋会听进去多少, 但,她觉得已然没有所谓了。作为一个皇后, 作为一个妻子,那么多年以来马氏自问尽职尽责,她对得起朱元璋,更对得起大明天下,大明百姓。   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 她也想当一当自己, 一个最普通的人。   朱元璋怔怔望着马氏, 震惊过后,却也感受到马氏心中所藏的那些怨, 大抵, 这就是一直以来,他觉得马氏就在他身边, 可离得自己却很远, 远得他捉不住的原因。   “我想听。你说。”朱元璋震怒过后却也知道, 或许这是他的机会, 他可以再一次和马氏靠近, 像曾经一样靠近。   “没有女人是真正的大度,除非这个女人不再欢喜你。你在听到我的提议,让你放其他人出宫,让她们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时是震惊,不可思议,更觉得是我想别的女人帮着背叛你,你可曾想过,你所不能容忍的事,我却容了几十年,我是怎么样的心情。”马氏平和说起,想让朱元璋将心比心,大抵也是可笑的。马氏其实并不清楚她纵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元璋又能听进多少。   朱元璋想说,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可是,所谓的天经地义不过是男人脱口而出哄女人,压制女人不能反抗的话。从心而论,谁能不妒?   从本质上,就没有人能不妒,除非像马氏所说的那样,那个人的心里没有你。   “从前几十年,从你开始纳妾,到后来设三宫六院,你有过多少女人,怕是连你自己都数不过了。从前我没有说过半句妒,而今,我也依然给你选择的权利,你若是舍不得她们,大可将她们都带上。但是,你若是愿意放她们出宫,给她们一个崭新的人生,也是再好不过。”马氏最终还是没有再说,所谓怨与恨,其实在那些年里马氏早已消化。   何须怨与恨,她又不是只为朱元璋而活,她过的每一天都是为她自己,她也做了许许多多她想做的事,这一生并没有白活!   如今,她劝着朱元璋,无非希望朱元璋可以松一松手,或许,能让宫里那些可怜的女人离开这座牢笼,去过一个全新而充满希望的人生。不至于在这宫中孤独终老,一生蹉跎。   如果说刚开始的朱元璋在听到马氏提议时震怒,以为马氏莫不是疯了,否则怎么可能提出这样的建议。待马氏说起那份妒与怨,朱元璋突然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毕竟,他不是不明白,所谓将心比心,人不可能不妒,只是朱元璋天经地义的认为,自己可以纳妾,自己可以广开内宫,设三宫六院,马氏是他的皇后,他敬重她,爱护她,但并不妨碍他宠幸别的女人。   所谓的天经地义,在马氏说破后,叫朱元璋无法再理直气壮脱口而出,因他知道,在他面前的马氏,其实早就已经不在意他宠着谁,愿意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   这于一个男人来说是好事吗?   大抵有好有坏的吧。毕竟,没有男人不希望所有女人围着他转,为他妒,为他发狂。   然而,马氏从来不会。或许刚开始时马氏曾经阻止过,那时候朱元璋也曾觉得,马氏怎么能这样,他又不曾想要辜负她,不过是像别的男人一样纳几个妾罢了,她怎么就容不得了?   但是,从他的身边有了第一个女人开始,马氏再也不曾管过他要纳多少女人,只立好规矩,管好他的妾侍,同时也尽所能教育好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扪心自问,马氏尽了一个妻子,一个皇后该尽的责任,可是,朱元璋却从来都忽视了,马氏心中真实的喜怒。   马氏起身,朱元璋本能捉住马氏的手,马氏回过头,朱元璋才注意到,马氏看着自己的眼神平静无波,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她心下再起波澜,她明明说着妒,怨,可那些情绪朱元璋竟然都感受不到了。   “那么多年,你早就已经不妒,不怨了。”朱元璋紧紧捉住马氏的手也道出这一事实。   “是。心中有妒,有怨,便会控制不住去恨。”马氏认同点头,她早就已经自己消化那份恨。比起大多数人,朱元璋待她并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很好。   不管他有多少女人,宫中以她为尊。不管他有多少儿子,在他心中,朱标最重。   所以,马氏也想,她该知足,知足地莫要求诸多,莫让自己为了一个男人变得面目全非。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   朱元璋张了张嘴,在这一刻他想说,其实马氏何尝不是无情。   然而他有什么资格指责马氏?那么多年以来马氏可有半分对不起他?   这大明的天下,没有马氏为他在身后安顿将士,后勤补充没有马氏运作,他能没有后顾之忧?   得了天下后,马氏也为他打理好内宫,叫宫中无争,更为他教养儿子。   马氏无论为妻子,或是作为皇后,从来没有半分不合格。   可是,朱元璋从前不觉得,但现在他却觉得憋屈,说不出的憋屈。   马氏挣开了朱元璋的手,注意到朱元璋那脸上浮现的神色,又觉得有些看不明白他了。不过,该说的话马氏已经说完了,这便离去。   “我们都回不去了是不是?”朱元璋突然冒出这句话。   马氏站定却肯定回答道:“是,回不去了。”   人不再少年,他们都已经成了祖父祖母了,差不多都要当曾祖父曾祖母了,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但请陛下心存仁义,放她们一条生路。”最终,马氏还是说出这番话,未必是朱元璋愿意听的话。   朱元璋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再叫住已经走远的马氏。   不过,朱元璋和马氏一番交流后,朱元璋感受的是从未有过的郁闷,这种情况下如何?立刻把泰定帝叫了过来!   他不高兴,泰定帝这个当儿子的怎么能不过来开解开解。   朱至听说朱元璋请泰定帝时,巴巴等了一天消息的人跟上泰定帝,泰定帝回头打量朱至一番问:“你莫不是知道你爷爷寻我何事?”   这个,确实知道。   点点头,朱至踮起脚在泰定帝耳边一阵低语。   泰定帝听完后挑挑眉头,并不掩饰心中的惊讶,“你出的主意?”   “不是。我本来跟奶奶说,这事要不还是我去说,爷爷听了一准不乐意,要发火,不如由我来承担。奶奶不答应。事情就变成这样了。看样子爷爷没有发火。”朱至想了想,要是朱元璋生气,怎么可能由着事情轻轻拿起,高高放下,还把泰定帝请过去。   嘶,马氏是怎么跟朱元璋说的?   朱至表示好奇。   泰定帝已然一手捉住朱至的后领,干脆利落把人掉过头去,“小孩子家家,长辈们的事不归你管。管好你自己的嘴,不许乱说话!”   被当成孩子一样转头的朱至瞪大眼睛,无声控诉泰定帝暴行。   可惜,泰定帝不管,只与朱至再次道:“回去呆着,不许再掺和。”   “我可以不掺和,爷爷寻您,您就帮帮奶奶呗。”朱至为什么跟着泰定帝,不就是盼着泰定帝能助之一臂之力?   “果真不是你想出来的?”泰定帝听着朱至急切的语气,心里生出狐疑。   “我提议的我能不认?”作为一个敢做敢当的孩子,朱至什么时候出主意不敢认的?   “知道是谁?”泰定帝立刻顺势而问,就算主意不是朱至想出来的,他也肯定朱至必然是知道是谁。   朱至不吱声了,泰定帝岂不明白朱至是不想答,且指着朱至很是无奈,“不骗我,也不说话?”   不能骗人,那朱至也是不能答的,不就只能是不说话?   “你道我猜不出来是谁?”泰定帝如是道来,朱至打着哈哈道:“爹,爷爷找您呢,您快去吧。”   泰定帝哼了一声,要不是朱至拦着他,他早就走了。   不过,泰定帝出门前却见伺候在马氏身边的人神色匆匆行来。   “陛下。”但见泰定帝,礼得见,泰定帝且问:“母后是有何事?”   “陛下,太后让公主过去一趟。”来人是来请朱至的,刚被泰定帝打发的朱至听着声音转过头,当下走了过来,冲泰定帝挥挥手道:“爹,咱们各忙各的。”   泰定帝垂下眼眸,自知马氏身边能说心里话的人太少,朱至恰好就是那一个人。   父母间的事啊,泰定帝看在眼里,心如明镜。也不叮嘱朱至莫要拱火,只让她自去吧。   等泰定帝到那会儿,朱元璋已然在那儿喝起酒来。   见着泰定帝,喝得有些上头的朱元璋招呼泰定帝道:“标儿,过来,陪我喝酒。”   泰定帝与朱元璋作一揖,坐在朱元璋身边,看着朱元璋给他塞酒,泰定帝道:“太医叮嘱儿子不得饮酒。”   朱元璋一听手上的动作一顿,最终收了回来道:“太医的话得听,你这身体啊,不如我。”   虽然是事实,不过,朱元璋当着泰定帝面前说了一句大实话,泰定帝面上有些讪讪。   朱元璋也不管,儿子不能喝酒,那也不妨碍他继续喝他的。   可是他在那儿喝着,泰定帝看着他喝,完全没有要劝人的打算,喝着喝着觉得没感觉的太上皇陛下,再打量泰定帝那神色,怎么觉得那么眼熟?这跟马氏方才跟他说那番话时的表情怎么那么像?   立时间,手里的酒变得索然无味。   “父皇让儿子过来,有什么话不好与儿子说?”泰定帝与朱元璋之间,无不可说之言,纵然朱至已然告诉过泰定帝,朱元璋究竟为什么把他喊过来,朱元璋不开口,泰定帝纵然有心开解,也不好张这个口。   “你这会儿跟你娘太像了。”朱元璋如是说。   泰定帝一怔,随后问:“儿子不像您吗?”   是喽,泰定帝就不像朱元璋?   朱元璋再看了一眼自个儿的大儿子,重重点头道:“像,当然还是像的,你是我儿子,你不像我像谁。”   这话在理!   “你娘今天跟我说了一件事。她想让我把宫里无所出的放出宫去。”朱元璋终于说起正事,泰定帝听在耳朵里,没有故作惊讶的问:“爹是怎么想的?”   朱元璋想啊,这怎么也算是一件大事,泰定帝似乎早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朱元璋立刻问。   “母后和至儿说了。至儿方才与儿子说起了。”泰定帝能知道,真多亏朱至。   朱元璋已然立刻问:“这个事莫不是至儿的主意。”   对啊,朱元璋有理由怀疑,这个事极有可能是朱至给马氏出的主意。   泰定帝摇头中肯的道:“至儿最近不得闲。”   忙着科举的朱至,哪怕武举的结果出来,那不是科举状元尚未出来?哪有心情管朱元璋宫里的事。   不得闲什么的,堵得朱元璋难受,以为寻了个由头能发火的朱元璋不太乐意。   “父皇有火,不如去找母后论一论,又不是至儿挑起的事。再者,这是你们长辈的事,扯上孩子不妥。”泰定帝岂不知朱元璋打的什么主意,提醒朱元璋莫要过分,他有火也不该总想找朱至撒气。   “我这火算是火吗?你是不知道你娘是怎么跟我说的。”朱元璋赶紧说起马氏跟他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神色,最是让朱元璋憋屈,有气不能发,也发不出来。   然而泰定帝听着却没有任何反应,以至于让朱元璋更郁闷,“我找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讨个主意,你倒是说句话,一声不吭的像什么?”   泰定帝无奈长叹道:“父皇,至亲至疏是夫妻。”   这话引得朱元璋一怔,指责儿子的话,好像在这一刻说不出来了。他好像也不该指责儿子是吧。   “母后待父皇如何,父皇最清楚。夫妻之间若是事事计较,样样比较,夫妻也就做到头了。父皇是贪心的,既想要母后大度,又希望母后心里只有父皇。”泰定帝如是道破朱元璋心中的贪,说来说去还不是朱元璋要得太多?   “我其实也没有吧。”朱元璋那是绝对不想承认。   “没有?母后只是向父皇提议,决定权在父皇手里,父皇不乐意,拒绝就是。您拒绝,母后又能如何?”泰定帝平静道破。   朱元璋瞪眼道:“你母后都这么说了,你觉得她不能如何?”   泰定帝瞟过朱元璋道:“如此,就是父皇做取舍的时候。”   取什么,舍什么,就是朱元璋该决定的。   朱元璋抿住唇,半响没有作声。   泰定帝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分明所有事情都由父皇所控,您是天下之主,如同当年您想纳多少人,母后从不干涉一般,虽然母后仁慈,有心放宫中无所出的妃嫔出宫,您不愿意,母后并不能拿您怎么样。您却闷闷不乐,却是儿子不明白的。”泰定帝将情况剖析清楚,决定权一直都在朱元璋手里,马氏提议,朱元璋不点头,那就只能是提议。   “若吕氏再嫁,你能乐意?”朱元璋终是问。   他的心情并不是那么不能体会,设身处地想一想,必能明白。   提起吕氏,泰定帝道:“我与吕氏有允炆。”   “只要这个天下将来落不到允炆头上,吕氏纵然再嫁有嗣又如何。”朱元璋偏要为难泰定帝,不许泰定帝想出忽悠他的借口。   “儿子是不拦的,毕竟我已将她赶出东宫,她与儿子再无干系。”泰定帝并没有因为朱元璋故意为难而退缩,道明他与朱元璋之间其实还是有所不同。   已经休了吕氏的泰定帝,其实根本不在意吕氏将来的人生如何。   “父皇如果不信,儿子可以亲自为吕氏指婚。”泰定帝想了想,如果想要说服泰定帝有什么样的办法,嗯,直接用行动证明可以了吧。   “免了。”朱元璋是这个意思吗?他又不是疯了,还要让儿子去管那已经被休的吕氏。   言归正传,朱元璋道:“我就是觉得你娘对我,其实并没有那么看重我。”   对啊,朱元璋想到马氏今日和他说话的样子,能过了心里那道坎才怪。   “父皇又有多看重母后?”可惜,泰定帝毫不留情反问,何尝不是想知道在朱元璋心里,马氏又有多重?   朱元璋阴恻恻望向泰定帝,泰定帝并不畏惧,“父皇觉得,敬母后是皇后,是您的妻,这就是您对她的看重?母后何尝不是做到敬您为君,为夫,也尽了为妻之责?您却依然觉得那不过如此。您要得太多。”   既想要马氏不妒,又希望马氏满心满眼都是他,怎么可能。   泰定帝无奈长叹,“母后不易。”   确实,这不是泰定帝有此体会,而是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马氏不易,但纵然朱元璋已经成了太上皇,马氏成了皇太后,终究还是难逃朱元璋诸多索求。   “说得好像我就挺容易?”朱元璋不服了,儿子竟然完全站在马氏那边。   “母后并没有对父皇有所要求。可父皇不高兴的就是因为母后没有要求。可是,母后提了要求,父皇不是一样不高兴?”泰定帝实在觉得,朱元璋太过贪心,以至于他这个当儿子的都看不下去了!   朱元璋心里确实就这么复杂,果然别人不懂,泰定帝一定懂。   “那你说,我这要怎么办?”朱元璋如是向儿子讨主意。   泰定帝惊叹张嘴,当爹的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难得糊涂。”最终,面对朱元璋那副得不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态度,泰定帝只能给那么四个字。   夫妻相处之道,谁规定说必须要理得清楚,算得明白?   马氏显然早就已经看开,根本不想跟朱元璋计较。   朱元璋想计较,哈,那他只能自己计较去,马氏绝对不会管他。   其实,如果不是想把宫中那些无所出的妃嫔们放出去,马氏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让朱元璋发现,其实在她心里,朱元璋早就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过,这些事显然马氏也已经不在乎朱元璋是不是知道。   朱元璋盯着泰定帝,难得糊涂什么的,不就是让他别去计较太多,真以为他听不出来?   “那你说,人要不要放?”朱元璋更得问另一个问题,就为了让泰定帝帮他拿个主意。   “您又不在宫里了,留着她们一年下来支出不少。有这钱,多修几条路不好吗?”泰定帝小声嘀咕,朱元璋!!!   虽然理是那么一个理,你这么直接说,确定好?   “再说,年轻人容易出事,父皇,儿子忙着朝中的事已然够心烦,更得防着您的内宫出乱子,生怕到时候不好与您交代。”泰定帝可不是什么蠢人,年轻人容易冲动,那可不是假的。朱元璋宫里比他年轻的妃嫔并不在少数。   朱元璋!!!突然好想揍儿子怎么破?   这事,朱元璋真不好为之揍泰定帝。摆明的事实,偏要他说破?   朱元璋昂头开始喝酒了,他这心里怎么就觉得那么憋屈呢?   再憋屈,最终朱元璋还是决定,宫中无所出的妃嫔放出宫去,许她们再嫁。   这事诏书一下达,自是引得举朝哗然,毕竟把宫妃放出去,古往今来没有几个皇帝能做到。朱元璋这波操作算是怎么回事?   别管多少人心中诧异,也没有机会在朱元璋面前问个明白。   顺势,宫中定制,从现在开始,每年宫中都会放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出宫。一时间朝中再一次为内廷的事哗然,毕竟每年放人,这是要开先例。   而对于宫里的人来说,无论是宫妃或是宫女,都对着宫墙叩首,再叩首,谢恩。   放宫妃出宫一事是马氏亲自操办,从头到尾,人往哪儿去了,叫什么名字,其实并没有多少人注意。   只是那些年轻的宫妃,本以为后半辈子只能在宫里蹉跎,不想她们竟然还有出宫重见天日的一天,自万分感激促成此事的马氏,以及,愿意把她们放出宫的朱元璋。   马氏叮嘱她们出了宫就好好过日子,把宫里的一切都忘了吧,忘得一干二净,永远都不要再想来。   拜谢马氏后,宫妃们都被安排上了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宫,从此,去过她们崭新的人生。   至此,马氏与朱元璋也就离宫而去,还得忙着丈量田地。   接下来是宫女,这个事,以陈亘为首,毕竟事情是陈亘提出来的,虽然在此之前朱雄英也有同样的打算,可这内宫的事还是由陈亘做主。   泰定帝下诏那日,陈亘便忙着统计人员名单,一样样安排,保证让宫里该离宫的人都离宫,也包括常氏和泰定帝身边的人。   朱至倒也趁机问问,她身边有没有谁想回家的?   对,她是公主,宫女们都是随她出嫁出了宫,不过她们的名字依然记在大内。   虽然在朱至身边的人,但凡到了年纪朱至都会让万河或者福溪寻得合适的人选,让她们成家立业,但这两年好像又添了不少新人,既然宫中操办此事,朱至也就顺势问上一嘴。   她这一问,还真是有。   无二话,朱至且让万河他们把名单报与陈亘,人到了年纪要回家的就回家去。   对此,朱至也给陈亘出个主意,宫中伺候的人,未必见得就得是年纪小的。早年对于宫中用人,朱元璋是习惯用女官的,纵然用的多是孤寡之人,但咱们用也不是非得要孤寡之人不可。   凡是宫里出去的,成亲嫁人后,再想回宫里伺候的,也不是不能用。   陈亘深以为然,宫里出去的人,规矩学得好,那是不知有多少人家抢着要。再让她们回宫里伺候,月银丰厚,每十日让她们归家一趟,倒也不是不能。   两人碰头一合计,这就拿出章程来。   朱雄英听她们商量时特意提到内侍,突然问:“你们不喜欢内侍?”   那会儿殿内的内侍不少,朱至身边的万河都在。   “并非不喜欢,只是更不喜欢造就他们的过程。宫刑,受此刑者承受多大的痛苦自不必说,受此刑者还能不怨不恨者,谈何容易。咱们家就非要内侍不可?”朱至但问朱雄英,朱雄英答道:“于我并不是非不可。”   朱雄英与朱至对视道:“你我都清楚,为什么要用内侍!”   宫中妃嫔多,想要保证血脉的纯正,不用太监那要用什么。   “所以,为了满足你们男人的私欲,最终就连男人你们都不放过。”朱至翻了一个白眼,朱雄英轻咳道:“切不可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你看爹不是挺好的?”   其实更想自夸的朱雄英想了想,好像还不应该夸自己,他现在还是童子身。   “好些话不说破那是为了留颜面。”朱至淡淡的回了一句,叫朱雄英想为亲爹说说好话,话到嘴边,算了吧,不说了,再说下去怕是要没完了。   “以后这宫中,尽量减少收入内侍。”朱雄英转移话题,与陈亘叮嘱,陈亘应下一声。   “殿试依然没有定下哪一天?”朱至主持的科举,这武举过于折腾都定下了,怎么这殿试的日子依然没有定下。   “这不是都顾不上?”不是朱至不想把科举赶紧搞定,而是一个个面对朝廷上的一件接一件的事十分热衷,一时间谁也都顾不上,那她能怎么办,只好等着。   “我看那一位叫杨荣的名次并不靠前。”朱雄英想起杨荣,还不是因为这么一个人在北平的表现也算可圈可点,怎么考试这会儿倒是不显山不露水?   朱至悠悠接话道:“名次靠不靠前有什么打紧的,谁都知道他跟在我身边,而且表现相当不错。但凡只要榜上有名,必将前途无量。相反,名次太靠前,容易成为众矢之的,麻烦。”   有些道理大家都挺清楚,却不代表在名利之前能够保持清醒。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心把人调到跟前来。”朱雄英记得那么一个人,还不是因为杨荣作为可圈可点。   “你就别想了,爹看了他的文章,已经打定主意把人放到眼皮底下。说起来杨士奇不是也在你们跟前,你们别一个个都喜新厌旧啊!”朱至控诉某个当哥的,朱雄英还想说呢,“人刚把青/楼的事丢开,自请责罚,这就要到北平去,到底是谁不想用?分明是他们想跟着你跑。”   朱至切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应天里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以至于他们只能往外跑?”   这话朱雄英就不接了,毕竟都是自家人,好些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应天不是没有机会,但要说刚刚出仕的年轻人想崭露头角,绝不是容易的事。   “我怎么觉得想用个人也被人束着手脚?”朱雄英显得有些闷的冒话。   “因为他们在准备欺负你,就得让你觉得自己像被捆着,这不能做,那不能动。”朱至挑挑眉提醒朱雄英,千万别以为那些错觉。恰恰相反,这可是真真切切的。   朱雄英冷笑一声,“也罢,我这些年总在外头闯,他们以为外面的人说我厉害,那都是他们道行不够。是该让他们知道,我虽年轻,但绝不好欺负。”   耸耸肩,朱至道:“你打算把何容放到哪儿?”   “你有什么好主意?”朱雄英觉得朱至肯定有什么鬼主意。   “一个饱读诗书的武状元,好说,先把人放到御史台去。御史,监察百官。”朱至挤眉弄眼一通,想必朱雄英知道她用意。   朱雄英道:“武状元弄到御史台?”   “对啊,武状元到御史台。”朱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他们家又不是墨守成规的主儿,“何容文斗国子监三百学子,早已名扬天下,证明咱们这位武状元并非只会舞刀弄枪,这嘴皮也是相当利落的。既然武将都放到各部轮值去了,咱们武状元学着文人晋升之道有什么问题?”   再有问题,朱至的理由一堆,朱雄英再能说什么,“好,就这么干。我跟爹说去。”   “有劳太子向父皇请之,以后宫中少用太监。”陈亘本来在跟朱至商量事情,结果说着说着成了朱至和朱雄英讨论事,那也没有什么,陈亘早已习惯。况且听他们交谈,陈亘也能知道一些自己探不到的信息。   “好。”朱雄英应得爽快,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他哪能不帮忙。   等朱雄英一走,朱至问:“这一次科举中有没有女子?”   陈亘一顿,随后立刻道:“我怎么敢。”   一个武举都是因为那是大明的第一回 ,因此并没有许多规矩,可是科举不一样,那可是要验明正身的。   “那就很好。”朱至站起来,与陈亘福身道:“没有别的事,嫂嫂且忙,我先走了。”   “公主慢行。”陈亘亦起身相送。朱至大大方方走人,在陈亘身后伺候的婢女小声唤一声太子妃,陈亘应一声,婢女问:“公主跟我们不是一路的吗?”   “一半一半。”陈亘如此答来,“在公主心中,大明最重。大明好,公主会在大明好时尽所能为女子谋,为自己谋。可是,若有人做出损于大明之事,公主第一个容不得。”   “所以,太子妃才会说,我们做的好些事不能让公主知道。”婢女回想陈亘一直对她们的叮嘱。   “对。公主不管是不是跟我们一路到底,公主都是我们的护身符,公主在,陛下会护着公主,只要我们小心些行事,不损及于公主,陛下会许我们作为。”陈亘通过一回一回试探,心里也终于算是有了底,叫她也是松一口气。   婢女对朱至是不熟悉的,毕竟她跟在陈亘身边虽然有些日子,架不住就算陈亘嫁入宫中,朱至居于东宫,与陈亘往来也并不多。更可以说是,她们两人除了见面寒暄,无事绝不多话,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陈亘和朱至关系不好。   但今天两人一道合计宫中用人之事,两人好些想法不谋而合,可以看得出来,她们算是想到一块的人。   “人不能太贪心,不能什么都想要。一不小心可能会一无所有。”陈亘叮嘱一声,让婢女好些话不必说。让朱至变成她们这一路的人大可不必,朱至的格局并不仅限于大明,而她们只须借朱至的势,就能得到庇护,朱至只要继续强大足以。   “走,我们去看娘。”陈亘算是忙完了,这便要去见常氏。朱允炌一天天的长大了,越发可爱,陈亘也习惯每日忙完后过去陪着常氏,哄一哄朱允炌。   其实陈亘很享受在宫里的日子,常氏不是恶婆婆,泰定帝纵然因为陈亘背地里做的事有所不满,却也没有要因此对陈亘多加苛责之意。   而朱允炆也罢,朱允熥也好,都因为对朱雄英的尊敬,也对她十分客气。   至于朱至,她们之间算是相惜,却也相互有所防备,但都会默契保持距离。   宫中上下,陈亘凭手段足以立足,所以,宫中的生活对陈亘来说是相对轻松的。 第167章 上朝   ◎心塞◎   然而很快陈亘便迎来了嫁入宫中后的第一个挑战。   也不能说是挑战吧。只不过朝中上下都知道, 朱雄英和朱至虽然都早早成亲,却也众所皆知, 两人年纪尚浅, 太医叮嘱,他们须得年满十八后才可圆房。   兄妹二人是龙凤胎,如今他们两人虚岁也不过十四, 还须等到四年后, 这才有夫妻之实。   因而朱雄英和陈亘虽然同睡一屋,却是分榻而眠。   陈亘听说, 原本按常氏的意思不如让两人分房,却是朱雄英坚持一房分榻, 道是他们既成了亲,自该好好相处,不同房罢了,他堂堂七尺男儿难道会守不住?   泰定帝一听十分认可,说得对, 朱雄英要是连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趁早练去。   故而陈亘与朱雄英虽然不同床, 却是同房的。   而原本朱雄英身边伺候的多以内侍为主,除了一个祝娘, 闲杂的宫女极少能近他的身, 这也是朱雄英坚持的原因。   无论是泰定帝或是朱至,都没少跟朱雄英说起色字头上一把刀这话。朱雄英自小奉行的原则就是, 离小姑娘远一些, 能有多远就离得有多远, 绝对不能靠近。   可是自陈亘嫁入宫中后, 朱雄英是不用宫女不假, 陈亘得用,陈亘便注意到,这新送入东宫的宫女中,想爬上朱雄英榻的人不在少数。   然而真正看到,而且那么一个人已然往朱雄面前凑,朱雄英对于有人突然的靠近极是不悦,人已然停下。   “太子妃。”站在门口处,正好看到那么一位宫女贴近看书的朱雄英,陈亘身边的婢女已然第一时间唤一声。   “祝娘,丢出去。”没等陈亘想好该不该出面,朱雄英已然一声令下。   正着急想让陈亘进去解决的婢女一愣,朱雄英已然抬头看来,正好看到陈亘就在眼前,朱雄英立刻道:“来得正好,这些都是伺候你的宫女,让她们都过来,好好看看。”   方才想要靠近朱雄英的宫女在听完朱雄英的话,已经吓得浑身直颤抖的跪在地上。   可是,朱雄英冲陈亘说的话同样叫人听得不得不正视。   “殿下。”陈亘缓缓走来,对于颤抖的宫女连个余光都没给。   “先前没有胆在妄为的人,既然冒头一个,正好,杀一儆百。”朱雄英补上一句,表明态度。陈亘道:“爹和娘那里?”   解决人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常氏。要是常氏觉得是陈亘不能容人,后续有麻烦的是陈亘。   “也对。”朱雄英一点就通,问题不仅要解决,更不能创造新的问题才行。   “去请皇后来一趟。”朱雄英觉得,嗯,住得近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此,比如现在有什么事能够立刻把人请过来。那,正好,趁早把以后可能碰上的问题都解决。   祝娘瞧了陈亘一眼,似乎在无声询问,至于弄那么大的阵仗?   可是,朱雄英决定的事,可不是在跟谁商量,而是心里已然打定主意,谁也别想改。   祝娘福身退去,常氏听说儿子有请,马上警惕问:“怎么了?”   “一个不长眼的宫女企图勾/引太子。”祝娘如实对答。   常氏!!!“太子妃碰见了?他们夫妻吵架了?”   这个她要怎么回答呢?祝娘犯难。   “娘娘不如亲自去看看?太子请您过去。”祝娘决定什么话都不说,只负责把人请过去就好。   “好。”常氏知道儿子让她过去必有原由,哪里会再迟疑,马上起身准备过去。   等到朱雄英和陈亘的院子,朱雄英与陈亘迎面便向常氏见礼道:“娘。”   常氏注意到周围都是宫女,而且都是生面孔,常氏问:“这是?”   “不安分的宫女,儿子想着该让她们这些刚进宫的人知道下场。”朱雄英出面代为回答,只为让常氏知道事情是他想做。   常氏一眼扫过陈亘,朱雄英已然道:“太医早就说过,过早纵欲伤身,朝中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还有人在我面前晃悠,不整治,以后宫里上下个个都搔头弄姿,宫里还有规矩吗?”   “你想怎么治就怎么治。”常氏完全没有意见,只要儿子不是被人逼着的,他想怎么样都成。   “人赶出东宫,另外,从现在开始,东宫不用年轻的宫女,都用嬷嬷。”朱雄英补充一句,目光看向陈亘,陈亘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常氏,常氏马上道:“你身边的人,你想怎么安排都行。”   “连爹那里也一样。我跟爹说。”朱雄英补上一句。   常氏!!!这个事她不想管。   “宫里的事交给你媳妇管了,你们商量着来就行。”常氏如是说。朱雄英道:“别的都好说,您和爹那里,您们的人,还是您们自己挑吧。”   对喽,父子母子之间也得保持一定距离,不是什么事都能管。   常氏道:“行,知道你有分寸。那她们就......”   “另行安排。”朱雄英一锤定音,常氏完全没有意见。   等到吃饭的时候,朱雄英当着一家子的面说起以后宫里不希望再见得年轻不懂事的宫女时,朱至挤眉弄眼道:“谨守男德!”   “浑说什么!”常氏斥一句,提醒朱至小心说话。   朱至这时候侧过头问:“我是不是以后也应该跟年轻好看的郎君保持距离?”   “不用。”泰定帝和朱雄英异口同声而答,父子间的默契也是十足的。   “你什么时候和年轻郎君亲近过?”朱雄英如此道来。   泰定帝也道:“若是见着喜欢的......”   常氏与陈亘的目光同时落在泰定帝身上,常氏已然连忙道:“阿显挺好。”   所以,当爹的别总想让朱至再弄几个好看的郎君在身边,那不是惹事。   “爹,我就别了,没那闲心。不过,爹身边好些年也没有新人了,要不要选几个好看的,漂亮的宫女?”这话也就朱至敢当着泰定帝的面问。   “我也没有这份闲心。”泰定帝如是答。“你哥说得对,以后我们身边少弄些年轻不懂事的人伺候。”   朱雄英道:“我说了,让阿亘以后多用些老成的人,年纪上来了,办事可靠,也不用重新教规矩,省事。”   泰定帝淡淡瞥过朱雄英,有些人想什么以为没有人知道?   “爹,我们好久没有吃烧烤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动手放松放松?”朱至嘴里还吃着肉,却想着今晚吃烧烤。   “好。”泰定帝毫不犹豫答应,朱至已然追问,“爹想吃什么?”   “素菜。”泰定帝如是答,朱至立刻开始数起来,“现在这个时节青菜很多,烤菇子更好吃。云南那边又送来不少新的菇子,我试了试味道相当好。而且有辣椒了,沈家出海把辣椒带回来了,爹要试试新口味。然后,爹,我们商量点事。”   泰定帝已然问:“出海?”   “对,出海。爹,咱们有军队,信国公不是都已经提议要练海军了吗?这建海军是要钱的,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国库那些微薄的收入上,咱们得自己赚钱自己建。爹,出海贸易可是暴利,暴利!”朱至生怕泰定帝不相信,因而拼命说服泰定帝,请泰定帝务必要相信,这绝对能让大明富起来。啊,不对,应该是可以让国库富起来。   相信没有哪一个皇帝可以拒绝赚钱这个事。   “顺着这个事,还可以让咱们大明的百姓也富起来。”朱至有的是让泰定帝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   果然,泰定帝已经道:“那细细说。”   确实得细细说,比如这出海贸易涉及的生意都有哪些,该安排多少人参与此事,由谁来管这个事,必须一件一件安排妥当。   这才是朱至为什么请泰定帝一道吃烧烤的原因。   炉子烤起来,自有宫人们去准备,朱允炆和朱允熥两个小的没什么事,已然围在炉子前自己动手,说到吃烧烤,他们两个最是积极。   火烧着,肉烤着,国家大事也聊着。   常氏是不管国家大事,陈亘听得津津有味,考虑更多的是,朱至决定开展海上贸易,这需要各自各样的货物,她是不是可以争取几样包下来,分给她的人做。   值得一说的是,陈亘不管是在西安或是进了应天,都养了不少绣娘,朱至手底下也有制衣的铺子,因而两人之间其实一直都有合作,按朱至话里的意思,接下来需要的绣品应该是更多。   不仅是绣品,还有朱至所说的工艺品。   “沈家会参与吗?”泰定帝听了半天,只问这一句。   “当然。这么多年我跟他们家赚了不少钱,我想把生意做到,并非要将人弃之。”朱至理所当然而答,泰定帝对此只是提醒道:“于沈家而言,你同样在抢他们的生意,未必见得他们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生意,难道我不抢就没有人跟他们抢了?说句不中听的话,谁手里握着的人越多,资源越多,能走得越远,就越能把生意做得更大。以沈家一家之能,他们是做不大海上贸易的。可是我们可以。”朱至背后靠的人是谁?那是大明!   倾一国之力支持整个海上贸易,这是沈家终其一生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做成的事,又怎么能说朱至抢他们家的生意?   “沈家若是不懂我把生意做到,他们沈家就算不再是主事的人,可他们挣到的钱绝不会比以前少,甚至更多,他们不吃亏,那我也没有办法。”朱至绝不可能一直依附于沈家,之前她参股,分一杯羹,如今她主事,她也分沈家一杯羹,难道还不够?   “依你的意思,大明要派使臣前去吗?”泰定帝听着海上贸易的话,考虑更多的是否要代表大明的使臣一并上船。   “那就要看,爹想不想了不解外面的世界!”朱至眼睛亮闪闪的诱/惑着泰定帝。   泰定帝一顿喃唔道:“外面的世界?”   重重点头,朱至认真道:“对,外面的世界。我总觉得在那江河之外,大海的深处,未必没有另一个王朝。而我们所读的书所记载的那些国,那些人,或许在他们之外还有国,还有人。咱们的人出海,既可以是跟他们互通有无,也可能了解这天地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国,他们那些国又有什么样的过往。咱们既是王朝的缔造者,也可以是开拓者。如同汉武帝当初派张骞出使西域之前,谁知道西域有那么多的国?路在那里,哪怕就算是没有路,我们也可以走出一条路,这,才是我们大明留给后世,亘古不灭的东西。”   无论是泰定帝或是朱雄英,又或者是陈亘,一直都知道朱至的眼里并非只有一个大明,可是朱至心里装下的东西,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多。   “丝绸之路流传千年,以后,依然会存在。如果大明开创一条海上的丝绸之路,难道就不能流芳百世?爹爹不想我们大明将来像大汉一样,人人提起丝绸之路便想起大汉?而将来有人提起海上丝绸之路,也会想起我们大明。这才是我们给民族留下最深,最无法抹灭的痕迹。”朱至有理想,她要谋的从来不仅是一时,而是更长远的未来。   泰定帝听得一阵火热。创造一个传说,一条路,只要路还在,哪怕王朝覆灭,人们却会永远记住是谁走出这条路。   “好。”泰定帝心热无比,根本无法拒绝朱至丢出的这一份畅想。为大明创造一个纵然有一天大明覆灭,然永远会烙在这个民族,这个世界的路,这或许才是永恒不灭的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朱至高兴要向泰定帝讨一句准话,泰定帝愉悦笑道:“就这么说定。”   朱至得了泰定帝这一句话,高兴的扑过去抱住泰定帝道:“爹,爹您可真是太好,太好了啊!爹我最最最喜欢您了!”   泰定帝被女儿抱着,高兴得又在一个劲哄他,泰定帝既是受用,也同样高兴。   “你啊,要是事事都依着你,自然千好万好,若不依你,便就不好了?”泰定帝努力板起一张脸,提醒自己绝不能中朱至的计。   “都好,都好。爹什么时候不好了?一直就很好。”朱至头靠在泰定帝的肩,可劲儿的撒娇,保证在她心里泰定帝是最好,最最好的那一个。   泰定帝且问:“按你这意思,你莫不是将来打算出海?”   朱至!!!这个,这个。   眼睛子猛转,朱至考虑的是怎么糊弄过去。   “啊,肉糊了。肉糊了!”对,朱至立刻松开抱住泰定帝的手,果断跑到烧烤炉前。这半大的小子吃穷人,朱允炆和朱允熥在那儿大块朵颐,不亦乐乎,朱至跑上去从朱允熥手里抢过一串,连声道:“看吧,我就说糊了!”   泰定帝哪里会不知道朱至避之不谈是什么意思,对于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似乎颇是受教的朱雄英道:“看好你妹妹。”   “爹,您都看不住,我能看得住?”朱雄英表示,泰定帝可真看得起他!   泰定帝!!!一巴掌落在朱雄英头上道:“就是因为看不住才要你看。你不会想想法子?”   挨了一记后脑勺打的朱雄英立刻回道:“爹,您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觉得您比我厉害,不如您来想办法。”   不意外又被泰定帝狠狠瞪了一记,朱雄英啊的站起来, “至儿,给我留点。”   继续留下来挨亲爹的打,朱雄英看起来像那么傻的?   麻利走人!   泰定帝瞧着一双儿女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跑得没了影,再想把人捉回来,可瞧着他们四人在那烧烤堆前抢肉串吃,又舍不得!   坐在泰定帝这个位置上,他所求的无非国泰民安,家中和睦,至于别的,罢了,走一步算一步。   朱至心再野,这个事他不点头,朱至还能自己一个人跑了?   常氏和陈亘一道忙活着给他们拿吃的,正好刚刚那一会儿都忙着安排人拿吃的了,也就错过朱至方才最后的那点盘算。常氏回来算是松一口气道:“你们可算是把事情说完了。”   话说着,手里给泰定帝端了两盘菜,都是泰定帝喜欢吃的。   说话这会儿的功夫,更是给泰定帝拿起筷子,让泰定帝吃着。   “一盘是辣的,一盘不辣,陛下且尝尝味道。”常氏道出两盘菜的不同,更端上一碗汤,“绿豆汤,降火。”   烧烤肯定是上火的,必须配上绿豆汤。   泰定帝问:“甜吗?”   “陛下的汤里我加了双份糖。”常氏岂不知泰定帝的口味,泰定帝喜欢吃素菜,好吃甜食,多少年了,以前作为太子,那点喜好也没敢让人知道。常氏就只好常常偷偷往他的吃食里多加一份,那么多年了,从来如此。   泰定帝闻之笑得眉眼弯弯。   一边吃起烧烤,先尝的是辣的,一入口,差点没给呛着,常氏连忙顺起泰定帝的背,且让他慢一些。   “有些辣,陛下莫急。”常氏赶紧给泰定帝倒上一杯水,刚吃了辣的不好吃甜。   泰定帝只是初尝味道,却用不着喝水,倒是冲一旁的朱至问:“这里面的辣味很是特别,是什么东西?”   “辣椒。从海上带回来的,配菜相当好。我已经让人种起来了,这回我又可以顺势大赚一笔。”朱至想到能够赚钱,自然笑得眉眼弯弯。   “辣,可是吃起来好生痛快,不过这东西也就当配料罢了,怎么能挣钱?”朱允熥吃得十分痛快,听朱至说这样的东西也能挣钱,很是好奇。   “你啊,就知道吃。可就吃食里有多少门道你知道?莫要小看这一味配料,你知道这配料用量是多少?不说这刚开始就我独一份,就说想要普及,你莫不是以为容易?种子可以卖一回,苗也可以卖一回,结果之后制作成配料,你以为只能做这点粉末的配料,花样多着呢,整个可以吃,还能制菜,更能晒干制作成油,长期保存。”朱至能不知道辣椒的用处吗?拿着这样独一份的东西,朱至必须要大挣特挣一番,等什么时候钱挣得差不多了,那就可以普及,常态化。   朱雄英被辣得嘶嘶抽气的,听朱至的话,“要按你那么说,其实之前从番外弄回来的洋芋,番薯,玉米,花生,其实都可以大赚一笔。”   朱至点点头道:“是可以挣。不过,这是粮食,粮食不能想挣钱,得想怎么用最快速度普及,能让我们大明百姓吃饱穿暖。我要挣只挣有钱人的钱,老百姓连活命都成问题,他们的钱,不能挣,挣得叫人不安。”   泰定帝笑了,想当年朱至自小爱财,那时他是真担心朱至爱财,却不知何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将来若是仗着自己是公主而贪得无厌,大明危矣。   谁承想他最担心的事,从来没有发生的机会。朱至再爱财,如她所说,她从来挣的都是有钱人的钱,却不会打老百姓们的主意。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朱至生意越做越大,朱元璋和泰定帝却越发不管的原因。   “你倒是不挣老百姓的钱,可在有钱人那里,你早就被人视为大敌。你弄出来的东西,贵,偏又是独一份,他们倒是不想被你宰,却又奈不住要争面子。如今你是不知道,满天下的有钱人对你那叫一个头痛。”常氏想到自己女儿的名声,一个个但凡说起朱至时都是忍不住摇头,这都不知该如何评价才是。   朱至摇了摇头道:“哪跟哪呢。做生意各凭本事,谁本事大,把生意做得漂亮,能让人乐意之极的掏钱,就是本事。这会儿要是他们就恨起我来了,将来他们怕得更恨。”   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努力挣钱,不断收拢产业目的何在,很是以为有人恨她恨得有些早了。   暂时朱至是要跟他们好好做生意,将来,那可就不是凭本事了,而是要牢牢掌控。   嗯,这事暂时放一放,话别太早说出去。   不过,陈亘却幽幽凝视朱至,她不认为朱至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朱至这样的人,绝不会随口一说,怕是心里早有盘算。   那,朱至盘算什么呢?   陈亘自知不能问,却也在心里记下此事,她该关注一下。   “羊肉串好了,爹,您确定不尝尝?”朱至话说着,注意力可没有移开烧烤炉,上面的肉一看熟得差不多,无二话,一把捉起,朱雄英慢了半拍,愣是连串都没摸到。   泰定帝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朱允熥可急了,“姐,姐姐,你倒是给我们两串让我们尝尝。”   朱允炆饶是一句话不说,也是巴巴瞅着朱至。   “想吃自己烤。”朱至才不给,一串都不给,且与泰定帝递过去,泰定帝接过,朱至笑着给了常氏两串,常氏却是要从她手里抢的,朱至避过道:“娘,您要吃多少我都给,可您要是不吃,那就都是我的。”   “霸道。”常氏嗔怪,对于三个儿子一串都没有,无二话的上去,不用说,常氏是要亲自上手给他们烤。   朱至就不管了,给了陈亘两串,陈亘谢着接过,也不说那道外的话。   这回该分的分了,朱至愉快的自顾自吃。她这吃得快,瞧着泰定帝似乎也挺喜欢,与泰定帝分上,那边常氏也给烤好了,刚要拿,泰定帝已然道:“我想吃羊肉。”   常氏那刚要给儿子们分食的动作一时顿住,回头问:“陛下要几串?”   泰定帝理所当然的道:“都要。”   朱允熥第一个伸手,不承想这回虎口夺食的竟然是泰定帝。   常氏难得听到泰定帝说要吃肉,立刻和朱允熥道:“先给你爹,一会儿我再给你烤。”   完全不给朱允熥反应过来的机会,手里那十几串羊肉全都拿到泰定帝面前,“陛下吃!”   朱雄英那幽怨的眼神落在泰定帝身上,他敢肯定,泰定帝定是故意的。   果然,泰定帝对于放下肉串便要再烤的常氏,已然伸手拉过道:“你忙一天了,允炌既然睡了,想吃什么让他们烤。儿子养大是干什么用的?连点眼力都没有。”   言语中的嫌弃,作为儿子的一干人!!!   “对,娘,您和爹坐着,想吃什么我们烤。”朱雄英立时感受到泰定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透着警告。作为儿子,不想着给爹娘做好吃的,想让当娘的给他们烤肉,他们莫不是觉得自己是儿子就了不起?   果断,朱雄英决定自力更生,绝不让亲娘辛苦。   “对啊,娘想吃什么让哥哥来。”朱至乐呵呵的已经先一步拿起一串羊肉啃起来,常氏反问:“你为什么不去?”   “娘,我刚刚和爹讨论国家大事,太费脑了,有些累,您都不心疼我。”朱至皱起一张脸,满是委屈的瞅着常氏。   常氏!!!她觉得朱至都是在装的,可架不住一旁的泰定帝道:“当哥当弟的就得护着姐姐妹妹,有什么事抢着干,有好吃的先给她。”   朱至差点笑出声来,这话泰定帝说得过于理直气壮,不知道的怕是以为那是朱家传统。   “爹说的我们都记下了。”朱允炆却分外地认真回应。   另外两个儿子没有回应,泰定帝可不太乐意。   “爹,我会的。”朱雄英赶紧回应,当没听见泰定帝说的话,那可不行。   朱允熥想了想问:“爹,我姐姐不是什么都会吗?我倒是笨得什么都不会,这怎么抢着干!哎哟!”   当下朱雄英便敲了一记朱允熥的头,朱允熥瞪圆了眼睛,“大哥,你打我干什么?”   “男子汉大丈夫,好意思还什么事都没做,就认了自己什么都不会?凡事指望你姐姐?”朱雄英对朱允熥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他们家怎么会养出朱允熥这样的傻小子?   无二话,朱雄英把朱允熥往前推道:“别的不说,烤肉,好好烤,你要是敢烤得不好,明天给我抄三遍《论语》。”   “嘶,大哥,我烤,我一准烤好,别让我抄书!”朱允熥想控诉朱雄英下手太狠,这时候却顾不得,赶紧烤肉去。   常氏在一旁看着心疼道:“雄英,轻点!”   “娘说得我又想揍他了。”朱雄英说着话,配合挽起袖子,真有马上要揍人的意思。   朱至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道:“哥哥,揍他!”   一说起揍人一事,朱至从来都是最积极那一个,常氏警告扫过朱至,提醒她要是再叫唤,接下来要挨揍的人怕就要成她了。   “吃吧。”泰定帝将肉串放到常氏面前,也让常氏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吃,吃!   泰定帝默默将另一半羊肉串放到朱至面前,朱至心照不宣同泰定帝一笑,吃吃吃!   “你准备准备开始上朝。”散了这顿烧烤后,泰定帝冲朱至沉着开口,朱至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朱雄英在一旁道:“也该让你知道我们的辛苦。”   陈亘眼睛再一次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果然,有些事需要有人推一把。   第二日泰定帝终于想起科举之事,他那么一提,因为何容的缘故,将全部心力都放在武举的一干朝臣骤然想起,是啊,对啊,他们怎么把那么一件重要的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科举取士,这可是天下重中之重的大事,都是因为一群女人闹事,以至于他们竟然忘了。   果然,女人啊,就没有几个好东西。   可是,想揪人错处的朝臣们当看见立在御史台的御史位置上的何容时,真就不想再管科举不科举,满脑子唯有一念,把何容赶出殿去。   “殿试题目朕都想好了,就定在三日后让所有三甲内的进士都上殿。”泰定帝作为一个看戏许久,等着臣子们一一表现,他不慌不忙等结果的人,理当诸多准备都已经准备齐全,此时选择按朱至提议,将何容授御史,监察百官之职,再提殿试,他就不信朝廷上一干人能说出殿试不重要!   既然重要,就别盯着一个女人,为一个女人忘记天下选才。   否则,这就让泰定帝不得不怀疑,究竟他的臣子们心中有没有大局,知不知道何为轻重之分?   当然,泰定帝更是补一句道:“从明天开始,安和公主上朝,辅佐太子共理国事。”   嘶!谁也没有想到泰定帝在说完殿试后,竟然丢下一记重石。   然而有人就算想反对,看看那边的何容,一个武状元都上得朝了啊,公主怎么就不行了?一群人的视线落在太子朱雄英身上,似在无声询问,这一位什么意见?   朱雄英能有什么意见?   这个事泰定帝早跟朱雄英商量过,不管怎么样,他们既然想打开女子出仕这条路,把何容放在朝廷上,朱至也不用再藏着。   有些想法,理当尽所能付于行动,虽然这样一来确实会让朱至成为众矢之的,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   既然要让女子出仕,成为下一个朝廷争斗的方向,泰定帝知道断不可能避开朱至。也罢,终是因朱至而始,这满朝的臣子,与其让朱至躲在身后与之相争,倒不如大大方方到前头来,直面朝臣。   衡量再三后,泰定帝既然下定决心让女子出仕,就已然决定将朱至推到前方,至于以后这条路有多难走,他有数,也更会坚定站在朱至身后,不会有人能够损及朱至。   因此,当看到朱至着一身淡紫色四爪龙纹袍出现在朝廷上时,有人注意到,朱至身上这身朝服与朱雄英身上的极为相像。   一时间,不少人倒抽一口冷气,这衣裳,这衣裳是朱至能穿的?   这个问题何尝不是刚见着这身衣裳时朱至问出的疑惑。这样的衣裳是她能穿的吗?亲爹这是不干则矣,一干,干脆把朱至推到最高。   偏朱雄英在一旁瞧着挑眉道:“四爪金龙,多好!”   好个屁!朱至当时就想骂人了,当然,朱至尤其想跟亲爹提一提,“爹,您不觉得黑色比金色更显威严吗?黄灿灿的,一眼看过去不像黄金吗?”   是的,朱至并不喜欢这黄色,让人一眼瞧着少了几分气势。虽然只是龙色上用了金,那也太过显眼。   泰定帝就发现,有时候朱至的关注点尤其异于常人。   可惜,泰定帝是不可能因为朱至的喜好改了这龙纹。   朱至换上这身朝袍,头发盘起,她是不知她那样立在朝堂上时,万丈光芒似聚拢于其身,耀眼夺目,叫人不敢正视。   她与朱雄英分列左右,一文一武,身后的凉国公且问与朱至,“你这第一回 上朝怕不怕?”   “满朝臣子比之北元数万兵马如何?”朱至且反问,凉国公立刻接话道:“不可比,比不得。”   一群只会动嘴皮的人,和一群拎刀争生死的人,怎么能比得。   “陛下是怎么想的。”凉国公表示,昨天听说朱至也要开始上朝,他心里已经有了疑惑,好好的泰定帝怎么想让朱至上朝?   “我没有这个资格?还是不够这个资格?”朱至岂不知凉国公何意,然而朱至就问一句实在的,她没有这个资格?   凉国公诚实答道:“你有,就是你一个姑娘家上来跟一群大男人斗什么?”   对喽,这不仅是跟一个人斗,看情况以后怕是要跟全天下的男人斗。   “舅公也跟他们这些酸儒一般?认为我生而为女就是最大的错?”朱至从来没跟凉国公讨论过这么一个问题,既然凉国公问了,行吧,那就交流交流。 第168章 开明   ◎争执◎   这朝堂之上, 一旁有人奏事,凉国公在朱至身后, 说是说着话, 却也努力掩饰,一听朱至问起女人的事。嗯,凉国公道:“要是天下的女子都跟你一样, 我们男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嘶!朱至可不满于这样一个答案, 这就打算跟凉国公好好论上一论。   不想凉国公赶紧补上一句道:“不过,像你这样的人不该管你是男是女, 重点是,你有本事, 能文能武,既平得天下,也能治得天下,有什么道理放着你那么好的人才不用,用那些不懂变通, 只会叫喊的人。放心, 舅公挺你。”   饶是凉国公算是一个看不起女人的人, 朱至这样的女人,已经不是等闲女人了啊, 如何也绝对不能因为她是女人而看不起她, 忽视她做得远胜于这世上大多数男人。   武将们嘛,其实相对于文臣来, 他们是更相信拳头, 拳头比他们硬的人, 那不服也得服。他们崇尚于强者, 也服于强者。   “这才是我舅公。”朱至本来以为凉国公是要反对的, 不想反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话都不用说,直接肯定。   “公主与凉国公似乎有好些话要说。”可是,本来对朱至上朝一事本就有异议的人,无时无刻不注意朱至一举一动。恰好看到她与凉国公聊得不错,没能忍住出言。   朱至脸不红气不喘接话道:“还好。”   凉国公回头瞅了想闹事的人,挑了挑眉头问:“怎么?我和公主聊两句大事不行?”   这个就更理直气壮了。   偏那一位面对这个答案明显并不太满意,追根究底的问:“但不知聊的什么大事?”   凉国公和朱至聊的那是大事吗?分明是几句闲聊。   一时语塞的凉国公绞尽脑汁考虑该怎么找个借口,结果朱至已经接过话,“诸位心中一样的疑惑,我怎么能上朝?这算不算大事?”   确实认为这算一件大事,那一位道:“公主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当以身作则。”   “对,以身作则,为国尽忠,为民尽力。实在不宜白吃饭,不做事。有负于天下,有负百姓。”朱至十分认同点头,以为眼前这一位提醒得很对,她一个公主当以身作则,绝对不能吃白饭,享天下供养,无所作为。   然而这位是这个意思吗?   “公主,臣不是这个意思!”那一位赶紧解释。   “以身作则,难道不是应该立一个好榜样,引天下仿效?你是在告诉我,还是告诉天下,本宫身为大明公主,受万民供养,思报于父母养育之恩,万民拥戴,故愿意守卫边境,护我万民,都是错的?”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是觉得朱至现在做的都错?为保大明安宁,于战场厮杀是错,抚民以令天下安也是错。   那一位傻眼了,他,他没有。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莫不是你们以为,国将不复,身为女子就可以逃过一劫?靖康之耻你们忘了?”朱至看着已经结巴说不出话的人,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们。   恰恰相反,先发制人,后发而制于人,刚刚没有人开这个口,现在有人出声,朱至就顺势而论,这个朝她上了,以后除非她不乐意上,否则谁都休想能把她从朝堂赶出去。   “臣绝无此意。”好半响,这一位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赶紧表明态度。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记住了,我朱至生来,我的爷爷,我的父皇给了我无上尊荣,让我得以习文练武,是要我成为国之栋梁。你们容得下也罢,容不下也好,都不妨碍我为大明尽我所能。”朱至骄傲昂起头,与一干朝臣昭示道:“你们莫想再以女子的身份对我诸多约束。如果你们能够证明我朱至作为有损于大明,我任由你们处置。但是,你们不作为,若敢拦着我作为,大明不缺能吏。”   是的,能吏!   换而言之,就喜欢用所谓的道德水平约束于人,却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干实事,做好分内事,叫大明更上一层楼的官,不要也罢。   “说得好,大明不缺能吏,要的也是能吏,而不是只会坐而论道,无功于社稷万民者。”泰定帝朗声叫好,附和朱至所言。   “这些话不仅朕说过,太上皇也说过,朕要的是能安天下,济万民的官。不是只会跟朕说,朕的公主是女子,不应该站在朝堂之上。朕只知道,朕的公主兵出北元,与三军全力灭北元,安北元百姓,以令边境得以太平。什么时候若有这样本事的人朕都不用,你们才该心寒。想一想,大明连这样的人才都不用,国还是国,君还是君吗?”泰定帝觉得不太够,须得让人想想起来朱至立下的功,好让他们知道,比起朱至来,这朝堂上没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陛下唯才是用,大明之幸也。陛下圣明。”朱雄英第一个出面表示臣服。   不用说,真正务实的人管那许多干什么,同样表露出对泰定帝用人以才的认同。   “陛下圣明。”   一声声山呼,证明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泰定帝用朱至这个事,其实真不算什么。   于大明大多的人来说,看到泰定帝唯才是举,才是真正让他们看到希望。   至此,无人再对朱至上朝一事有所异议。   泰定元年,泰定帝一朝的第一场科举,终于迎来最后的时刻,殿试。   朱至和朱雄英分立于泰定帝左右,兄妹二人的服饰几乎如出一辙,只不过一男一女,那装扮一眼便能看得分明。   杨荣早有耳闻,只是这亲眼看到所受到的震撼实在不轻。   不过,这于大明来说,总是利大于弊吧。   女子也能出仕,将来的人须得有真本事,那才有可能站在这朝堂之上。   也好,争得越猛,越得靠真才实料,   “想来你们都听说,安和公主此后将与太子一般,帮朕处理国事,安抚朝臣。”泰定帝亲自主持殿试,证明他对这一群学子的看重。   可是他迎面就说出的话题,是好些人私底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明面上偏又不敢吵的事。   “你们这一回的试题也是安和公主参与拟写,更由安和公主主考。你们以为,安和公主可算公正?”泰定帝面容缓和而问,看起来像是在听人的意见,事实上!   一个个都不由拿眼偷瞄泰定帝,问他们这些安和公主亲自选拔出来的人安和公主是否公正,他们能说不公正?   但凡要说不公正,是不是接下来他们这些人都得重新再考?   一群新科进士们都不确定了,到底泰定帝希望他们怎么回答?   “诸卿以为,这一回科举可有不公之处?”偏泰定帝没能从新科进士那儿得出一个答案,显然并不愿意就此罢休,正好,满朝臣子都在这儿,除朱至是主考外,更有其他臣子辅佐,公正与否,所有人都有权利评价。   “公主行事公正,一应考题所出都是针对大明实际,绝无不公之处。”方孝孺这个副考,好些人对他寄以厚望,而他,也确实应该站出来说句话,一句公道话,尤其是这天下大考。   科举考试倘若有所不公,天下必将大乱。不管心里有多不乐意朱至以女子之身管了太多事,他们都必须要承认一点,朱至行事公正,取才用人,皆以才而取士,绝没有半点不公。   方孝孺都出面了,其他人想了想他们看的文章,朱至对于各学子的评价,不得不承认,确实,朱至行事很公正,否则他们早就揪着朱至的错处,好让朱至别再想主持科举。   盯得太紧,以至于到最后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但凡朱至不是个女子,必为国之栋梁。   惋惜之余,谁又能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泰定帝可真行,既然当真把朱至推到最前面来,直接让朱至光明正大参与朝事。   “但有不公之处,你们尽可直言,朕绝不会因为她是朕的女儿有所偏袒。”泰定帝当着众人的面承诺,更补上一句道:“这句话不仅适于今日,以后也是。朕力排众议让她上朝,因她之能,也因她之德。如此,就不怕你们监督她。不仅是她,太子如是,朕亦如是。朕希望你们之中可以有像魏征那样的人,能指出朕的过错,让朕可以及时改正。”   泰定帝要广开言路,他清楚,必须要如此,否则天下无人敢说实话,长此入往,国将不宁,那对大明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底下的人好想说,把朱至放回宫里去吧,把那个何容贬出朝去吧。最终,想到这个事闹得够大了,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其实早就说过了。偏泰定帝以才而用,真真叫人无法再一直揪着女子这一事说。   一群人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明明这自古以来就是男主外,女主内,怎么到泰定帝这儿,泰定帝就不管这男啊女的问题。管你男也好,女也罢,他就一视同仁,只问有没有才。   女人,女人啊,就该在家好好呆着,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可是看着朱至,好些人又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毕竟满朝中要数功劳,除了老将们,新的一代将军里,真没有人能比得过朱至。   没本事的人身居高位,自然免不了惹起众怒。有本事的人,因着她生为女子,再想把人拉下马,好些话其实都不好说出口。   泰定帝一番表态,眼下也得继续好些话,“既然你们承认此次科举绝无不公,接下来就是殿试,由朕亲自命题。你们就以唯才是举这四字写一篇文章。以半个时辰为限。”   唯才是举什么的,不是泰定帝首倡,而自来说得到做得到的却是少之又少。   论此举的意义,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开始吧。”泰定帝抬手,意示立在案前的学子们都开始吧,把他们各自想法道出,正好也让他看看,这新一届的学子中,究竟有多少人有真才实学。   “是。”一众学子寒窗苦读十数年,等的就是一朝榜上有名。   如今就差一步了,无论是谁都不会舍得轻易放弃。   因此,文章,早在泰定帝说出唯才是举四个字时,他们心中已经有了无数想法,不过是需要构思后写下。   堂上一片寂静,谁都清楚知道,这一刻无须多言,等候半个时辰之后,今年的状元从这些人里出现。   “依你的观察,谁会是今科状元?”朱雄英同朱至小声问一句,朱至挑挑眉如是道:“那得看还有没有人想藏拙。”   藏拙二字,懂的人都会懂,朱雄英挑挑眉问:“科举时依然藏拙?”   朱至无奈道:“那不是没有办法吗?谁让我这个人比较惹事。”   对啊,说来说去问题其实出在朱至身上。要不是因为朱至一回接一回闹出的事太多,至于让跟在她身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朱至背后靠着泰定帝,她其实是无须顾忌,谁要是犯到她头上,自有当爹的为她撑腰。   可是这别的人就不一定了,毕竟不管怎么样,大家虽然都有爹,爹和爹也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爹,不能于万千人的针对中护住他们,那可是事实。   “再大的事闹到如今,其实大家都有数了。”朱雄英提醒朱至,接下来用不着担心,反正最难的局面都已经解决,以后朱至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去干她想干的事。   “我该谢谢嫂嫂。”朱至如是意味深长的冲朱雄英道来,朱雄英轻咳一声道:“这种话别乱说。”   朱至分外认真道:“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惹得朱雄英瞪她一眼,意示一旁的泰定帝还在,她莫不是以为他们的爹把这事忘了?   亏得这事泰定帝思来想去,是觉得或许可以利于他们大明,因而才会放过陈亘。朱至总提起这事,那不是想让泰定帝想起来就不痛快,到时候闹出别的事?   “你说嫂嫂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朱至认真询问。   朱雄英一眼瞥过朱至,“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做,可这些事要不是有你,她未必敢那么急。”   摊摊手,朱至就得提醒朱雄英,“哥哥,急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嫂嫂。”   那是,朱至一直让人慢慢来,她知道须得基础打好,打牢实了,将来才不会有人动得了她们的根。   和她相比,心急的人从来都是陈亘,朱雄英应该早就知道才对,现在装什么糊涂?   “那你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别以为能瞒得过我。你要是真不想让她动手,你有的是办法拦着她。”朱雄英能不了解朱至,武举一事,朱至绝对有数。   当然,可能是在事发之前朱至不阻止!   不阻止,难道不是等于默许?   “不是我起的头,我不拦着,不提前说,还不是因为你们各有各的打算,对大明其实是利大于弊,我要是拦着,显得我不识好人心。”朱至冲朱雄英甜甜一笑,朱雄英指着朱至,半响说不上话。有的人,该聪明的时候绝对聪明,该糊涂的时候也懂得装糊涂。   “咱们家摊上你们,也不知是福是祸。”朱雄英无奈长叹,朱至眨眨眼睛道:“那你还自己招一个不知是福是祸的太子妃回来,明摆着唯恐天下不乱?”   朱雄英且道:“我的事,我有数。”   哟,听听这语气,相当不错。   “我哥果然是谨守男德的人。”朱至感叹着,朱雄英拧起眉头道:“去哪儿学来的一个新词,不知所谓。”   自来只有女德,何来的男德!   朱至一眼瞥过底下的进士们,且问朱雄英道:“哥,你最近躁动吗?”   朱雄英当即咳嗽起来,一时竟然平息不下来。   这寂静的殿上只闻笔落于纸的声音,朱雄英突然咳嗽,引得一阵侧目,朱雄英告罪的向一众人示意,同时狠狠瞪了朱至一眼,朱至很是无辜。“我这不是想到好好的那些宫女怎么会突然向你献身,这里面肯定有事。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眼神落在朱雄英身上,往下!朱雄英在这一刻很是想骂脏话,朱至真是百无禁/忌!   比起这个,朱至一见朱雄英的反应,立刻明白了,且道:“看来我猜对了。哥哥,你还年轻,为了长远着想,一定要忍住,千万千万别做出伤身的事。”   朱雄英脸色涨红,却也没能忍住问,“在你看来我能是一个毫无自制力的人。”   声音略有些高了,泰定帝本来是不想管他们兄妹在一块嘀咕的,毕竟自小到大,两人一直是这样,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凑在一块就能聊。   当然,这一点上他们跟泰定帝在一块也是如此。就没有什么不能聊的。   但是,你们聊归聊,也得注意注意,声音是不是要压低点?   警告扫过两个小的,朱至一脸无辜,拔高声音的人可不是她。   朱雄英也注意到泰定帝的眼神。是,是他的错,他声音太高。   歉意与泰定帝无声告罪,同时向泰定帝保证,他一准没下次。   可是,好像这也不是重点,重点难道不是朱至竟然连这种事也能在这朝堂上讨论?   对,这是他们兄妹私底下聊天不假,然而他们讨论这个事,应该吗?   “这是朝堂!”朱雄英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请朱至稍微想起这一回事。   “那又怎么样?子嗣繁衍关系国本,难道什么都不做孩子能自己蹦出来?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在提醒哥哥你,千万别乱来,太伤身了。”朱至绝对是在建议,希望朱雄英稍微记住。   朱雄英结巴道:“我,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说过。”   “你是没说,可是,你的行动已经透露了某个信息。因此,我呢,本着为了哥哥的未来着想,不想你在不太清楚的情况下,做出有损未来的事,只能提前向你进言。”朱至冲朱雄英一通挤眉弄眼,想否认的朱雄英真是说不出话来。   “来日方长啊哥哥。要不,还是跟嫂嫂分房?”朱至认真建议,朱雄英没能忍住道:“这种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喜欢朱至再说下去。   “好,行,我不说了。不过你可别想自己解决。”朱至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心底最深处的担忧道破。   朱雄英???   “自己解决?”对,朱雄英完全不知道所谓自己解决什么意思。   “啊!”朱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哦,可能朱雄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你当我什么都没有说。”朱至立刻止住话题。   然而朱雄英却一把拉住朱至的衣领,“说清楚。”   朱至是不想聊的,被朱雄英一提,无可奈何转过头,挑眉问:“哥哥确定要跟我继续聊下去?”   就这一句,让刚刚本来巴不得朱至赶紧停止的朱雄英不确定了。赶紧松开手,却也看着一旁的朱至道:“怎么说你也是姑娘家,这些事还是别知道太多更好!”   “这话听起来酸臭味十足!你信不信这事要是跟爹一提,爹会教我?”朱至表露出对朱雄英的鄙视,什么叫别知道太多更好!屁!别管是什么,懂永远比不懂更好!   朱雄英不由回头看向泰定帝!   泰定帝正低头看着奏折,他一个当爹的在这儿看奏折,儿女在那儿似乎聊得不错,不时回过头好像在向他讨主意?   朱雄英脸色并不好!但是怎么说呢?泰定帝同时朝两人招手,“等得发闲,那就帮忙把奏折看看。”   “爹,我是在关心哥哥的身体。不过,哥哥死不承认。”朱至顺手从泰定帝身边拿了一份奏折,自然而然坐在泰定帝的脚踏上,朱雄英也一样,就在泰定帝脚踏上坐下,否认道:“我没有。”   朱至扫过朱雄英一眼,“行,改天我跟商枝聊聊。”   !!!朱雄英觉得,朱至操心得太过了!   “你的。”朱至都拿奏折了,朱雄英一点都不自觉,泰定帝已然将一部分奏折塞到朱雄英怀里。   朱至已经翻了一本,末了发现手里没笔,泰定帝已然递到她手里,朱至落笔写字,一气呵成。却不知下头的臣子们看着泰定帝与朱至之间的默契,心在刺痛,谁要是再看不出来泰定帝对朱至的疼宠绝对是眼瞎。   也不能说泰定帝对朱雄英不好,但相较于对朱至,泰定帝明显多了几分宠溺。   当爹的宠女儿没什么,架不住在他们面前的泰定帝最该宠的是他们的太子才对。可他们怎么觉得,朱雄英不如泰定帝对朱至更宠爱?   再看朱雄英埋头翻奏折,示意一旁的人为他取来笔。不是他们想闹事,想挑拨,而是泰定帝表现得就是更侧重于朱至。   “方才聊什么?”泰定帝像是随口一问,朱至张口就要答,朱雄英赶紧想拉住,可惜晚了一步,朱至招呼泰定帝附耳来听,泰定帝听完瞥过朱雄英一眼,朱雄英脸上一阵火热。   “你妹妹操心得对,倒是我疏忽了。”对的,泰定帝倒是忘了,人一但到了年纪,加之心有所喜,有些事就会控制不住,偏过早纵欲确实伤身,须得控制着点。   “今晚我跟你聊聊。”泰定帝觉得儿子长大了,确实得跟他好好聊一聊,否则将来不定要被谁忽悠住。   朱至昂头问:“爹,我能听吗?”   泰定帝摇头道:“不能,改日/你要是想聊,为父给你找一个能聊的人。”   哎哟,听这话可知,泰定帝连这类的事都有想法,朱至默默给泰定帝竖起大拇指。   “爹,连这种事我们都可以聊,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聊的吗?”朱至单纯好奇问问。   “没有。”泰定帝如是答,朱至想了想也觉得没有。一眼扫过朱雄英那红通通的脸,“爹,哥哥和您差得远了。您看这才说说他脸都红成这样了。不像样。”   泰定帝拍拍朱至的肩道:“无事,以后就不会了。”   羞涩的朱雄英,那是没有正视明白什么叫情到深处,水到渠成,他给朱雄英上上课,一切都会好的。   “有什么是爹会惊讶的?”朱至觉得,最让她惊奇的是泰定帝,怎么觉得亲亲爹爹好像没有什么不会。就连在这男/女之事上,泰定帝的态度也是大方坦荡,不像那好些读书人一样,以为这是羞于启齿的事。   当然,这类的事朱至只与泰定帝大意那么聊过,别的人,她又不是疯了傻了,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和人聊起这些事。   有一说一,泰定帝的态度是最最让朱至惊奇无比的。   “你们经历过的,我都曾经经过。”泰定帝如是回了朱至,好让朱至记起来,他也曾是少年,如同朱至和朱雄英此时一样,也曾有过迷茫不解,但后来他自己摸索过了,慢慢悟出了属于自己的见解。   “比起你们现在提的问题,你描绘出的未来才是让我惊讶的。”泰定帝如是说,朱至眨了眨眼睛,“海上丝绸之路。”   泰定帝点点头,朱至问:“爹不怕我骗您?”   被泰定帝敲了一记脑门,朱至倒抽一口气,控诉盯着泰定帝,不满于泰定帝竟然动手。   “尽说傻话。”泰定帝又不蠢,摆在眼前的丝绸之路为大明带来多少利,难道他视若无睹?   就算朱至或许夸大,但并不代表事情不可能做到。   “有人交卷了。”朱雄英注意到殿下已经有人交卷,接着陆续一个个都将卷子上交,缓缓退去。   泰定帝也就不跟朱至闲聊了,且让人将卷子纷纷拿上来。   嗯,泰定帝与朱至、朱雄英都看起卷子来,但见上面所写的内容精彩时,不忘拉过人看看,且评价一番,文章是否写得很好,观点如何。   等所有学子的卷子交上来,一个个臣子也过来帮忙阅卷,照旧所有卷子都糊了名的,只看文章,不知写文章的到底是何人,这也是为了达到公正的目的。   不知其名,文章也就只能以好坏而论,最后状元之才也须是有能之人而居之。   “陛下,臣以为这篇文章上佳,可为状元。”   阅卷过程中免不了争执,定下状元人选,文章评比,谁当这个状元,那肯定要各抒己见。   “臣以为这篇更佳。”   一个又一个的人出面表态,都将他们认为可以钦点为状元的文章赶紧送到泰定帝面前。   泰定帝看了看,一眼扫下来,心里大抵有数,最后却是朱雄英拿来一篇道:“陛下,儿臣以为此最佳。”   太子开口,一干人都凑过去仔细看起他认为好的文章。   “陛下,这等狂妄,无视祖宗礼法之人,何以为状元。理当废去他的进士资格才是。”可是有人看清文章内容时,立刻炸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定为状元,分明是要乱朝纲。   “既是唯才是举,本就该不拘一格,以纳天下之才。”朱雄英不慌不忙的回答,坚持己见。   泰定帝已然接过纸张仔细查看,对于反对朱雄英的人,扬手制止,好与坏,他看完再说。   “既许女子参加武举,不如让天下有才之女都一道参与科举,那才是真正的唯才是举。”泰定帝将其中一句话读出来,立刻引得一片哗然,真,这满朝的臣子们恨不得把这写文章的人吊起来打。   这什么提议,简直是要乱天下。   朝廷上出了一个何容,一个朱至,就已经让他们头痛的了,谁承想到竟然有人提出这么一个于他们所有人看来都荒诞无比的主意。直接让女子也参加科举,这,这是要干什么?疯了吗?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都不同意。   泰定帝微拧眉头道:“此事须从长计议。”   嗯,泰定帝如何也没有想到,朱至没想一步登天做成的事,竟然有那么多人迫不及待。   一个个想什么呢?   真以为这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朱雄英,说什么要钦点此人为状元,莫不是疯了?   泰定帝一眼扫过朱雄英,无声警告。   朱雄英可不怕泰定帝,“既是唯才是举,本就该以才视之,不看出身,也该不分男/女。”   这会儿的朱雄英依然坚持己见,以为要么不做,既然都要做了,那就做到最好!   “我也觉得须得从长计议。”然而就连一旁的朱至也觉得步子不能迈得太快,这篇文章不是不好,也不是提议不行,但就现在来说,时机未到。   是,泰定帝要是力排众议,谁也不能拦得泰定帝点头同意女子参加科举,但这样一来只会引起很多人反对。   突然把女子推到太高的位置上,德不配位,必有余殃。   朱至真就不想让现在的女子去跟全天下的男人争。   比起争,她们最需要的是强大自身,在没有足够的能力对抗男人之前,早早把自己暴露出来,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一种相对愚蠢的做法。   “至儿。”朱雄英质问一唤。   “哥哥可知,就算开了这女子的科举,能够有资格站在这朝堂之上的人少之又少?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下,许她们参加科举有什么意义?”朱至很是无奈的提醒朱雄英,很多事,或许是他们太想当然了,以为只要给了人这个机会,就能够得到回报。   “你莫要忘了,让天下人都能读书,这费了多少时间。而女子想读书,何其难。”朱至眼看朱雄英待要坚持,不得不犀利指出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不能否认朱雄英的初衷是好的,可是开这个口子未必见得就能很好。   “不让人看到希望,知道女子同样也可以光宗耀祖,永远都不会有进步。”朱雄英也有自己的看法。   须得让人看到了前进的动力,知道原来女子读书也一样可以光耀门楣,那就会有更多人愿意让女子读书。   “当一个国家连保证百姓温饱都难的时候,读书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女子读书更是。”朱至并不认为现在就应该把女子推出来,对,那像是给了无数女子希望,让她们看到盼头。可是看看这满朝的臣子,他们会轻易接受?   旁听的一干臣子们都愣住了,如何也是没有想到,该同意女子也能参加科举提议的朱至反对,不该同意的朱雄英竟然同意。这兄妹是不是都气糊涂了,不知道自己的态度了?   糊涂那绝对是没有糊涂的。   泰定帝听着儿女各抒己见,眼看这吵下去怕是没完没了了,适时出声道:“好了。”   听着泰定帝的声音,不管是朱至或是朱雄英都不约而同止住声音,躬身而立,完全没有刚刚争执不休,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态度。   脸变得那么快,也是让一干臣子开了眼界。好像,似乎都不用他们出面反对了,虽然朱至反对的原因跟他们并不一样,但只要朱至认为此事不可为,现在不可为,以后他们也照样会让这件事做不成!   “这件事我既说了从长计议,那就从长计议,状元人选,不能是他。”泰定帝于此时再补上一句,显然是认同朱至想法,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推行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一事。 第169章 迁都   ◎三年◎   朱雄英明摆着不愿意, 待要再进言,泰定帝道:“此并非儿戏。”   “陛下才说了唯才是举, 如今又对写出唯才是举文章的人不予理会, 岂不自相矛盾。”朱雄英据理力争,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要想做到唯才是举, 自该做到极致, 比如这不管是男人或都是女人,都要唯才而用, 少想那有的没有的。   泰定帝一眼刮过朱雄英,“你们好好跟你们的太子说说, 为什么不能让女子参加科举。”   对喽,这个事看样子朱雄英是想不明白,来人好好给他说说。   “陛下息怒,让臣与太子好好说说。”朱雄英这么一个太子,多少人的希望,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希望会变成这样。   朱雄英会不知要是让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对他并不算一件好事?   女子科举一开, 对天下女子是有利的, 对朱至更是有利。   好些话大家不说出来,何尝不是心知肚明。今天可许女子参加科举, 容女子参政, 来日是不是就能许女子封王,甚至定大位?   朝臣们赶紧把朱雄英拉过去, 苦口婆心相劝, 只为让朱雄英莫要再说下去。   无人注意到泰定帝和朱至无声交换一个眼神。   最终, 泰定帝定下状元人选, 文章写得好, 却是少了几分实际,朱雄英在看到那人的文章时,当下就要提出反对意见。   好不容易才说服朱雄英千万别再提让女子参加科举之事的臣子,一看朱雄英又要跟泰定帝吵起来的架式,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先一步道:“陛下,此人文章太虚,是不是应该另择他人?”   朱雄英在一旁一个劲儿点头,他也是那么一个意思。   泰定帝瞥过刚刚一直向他举荐的人问:“虚吗?”   “陛下。”举荐者喜欢的是写文的风格,用词优美,引经据典,可要说有多好,就是没有实际性的建议。   “都说说,如今这三甲都挑出来了,四人,你们且说说,你们喜欢哪一篇,都说出道理来。”有人喊停,作为一个刚说了要广纳谏言的皇帝,须得说话算数,不能随便翻脸不认事儿。   突然被泰定帝那么一说,方才出言阻止朱雄英的人感受到数道控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无数谴责他的多事!   想他们费了多少口舌才让泰定帝同意这安排,结果就他一句话,让他们所有努力功亏一篑!你要有意见你早点来提,怎么惹出诸多事。   朱雄英已然一个箭步上前,完全不给人拉他的机会,第一时间将泰定帝指定的四篇文章迅速摆好,状元、榜眼、探花。   朱至于这时一眼扫过,方才有人提议的状元不入三甲,其他三篇文章朱至都已经看过,朱雄英这摆的位置,朱至认同附和道:“附议!”   一旁大半的人也都表态,“附议!”   泰定帝一眼扫过,“既然大家意见一样,揭榜吧。”   好些刚想反对的人连说话机会都没有,这就要揭榜?嗯,算了,少数服从多数,这道理他们能不明白?   泰定元年第一场恩科,终于随着三甲定下划上一个句号!   按往年的规矩,考中进士者,多数是要入翰林院编书。后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是以,入翰林院者,那就是储相。   可是,泰定帝却召见这批进士,但问:“按规矩,你们可入翰林院,不过,现在朕给你们另一个选择,选一县而治。”   此话落下,不意外收获一众人诧异的神色。   “此事非朝廷强制,你们可以想好后再决定。”泰定帝虽然把人召来,却无意现在就让他们决定,而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好好想清楚。   但是,入翰林院是多少人梦寐以求?   相比之下,到地方做官,那不是要从头来,不少人都流露出不悦,他们并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不过,这份不愿却不能当着泰定帝的面说出的。   既然泰定帝说了会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想清楚,那他们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慢慢想,好好想,不必急于一时。   打定主意入翰林院的人有,想做实事,造福一方百姓的也有。   很快此次取得的四十六名进士都有了安排。   留在应天,入翰林者竟然占了大部分,独独那么十来人选择到地方任官。   “这些人记下,三年后朕要看看他们的作为。”泰定帝如是叮嘱一番。   旁边自有人应下,比起把人放在翰林院读书修书,泰定帝更偏向于让这些人学以致用,治一方百姓。   不可否认能考中进士的人,腹中已然有才学。但大明需要的是实干的官,而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人。   人,各有所长,取之所长而用,这才是真正的用人之道。   科举结束,朱至不二话,收拾行李回北平,朱允炆照旧跟着一道去。连同也为进士的杨荣。这回杨荣选了到地方用官,朱至把他放到北平,毕竟人用顺手了,近些方便调用。   朱至这回跟泰定帝打好招呼了,“爹别总念着喊我回应天,这一回想想迁都吧。”   泰定帝点点头同意道:“好。”   是以,朱至迅速跑路,等她那么一走,武状元何容成为众矢之的,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何容没等他们出手,已然先一步出手。   “臣参吏部侍郎之子借其名卖买官位。臣参御史中丞......”   是的,参人。   何容居于这御史的位置上,不就是要监察百官的吗?   既是监察,但闻不平之事,那她必定要上报泰定帝,好让泰定帝有数。   御史闻风而奏,这是朝廷赋予他们的权利,至于他们怎么做,是否不负他们所肩负的权利,因人而异。   暗想朱至一走,不少朝臣一定能想方设法把何容弄走,绝不再让她在朝堂出现的一干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尚未想好怎么对付何容,何容已然出手,一朝便参了不少人。泰定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御史有参,自然要派人查查,以辨真假。   是以,泰定帝利落安排人去查查。   好嘛,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何容所参竟然句句属实!   嘶,这下好了,一个都跑不掉。   查实的官员,不管是其身不正,或者管家不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时间,朝廷上可算是掀起了大风浪,被贬官的贬了,被捋到底的人更不在少数。   等这一波风浪过去,朝廷上那些男人们瞅着何容的神色可就不一样了。行啊,显然有备而来,那他们是不是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干事了?   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何容虽然文武双全,却是无家无累之人。   也对,若非孑然一身,她怎么可能敢参加武举。   得,想对何容身边的人出手不可能,那就只能将主意打在何容身上。   结果怎么着?何容相当谨慎且洁身自好。朝堂上除非参人,进言,从不与他人有所往来,和朱至私下也绝没有任何亲密往来,就好像她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武状元。但她生而为女,本就是天生和不安分的朱至是一个阵营的人。   现在的情况是,对付朱至不可取,泰定帝对朱至的庇护傻子都看得出来,惹泰定帝不喜,并不是谁都无所畏惧。   硬茬不好找,还不许他们找软柿子捏?   在男人们的眼里,何容就是那个软柿子。可惜啊,他们太过想当然,孑然一身的何容一无所有,偏又严于律己,想要对付何容的人竟然有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罢了罢了,暂时先放放,早晚有一天他们肯定能找到对付何容的办法。   朱至返回北平大半年后,何容依然在朝堂上,位于御史之中,何容知道,第一关她算是过去了,暂时不出什么意外,她就不会被人赶出去。何容稍松一口气。   最难的局面已经过去,何容眼中尽是坚定,她会坚持下去,必要在这朝堂上稳稳扎根。   日月交替,春去秋来,转瞬三年。泰定四年春至,眼下大明最大的事莫过于迁都。   是的,迁都。   费时十数载,北平建成,泰定帝终于迎来了迁都这一天。   消息刚刚砸下来时,好些人都傻眼了,不可思议的望向一脸喜色的泰定帝,以为泰定帝莫不是在说笑,好好的怎么迁都了呢?应天不是挺好的?   对很多人来说确实挺好,但对大明就不是了。   反正,泰定帝也不管朝臣怎么惊叹,迁都一事势在必行,谁也拦不住。但凡要是不想跟着一道去北平的,他们可以留下,泰定帝绝不强人所难。   那,肯定不行,皇帝都走了,让他们留在应天,他们留在应天干什么?   不想走的人自不必说,麻利的想办法求着留下才是。   因而,这就有人到泰定帝面前小声提醒,北平苦寒之地,哪里及应天的繁华,再者,北平未经修缮,怎么能作为国都?   这事儿,那泰定帝就可以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们了,谁说的北平未经修缮?   好些人都傻了眼,听泰定帝话里的意思,北平怕是早就已经修起来了,如今怕是都已经修得七七八八,这才叫泰定帝打定主意且往北平去。   可是,朝廷有修北平的拨款吗?   没有的啊!   以前的时候,国库是朱元璋在管,以至于那钱怎么花,怎么用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可是,可是现在不是户部在管,每一笔的支出在各部都是清清楚楚的,绝没有修建北平这一项支出。   那,修北平的钱是怎么来的?   很快,有人提醒,其实朱至一直以来都在修北平,朝中上下知道的人都不少。只不过大家都觉得,那不过是朱至想要修好一个北平,她镇守北平可以轻快些。   所以,就算朱至动了多年的工,连运河好像朱至都已经让人改了道。可愣是没有人想到朱至是在修国都。   因着修国都花的钱可不是少数,谁都不会觉得朱至有那本事以一己之力,无须国库支钱就做到这一点。   可就是那么一桩谁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朱至偏就做了!而且做得那叫一个好。   要不是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妥当,泰定帝会让人迁都?   有些事大家各自心知肚明,之前没有说破,纯属因为时候不到。于好些人来说,迁都这个事真不算个事。   可对于私心太重的人而言,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国都所在,政治中心所在。   好好的应天作为国都,以至于南方士子倚着应天这个地方,自是在不断发扬壮大,朱元璋第一次召开科举,一开始所取进士皆出自于南方,那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不过朱元璋可不傻,立刻再针对北边的学子开了一场科举,以令天下知晓,大明的江山并不是半壁江山。   当然,这一切在南方学子们看来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朱元璋反应如此迅速,让他们错过一场好戏,显然也让南方学子们颇为遗憾。   但这一切到泰定帝丢出迁都一事前,都算是让他们稍微能够接受的存在。   迁都啊,一但迁往北平,政治中心转移,日后还能是以他们南方学子为中心?   不,不可,万万不可。   以北平临于北元为由,请泰定帝以自身安危为重,依然有人绞尽脑汁想要让泰定帝改主意,万万不能迁都北平。   可惜,泰定帝心意已决。   所谓危险的北平,临于北元,他既为天子,更应该守国门,但若有事,行,他这个当皇帝的冲在最前面,他与天下人共守于国。   有了泰定帝以天子之身守国门这样的放话,谁还敢再拦着不让泰定帝迁都。   至此,都老老实实收拾起来。   可是,泰定帝通过这三年对朝中上下的臣子都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谁要留下,谁要带走,他都有数。   迁都,不仅是迁都,更能顺势清了好些当官不作为的人。   一份留守应天的名单一放出去,多少人喜,多少人悲,都不值得泰定帝再关注。   迁都事宜须得迅速,泰定帝春暖花开时下达诏令,两个月后,刚刚入夏,泰定帝已然领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赶往北平。   一路上,长成青松少年的朱允熥高兴的抱着小团子一般的朱允炌跑在乡间,看那沿途从未见过的风景,很是欢喜。   常氏对调皮的朱允熥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叮嘱他慢一些,便也不管了。   一行走了将近半个月,待远远看到那北平城时,有人就注意周围不一样了。   就说这官道好了,直接扩了三倍不止,以至于他们车驾行于此,竟然还剩下大半。   嗯,就这官道的宽度就真真叫人惊叹且惊喜。   朱至一个凭一己之力硬是把国都给建好的人,终于是盼着国都建好,亲爹亲娘这都到跟前了,能不麻利的出迎三十里之外?   “陛下,公主来了。”朱至不仅来,而且来到的地方刚好离运河不远,以至于泰定帝闻声下轿时,一眼便看到不远处运河上的船只。   自然而然,泰定帝想到朱至三年前和他提过的海上贸易。   说来朱至第一回 准备出海,三年的时间,船只回来了吗?   三年时光,朱至从一个尚显稚嫩的少女,已经长成一个逐渐脱去青涩的女子。   如果说三年前的朱至是那含苞待放的花蕊,如今的朱至就是那朵半开的花,若隐若现,引人入胜。   “爹。”只是再美丽的花,朱至一身铠甲在身,英姿飒爽,傲然挺立,目光如炬,所到之处,令人不敢直视。自然,也无人再敢因其容貌而生他念。   “来了。”三年不见女儿,泰定帝瞧着女儿眉目清明的站在眼前,露出笑容。当然也没有忘记一旁随于朱至身边的朱允炆。   “爹。”朱允炆亦见礼,泰定帝颔首,很是满意。   “是。”朱至俏皮侧过头脆声回应。   “运河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启用?”朱至来了,泰定帝就得问问朱至什么时候打算把运河交付使用。   朱至凑近与泰定帝道:“须得再缓缓,还有些尾没有收好。”   泰定帝看着风景,并没有要细问朱至还有什么尾没收好。   “最近不少人参沈彬!”泰定帝同朱至提起此,朱至一愣后问:“既然有参,那就查。只是没有证据之前,沈彬事情办得不错,一切照旧。”   参是免不了的,毕竟沈彬闷声不吭干了不少事,怕是有人都出手拉拢沈彬了,无功而返,那就免不得有人想要再动手脚,以达到自身目的。   “不孝。”泰定帝回头与朱至丢下这话,不孝可不是小罪名,可这孝与不孝,要是正主指控,假的都能成真的。   “我知道了。”提起不孝,朱至马上明白有人参沈彬的究竟是什么事了。可以啊,早年也是有人参过,当时泰定帝压下,自没有人再提。   这回再有人旧事重提,意义就不太一样了。   沈彬这些年一心办差,事情办得好,得罪的人一多,打着各种主意要把他拉下马的人理所当然会变多。   三人成虎的道理,泰定帝提醒朱至不可不防。   “另外有人参你私下与西安调兵,那又是怎么回事?”泰定帝更得提醒朱至自己,她莫不是以为盯着沈彬的人不少,盯着她的能比沈彬更少?   “我没有调兵!”朱至做的事自己清楚,调兵一事绝对没有。   无中生有,那些人再怎么对朱至有意见,按理也不至于狠到如此地步。   泰定帝信得过朱至,却也让朱至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她把什么重要的事忘了?   好吧,朱至努力想,最后道:“难道跟二叔派人过来跟我学种辣椒这事有关?当时进北平的人是二叔手里的兵。”   这,想到这个可能,朱至陷入沉默。   行啊,扣罪名还能这么搞?   泰定帝微拧眉头道:“风声鹤唳,太过了。”   “算了,既然许御史他们闻风而奏,由着他们。派人来查,如实上报就是。”好在朱至想得开,以为他们闹且由着他们,清者自清,她又没有做什么逾越之事,不怕。   “锦衣卫在你手里看起来不错,那你想过接下来该怎么让锦衣卫不至于废了吗?”泰定帝好些年没有跟朱至好好当面讨论事,碰面也不管那许多,一眼瞥过朱至身后那些锦衣卫,且问。   “可以助御史台一臂之力。正好,让他们相互监督。不过,打听情报这一点,须得由皇帝牢牢握在手里,也可以由兵部相对接管一部分权利。”朱至觉得这情报部门必须得有,皇帝牢牢握在手里也是应该,可不能让别人掌握这样一支能干的人,以至于为他人所用。   “一明一暗?”泰定帝经朱至提醒,觉得一暗一明未尝不可。   “不管怎么样,须得约束。权无约束,必招祸端。”朱至给的是大方向,至于细节上怎样才能做到对大明有利,哪里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但是,他们须得忠于大明。”泰定帝听到忠于大明时不由挑了挑眉,朱至坦然道:“忠于大明,而不是忠于大明皇帝,爹知道我的言外之意。”   泰定帝知道,却也只是道:“甚好!”   有什么不好,为帝王者不过是治理天下罢了,若是帝王昏庸,还要借着先人留下的强悍兵马作恶?忠于大明,忠于百姓,做的须是利于大明国祚长存,百姓安乐的事,如此,才像样。   “你倒是好,教材没用到各地,你倒是先用到锦衣卫和军中了。”教材,说起这个事其实让人算是挺郁闷的,毕竟教材不是没有人编,朱至早让人弄出来了,可是却没有真正全国普及。   就连国子监里,因为何容成为武状元这个事,泰定帝和朱雄英、朱至都跟国子监闹得挺僵,以至于国子监打定主意破罐破摔,死不肯用朱至让人弄出来的教材。   朱至那会儿在北平,有那闲功夫管应天的事?   国子监如此反应,泰定帝竟然也不管?   亏得朱雄英提醒泰定帝,国子监内三百多名学子当初亲口答应下,输给何容,一生都不会参加科举。就国子监眼下的情况,那教导的人都有问题,倒是不如不费这个心。   国子监的人怕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朝廷没有强制让他们换教材,已然是放弃他们。偏他们还自鸣得意,以为他们的坚持吓着泰定帝,此后泰定帝再不会生出强迫他们之心。真真是可笑之极。   “我这不是帮着爹爹小试?怎么说那都是教材,养出来的可是人才。大明想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就得努力培养各种人才,偏科也可以,只要把一门学科学到顶,这就是大明的幸运。”朱至在这个时候与泰定帝又是一阵低语,“最近来找我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才不在少数,火器又被人改进了。我想的是,咱们是不是也可以装到船上去?”   泰定帝闻言瞅向朱至,朱至以为泰定帝不信,连连点头道:“我说真的。”   “试试。”泰定帝哪里是不信朱至,分明他是想缓一缓,结果就一眼,都让朱至觉得他不信她了?   哪里有这回事。   朱至一听那可高兴了,试试就试试,她是怕试的人吗?   “啊,哥哥和嫂嫂,还有娘呢?”朱至跟泰定帝碰面聊了小半天了,竟然都没有见着其他人。朱允炆知道朱至和泰定帝有不少事要聊,倒也安静立在一旁。   “忙着捉允熥。”泰定帝已然知道,毕竟这一路上同样的事情发生多了,他就是想当作不知道,怎么可能。说话间走了过去给朱允炆理了理身上的衣裳,“长高了许多。”   朱允炆露出笑容,高兴于泰定帝的亲近。   “你啊,本来他就够顽皮的了,你倒好,尽给他送那些稀奇的玩意,整日坐不住。”泰定帝回头埋汰朱至,控诉朱至养肥了朱允熥的胆子。   朱至不以为然的道:“男孩子本就应该顽皮些。”   “姐姐,姐姐!二哥,二哥。”好了,说曹操,曹操到。朱允熥满头大汗的纵马跑来,与朱至、朱允炆挥手打招呼。   “驾。”这时候不仅是朱允熥,还有傅堇。   “陛下,公主。”三年不见,傅堇出落得越发大方,翻身下马已然满脸面容走来福身见礼。   泰定帝对傅堇印象不错,对于落落大方的孩子也是高看一眼。   不过,傅堇于此时同泰定帝福一福身道:“陛下,妾有一事请陛下解惑。”   看得出来,傅堇想是早就等着今天了,因而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泰定帝。   朱允熥在一旁一脸不确定的问:“非得这时候问?”   “这不是刚好?”傅堇如是答,刚好什么的,泰定帝和朱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   “陛下,三年前武举开科,武状元是何容何大人。妾斗胆代天下女子问陛下,此番武举,我们女子是否可以参加?”傅堇也不绕弯子,且问与泰定帝,眼中尽是渴求。   泰定帝一愣,如何能想到傅堇照面问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一时都傻眼了。   朱至何尝不是,末了却是掩口而笑。万万没有想到,这皇家选的媳妇,一个个竟然都是不安分的。朱雄英选的如是,最后朱至选的亦是如此。   “你们莫不是故意的?”泰定帝终是冲朱至问。   旁人或许听不出来泰定帝言外之意,朱至却是明了。   朱雄英选定陈亘,陈亘如何不安分,出了一个何容,幕后推动这一切的人正是陈亘。   结果好了,三年一回的科举,武举也一样,傅堇竟然直接向泰定帝讨要一句准话,天下女子是否可以参加武举?   科举,倒不是没有人想一步登天,架不住三年前有人提议此事,却叫泰定帝按下,不许人再议。   以至于到如今,科举的主意不能打,武举未必不能。   毕竟对大明来说,一个女的武状元已然表明态度。最难得的是,陈亘眼下已经被调往兵部,是为兵部司库,管的正好就是军械。   别管一开始对这位武状元都是什么态度,何容既然靠武状元为开始,当了三年的御史,参过的人不计其数,最难得的莫过于她一参一个准。几乎被她所参的人,最后查查皆证据确凿者。   以至于到最后,一个个看着何容那是恨不得夹紧尾巴做人,生怕不小心惹了何容,最后落得一个夺官罢位的结果。   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   何容的出头让人看到了希望,尤其是天下女子。   本来大家都觉得,无论朝廷为什么会同意让何容当这个官,纵然何容当上了,那也并不代表什么。   结果何容竟然在朝堂上稳稳扎住了根。   所以,因为朱雄英向上天请求回应一事,天都同意唯才是举,不因身为女子这一点而不用人才,因此大明才会放任何容一介女流堂而皇之的站在朝堂上。有一就能有二。或许,她们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却可以参加武举?   有此念头的人不在少数,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傅堇跑来向泰定帝要一句准话。   “有一说一,我绝对不是。”朱雄英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才选陈亘做太子妃,朱至不评价。但她在为朱允熥选王妃一事下,绝对没有任何歪心思!她是真的单纯觉得傅堇这样的姑娘他们家要是得了,绝对是他们老朱家的福气。   “陛下。妾既是三皇子未来的皇子妃,妾不管做什么都想知道陛下态度,皇子态度。”傅堇就不管那许多,当务之急是讨要一句准话,泰定帝是同意女子参加武举或者不同意?   泰定帝着实没能忍住望向傅堇,傅堇一脸求答案。   “你怎么看?”泰定帝最终将视线落在儿子身上,但问朱允熥,他是什么样的想法?   朱允熥捉了捉头,低着头没有立刻回答,却是拿眼瞄了瞄泰定帝,又看了看朱至。   “心里想什么说什么。咱们爹既然对外声称要广纳谏言,总不能我们当儿女的想什么都不敢跟爹说。真要是这样,那就得问问咱爹莫不是骗人的。”大抵也就只有朱至如此打趣泰定帝,泰定帝都能神色如常,还是一副附和认可的态度。   “说吧,我听听,你到底什么想法。”泰定帝对朱允熥不算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一个不喜欢读书的儿子,未必能像朱雄英和朱至一样擅长思考。傅堇是朱允熥以后的王妃,他们是夫妻,朱允熥究竟将来和傅堇能否夫妻和睦,当爹的不可不在意。   朱允熥也是有些拿不准,但既然朱至已经让他只管畅所欲言,他好像也不能一味不吱声。   清了清嗓子,朱允熥道:“爹既然许一个女的武状元,想必也不介意出再多的武状元。儿子觉得,有本事的人把她困在方寸之间,内院之内,那是大明的损失。”   傅堇听到这话,眼睛变得亮闪闪,她从来都知道,她没看错人。   “对于儿子来说,阿堇将来嫁我,我能娶着一个能干又聪明的媳妇,是儿子的幸事。儿子不是个多有本事的人,自小到大没少让爹娘操心。以后要是借阿堇的光能帮到爹娘和兄长,也算儿子的功劳是吧。”朱允熥想得那叫一个开,完全不觉得要是傅堇比他能干,比他出彩有什么问题。   “男儿大丈夫,没有本事还容不得有本事的人,传扬出去才是真正的丢脸。我娶的媳妇比我厉害,这可是我的幸事。”朱允熥觉得依然不够,再接再厉补上一句。   别管是泰定帝或是朱至、朱允炆听着都忍俊不禁,朱至感叹道:“爹,咱们允熥有纳百川的胸襟。”   朱允熥骄傲昂头道:“我虽然不喜欢读书,不代表我连容人之量都没有。那岂不是白跟在哥哥身边多年。”   对喽,这些年朱允熥跟在朱雄英身边,气度是跟朱雄英学的。   泰定帝满意颔首,有一说一,朱允熥能学成这个样子,就这份气度,足以让泰定帝好好夸夸朱雄英。   “陛下。”泰定帝满意于儿子一个教得好,一个学得好,傅堇在一旁更急于要一个答案。   泰定帝已经从儿子嘴里得知他的想法,晓得他并不是一个容不得自己的王妃将来比他厉害的人,自然须得给傅堇一句准话。   “连上天都愿意让你们凭本事为国尽忠,为民效力,朕有什么理由拦着你们。武举,你们女子们只管报名。”泰定帝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在武举一事上给了天下女子一句准话,偏只字不提科举。   傅堇就不管了,她此行只为讨要一句准话,眼看如愿,立刻拜谢道:“谢陛下。”   话说完转身就跑,朱允熥傻眼了,赶紧追问:“你又去哪儿?”   “当然是去告诉天下所有人,陛下许女子报名参加武举。有志之士们,可以放开拳头,各显神通。”傅堇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回头大喊!   她这一喊,自是引人侧目,不过,傅堇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听见了就听见了,她本就要广而告之呢!   “等等我。”一看傅堇跑了,朱允熥便要跟上,可一想好些年不见朱至朱允炆,他在这个时候跑了,朱至会不会不乐意?   回头小心翼翼打量朱至,朱至挥手道:“行了,去吧。”   少男少女在一块,什么话都说,什么事都能凑一起去,最是能相处出感情。   朱至选中傅堇,既因傅堇容貌,何尝不是因为傅堇是个聪明人,自家的傻弟弟跟她在一块,绝不会吃亏,她尽可放心。   “爹,孩儿先行告退。”朱至无所谓,朱允熥赶紧冲亲爹作一揖,转身牵着马儿就跑。   泰定帝瞧着傻儿子那么追着傅堇跑,好了,这些年他早习惯。   为此,泰定帝也想起另一个人了,“汤显这些年如何?”   此话问得,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汤显做下多少不长眼的事。   “很好啊,他眼下在云南,正跟沐伯伯在一块。对了,他对木府很是赞许有加。”朱至提起汤显时显得很是愉悦。汤显说要出去走,一走就是几年,几乎踏遍大明每一个角落。每到一处,地势风景,汤显都细细与朱至写信说来。   当然,朱至身边发生的事,该说,能说的,朱至也都一一跟汤显细说起。因而两人虽然分别多年,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生疏,反而更发觉了对方的长处。   “还不打算回来?”泰定帝问起,还不是想知道汤显何时回来?   “等他想回来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回来了,我不催。”敢把人放出去的朱至,丝毫不担心人一跑就会没影。   等什么时候汤显想回来,自然就会回来。   泰定帝端详朱至半响,确定朱至不明白他另一层意思,便只好道:“你快满十八了。”   对啊,今年朱至虚岁十七。   得,朱至明白了,嘴角阵阵抽搐道:“爹,您别操这个心行?”   “你哥的事你倒是挺操心。”泰定帝反驳,提醒朱至切莫只急于别人,自己的倒不着急。   “哥哥是男孩,有些事急了伤身。我是担心哥哥身体。我就不一样了。”朱至翻了一个白眼,她急朱雄英的事,还不是因为朱雄英在这个年纪最是容易冲动。啊,上回孙商枝怎么说来着,气血翻腾,朱雄英没少流鼻血,精血略旺。   朱至想啊,大抵朱雄英比较容易情绪外露。   提起男与女的不同,确实有不同之处。   “你操心你哥,那汤显呢?他比你们年长。”泰定帝愁啊,这儿女果然都是债,一个两个都是来讨债的。   这回朱至脖子略僵,她是不用操心,然而汤显呢?   “不在跟前不是更好,不然情难自制。吃亏的是我。”好在朱至很快缓过来,就事论事与泰定帝提起,真要是把汤显弄回来,最后会怎么样?确定吃亏的不会变成朱至?泰定帝是希望朱至顺从?   “还是让他在外头呆着吧,等你满十八岁再说。”果然,在别人的儿子和自己女儿之间,泰定帝的选择一目了然,必须是以女儿为重。汤显,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这才是我爹。”朱至就喜欢泰定帝凡事站在她这一边,因此,朱至高兴地上前扶着泰定帝道:“爹,我们赶紧进城吧。您不想看看北平城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泰定帝怎么可能不想,只不过没有情绪外露。   “去看看皇后,太子他们在哪儿,提醒他们快些跟上,这就要进城了。”泰定帝停下这一等,依然不见常氏、朱雄英他们回来,眼看北平城就在不远处,他又怎么会不想赶紧进去看看,回头催促人去请。   “是。”宫人立刻应下回头请人去。   泰定帝想了想,与朱至、朱允炆道:“我们进城等他们。”   是喽,泰定帝心中热切的想要看看重新修缮后的北平城是什么样子,有没有资格作为大明的国都。 第170章 江西   ◎举荐◎   怀揣期待, 泰定帝的车驾终于抵达于北平城外。   虽然远远看见北平城时,能够看到北平的城墙比之从前高大宏伟得多, 真正站在城下, 昂头一眼望不到边际,泰定帝很是满意的赞许道:“好,好!”   一个好字已然表露出泰定帝的满意, 更何况两个。朱至笑眯眯的道:“里面会更好!”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却是朱雄英领着陈亘、常氏、朱允炌,以及朱允熥回来了。   朱雄英第一时间下马扶着陈亘下来, 这才回头照顾常氏与她怀里的朱允炌。不过,泰定帝和朱至已然在常氏下马之前, 朱至抱过朱允炌,泰定帝扶住常氏。   “我能自己下马。”常氏也是将门虎女,哪里是需要扶的。   泰定帝瞧着常氏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模样,却并没有因为自己要扶着常氏而觉得有何不可道:“皇后自然是能的。”   能是一回事, 泰定帝亲自扶常氏下马, 且看常氏嘴角的笑意, 她便不欢喜?   “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允炌长得那么大了。”小团子一般的朱允炌自被朱至抱在怀里,便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瞅着朱至, 朱至将人抱在怀里, 同常氏喊道:“娘,允炌都不认识我。”   泰定帝牵着常氏行来, 常氏闻言抬头斥道:“你还敢说, 若不是你自己一日日不着家, 他能不认识你。”   朱至左耳进右耳出, 反正别管常氏怎么着, 她也不会乖乖呆在家里不动。   “允炌你好,我是你姐姐朱至。那是你二哥。”那么自我介绍的朱至,不忘指向一旁的朱允炆。朱允炆也同朱允炌挥挥手打招呼。自然不忘同常氏,朱雄英、陈亘见礼。   朱至和朱允炆两人的举动落在朱允炌眼里,叫他露出笑容,朱允炌握住朱至的手道:“姐姐。二哥。”   “哎!”朱至爽朗应一声,朱允炆也是。   泰定帝瞧着都打过招呼了,已然道:“走吧。”   人已然大步流星走入城中。诚如朱至所言,里面更好,宽敞的街道比应天的街道至少宽上两倍以上,至少有六十米的宽度。而两边街道的楼房齐齐整整,看起来就像是刚建的一般。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如果说不同意迁都的人,指着来到北平后可以使劲挑挑刺,最好能让泰定帝就此改变主意,还是回应天去。待见北平的宏伟,就这一条路,足见这座城被朱至督建得极有气势,绝非应天可比。   朱至接受众人的震惊之后,手里抱着朱允炌更为泰定帝介绍起北平的街道。   “北平城南面为三门,东、西、北各两门,共九门,东西宽为六......”朱至细细为泰定帝解说起来,那精准的数据听在外行人耳朵里就是大,宽敞,内行人却连连点头赞许,深以为这样一个皇城才能配得起他们大明。应天,太小家子气。   直到那巍峨的宫墙前,昂头看那金璧辉煌的宫殿,更是受到极大的震撼。这,确定是朱至没有从国库中拨一两银子建成的国都和宫城?太宏伟,太壮观了。   “这就是咱们的宫城。”朱至让人建的宫城,是在大元的皇宫基础上进行改动的,专业的修建人员,那是把这一座宫城在形象上做到气吞山河,无人不为之震撼。   至于里头吧,朱至是不认同像他们这样的人房子占据太多,按朱至的意思。人还是能省就省,真以为养人不花钱的?   “罢了,先让各家回去歇着,不急一时。”泰定帝眼中流露出赞许,不过,眼下不是一味只顾着休息的时候,还是安排人回去歇着。他也累了!   “好。各府都已经做了安排。”朱至何尝不急着把人都打发了去,叫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当然,这各府如何安排,就是朱至让人负责的。   “你去忙你的,让万河安顿我们就是。”泰定帝岂不知,他们一家子需要安顿,文武百官们同样也需要安顿,主事的人就是朱至,朱至要是不去看看,盯着点,却是使不得。   朱至应下一声,且把朱允炌塞到泰定帝怀里,丝毫不在意让天下人看看,泰定帝可没有那狗屁抱孙不抱子的讲究。   自家的胖儿子,泰定帝抱在怀里,那可不是一般的稀罕。   “姐姐力气好大。竟然能抱我一路走过来。”朱允炌对朱至有了第一印象,比如那力气,再比如说话。侃侃而谈的朱至光彩夺目,叫朱允炌都不由看痴了。   “姐姐真好看,姐姐真厉害!”朱允炌在泰定帝怀里如同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泰定帝。   泰定帝闷笑着,朱雄英道:“爹,娘,我去给至儿搭把手。”   迁都事宜,朱至都跟泰定帝、朱雄英商量过,达成共识才操作。   不过这人一多,事就多了,更别说安排人住这事,哪里是人人都能满意,不定又有什么事。   朱雄英纵然什么都不用做,人站在那儿,足以让人不敢造次。   “照顾好爹娘。”朱雄英如是叮嘱陈亘一声,又想到陈亘的脚道:“若是累了就歇着,不必强撑。”   “是。”陈亘自知朱雄英并非说的客套话,而是真心诚意叮嘱,且应下。   朱雄英追上走远的朱至和朱允炆,兄妹三人终于能凑在一块说说话了。   “我还以为哥哥想歇歇着。”朱至幽怨瞥过朱雄英一眼,朱雄英道:“并不累。还是给你打打下手的好。”   朱至无二话,从一旁的人手里拿过好几本账本,塞到朱雄英手里,“一人一半。”   不用问,上面就是关于每个官员的安置。   朱雄英脑袋瞬间耷拉下来,幽怨的指着朱至道:“你有一半?”   是的,朱至身边的人捧着的可就一本而已,他手里三四本呢!   “我记在脑子里了,不像哥哥需要名单,地形。对了,上面有图标,各家的位置也标得清清楚楚,杨荣,你陪着太子爷好好的归置人。”朱至思来想去,以为应该给朱雄英安排个人。   杨荣,对了,考中进士后被安排到北平,对北平事务了如指掌,他跟着朱雄英,只要将位置告诉朱雄英就成,别的也不需要他冲前头。   杨荣立刻出列,冲朱雄英作一揖。   朱雄英能不知道杨荣,这么一个敢在殿试上写出让女子参加科举的提议的人,可真是无所顾忌。   “希望我们能尽快把人安置好。”朱至指了后头浩浩荡荡的人,提醒朱雄英他们今天可有得忙,麻利迅速点把事情干完吧。   朱雄英同意,已然冲人喊道:“点到名的诸位大人和家眷且随孤来。”   同样,朱至那里也是。   当然,并不仅限于朱至和朱雄英,朱允炆、沈彬处和杨士奇各有分管。   他们就算不累,真以为奔波多日的文武百官们,他们就不辛苦,不想在第一时间回府休息?   不,要不是他们连自己的府邸都不知道在哪儿,他们早跑回家了。   是以,都赶紧领着家人,带上他们的行囊,迅速跟上负责安置他们的人。   那么大的北平城,自不可能把各家都安排得离皇城最近,从前就住在此处的人家,那也是断不可能把人弄走。   只能说,按照官员官职的高低,统一从皇城处,由近到远。   值得一说的是,这安置的道理,那是由百官为先,再到皇亲。   为这事,倒是有人想闹腾,可是,沈彬也罢,杨士奇也好,只道皆是朱至安排,若有不服之人,大可去寻朱至。   那,谁敢啊!   纵然他们这些皇亲是朱至的长辈,朱至揍过的叔叔和长辈在少数?   不想颜面尽失,最好就把嘴闭上,且等着。   但凡要是谁敢闹事,谁要争个前后,看看最后朱至敢不敢收拾他们。   当然,朱至也不傻,也不是没有跟各府提前说好,毕竟,长辈总是长辈,朱至也得顾忌他们的面子。   没有及时安置到位的长辈们,朱至也是让人准备了桌椅,配上点心茶水,让他们能够休息着,保证绝对不会让他们再累着。自然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百官明日可是要早朝的,皇亲家眷却是不用,孰当优,自分明。   因而,除了个别不讲理的人,旁的也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喝着茶,吃着点心,等着朱至他们安排吧。   百官们用最快速度安置好,值得一说的是,平日对朱至不错的人家,那热锅热灶等着,热水备下,待他们一进去,屋里那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只要把床铺好,那是立马能睡。   自然,有那终日挑朱至刺,不作为的人,不好意思,你们的家自己收拾吧。   这区别对待,眼下无人得知,事后泰定帝有所耳闻,便敲打朱至道:“不该如此。”   “有什么不该的。我不理会的可是那只会坐而论道,无功于家国天下者。真正做实事,却不能容于我以女子之身参与朝政的人,我可没有亏待。我没有单纯以一人之喜好对他们有所区别。想指责我之前,他们更应该反省自己,他们像样吗?”朱至何许人也,就算要教训人,那也不单纯只从喜好出发。   泰定帝本来是想让朱至悠着点,可一想,若没有对比,谁又能明白,朱至也不是对谁都好,一个个才能知道,朱至就算要对付人,也不是随便折腾人的。   “罢了。”既知朱至非以一己喜好而对付人,而是借此敲打,好让那些当官不作为的人三省吾身。泰定帝便绝口不提。   不过,迁都北平的第一个早朝,泰定帝在那太和殿前召见众臣。这就当大致一提,这北平称顺天府,而这北平城内的宫城,是为皇城,各宫的名字早在迁都之前都已经定下。什么乾清宫,坤宁宫等等。皇城分为外朝,内廷。前廷三大殿分别为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   太和殿是为皇帝日常居所,以及每日早朝之处。中和殿是皇帝日常接受朝拜时休息之处。保和殿是设宴之处。   大概有所分,具体细节到底各殿该怎么用,皇帝看着变。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泰定帝也觉得在没有搬家之前,有个大概安置即可,细节上,泰定帝住进去再说。   “陛下万安。”泰定帝居于上座,听着一阵阵山呼,一种天下尽在我的脚下,俯瞰天地的骄傲油然而生,泰定帝不自觉挺直背,下一刻,又清醒了过来。于天地而言,人有多渺小,难道他竟然忘了。骄傲,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赣州夏三叛乱,眼下如何?”是的,泰定帝如何也想不到,在他决定迁都后,江西再现万民起义。   这对泰定帝而言不是一件好事,有朝臣更是顺势提起,百民造反,迁都事宜可见不妥,不如不迁了吧。   泰定帝能听他们的话才有鬼。   迅速派人前往江西,命人平定叛乱。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迁都后的第一个早朝,泰定帝开口问起的竟然是叛乱一事是否处置好了。   本来山呼圣安的一干人都难掩惊讶的望向泰定帝,泰定帝反而微拧眉头继续问:“怎么,没有消息传来?”   “陛下多虑了,区区万人起义,我大明兵马骁勇善战,必能凯旋而归。”立刻有人上前拍起马屁来,且让泰定帝放宽心,他们大明一定会赢,也一定能赢的。   “哼,朕忧心的是乱不能平吗?朕想知道的更是,两季稻谷推广,粮食增产,为何江西再起叛乱?”泰定帝心里有数着,可不会随便被人忽悠了。   百姓若非食不能果腹,求生无门,断不可能起兵造反。   偏偏,在泰定帝认为一切都往好的情况发展时,却出现农民起义,如何不叫泰定帝不三思。   朱至也听说了这事,自然也是引以为诫,同时也在思考,因何而起叛乱。   这个问题不仅在朱至心里,何尝不是也在泰定帝心里,令泰定帝耿耿于怀。   “陛下若想知道其中原因,何不派人前去查查。”泰定帝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迁都第一天的早朝提起此事,可见在泰定帝心里,这事关系重大。如此,好说,那就派人前去查查。   “眼下还是平乱为重。”朱雄英拧起眉头如是提醒。   乱已起,如何迅速平乱才是最重要的。   “朕亦是此意。”泰定帝岂能不分轻重,乱平定之后,再道其他不急。然,现在最大的问题何尝不是,派去平乱的人,到现在没有消息传来,这都过去小半个月了。   “陛下若是心急,不如再派人前往江西查看情况。”对喽,泰定帝若是心急,那就派人再去查看。   泰定帝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朱至立刻道:“儿臣即刻派锦衣卫前去查看。”   咦,不提锦衣卫,好些人已经几乎把锦衣卫忘得七七八八,不曾想事隔多年,竟然再次从朱至嘴里听到锦衣卫的名字。不对喽,怎么听起来好像是朱至在执掌锦衣卫?   啊,同时也让人想起另一回事了,锦衣卫现在还像以前一样监察百官吗?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儿好像没人能解答。但锦衣卫这三个字自朱至嘴里说出来,不知该怎么说,底下的臣子们都有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就好像一直被关在笼内的野兽突然被人打开笼门,自此再也关不住。   不不不,怎么能这样,他们可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战战兢兢活在的锦衣卫阴影之下。   “陛下,何必另派锦衣卫,若为打听消息,可从兵部或是御史台中挑人。”果然,立刻有人开这个口,只为向泰定帝证明,其实泰定帝根本不用另外让锦衣卫去打听,朝中官员各司其职,相比之下,其他部门办事的效率不亚于锦衣卫。   泰定帝焉能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知道,却也必须要问问,“依你们所见,该让谁去?”   一看泰定帝似乎可以商量的态度,立刻有人道:“兵部处,不如就让何容何大人去。”   何容二字一出,朱至错愕抬头,显得不可置信。   却不知,朱至的错愕在他们看来像是释放出这件事可以让何容去做的信号。   对喽,不管那个人是出于什么心思提出让何容出去,但就朱至的反应,让他们坚信这就是一个可以借机除掉何容的机会,光明正大解决何容的机会。   泰定帝微拧眉头,“武状元何容。”   “正是。此女文武双全,早些年为御史,为人刚正,风闻而奏,今刚调到兵部。也是陛下说,既为武状元,不该不懂武事。臣以为,不如让让何大人前往江西,正好,若乱未平,也可以出一份力,若是乱已平,不如让她查查,江西之乱因何而起,给陛下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泰定帝记得何容,好些人其实都记得,包括泰定帝自己说过的好些话,他们其实都记在心里,要的就这样一个顺势压人的机会。   “诸位大人都有一颗爱才之心,甚好。”朱至突然一声赞许,眼眸半垂扫过提议的众人。“儿臣附议。想来何容既然曾为御史,今又属于兵部,也不用另外补一个御史相随,就让她一人前往江西,查明江西情况。”   不仅同意,朱至更是把好些人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都说出来。   一事不烦二主,就他们开口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想要何容走这一趟,最好能够死在江西,永远都别回来。   三年科举,武举,眼看召开在即,泰定帝刚放了话,许天下女子参加武举,这就有人迫不及待出面,想要除掉一个何容以达到震慑天下女子的目的。好啊,他们有他们的目的,朱至何尝没有她的用心。   朱至过于自觉的提议,倒是让人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好像,也很难让人拒绝。   “众卿何意?”泰定帝于此时提问,等着一干臣子们的回应。   “臣以为公主提议甚好。”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他们巴不得迅速解决何容,没有别的人参与,一个何容绝对要好解决得多。   “那就这么定了,让何容从速赶往江西。”泰定帝既然征得一众人支持,立刻下令,这便让何容用最快速度前往江西。   早朝上的消息很快传扬出去,听到这则消息时,不同的人都有不同反应。   陈亘彼时手里正拿着笔疏理着账目,乍听显得一愣,“怎么会定下让何容前往江西?”   “自然是有意除掉何大人的人向陛下举荐促成。可是江西生乱,派去平定乱事的人尚不得知情况如何,何大人此去,怕是要中了别人的算计,凶多吉少。太子妃,我们不能不管,由着何大人孤身前往。”   伺候在陈亘身边的人,迫切于想让陈亘出面,一定要保证何容的安全,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以至于让好不容易在朝堂站稳脚根的何容没了。   陈亘岂不明白宫女所说的这些道理,却在第一时间问:“公主今日不曾早朝?”   迁都后的第一个朝会,朱至一个已经被泰定帝钦点参与早朝的公主,难道她没有参加朝会吗?   “这才是最让奴婢想不明白的地方,公主怎么能同意这件事。而且就是公主主张让何大人一人前往江西。”江西多凶险,要不是因为足够凶险,也不会有人提议派何容前往,这明摆着的借刀杀人。   “分明是那些见不得何大人参政的人想要借刀杀人。奴婢如此愚钝之人都能明白的道理,难道公主会不懂,陛下不懂?”显然,这奴婢也是急得不行,越想越是气,说话就跟放鞭炮一般。   可是陈亘听她又急又气的话,却忍不住笑了,“好了好了,别急,也别气。”   “太子妃,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武状元。”宫女却是不能不急,也无法不气。   谁都看得出来,江西这事不同寻常,若是真让何容走这一趟,陈亘才刚开的局岂不一把回到解放前?   陈亘安抚道:“所以,既然是大明的武状元,本事是有的,接下来该考验她的就是她的胆识。危机即是机会。何大人才开了一个好局,离我们想要做到的局面差得远了。这种时候有人把江西的事交由何大人去做,这就是何大人证明自己的机会。但凡只要何大人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再回来,便无人再敢因她是女子而轻视于她。”   是的,陈亘更明白这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何容真正站稳脚根的机会。   文治武功,不管谁想在这朝廷占得一席之地,都得二择其一。   显然,现在的何容哪样都没有。   可是,想要坑何容的人不就给了何容这个机会了?   何容在得知朝堂上的提议后,那是兴奋得连连叫好。   江西叛乱,危险!呵,再危险那都是真刀真枪,比起真刀真枪来,难道不是朝堂上一个个阴险狡诈的人更难对付?   “大人,大人,几位大人有请。”何容正兴奋着,差点忘了自己还在兵部,结果有人来请,道是几位大人有请。   几位大人,哪几位大人?   何容收敛面上的表情,无声扫过冲进来喊话,却只喊了一半的人,无声询问哪几个大人?   “几位内阁大学士。”来人一看何容完全不打算动,那有什么办法,只好赶紧把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内容补上。   内阁大学士啊。这就得说说,自打朱元璋杀了胡惟庸,废了丞相制后,总理国事。可这一天天的事不要太多,朱元璋自觉力不从心,那怎么办呢?   朱元璋即从翰林院中挑几个能干的人帮他处理朝事。   当时朱元璋是让这些翰林学士入文渊阁当值,慢慢的开始便出现了“内阁”一词。   这些内阁大学士,初初是帮着朱元璋批阅奏折,决策权依然在朱元璋手里。   慢慢的他们开始参与国中机密要事决策,权利嘛,与六部差不多。内阁大学士的权利越来越大,这一点在几年的时间里,随着泰定帝建起属于自己的班底,尤其明显。   因而,听说内阁几位大学士找她,何容利落起身,这就去见人。让何容没有想到的是,迈入内阁,入眼看到的竟然是朱至。   是的,朱至坐于上方,半倚着正在看奏折,几位内阁大学士坐于下方,个个正襟危坐看着奏折。两下相比,慵懒的朱至显得尤其显眼。   “公主,几位大人。”何容心下跳跳,还是垂眸见礼。   内阁大学士中,几乎都是年轻人,最长的不到四十岁,最少的才三十出头。正值于最好的年华,也是最积极于奋斗的时候。   朱至点头应一声,已然拿起笔在上面批注,御笔朱红,这可是太子才干的事,朱至做着毫无压力,却让包括何容在内的人都看得心惊肉跳。   等朱至写好了,这才望向何容,不过,只一眼朱至便移开了视线,扫过其余的内阁大学士们,问:“你们把人喊来怎么不说话?我在这儿你们不好说?”   明知故问的明知故问。   可是,内阁大学士为什么把人请来,还不是因为泰定帝交代?   “自然不是。”别管真实原因是什么,当着朱至的面必须不能承认他们因为朱至而不好启齿。   “那就好。”朱至继续拿过一旁的奏折,低头专心看起来,像是完全不打算管他们要跟何容说什么。   然而谁也不傻,朱至倘若当真诸事不管,何必出现在这儿。   她在这儿,即表明她的态度,何容的事,她可不会装聋作哑。   何容心下稍安,只要朱至在这儿,那对她而言就是一件好事。   “陛下有诏,命何大人立刻前往江西,若江西动乱已平,何大人须查清乱之始末,以达天听。倘若动乱未平,何大人当助诸位侯爷一臂之力,尽快平定动乱,再以查清动乱之始。”为首这一位内阁大学士姓孟,名升,算是众学士之首,眼看朱至不打算走,他能怎么办,只能将泰定帝旨意传达。   “臣奉诏。”何容早已跪下听诏,在孟升将诏书递于何容之手时,何容连忙接过。   “此行凶险,陛下特意叮嘱何大人小心。”孟升没有忘记泰定帝叮嘱,让何容定要小心再三。   何容立刻应下道:“是,臣一定小心保重,不复陛下厚望。”   孟升冲何容露出一抹笑容,眼底的怜悯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这对何容来说,该说是好事或都坏事呢?   “完了?”何容捏着诏书,心里也是在反思,此时朱至好奇的声音传来,也让何容收回思绪。   “是。”孟升回应朱至,朱至缓缓起身道:“行,那我补充补充。”   何容这回来精神了!   “此行凶险,人尽皆知,多了去的人想把你留在江西,让你永远都回不来。所以,我给你五百锦衣卫。当然,这五百都是能人,端看你会不会用。”朱至道明何容处置,重点是给她保命的人。   连带着,也给她能使唤的人。   何容万分感谢道:“谢公主。”   “另外,此行我特意为你讨了一个特权:许你便宜行事。”朱至更是丢出一记对太多人而言确实算不上好的消息。   “所谓便宜行事,若遇贪官污吏,你可先斩后奏。只要江西安,你可以做任何事。”朱至深入解释一番,纵然是内阁大学们都惊呆了。   这,这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   何容震惊过后,万分感谢于朱至道:“多谢公主。”   “前途凶险,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至于你拿着权利,兵器,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莫要让我们失望。”是的,朱至愿意为何容讨要那么大的权利,更希望何容可以把握住,不会辜负她这份信任。   “臣不必陛下,不负公主。”何容太清楚这样一个机会何其难得,正因如此,她更要牢牢把握住,绝不能错失。   “好。”朱至自问能做的都为何容做到了,现在就看何容有没有这个本事,借此东风,扶摇直上。   何容此去江西,锦衣卫五百相随时,每个人都明白了,这是朱至对她的庇护。   一个何容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不足为虑的。但是朱至一但出手,他们就不怎么敢轻举妄动了。毕竟谁都清楚,以战功立足,凭一己之力建成北平城的朱至,绝不是等闲之人,那么他们如果动手,会不会落入朱至的陷阱?   到目前为止,他们不算真正和朱至交过手。但是,一个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能令三军将士信服,能让凉国公这样一个勇将都心服口服的人,能是一个没脑子的人?   反正这会儿都明白朱至要保何容,而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无非是为争权,男与女之间的权。   那,急于让何容和朱至离开朝堂,让大明的朝堂上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女人能上朝的人,能因为朱至表现出对何容的庇护,不再对何容动手?   果真那么容易,朱至早就表明态度,也就省了许多麻烦事。   连朱至都容不得的人,只会因为朱至表态对何容的庇护,越发打定主意,必要让何容和朱至一败涂地才是。   因此,何容才出北平不久,人未近江西的境内却已经遇上好几波行刺。   消息传到朱至那儿,朱雄英也听了一耳朵,“我想的是,这究竟是谁人所为?”   朱至点点头道:“真真假假,真假难辨。”   “你倒是半点不急。”朱雄英注意朱至的神色,她倒是稳得住。   朱至无奈道:“哥哥啊哥哥,咱们一开始就清楚得很,她此去江西那是有人把她往火坑里推。不管是爹也好,我也罢,要是想改变某些事,就得有人拿出本事证明。”   证明什么,朱雄英自明了!   “你还不够证明?”朱雄英是觉得有朱至这样一个代表足矣。   摇摇头,朱至如实道:“确实不太够。毕竟我一个公主,生于皇家,得天下名师教着长大的,谁看着我有本事都觉得,嗯,果然不愧是皇子皇孙,有名师教导,果然有本事。我做出再多成绩,于他们来说,都可以归于天皇贵胄,得天独厚。远远不如从最底层凭本事站起来的人。”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只靠朱至一个远远不够。   “你就不怕万一?”朱雄英提醒朱至,若是有意外,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怕。可再怕,我只是一个人,我不可能帮着她们把所有事都做完。而且,想要天下女子跟男人比本事,本就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做到的。就得天下女子都觉醒,都有一份上进心。”朱至岂能不怕,可是再怎么怕也得把人放出去,不能事事都帮她们做。   朱雄英于此时宽慰朱至道:“你给了何容五百锦衣卫,这些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不想朱至依然摇头道:“别人再有本事,她要是没本事,又有什么用。”   “不至于,这些年她参人也好,在兵部呆的这些日子也罢,我看她不像没用的人。”朱雄英毕竟是一直盯着何容的人,何容到底有没有用,他多少心里有点数。   “平常没事,看着谁好像也不差,偏偏就是危急关头,最能看出一个人究竟有没有真本事。”吐一口气,朱至道:“我反正做了最坏的打算,了不起一切从头来。我就不信了,这天下女子就没一个真正有用的。”   对喽,失败重新再站起来就行。   “国都建好了,我以后就专门盯着教育。对了,我是女子,办几个女校也是可以的,供应女子们免费读书。”朱至想到国都建好,以后她这个钱终于不用全都用在这儿,那她可就有闲钱了。有钱要干嘛,搞教育!   朱至目标明确,不就是读书人吗?她就不信她自己努力都会培养不出能干的姑娘。   “你确定只针对女子免费?”朱雄英挑挑眉头,算是给朱至提个醒,她要是真要这么干也不是不行。   “全部免费。”朱至立刻明了朱雄英话中何意,立刻改口。   朱雄英感慨道:“你这么大手笔,以后读书人都不好骂你了。”   不想朱至已然俏皮道:“要的就是他们不好意思骂我。毕竟,迁了都,接下来我还得继续折腾。以前我在北平,山高皇帝远,谁也顾不上我,一但到了眼皮子底下,肯定就不一样了。”   “先跟我说说,你打算干什么。”朱雄英好奇凑过去,诚如朱至所言,人不在跟前,饶是好些事朱至不是有意要瞒着他们,这写信回去总要时间,且写信的时候会不会忘了什么重要的事,谁敢保证。   朱雄英单纯就想知道,朱至合计什么。   “不如咱们先说说,嫂嫂起头,请咱们娘当着代表,联合朝中重臣的夫人们,专门收容妇人,教她们生存之道这个事。”朱至已然先一步问起朱雄英,此事动静也不小,当然,朱至也是其中最不可或缺之人。   “谁人不是妻管严。”朱雄英如是道,“有时候枕边风那么一吹,效果相当好。再者,都是有见识的夫人们,自不比寻常人,这样一些人不拉拢她们为己所用,要拉拢谁?也就是你不耐烦。”   说得对,有些事道理朱至不是不懂,她就单纯觉得太麻烦,不乐意去干。   “至于娘为什么愿意,还不是因为你。我看着咱们的娘,再看看你,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那么不喜欢应酬,可见都是娘带的你。”常氏一个皇后,真是恨不得诸事不管,也没有人乐意搭理她。她只管守着泰定帝和一干儿女们过日子最好!朱雄英想起亲娘这样,再看看朱至,终于知道什么叫女随母。   朱至耸耸肩道:“这很重要吗?都是皇后公主了,还得天天去应酬自己不喜欢的人,累!”   得,朱雄英已然不想再说。   “你们两个凑那么近聊什么?”朱雄英想给朱至一记白眼时,泰定帝的声音传来。   是的,兄妹二人被泰定帝拉来当壮丁,要他们帮忙批阅奏折。   结果倒好,两人不干事,竟然凑在一块只顾着聊天?泰定帝岂能不问问!   “聊得可多了。”朱至站起来完全不打算瞒着泰定帝,“何容遇刺好几回的事,我打算免费供天下学子读书一事。还有嫂嫂得诸位夫人相助,救济天下女子的事。”   听朱至细细数来,事情确实不少。   泰定帝这时候手里捏着一个本子,朱至看了看像是黄色的,问:“爹,爷爷来信了?”   “来信了。你爷爷和奶奶把大明的土地都重新清算了。”泰定帝提起这事,心情并不算很好。   “这算是好事。”朱至觉得这确实算是好事。   泰定帝捏紧本子道:“如你所说,不过短短二十年,百姓手里的土地已经被人占去不少。”   话题瞬间变得凝重,朱至问:“要重新分配吗?”   此话落下,朱雄英道:“真要重分,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171章 商量   ◎主意◎   是的, 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可是, 这些事不该为吗?   泰定帝突然问:“天下是何人的天下?”   朱雄英一顿, 朱至已然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泰定帝对朱至给出的答案显得有些凝重,道理其实大家都明白, 却并不代表都愿意接受这个道理。最后做到什么地步, 大抵还是因人而异。   “江西之乱,大抵不过也就几个原因。土地兼并严重, 贪官横行。”朱至轻声说起,“不管是哪一种, 若非百姓们觉得没了活路,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朱雄英于此时道:“若为长远,再多的腥风血雨也无畏之。”   这句话就像是在泰定帝心上加上了重重一码。   “你果真想好了?若有不慎,将来这乱摊子须得你来收拾。”泰定帝显得有些轻快接过话问。   “爹放心,不会有不慎。”泰定帝不是吃素的, 上面有朱元璋兜着, 下头有朱雄英和朱至在, 朱雄英有什么好怕的?   最坏结局无非是大开杀戒。   杀呗。别管再怎么杀,泰定帝都敢!   心中已然下定决心的泰定帝道:“从现在开始, 你们核对所有田地数目。等你们爷爷回来再两下一对比, 也就知道大明朝廷的官都是什么样。”   显然,无人知晓在何容作为大明朝关心重点时, 泰定帝暗中却已经盯上了天下良田。   朱元璋与马氏在辛苦多年后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 立刻火速赶往北平。   等见到北平城时, 朱元璋必须给予肯定道:“不错, 是比应天要大气得多。”   马氏也望着巍峨的皇城, 久久不能回神。   好在,朱雄英和朱至等在不远处,在他们发呆时,已然冲他们挥挥手, “爷爷,奶奶。”   听见他们叫唤,两人都回过神。   对于渐渐长成的孙子孙女,朱元璋显得十分高兴。   “长高了,结实了。”当爷爷的人,一见面立刻上下打量朱雄英一圈,一拳打在朱雄英肩上,相当满意的点了点头。   朱雄英不太好意思的唤了一声爷爷。   朱元璋朗声回应,视线落在朱至身上,朱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份从容自信,让人一眼看去分外舒心。   “奶奶。”朱至抱着马氏的胳膊一通撒娇,朱元璋就注意到了,朱至眼里没有他这个爷爷,朱元璋能乐意?冷哼一声表明自己的存在,马氏不留痕迹的捏了捏朱至手掌,祖孙二人各相知。   “爷爷,我可想您了,您有没有想我?”朱至立刻蹦到朱元璋跟前问,朱元璋斜眼看了朱至一记,“你有功夫想我?”   “这话说得。我再没功夫也是要想爷爷的。没有爷爷悄悄行事,我们哪能知道有多少人不安分,悄摸摸坑了好些人。”朱至必须要肯定朱元璋的功劳,好些事亏得朱元璋起头,剩下的他们一道补充。   朱元璋显然对朱至这番说辞相对满意,“我早就说过,这当官和行商的都没几个好东西,自该把他们全都杀了。”   狠戾的话配上朱元璋暴戾的面容,谁人瞧着不胆颤心惊。   当然,那不包括马氏、朱雄英、朱至他们。   早已习惯朱元璋一言不合既喊打喊杀的人,于此时只会扎心提醒,如马氏道:“把人全杀光,还治什么天下,还有什么天下?”   是的,没了人,朱元璋就当这一人之国的皇帝?   “别总泼我冷水。再说了,杀了贪官和奸商,天下也不会没有人。”朱元璋嘴角抽抽,努力跟马氏讲道理。   “那你杀去吧。”马氏已然不想再劝,丢下这话与朱雄英和朱至招呼道:“我们回宫。”   不二话,一手拉上一个,完全不想再理朱元璋的走了。   朱元璋......   他就想说马氏专门挑他毛病,就为了把他落下。   “等等我。”朱元璋无可奈何,他要是不自觉跟着,就朱雄英和朱至两个小东西是绝对想不起来把他喊上。   他品出来了,那么多年他宠着疼着的孙子孙女,根本不站他!   朱元璋怨念无比,终是不得不跟上,不能自己把自己落了。   泰定帝和常氏、陈亘、朱允炆、朱允熥、朱允炌都已经在殿前等着,远远看见马氏的身影,泰定帝先一步往前迎着马氏,“母后。”   马氏看到泰定帝笑意加深应一声,常氏领人上前去请,顺便带上慢了半拍的朱元璋。   “啊,允炌都长那么大了。”朱元璋注意到小不点朱允炌。可惜朱允炌在看到朱元璋时,吓得赶紧躲在朱允熥身后。   朱允熥!!!别躲啊,他还想躲呢。   朱元璋!!!一个个胆小怕事的东西。还得是朱雄英和朱至好。从小到大从来都不怕他。   不过,这确定是好事?   想到刚刚朱雄英和朱至借着马氏压根不管他的态度,一时间,朱元璋又有些拿不准了。   “父皇!”泰定帝一声轻唤,让朱元璋没有再纠结的机会。   朱元璋瞧着儿子就更高兴了,果然,还是他的儿子穿着龙袍最好看,比他更好看。   泰定帝不知朱元璋此刻心情,连忙将双亲请进屋。   在朱元璋跟前,别管是朱允炆、朱允熥、朱允炌,那都是大气都不敢喘,囫囵把饭吃完,赶紧都告辞!   朱元璋也不在意,朱雄英和朱至不怕他就成了。   常氏一眼便看出朱元璋和马氏有话要跟泰定帝商量,这便起身准备离去,陈亘见此也准备起身,朱雄英却道:“爷爷,奶奶,爹,我想让阿亘一道留下听听。”   此言落下,引得一片侧目,朱元璋不吱声,这主现在不由他做。   再说了,马氏人都在这儿,他要是说女人不该参与朝事,咳咳,马氏第一个不答应。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朱至。   想当年泰定帝就是不想让朱至参与朝事,偏是朱元璋舍不得养废朱至这样一颗好苗子,才让朱至有机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泰定帝微拧眉头,终是问朱雄英道:“你想好了?”   “爹既然都有心让女子了出仕了,阿亘是太子妃,若再将她困于方寸之内,难免让人觉得我们家不过如此。只让别人家的女儿媳妇冲在最前面,就我们家的人依然安居内院,也不知存的究竟是什么心。”朱雄英努力说服泰定帝,就为了给陈亘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参与朝政的机会。   陈亘听着朱雄英的话,不由自主捏紧双手,此刻的她是紧张而期待的。她知道,她的努力终于迎来她生命中的又一个转折。虽然,她的人生依然不能由她来做主,可是,有人在为她做着同样的努力,她该感谢这个人的。   朱雄英表明态度,泰定帝道:“只要你不后悔,随你吧。”   “谢爹。”朱雄英第一时间表露出泰定帝的感谢,谢他愿意松这个口。   陈亘听着朱雄英感谢时,依然没能缓过来,也是如何也想不到,明明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却让朱雄英和泰定帝父子轻描淡写定下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   这一刻的陈亘是不可置信的。   直到朱雄英拉住她提醒道:“快谢过父皇。”   回神但见朱雄英脸上满是欢喜与雀跃的表情,陈亘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快谢父皇。”朱雄英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陈亘竟然还能发呆,也是一愣,不过他可反应过来了,催促陈亘赶紧道谢,别在关键时候发呆!   “哦,谢父皇。”陈亘终于在朱雄英期待下回过神,面上红晕乍现,赶紧低头与泰定帝道谢,也是为掩盖她的失态。她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痴了朱雄英呢!   这,众人不曾察觉,泰定帝道:“既是一家人,自当一心。”   这也算是泰定帝对陈亘的告诫与希望,希望她可以记住他们是一家人,自该一心,而不应该为了别人而争斗,不仅让人看了笑话,于大明更无半分益处。   “是,儿媳谨记父皇教诲。”陈亘有了光明正大参与朝政的机会,心中欢喜之余,也明白泰定帝所言并非无的放矢。   对她来说,她虽嫁入朱家,可她的谋算却未必都是为朱家,泰定帝是希望她可以中和,保证在达到她的目的之时,最好也能让朱家得利。   说实话,这一点要求算不上高。   陈亘应下,既是因为从心底里认可,也在向泰定帝保证,她会尽所能做到。   倒是一旁本来准备退去,结果等陈亘之余,却发现儿子好像迫不及待要让陈亘出面,常氏本意要阻止,但泰定帝既然开了口,她也就不多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如同她从来不想过问朝堂上的事,巴不得有人能够帮她把宫务都接手。泰定帝从来不强迫她,更没有因此责怪于她。她好像也不应该对陈亘太苛责。   罢了,罢了。常氏缓缓退去,完全没有要留下的意思,亦无人阻拦。   “行了,言归正传。”朱元璋等人并非没有注意到常氏退去,只不过于他们而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有伤害到旁人,便没有所谓对错。   常氏是什么样的人,在场的都明白。   “离了百姓,着实不知道底下的人都能想出什么样的办法压榨百姓。”朱元璋一说言归正传,他这忍了好久的话再也止不住脱口而出。   “我以为,以前在元人的统治下,元人欺负我们,巧立各种名目征税,我们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苦。因此,在我登基成为皇帝后,曾发誓一定要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啊没想到,官吏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竟然从未停止过。我以为我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应该能让人有所警惕,没有想到却依然于事无补。”朱元璋越说越是激动,亏得那些人不在他跟前,否则他定是第一时间剥了他们的皮。   “贪官污吏本就是杀不尽的。”朱至对此并不以为然,只道:“遇见一个杀一个,然后,该给他们的监督不少也就是。”   朱元璋听着朱至已经看开的语气,横眉竖眼问:“问题是有人告吗?”   嗯,好像这几年没怎么听说。   想是朱元璋也知道这回事,不善道:“没人告。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告吗?这官官相护,你还小,见得太少。”   朱至看向泰定帝,泰定帝脸色同样算不上好,显然对这种事十分介怀。   “我记得爷爷曾经下过诏令,凡百姓遇贪官,可以直接让人护送入京告状。官官相护到连状都不让人告,那这些官还算是朝廷的官?”朱至提起朱元璋针对贪官们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竟然没有一点用?   “要是有用,我何必愁?”朱元璋想到自己遇上的事,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那些官全捉起来杀了。   朱至打量朱元璋道:“爷爷眼下是要想出对付贪官的主意,亦或者是先促成分田的事。”   朱元璋理所当然的道:“这两件事可以算作同一件事。”   咦!一顿后,朱至明了,再问:“何处?”   “福建。”朱元璋一提起福建,朱至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道:“福建还有倭寇。”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朱元璋本来挺生气,结果听完朱至的话,忍俊不禁道:“说对了,福建还有倭患。我想让信国公走一趟。”   这话让朱至不得不接过道:“要是爷爷打算让我去,便莫要辛苦信国公了。”   挑挑眉,朱元璋问:“北平的事都做完了?”   “这不是都迁都了?再说,这海上贸易我很乐意一手促成。”朱至显得很是期待,问题在福建,那就杀到福建。   朱元璋立刻看向泰定帝,这个事是泰定帝做主,行不行得泰定帝说了算。   泰定帝可不是干做着不说话的人,因而马上从朱元璋和朱至交谈中总结出他们的意图。   “以福建为试点?”泰定帝问。   “做出成绩,再大面积推广,有先例在,能堵住很多人的嘴。我也觉得爹自登基以来不见血腥,以至于满朝臣子看似对您恭敬,却没有丝毫畏惧。”朱至评价她所看到的情况,迁都没闹问题,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但这样远远不够。   泰定帝道:“帝王之威严不是只有通过杀戮才能竖立。”   朱至道:“但这个办法能让他们记在心里,不敢忘。”   对此,朱元璋和朱雄英都认同点头,杀戮不是唯一的办法,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一年科举在即,我还是想让至儿主持。”泰定帝没有立刻答应下,何尝不是因为还有另一桩事是他希望朱至可以来做的。   “差不多科举即开,也不急于一时。”朱元璋完全没有意见。   陈亘听了半天,虽然至今马氏不发一言,可显然马氏相当清楚内情,无须细问。   但于陈亘,好些话她听得懂,也有好些没懂。   不过,陈亘不急。现在不懂,总有她懂的时候。   “以后核查田地这个事得定成常规。”朱元璋想到这一回自己亲自盯着人干,这都花费数年才把大明田地统计出来,不知有多少人暗里动手脚,有心把事情搞砸。   “田地都没有问题?”朱至犀利一问,朱元璋理所当然答道:“能没有问题?就是因为有问题我才发愁。”   愁得朱元璋一天天饭吃不好,觉也睡得不好。   这点就不必要补充。   “有问题解决问题。正好新一年科举开始,我们且看看这新一届学子中有没有人能给我们想出个好主意。”朱至既然确定泰定帝还要她负责今年的科举,好吧,那就得开始想题目了。   “先放出消息,让天下人都能有所准备。”朱雄英挺同意朱至的主意,放出风去,让各路人马各显身手,至于最后会怎么样,不妨拭目以待。   兄妹二人交换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期待。   可不是。真要重新再分田地,以人头来分,必将引起轩然大波。   如今占据大部分田地的人,他们谁舍得把自己的田分出去。   然而,无论他们舍得也好,舍不得也罢,朝廷政策,容不得他们不答应。   最坏的打算,无非是杀一批官员富商,杀一儆百。想来,没有人会不怕死,又或者舍得死。   朱元璋这会儿其实也挺后悔,当初刚得天下时,他怎么就忽略这么重要的问题了。   田地是百姓的命,他该知道的。想他们家最后怎么会变成那样,不就是因为田地都不复存吗?到最后,他竟然忘了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曾经他最痛恨的人。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他还能改。哪怕他是作为太上皇,这个事他也要做到。   “一应功臣,有些招呼须得打。要改革,也得保证他们站在我们这边。”泰定帝把自己下一步该做的事做好。   “舅公那里我去吧。”朱至毛遂自荐,对付凉国公,那真就得软硬兼施,更得防着他被有心人挑动得闹事。   朱元璋想起凉国公也难有什么好脸色,“这蓝玉一年一年的怎么就没变过,还是狂妄自大,无法无天。”   对此,朱至多少得帮着凉国公说两句好话道:“爷爷,舅公在努力改了。您放心,他要是敢拖我们后腿,我帮您打折他的腿。保证不让您费心。”   这保证落在朱元璋耳朵里,朱元璋道:“你是知道我性子的,倘若他们果真失了分寸,不依不饶,好些事你们不想做,我不介意帮你们做。”   什么事,就不必说得太明白。在场的人都明白。   “儿子须重新布置。”泰定帝已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文官也罢,武将也罢,没有兵马支撑这,无论他们想干什么,注定不可能成功。因此,当务之急就是要将军权握在手里。   要怎么样才能让军权不会生变?   泰定帝第二日即下诏,命各地将军回北平叙职。   这也算常规,毕竟当初朱元璋时这种事没少干,只不过泰定帝登基后,倒是没有大张旗鼓让各地守将回京拜见他这个新帝。   不过,毕竟迁了都,想让各地将领回来认认他这个皇帝,也不算什么大事。   “咱们一步一步来,不急!”朱元璋回来就是带回一个信号,一个提醒泰定帝可以准备出手的信号。   至于接下来要什么时候才出手,怎么出手才更恰当,慢慢来。   治天下本就不是可以一蹴而成的事,须得有耐心,更要把握机会。总的来说,这一回碰面算是达成一定共识。   不过,朱元璋顺口问:“允熥也不小了,你是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们封王?”   泰定帝思量后道:“父皇是否想过,当初父皇分封弟弟们,并定下规矩,凡皇子皇孙,皆以朝廷俸禄而养。”   朱元璋自己定下的规矩,他当然不会忘得一干二净,“是有这么回事。”   “先前至儿就提过,以天下之财以养朱氏,不妥。”泰定帝提起这话,朱元璋立刻剐了朱至一眼。   朱至却没有一点不敢承认的意思道:“难道我说错了?”   朱元璋想开口,朱至已然道:“在爷爷说话前,请爷爷自己想想,现如今就您膝下的皇子公主,每月支出多少。咱们不说按您的多子多孙算,就按我爹现在的情况细细数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到时候咱们老朱家每月的支出,您确定不会成为朝廷支出的一项负累?”   陈亘!!!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可以这样用的?   眼看朱元璋想反驳,朱至再抢道:“对,天下是爷爷领人打下来的。可是天下并不是爷爷一人的天下!历朝历代因何而亡,前车之鉴,不可不引以为诫。我只问爷爷,您是想要天下传承,还是想让天下人帮您养着您的儿孙?您的心里,天下为重,或私利更重?”   纵然朱元璋吹胡子瞪眼睛,可他已然不是那居于高座上多年,以至于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曾经作为百姓所吃的苦,受的罪那个朱元璋。   朱至提起天下是何人天下时,朱元璋是真想回一句是他们老朱家的天下。   最终,这话朱元璋还是给咽了回去。毕竟,他明白,如果他敢让百姓没了活路,百姓从前能揭竿而起,如今也可以。   别说,江西那头不是又有农民起义了?   这些年动乱不歇,他莫不是以为他能平定,将来有一日,但若失了民心,他的后世子孙还能够平定!   “再者,您对自己儿子和对朝廷重臣未免太双标。真不怕人家说您私心过重。”朱至尤其提起朱元璋对待朝臣们的态度,再看看他为自己的儿孙长远而谋,朱至就更得说几句实话了。“您处处为您的儿孙谋,以至于天下官员功勋也都一一仿效,毕竟,皇帝满腹私利,心中既无臣,更无民,他们为何不能像您学着点?”   对喽。上行下效,莫不是以为这是一句玩笑话?   “我是一句话都没能说,你就有一百句等着我了啊!”朱元璋就没有反驳出来的时候,这如何使得?他得控诉。   “至儿所言难道不对?”关键时候,显然马氏是绝不站在朱元璋那一边的。捅心她更乐意。   朱元璋!!!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   “你之前让我把国库交出去,把私库和国库分开,我不是已经做了?”朱元璋知道,指望有人体谅他,给他递梯/子是断不可能,那怎么办?   不指望别人,他自己来。   “所以,爷爷您再添一把劲。毕竟,您立的规矩,您来改,叔叔们也好,朝臣也罢,都不敢怪我爹。”朱至必须得为亲爹着想,这么挑起众怒的事,想想接下来他爹要干的事,朱元璋确定好意思再让泰定帝出面?   朱元璋!!!他不禁怀疑一件事了,莫不是朱至早等着他的?   “爷爷,为了大明长远着想,凡事咱们得适可而止。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处处想把叔叔们往废物里养,他们很难有出息的。就得让他们知道,想要儿孙将来日子过得好,他们得把儿孙养好,否则将来只能做回老祖宗的老本行。”朱至如是道来,前面的话朱元璋听得觉得尚可,老祖宗的老本行是什么的,朱至这张嘴。   “又胡说。”泰定帝敲了一记朱至的脑门,提醒朱至说话须得有分寸。   “我哪里胡说了。想我爷爷多厉害的一个人,就一个和尚,一个要饭的的,拿着一个破碗,一步一步奋起,打下大明江山,坐拥天下。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能像我爷爷一样。咱们老朱家的人但凡都有爷爷这本事,这志向,干回老本行又怎么样?再打下一个天下,爷爷只会对他们拍掌叫好。”朱至一顿迷汤给朱元璋灌下去,朱元璋突然觉得,儿孙们但凡以后真没出息到做回他的老本行,那也没什么,苦其心志,磨其意志,未必不能再东山再起。   泰定帝被朱至一番怼得竟然无可反驳!   “爷爷,顺势把藩王这事您也一并解决了?”迷魂汤灌好了,朱至觉得必须得让朱元璋顺手把那些个问题都解决了。   “啊!”朱元璋本来是要点头的,结果仔细一听,他听到了什么。藩王的事也解决了?   “嘶,你爹不是改了你叔叔他们的俸禄了?就连朝臣的俸禄也一样都改了。你现在究竟打什么主意?”朱元璋满脸的不解,他怎么有种中了朱至圈套的感觉?   对此,朱至道:“藩王拥兵,是为大忌。”   此言不虚,朱元璋不至于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时候可以削藩了?”朱元璋只问这一句。   “爷爷不觉得,乱,就得让人觉得他们有可乘之机,才能得知,这天下究竟何人可用,何人不能用?”朱至此话之意,便是要把眼下他们所面临的问题,全都一并解决?   朱元璋猛然抬头望向泰定帝,他岂不知,朱至生出此意,便是泰定帝有这份心。于乱中一并解决所有问题,泰定帝就不怕?   “爷爷请相信父皇有这个能力。况且,若不是想稍稍让叔叔们明白,莫要轻举妄动,又怎么会让爷爷您出面。”朱雄英在这个时候补充一句,只为让朱元璋知道,他们可不是一时兴起打的算盘。   朱元璋的视线在泰定帝和朱雄英、朱至之间打转,看来在他回来之前,他们也商量过了。   “这事,我要是不出面......”   “儿也一定会为之。”泰定帝知道朱元璋想说什么,如果朱元璋要一个答案,他给。   “好!”朱元璋闻此言赞一声好,谁要是敢说他儿子没有杀伐果断之气,他定要让他过来看看,他的儿子当着他的面也照样说出他必要为之的话。   为君者,本就该如此。既知道事情对大明有利,对天下有利,当为之。   管你是谁,就是天皇老子,那也休想拦他!   “行,我也想看看,我亲自下诏之后,我的这些儿子们,他们有几个有胆子敢跟我叫嚣。”朱元璋再无二话,配合儿子,不管泰定帝想干什么,都只有一个想法,支持到底。   说到这儿,朱元璋也就明白了,朱允熥这个王,泰定帝是不会轻易封的。   泰定四年,科举再开,帝诏安和公主主持科举,太子主持武举。   然各地学子赶往北平,路遇前来报名参加武举的女子,负责登记报名者,对此情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前来报名的女子却干脆利落道:“三年前的武状元何容何大人就是一名女子。太子于国子监三百学子面前问于天,天降雷而令天下闻,天地对男/女一视同仁,男子可参加武举,女子亦然。你若不许我们这些女子报名登记,莫不是要违天之意,违君之意?”   “就是,快快登记。上苍都觉得我们女子可以参加武举,你们还当作不知?”   一群女子在报名处催促着,天意,君心,登记之人如何撑得住这一记又一记的重压。   写,写,他们写。   等这份报名的名单送上去时,多少男儿看着直皱眉头,恨不得把这名单上的女子赶出去。然而他们有这个心,却没这个胆。   三年前宫门前三百国子监学子请求将何容处死,然而却发生何容与国子监学子比文论道。彼时,那是什么样的情况,三百人说不过一个何容!   再加上朱雄英向上苍请愿,请上苍明示,可许女子参加武举。天雷降下,那就是上天态度。   如今,傅堇更在武举之前特意向泰定帝讨要一句准话,只为知晓泰定帝是否愿意这一回的武举,女子参加。泰定帝给出肯定答案,上苍都许可的事,他怎么会和上苍作对。   好吧,上苍,君王,他们都表明自己的态度了,为臣者如果在这个时候明着跟上苍和泰定帝唱反调,他们该是什么样的下场?   因而,谁也不敢对名单动手脚,只得将名单送到朱雄英处。盼着朱雄英能代他们说出心中不满。   可惜朱雄英神色如常的看着上面的名单道:“不错,比去年多了不少人。”   对,尤其是女人。   去年只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何容,今年有十几个女子报名!   吸气,吐气!   好些男人面对名单上标记出来的性别,是拼尽全力才忍下来,没当场发作。   “太子,这些女子?”然而,忍来忍去,他们没敢做的事,却是盼着朱雄英能做。   朱雄英明知故问,“这些女子怎么了?既开了武举,上天以雷示天下,告知它对女子参加武举一事的态度,天并无轻视女子之意,倒是你们,是怎么想?”   对啊,男人们为了达到目的没少借上苍名号,如今上天都表态,同意女子们有所作为,怎么,还有人想挑毛病?   那就坦然说出他们心中想法吧。   只要他们觉得自己那点龌龊心思敢公之于众。   朱雄英对女子参加武举一事是何态度,其实早就已经表明。   “太子是否想过,女子们如果也可以出仕,是不是女子也可承继宗庙江山?”最终,没有办法之下,有人不得不说出这句话,无非想让朱雄英意识到,一但有些规矩打破,所损害的并非只有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利益,朱雄英也无可避免。   一瞬间,说出此话的人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无端让他生惧。   朱雄英合上手中名单道:“你是在告诉孤,你觉得孤是无能之人。身为太子,却不及孤的妹妹,将来还能丢了这个位置?”   那人想要矢口否认,朱雄英道:“若如此,便是孤真真无能,这个位置,这个天下,自该让有能者而居之。孤无畏之,你们呢?你们生怕女子出仕,自此便有更多的人跟你们争,以后甚至会更多,你们害怕了?”   显然,朱雄英太清楚眼前这些人的心思,一语道破时,脸上那份不屑毫不掩饰。   “你们是该害怕。大明朝堂不养无用之人,以后,如果你们不能安民定天下,多了去的人会将你们取而代之。”朱雄英真不怕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不上进,尸位素餐,一味坐而论道,自会有那干实事的人上去,把他们替下来。   “所以,孤也有言在先,大明择才,在于才。你们谁若敢肆意为之,做出有失公正的事,也就是你们的官当到头的时候。”朱雄英料定武举上出现这十数名女子必引人注目,注目可以,却得记住分寸,一但越了线,朱雄英绝不容。 第172章 武盛   ◎全要◎   面对朱雄英洞若观火的双眸, 确实没少暗里盘算,明着来不能动手, 却完全可以背地来的人, 瞬间打消了念头。   比起自己的前程,女子们能不能立足,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自己要是把自己坑了, 不会有什么人帮他们的。   因而, 武举相对引人注目,却也仅仅是注目罢了, 毕竟有人想挑刺,想看看朱雄英是否对女子们有所优待, 结果却让他们失望了。朱雄英做到一视同仁,不偏不倚,所有参加武举的人,通过文试,再比拳脚功夫, 骑射。   故, 再想挑刺的人, 面对摆在眼前这样公平公正的比试,怎么挑得出来。   最是让人惊奇的莫过于, 此番报名参加武举的人共计三百余人, 文试之后剩下两百余人,再比骑射, 剩下不到两百, 但那报名的十多位女子竟然一直都在其中。   朱雄英对此也十分惊讶, 随后一看这些女子的籍贯, 竟然都出自北地。   北地啊, 朱雄英露出一抹笑容。北地奔放豪迈,纵然同为女子,却不似南地一般被男人处处欺压,以至于但闻武举召开,三年前出了一个女的武状元,今日武举再开,北地这些并没有被约束太狠的女子们便迫不及待表现,只为在朝堂上占得一席之地,证明女子并非不如男。   这个事,朱雄英特意提起,泰定帝沉着回道:“北方各地,确实不像南方,处处约束,各方压制女子。裹足多盛行于南,北地却十分少见。”   就那么一个现实,让人不由生出别的盘算,比如朱雄英道:“若当真推行男/女一同分田,是不是可以先在北方试行,至少阻力相对没有那么大。”   对,看着这些女子,朱雄英想到或许他们可以换一个方式,南方不好推广,那就先从北方开始。   “你想去?”泰定帝明白朱雄英言外之意,朱雄英如实答道:“儿子也该做出些成绩来,不能事事都让至儿挡在最前面,让至儿遭受所有的指责和辱骂。”   为兄也好,为储君也罢,朱雄英都觉得自己不应该躲在朱至身后,让朱至为自己挡下风雨。   泰定帝道:“你的心思我明白,那你可曾想过,你或许是我们留下的退路。”   是的,泰定帝没有立刻把儿女们全都放出去,无非是要给大明,也给他们这些冲在最前面的人留下一条退路。   “世事无常,没有谁敢保证凡事都会一帆风顺,须得做最坏打算,将来如果我们失败,你就是退路。你可以接手江山,更能拨乱反正,等到来日。”泰定帝话说到这个份上,朱雄英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你是储君,你需要功劳吗?”泰定帝将心中忧虑道破后,也更能明白朱雄英为什么想表现。作为一个储君,无功于家国天下可不是一件好事,但那样的前提是储君之位不稳,朱雄英的位置不够稳吗?   “与臣争功,为君大忌也。”朱雄英心里有着数,最是清楚他的位置,他若是处处与人争功,绝不是一件好事。   泰定帝道:“太子须稳,一如那么多年来,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御人之道,在于张弛有度,你啊,该懂的都懂了,我只怕你心性不够坚定,将来听信别人的谗言而已。”   是的,泰定帝比谁都更清楚心性坚定的重要,更明白一但心出了问题,对于国家,对于大明将是怎么样的灭顶之灾。   朱雄英沉着道:“爹的担心,儿子记下了,必会牢记您的教导。”   说到这儿,朱雄英又不得不问了,“爹就不担心至儿的心志?”   对此,泰定帝笑了,“你自己的妹妹你自己不知道?”   “爱财的至儿,却以一己生财之力,建国都,修渠引水,以惠百姓。有时候儿子都在想,至儿果真爱财吗?”朱雄英想到朱至看着满屋子珍宝笑得嘴都合不拢,再有自小到大费心从长辈手里抠宝贝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个小财迷,怎么等她自己能挣钱了,她倒是有几分视钱财如粪土的气魄。   泰定帝想起往事道:“爱财不假,自小便是如此。你们兄妹洗三那会儿,她就捏着两个铜板不肯撒手,为父当时愁得不行。”   谁不怕家里出了个财迷,处处向钱看齐。就朱至长大些,开始为了挣钱花心思,那时候其实泰定帝同样也生怕朱至为钱不择手段。   好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朱至喜欢钱,爱挣钱,却也是相当正经的凭本事去挣。   嗯,后来,朱至挣来的钱要么给了他们用作私库,要么用在各地利于百姓的工程,那会儿泰定帝和朱元璋才算真正放下心。   “所以,论心志坚定,好像至儿是天生的。”朱雄英想起自家妹妹那般模样,须得承认一个事实,他和朱至的心志有些差距,这也是泰定帝会担心他的原因。   “是啊,认准的事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放弃,你比她差了这一点。”泰定帝不是要打击儿子,而是事实摆在眼前,该承认就得承认。有比之不及的地方,加以锻炼就是,泰定帝又不是不能接受儿子不如女儿。   朱雄英听着重重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一定会尽所能让自己的心志更坚定。   相较于朱雄英的武举有让他惊奇的地方,朱至主持的科举那是相对没有任何波动。   但等朱至说出今年的科举题目是大明之弊时,不少官员都变了脸,怎么有一种朱至在磨刀的感觉?   不不不,纵然知明之弊,也并不代表朱至能干些什么,毕竟她不过是一个公主。   再说了,知其弊,未必就能有去改变这个弊端的勇气是吧。   大明,纵然比不上强汉盛唐,那也不算太差。谁会放着眼前的太平不管,非要折腾出问题来,以致举国不安。   因而,题目定下,一众人觉得没什么问题。结果却叫他们惊掉了下巴。   实在是朱至够狠,此次参加科举的人共计不过五百人,朱至竟然只取了十人。   嘶,等跟着朱至阅卷的人知道这个数据时,第一时间跑到朱至跟前,问问朱至这是何意?   是啊,他们觉得文章写得不错交到朱至手里的人,每个人都不只十之数,结果朱至取了十人!   “你们认为的文章不错,是不是忘记最重要的一点。这一次的题目是什么?是大明之弊。何为弊,你们不知?像这样歌颂我大明政通人和,百姓安居的好话,你们是在自欺欺人?亦或者想要蒙蔽陛下?”朱至质问于这群人,他们知道什么叫题目吗?文不对题也敢说这样的人可以取为进士当大明的官?   滑天下之大稽不过如此。朱至更想知道,他们有什么脸敢到她跟前质问于她。莫不是一个个都觉得她好欺,泰定帝好欺?   朱至将手中卷子重重落在案上,一声巨响让人不由一颤,朱至缓缓走向他们道:“倘若你们都是如此取才的,往后这科举诸事,诸位切莫再参与了。我大明不需要溜须拍马,人云亦云,只看文章华丽的官员。你们扪心自问,可对得起你们头上这顶乌纱帽?对得起对你们寄以厚望的陛下?供养你们的百姓?”   朱至直问,问得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羞于见人。   “文不对题,任你们说破了天去,这些人也没有资格取为进士。”末了,朱至更得道明她的坚持,谁来说这件事也没有商量转寰的余地,一群只会夸赞大明,却不知人间疾苦,只会说出何不食肉糜的话,简直是无视她这一道题目之极。   被朱至骂得头都抬不起的人,哪里还敢有半个不字。   但是,毕竟这一回取中的士子太少,谁能当作没有这回事?   饶是泰定帝看到这数目也怔了半响,不确定的问:“这么少?”   “少,少得可怜。”朱至对此那叫一个惋惜,巴巴瞅着泰定帝,十分委屈。   泰定帝本来受惊的心在看到朱至这般模样,忍俊不禁,朱至这会儿再次为之难受了,“怎么有一种没人可用的感觉。”   不,这并不是朱至一人的感觉,也是泰定帝的感觉。   泰定帝拧了眉头,“人很多,真正的人才太少。”   是的,庸才那是真不少,却没有真正可用的人才,这才是最让人心酸的。   “我就不服了。”是的,朱至不服,竟然没有济世之才。   “我觉得可以了。”泰定帝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眼神中的满意藏都藏不住。   朱至想说泰定帝怎么能说出可以二字?他可别忘了人才是国本,无人可用,那是何等尴尬的局面。   于朱至而言,没有人能用,那简直就相当于没了手。没手怎么办事?那不是坑吗?   “你就是大明的人才,济世之才。”泰定帝一看朱至没有反应过来,点破说明。   被夸得措不及防的朱至张大嘴望向泰定帝,泰定帝已然道:“你莫不是把自己忘了?”   朱至赶紧道:“那倒不至于,我就是觉得,我应该也就勉强算是不错,可是还是差得远了,该给咱们大明多挑几个真正能干实事的人,难道不是更好?”   “人不能太贪心。”泰定帝如是道来。   “算了。既然爹都不在意,那我就更不说什么了。这人就这么几个,勉强算是长了脑子,也算正直敢言,要说状元之才,那是没有,殿试,爹还要召开吗?”朱至挥手,就不郁闷了吧,反正郁闷也没有什么用。   对此,泰定帝的回答是,“无状元之才,把人推到状元之位,大可不必。就此公榜。”   如此,便是不会再召开殿试的意思。   但是,这一届科举竟然只得了十人,十人!   当看到上面写下的十人名单时,多少人为之震撼,更觉得不可思议。   朱至想啊,人太少,榜太空了实在不怎么好看,那怎么着,把他们的文章抄录下来,就帖在榜前,且让天下人看看,为什么这些人能够被取为进士。   因而,震惊过后的众人也就开始细读文章了,毕竟,这一回考试题目是大明之弊,那就是让天下学子陈大明之弊,若是有人能够给出解决的办法,自是上佳。   可惜,能够陈明大明弊端的人不过才这十人,写出解决办法的却是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朱至会说,十人里头并无状元之才。   原本看到朱至出的题,好些人觉得,或许朝廷只是一时兴起才想出这样的题目,要说朝廷果真有直视弊端,解决弊端的态度,却也是让人拿不准。   然而文章张贴出来后,不少人看着上面的内容,大抵心里有了数,知晓朝廷确实有拨乱反正之心。待各地传出不少大明有意重分田地的消息时,免不得有人察觉,是不是朝廷确实要弄出什么大动静?   可惜,没有人敢在朝堂之上问起此事,乡间传闻,纵然不知因何而起,一但放到明面上来说,假的可能就变成真的了。   与之而来,江西也传回消息,江西叛乱得以平息。   小小动乱,竟然拖了这许久才平定,对此,朝中不少人颇有微词。闻言,泰定帝将何容送回的奏折丢到那些人面前,“看看,好好看看上面的内容。”   泰定帝的态度,让本来想参领兵之将,包括何容的人,都不得不把话咽回去,先看何容说了什么。   何容在奏折中写清楚平乱经过,包括乱起之因。   江西内官商勾结,强抢民田,重徭剥削百姓,引起众怒,最后官商决定,一致扣境内百姓犯上作乱之名,以诛之。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所谓作乱,是当大明军兵到后,江西内有人故意透出消息让江西境内百姓知道,朝廷军队信了江西官员上奏,前来诛灭他们这些胆敢犯上作乱者。   听闻如此消息,百姓能坐以待毙吗?   既然反是死,不反也是死,那他们非要争一争不可。   最后,才是真正的反。   看清始末,何容将勾结的官商之名清清楚楚写在奏折上,生怕谁看不清。好些人心头直颤。   至于后面何容写出如何平定内乱,安抚百姓,甚至诛杀江西境内的官员,无端让人发寒。   “现在你还想跟朕说什么?朕都听着。”泰定帝等着告状的人把上面的内容看清后,这才张口,那一位连忙告罪道:“臣失言。”   泰定帝不善问:“只是失言?作为朝中重臣,你不是第一日为官,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数。不过是因尔等容不得前线反复罢了。你们以为区区叛乱就该在短短数日平息,而不该一拖再拖。你既认为事情如此简单,为何不一开始自荐前往,为朕分忧?”   对喽,真是那么容易办的事,怎么是前无人自荐?   相反,一个个反而急于把何容推出去?   “既无为朕分忧之后,何以事成之后,不问百姓,不问前方诸卿安好与否,只急于问罪。是该尔等问罪的吗?朕竟然不知,乱得以平,反而无功而有过?”泰定帝确实很是火大。   怎么着,兢兢业业干活的人有错,他们这些旁观者,甚至可以说是煽风点火的人,反而可以居高临下评价在前方费心平乱的人是对是错了?   “陛下,臣知罪,臣知罪。”战战兢兢跪下赔不是的人也是吓得不轻,他没有想到不过一句问话,竟引得泰定帝勃然大怒。   “既知罪,贬出京,你该到地方去看看,以后再告诉朕,你们既对前线诸事不了解,自不该指手画脚,动不动就要问罪。”泰定帝必须要杀一杀如此风气,这样不正常的风气,怎么能够长存于朝堂之上,当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陛下。”京官挺好的,好些人千辛万苦才能回能京城,谁承想就因为不得体的几句话,这竟然就要被贬。   “拖下去。”泰定帝下令,面容冷峻,语气果决,摆明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外头的守卫可不是吃干饭的,虽然自泰定帝登基以来,对臣子不论有多少不满,都没有让他们拖过人。可是这样的事在朱元璋手里他们常干。   相比之下,泰定帝吩咐拖人罢了,朱元璋那是干脆一言不合即打人的,打完再贬。   所以,泰定帝已然手下留情了。   泰定帝似乎也意识到该让底下的人知道,他并非一味仁慈的人,一但涉及国家根本,他是会比任何人更果断。   “陛下,何大人是不是太独断专行了?毕竟是江西承宣布政使。她竟然说杀就杀?”行,别的事都可以不提,杀一个江西巡抚,何容才几品官,她怎么敢?   此话落下,不料泰定帝接话问:“你们以为,朕当初为何许她便宜行事之权?朕防的就是有官员祸害百姓,以生民乱,故给她这个权利,也是让她拥有这个权利,为朕杀贪官,诛污吏。像江西承宣布政使司这样的官员,不杀不足矣平民愤。难道尔等以为,朕给出的权只是摆设?”   当然不可能。   但凡泰定帝要不是意识到问题严重,就不可能给出这样大的权利。既然给了,难道泰定帝会在意何容用他给的权利杀一个官,以生平民愤?   “朕给尔等的权,是要尔等为朕分忧,为民办事,只要尔等做到其中一点,都算尔等不负朕所望。”泰定帝有所要求,只要他们能做到其中一点,足矣。   这回,想说何容太过什么的,谁也不敢再指责。   泰定帝于此时问:“就没有人想想,江西接下来该怎么办?”   “儿臣以为,既然何容已查明江西动乱原因,何不让她留下,以安民心。何时江西百姓不再不安,再让人回来。”朱至第一个出面建议,立刻有人提出反对道:“陛下,臣以为不妥,何大人毕竟年轻,一介女流之辈,如何能安抚一省百姓。”   “哦,一介女流之辈能杀贪官,诛污吏,查清原由,助诸位平息叛乱,她有没有能力,我以为已经算是有目共睹,应当不会有人再生质疑。可是她明明做得很好,你们却还是信不过。不管你们信得过信不过,她在江西,到现在为止,何容事情办得极是不错,那么,陛下顺势为之,以令其继续安定江西。不然,要派你们在江西动乱之时,没有嫌弃她是女流之辈,举荐她前往江西,自己却不敢去的人去?”   朱至一张嘴确实厉害,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不长眼,更是无/耻。   要不是无/耻,怎么能无视何容作为,说出她一介女流之辈,不堪大用的话。敢情何容送回京的奏折,上面写的桩桩件件竟然都是假的?   朱雄英低头闷笑,显然对朱至怼人太狠这一点,十分赞许。   泰定帝于此时接过话道:“说得没有错,何容既然之前把差事办得不错,江西的事,就让她留下帮忙办吧。”   被朱至斥责眼瞎耳聋外加无/耻,,再听泰定帝表明支持朱至的态度,谁还敢张嘴。   也是他们全然忘记了,朱至也是女子,就算这些年她没有帮过何容,却并不代表她允许人抹去何容的功劳。   再说了,何容若是留在江西,好好办事,待回了京,必免不了加官进爵。   这有了实打实的功劳,彼时谁能拦得住。   其实急于阻止,不希望何容留在江西的人,怕的就是已经显露出才干的何容接下来当真把江西治理得好,到最后他们谁都没有办法除掉何容。   现在,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把何容搞定。   然而,余光扫过朱至,也是让人想起朱至给何容的锦衣卫。   据说,何容几次三番遇险,多亏有锦衣卫护卫,这才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   嘶!以前只觉得锦衣卫的存在让人不舒服,毕竟那可是无处不在,无处不监督他们的锦衣卫。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锦衣卫的掌控,怎么能不让人不喜。   好在朱元璋退位,泰定帝并没有那么强的控制欲,锦衣卫好像已经由朱至全盘接手,彼时他们庆幸于朱至没有像朱元璋一样紧盯着他们,这就是好事。   可惜,这会儿他们又觉得,锦衣卫落在朱至手里,实在不是一件好事。锦衣卫之前对他们是恐惧的存在,现在是让他们极度不安的存在。总之怎么样都觉得,锦衣卫就不应该存在。   这点事,朱至就不管了。   江西的情况,其实细节方面锦衣卫已经送来,泰定帝也看到报告,也正因如此,他才决定让何容留在江西,尽可能给何容机会,这也是给天下女子的机会。   “该支应的人你安排着点。”泰定帝叮嘱朱雄英,不难看出泰定帝对何容留在江西这一事寄以厚望。   朱雄英立刻应下一声是,余光扫过朱至问:“武举也差不多结束了,是不是可以派几个人过去帮忙?”   “要是有人毛遂自荐当然可以。”朱至心情显得很好,何容啊,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她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   “这一回报名的十来个姑娘,个个都有真本事。”朱雄英觉得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于大明,朱至,天下女子,都是一件好事!   朱至眼睛瞬间变得亮闪闪,“还好,有很多姑娘能够自强不息,没有放弃自己。”   纵然知道在这样一个世道,生为女子很难有所作为,可是依然有女子不愿意按别人定好的日子而过。所以,朱至很庆幸,庆幸不管在什么时候,依然有女子不愿意放弃。   “确实。”朱雄英十分认同朱至一番说辞,也觉得对于大多数已经接受自己一生都为男人们活的女人而言,能有这十来个学得一身好本事,丝毫不逊于世上任何男儿的女子,这于他们而言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按你们的意思,是要等到武举结果出来?”泰定帝追问,朱至可是要往福建去的人,福建的事拖到现在,也是时候该过去解决了。   “不管是福建或是江西,都是要大清洗,也就是女子有机会大显身手的地方。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清洗时,就是凭本事立足的时候,不趁此机会带这些已经露脸的女子们牢牢扎根,那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泰定帝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确实是。   随后,这一回的武举所取的人可就比上回多多了。十三名女子成为武举人,另有十名男子脱颖而出,武状元这回是男的。是一个高大威猛,手执双锤的男儿,名武勇。人如其名。   朱至去看了最后一场比试,不得不说,其实最后这一男一女的对决,若不是这位武勇天生神力,最后以绝对的力量打败擂台上的另一位,未必不能再出第二个女状元。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赢得起,必须也输得起。   随后,泰定帝将这一回不管是科举或是武举所得的人才,都在保和殿召见。文弱武盛,这么明摆着的局面,谁瞧不出来,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让朝中文臣难受。要不是朱至命的题,怎么着一场科举也不可能只得了那么几个人!   恨是恨得朱至咬牙切齿不假,可是朱至出了这样的题,不是也按照如今大明的情况所出的?   要怪,只能怪这一年参加科举的人确实没有几个像样的。文不对题,一味溜须拍马,朝廷取了这样的人,视这样的人为人才,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嘶!好不容易稍缓的人,但见这武举中竟然女子占大多数,那就更不好了!   女人,果然打不下第一个不安分的人,接下来会有更多不安分的女人冒头。朱至,都是朱至!   他们恨归恨,可是他们都很清楚的知道,他们奈何不得朱至。   “大明能得良才,大明之幸也。诸位与朕共饮一杯。”泰定帝开口,眉宇间尽是喜色。毕竟,人才,没有谁敢说不缺。   众人皆举杯与泰定帝一道共饮,泰定帝道:“江西动乱,朕心中难定,虽今已平定,思百姓受朝廷所迫,不得不举起造反的旗帜,朕更觉惭愧。武举中的诸位,有谁愿意前往江西助何容一臂之力?”   咔嚓!好些人差点把脖子给扭了,难以相信泰定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陛下。”立刻有人想出声阻止,这种事不可啊!   “朕问的是武举人们,不是你们。”换而言之是让他们把嘴闭上,一个字都不要再说,否则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臣愿往!”没等他们想好怎么开口阻止,下一刻,已经有人站出来表示,她愿意。   是的,她。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个长相普通,举止却十分沉着老练,一眼看去便让人忽视的女子。   “臣愿往。”有一个,就有第二个。能够不远万里前来参加武举的女子,都是相对聪明的女子,自然,她们都很清楚,想要在这男人的朝堂上站稳脚,她们须得把握一切机会。   江西,哪怕泰定帝不提,她们都会想办法争取前往江西,更何况泰定帝还问了,谁能舍得错过这机会。   十二位女武举人,一眨眼的功夫竟然有六人出面表态她们愿意前往江西。   “好,太子安排。”泰定帝看到有一半的人愿意前往江西,心情更是愉悦,于此时叮嘱朱雄英把这桩事安排妥当。   “是。”朱雄英应得尤其爽快。   不用说,想阻止的人都阻止不了。看看泰定帝,再看看朱雄英,他们是听得进劝的?   “剩下的就归我吧。”朱至在这个时候开口,这回有人反应更快了,“公主,朝廷选拔的人才,岂可尽归于公主,各部衙门都有缺人,公主万万不能全要了。”   无论朱至要人干什么,这一刻,几乎文臣们只有一个想法,绝不能把人全给了朱至。   人才人才,科举才选出十个人,这就已经够让他们郁闷的了,要是全让朱至要去了,他们得怄死。   “剩下的女将都给你。”泰定帝似乎听进了臣子们的劝,立刻出言拍定,无二话,人不能全给,可是那些女子却是可以都由朱至安排。   “想来诸卿是不愿意安排她们的,大明选出的人才不是放着的,而是要用。所以,你们不用的人,给安和公主吧。”泰定帝知道有人想说的话不少,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并不想再听到他们说出任何理由,他比他们自己更了解他们。   果然,随着泰定帝话音落下,就算只是把剩下的女子都给朱至其实也不太乐意的人,终是不敢再吱声。   毕竟泰定帝既然开了口,那就是明摆着要一句准话。他们但凡敢要求把人留下,就得用人。   莫要以为泰定帝随口一问而已,往后什么时候泰定帝要是问起,他们留着人但凡不用,等着吧,泰定帝绝不可能饶过他们。   “谢谢爹。”朱至自然得感激,而一干女武举人眼睛亮闪闪的瞅着朱至,不用问都知道她们有多高兴能跟着朱至。   是的啊,身为女子,朱至在前线奋勇杀敌,守卫山河,早已成为无数女子的偶像。   参加武举,一心想出头的人,她们满心所愿无非是成为像朱至这样的人。跟在朱至身边,就是最有可能成为朱至一样的人。   “倭国小夷,屡扰临海之民,朕欲派遣信国公往福建去,你既得闲,自去福建跟着信国公多学着。再者,你嫁入汤家多年,也该跟长辈们多亲近才是。”谁也没有想到,泰定帝拍板把人交给朱至用后,立刻便要朱至去福建。   嗯,这个事倒不是无人所有耳闻,而是先前定下的人是信国公。谁承想现在又让朱至前去。   “是。”朱至爽快答应。   北元已灭,今又迁都北平,北边暂时不会有战事,朱至一个喜欢上战场的人,大概是差不多要准备学习水战了。   也对,信国公可是汤显的祖父,朱至也得跟着唤一声祖父。不趁着信国公还在,多跟他学着点,难道要等将来没人教的时候,她再自己摸索?   所以,让朱至去对付倭国,那挺好的,总比人在他们面前晃悠让他们难受。   因而,这回没有人吱声了。朱至一走,顺便把所有女人都一并带走,那简直不要太好。   然而多年以后,无数人为今日没有阻止朱至领人走而懊恼,悔恨终身。   此刻,他们更多欣喜于终于可以把朱至这些女人送得远远的,再也不用看到她们,为她们的存在而心堵。   却不知,这宴席过后,朱元璋特意寻上朱至叮嘱道:“此行一到福建,先把整个福建围起来,什么都不用干,把那些当官的全都拿下杀了!”   !!!朱至纵然知道朱元璋恨贪官,可是开口就是让朱至杀掉整个福建的官,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仅是福建的官员,就连那些乡绅富商,你瞧着该杀的也一并都杀了。”万万没有想到,朱元璋一个喜杀扬名的皇帝张嘴就是让朱至杀人也就算了,泰定帝竟然也是同样的意思。   不,这比朱元璋更狠好吧。乡绅富商,爹啊,您莫不是想把福建有钱有田的人都干掉,好让她顺利推行收回田再分田? 第173章 立斩   ◎张弛◎   这话, 朱至当即问出来。   泰定帝眼中闪过欣喜,很是满意朱至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朱至就是想问问, 明显更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万万没想到却是肯定的答案。   受到惊吓的朱至不由摸了一把小心脏,毕竟朱元璋说出杀贪官污吏的话没什么新奇的,可是某爹说得太狠, 以至于让朱至都震惊了!   “你爹说得对, 别管是谁,胆敢拦着不让你干事的人, 无须手下留情。”朱元璋听完给泰定帝补充,听来心情显得十分愉悦, 这才是他的儿子啊!   引以傲的朱元璋更得叮嘱朱至,“锦衣卫已然查清楚,证据确凿,贪官污吏也好,乡绅富商也罢, 为官不正, 为富不仁, 都不必留。杀之以震慑天下,便于你后面放手分田。”   总的来说, 朱元璋和泰定帝是给朱至指一条路, 告诉她到底该怎么行事。杀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的乡绅富商, 是既能平民愤, 也能让朱至后续能够顺利推行改革的办法。   法子不能说不好, 朱至听着心里有了底, 至于要怎么做, 她会随机应变。   只是让朱至没有想到的是,朱元璋和泰定帝叮嘱后,马氏也亲自叮咛。   “我知道你不是嗜杀之人,正因如此,此去福建,你须决断,不要因一时之仁,以令分田中断。你不是为自己,你是为大明百姓。王朝更迭不可避免,今天下既是我们朱家执掌,你为大明公主,须向天下万民表明,大明皇室心存百姓。而且,天下女子也在等你。但凡你这一回让天下女子从此有田有地,至少她们不再是处处依附男人才能活。同为女子,知女子之苦,能等到君臣相争,急需找到另一个平衡。女子,纵然只是作为棋子,能够出现在朝堂这盘棋上,就是我们的机会。至儿,此后女子的前程如何,在你。”马氏信任朱至,更对朱至寄以厚望,正因如此,她才要朱至须果断。   “你父亲和你爷爷不同。你爷爷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在他心里,他是君,满朝文武是臣,既为君,他容不得旁人忤逆他半分。他可弃于这满朝群臣,却容不得他们弃于他。”马氏说起朱元璋时,不难看出她的无奈。   “这是霸道,□□。”朱至吐槽朱元璋,马氏凝重道:“是啊。因而夫妻相保容易,君臣相始终难。你爷爷不一定是能够海纳百川的皇帝,可你爹会是。他仁厚爱民,他会是一个比你爷爷更合适的皇帝。因而,你只管放手去做,万事有你爹在身后为你撑腰,还有我。”   马皇后想让朱至知道,朱元璋会犯的错误,泰定帝不会犯。   既然认定朱至提议的重分田地是好事,泰定帝就会支持到底,对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有多少人说朱至的不是,朱至都不必担心,只须放手将此事办好,办妥。   朱至哭笑不得辩解道:“奶奶,我不担心。自来改革就没有不被人反对的。我做的都是我认为该做,理当做好的。至于将来,最差不过一死,谁还能不死?变革非一朝可成,只要不是随我亡而灭,必令大明百姓能够过上他们想要的太平安乐的日子。”   如此豁达,无畏,马氏搂过朱至道:“我们至儿是好孩子,更是国之栋梁,大明得能你,甚幸也。”   “爷爷一味把奶奶困于内宫,管那么些破事,实大明之不幸也。”朱至的感慨不是今日才有,而是一直那么觉得。倘若这个皇帝由马氏来当,会比朱元璋更好。   “如今也不晚。正好我回了北平,你在北平铺的局,我为你扛起。”马氏并不觉得曾经的自己有多少委屈,也不至于过不去,以后,将来,才是更重要的。   “你手里那些女兵跟你多年,也是时候让她们上战场了。只你一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够。”马氏对朱至的情况相当清楚,正因如此,她才会提议朱至应该把人放出去,最好能够让那些女子绽放属于她们的光芒。   “奶奶放心,我会的。”朱至辛苦练出来的兵可不是用来摆设的,以前没有让她们出战,是因为她们本事不到家。   现在不一样了,确实也是到了该让她们各显身手的时候了。   相较于朱元璋、泰定帝、马氏的叮嘱于离别在即的朱至而言实属不正常,常氏知道朱至将要往福建去,只管准备一应吃食,收拾行囊,叮嘱朱至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这才正常。   朱至连连应是,保证自己出门在外也会照顾好自己。   常氏再不舍,那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人。   再者,泰定帝和朱雄英明摆着有什么事要朱至去做,她要是拦着,叫朱至不高兴不说,怕是更坏了泰定帝和朱雄英的事。   于大局上,常氏从来不拖累泰定帝。   不过,朱至照旧是要把朱允炆带上,对此,这一回泰定帝却道:“允炆留下。”   饶是朱允炆也没有想到泰定帝竟然要把他留下。   “你年纪也不小了,跟在你哥哥身边,早日做出些成绩来,好与你封王。”泰定帝这算是解释。儿子眼看着一天天长大,不能一直当着皇子不思上进吧。泰定帝是想自他开始,不再一味给儿孙们封王,也就是希望儿孙们都能有本事,至少能够对得起他们生在皇家,受百姓供养。   “我跟着姐姐也可以做出成绩。”朱允炆习惯跟在朱至身边,那让他感觉安全,舒心。   泰定帝突然让他留下,朱允炆总觉得有别的原因,绝不是泰定帝说的那样而已。   “此事就此定下。”可是,泰定帝却并非在跟他们商量,而是要就此定下。   朱允炆便明白,泰定帝已经打定主意,任他们再说什么也是无用。此时朱允炆和朱至只须听话照做而已。   朱至明面上没有驳泰定帝的意,私底下还是跟泰定帝说上一句,“爹,不至于。”   不想泰定帝却难得不听劝的道:“在这件事上听我的。再者,允炆总跟你在一块并不是长远之计,还是让他跟在你哥哥身边多看看。允熥也不小了,正好让他们一起跟着你哥办差。”   眨了眨眼睛,朱至道:“也不用那么急吧。”   不料泰定帝闻言瞪了朱至一眼道:“你怕是忘了自己几岁开始办事的。”   那,朱至又不是正常孩子,拿她一个不正常的人要求朱允炆和朱允熥,确定好吗?   终究,朱至没说出来。承认自己不正常,那还得解释,算了!   没能说服泰定帝,朱至只好闭嘴。   朱允炆的不乐意,谁都看得出来,朱雄英且寻上朱允炆问:“怎么,一直跟着你姐姐,不乐意留下来帮我了?”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允炆一看朱雄英有所误会,赶紧解释。   “那就安心留下,你确实不小了,得做出成绩让人看,顺势爹也好给你封王。跟在你姐姐身边,你功劳立得再多,别人也只记得你姐是女子一点,连带着对你都没有好印象。”朱雄英算是给朱允炆解释了泰定帝为什么把他留下。朱允炆低下头喃语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跟着姐姐心里踏实。”   这种安全感是别人所无法体会的,以至于朱允炆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说服人才好。   “你也渐渐长大了,总不能一直跟着你姐姐。”朱雄英如是问。   “为什么不可以?我能给姐姐打下手。”朱允炆不甚乐意,怎么长大了就不能跟在朱至身边呢?他又不是什么事都不会干,他也可以帮到朱至。   朱雄英且道:“话虽如此,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不知?”   此话一出,朱允炆没了声音,他怎么会不知道,此时却对这个规矩不满之极。   “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狗屁不通的规矩。日后朝堂上既少不了女官,到时候还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那才是最大的笑话。心思不正的人,看谁都觉得龌龊。难道我们要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朱允炆忍了忍,终是没能忍住吐槽。   朱雄英笑了道:“确实,这世上狗屁不通的规矩多着,你要是不服气就把这破规矩改了。反之,改不了你只能受着。”   对喽,这世上就是如此。规矩是人定的不假,可是如果你没有本事,只有满腔不满,不会有人拿你当一回事。   规矩,要么你强大到有能力改变,要么你就只能受着。   “姐姐此去福建,并不仅仅向信国公学习水战是不是?”朱允炆细细一品,总觉得朱至此去并不是简单的学习而已。   “对。”朱雄英并不瞒着朱允炆,但细节方面不能告诉朱允炆。   朱允炆听着朱雄英一个对字却没有了下文,便知道好些事不适合自己知道。虽然朱允炆对这一点也有些不满,但他也清楚,他没有能力反抗。   “从明天开始,你跟在我身边学着处理政务。”朱雄英适时终止话题,同时与朱允炆道:“好好学。”   朱允炆小声嘀咕道:“哥哥莫不是以为我跟在姐姐身边多年只学了行军打仗?”   “那就用你跟你姐姐学到的本事好好帮帮我。啊,顺便教教允熥。”朱雄英哪里会不知道朱允炆跟在朱至身边并不是只一味学了行军打仗,朱至在处理政务上可是一把好手,他何尝不是想看看朱允炆学得怎么样。   “不是,哥哥你还没教允熥吗?”一听要教朱允熥,朱允炆头都大了。   想他和朱允熥相差几个月而已,他早就跟朱至学着如何处理政务了,朱允熥却是还没开始?   朱雄英理所当然的道:“你比允熥聪明。”   那朱允炆能说不是吗?   “既然你比他聪明,就不能按对你的标准对他。你也是当哥哥的人,你姐姐怎么教的你,你也怎么教允熥,不对?”所谓传承嘛,不就是一个教着一个,慢慢的传承下来?朱雄英觉得一个教一个挺好。   “那哥哥呢?”好,朱至教了他,他是可以教朱允熥不错,那朱雄英呢?他教谁了?   “我验收成果。”朱雄英特别不要脸的说。   朱允炆呆了,朱雄英冲他一笑道:“总之,允熥就交给你了。要是教不好允熥,我会告诉你姐姐,就说你竟然没有把她教的本事学到。你姐姐大概会伤心的。毕竟她把你带在身边这些年,手把手教你,十分用心。”   嘶!朱允炆觉得,他知道朱至是个没有下限的人,只要能够达到目的,朱至才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万万没有想到,这不只是朱至一人!眼前的朱雄英简直比朱至更要无/耻。人家却是引以为傲!   “大哥,哪有你这样的。”朱允炆实在没能忍住控诉,不想朱雄英理直气壮道:“我可以这样。所以,一定要教好允熥。”   丢下这话,朱雄英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朱允炆瞪着朱雄英离去的方向,想的是朱允熥得怎么教!   在此之前,朱允炆得送朱至离开北平。   虽然朱允炆是想跟着朱至一块去的,不过朱至道:“政务繁重,我这一走,你留下帮着爹和大哥处理政务。你都长大了,是要学着担事了,顺便要是有什么不讲理的人告我的状,你还能帮我说说话对吧。”   这话朱允炆爱听,立刻与朱至保证道:“姐姐放心,谁要是告你的状,我一定怼回去。”   怼这个词必须是朱至教的。   朱至听着愉悦笑了,“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朱允炆重重点头。自小朱至庇护于他,如今他长大了,也必须要庇护于朱至。   只是,很多事从一个转点开始,终是不一样的。   大批的军队将所有城墙,各地府衙团团包围,待见大军出现,有人想要出门,却被门口的将士拦下道:“安和公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甚至就连城门也随着军队接管,顷刻间城门已经关上。   “安和公主有令,关闭城门,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   一个斩字,霸气尽显,自然免不得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可是城门已关,但见那身着铠甲,威风凛凛的将士,他们谁会觉得他们的不满能让他们冲出城门?   此事,懂的人都懂,须用最快的速度互通消息才是。   然而他们想传递消息,难道以为就能随便传了?   “拿下。”院墙掷纸也好,飞鸽传信也罢,无一不被识破,人拿下,鸽子交到上头人手里,一应书信都收集起来,最后是要送到朱至手里。   城墙守卫替换,城中府衙被围,所有官吏人家门前都有守卫,如此严阵以待,难免让人生也不安,再加上他们送出去的消息没有任何回应,更让人不安到极致。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各府随着朱至来到,也都一一被请到府衙。   但见一身玄墨宫装的朱至居于正堂之上,手执书卷,闻脚步,轻抬眼眸,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倒让刚来的人有心想跟朱至行礼,在朱至垂眸那一刻,叫他们想说话的人都说不出话了。气氛沉重得让人不敢吱声,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来,这才注意到,都是熟人。   都是一处的官员,谁和谁不管暗地里是什么样的关系,认得对方是肯定的。   早到的人以为就他们几个,等满堂都站满了人,自然让人惊心不矣,这,这竟然是把全省的官吏都押来了吗?   “公主,都到齐了。”在他们惊心或不确定时,万河行来禀告,也就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人,到齐了。   朱至应一声,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书,整理衣袖与一众人对视道:“诸位大人来前无人告诉你们要见的是何人,如今我自介绍一下,大明安和公主朱至。”   哪怕没有人告诉他们,是何人来请,大家都清楚来见的究竟是何人。   既是朱至下令封城,更将他们各府全都看管起来,如今要见他们的必然是朱至。   可是刚刚一来,就朱至那一个眼神,把他们吓得一个激灵,突然间说不上话,这一滞吧,就让他们错过机会。后来的人更是因为有心避之,倒想看看朱至一介女流之辈,能如何他们。   不承想,朱至也不在意,有什么事等着人齐了再说。   “诸位大人还不见过安和公主?”万河一看朱至自我介绍后,一个个竟然在那儿发呆,立刻出言催促。   未明身份,不行礼还有借口,如今朱至表明身份,他们要是再不知见礼,就一个犯上,无视皇家的罪名,朱至就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见过公主。”别管多少人心不甘情不愿,此刻就得客客气气与朱至见礼,君臣之别,饶是他们想无视都不成。   朱至应一声,随后下令道:“着将福建布政使推出去斩了。”   !!!此令下发,一片哗然,谁能想到朱至一开口竟然就要人命。疯了吧!   然而一旁将士已经冲进来,纵然他们不认得,万河在上头,请人的时候这位布政使是哪位,必须认得。   人立刻冲进来,准确无误捉住福建布政使,这便要拖下去。   “公主纵然是公主,也无处置朝臣命官之权,更何况臣是一省长官。”福建布政使一看情况不对,纵然害怕,也得为了自己一条小命做最后挣扎。   “公主草菅人命,就不怕天下皆效仿吗?”可惜,前面一句话并不能让朱至为之而动,直到他喊出这话。   “说到天下皆效仿,难道我不是向你学的。拖出去,斩!”朱至回应了一句,内容令人惊心,可是无人敢多嘴多问,尤其朱至都说了,这是学的他,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人已经拖到堂外。没有给人多想的机会,将士手起刀落,圆滚滚的脑袋落在地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几欲令人作呕。   然而亲眼看到朱至话不说两句就要了他们之中最大的官的脑袋,谁敢呕吐?死死的捂住嘴,拼命的咽回去,只怕被朱至看见,那他们可就麻烦了。   “接下来是谁呢?”朱至好整以暇扫过在场的人,视线所到之处,一个个面露惊色,慌乱垂头,只怕下一个就是他们。   “提刑按察使。”朱至喃唔出这个官名,下方那一位已经软坐在地,连忙与朱至求道:“公主,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眯起眼睛盯着坐在地上的那一位,朱至道:“看来你们都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都挺该死的。”   “公主,公主。”   他这一唤,朱至压根不曾理会,“提刑按察使,主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纠官邪,戢奸暴,平狱讼、雪冤抑,,以振扬风纪,而澄清其吏治。这些,你做到哪一样了?拖出去,斩!”   身在其位而不谋其责,留之何用。朱至一个个杀,她想看看在场这些当官的,最后有几个能撑住。   “公主,公主,公主饶命,饶命!”这一位哀求叫唤,望朱至可以饶他不死。   可他怎么能不死?   再一次有人上来拖着这位下去,当着一众福建官员的面斩杀。   布政使的血尚未干,已然再添新血,这一回,满堂半数的人都撑不住软坐在地。   朱至连他们犯下何罪都不说,一上来就杀了一省三司中的两位长官,底下的人心里比谁都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而朱至既然敢上来就动手,更证明朱至手里早已握有证据,杀他们,杀得理所当然,事后她也无所畏惧。   那么,他们呢?   谁做过什么事,谁心里最清楚。按朱至如此雷厉风行,这一来就动手的态度,怎么不让他们害怕,害怕自己做的那点事全都已经为朱至所察,那他们......   “行了,都回去吧。”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以为自己肯定要死在这儿的时候,朱至突然发话让他们走。   !!!他们听错了吗?   朱至怎么可能放他们走,怎么能放他们走?   呸!错了错了,能跑,那必须得跑。   “怎么?不想走吗?不想走也挺好!”朱至目露凶光,话音落下之际,一群怕死的人惊醒,“公主,公主,臣等告退,告退。”   跑,别管朱至为什么放过他们,此时此刻先跑为敬!   然而跟着朱至来的人难免纳闷了,“公主为何让他们走?”   朱至笑笑道:“自然是先礼后兵!”   万河的视线落在堂外那两个头颅上,这也能叫先礼后兵?   “把他们两个头挂在城门上,然后张贴一份告示,告示的内容就写,主动归还自洪武年起强买强卖民田之官吏,乡绅,富商者,本宫饶他们不死。为期三日,三日之后,不归者,杀!”朱至这让人挂着人头又写告示的,哪里是什么先礼后兵,分明是威胁于人。   可是,这些人敢做,难道就没人治得了他们了?   别开玩笑了,治是必须要治得了的。   “另外,编首歌让人唱唱,大概意思就是杀贪官分田地,惠于百姓。”朱至用着轻快的语气说起这事,让人其实心里都不太拿得准,朱至究竟是在说笑或是认真的?   “民意不可违。让百姓没有活路的贪官也好,奸商也罢,自该一个不留。百姓所求,我们杀起来更名正言顺。”朱至眼中闪烁着令人发颤的寒意,立时让人明白,朱至哪里是在说笑,她说的都是认真的,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话。   “下官立刻去安排。”武举人中有人出面。那么两件事是她们能干的,她们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能干什么?   “公主,当细数布政使和按察使所犯之过。”有人站出来,以为公告之上不能漏了这一点。   “百姓既受朝廷官员欺压,今公主前来是为百姓主持公道,当告百姓。”不仅如此,这位更是连理由都说出来了。   朱至回头看去,三十来岁的妇人,略显英气,朱至立刻想起她的名字窦平。   关于窦平的平生经历也在朱至处过了一遍,幽州人士,祖上也是官宦人家,至于元隐居幽州。年少好武,父母爱重,由着她随兄长习文弄武。毕竟那会儿的天下乱象已生,学得一身本事吃不了亏。   父母豁达,欲为之觅得良人,可惜,父母所愿终是借付,千挑万选为她挑的却是一个软骨子。在她父母双亡后,又以她多年无所出而将她休弃。   窦平倒也洒脱,男人而已,一个不是东西的男人,要来何用。   恰听闻何容竟然考上了武状元,更在朝为官,立时窦平便了心思,勤补三年,窦平即往北平参加武举,然后就成了武举人。   毕竟年纪在那儿,窦平算是所有武举人中最年长那一位,因而从阅历上来说,相对丰富。   此时与朱至建议,朱至点点头道:“也对,该让福建百姓知道,福建变天了。那就由你去写吧。万河,将他们的恶行全都给到窦大人。”   万河恭身应是,窦平对窦大人之称却是不敢受。   如此,各办各的事去。   朱至把人放回去,这城门虽然开,却不代表人人都能出去,至少但凡城中的官吏和乡绅富商,想出城,门都没有。   自然免不得有人闹事,甚至更是聚众闹起来,一声声哭诉朝廷欺负人,连城都不让他们出,这是想干什么?   “朝廷诏令,既为大明子民,只须遵守,原因,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知道。你们若是执意不愿意回家呆着,各府大牢有的是房间给你们住?再闹,就请你们走一趟。”守在城门的人可是朱至手下的士兵,朱至的命令无人会无视,至于想闹腾的人,敢闹,又不是没有地方关他们。   果然,随着这句警告落下,还想继续闹腾的人不敢闹了。   看看一众将士往前迈一步的动作,无一不在警告他们,想试试看有没有人敢捉他们,好啊,来吧!   谁想被关进大牢!   急于想要出城的人,哪一个不是要逃命。   没逃出去不说,竟然还把自己送进大牢,看起来他们有那么傻?   自问不傻的人果断决定回家。   可是,待路过那公告之处,尤其看到挂在那儿的人头,心里有鬼的人能坐得住才怪。   不成,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否则那两位就是他们的下场。   那要怎么办?   是的,要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改变这被困笼中,无法逃脱的局面。   一但认命,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认命,那要怎么样不认命?   无论如何,有人将问题抛出来,就得一块商量。   好在,虽然朱至依然不让他们出城,却没有像刚开始那样困着他们的意思。能够三五成群一块商量,在他们看来已然是一件极好的事,他们是得要想想清楚,到底要怎么才能破局。   “事到临头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凑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实在是说不出话来,眼下的情况他们谁都清楚,就朱至今天杀人的架式,连个理由都不给人,那就是完全不管不顾,直接杀人的意思。   “反,我们拿什么反?我们手里有人有兵?你再看看城外,你是没看见那有多少官兵在那儿?你以为,她安和公主敢来,就没想过我们敢反?她怕是就等着我们反。”   可是,聪明人不是没有,朱至为什么突然把他们放回来,真以为是对他们网开一面?   不,那是想吓他们,既要看着他们挣扎,也想看看他们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   死局啊死局!   “城中的告示你们看了吗?是不是只能听她的?”   提起告示,已然有人大喊道:“你怕是疯了吧。”   没有人再作声,事至于此,究竟怎么着,他们都有数,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他们再怎么蹦跶,依然改变不了他们早已是俎上鱼肉的事实。   最终,反是没有人敢反,让他们把自己辛苦弄来的田交出去,看得出来没有人愿意,只能是不欢而散。   得到消息的朱至笑笑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惦记和外头的倭寇联手?”   万河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道:“不会吧,这可是通敌叛国。”   “人都要死了,争一争能活,若不争就只有一死,管你什么通敌叛国。事若成,他们能逃过一劫。毕竟保住命可比什么都重要。但凡他们还有点良心,也不至于半点活路都不给百姓留。”朱至只是依常理而论,万河不得不说,这人性有时候说不准。   “公主,若是日倭进犯,那......”万河想到朱至手里的兵力,困住整个福建可以,再要应付外敌可就有点吃力了。毕竟他们手里那点兵没有跟倭寇交过手,真打起来,不知敌情,还要护着百姓,并不好办。   “信国公到哪儿了?”朱至快马加鞭赶来福建,也是因为事情拖得太久了。   北平送信往凤阳,信国公又是上了年纪的人,谁也不敢催促他。比起福建的驻军,朱至必须更相信信国公。   “已经入福建境内。”万河赶紧回答,朱至点了点头,“行,让锦衣卫盯死了人,海上更不能有半点松懈。”   外贼不可怕,可怕的是内贼,内外勾结,那对福建的百姓将是灭顶之灾。   “公主,是不是先一步把人扣起来?”既然担心内外勾结,万河以为可以先一步把人都扣起来。   “还有两日。毕竟已经公示。”朱至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漆黑的一片夜色,最终道:“不管是谁的通信,一律截下。”   她倒要看看,锦衣卫严防死守,还会不会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信送得出去。   万河应下一声是,立刻去安排。   不过,朱至的等候不算全然无用,确实有人将所有田地上交。   如此,也算让朱至稍松一口气。   但是眼看三天的时间一过,有人果真是头铁无比,主动上交田地的不过寥寥数人。   三日时间一到,朱至再不给人机会,一声令下,当下将福建境内所有官吏,乡绅,富商全都拿下。   后世记载,泰定改革,始于泰定四年,由公主至于福建开展,公主以重兵把守福建各处,擒福建官吏,乡绅,富商。公主细数官吏与乡绅富商勾结,强卖强买民田,沆瀣一气兼并田地,草菅人命,以至福建百姓苦不堪言。公主奉帝诏而来,杀贪官污吏,诛乡绅富商,再以福建境内所有田地,按福建境内百姓人头而分。以福建五千人的血,启改革之路,天下无人不知公主铁血手腕。   而今,面对拿下的人,连同他们的家眷,粗略算下来有五千之数。每人的罪名,朱至都让锦衣卫丢到他们面前,好让他们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们欺上瞒下,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如今面对铁证如山,他们该死。   本来给他们时间,朱至想留他们一命,可惜领受此情的人太少,那么,该送他们上路了。   朱至不曾犹豫,即下达杀令。   她知道,这些人必须杀,甚至日后如果遇到不配合的人,她还得杀。她也知道,这里面有不少人罪不至死,可是,他们还是得死。 第174章 变革   ◎诏令◎   一天之内, 五千人被斩杀。消息传遍福建,自然引得早在得知朱至杀了福建布政使和按察使后, 翘首以盼, 等着朱至把所有的贪官恶绅奸商一网打尽的百姓们拍手叫好。   然而消息传回北平,却引得一众臣子哗然,杀一省官吏、乡绅、富商, 靠!朱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不知道, 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这五千人的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万万是救不回来。现在重点也不在于救命,而是朱至做这样的事, 太凶残,太血腥了,朱至是疯了吗?谁给她的权利?泰定帝他是不是该管管?   “陛下,公主于福建杀五千官吏乡绅富商,既不曾上报朝廷, 过六部审核, 如此独断行事, 实属不妥。为天下所知,未偿不会传出公主残暴之名。”有了先前泰定帝惩罚官员时说过的话, 显然这些臣子多少都听进去了, 因而此时并没有张嘴指控朱至,反而相对委婉指出, 朱至一波操作很有可能坏她名声。   泰定帝于此时细数道:“福建布政使纵子行凶杀人, 夺民田, 强抢民女。按察使不受百姓冤屈, 放纵布政使肆意妄为, 以令国法形同虚设,百姓无处伸冤,他们可该死?”   闻此言,已然有人生出疑惑,为何这样的事竟然无一人听闻。   “朕心中有一惑,诸卿但为朕解惑。福建内诸事,江西民变,为何朝中竟然无一人知晓?”泰定帝没有给人开口的机会,已然先一步问出心中疑惑,等着眼前的臣子们为他解释解释,因何福建已经民怨沸腾,朝中却无一人听闻?   一片死寂,许久无人答之,泰定帝眼神骤然变得冷峻,“朕有闻,福建百姓接二连三派人出来上告,每一个出来的人都有来无回,以至于最后再无人生出状告之心。”   这回,堂下更是无一人敢接话。   “许奉仁,不如你亲自为朕解释解释?”泰定帝等不到回应,没有关系,他亲自点名。   被点名的人颤抖出列,不敢与泰定帝直视道:“臣,臣,臣......”   一个个的臣子,他想要否认,却不知泰定帝究竟查到多少。   “你给朕好好看看这是什么。”泰定帝从袖中掏出好几本折子,掷向许奉仁。   许奉仁不敢不看,跪下爬着向前,待看清上面的东西时,惊得连声哀求道:“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可是,泰定帝眼中的冷意更甚,“让朕饶你性命,你可曾饶过告状百姓的命?”   这回许奉仁不敢吱声了,泰定帝道:“太上皇自登基以来,一心惩贪,朕以为颇有成效,如今看来,终是朕高看了你们。能联手欺上瞒下,以令大明国法无存,威严尽,非尔一人之能。你是自己说出你的同伙,亦或者让朕一个个帮你说出来?”   这个问题问出去,不少人心都要跳出来。   “安和公主杀贪官污吏,不仁乡绅富商,你们觉得太狠了?那不如试试朕杀贪官时会不会比太上皇更狠。”泰定帝一直忍着,忍到现在怎么样?算是要划上一个句号了。   许奉仁已经抖成了筛子,谁想拿命去赌一个皇帝会不会杀人,那不是找死吗?   “陛下。”许奉仁哀求着,泰定帝已然道:“知道公主为何在福建杀五千人吗?贪官污吏贪来的钱财也罢,田地也好,皆为儿孙,乡绅如此,富商亦如此,故,诛其满门,叫他们断子绝孙。”   说到这儿,堂下众人皆惊得抬起头了。   对,朱元璋杀贪官是从不留情,可那只杀贪官一人,并不诛连。人人都觉得泰定帝仁厚,谁曾想泰定帝竟然那么狠,杀一人算什么,灭其满门,才能让人生出畏惧。   “舍一人而富儿孙,你们打的如意好算盘,所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你们的儿孙既因你们之故而得享富贵荣华,也该随你们付出代价。朕倒要看看,从今往后,你们还敢不敢贪。”泰定帝将自己的用意道破,狠是狠,可是谁又敢说没有用?   “所以,朕给你们改过的机会,你们是自己站出来,或让朕一个个点你们的名?”泰定帝从容不迫再问,等着臣子们自己坦白。   然而,没有被点到名的人都抱有一丝希望,以为他们的作为绝不会有人知道。更何况,泰定帝已然放了话,查出贪官污吏杀的可不再是他们之中哪一个,而是一家。   纵然为了儿孙着想,又有谁舍得主动承认自己曾经贪污受贿?   泰定帝等了半响,却无一人站出来,饶是泰定帝知道,有人敢贪,绝无人敢认,此时依然失望。   “太子。”没有人认吗?好,泰定帝给他们机会,他们既不愿意把握,那就用不着再跟他们客气。   朱雄英得令而出,从袖中拿出一份公文,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开始读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一省杀五千人算什么,随着朱雄英拿出那小本本,满朝欺上瞒下,勾结官员杀百姓,拦状告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这会儿还有人顾得上管朱至的事,想想自己有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北平的情况,朱至同样收到消息了,同时也感慨无比道:“怎么从前贪官那么少,到我们大明,贪官怎么越查越多?不法之人也越来越无所顾忌?”   钱,钱,对,他们都知道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朱至想着大明给官员们的俸禄,那真是养命都难。   可是泰定帝登基后第一件事不就是把他们的俸禄几乎都翻上一翻了?   嗯,当然,可能在此之前有人已经入了坑,想爬都爬不出来,便只能在泥泞中挣扎。   朱至想的是,到底这贪污的风气要怎么样才能杀一杀?   这个别说朱至想,泰定帝何尝不在考虑。   但,比起这个事,朱至得先把眼前的事解决。   毕竟她这一杀可是把福建一省内的官员杀得七七八八了。不仅是官员,就连小吏,但凡查实欺压百姓,为吏不仁者,也是一个都不放过。   以至于百姓们是拍手叫好不假,突然空了那么多官位,须得迅速补上。   无二话,朱至带来的人一个都不能闲,赶紧都补缺去。   大官可以不管,各县知县必须立刻补上。   这就有人有疑问了,这从来没有管过事的人,赶鸭子上架,确定能行吗?   朱至能给武将们写六部行事手册,县令手册什么的,那也早就备好了。   人手一本,迅速学习上手,就这样,朱至把人分出去,先把老百姓们的事解决了。   至于治安问题,真以为朱至领来的兵是吃素的?   再说了,这会儿信国公也终于到了。   信国公虽然在听说朱至入了福建既大开杀戒后也惊得不轻,听闻福建百姓过的日子后,对朱至当机立断砍了那么些为官不仁,欺压百姓的官,自是拍掌叫好。   福建一带的百姓,本就深受倭寇袭扰,日子过得苦,虽然百姓们依山靠海,以打鱼为生,那也不代表不需要田地。   虽然对他们来说,没了田,只要他们还有船,日子总也能过得下去。   谁想正因如此,反而叫那些个官吏乡绅肆无忌惮,他们知道,百姓们但凡还有活路,就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因而才会一回又一回的用各种办法夺百姓之田,强卖强买,手段那叫一个层出不穷。   信国公长叹道:“没想到大明建朝数年,竟然还有这么多狗官,该杀,该杀。”   在信国公身边的人提醒道:“公主如此大开杀戒,必令天下惊。更怕是结下了仇。旁人不敢对付公主,咱们家可就不一定了。国公爷不可不防。”   “那也就只能怪他们行事不端,倘若坦坦荡荡,何畏于旁人盯着?”信国公可不是那不讲理的人,朱至做的那是利于大明,利于百姓的事,为此得罪文人,得罪乡绅,得罪富商,那又如何?换成信国公要是知道有人敢那么肆无忌惮伤害百姓,他定也毫不犹豫选择杀光他们。   信国公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当初会加入红巾军,会起身反抗,就是因为他们被人欺负得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曾经他们受过的苦,哪里愿意再同样加附百姓们身上。   自然,对于朱至这样救民于水火的人,于百姓而言,那更是人人盼着,却也知晓盼都盼不来的人。   “你啊,真真是忘了本了。”信国公对身边的人颇有些不满,他们怎么能觉得朱至做下杀贪官,为百姓除害的事,因为有可能危及于汤家,而自此觉得不应该为之呢?   那人被信国公说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连连与信国公告罪。   好在,信国公也没有再揪着不放,不过,想着身边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汤家的人里,不知有多少人也害怕吧。   他们害怕归害怕,信国公还得写信回去告诫他们,谨言慎行,不许生怨,若是叫他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传到外头叫人听见了,以后他们都别说自己信汤。   他汤和的儿孙,可以无能,但绝不能分不清好坏,善恶不分。   汤家,真是多亏了有信国公这样的明白人。   信国公到了,朱至那自是亲自来接。   “祖父。”一身水绿色常服,朱至与信国公见礼,信国公是一见着朱至便满脸笑容,不敢生受朱至的礼,唤一声公主。   “辛苦祖父了。”朱至看着信国公一路舟车劳顿,再一次朝信国公作一揖,谢之。   “说的哪里话,太上皇和皇太后都不嫌辛苦,我不过是来一趟,指挥人干点事,当不得一声辛苦。倒是公主这儿,万事小心,若是有什么用得上老臣的地方只管开口。”信国公岂敢言苦,朱至到福建要干的事才开始,朱元璋和马氏早就跟他透过风了。   既是利于百姓的事,纵然不利于大多数文人,乡绅,富商,那也该为之。   “祖父放心,需要您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跟您客气。”自小到大,该寻帮手的时候朱至可是从来都不犹豫的。再说这可是信国公。别人或许朱至信不过,信国公那必须得是自己人。   “那你这接下来?”信国公不得不低头问问,接下来朱至是有什么打算?   “田地都收回来了,那就顺势再分田。正好人都杀光了,剩下的都是普通人。”朱至能下那么狠的手,就是为了能够顺便收回田,顺势分田分地。   信国公瞥了朱至一眼,有些不太确定。   “祖父有话不妨直说。”信国公那眼神,朱至又不是看不见,看见了,就更得问问。   信国公已然道:“重分田地,人人有份?”   这一点是信国公从朱元璋嘴里听到的,当时信国公没有多想,最近闹出女状元,女举人,让信国公不得不放开脑洞去想,一想,信国公就觉得不简单了,朱至可不是那等别人不说她就什么都不干的人。   “本就该人人有份。”朱至眨眨眼睛,理所当然而答。   信国公咂咂嘴,朱至道:“祖父没看出点端倪来?”   对此,信国公如实承认道:“看出来了。”   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信国公才会有此一问,毕竟事到如今,上头的皇帝都想好干什么了,朱至作为前锋,那就是打开一个局面,就如那星星之火,慢慢燎原。   “你们就不怕?”信国公是想说,要是依着他们那么搞,很有可能要出事。若天下大乱,那当如何?   “民心所归,何畏之有。”对,不管是泰定帝和朱至最大的倚仗从来都是民心,是百姓。   “得民心者得天下。”朱至相信百姓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连所谓好坏都分不出来。   信国公一听也就点了点头,说得是,民心所向,得利于民,纵然不得文臣拥护,乡绅支持又怎么样?他们要是想挑事,以为谁会跟他们一起闹吗?   百姓得利,有田耕,有饭吃,有屋住,上头那些人怎么叫嚣,看百姓会理他们才怪。   有悖人心,才会令天下动乱。   “行,你既有数,那就放手去干,放心,我在这儿给你顶着,谁要是不长眼和你过不去,我给你撑腰。”怎么说信国公也是开国功臣,他人就站在这儿,就是一种震慑。   “谢祖父。”朱至必须表示感谢。有人撑腰可是好事,傻子才会不要。   信国公露出笑容。   在真正分田地之前,朱至先前就让人在福建传话了,话里话外都是朝廷有意重分田地,什么叫重分田地呢,那就是按整个福建内现有的田,再根据福建内的人口平分。   同时,还有这样一个调查,朝廷想问问百姓们,若是每隔个三十年分一次田,大家伙觉得如何?   三十年一分田,这是怎么说。   自然有人细细为他们解释,三十年重新分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都按人头来分,这样就能保证不管怎么样,百姓手里都有田,别人再怎么强卖强买,最终这些田都会回到百姓手里。   嘶!一听这好处,无数人都觉得这个好啊,太好了。   其实底层的百姓比谁都清楚,朝廷就算分了他们田,并不代表这个田他们就能守得住。   仗势欺人的人从来不少,但凡手里有了钱或者是权的人,都会想办法为自己聚拢更多的财富,甚至为此不择手段。   历代王朝为何覆灭,不正是因为土地兼并,田地最后大部分都聚集在了小部分人手里,大部分的百姓却无田可耕,只能慢慢轮为佃农,最后再慢慢成为奴隶,直到再也无法生存时,这才不得不揭竿而起。   现在朝廷说了三十年一分田,那,不管有人用什么手段把田占到手,到最后还会徕分到百姓们手里,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支持,怎么能不支持?   利害关系一说明,谁都知道要怎么选。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百姓们得到的消息是最浅浅易懂的,可其他人,比如读过书的人得到的信息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如此,那这田地也当归于国,为朝廷所有,这可是要把田地私有的规矩给改了!   不,这可怎么行?田地要是都归朝廷,那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连田地都不是他们的,那他们以后怎么发家,怎么垄断?又怎么在为人上人,凌驾于普通人之上?   福建内的消息,纵然看起来好像都还不怎么样,却是无人能不当一回事,赶紧的把相关消息送到北平,让人打听打听,这个事到底算是怎么回事,怎么才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北平内的气氛其实并不比福建好。   毕竟泰定帝查查欺上瞒下,连同福建的官员们一道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人,那是真就一个不留,皆诛满门。   北平城同样血流成河,杀得不少官员都胆颤心惊,以为泰定帝下起狠手来,那是比朱元璋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惹人注目的更是,朱元璋亲自下令削藩。   削藩啊!便是要收回各地王爷们手中的兵权,从今往后,他们手里的兵归朝廷调遣,谁不得私自用兵。   另外,各地的藩王,王爷是王爷,也得守大明的规矩,没有皇帝的指令,不得擅自插手地方事务。   这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更多人关注一众就藩的王爷们是怎么想的。   他们能怎么想?给他们封王,让他们就藩的是朱元璋,现在是朱元璋要把他们的权利收回来,他们敢吱声吗?   心里怎么想不重要,明面上他们对于前来接管兵马的人都只能配合,老实上交要权利。   接二连三的消息砸得朝臣们脑子嗡嗡作响,无奈他们对藩王一事,只要藩王们不说不配合,谁也不敢多管。   因而相对来说更关注福建方面的事,这才是跟他们息息相关的大事。故听说福建传来的消息时,想要打听泰定帝心思的人那是绝对不敢大声说话,小声试探问:“陛下,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不若朝廷出面澄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与不是?”然而泰定帝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句话,问得一个个都顿了半响,不确定这个问题他们是不是应该回答。   泰定帝身形前倾,俯视而问:“怎么,这个问题让众卿十分为难,无法回答?”   可是,泰定帝明摆着非要一个答案不可,他们想不答,不行!   “是。”最终,纷纷给出这么一个答案,虽然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这自古有言,别管私底下他们想怎么,显然都不可能当着皇帝的面否认这事。   “所以这传言对朝廷并无损害,那就让他们传吧。”泰定帝为这个话题划上句号,意思挺清楚,传言不算假,也没有反对朝廷,指责朝廷的意思,那朝廷为什么要出面澄清?   谁也没有想到泰定帝竟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也是打定主意不再议。   然而让他们怎么再跟泰定帝说?   出面澄清的内容,是要澄清什么?   澄清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是错的?   真要他们敢说出这话,泰定帝能立刻问问他们是不是想造反,若非想造反,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难受,实在是难受之极!   明明他们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劝说泰定帝不可以让流言再传下去,却因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谁也不敢再吭半句。   然而,就这样放任不管吗?福建那头到底为什么会传了这样的话来?要知道朱至才刚杀了福建的官员,如今整个福建都在朱至控制之下,那是不是也可以说,如果不是有些消息是朱至有意让人传出来的,根本不可能有人听得见。   嘶!究竟朱至去福建是干什么的?干什么的?   泰定帝不是让朱至跟信国公学打仗去的吗?   啊,对,信国公!信国公还在福建呢,说来他们遇上这么多事,信国公怎么说也算是朱至婆家的人吧,还有汤家,他们闹不明白朱至到底要干什么,可是汤家难道不好奇?   没办法从泰定帝嘴里打听到任何情况,甚至泰定帝明摆着不管朱至想干什么的架式,他们莫可奈何,却未必不能从汤家那儿打听打听消息。   可惜,他们太想当然了。   泰定帝不说的事,朱至能告诉汤家?   饶是汤家上下在得知朱至一气之下竟然杀了那么多人后,小心肝也是止不住乱颤的同时,也在想,朱至这么干是不怕报应?   不不不,没有报应,哪能有什么报应。   没等汤家人想好要不要跟朱至那儿打听打听,信国公的信已经快马加鞭送回,无二话,告诫汤家上下都给他小心点。谁要是犯了事被人参了,别指望信国公出手救他们。   ......汤家上下在看到信国公信中内容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再脑子不好使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不好了啊,朱至看情况接下来不定还要做出多少事,他们这些人最好尽快把自己的事处理妥当,否则将来要是被捉了把柄,别怪信国公或朱至不帮忙。   比起北平里摸不清楚朱至想干什么的人,朱至这时候已经把福建相对安排妥当。杀完贪官污吏后,福建一切步入正轨,接下来就是开始让福建内的百姓登记。   在已经放出要分田的消息之下,百姓登记什么的,百姓们那叫一个积极,让百姓更意外的是,这登记登记,竟然连女子也要登记。   有人忍不住随口问一句,“女子也能分田地吗?”   “为什么不能?女子不是人吗?”登记的是朱至身边的女兵,原本是教坊司的人,后来自请于追随朱至身边,有心上阵杀敌,练了这些年,如今这些女子纵然看起来羸弱,但军中将士,无论是谁都不敢把她们当作弱不禁风,柔弱可欺的女子。   这些教司坊出来的人,都曾读过书,识得字,登记事宜朱至便让她们负责。   早已习惯分田分地从来没有女人份的人们一顿,想反驳说之前分田地的时候都没有说要分给女人们,可一想,分给女子也挺好,毕竟谁家都有女眷,要是都能分到,那他们家可就多了不少田了。   想通这一点,一时间谁都不吱声了。毕竟没有人会舍得把到手的田推出去。   在此之前,朱至也让人往各村去,把村里的女眷们都召集在一起,重点只为了问女眷们,她们是否愿意分田?   这话问得,谁能不乐意。   想她们这些女人啊,从来分田分地都没有她们的份,因此在家里一向没有地位,家里谁不拿她们当成白吃饭的。可是明明家里里外外的事,她们都参与了,只是因为分田从来没有她们,致使她们就成了一个白吃饭的人。   但是,分田,以后女子也得跟男人们一样服徭役。   这个条件一说出来,本来挺高兴的女人们一顿。   “那我们也要分田。不就是服徭役吗?男人能干的事,我们有什么不能干的?我们在家里干的活什么时候比男人们轻松了。有了田,那就是我们自己的田。咱们女人不管是在娘家或是在婆家,从来都被人压得死死的,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田是命,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咱们只要分得了田,那就是我们的,不管咱们在哪儿,咱们只要有田,那咱们就有底气,就不怕离了男人咱们活不下去。”   可是,通透的女人从来不少。   哪怕她们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得几个字,并不妨碍她们通过生活,经历,有了见识,开胸襟。   权利和义务,这原本就是对等的。   想跟男人们一样分得田地,她们女子也得跟男人们一样服徭役。   “对,咱们不怕服徭役,本来就是做惯粗活的人,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好的?有了田,咱们就有底气了。那可是我们的田,我们的。以后咱们面对所有人都能抬头挺胸的告诉他们,咱们是有田的人。”   多少女子明白田地对她们而言是底气,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底气,她们才能抬头挺胸。   朱至收到调查的结果,几乎大部分女子都愿意分田服徭役,只有小部分的人不愿意。   那就不管了,少数服从多数。   当然,朱至还得跟福建内的人说一说某些事,比如那些正经的人家的田地,朱至亲自登门说明大明将行改革,从今往后,所有田地皆归于朝廷。   聪明人乖乖把田地契约送到朱至手里,朱至自然不会再推辞。   不聪明的人当然表明了不乐意,交出地契是不可能的,死都不可能。   可是朱至可不是在跟人商量,田地归国所有这个改革势在必行,谁也别想阻拦。交了,省了朱至另外准备地契,不交,不过是重新写上一份单子。   执意不肯上交地契的人自知朱至绝不可能轻易罢休,可是朱至这样明摆着抢田抢地,那必须要上告。   至此,北平内的官员终于知道朱至想干什么了。她是真打算重新分田分地,而且由此定制,以后大明朝的田地至此都将归于朝廷。每隔个三十年再一分。靠!那他们还有田吗?他们还能占田发家吗?   暗暗骂着脏话的人,在这一刻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了,这事要说朱至开干前没有跟泰定帝商量,鬼都不信。   那,这就是泰定帝卯足劲等了这些年准备的大招?他,他竟然真要将天下之地尽归于朝廷?朱家?   嘶!想不到啊想不到,万万是想不到,他们以为送走了喜怒无常的朱元璋,以后日子肯定好过了!不承想他们想得挺美,泰定帝虽然不像朱元璋那样喜欢喊打喊杀,却直接要断了他们发家致富的路。   不行,这个事万万不能答应。   一时间,反对朱至在福建推行重新分田,将天下所有的田地都归于大明的奏折,如同雪花一样络绎不绝送到泰定帝的案前。可惜泰定帝对于这些奏折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瞧见了吧,谁都不是傻子,这样触及他们根本利益的事,他们绝不会允许发生。”泰定帝与朱雄英那么一说,朱雄英道:“损于小部分人,利于大部分人,该为。”   “接下来会有人寻上你的,你知道该怎么做?”泰定帝提醒朱雄英,朱雄英拧着眉头挺不乐意的道:“我装勉强,不同意,这不是给他们感觉我跟他们是一路的,接下来他们一准会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对,他们会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那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泰定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可他眼下那份决绝,但凡谁要是看到这一刻的泰定帝,定不会再觉得他不像朱元璋。   朱雄英突然反应过来,怔怔望向泰定帝。张张舌,朱雄英只觉得舌上被千斤重担压住,发不出声音。   “正好,你爷爷已经明诏削藩,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再有人认为你叔叔他们也是可以拉拢的人就不一定了。就这么定了。”泰定帝拍板,根本不给朱雄英再说话的机会。   因而,泰定帝将所有参朱至的奏折都压下,明摆着不予理会。   他这不理会,马上有人意识到泰定帝的态度,这不是明摆着不管,也是由着朱至在福建试手。福建要是试成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在全国推行?想到这点,谁都坐不住。   就这会儿,朱至已经开始主持人重新再分田地,那原本占据田地不愿意交出的人,哭哭闹闹,死活不肯。朱至在这个时候拿出泰定帝的诏书,明明白白告诉他们,重分田地,从今往后凡大明境内所有田地皆归于大明朝廷的规矩从现在开始定下。阻拦变革,不遵朝廷诏令者,以谋逆论处。   朱至自然知道,这样一道诏书霸道□□,然而田地不再归于私有,所有权利掌握在朝廷手里,这是为了确保百姓们的田和地不再被人肆意夺去。此法利于民而不利于上位者。而反对的人必须都要压下。不顺者杀!若非如此,绝不可能推行成功!   自来变革绝不可能滴血不沾,这也是为什么在离开北平前,朱元璋和泰定帝再三叮嘱于她,那是怕她,怕她下不了狠手。   朱至也曾想,她会不会狠不下来?   可是,如果她不狠,将田地归于朝廷实施不起来,有些事便避不了,也逃不掉。   她如今是大明公主,她在这个位置,就不可能做一个手里不沾血的人。   无辜也好,不无辜也罢,胆敢阻拦变革者,绝不能饶。   朱至诏书一亮出来,早早在朱至打了招呼后便自觉将田地上交的人很是庆幸,亏得他们没等朱至用强的,否则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如今,你们还要不应?”朱至传了诏书,看向那坐在地上哭闹不休的人,等着他们的回答。   显然这个问题在看到朱至身后一身铠甲在身的人,都只能变成否定,他们不想死,若想活着就别指望跟朝廷作对。   朱至刚来福建杀了多少人,这才过去很短的日子,应该有很多人还记着。   杀人,朱至不惧于杀。死在她手里的人已经不少,再多加点,朱至已经不在意了。   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日子,朱至不是没有过过,但是,她知道,把天下田地归于朝廷,再由朝廷摊分到每一个百姓的手里,这样,就能够保证百姓们手里有田。有了田,百姓就有饭吃,就不会闹事。   财富免不了聚集在小部分人手里,最底层的百姓,经过有权有势的人数代的经营后,他们会越来越苦。原本能够让他们活命的田,最后都会变成别人的,他们终将一无所有,这就是把百姓们往死路上逼。   朱至是想改变这个局面,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一来最后究竟会造就什么样的结局。但是,她也想像那一位伟人一样,尽所能为人民谋划,用着他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尝试让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们能够过上好日子。   “公主如此行事,陛下下此诏令,不怕引起天下士绅的不满?”闹,看样子是闹不成了,让他们就这样接受结局,谁也不愿意。终究这句话喊了出来。   “你们这些士绅在费尽心思谋划百姓活命的田时,想过百姓会不满吗?知道他们若是不满,又将是什么后果?我倒想看看,你们乡绅不满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朱至反问人之后,同时也等着他们所谓的士绅团结一心。她好看看究竟是谁更令人畏惧。 第175章 推行   ◎密谋◎   出言企图威胁朱至的人, 被朱至指向在他们面前乌压压的百姓,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到底是谁欺负谁。   是啊, 相比于士绅,天下最多的是普通人,这些勤勤恳恳只图温饱的人。   很明显, 朝廷在士绅和普通人之间选择了后者。前都想闹, 闹吧,朱至等着。   放话的人想要吓唬朱至不成, 倒是被朱至吓了一着,不敢再与朱至多嘴, 连滚带爬的起身,走了。   朱至把人吓走,也就继续刚刚要办的事,分田分地。   这分,就得从一村一村开始, 各村的人都聚集在一块, 田地的总数和人口总数都在朱至那儿, 田地的好坏都有记录,这就开始按人头分了。这都分好了, 田地是公平的, 至于抽到哪边的地,抓阄啊。   大家都一起捉, 抽到哪个就哪个, 谁也作不了弊。按这样的分法, 确实没有人争议, 很快这便安排好了。   有了朱至示范, 其他各处来学了几天,就在各地按同样的方式推行。   值得一说的是,田地都分完了,福建没有闹出任何事,证明朱至派去办事的人相当不错。   可是,北平传来消息,六部官员十数人企图挟太子朱雄英以篡位,为泰定帝所识破,六部官员皆被拿下,尽诛之。   消息内容十分简单,谁都清楚简单几行字包含多少腥风血雨。   细节上,等泰定帝那边收拾好残局,朱雄英才把事情经过告诉朱至。   总的来说,朱雄英是饵,打一开始泰定帝便已经打定主意放出的饵,为的就是把居心叵测,不满于即将推行变革的那些人引出来。   泰定帝的态度已然不需要明说,那分明就是要支持朱至。   如今朱至在福建推行,看着吧,用不了多久,泰定帝一定会在大明境内完全推行。   朝臣们明白,反对的人知道如果不趁泰定帝没有完全推行前阻止,一但泰定帝下定决心,就现在他们这些舍不得把手里的田地全都交给大明的人,彼时还能是泰定帝的对手。   就得趁事情没有定下前想办法改变,绝不能让泰定帝下了诏令,否则事情就麻烦了。那,他们就得想,该怎么样才能阻止泰定帝。立时间他们便将注意力放到朱雄英身上。   朱雄英是太子,大明名正言顺的太子,一但泰定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朱雄英就可以顺利登基。   泰定帝眼看就要失控了,那他们就想想办法换一个可以掌控的皇帝。显然,朱雄英就是那个在他们看来可由他们掌控的人。   所以,一群人便想着怎么可劲骗朱雄英为他们所用。   看到这里,朱至想的是,她哥那么多年的表现,怎么看也不像个傻子,怎么会有人觉得,她哥会为朝臣们所用,最后能听他们的话一道商量谋反这个事?   这个疑惑,朱雄英料到朱至肯定想不明白,因此,朱雄英在信中为朱至解释了。   他们愿意相信朱雄英会为他们所用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从心底里相信,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舍得错过唾手可得的皇位。朱雄英已经是太子,离那个位子只有一步之遥。   可是,试问古往今来的太子有几个是能顺利上位的?   太子别看离那宝座只有一步之遥,却有太多人止于那一步。   所以,那些官员们觉得他们可以帮着朱雄英迈过那一道坎,真正掌控天下,朱雄英会拒绝吗?   傻子,他们是不会认为朱雄英是个傻子,却只会觉得朱雄英必免不了如同很多太子那样,急于早早登上皇位。   泰定帝显然也明白他们会利用这一点,由着他们自信满满的把朱雄英变成他们的人。   然后,不二话,联合朱雄英手里最适合配合他一道造反,甚至会很乐意他造反的人-凉国公蓝玉。   这可是凉国公。大明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凉国公。   不过,凉国公上回北伐时犯了一点小错,被泰定帝罚去寺庙反省了一个月,想来凉国公心里未必对泰定帝没有不满。一个不能由人们掌控的皇帝,一个可是有着凉国公血脉的皇帝,朱雄英那一声舅公想必绝不会白叫。   果然,朱雄英出面一说,凉国公二话不说的决定支持朱雄英。   这回苦于手中无兵的人高兴了,有凉国公在,那还需要担心什么吗?这支持朱雄英上位的事一定能够办得漂漂亮亮。   怀揣这样的念头,这六部官员更是让朱雄英用太子之职,将能守卫泰定帝的人全都调离,既为太子,本身朱雄英就有调动百官之权。   朱元璋与当年的太子,如今的泰定帝共用臣子这个事,泰定帝今日也是有样学样,甚至学到极致,凡朝中臣子,皆听朱雄英调令。   这般大的权利,从前有人觉得当这大明朝的太子实在是太出人意表了,到现在看着朱雄英可以随意把官员调出北平,把泰定帝架空,自是暗中窃喜。同时也在想,要是泰定帝看到自己给了儿子那么大的权利,最后竟然把自己坑得渣都不剩,他该是什么反应?   不少人表示,嗯,他们挺期待。   当然,朱元璋回了北平,暂居于北平这个事,无人忽视。   朱元璋虽为太上皇,然泰定帝默许朱至做下的事,何尝没人寻到朱元璋面前。对此,朱元璋态度相当清楚,泰定帝既然现在是皇帝,他做的任何事,谁都不许说三道四。不管他们服与不服,都忍住。   正是因为试探朱元璋无果,才更让他们下定决心不管不顾,定要一道把朱元璋和泰定帝解决了。   只能说,也不知这些臣子哪里来意味,认为凭他们那点本事,他们一准能把开国的朱元璋,稳稳当当从太子登上皇帝之位的泰定帝解决了?   迷之自信造就的后果就是,等朱雄英和凉国公带着他们进皇宫时,别管是朱元璋也好,泰定帝也罢,父子一堂等着他们。   当看见这一对父子时,不少人心头直跳。   说实话,连宫城同的守卫都被朱雄英搞定,兵不血刃他们就进了宫,站在这儿,正高兴的官员们压根没有意识到,太过顺利的局面何其假。   但这一刻,看着朱元璋和泰定帝身边没有一个守卫,只有贴身伺候的宦官,甚至,泰定帝见着他们竟然还跟他们打招呼道:“来了!”   一句来了,无端让人听得头皮发紧。   什么来了?为什么会是来了?怎么就是来了?   下一刻,他们就知道了。本来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掉转头将他们围住。   !!!如此戏剧的一幕让他们心惊肉跳,不可置信。不约而同唤了一声太子!   太子缓缓转过身,面容冷峻的问:“在你们看来,孤就那么蠢?”   蠢得听他们几句话撺掇,便起了篡位之心,轮为他们的棋子?毕竟,一个杀父夺位的太子,那还不是由着他们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面对眼前问着他看起来是不是蠢的朱雄英,一个个确实以为朱雄英好糊弄的人,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发颤。   此时,他们终于意识到,从始至终,从始至终都是计,都是引他们入局的计。   由此他们也该想到自己会是什么结局了。   至于自知已经无力回天的这些人是如何骂朱家这么三代人的,朱雄英也就不说了。   而这些人,既入局中,泰定帝就等着他们中计,至此,又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杀一儆百,变革在即,朱至在福建需要震慑,泰定帝更要震慑天下,以令天下知,谁敢有违朝廷诏令是何下场。   不得不说,朝廷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杀戮,瞧着人无一不惊心。   本来心里有些不赞成变革的人,于此时此刻都只能歇了。   没办法啊,今时不同往日了。   绝对的君子专权,让大明皇帝的权利空前的大。   他们不是没想连合其他藩王一道动手,毕竟朱元璋都下令削藩了,诸王若不动,以后就只能是手中无权的光杆王爷。   可惜,面对朱元璋,没一个敢动反抗的心思。   藩王们没有人愿意为配合,唯一能想到的人,朱雄英却是诱饵。失败的前例有目共睹,朝廷控制所有的兵马,无人能与之争锋,想动手,想谋反,他们有什么资本能与大明对抗。   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终究,他们这些人都成光杆司令,生死尽握于皇帝一念之间。   所以,为什么朱至敢说变革就变革,说重分田地那就分了。就是因为不管是为官也罢,为臣也好,他们再怎么联合在一起,手里没有兵的他们,更没有百姓支持,注定他们没有反抗泰定定帝的资本,掀不起任何风浪。   王莽改制把自己作死的结果,不会发生在大明。   朱至知道北平发生的事后,心里也就有了底,明了这回没有人会再敢吱声。   生与死,皆在帝王一念之间的结果便是可以绝对的独断专行,无所顾忌。   虽然朱至知道这样的专权对天下人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在改革一事上,这是好事。   今日大明所行的改革,但凡有为民着想之心的人都清楚的知道,这对天下万民意味着什么。   对此,有反对的人,也有支持的人。   朱至在福建推行此法时,有不少读书人俯跪在地,叩谢于陛下和公主。   损上层之利而惠于下层,只有真正心怀百姓的人才能做到。   因而,接下来朱至推广的变革就在无波无澜中完成。   信国公得知福建再无人闹事后也算松一口气,不闹事挺好,不闹事挺好。   等朱至把福建境内的田地分完,信国公那头其实也同样把该建的探查点建好了。   朱至也曾前去看过,毕竟倭国这样小国敢一再犯我边境,伤我百姓,要说朱至没点想法是断不可能的。   毕竟,就这忙着改革的时间,朱至已经让人开始准备船只。   信国公得知朱至那点盘算时,也跟朱至细细说起这陆战和水战的区别,总而言之就一句话,尽快让朱至上手。   朱至是个好学的人,信国公教得用心,她也学得用心,别管是在造船上也好,配置大炮地雷在船上这事也好,就一句话,让懂行的人来。   她是初来福建乍到不错,福建可有不少人早就对付倭寇多年。   朱至照旧按以前的行事风格,砸钱。她只要人建出坚固又迅速的船只,可以击敌于外,也可以防御于外。   对此,趁着信国公在,朱至就建议了,一味只在大明境内设堡监视有什么用,就得派人出海巡防。这海上的地盘也得划好了,免得以后起争议。   这个,信国公听着也是一愣,随口就道:“那不都是我们的吗?”   哈哈哈!说得一点都没错,都是他们的。   “那就得广而告之,好让人知道,那些地方是咱们的,不许人越过半步。否则,但有越界者,诛!”朱至顺势提出,信国公就喜欢朱至这霸道的小模样!   本来啊,屡犯他们大明海域,扰他们百姓的倭寇,无人不思灭之。但是架不住朱元璋早把倭国列为不征之国。   何为不征之国。便是朱元璋告诫儿孙不得恣意征讨之国。朱元璋将十五国列为不征之国,分别是:朝鲜国、倭国、大琉球国、小琉球国、安南国、真腊国、暹罗国、占城国、苏门答剌、西洋国、爪洼国、湓亨国、白花国、三弗齐国、渤泥国。   可是在朱至看来,这征不征的,人不犯我,我自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倭寇,接二连三犯我边境,伤我百姓,抢完就走,都不带犹豫的。这是拿大明百姓当什么?储备粮库吗?缺了就来一趟,不高兴也上岸来打一波?朱至但知倭寇行径,气得咬牙切齿,给她先等着,她要是不把这么一个小国灭了,她就枉活这一世。   不过,这海界一事,朱至也没有打算独断专行。怎么说这可都不是一件小事,日常百姓出海捕鱼所到之处那得考虑,甚至于这海离陆地的距离也得考虑。   因而朱至和信国公亲自出海。 第一回 出海坐船,信国公挺担心朱至晕船,好在朱至没有,上了船,那是如履平地。   听着福建的船民说明他们在哪一处捕鱼,而日常倭寇从何处进犯,朱至和信国公第一回 出海就正好碰上了。   无二话,见着倭寇绝不能不打,对面好像也是急冲冲想杀过来占点便宜。没想到碰上朱至和信国公。   他们两个出海,最好的海军敢不跟着一道护卫?他们两个但凡有半点差池,海军们都可以死一死了。   倭寇,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不是因为他们不好出征倭国,否则早打到他们家去了。   结果怎么样,他们不打,这群倭寇却总想从他们百姓身上得些好处,哼,真真是半点不知足。   “往后见着倭寇,他们敢犯大明,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朱至随行那是带了望远镜的,这船上同样也装了,因而不等倭寇们靠近,早已有人发现来报。   对此,信国公对朱至让人弄出来的望远镜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这确实是好东西。”   朱至对此道:“好东西多着,现在这点算不得什么,等将来有机会,我给您再多送几样。”   信国公那自是愿意的。   朱至一来,大炮地雷那都配上了,要对付倭寇,都没让他们靠近,人都已经被打倒了。   倭寇一看这军队不同于往日,火力太猛什么的,他们顶不住,想抢船没抢着,见势不妙,掉头就跑。   行吧,跑了就跑了,朱至和信国公都没让人追,毕竟他们今天是来看看环境的。   当然,一次就想把这海界定下来,明显是不可能的,再有朱至提及的海军巡逻,那就得想想要怎么巡逻才不至于被倭寇围了,又能够起到及时发现倭寇进犯,同时也能迅速在海上解决倭寇的办法。   商量再三,这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是必须的。而且必须要保证不能间断,若遇海浪,须得想想要怎么样及时回岸。   这牵扯所须的人才是各方面的,万万不能随意定局。   朱至是觉得,这是第一回 ,有问题实属正常,慢慢摸索,有问题就解决问题,重点是负责巡防的将军及时调整,必要让规矩利于海军们行事,也能守卫百姓。   对此,这点原则必须放在首位,无论何人须得牢记他们的初衷是守卫百姓安宁,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对的。   信国公觉得,朱至果然是擅长变通的人,这样的人不死脑筋,那行了,将来不会为难自己。   如此一来,海军巡防一事在信国公和朱至商量后,这就上报朝廷,连同海界都提了。   从前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海界的问题,朱至一提,啊,好像不能不划。毕竟要是没有规矩,谁都能来,那不就成别人家了?嗯,是要分界,这事,其实很多人的意思都是越大越好,最好整个海都是他们的那就更好了!   理想美好,现实大家都清楚,这事不可能。   就算真能归了他们,他们的船能向外驶出多远?   真要是走远了,后方跟不上,那不叫划界,那叫送人头。   凡事须得从实际出发,切忌好高骛远。   海嘛,也得讲究防守,这以何为界,没有先例在,确实很难定,泰定帝的意思也是让信国公把这事办好。   好嘛,信国公就知道,他来这一趟就不可能只办一件事,无二话,麻利的操办。   后世记载,自明泰定帝而始,海界划分,以令各国守制,凡有越我明海界线者,初警之,再警之,三击之。后世皆以明海界为我国海界,凡我华夏子孙,不让半寸。   等海界的事情定下来,信国公也就回北平交差,这回他是真要回凤阳养老了!   朱至亲自相送,信国公就不得不问问汤显这去向有没有跟朱至提及。   “祖父还怕阿显跑远了不回来吗?”朱至打趣问,信国公道:“想是我没那么傻的孙子。”   “祖父可知,黄河之水从何而来?”朱至笑着问了一句,信国公摇了摇头,朱至已然道:“阿显想去寻黄河之源呢。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信国公!!!寻黄河之源,这,可真敢想。   然而与朱至认真的双眸对视,信国公便明白了,朱至绝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这一去,那得多少年?”信国公就考虑这个问题,一个很实在,也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我们还年轻,趁着年轻把想做的事做完了,将来才不会后悔。”朱至并不急,汤显有自己的目标,开始去探寻,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人竭尽所能朝着一个方向奋斗,找到心中答案,才不负来这世间一回。   信国公觉得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无论做什么,有目的有方向,一心一意的朝着那样一个方向去办,就很好。   “说得对。”信国公只要确定朱至和汤显之间有商有量,丝毫没有因为分隔两地而生分疏离就好。   “福建事毕,祖父要回北平,我得继续。”朱至可不是就冲一个福建来的,既然要行改革,福建事毕,接下来就该往下一个省去。一个省一个省的推行,虽然慢了些,却能够保证不出问题。   大明,不需要急,只须一个脚步一个脚步的来。   信国公明白,朱至有她该做的事。   北平那头朱雄英也已经开始,显然这兄妹二人便要推动这改革,要亲自落实这将田归于公,自此天下田地皆为大明田地。   泰定四年,公主于福建推行改革,田地重分,自此不论男/女,凡大明之子民,皆可得田地。同时,此变革也规定,大明田地皆归于朝廷,此后二十年,三十年,视情况而定,再行分配。   此制一出,朝臣乡绅富商皆有不满,然朝廷□□,推行此法,凡有不遵者,诛。   面对起来反抗,不同意推行此变革者,皆成为刀下亡魂。自此,上下不敢有异议,皆不得不遵此法,上交田地,归于朝廷所有。   公主自福建而始,由此向西至北,亲自前往各省落实改革,太子自北平而始,此中到东,江南一带皆由太子亲自执行田地重分。历时四载,到泰定八年,终成!   费时四年,公主太子皆亲临于民,与民分说田地重分之好,得天下万民支持,虽有不愤于此制者,然民心不可违,岂由他们这些人一句不愿,不可,便可阻拦。   泰定八年,二十一岁的朱至再回到北平时,朱雄英膝下已有一子一女,长子朱文基,次女朱文垕。   当然,朱文基两岁,朱文垕刚刚出生。   名字都是泰定帝所取。不知不觉都成祖父的泰定帝高兴之余,同时也挂念朱至和汤显,这两人还记得他们是夫妻吗?一别都多少年了,汤显是打算一直不回来了吗?   唠叨朱至的话,在信里没少说,真见到朱至,心疼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斥责于她。   显然,朱至也是吃准他们心疼她这一点,信上他们怎么提都没关系,反正她不想看的内容她是完全可以选择忽略。   常氏一看朱至瘦得风都能吹倒的样,心疼得直抱住朱至,“怎么瘦成这样了?”   “事情太多。”朱至如是回答,不是她想瘦,忙里忙外事情太多,想不瘦都难。   “既然回来了,不管怎么样你得先把身体养好,以后有什么事让别人去干。”常氏不由分说的拍板,天大的事都不及朱至的身体重要,在没把朱至养得白胖前,谁也别想让朱至干活。   泰定帝和朱雄英也注意到朱至过于削瘦的身形,一致认同点头道:“是得好好休养。暂时你什么事都别管。”   “好。”忙了那么久,朱至也想好好休息休息。说话这会儿的功夫,朱至打了好几个哈欠,别管有什么人没见,常氏二话不说拖着朱至回屋睡去。   “阿姐。”朱允熥兴高采烈想来见姐姐,却被亲娘打了出去,“外头玩去,你姐姐困得厉害,不许打扰她休息。”   朱允熥歪过头还是想看看屋里的朱至,下一刻已然被常氏提拎出去,不善问:“我跟你说的话,你全当了耳旁风?”   “没,没有,娘,松手,松手。”朱允熥连连求饶,刚拔高的声音随着常氏手上一用力,他那耳朵都快要掉下来了,莫可奈何的低声求饶,求亲娘放过,放过。   常氏把人赶出去,赶得老远,这才道:“跟你说了你姐姐在休息,你是听不清吗?”   “听清了,听清了,娘,我不去打扰姐姐,保证不去,您松松手。”朱允熥可怜兮兮的哀求,盼着常氏能够听见。   行,常氏算是满意了,终于松了手。   不过,常氏再一次催促道:“赶紧走远些。”   朱允熥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听听他娘嫌弃的语气。   “就你那嗓门,两句话就能闹起来,还不赶紧走远些,免得吵到你姐姐。”常氏想到朱至瘦的那样,哪里能容儿子有一丁点吵到朱至的可能。朱允熥!   想要辩解一番的朱允熥收获常氏瞪眼,大有他要是再不走,别怪她手下无情的架式。行,他走,他走还不行吗?   最终,朱允熥带着亲娘的嫌弃走了。   出门口碰到朱允炆,看情况方才屋里发生的事他都听见了。   “难怪你不跟我一起进去。”朱允熥气呼呼冲向朱允炆,朱允炆翻了一个白眼,“只有傻子才会跟你一起进去。”   宫人都说了,朱至很是疲惫,因此连饭都不吃便睡下了。   这种时候去找朱至的人,不是明摆着欠收拾。   朱允炆素来清楚自己的位置,绝不做出惹人嫌的事。   “没义气。”朱允熥狠狠瞪了朱允炆一眼,朱允炆才不在意,他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常氏是什么样的人。对朱允熥常氏肯定有气第一时间撒出来,对他,朱允炆其实很乐意和常氏这位嫡母一直相安无事,所以,绝不会去触碰常氏的底线。   朱允熥气呼呼的走了,朱允炆站在墙外,看着墙内,已然长成的青年昂着头想要看清里面的人,却因为宫墙太高,注定不可能如愿。就好像,很多事他都被隔绝在外,无论他再怎么努力想要靠近,终究还是不可能。   “韩王。”朱允炆站得太久,久得让身边的人都禁不住出声唤上一句。   一年前,朱允炆终于得以被封为韩王,可惜的是,朱允熥多年来一直混日子,以至于到现在也没能封王。   旁的事常氏能跟泰定帝和朱雄英分说一二,耍无赖都成,独独在关系朝廷大事上,她是多一句都不敢说。   虽然常氏也盼着儿子能够快点封王,无奈泰定帝早有言在先,自他而始,纵然是他的儿子,也不能因为是他的儿子而得以封王,享百姓供养。   想要为王,须得他拿出真本事。   常氏知道朱雄英和朱至在做的都是惹起天下众怒的事,稍有不慎就会引得群起而攻之。   泰定帝连对儿子都有要求,不让人有蒙祖荫的机会,天下人也就不敢再要求泰定帝网开一面。   常氏若在大局上都是个糊涂人,也不可能得泰定帝多年爱护。   然而一直让儿子当着皇子,这改日成婚了,想想傅堇去岁已经成了武状元,眼下都已经往福建海军中去,常氏这心里那叫一个难受,恨不得拿了鞭子抽打儿子,好让他上进些。   无奈都这么多年了,同样是跟在朱雄英身边学着办差,朱允炆学得有模有样,架不住朱允熥在两位兄长的压迫下,愣是半点长进都没有!让他看公文,不好意思,他犯困。让他帮忙写写公文,不好意思,字写错了!   有时候朱雄英和朱允炆看着朱允熥,都想切开他脑袋看看他那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莫不是浆糊?   眼看实在没法儿逼得朱允熥上进,朱雄英也就只能由着他了。   在办事上朱允熥确实不怎么行,可要说玩乐,却是无一不精。   逗鸡溜鸟什么的,他是一点就通。朱至收集各类人才在坊内做出的东西,各种但凡跟玩扯上的,无一第一个上手的不是他。   以至于,朱雄英在得到这个结论时,终是没能忍住狠狠揍了他一顿!   玩东西他倒是不困了,还一点就通,简直气死个人了!   可是,朱雄英能怎么办?打一顿还行,却是不能把人往死里打是吧。   算了,先由着他,等他忙完手里的事,腾出手来再慢慢收拾他!   朱允熥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劫而不自知。   此时朱允炆被唤得回过神,正想说些什么,一旁传来一阵问安的声音,“太子妃。”   朱允炆赶紧回头一看,只见陈亘手里牵着一个白胖的孩子缓缓行来,见着朱允炆时,白胖孩子眼睛亮闪闪的甩开陈亘的手跑了过来,“二叔。”   “哎,文基。”朱允炆听着叫唤立刻蹲下抱起朱文基,朱雄英的长子。   “二叔,他们说姑姑回来了是吗?那个在所有人嘴里很是厉害的那一个姑姑。”朱文基长得眉清目秀,颇肖陈亘,长大定然是个俊美男儿。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入朱允炆的耳朵里,让朱允炆不由露出笑容,更别说这提及的更是朱至,他的姐姐。   “是呢,以后文基看到就会知道,你的姑姑比我们说的都要厉害。”朱允炆就是觉得朱至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我要去见姑姑。”朱文基人虽小,嘴皮很是利落,对于时常被夸赞的朱至,那是恨不得立刻见到。   “怕是不成。姑姑在外面累坏了,正在休息,我们文基再等等,等她睡醒了再去见她好不好?”朱允炆耐心的哄着人,朱文基闻言虽然有些失落,还是乖巧应一声是。   朱允炆哄人这一会儿,陈亘也终于走了过来,朱允炆连忙见礼,“嫂子。”   “二弟。”陈亘浅浅一笑,亲和的打招呼,朱允炆拍拍朱文基的小背道:“文基乖,随你娘亲去见奶奶,二叔还有事,就不陪你进去了。”   朱文基闻言从朱允炆怀里下来,乖乖走到陈亘身边,“二叔慢走。”   朱允炆与陈亘相互颔首,交岔而过,各忙各的去。   陈亘照旧牵着朱文基的手,朱文基已然昂起头问陈亘道:“娘一直都挂念姑姑,现在见不到姑姑,娘会不会失望?”   “还好。你姑姑回来了,不过是晚一两天,总能见上,不急。”陈亘在提起朱至时眼睛闪烁着夺目的光芒。纵然没能见到朱至,只要朱至在,陈亘心已安。   陈亘想到这些年发生的种种,朱至所到之处,既重新分配田地,也是要彻查当地官员,凡遇贪官污吏,皆以诛之。这就给了朱至提拔人才的机会。   虽然不可否认朝廷有储备的人才在,但就近提拔使用,朱至纵然在其中提拔了不少女子,并不代表她一味偏袒。   恰恰相反,朱至真正做到唯才是用。从各地迅速推行分田,而且至今都相安无事便可知,朱至善用于人。   到最后,已经是有人直接拦住朱至的车驾,毛遂自荐。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从朱至身上看到了希望,看到一个即将出现的盛世,因而都迫不及待想要表现,最好能为这即将到来的盛世出一份力。   就是这北平城,本来对朱至十分怨念,处处都是不屑于朱至的人,如今已经有人为朱至反驳,指出朱至推行变革虽不利于士绅豪强,却利于无数百姓。有所怨有所恨的人们,无非是因为你们的利益有损。可想想你们这些人多年来又都损了多少百姓的利。你们委屈?你们有什么资格委屈。 第176章 汤家   ◎有求◎   朱至推行的重新分田确实为大多数上位者所不喜, 因为这样一来,不管是现在的上位者或者是将来想要上位的人, 他们都没有办法再借由兼并土地发展壮大自身, 没有办法再让他们拥有撼动天下的资本。   有些道理那是都心知肚明,也正因如此,泰定帝才会支持朱至将田地分到百姓手中, 不管是谁, 都休想阻止。   “太子妃。”陈亘迈入门坎,一声见礼让陈亘收回思绪, 陈亘与一众人作了噤声的动作。   待进屋见着常氏时,朱文基已然小跑冲上去, “奶奶。”   常氏眉开眼笑的弯腰将朱文基抱起,“我们文基来了。怎么不把文垕带过来?”   刚满月不久的朱文垕尚小,常氏见着孙子不见孙女,岂有不问问的道理。   “文垕太小,儿媳怕她一会哭闹起来扰了公主。”陈亘福身问安后如是解释, 常氏听得心下很是满意, 赞许点头道:“至儿这些年奔走于各省, 为落实田地重分,事事亲历亲为, 有些累了。回了家让她好好休息休息。至儿当姑姑的, 听说文垕出生,甚是高兴, 等她休息好后, 让她去看文垕。”   常氏再挂心女儿, 也没有要无视孙女的意思。   朱文基和朱文垕的名字都是泰定帝所取, 兄妹都用朱元璋定下的文辈, 很多人都知道这兄妹皆用文字的意思。大明的公主,自朱至之后,也将是能参与朝政,马上征战的人。   别人懂这个意思,常氏更能明白。一视同仁,既然朱雄英没有别个意思,那就万事小心。   想到这一层,常氏的目光扫过陈亘。   “奶奶,姑姑什么时候醒?”朱文基巴巴望着屋里,只想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姑姑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姑姑才刚睡下,我们文基莫急,且等你姑姑醒了,让她陪着你玩可好?”常氏握着朱文基的小手,含笑而答。朱文基乖巧点头,福溪在这时显得有些慌乱的出来,“娘娘,公主有些发热!”   常氏闻言一顿,陈亘已然第一时间道:“快去请太医。”   话音落下,又叮嘱上一句道:“请孙医女和何太医。”   是的,正是那么两位,他们两个的医术一个无神医之名,却是真正的妙手回春,一个已经为太医院院正。   常氏正想吩咐,陈亘都补充完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还是将朱文基安顿好道:“文基毕竟年幼,把他带回去吧,别让他过了病气。你也是,文垕刚满月,还得吃母乳,你也快回去吧。”   女儿病了,孙子孙女可不能再病了,否则常氏不得急坏了。   陈亘有心留下,常氏如此催促,她就是再不放心,想想一双儿女,也不得不听话领人退去,却派人盯着坤宁宫,朱至有何异样都要及时来报。   朱至不仅发热,更是咳嗽,咳得很是严重,到最后更是吐。   孙商枝和何柳赶紧为朱至施针,好在后半夜热总算退了下来,咳嗽也好一些,也让人稍松了口气。   只是朱至在昏昏沉沉时说的几句话,无论是泰定帝或是朱雄英听了都只觉得心下沉甸甸的。   常氏没有注意到,她只一心扑在朱至身上,给朱至擦着身上的污秽。   朱至情况有所好转,泰定帝立刻把万河和福溪唤了来,朱雄英跟着听着。   “这些年公主心绪如何?”泰定帝也不绕弯子问。   万河和福溪对视一眼,朱雄英已然道:“从实答来。”   事至于此,最终,福溪道:“到福建后不久,公主就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   此话落下,无论是泰定帝或是朱雄英都一顿,泰定帝问:“到福建什么时候开始?”   “杀了阻拦分田的那些人后。”福溪如实答来。   泰定帝眼孔放大,却又很快恢复,“这些年公主还是一宿一宿睡不着吗?”   “公主察觉不对,后来就想办法让人配药服下,刚开始挺好,到现在那药效加了一倍又一倍,却越发没有用了。”福溪不敢隐瞒,把情况都一一道来。   “这么重要的事,何以不报?”泰定帝怒问,万河和福溪立刻跪下道:“公主不许。”   朱至岂不知道,这些事一但传到泰定帝耳朵里,绝不可能再让朱至负责分田的事。   “若不是朕今日发现有异,是不是你们还要再瞒着?”泰定帝想起朱至昏昏噩噩时说的第一句话,“别逼我杀你们!”   第二句,“为天下,为万民,纵然知道你们死得冤,我也必须杀你们。”   泰定帝以为朱至能上战场,能杀敌无数,必不会因为杀几个阻拦她行事的人而有所不适。他却忘了,战场上那是欲犯大明者,而阻拦朱至分田的是普通人,他们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朱至可以说是强盗。   纵然明知道此举利于大明,利于万民,朱至也可能过不去这个坎。现在已经不是可能,而是真真切切,朱至过不去那个坎。   “嘭!”泰定帝勃然大怒,竟然顺手抄起一旁的杯子狠狠砸下。   万河与福溪都伏身在地,不敢再说话。   跟在朱至身边,发现朱至的异样,他们其实比谁都急,无奈朱至不许他们透露半句。   无人知道,朱至在下令杀人时果断决绝,不给人半点回旋余地,等到夜里,却一宿一宿睡不着。看着朱至坐在案前写着一句一句当杀时,福溪和万河都明白朱至的挣扎,更懂得她心里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却不敢吐露半个字。   想要安慰的话,道理其实朱至一清二楚,可是终是没有办法抹去一个事实,这些人其实不该死。   “爹。”朱雄英听着同样心惊不矣,可他很清楚一点,泰定帝气的不是别人,更多是自己。是他们忘了,朱至和他们不一样。一个从小到大,立志要守卫家国的人,她可以一往无前为大明守在最前沿,奋勇杀敌,可她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让她主持这一没有对错,只有可为可不为的改革,那是要让她去杀那无辜之人。朱至过不去这个坎,最后便只能自己承受。   “陛下。”泰定帝气得不轻,重重砸下杯子,百川听着动静进来,也是第一回 见到如此动怒的泰定帝。不过,他有事啊!   “何事?”百川站在那儿,泰定帝岂不明白,按下胸中滔天怒意问。百川稍松一口气,想到这消息砸下来,一定可以让泰定帝稍稍高兴,“驸马爷回来了。”   泰定帝随口便要说什么,却突然想起这驸马爷指的是谁,“汤显回来了?”   可算是反应过来。   “是。”百川面露喜色而答。   泰定帝立刻道:“让他进来。”   这回百川不得不提醒道:“陛下,夜已深,宫门已锁。”   “那也让他进来,你亲自去接。这是令牌。”泰定帝没有犹豫,立刻让百川去把汤显接回来,朱雄英且问:“莫不是他知道了?”   此话落下,泰定帝道:“若是连远在千里这的汤显都察觉有异,我们该反省反省了。”   为什么同样和朱至分开,只以书信联系,汤显察觉到朱至的异样,他们当爹当哥的却没有察觉。   是该好好反省反省。   “这些事别让你娘知道。”末了泰定帝叮嘱一声,这些事万万不能让常氏知道了,否则常氏不知要急成什么样。   是!朱雄英岂不明白,然而此时他们忧心的更是,朱至这是落了心结,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答案,一时半会儿他们谁都想不出来。   “写信请你奶奶回来一趟。”泰定帝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请马氏回来一趟。   朱雄英立刻去办。   朱至也始料未及,该办的事办完,一回来她就再也撑不住。   睡了多久朱至也不确定,只是睁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在眼前,刚开始朱至以为自己看错了,莫不是做梦。可一想也不对,做梦她也不会梦到汤显才对。   因而,朱至睁开了眼,汤显的脸真真放大到她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朱至反应过来后立刻双连问。   已然长成且变得更成熟,也更显从容的汤显含笑道:“想给公主一个惊喜。”   啊?这个答案也是朱至始料未及,惊愕之后,汤显却道:“不想却被公主吓着了。”   这个,这个,朱至眨了眨眼睛道:“这偶尔病一病也是好事。”   汤显也不拆穿她,只问:“公主想吃什么?”   “肉。”朱至连想都不想便答来,汤显哭笑不得的问:“公主确定吃得下肉?”   朱至坐起来肯定的道:“为什么吃不下,我都好了。”   别说,朱至精神头确实不错,果然是身体康健的人是吧,就算之前病得吓人,人一睁眼,情况已然好转。   “我去给公主做。”一眨眼他们一别六七年,汤显倒也乐意哄着朱至,朱至点点头,“要辣的!”   !!!汤显必须得说,朱至这理直气壮提要求的样儿,这才是她,而不是像之前躺着一动不动,似乎没了生气的样子。   “别人家未必吃得起辣椒,在我们家不存在。”辣椒就是朱至让人弄回来的,怎么可能让自己缺辣椒?   汤显点点头,保证这就去给朱至准备。   等常氏过来时,便见着汤显给朱至准备了三个菜,看起来有素有肉,可朱至却嗔怪道:“拿豆腐做的肉来忽悠我?”   “殿下病刚刚有所好转,不能吃辛辣,还是吃素一些。虽然是豆腐做的,味道也不比真肉差,公主且试试。”汤显给朱至夹了一块所谓的肉。   “你出去几年莫不是尽学了骗人的把戏?”朱至有理由怀疑。   “当然不是。待公主吃完饭,我给公主看几样东西。”汤显确实得哄着朱至,但这哄跟哄也不一样。   常氏本来是来看女儿的,可是看着女儿和汤显这会儿相处得那么好,哪里舍得进去打扰。   反正汤显也可以照顾好朱至,那就让汤显照顾着吧。   朱至并不知常氏来到门口又走,对于汤显的提议,朱至摇头道:“我不吃难道你就不给我看了?”   “公主不吃难道不饿?”汤显笑问,朱至道:“饿!所以想吃肉。”   “一顿豆腐肉也是不错的。公主尝尝我的手艺比起当年是否进步。”汤显耐心十足的继续哄人。   朱至哼哼不作声,好在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说好的有几样好东西要给朱至看,汤显言而有信,没一会儿便拿好了一卷不小的东西过来。   朱至看了看那用布条包裹的东西,不确定的问:“画?”   点点头,汤显道:“当年公主以舞成画,绘出大明的万里山河,我也算是有样学样,公主看看?”   相当的直率。   “看看。”朱至知道,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于汤显那儿也是一样的道理。   朱至也想知道,汤显看见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汤显不负朱至所望,很快把画齐齐摆出来,就放在朱至面前,让朱至可以看清画上画的究竟是什么。   画中有正在劳作的普通人,还有妇人染布,小儿戏闹,以及在那夕阳之下迎着夕阳背着锄头回家的人。一幕幕的美景看来,让朱至不自觉露出笑容。可真正让朱至停下目光的是那一副官吏拿着册子,无数百姓围着听着,满脸都是笑意的画,画上已然写下,分田百姓欢。   “想来这样的一幕公主不止一回看见,我也是。可是每看见一次,依然让我震撼。”汤显为朱至解释起来,那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也正因如此,才会有人迫切要将这一幕入画。”   朱至看着,良久道:“是吧,这一幕幕会被人记下的。平分田地,自此百姓有了依附。不用再担心无所依。”   汤显肯定的道:“公主的付出,天下人都会记下的。”   “我要的是青史留名吗?”朱至有此一问,汤显坚定道:“并不是。公主只要利于国,纵然将来为天下所不能容,公主也不在意。天下人,永远都会感激殿下的。”   朱至起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感激吗?多少骸骨累累,我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我更清楚。”   不管是在回来的路上,或都在地方的时候,朱至遇到过多少回行刺,她知道。   到后来,越来越多的行刺,人来得也越来越多,朱至心里也越发压抑。   有些结果事情没有开始前朱至就已经预料到,同样,朱至也不怕,只是在这些过程中,杀了那些人,这让朱至心里有些坎过不去,最后一宿宿睡不着。   道理,不用汤显说,其实她都一清二楚。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要讲道理我不比你知道的少。所以,停止吧。我不想听。”朱至拒绝的态度明显着,汤显也就明白了,此时此刻朱至不愿意再提这事。   “画好看吗?”汤显收到,无二话,干脆转移话题,就问问朱至,这些画画得好看吗?   这个话题可以聊,朱至单纯欣赏画作道:“好看。画技很好。”   “公主要不要看看他绘的舆图?”汤显那么一提,朱至忙不迭点头道:“看啊!”   等朱至看到那标记着河流山川,细节到连距离都一清二楚的图,马上道:“这人在哪儿?”   “现在应该沿着黄河走。”汤显如是答,朱至马上侧过头看向汤显道:“你就是因为遇上他,这才想跟他一起去找黄河之源?”   汤显眼睛亮闪闪的道:“是。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执着的人。”   “那你该一直跟他走下去。”朱至顺口答了,汤显却道:“会的。在此之前我想回来看看公主,哪怕什么都帮不了公主,甚至可能都开解不了公主,至少,我想陪陪公主。”   真是让朱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心里暖暖的。   “汤家人是不是催你了?”朱至问。   “催是都催了,又不是今天才催。”汤显明显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成功逗笑了朱至。   “他们催他们的,总得我们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再说。”汤显补充一句,朱至没能忍住笑出声来,“对喽,管别人怎么催怎么说,咱们自己高兴才最重要。”   汤显也笑了,两人有时候挺像的,都不是会被家里念叨几句就改主意的主儿。   “不过,你这趟回来再想走没那么容易。”朱至提醒,汤家的人要是再把汤显放出去才怪。   这回汤显不作声了,他能不能出门端看朱至。   “姐姐,姐姐。”两人一时无声,门外却传来一阵叫唤,除了朱允熥还能有谁敢那么大喊大叫。   朱至推开窗,果然看到朱允熥在外头,一手牵了一个孩子,一个七八岁模样,一个却是两三岁,粉粉/嫩/嫩极是可爱。   当下,朱至翻窗而出,那利落且优美的身法,当下把两个小朋友迷得不要不要的!   “姐姐,姑姑!”纵然听朱至之名,架不住朱至一出门就是四年,朱允炌都快把自家姐姐忘得七七八八了,更别说朱文基只闻朱至之名,从未见过朱至。   此时朱至跃窗而出,正好让又折回来的常氏看见要立刻责怪道:“你这是在干什么,病都没好,怎么能乱来。”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了吗?”朱至才不听常氏的话,人已经走到朱允炌和朱文基面前,一手抱起一个,很是稀罕的道:“我们允炌和文基长得真可爱。”   “姐姐,我长大了,不能说可爱。”朱允炌一本正经告诫朱至,有人其实注意到,朱允炌有几分神似朱至。   “谁说的?长大了怎么就不能可爱了?老了都能可爱,更何况你才长那么点大。”朱至理直气壮的回答,朱允炌张了张嘴,可一想朱至说的话那也没有错。   嗯,算了,当他什么话都没说。   “姑姑真好看。”相比于朱允炌的纠结,朱文基望着眼前的朱至,嘴那叫一个甜,先夸朱至再说。   朱至愉悦笑了,然后相当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问:“那是我好看还是你娘好看?”   啊!朱文基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以为很好很好的姑姑竟然问出这样一个为难人的问题。   朱允熥当下戳了朱至道:“姐姐为免太欺负孩子了!”   “姑姑最好看。”结果朱允熥想帮侄子,可惜朱允熥却已经给出答案。   “娘说姑姑是最好看的人,比她还要好看。”朱文基没理朱允熥,只管把自己从母亲那儿听到的答案答来。   这回轮到朱至一愣,陈亘这儿子是怎么教的?   这个问题改日有机会朱至一准得问问。   “好了好了,别刚回来就欺负孩子。你都多大了,为难孩子你也好意思。”常氏嗔怪一句,从朱至怀里把朱文基抱下来,朱文基却依然好奇回头瞅着朱至认真无比的道:“姑姑是真好看。”   额,孩子啊,好听的话也不能总说。   “知道了知道了。”朱允炌已然挥挥手,提醒朱文基同样的话就别重复说了。   “姐姐你病好了吗?爹娘和哥哥们可担心了。”朱允炌一脸老成的回头问起朱至,实在担心。   朱至伸手抚过他的头道:“好了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好!”朱允炌松一口气,朱至回头看到已经走出门来的汤显,立刻道:“见过你姐夫。”   这回朱允炌顺着朱至所指一看,一脸严肃的道:“姐夫。”   嗯,这确定是在问姐夫?不是在问什么恶人?   “醒了。”这时候传来泰定帝的声音,朱雄英和朱允炆跟在泰定帝身后,一左一右走了进来。   “爹。”朱至赶紧把朱允炌、朱文基放下,微拧了眉头,她想的是,应该她在病糊涂的时候没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醒了就好。商枝都说你太累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早朝什么时候想上再上,不急。”泰定帝缓缓走来,叮嘱朱至一句,朱至重重点头,“这就好。不过我的总结奏折爹都看了吗?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这个问题问得朱雄英先一步答了,“你的奏折能有什么问题。不过,你提及各府小吏和捕快他们联手这个事,也不可忽视。毕竟这官员想办好事,少不了他们配合,若是这些人无意配合,更或者上下联合,当官的想办好事情不容易。”   提起这个事,朱至道:“我就差点吃了大亏。我尚且如此,更何况别人,可想而知。”   “原本各地方的小吏捕快都以世袭,毕竟代代相传,又因那是贱籍,以至于我们都忽略了。爹听说之后就想到,这吏治也不是不能培养,不过,这样一来怕是要改制了。”朱雄英隐隐透露出的意思,朱至马上懂了,“这可不是小事。”   泰定帝道:“此事自由我们来办,你好好养身体就是。”   朱至且道:“事可以不做,主意还是要出的,爹别让我什么都不管,那我不成废人了?”   那朱至定是要抗议的。   “你手里的事还少?”泰定帝显得十分无奈,朱至眨了眨眼睛,“那也不能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我心没底。”   也对,朱至早习惯事事旁听,哪里会愿意突然变成聋子!   “为父有数。”泰定帝说着这话,也终于走到汤显身边问:“你们是回公主府养着或是在宫里?”   征询之意。   汤显目光落在朱至身上,意思也挺清楚,听朱至的。   “我也该去汤家拜见长辈。”朱至记得自己是汤家媳。   “让商枝随我出宫,我回府,过个几日我再回来。”朱至终是决定,泰定帝一想也对,“阿显回来也没有回过汤家,确实应该回去一趟。”   汤显对此道:“公主刚醒,还是我先回去一趟,公主休养几日再回去。”   汤家的事,还是让他这个汤家人回去解决。   常氏一听连忙附和道:“至儿毕竟刚醒,还须静养。虽说理当回府拜见长辈,也不急于一时。”   当娘的最关心的莫过于儿女的身体,怎么着也得先让朱至养好身体再说。   “我陪你一块回去吧。人没醒也就算了,既然醒了让你一个人回去,你指定要被人数落。”朱至心里对汤家人是有数的,因而毫不犹豫选择陪汤显一道回去。   泰定帝一听有些明白了,道:“也罢,想回就回吧。”   常氏眉头紧锁,有心要说话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至儿和阿显多年不曾回府,你准备些礼物。”泰定帝回头与常氏叮嘱,朱雄英已然先一步道:“让阿亘准备吧。”   不是怕常氏办事不靠谱,朱雄英补充道:“娘心里念着至儿,哪有心思备礼,爹也实在不知娘的心。”   泰定帝一眼扫过常氏,常氏刚想说她可以,朱至已经道:“该备的礼我都备好了。”   她是那办事不靠谱的人?她都出嫁了,再让母亲嫂嫂给她备回婆家的礼,像样吗?   常氏一听马上道:“这就要回去?”   目不转睛望着朱至,有多舍不得就不用明说了。   “等我拜见汤家长辈后,我就回来了。”朱至宽慰常氏,她还能不回来吗?   常氏看向泰定帝,她是舍不得的,泰定帝呢?   没想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泰定帝突然附在常氏耳边一阵耳语,常氏立刻道:“你们两个回吧,回去吧。不用急着回来。”   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饶是朱至都叹为观止。   “给公主收拾,请孙医女一道随公主回公主府。”泰定帝下令,朱至!!!   有一种爹娘巴不得她赶紧走的感觉!   错觉吧,肯定是错觉!   见常氏已经第一时间催促人给朱至和汤显收拾行李,朱至......   等朱至和汤显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半响没缓过来,“竟然没有人留我。”   汤显听出朱至话里的感慨和怨念,汤显笑道:“我们回去?”   那肯定不行,朱至自己喊的回信国公府,哪能她又突然转头。   再说了,人都出来了,要是不回信国公府,她是无所谓,汤显必成为众矢之的。   没爹没娘护着的孩子,朱至努力不让自己给他雪上加霜。   “不回,正好,我还怕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爹和哥哥担心了。”朱至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因此果断决定不回。   汤显凝视朱至半响道:“其实汤家那里我是不想公主回去的。公主并不欠汤家任何东西,汤家的人有什么难事也不该打公主的主意。”   话题转移到汤家那儿,朱至瞥了汤显一眼道:“你怕是觉得我是个任人索取的人?你这些年没有听过关于我的种种传闻?谁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好商量的人?”   触及朱至一脸认真和严肃,汤显终是忍俊不禁,朱至!!!   她是在说什么好笑的事吗?没有啊,她分明在说一件很认真很严肃的事。   “关系荣华富贵,人的胆子会特别大,公主难道不知道?”汤显如是说,朱至久久没有作声,汤显所言不虚,人性本就如此,一切过错皆因贪。   “也罢,回去了我来应付,公主只要病着就好。”汤显最终决定,这一趟回信国公必是免不了的,毕竟信国公里还有他的生身父亲,孝大于天,汤显回了北平就必须回信国公府。   想到家里的一众人,汤显心中尽是厌烦,真想永远也不回来。然而余光看到旁边的朱至,汤显压下心中的不悦,回还是要回来的。   等朱至和汤显抵达信国公府上,突然出现的朱至和汤显明显让信国公府上的人意外,反应过来之后赶紧禀告去。   信国公夫妻早回了凤阳,眼下北平处由信国公世子做主。   一家几十口人,全都住在信国公府上,朱至其实想问的是,那么多人,这是三代同堂,那么多人挤着,一天天的事不要太多,信国公果真就不考虑给儿孙们分个家吗?   好吧,是她忘了,果真分家大抵只有对信国公世子一家算是好。毕竟其他人一但没有了信国公这块招牌的庇护,往后日子会过成什么样,没本事的人早料到不会比现在更好,因此才会一个个舍不得离开信国公府。   下人来报,府里在家的人得到消息立刻出府门相迎。   “公主,公主回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们送个信,我好安排。”信国公世子夫人来得快,满面慈祥的与朱至说话,倒是把一旁的汤显无视到底了。   朱至目光略沉,面上依然让人看不出喜怒道:“身体有所好转,就想和阿显一道回府看看。”   听着朱至提及汤显,信国公世子夫人这才发现一旁的汤显,“阿显也回来了。”   “嗯,回来好些天了。公主身体不适,我在宫中陪着公主。伯母安。”汤显神色如常的同信国公世子夫人见礼。   也对,要是汤显事事介意,他怕是早把自己郁闷坏了。   “公主请入内。”信国公世子夫人并未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只与朱至相请,让她进屋,有什么话他们可以进屋再说,不必急于一时。   “我陪阿显先去见父亲和二夫人。”朱至此番回来那都是因为汤显的父亲,信国公二子汤軏。这一位前些日子犯了错,被夺了职,如今回到家中。是以,人人都盼着朱至回来,希望朱至能够保汤軏一回,再让汤軏出仕。   可惜,信国公早早给朱至写了信,告诉朱至,别管汤軏有什么打算,朱至都不必理会。   “应该的,应该的。”信国公世子夫人怎么可能拦着,以前的时候汤軏不在家也就算了,现在人在家里,如果朱至回来都不说去看看汤軏,那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朱至学过规矩吗?   话说着信国公世子夫人其实更想陪着朱至去的,可惜汤显却道:“伯母留步,我们去见父亲和夫人即可。”   他们二房的事,不好让别人知道太多,管得太多。   汤显也是不想让别人看了他们家太多的笑话,虽然从前他在别人眼里也是一个笑话。   信国公世子夫人本能看向朱至,朱至并不作声,不说话等于默认,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那我先去让人备饭?”信国公世子夫人无意强求,但想为朱至多作准备,不想汤显已然道:“不了,公主大病初愈,太医叮嘱公主一定要好好休养,与父亲和夫人问安后,我们就回去。”   应着汤显的话,朱至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有负伯母盛情。”   “没有的事,公主身体为重,身体为重。”信国公世子夫人打量朱至的身板,比起多年前确实要清減得多,而且脸色十分不好,想到宫中传出的消息,朱至这一回病得不轻,宫里的太医们都守在朱至身边,那会儿好些人以为朱至都要撑不过去了。   朱至能那么快出现在信国公府,其实也是出乎信国公世子夫人意料之外的。   既然信国公世子夫人如此通情达理,朱至也就跟汤显同他微微颔首,两人和信国公世子夫人兵分两道,各忙各的去了。   然而看着朱至和汤显的背影,信国公世子夫人幽幽一声长叹,“怎么就半点好处也没能落到我们家呢?”   想想朱至这些年做的事,在她手里提拔了多少人,那是数都数不过来。   但凡朱至有一丁点念及汤家,不知能让他们家多少人出仕。然而就连汤显的父亲,朱至的公公都没有得到半点好处,汤家其他人又怎么敢开这个口?   信国公世子夫人想到平日里没少被人明嘲暗讽,他们家当初亏待了汤显,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又想起信国公对他们的叮嘱,朱至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也不至于会为了陈年往事对他们家生出不喜,也就将那一份不满压下了。   显然,信国公是不愿意为了儿孙出面向朱至讨差事,可是信国公世子夫人自问没那么清高,在她眼里,儿孙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好在朱至终于回来了,就算今天没办法和朱至私下提几句,来日信国公世子夫人自问也一定会寻到机会。   不急,不急。   信国公世子夫人生出了什么念头,大概朱至都能猜得到,没当一回事。   汤显领着朱至左拐右弯的走进一处院子,远远便看见有人探头探脑,在看到他们时一溜烟跑进屋,朱至笑笑的冲汤显道:“看来他们还真是等着我们。”   “进了屋,无论他们说什么公主都不必理会,我会应对。”汤显就没有朱至的好心情了,不过还是郑重的叮嘱朱至一句。   “你不觉得这种事既然他们求到我面前,应该由我出面解决。毕竟虽然你是我的驸马,看起来我应该听你的话,实际上谁也不会觉得我能听你的话。你也说了,为了前程功名,人总是特别没有下限,所以没有得到我肯定的答案,他们绝不会轻言放弃。”朱至哪里会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处境,对于汤显的叮嘱,事情是冲着朱至来的,哪里是汤显出面就能拦得了的。   朱至一提,汤显也就想起来了,这件事他还真就没法代劳。   一时之间,汤显显得有些郁闷。   “你有你要解决的问题,我有我的。应该我们不会冲突是吧?”朱至眼看就要走进院门,再问上一句。   汤显一想也对,有些事并不是因为汤家才会存在的,而是朱至身为公主这个身份,在任何时候都免不了有人打朱至的主意,希望能够借助朱至扶摇直上。   “公主。”汤显算是被朱至说得茅塞顿开,一道充满谄媚的声音传来。汤显循着声音看去,院门前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好几个人,为首的正是汤显的父亲汤軏和嫡母。   “父亲,夫人。”迎面汤显便客气的见礼,汤二夫人连忙上前要扶起汤显,汤显动作更快的站直身板,目光冷漠的望向想要做戏的汤二夫人,无声的告诉汤二夫人自己的不配合。   汤显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汤二夫人半响才反应过来。触及他的冷漠,伸出的手微微一僵,可是就这么缩回来,汤二夫人十分不甘心,果断的转向朱至的方向。可是,朱至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上,不知怎么的,汤二夫人的手僵住了。   倒是一旁的汤軏丝毫没有察觉,见到朱至显得十分高兴的人只与朱至抱拳道:“公主,公主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想到只要朱至帮他说一句话,他就可以官复原职,汤軏如何能不高兴。可惜...... 第177章 坚持   ◎不变◎   朱至就好像完全感受不到汤軏的热情, 转头同汤显道:“我有些累了。”   既然外头都知道朱至生病的事,朱至既然不想跟人应酬, 光明正大的就用这当借口不是挺好的?   汤显正要接话, 汤二夫人已然道:“快进屋,快进屋。”   汤軏也终于反应过来道:“是,是。公主请入内。”   十分恭敬的模样, 汤显却是第一回 见。   朱至大大方方入内, 纵然是在汤軏的院里,朱至理所当然坐于上座, 无一人觉得有何不妥。汤二夫人赶紧热情招呼人上茶端点心。   “公主身体有所好转,太医叮嘱公主须得好生静养, 父亲和夫人没什么事,我先送公主回府休息。”汤显居于下座,却也理所当然说起此,丝毫不觉得唐突。   正在让人给朱至端茶上点心的汤二夫人连忙道:“这,这, 你父亲是有事, 有事。”   跟在汤二夫人身边的都是汤显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 他们倒不是不想吱声,架不住朱至虽然不怎么作声, 看起来也是不怎么舒服的样子, 淡淡的眼神扫过来,不怒自威, 竟然让他们都不敢张口, 只能跟在身后, 怨念的瞪着汤显。   真是攀上朱至后, 汤显完全不一样了, 连汤軏都不放在眼里。   然而这样的话谁又敢当着朱至的面问出来。   汤二夫人把话说出来,视线落在汤軏身上,无声催促。   可是有些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汤軏怎么张得开口。   最终还是汤二夫人道:“公主,还是我来说吧,你父亲这些日子赋闲在家,公主能不能帮一把,同陛下说几句好话,好让他官复原职?”   果然。   “父亲因何事被处置?”朱至明知而故问,等着汤軏自己回答。   汤軏面上一僵,显得难以启齿。   可惜,朱至却没有一丁点因为他的不好意思便不问的态度,“父亲不知?”   一句不知问来,汤軏能说是吗?   真要是这么着,他这个官不当才是对的。   “治军不严,令牌丢失,以至城中生乱,险些失城。”汤軏不敢不答。   朱至岂不知。这个事情一闹出来,消息已经在第一时间就传到她的耳朵里。   “父亲觉得夺你之位,让你赋闲在家,不该?”朱至继续有问,这么明知故问的,也是让人这心里难受得不行,但凡他们要是认了,何至于再想请朱至说几句好话,盼着他们能够再次起复?   “父亲可知,在我手底下,由我亲自荐于朝中,委以重任的人,办不好份内事,失职无为,我都是如何处置的?”朱至看着不作声的汤軏,说起自己的事。   “朝廷不养无用之人。既委以重任,是希望你们能够为君分忧,安抚百姓。自然,做不到这一些,何以用之?”朱至对于沉默不作声的人,继续含笑问起,可她这般模样,谁人看了不心惊不矣。把话说得如此直白,朱至是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汤軏不喜于她,汤家不喜于她?   哼,真要是不喜最好,往后相互不往来就是。   “而且,父亲自己做过什么事应该心里有数,明面上父亲那些罪名算是给父亲留脸了。当日你令牌被盗时,你在哪儿,做了什么事,怎么?父亲是希望我说出来?”朱至狭长的眼眸瞟了汤軏一眼,但问他是不是以为没有在明面上透露出来的事,他希望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汤軏惊得立刻站起来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他这么大的反应也是让人一惊,而朱至已然道:“父亲年纪也不小了,在家颐养天年有何不可?”   哪里会有什么不可,不过是手握大权惯了的人,不能接受自己突然失去所有的权利,也无法再成为别人簇拥的对象,舍不得罢了。   而且,想想信国公都什么年纪了依然为朝廷重用,汤軏心里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   “好了,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府了。”朱至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也就无须再留下,起身便准备走人,汤二夫人急得想拦下,朱至又停下脚步道:“对了,我这些年能够在各地任人,皆因我唯才是举,故,陛下才由我独断人才任用。人才,我不吝啬起用,反之,无用之人,无论是谁,皆不能用。”   话音落下,人扫过一旁的汤軏与汤二夫人,无一不是在告诉他们,她行事的作风。   汤軏唇动了动,纵然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   汤二夫人就不用说了,汤軏犯错都能被人夺去职位,求于朱至面前,朱至丝毫没有要为此而向泰定帝求情之意,反而出言警告,话里话外都是让汤軏安分些,莫把自己的脸丢得一干二净,她还能求朱至用她的儿女们?   “想出仕,想要当官,须凭本事。谁都一样。”朱至怕有人当作听不懂,只好说得更清楚一些。汤二夫人有心反驳,可惜,朱至已然冲汤显道:“我连阿显驸马都尉一职都拒了,我以为大家都该很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下,汤二夫人无话可说了,如果说朱至嫁入汤家,让他们觉得可以借朱至之手,让汤家能够更加兴旺,那该让他们想想,朱至连汤显本来按朝廷规矩有的位子都拒了,到他们那儿,凭什么朱至得另眼相待?   “走吧。”朱至冲一旁的汤显开口,汤显不得不承认,比起他开口说几句不痛不痒的拒绝话,朱至开口那是一字一句都落在人的心间上,无一不让汤家人张不开那个对朱至苛求的口。   也对,朱至这么些年手握大权,要说胜于朱雄英都不为过。   她所到之处,推行分田,生杀予夺,贬官用人,皆系于她一人之身。泰定帝信任朱至到纵然有无数人上折参朱至,终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对于朝臣们指出朱至权利过大这个事,泰定帝更是不以为意。   既让朱至推行改革,分田。无权如何推行,难道让朱至每到一处还得跟泰定帝上折奏请,该怎么去分这个田,遇上不懂事,不愿意配合的官员该如何处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泰定帝用行动向他们证明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后来,其实质疑朱至的声音越来越少,毕竟人用得怎么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朱至军政大权在手,每到一处,相当于如同当年和朱雄英打着修烈士陵园的旗号一样,无论从军事或是政治上,都巩固了他们曾经的付出。   好些暗里还想动手脚的人,突然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实在是这军中朱至的威望根本没有人敢生出与朱至对抗的心思。更别说这些年其实军中早就已经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教人读书识字,军中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将士,其实也不好忽悠,更别说朱至可不是无所准备的人。她人就算没到一个地方,那也早早派了人去宣传分田分地的好,虽然对于小部分人不友好,架不住对大部分的人好啊。而军中占据最多的就是大部分的普通人。   因此,有人想撺掇军中生乱,由此令朱至不能自顾,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论对军中看重,文人那是在想要利用他们达到目的的时候,才能想得起来军人。而朱至早就提醒过朱元璋,这军中将士绝不可一味压制,重文轻武的后果,宋朝已经用血淋淋的教训证明,后世之人当引以为诫。到泰定帝这儿,泰定帝更牢记。   朱至头也不回的走了,想拦朱至的人,那谁也没有这个胆子,只能看着朱至就那么走了,心里再急再气,可那是大明朝大权在握的公主啊!   汤二夫人不断朝汤軏使眼色,提醒汤軏赶紧上去,难得朱至回来,要是错过这样的机会,他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汤軏不敢,他自己做过的事,别人不知道,但显然朱至知道了啊!   正是因为知道了,他更怕自己不要脸乐问得太多,惹怒了朱至,最后真把脸丢尽。   “公主。”一看丈夫不可靠,靠不住,汤二夫人不得不自己追上去,求着朱至怎么着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朱至脚步未停,只与汤二夫人道:“夫人自己养的儿女如何,若是你不清楚,不如让他们去试试。这科举,武举,哪一样都是比的真本事。你信不过我,总要信得过这满朝重臣。”   此言不虚,信不过朱至没什么问题,汤二夫人不如让儿女去试试,且看他们能不能脱颖而出。   汤二夫人面上一僵,儿女们有这个本事,她何必求于朱至?   “自然,若是无能之人,夫人不必再说,人,我断不会举荐,更不会用,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夫人?”朱至突然停下,一个眼神瞥过汤二夫人,无一不在宣告她的耐性已经用尽,不想再周而复始说同一句话。   感受到朱至的不满,汤二夫人一僵,就那么一个失神,朱至已然出了门。   信国公世子夫人一直让人盯着汤軏院里,朱至一走,速度之快也让信国公世子夫人一愣。可是想到汤軏和汤二夫人,罢了罢了,他们两个是什么德性,难道各自不清楚?   “夫人不必送了。”信国公世子夫人那么一来,朱至回头没等她开口,已然先一步冲她颔首,人也已经上车,汤显回头朝一众人作一揖,“伯母,夫人请回。”   真是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说,即登车而去,谁也没拦得住。   一众人只能望着马车行远,也没谁敢胆大包天拦车。   朱至与汤显上了马车后对视一眼,这种事怕是免不了。   “最近我谁也不见。”朱至果断开口,一旁的汤显道:“不如回宫?”   !!!朱至看向汤显,“我怎么觉得你们都挺奇怪的?就说我爹和我娘,他们竟然巴不得我出宫,而你,总想让我回宫!你莫不是打算自己偷偷溜走?不对,我又没有拦着不让你走。”   对喽,要说朱至不让汤显走的话,那可能汤显会偷溜了走,朱至从来没有拦过人是吧!   汤显闻之哭笑不得道:“我只是担心公主被人闹得心烦。”   这话让朱至挑挑眉头道:“我不想见的人,还有谁能冲进我公主府?不过,咱们在南京的府邸好些东西我都没让人弄过来。”   “没关系。公主忙,这些事交给我。”汤显自然而然接过话,朱至突然冲汤显问:“你这回回来打算呆多久?”   汤显怕是也没有想到他这刚跟朱至碰面不久,朱至竟然问起他打算呆多久。怎么有一种朱至不怎么乐意见他的感觉?   想到这一点,汤显有些低落,心下闷闷。   “如果因为我的心情耽误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大可不必。虽然醒来看到你我是挺高兴的,但如果是因为我阻止你的脚步,非我所愿。”朱至轻声说起,汤显心下稍安,不是不乐意见他就好,至于其他的......   “走向公主也是我所愿。”汤显像是生怕朱至没有听清,再一次重申道:“公主也是我所愿。”   啊!朱至确实一开始听得不怎么清楚,汤显在说第二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对此,朱至也认真的道:“什么时候想走告诉我。”   汤显不禁抬眸看向朱至,略为委屈的道:“公主就那么不想看见我吗?”   这个,朱至摇头如实答道:“倒是没有。只不过我想你既然有了目标,想必会愿意为了你的目标不断前行。我并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想必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是不会愿意回到这儿的。”   纵然朱至说得不错,汤显也正色道:“若没有公主,我或许根本出不去。所以,公主在这儿挺好,能遇上公主,真好。”   从遇上朱至那一刻,直到现在,汤显一直以为那是幸运。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入朱至之眼,可是娶到了朱至,他其实也想尽可能成为那一个配得上朱至的人。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选你吗?”朱至突然提起旧事,汤显一怔。   “因为有没有我你都会让自己过得很好。我存在的意义,不该成为你的牵绊,我一直觉得背负别人的人生太重,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止步,自此不再去做你喜欢的事。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朱至将自己的想法剖析在汤显面前,汤显......   张了张嘴,汤显想解释,朱至摇摇头,“我的坎我只能自己过。你要告诉我的道理我都知道。如果你觉得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就要一直陪着我,我可以告诉你,没有任何意义。”   “公主。”汤显再唤一声,朱至道:“我并不清楚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意义,对我,你便只是我的丈夫,仅此而已。”   本以为汤显会难过,不料汤显分外认真的道:“我都知道。公主心里装的东西太多,独独容不下儿女私情,这很好。”   很好什么的,出自别人之口,朱至或许会觉得那是反话,可出自汤显之口,朱至知道这是真心所言。   “公主无须为我而觉得有负担,我在做我想做的事,公主只要让我做就是对我最好。”汤显诚挚恳求,朱至!!!   说来说去好像又绕回去了,她不想绕的好不好。   朱至盯着汤显,马车在这个时候停下了,“公主,驸马,到府上了。”   万河的声音传来,汤显第一时间先下马,而且回头冲朱至伸手,那意思相当清楚。   行吧,朱至搭上他的手,两人一道下车。   然后一抬头便看到孙商枝等在门口,朱至果断丢开汤显的手走向孙商枝,“商枝。”   “公主大病初愈,不该外出。”一照面,孙商枝拧紧眉头说话。   朱至不二话拉着孙商枝往里走,感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孙商枝早已习惯朱至三不五时冒出的话,等在此处的孙商枝不仅是等朱至,更为另一件事与朱至细论,“妾在回宫之前公主让妾研制的东西算是有成品了。”   先前孙商枝是跟着朱至一道游历的,既照顾朱至,也顺道和之前一样,到处走走看看,正好朱至足迹再一次踏遍整个大明,她不顺路长见识,可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只是在听闻陈亘有孕之后,无二话,朱至把孙商枝送回了宫。   陈亘肚子里可是朱雄英的孩子,再说,陈亘这些年在北平并不安分,动不了朱至的人,未必没有动陈亘之心,朱至哪能让陈亘出半点差池,立刻把孙商枝送回宫严严实实的护着陈亘。   孙商枝提及朱至让她回北平前合计弄的东西,朱至立刻想起来了,马上追问:“咱们看看去。”   “刚好送来,妾就等着公主去看。”孙商枝提起裙摆恨不得赶紧把朱至拉走,然后又想起一旁还有个汤显,驸马爷要跟着一道去看看的,她倒是没什么,可是还有别的人。   “没关系,该让他长长见识。”朱至跟孙商枝都多少年的默契了,孙商枝眼珠子一转,朱至已然知道她的意思,朱至就觉得挺好的,这种事也不是见不得人。   行吧,既然朱至觉得没有避着汤显的必要,那就让汤显跟上吧。   只是,孙商枝领着朱至到了小厅,里面已经传出小姑娘们讨论的声音,同样也听到的汤显一愣,屋里都是女的?   察觉这个可能,汤显要跟着朱至一道进去的脚步停下了。   “不进吗?”朱至注意到,特意回头问上一句,汤显立刻道:“屋里都是姑娘们,我就不进去了。”   朱至瞅着他,汤显立刻问:“需要我进去?”   孙商枝眨着眼睛打量朱至,也想知道朱至是不是想让汤显进去。   “我是想你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朱至相当认真的开口。   真,这话听在孙商枝的耳朵里,孙商枝都怀疑了。驸马能给她们什么建议?   咳咳咳,孙商枝对此打上一个问号,无奈朱至都这么说了,她绝不敢拖后腿。   好吧,汤显一个相当听朱至话的人,以为朱至肯定是有什么事需要他搭把手,他得听。   为此,等进去之后,汤显那叫一个后悔。   “公主。”屋里一群女子拿着白色的像船一样的东西,乍然一看到朱至是高兴的,然而视线落在汤显身上,一众女子都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不确定在他们面前的果真是汤显吗?男子?   “这是驸马爷。”孙商枝自知这群人虽然熟悉朱至,架不住好些人从未见过汤显,并不知这位。   听着孙商枝介绍,一群女子马上再次福身问安,“见过驸马。”   低头垂眸时,相互交换眼神,似在无声追问,公主来就来了,怎么把驸马爷带过来了?   汤显应一声,并没有要上去查看的意思,而是在一旁坐下。   “最新的成品?”朱至看着桌上摆着的东西,或许应该称之为姨妈巾。   对的,朱至让孙商枝研究的就是姨妈巾。   身为女子,在已经有棉花的情况下,不想办法把姨妈巾搞出来,用所谓的月事带,天知道这些年朱至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惜,对于姨妈巾的制作,朱至确实没有多少能够建议的,但就当初她的使用体验,应该能指一条路吧。   棉花是肯定要的,除了棉花外究竟要什么,又怎么样才能做得轻薄又吸水性极好。摸索,不懂就研究。   如今朱至拿在手里的不算太厚,那也有半截手指厚,而且是很大,大得朱至想捂脸。   “已经是最小的。”话说着,瞧朱至把东西翻来覆去的打量,丝毫不觉得汤显的存在有什么不妥,但好些女子都不太敢启齿。   “还是太厚了,得想办法做得薄一些,薄如纱布,还得吸水,防漏。”朱至显然是不满意的,正因如此,她得把目标提出来,只为让人朝着这目标继续发展。   一群女子听了都觉得天方夜谭,这怎么可能。   “想要把东西压薄,须以重力。”汤显人虽然做着,没有忘记朱至刚刚让人进来的时候说过的话。   “多重的力才能把东西压到很薄很薄?”朱至顺着汤显的话提出问题?   “要压到多薄?”汤显相信了朱至确实让他进来出主意的,就须得了解朱至的要求是什么?   朱至立刻把姨妈巾堆了好几块在一起道:“比如把这一堆压到这么薄。”   指着现在这些姨妈巾一半的厚度。   有人已经立刻道:“公主,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朱至一个亲眼见证过的人,事实摆在眼前,还能不比眼前的这些人更清楚,所谓的不可能只是人对自己的限制,并非是真正的不可能。   “可能的。只是得好好想想,应该用什么样的力道才能压制。”汤显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过,他看了桌上的东西,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他不禁问:“这是何物?有何用途?”   此问落下,一片沉寂,饶是孙商枝都不吭声了。   “女子每月须用的物甚。”偏朱至理所当然答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汤显!!!   他听错了吗?他应该没有听错吧。女人每月须用的物甚不就是......   “怎么?和我们女人说起我们女人须用的物甚觉得不舒服?或者觉得难以启齿?还是觉得过于肮脏?”朱至转而问之,汤显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怎么会。如果可以选择,谁愿意每月受这种苦。”   受苦二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以至于朱至打量汤显道:“对啊,受苦,所以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们以后每回能少吃些苦?”   指向面前的姨妈巾,朱至早料想汤显肯定和其他男人不同,他们认为肮脏的东西,于汤显却是不然。   “好。”汤显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下。   “行。”朱至要的就是汤显这一句话,至于最后汤显怎么跟别人说起这姨妈巾的事,朱至就不管了。   孙商枝瞄了汤显一眼,其实原本对朱至选汤显这个事,看汤显的相貌,谁不帮朱至委屈。孙商枝也不例外。   可惜,别管再怎么委屈,皇家联姻的事,谁也休想道一个不字。   朱至嫁都嫁了,大家心里何尝不是希望朱至能够过得好些,越来越好,现在看来,应该汤显是不错的吧。   孙商枝想着,也得盯着朱至吃药休息。   然给朱至号脉那会儿,孙商枝拧着个眉头很是不满。   有心想劝劝朱至,架不住朱至不乐意。   “我现在像是能听你讲道理的?”朱至半倚在榻上,顺手拿起一本书,孙商枝眉头紧锁的道:“长此以往,恐于寿命有碍。公主,您是想让您做的一切毁于一旦?”   朱至拿书的动作一顿,孙商枝道:“公主自知,人只有活着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东西。若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以如今天下女子才刚刚开了一个好局面的情况,公主觉得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商枝。”朱至唤一声,抬眼与孙商枝对视后道:“你我自知,管不了千秋万代。所能做的不过是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多做一些。将来,局已开,会有人把局面变得更好。”   昂起头,朱至肯定道:“我奶奶,我嫂嫂,她们不会允许这一切毁于一旦。”   “公主。太后和太子妃毕竟不同于您。”孙商枝没有想到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朱至竟然还是无所谓,自是着急。   “我嫂嫂比我更迫切。”朱至想起陈亘,她是一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人,有她在,朱至省了多少事自不必说。   “公主该知道,如今天下女子以公主为重。”能够上阵杀敌,守卫大明山河的朱至,才是很多人信任的对象。陈亘暂时没有这份威望,尚不足矣取朱至而代之。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眼下我不是还活着吗?纵然我不能长寿,也不至于死在当下,所以,不必过于介怀。”朱至相当豁达,谁能活得多少岁谁又说得准,就算她非长寿之象,她现在还活着,还能谋划不是吗?   孙商枝已然再唤公主,可是朱至扬手道:“我有些累了。”   直将孙商枝想要再脱口而出的话都堵上。   见朱至将手中的书放下,闭目养神,孙商枝明白,朱至确实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孙商枝岂不明白过犹不及,适时闭嘴退了出去。   而朱至在她退去之后,睁开了眼,目光流转,不知想些什么。   诚如朱至所料,她一回来,上门要见她的人不在少数,打着各种各样的名目。   然而朱至才不管,她病了,正需要养身体,谁也不见。   汤显也干脆,打着朱至休养为名,对谁给他递帖子,那都一概不管。打着要照顾朱至的名号,也是谁也不见。   私底下汤显却在公主府里指挥人这引水,那弄墙,朱至都听见动静了,万河见朱至连书都不看,听着外头的动静,以为朱至是被吵到了,“公主,奴去跟驸马说一声,让他动静弄小些?”   “不用。”朱至又不是因为被吵到才停下了,而是单纯不想看书才停下的。   “公主要去看看吗?”万河再问。   朱至摇摇头,汤显跟她约定过,没建好之前让她不许过去。答应过的事得办到。   不过,等朱至看到用玻璃建成的花房,以及那一道道活水自动浇水时,也为之震惊。   “好看吗?”朱至惊叹之时,汤显指着满满的玻璃房内的花儿问:“公主好像不特别喜欢什么花,所以我都收集了些。”   这时候的花房摆满了花,有些已经盛开,就算没开的也是生机勃勃,一眼看去让人心不由自主变好。   “你看我像是会养花的人吗?”朱至开心归开心,视线在花上停留了半响后,已经顺着水流寻过去,比起关注那些花,她更好奇这水到底汤显是让人怎么弄的?   好奇之下,她也想问问汤显,她看起来像是会养花的人吗?   “我会打理,要是我不在,府里有人会打理。无须公主操心。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能让人心情变好。公主忙里偷闲回来看一眼,也能让公主高兴,这就很好。”汤显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他就无比高兴。   朱至这回停下查看水流了,回头目不转睛的凝望着汤显,汤显冲她笑着,“这里还有昙花,差不多要开了。”   昙花一现,闻名久矣,有生之年朱至还没有亲眼见过昙花盛开的样子。   “哪一株是?”朱至被转移注意力,无二话,立刻要去看看昙花长的什么样。   汤显指着单独放在一处的花儿,朱至注意到那么一株花很是茂盛,叶子相对也比较大的花。   朱至一个从来不关注花开的人,确实不知道昙花盛开的季节,问:“什么时候开?”   “快了,等开的时候我喊公主。昙花一现,也算天下难得一见的美景。”汤显诚挚邀请,朱至一想也对,以前是没机会,总不能都有现成的昙花在,她也不长长见识,重重点头。   汤显上前推着朱至往前道:“公主别再关注引水,看看这些花,公主自小到大从来都没有看过吧?”   确实从小到大都没有关注过花草树木的朱至看着这些花,她确定要从现在开始仔细观察这些花花草草?   一看朱至在迟疑,汤显道:“公主既爱万民,何不看看这世间花花草草,它们也像万民一般,每日都在努力成长,也会将自己最美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   看看说起这些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汤显,朱至问:“这么多花,你是怎么找到的?”   “公主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号有多响亮。再说公主要的,府里上下谁不尽心网罗来,何需我费心。”汤显绝不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一切都因为朱至,是朱至给自己带来了便利,他也就动动嘴皮罢了。   朱至啊的一下,随后道:“也对,要是他们不听你的话,那我得亲自管管他们了。”   府里的事,朱至并不怎么过问,但她也早立好规矩,在公主府里办差的人,做好分内的事,不许仗势欺人,谁要是犯了她的规矩,她绝不会容!自然,在她府里,不拿汤显当回事的人,朱至也容不得。   “公主府上的人极讲规矩,不过,我倒是听说了这样一件事。”提起府里的人,汤显立刻想起他听说的一回事,朱至随口即问:“何事?”   “事关安庆长公主。或者该说关系安庆长公主的驸马。据说他在川陕地区贩茶出境。”汤显赶紧把听说的事与朱至道来,朱至闻之挑起眉头,安庆长公主是马氏所出,也就是泰定帝同父同母之妹,朱至的嫡亲姑姑。   私贩茶叶出境,那可是大罪。   朱至拧紧眉头,这个事可不是小事。   “这是我在川陕时回来听到的话,未辨真假。”汤显确实只是听说,也不能确定真假。   “既有传言,理当查查,这件事我会安排。”朱至说到这儿显得十分不悦,传出这样的闲话,定是要查个清楚。   汤显不再多言,这时候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这是花房吗?还是用透明的琉璃做的。”   听着声音朱至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马氏站着,朱至惊喜无比,“奶奶!”   马氏朝朱至张开双臂,朱至一顿,随后笑着冲了上去,扑入马氏怀里。   “我们至儿辛苦了。”马氏抱住朱至时抚过朱至的背,如是道。朱至再次一怔,好在很快缓过来,“奶奶也辛苦了。”   马氏紧紧抱住朱至,很是心疼。   “太后。”汤显见礼,马氏应一声,“我同至儿坐坐不介意?”   汤显哪里敢说介意,自觉退去。   马氏拉着朱至的手往花房走去,看着里面的花,露出一抹笑容道:“阿显是个有心人。”   对此,朱至认同点头道:“确实如此。我现在想把他赶走都赶不走。”   “那你们圆房了吗?”马氏那叫一个直接,朱至一顿,随后摇头道:“尚未。”   “没有心情?”马氏继续问,朱至!!!   最后,朱至不得不答道:“一半一半。”   马氏感叹无比,“不好奇?”   朱至不得不反问马氏道:“奶奶,您专门回来关心我和阿显什么时候圆房吗?就算您再忧心,也不用亲自回来吧,一封信寄回来,交代我娘和我嫂嫂办就可以。”   不想立刻被马氏弹了脑门,朱至倒抽一口冷气,怨念地瞅着马氏,“奶奶,很疼的呢!”   “就是要你痛。”马氏要不是想让朱至痛,弹她干什么?   朱至嘟起嘴,随后却干脆靠在马氏的肩上,“奶奶,虽然早就知道有些事纵然有所牺牲,我还是难受。”   好些话,朱至跟谁都不能说,包括泰定帝和朱雄英,一但让他们知道朱至心里所承受的压力,绝对会因此而愧疚,更会反省自己,认定若不是他们把分田改革的事交给朱至去做,朱至绝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朱至自己想去做的事,最后让父兄来为她的不安愧疚承担后果,那绝不是朱至所愿。   “我知道。我们至儿是个心善的孩子。”马氏抱住朱至,让她靠在自己的腿上,轻声细语的道:“没有关系。我们至儿不是心狠的人,做不到杀人而无所谓,挺好的!以后也这样保持下去。”   啊,朱至一怔,没有想到马氏竟然这样想的。   每个想劝朱至的人都跟朱至说,她虽然牺牲了小部分人,伤及了小部分人的命,但那是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是值得的,朱至该迈过这个坎。   可是,谁的命都只有一条,除了本人,本不该由谁来决定他们谁生谁死。   除了自己愿意牺牲的,任何人用办法逼迫于人,都是不应该的。更何况朱至杀了那么多罪不至死的人。   “以前你爷爷总说,你若是男儿,雄英这个太子之位该是你的,很是惋惜。可是我一直都觉得,你不是男儿,是女儿身很好,至少,你不会登上那个位置。我陪着你爷爷从一无所有走到他创下大明,我太清楚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须得心狠,更要舍弃良心。你爷爷纵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他算是一个不错的君王。成大事者须心狠,我做不到,我们至儿也做不到。所以,处在我们这样位置上的人,想多做一些事,注定很难。”马氏将头贴着朱至的头,别人或许不能体会朱至心中所承担的痛苦与挣扎,她可以。她,也是那样过来的啊!哪怕直到今天,她也依然过不去那道坎。   作者有话说:   然后,作者也心动的想蹭一波热度开历史专题文-《扒一扒那些迷人的老祖宗》简介在下,有意者收一波~   简介:简介:华夏历史浩瀚如海,王侯将相,人才辈出。你最喜欢历史上哪一位迷人的老祖宗?   素有“暴君”之称,却不杀一个功臣的祖龙-千古一帝始皇陛下。重点更是赞许秦律,秦律规定:“妻悍,夫殴治之,决其耳,若折肢拂,肤休,问夫何论,当耐。”意思是若丈夫殴打妻子致其受伤,就会被处以剃光胡子。唐宋元明清出来挨打!   对于最近火爆的各类历史视频,沈悠摸拳擦掌准备搞起!没想到竟然被投放到各大时空。   涣散性讲起各历史的沈悠,揭露历史中不为人知的一面,涉及层面虽乱也广,不知不觉中,竟然收获了不少关注。只是这关注人的名字怎么那么怪?   求长生不老的秦始皇!   小名不是猪的汉武帝!……   沈悠问:你们最喜欢哪位历史人物,欢迎留言! 第178章 有请   ◎警告◎   朱至感受到马氏身上的温度, 她知道马氏真明白她的心情。   “再难,该办的事我们得办。纵然那有许多无辜之人, 也必须去杀。可这些人, 我们须记住,一辈子记住。欠他们的,将来总会有人讨回去。”马氏摸着朱至的头, “今生还不了, 下辈子也是要还的。”   朱至抬起头仰望着马氏,马氏冲朱至安抚一笑, “若是到了需要付出代价那一日,我们也无怨无悔是不是?”   “是。”朱至点点头, 倘若果真有那一天,她也无怨无悔。   马氏没有再说话,只是让朱至靠着,一下一下的拍在朱至的肩上,像是在哄着朱至入睡。朱至也确实在马氏身边睡着了, 睡得极深, 直到黄昏时才转醒。   “是药三分毒, 以后少吃药。”临回宫前,马氏叮嘱朱至一声, 朱至应一声。   “生个孩子吧, 我们至儿会是一个好母亲。不过,还是让你爹和你哥教吧。”马氏再出主意, 朱至眨了眨眼睛没有回应, 马氏也没有再说, 这便回宫了。   泰定帝焦急等着, 听说马氏回宫了, 连忙迎上去,“母后。”   马氏岂不知泰定帝何意,同泰定帝道:“至儿会好起来的。”   吐一口气,泰定帝心中悬着终于落下,马氏道:“有些事,我知道为大局为大明长远你不得不为,至儿可以帮你们出主意,但,这些不是非黑即白,必须要狠下心去做的事,以后别再让至儿去做了。至儿和你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她不是真正的政客。她会因为抢了别人的东西而良心不安,杀无罪之人更是。有人会觉得,没有良心是一个极不好的词,然不管为君或是为臣,剩下的良心有多少?你们没有错,在朝政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却不代表不会为此难受。”   指在心口的位置,马氏最是清楚不过朱至的心情。那些年,她比朱至现在还要度日如年,后来,不得不习惯,不得不接受,因为想要天下安定,想要平衡朝局,本就不可能一味讲良心。良心。对于良善之人是过不去的坎,但对大多数当官的人而言,那什么都不是。   “不要怪至儿心太软。”马氏叮嘱泰定帝一句。   “母后,儿子怎么会。儿子只是心疼她。是儿子思虑不周,我以为至儿能上得战场,能杀敌为国,却忘了分田变法时,并不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该杀。”泰定帝知道症结所在,但他确实没有想到,也正因如此才会造就现在的局面。   “你也不必为此后悔派至儿去办此事,你也清楚至儿要借此机会达到什么目的,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让雄英去主持,于国不利,于朝局不稳,不可行。”马氏了解儿子,自知泰定帝此刻心中所想,也宽慰他无须过于责怪自己。   泰定帝不吱声,马氏走过去与泰定帝面对面站着,“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心疼至儿,我又何尝不心疼你。你无须学你父亲,你只须按自己的方式治国安天下,你会是一个圣明开拓之君,大明会在你的手里更上一层楼。至儿,雄英,他们会是你的左膀右臂,将来也会随你一道青史留名。”   马氏说着话,伸出手抚过泰定帝的脸,“为君不易,你辛苦了。”   泰定帝眼眶微微泛红,为君不易,大抵天下人都只觉得,君临天下者大权在握,威风八面,又有多少人能懂,想要治理好这个天下,何其不易。   送走马氏,朱至精神可见好得多了,汤显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有马氏。   不过,朱至认真考虑马氏最后的提议,生个孩子送回宫让爹娘和哥嫂养着,也不是不可以是不是?   汤家那里,信国公处,谁不盯着她和汤显,要是在一块再不圆房,传出去不定又要引起多少人的猜测。   朱至无奈是无奈,却也清楚的知道,到什么样的年纪须安排什么事。她现在也不小,是该准备准备。   第一时间,朱至便让孙商枝瞧瞧她的身体,她这样适合圆房?生孩子吗?   孙商枝早就等着了,“公主怕是不知道,您和驸马的事愁得皇后娘娘一想起就长吁短叹,恨不得按着你们两个赶紧圆房。”   额!一瞬间朱至反应过来,为什么常氏从一开始万般不舍,到泰定帝几句话便迫不及待把她丢出宫,恨不得她别回宫。敢情是指望她和汤显单独相处,最好把该办的事都办了。   果然,这当爹娘的太不容易了。   孙商枝就不管朱至这会儿想什么了,朱至的身体从前一直是她调养的,就算这几年她回来了,那朱至的脉象她也都知道,再有这半个多月也是她在给朱至调理,朱至的身体她比朱至自己更清楚。   “还是太后娘娘厉害。”一把朱至的脉,孙商枝便一声感叹,引得朱至挑挑眉,孙商枝闭嘴,只回答朱至想知道的答案道:“公主身子康健,毕竟心绪太重有损,再调养半个月同房更好。”   行,朱至也需要个缓冲时间,不过,她不急,怕是宫里都急坏了,“我娘要是问,你如实答,省得她总惦记着。”   孙商枝岂不知别管泰定帝也好,太子公主也罢,都是宠着哄着常氏的,以至于孙商枝瞅着都觉得,这人和人果然不能比,皇后当成常氏这样也是绝无仅有了。   “这些年你教出多少徒弟了?”朱至的事问完,也得问问孙商枝的正事。   “殿下,良才难求。”提起徒弟的事,孙商枝就显得有些低落。   “你们孙家也没有?”别的人也就罢了,孙家可是医术传家,就没有能入孙商枝眼的?   孙商枝就更不吱声了,浑身上下都透着郁闷。   行行行,这意思朱至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年我让你广收徒弟时和你说过的话,你忘了?”朱至但问,孙商枝立刻正色道:“没有忘。”   “医术是为救人,不仅可以救他人,也可以救自己。你想想,若是天下人都能稍稍懂一些医理,是不是于危难之时能够自救,不至于因为无从下手,而失了性命?况且,自古多少治病救人的方子流失,不正是因为人人固步自封,不愿传受,以至于上古典籍良方再无能惠于后世。我一直让你广收学徒,其实你我都清楚,其中能够成为真正像你这样妙手回春的医者太少。但,至少能够通过他们扩展医术,让天下人多少都能受益。你纵然医术再高明,你能救治得了多少人?医术唯有普及于民,才能真正惠及于民。师傅引进门,修行在各人。将来你未必不能遇上自己喜欢的弟子。比起医术,教以仁心更重要。”朱至依然温和开解孙商枝,让她无须气馁。   孙商枝望着眼前的朱至,明明她比朱至年长好几岁,谁承想竟然还得朱至开解她。   “公主说的这些话,我回去跟长辈们提了,他们都觉得公主说得在理,所以家中长辈们也都在广收学徒,只为将来大明能如公主所说,能够有更多的人懂得医术,于危难时能够自救。”孙商枝告诉朱至,现在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做这件事,而是孙家都在忙着配合孙商枝。   朱至略惊讶,孙商枝由衷道:“这么多年,公主如何为民谋福,我们都看在眼里,虽说我们孙家不入朝,不过,我们既是医者,自最清楚寻常百姓之苦,公主是真正把百姓当回事的人。”   对此,朱至挥挥手道:“你是医者,致力于治病救人,我是公主,自当思安民定国。你我都不过是做各自擅长又能做的事。夸我的话就不必说了。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比如,这女人生了孩子后,这身体......”   直接把孙商枝拉过来,朱至同孙商枝一阵嘀咕,孙商枝也跟朱至咬耳朵,两人到底聊了什么,只有她们清楚。   等到用完饭,朱至正色请汤显等一等,他们聊聊,汤显第一回 见着朱至正色的样儿,也正襟危坐。   朱至素来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等汤显坐好了,这就问:“当初说好的待我满十八岁圆房,咱们是不是该选个日子?”   “咳咳咳!”汤显如何也想不到朱至竟然自然而然就把这话说出来了,咳嗽着差点没给呛得喘不过气。   朱至淡定无比的等着汤显缓过来,一眼扫过汤显问:“你不会不懂吧?”   不怪朱至有此疑问,毕竟当年他们年幼,成亲前说好的不圆房,肯定好些事不好教。那么多年,汤显在外头努力和所有女子保持距离,也不知道有没有从书上学着点。   “公主。”汤显知道朱至不拘小节,可是,这也太吓人了吧!   “怎么?这事你觉得不应该讨论?你要是不知道,我找个人教你?”朱至征询汤显的意见,汤显激动的站起来道:“不,不用,不用。”   不用什么的,朱至更认真的问:“你不想?”   汤显只觉得脑袋轰轰直响,他,他不想,他怎么会不想。   偏朱至看着汤显半天没有作声,感叹的抚过脸颊道:“这张脸应该不至于没有半点吸引力吧?”   “殿下。”汤显真是急得满头都是汗,朱至的问题让他如何回答,他要怎么告诉朱至,他每每想着朱至都痛得厉害。   痛苦的汤显站在朱至面前,“公主大病初愈,该好好休息,请公主休息吧。”   话说完掉头就要跑,可在出门口时,汤显又站定道:“我只怕公主不愿。”   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本来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太直接把人吓着的朱至,听完汤显最后的话,好吧,汤显不是不想,只是怕朱至不想。那就行了,孙商枝也说了,她得再休养半个月,毕竟,纵欲伤身。   在此之前,朱至没有忘记让人查查安庆长公主驸马欧阳伦的事,很快锦衣卫传来消息,连同一应证据都送到朱至手里,朱至看到上面的内容,脸都黑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对此,朱至是绝不能放着不管。   最大的问题是安庆长公主,这可是她姑姑啊。   朱至赶紧拿着证据进宫,泰定帝听说朱至回宫了,瞧着脸色有些难看,看来是出事了,连忙让朱至进来。   一眼瞧着朱至气血好多了,脸色难看也就还好。   “怎么进宫了?”泰定帝既是想让朱至回府好好调养身子,也是明了朱至不想让他担心,不愿在宫中透露出她的忧心,当爹的没法开解朱至,便只好由着她。   “这是关于欧阳姑父的事。”朱至不绕弯子,直接将证据与泰定帝送上去,泰定帝一顿,还是伸手接过,待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也是一怔,随后咬牙切齿的道:“欧阳伦好大的胆子。”   预料之中,朱至刚看到上面的东西何尝不气。   “证据确凿的事,问题在安庆姑姑。”这要不是因为是自家人,朱至直接把证据一交刑部大理寺,该拿人拿人,还用得着绕什么弯子?   泰定帝听着也拧紧眉头,可不是吗?欧阳伦是安庆公主自己挑的驸马,平民出身,喜欢不喜欢的,这么多年看他们夫妻恩爱,自都是明白的。   可是,泰定帝道:“私贩茶叶本是重罪。更别说牵扯那么多人。”   不错,欧阳伦不过是一个驸马,手中无权,他凭什么敢做出私贩茶叶的事,甚至可以瞒着人。   无非是在欧阳伦身后有人,而这些人的目的明摆着拿欧阳伦当靶子。   “这件事让锦衣卫细查到底,所有牵扯的人,包括谁开的头都要查得一清二楚。”泰定帝越想越觉得不安,无二话,细查到底,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的事。   “是。”朱至应一声,泰定帝面露愠色,转向朱至时,还是尽可能缓下来问:“身体可好些?”   “好多了。爹还把奶奶喊回来了。”朱至从看到马氏那一刻起便知道,她在宫里一病,果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爹担心了!”   泰定帝一听上去捋了一把她的头道:“说什么傻话,都说儿女都是债,既生养了你们,哪有不为你们操心的。你从前事事不瞒我,如今也学着开始瞒我了?”   朱至低着头道:“只是不知该怎么跟爹说。”   是啊,确实不知如何说起,朱至的纠结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大可不必,但,朱至就是心下难安。   泰定帝再一次抚了朱至的头,动作却轻柔得多,“不想说就不说,爹都知道。”   了解儿女的泰定帝,便从朱至吐露了几句话里看出了不同寻常,当机立断放朱至出宫,再请马氏回来。自家的孩子自家清楚,该松得松,该紧须紧。   与泰定帝闲聊了两句,朱至去见了常氏便出宫了。毕竟她身体没有痊愈,就不去看朱雄英和陈亘了,免得把病气过给两个孩子。让常氏转达一番。至于马氏,劝好朱至后,马氏已经离开北平,去跟朱元璋汇合了。   不过,好些年没有回北平,朱至坐着车驾听着外面的叫卖声,掀开车帘一看,如今的北平早已不是四年前的北平,朱至看着看着,有些不想坐车了,“停车。”   马车停下,朱至推开车门,万河赶紧问:“公主?”   “我走走。让马车先回去。”朱至径自下车,万河万不敢拦着,吩咐人把车先驾回去,他且陪着。   “和四年前相比,热闹得多了。”朱至负手而缓行,且看且评价。   “这是自然,陛下励精图治,拢天下人才,运河再开,聚天下好物,引八方来客。”万河拍马屁的功夫必须是不错。   朱至回头瞥了他一眼,继续前行,最后停在一处琉璃阁前,说是门庭若市都不为过,朱至挑挑眉问:“都这么多年了,琉璃还有那么多人买?”   这个问题万河要怎么答?每月琉璃进项多少,难道朱至不知?   “驸马为公主建了一处花房,倒是又引得不少人争相仿效,还有人想得到驸马一纸设计。”万河想了想赶紧补上一句,好让朱至知道,那么多人到琉璃阁来,还有另一个原因,朱至公主府里的花房。   朱至眨了眨眼睛,确实,这花房好看自是不用说,谁人不想有一处独属于自己的花房?   没钱的人折腾不起,有钱人可劲折腾。朱至想到琉璃的高价,好吧,就当劫富济贫。   本来想进琉璃坊看看,结果那么多人在,朱至果断改主意。   转身要走,正好和一行人擦肩而过,朱至没当一回事,只管继续往前去,不料对方却突然转过头喊,“小娘子等等。”   等等什么的,朱至刚开始没当一回事,也不觉得那唤的能是她,问起万河道:“燕太妃教人刺绣的坊子在哪儿?”   燕太妃便是徐氏,徐辉祖的姐姐。   北平这些年变化很大,也包括在这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女子行商。出门行走的女子,倒是不像以前那样戴着帷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朱至欣喜之余,也想去看看那些为这样的变化付出的人。   万河待要回答,却被人一撞,紧接着十数人竟然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小娘子耳朵不好,听不见我说话?”为首一个面相嚣张的人,昂起下巴瞅着朱至不善问。   得说,朱至这辈子只有她那么跟人说话,真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万河第一时间便要上前,看情况时要把这些人解决了。   朱至却将人拦下,道:“好些年不在北平了,北平的治安如何我也好奇。”   得,万河立刻往后一退,为负责北平治安的诸位默哀。   “长得这般好看,可惜是个聋子。”对面这位连看都不看万河一眼,毕竟万河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明摆着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他们一群人可是十几个。   “拦路为何?”朱至听着有人骂她聋,行,给她记着,账慢慢算!   结果对方听到朱至的话,笑得极其猥琐道:“小娘子不仅耳朵不好使,就是这脑袋也不好使。”   哎哟,生平第一回 被人骂脑袋不好使的朱至笑了,真是人活久了,什么话都能听见。   一看朱至笑了,猥琐的玩意一脸的垂涎三尺,“不过,都没有关系,小娘子长得好看比什么都重要。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可从未见过长得如此俊俏的小娘子,驸马爷若是看见了,一准高兴。”   听到驸马爷三个字,别管是朱至或是万河耳朵都动了动。不过,大明的驸马多亏了朱元璋努力奋战,确实有不少驸马,以至于汤显在其后成了泰定帝独苗苗的女婿,也成为大明一道奇丽的风景。   “哪一位长公主的驸马?”朱至且问之,毕竟,当驸马的敢在外头让手下抢漂亮的小姑娘,她想了想,怎么都觉得她那些姑父们不至于蠢成这德性。这可是在天子脚下。   “安庆长公主的驸马怎么着?”眼前的人嚣张无比的回答,看架式不是第一回 。   朱至刚跟泰定帝告了这位的状,结果这位竟然又冒头?朱至冷冷笑道:“你既知你们家那位是驸马爷,怎么,是当大明长公主不存在?竟然让你跑到大街抢强女人?”   此时的朱至冷眼扫过,无端让眼前这位公主府的家奴一颤,可他却很快缓过来,这么漂亮的姑娘送到他们驸马面前,肯定能讨得驸马的欢心,岂有不为之理。   “小娘子管得真多,告诉你,跟着我们驸马爷自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一个抖机灵,又大声喊出这话,朱至再一次冷笑,“看我这身打扮明显是有夫之妇,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对啊,饶是朱至只是一身素雅的米白色常服打扮,头发却已经挽起,无一不昭示她已嫁为人妇。   “那又如何,长得这般好看的美人,就得是经过调/教的才最有滋味。”淫邪的笑容让朱至看得额头青筋跳动,下一刻他却笑不出来了,一声惨叫惊醒了所有人,朱至已经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就这一巴掌,那人的脸已经肿得跟猪头一般无二。   万河待要上前帮忙,朱至已然道:“一边呆着去。”   好的,公主。   万河以行动证明自己一定会听话,由着朱至出手对付这群有眼无珠,不知死活的东西。   挨了一巴掌的人如何也想不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怎么力道那么大。可他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   “来,来人,把她给捉起来,捉起来。”叫嚷着让身边的人全都给他冲上去,先把朱至捉起来再说。   朱至正有此意,他们要是不冲上来,她朝他们动手,显得她太欺负人。不过,有人冲上来,那就用不着客气了,打,打得他们爹娘都认不出来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万河看着朱至一拳一个把人打倒,几乎没一个人能对朱至挥出第二拳的。不由摇头叹息,一群不知死活的人,这是有多不自量力才会犯到朱至手里。   等朱至把人打倒了,那边身着铠甲,负责北平治安的人来了。   可是原本想喝斥的人,在看到朱至那一刻,齐刷刷单膝跪下,“拜见公主。”   朱至连筋骨都没松快,已然把人打倒在地,待闻一阵叫唤,朱至淡淡回头瞥过他们。北平内的所有将士几乎都算是朱至亲自带出来的,岂有不认识朱至的道理。   可是,那安庆长公主府上的人听到一众将士唤着公主,满目不可置信。   公主啊,大明如今就一位公主,还是一个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公主。   “速度相当慢。”朱至看着跪下的将士,不满的评价。   被朱至评价一句慢的人们立刻请罪道:“末将知罪。”   朱至冷声道:“我曾告诉过你们,你们守卫在边境时防的是敌人来犯,进了城,负治安之责,你们肩负的就是百姓的安宁。你们守卫的虽然只是一些琐事,然却与百姓息息相关,试问你们不顾百姓死活,这天子脚下何以为安?难道指望这些仗势欺人的人良心发现?”   说到这里,朱至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人身上,一个个刚刚嚣张无比的人已经颤成了筛子,谁人不知安和公主最是嫉恶如仇,从来没有贪官污吏,仗势欺人者能在她手里全须全尾活下来。   可是,可是这位公主怎么会在街道上,身边只带了一个人?   而且,怎么没有人告诉他,英勇无比的安和公主竟然长得倾国倾城?   “我回来了,我会命人调查这些年你们各营是否尽责,让你们各营长官做好准备。”朱至对于他们到来的速度之慢十分不满,既然不满,无二话,她得调查这些年她不在北平,他们每个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但凡是玩忽职守者,给她等着。   “是。”谁能拦得了朱至,谁又拦得住朱至。   当然,对于也跟着跪着不长眼的人,就得有人问上一句,“这些冒犯公主的人?”   是喽,他们听说有人打架是以急急赶来,然而看这情况,在认出朱至后,谁都知道想让朱至吃亏那是痴人说梦。不过这倒在地上的人也得处置,但不知朱至是什么意思。   朱至一眼扫过道:“我会处置。”   换句话来说用不着他们插手,虽然这情况让人意外,谁又敢问为什么。   “去忙你们的。莫让我再碰上第二回 。”朱至告诫于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千万千万别让她碰上第二回。   警告之意,谁能听不出来。一个个立刻颤声应下。   朱至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不敢动弹,却颤得汗淋如雨的人,问:“怎么,刚刚不是挺嚣张的?我没找我那位欧阳姑父,你们倒是先送上门来,也罢,用不着我另寻名头,就你们了。”   说到这儿朱至扫过万河,看了半天好戏的万河立刻出列,与朱至躬身而立。   “人带回去,给我在北平的所有姑姑姑父们传个信,让他们来一趟宗人府,就说我这位宗人府宗正有请。”朱至转过头如是吩咐,万河听得心下一紧,自知朱至要出手了,欧阳驸马,可得准备好了,“是。”   朱至自行回府,万河回头看了那十几号人问:“你们是自己捆还是我来?”   方才朱至想出气,不许万河动手,万河心里挺委屈的,如今可算好了,但凡眼前这些人不争气,想动手,就有他光明正大揍人的机会。   “我们自己来,自己来。”本来觉得万河细皮嫩肉好欺负,但知朱至身份,谁要再觉得朱至身边的人好欺负,真真没脑子吧。   万河是真想出一出手,可惜没人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能怎么办,等着他们自觉把自己绑上,他就拖着人走!   可是,朱至以宗人府宗正发帖请人,请的竟然是长公主和驸马们,都知道朱至回来的人,想不到朱至没来拜见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倒是以宗人府宗正的身份请他们走一趟宗人府,有人纳闷,有人却猜测必是出事了。   基本是各府的驸马们都有见识,自知朱至这个人是绝对不能得罪,哪怕长公主觉得朱至未免狂妄了,可是还是劝着长公主莫计较,怎么说朱至是宗人府宗正,他们应该去。   故而,朱至在宗人府等人,该到的都到了,朱至尤其注意到安庆长公主与身边的驸马欧阳伦神色有异。   “姑姑,姑父们安好。”别管怎么样,朱至都与长辈们见个礼,宁国长公主沉稳老练,和泰定帝相差九岁的长公主打量朱至问:“这是有什么事才把我们都请来了?”   “正是。姑姑请坐。”朱至扶着宁国长公主让她坐下,看着面前这十四位姑姑,马氏所出的就宁国长公主和安庆长公主,余下都是朱元璋多年雨露均沾的结果。   嗯,对,眼下朱元璋膝下有二十五位皇子,十四位公主,这多子多孙是为福,可见朱元璋的努力。   “我啊,其实也不算有什么大事,就是在外头听说了一些闲话,有人竟然拿我们大明公主比作大宋的公主。”朱至也不绕弯子,平和与一众姑姑们解释一番她把人请来是为何意。   宁国长公主一听挑了眉头问:“怎么比作大宋公主了?”   “大宋公主可欺啊。不说落于异族之手的公主们受的什么折磨。就是在大宋的公主们受了委屈无所诉,叫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出出气还被人告上一状,完了当皇帝的爹还得哄着大臣,哄着女婿,更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朱至就顺着宁国长公主的话道来,谁人听不了不挑起眉头。   “大宋国力不强,重文轻武,朝堂上的人无力救国,更无能令天下安,便只能转头欺负女子,处处压制,处处不能容。我大明既驱于元贼,平天下,安百姓,天下男儿守家定国,个个都是英雄好男儿,自然也不会欺负女人。当然,我大明公主更不是别人可欺的。”朱至两下一对比,更是肯定大明的男儿们都是好样的,绝不是所谓的大宋男儿可比。   当然,朱至更得点明一样,大明的公主不可欺。   “虽然有些话不是我这个当小辈的该跟姑姑姑父们说的,毕竟爷爷和我爹还在,但谁让我是宗人府的宗正呢?爷爷当年让我当这个宗正,是想让我管着叔叔们。可当宗正不是一味只有约束,还有庇护。爷爷和我爹都日理万机,顾不上我们女子间的事,我既为宗正,就该把他们顾不上的事的补上。   “姑父们,我与姑父们有言在先,姑父们切莫欺负我姑姑们,否则我可不会袖手旁观。毕竟,一家人是要护着,可是我朱家的女儿嫁入你们家,若是被你们欺负了,朱家绝不会视而不见。我这个人尤其不喜欢废话,沾花惹草惹我姑姑不喜,我姑姑想如何处置你们,我都支持。别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公主养个男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尊重是相互的,别拿什么理所当然作为借口让我姑姑们不高兴。惹我姑姑不高兴,都是你们不懂珍惜,既然你们不懂得珍惜,天下男人也不是只有你们一个。”   朱至才不会理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在她这儿,她就是要给姑姑们撑腰。   一干长公主们本来被朱至请来挺不太乐意,这会儿听了朱至的话却露出了笑容。   谁不喜欢有人撑腰。更别说这样明晃晃的告诉身边的男人,他们要是敢三妻四妾,看有没有人治他。   嗯,真好!   “姑姑,您们可别受了委屈什么话都不说。爷爷和奶奶如珠如宝的把您们养大,不是想让你们到别人家吃苦受罪。让您们嫁,那是认为这个人会对您们好。所以,如果他们连对您们好都做不到,不要也罢。”朱至得叮嘱一番姑姑们,千万别受了气不吱声,以至于她就是有心帮忙也帮不上。   “这些话可是你说的,出了什么事你担着?”宁国长公主虽为朱元璋次女,架不住她是嫡女,马氏所出,纵然上面有一个姐姐,一干人也是以宁国长公主为首。   “我说的。姑姑们若是受了欺负我放任不管,我不配为朱家女,以后也没这资格再上战场。连自己家里人都护不住,还护谁。”朱至连连保证,绝不会让姑姑们受委屈而放任不管。 第179章 配合   ◎自救◎   这回一群长公主都七嘴八舌的夸起朱至来, 只有安庆长公主一直不作声。   驸马欧阳伦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就盼着她能出声说几句话, 可安庆公主就是不作声, 欧阳伦再急也莫可奈何。   “公主有所耳闻大明公主可欺,难道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女人们高兴有人护着,男人关注更在于, 莫不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不如姑父们猜猜?我也只是先给姑父们提个醒, 姑父们若是听不进去,也没关系。”朱至能让人套了话?在场的人里除了一个欧阳伦, 哪一位驸马不是出自功勋之家,正因如此, 有些事未必他们没有听说,只是不确定。   然而朱至在掠过他们时,隐隐透着危险,让他们再想打听点什么,终是不敢。   “还有别的事?”朱至明显并不乐意细说, 请人来就为了正告所有驸马, 宁国长公主便问问?   “姑姑们得帮帮我嫂嫂, 外面那些绣坊,染衣坊的事不少。”朱至撒娇地开口, 引得长公主们都笑了。   “怎么, 你才刚回来就知道心疼你嫂嫂,不知道心疼心疼我们?要知道我们也忙得很。你奶奶回来交代我们不少事。”宁国长公主提及马氏, 马氏让她们张罗学堂的事, 谁手里没有事干?   “姑姑们人多, 一人帮一点, 我嫂嫂就能轻快得多了。”朱至继续游说, 末了不忘补上道:“姑姑们也不想在家闲得发闷,倒不如施展所学,顺便挣些零花钱,那不比等着别人给要好得多?”   钱,钱也是关键,谁也不能白干活,包括长公主们。   虽然长公主们也不能说图那点小钱,可是同样也是觉得于国有利,于女子有利,她们不过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更可以打发时间,一举数得,有何不可?   “你开这个口我们能不帮吗?”宁国长公主笑着打趣,一干长公主们都附和,以为不错。   闲聊了几句,一看朱至没有别的事了,这便相互识趣的退去,宁国长公主和安庆长公主夫妻都不动,也没有人不长眼敢乱问,等人都走完了,欧阳伦立刻起身道:“今日是我手下的人不长眼冒犯了公主,我在此向公主赔罪。”   朱至只扫过他一眼,走到安庆长公主面前问:“安庆姑姑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事吗?”   迎面叫朱至一问,安庆长公主脸色不太好,宁国长公主已然唤道:“安庆,至儿什么意思你清楚?”   安庆长公主欲张嘴,欧阳伦已然可怜兮兮的唤道:“长公主。”   欧阳伦一唤时,满目乞求瞅着安庆长公主。说来欧阳伦能以平民之身一跃龙门,被安庆长公主选为驸马,都因他这一张脸。   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欧阳伦此时一副哀求的模样,更显得楚楚可怜,安庆长公主看在眼里,终是不忍,同朱至道:“今天的事,至儿当是看在我的面上,别闹到你爹面前可否?”   宁国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唤道:“安庆。”   可惜安庆长公主依然不为所动道:“姐姐,这件事听我的吧。”   气得宁国长公主拂袖坐下,一旁的宁国长公主驸马连连安抚,“莫急莫急,安和公主在这儿呢?”   刚刚的警告是针对所有驸马不假,并不代表就此结束,他是觉得重头戏才开始。   欧阳伦可见松了一口气。然而朱至却从袖中掏出几张纸,“安庆姑姑还是看完这些东西后再考虑。”   本来以为就这么一点事的安庆长公主一愣,终是从朱至手里接过东西仔细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安庆长公主惊得站起,舌挢不下的望向朱至,“这是千真万确?”   “人证物证俱在,绝不会有假。”朱至肯定回答,安庆长公主骤然回身,将手中的东西砸向欧阳伦怒斥,“你好大的胆子!”   欧阳伦看着刚被她安抚住,又在这一刻勃然大怒的安庆长公主,一时手足无措,好在在他面前还有东西。安庆长公主正是在看了这些东西后才会变脸。   “长公主勿气 ,勿气,我看看,我看看是怎么回事。”欧阳伦一边捡起地上的纸,一边绞尽脑汁如何安抚安庆长公主,安庆长公主眼含怒意,声音都颤抖的道:“你好好看看,看看你到底都做了什么事。”   宁国长公主此时也好奇于欧阳伦做了什么,竟然能在一瞬间让安庆长公主动怒。   欧阳伦努力安抚安庆长公主不假,心里其实也在打鼓,等看清上面所写的内容时,惊得欧阳伦连声否认道:“不,长公主,公主,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都已经人证物证俱在了,你竟然还敢说不是真的?”安庆长公主如何也想不到都这时候了,欧阳伦竟然死不承认。气得安庆长公主浑身都在颤抖。   朱至生怕安庆长公主气出个好歹,连忙上去扶住安庆长公主道:“姑姑,姑姑别急,我来跟他说。”   事情既然是朱至挑明了来的,就得朱至跟欧阳伦说道清楚。   “既然你觉得这不是真的,那也罢,我这就上交大理寺和刑部。”朱至是个多温和的人吗?绝对不是。   欧阳伦的作为,治家不严不说,就他那家奴的表现完全可以看出,无视律法,视人如草芥,肆意践踏的事绝对没少做。恰好这都是朱至最看不过去的事,如此,朱至还须跟他客气?   “不,不可。若是这些东西交到大理寺和刑部,我就没办法脱身了。”欧阳伦赶紧阻止,生怕自己说慢了一句,下一刻朱至就真把这些东西上交上去,那他就必死无疑。   朱至不屑的扫过他,“脱身?你说错了,胆敢私贩茶叶,这是死罪。你不是无法脱身,你是必死无疑。”   欧阳伦惊得几乎魂不附体,第一反应走向安庆长公主,盼望安庆长公主能够出面帮他说说情,朱至比他更快的拦下人,不许他靠近。   一旁的宁国长公主夫妇在听清朱至的话后都惊呆了,难以置信欧阳伦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做出私贩茶叶的事。   “长公主,长公主,你要救我,你要救救我。”欧阳伦过不去,并不代表他就此放弃,恰恰相反,他求得更真诚,只愿安庆长公主能够帮一帮他。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怕是觉得你尚公主,为驸马,我爹就会对你网开一面。你猜猜有多少人想看我们家的好戏,有多少人会逼得我爹必须杀你?”朱至真不是危言耸听,就分田的事,触及多少人的利益,那都是上层的人,他们有多么迫切想捉住一个机会,让泰定帝不好过,也让朝廷不好过,或许能够帮他们扳回一成,但凡不蠢的人都会知道。   一旁的宁国长公主的驸马,这位是开国功臣之一,汝南侯梅思祖的从子梅殷。   不算没有见识的人但闻朱至所言,自知朱至说的都是实话,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也在想,事至于此,朱至打算如何破局,也是泰定帝打算如何破局?   “不,公主,公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公主救我。长公主。”欧阳伦吓得脸色煞白,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多大的错。   安庆长公主也不是那想要欧阳伦死的人,因而在这一刻也充满希冀的望向朱至,且道:“至儿,这个事果真没有办法了吗?非要他死不可?”   “姑姑觉得他不该死吗?”朱至直问,安庆长公主岂敢说不,国法在上,私贩茶叶就是死罪。   “长公主,长公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欧阳伦听出朱至言语中的不喜,他自知眼下的自己能求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安庆长公主。   “至儿,他再该死也是我的丈夫,你的姑父,但求你看在我的面上,救他一回吧。”安庆长公主向朱至请求。   朱至于此时问:“姑姑觉得,一但大明亡了,荡然无存,谁会看在谁的面子上放过我们朱家的人?”   安庆长公主一时无从反驳,朱至提醒道:“姑姑能成为长公主,因大明存,因这天下江山坐拥的人一开始是您父亲,现在是您的兄长。可是,一但国将不存,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大明在,您才是长公主,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奴仆成群。我爹不要求您为他做些什么,至少,您不能不辨是非,不知对错。让大明因为您而变成一个律法不存,只一味偏私的国,我爹也成为一个只对别人诸多要求,却不知约束自身,一味徇私的皇帝。”   字字珠玑,说得安庆长公主面红耳赤。   “大明不是一人的天下,国也不是一人之国。您的丈夫因为娶了您,成为大明的驸马,您以为他为什么能私贩茶叶,就因为他是大明的驸马。可是您知道他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又为什么能私贩茶叶吗?有人就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等着看我爹是不是果真能够做到公平公正。”朱至必须要提醒安庆长公主,她想求情,她更得想想,她求不求得这个情。   “分明是有人设局,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破局了吗?”安庆长公主听出朱至言外之意,立刻出言。   “想要让他逃过一死可以,那得看他配不配合。”朱至如同看一个死人的眼神看着欧阳伦,依她的性子,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不如顺势解决。   无奈安庆长公主舍不得。   脸啊,就是那么一张脸,竟然得了那么大的便宜。   朱至不得不说,这看脸的人真是让人又气又无奈。   安庆长公主等的就是朱至这句话,立刻走到欧阳伦面前道:“你都听见了,快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至儿。”   欧阳伦!!!他,他要说什么?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欧阳伦一脸不解的追问:“我,我要说什么?”   “说说看是谁寻上你,让你做茶叶生意的。一直以来你都跟什么人分利?”梅殷已然补充,他这会儿也想知道,到底是谁给欧阳伦下套子,完全是要把人往死里弄的架式,够狠!   朱至听着梅殷的话,看了看梅殷,梅殷察觉她的眼神,冲她一笑。朱至点点头,心里想的是,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差距并不是否认就能不存在。   同样是驸马,有人指导和无人指导长大的人,格局都不一样。   欧阳伦连梅殷的皮毛都比不上。   可惜,当初欧阳伦是安庆长公主自己挑的,明明那会儿朱元璋和马氏都让她另挑一个,架不住安庆长公主看脸!就看中了欧阳伦这张脸,便不管不顾。   可是,再怎么样看脸,那也不能没有底线!   欧阳伦拈花惹草不说,连强抢民女的事怕是他都没少干。   再加上私贩茶叶,这可是死罪。这会儿他还死不承认,给他指条明路,他倒是给点反应啊,结果怎么着,看他那个傻样儿。朱至眉头锁死,恨不得把眼前那么一个人拍死!   “你倒是说话啊!”安庆长公主的心情同样算不得好,看着傻傻不知如何反应的欧阳伦出言催促,提醒他快些,快些!   欧阳伦顿了半响,神情闪烁的打量安庆长公主,就他这个反应,傻子都看出来必有什么内情!因而不敢开口。   “让你说是给你机会。”朱至耐性有限,才不乐意等着欧阳伦,抬脚准备走道:“你怕是以为锦衣卫查不出来。那你就等着。”   朱至要走,宁国长公主也是同样的意思,“安庆,他既然不珍惜最后的机会,你还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天底下长得比他好看的人难道就没有了?”   这话朱至深以为然,安庆长公主但凡只看脸,要找个长得好看的人又听话难道没有了?   一个欧阳伦,明明靠安庆长公主作威作福,他倒敢让安庆长公主不痛快,朱至都想问问安庆长公主,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大明公主的身份都让她整掉价了?   “我,我说,我说,我都一五一十的说。”欧阳伦一看情况不对,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连忙出言阻止,但求能够阻止朱至停一停,别就这样走了,他是真不想死!   梅殷第一时间看向朱至,事情的决定权完全在朱至手上。   朱至回头冷眼横过欧阳伦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旁万河已然在第一时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文房四宝,梅殷看着万河的打扮,这分明是内侍,他识字?   这个问题万河用行动回答了他。   很快万河摆好纸笔墨砚,坐在一旁一副要做笔录的样子。   梅殷没能忍住的小声问:“太上皇早年不是说过宫中内侍都不得识字吗?”   朱元璋对内宫干政一事相当抵触,因此无时无刻不在预防。内侍都不得认字,就是为了防止内侍认了字,养大了野心,最后胡作非为。   可是一旁的欧阳伦在说话,万河挥笔如洒的记录着,哪里像是不认字的样子!   “雄英和至儿身边的人跟我们都不一样。”宁国长公主如是道,梅殷补充道:“他们的人得什么都会?”   宁国长公主点点头,看朱至和朱雄英做事的样子,像是身边要跟着蠢人的吗?想他们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独当一面的?宁国长公主已然有些想不起来,好像那会儿她刚出嫁不久!   一眨眼都过去十几年了,可是看朱雄英和朱至才多大!真有一种他们活干了很久的感觉!   梅殷又跟宁国长公主咬耳朵道:“说来太上皇和太后、陛下到底是怎么养的太子和公主的?怎么能把他们养得这样好?这简直一个顶十个。”   “怎么样的。他们周岁那会儿就开始让人给他们读史,最难得的是两个小的竟然听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吵不闹。明明那些枯燥的内容连我都觉得难以忍受。”提起以前的事,宁国大长公主就想起来了曾经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何其让人不可置信。   听到这话的梅殷何尝不是惊叹无比,不确定的望向宁国长公主,无声询问,她莫不是在说笑。   可是这是真真切切的啊!   宁国长公主很肯定的点头,证明她绝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这会儿欧阳伦也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什么人给他建议,他都跟什么人合作,他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朱至。   朱至听完之后看了万河做的记录,末了递到欧阳伦手里,“看看有没有漏了什么!”   欧阳伦配合接过,仔细查看,肯定道:“没有。”   “签字画押。”朱至如是道,欧阳伦看向安庆长公主,生怕这是要被朱至弄死他的节奏。梅殷道:“若公主要你死,直接把查到的证据交出去,你必死无疑,根本不需要这份笔录。公主让你干什么,照做就是。”   引得朱至回头看了梅殷几眼,可以啊,果然不愧是深得朱元璋喜爱的女婿,就这脑子,哪里是欧阳伦能比。   欧阳伦都得人指点了,岂不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听话照做。   “梅姑父帮我个忙呗。”朱至就不管欧阳伦了,立刻向梅殷伸出橄榄枝,梅殷毫不犹豫的道:“但凭公主差遣。”   “您就想办法让外头的人知道,我已经知道他私贩茶叶的事。”朱至冲梅殷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真,梅殷惊诧望向朱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所误会,朱至确定要这么干?   安庆长公主没反应过来,追问:“这是何意?”   朱至理所当然答道:“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不是不好,怕只怕一个闹不好,欧阳伦也得交代了。   不过,这样一个人,交代了也挺好!   梅殷心里那么想,嘴上应得也就爽快得多了。   “公主放心,我一定会让人意外收获这则消息。”着重咬了意外二人,梅殷和朱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狡黠。也不知这一回会有多少人中计。   “至儿。”安庆长公主听闻朱至跟梅殷说的话,急得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轻唤一声,也是希望朱至不可意气用事。方才朱至答应过他们的,会保欧阳伦一条命。然而现在要是让事情传扬出去,怎么可能保得了欧阳伦的命。   “姑姑莫不是以为这点事能瞒得住?”朱至点醒安庆长公主,她怎么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那要如何才能保他一命?”安庆长公主面上一僵,她是希望能够瞒住,只要瞒住了,至少欧阳伦一条命能够保住,可是捅了出去,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收场,她不能不考虑。   朱至眼里都是冰刀子的甩过欧阳伦道:“像他这样的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没什么可惜。姑姑求情,我看在他也算被人算计的份上,会救他一回,但也仅此一回。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要么老实听我的,要么你就自生自灭。”   欧阳伦是真怕了朱至,连连保证道:“听,听,公主但有吩咐,我绝没有不听。”   小命何其要紧,别的事能够不听,保命的事必须要听。   朱至瞥过欧阳伦,依然满心满眼都是嫌弃,至于她在欧阳伦身边嘀咕了什么,除了欧阳伦,没有人听得见。   宁国长公主安抚于安庆长公主,安庆长公主虽然心里又气又急,被宁国长公主安抚后,想着事情都由朱至出面处理,看情况不会再有其他更多的变故。   朱至安排好欧阳伦办了什么事,也就准备送两位姑姑回家。   宁国长公主等着安庆长公主夫妻走远后,拉着朱至道:“你安庆姑姑是真喜欢那欧阳伦,此事,你便多管着些,无论如何也要多帮着点。一个寒门出身的人,未必有那见识和胆识,怕是中了旁人的计。”   “姑姑放心,我有数。只是对这一个人很是恶心,安庆姑姑怎么就能受了这气?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朱至但凡想到欧阳伦出入烟花之地,左拥右抱了多少女人,便觉得十分恶心,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姑姑寻个机会带个女医为安庆姑姑号个脉。欧阳伦荤素不忌,我只怕他身上染了病,不小心传给了安庆姑姑。”朱至还有另一层担心,方才没有提,这会儿事情却不必须要交给宁国长公主去办。末了,朱至似是不经意扫过梅殷。   宁国长公主闻言一愣,“这......”   朱至道:“姑姑是知道的,早年在西安时,我曾经让人救治过楼里的姑娘,几乎那些姑娘都或多或少带了些病,明面上看不出来,但一号脉便清楚了。要说这些病如何传染,无非是夫妻交合,母传于子,再加上用了些同类的东西。姑姑若是想听仔细的,改日我让女医们过来与你们细说。”   大致一提的朱至,也是为让宁国长公主心里有个底。   果然,宁国长公主为之惊叹,“竟然还能这样感染的?”   “总而言之,须得都洁身自好,否则害人害己。”朱至又瞥了梅殷一眼,梅殷挑了挑眉,这是在警告他?   对喽,不是警告你,那是要警告谁?   “真要是欧阳伦染了什么脏病给安庆姑姑,我一剪子把他咔嚓了!”朱至想到这个可能,已然怒不可遏。狗屁不是的男人,敢害人害己,先把他惹事的东西给剪了一了百了。   没有人置疑朱至敢不敢,就连梅殷都觉得身下一凉,看朱至出的剪子手,嗯,怕是吃了亏也无处说。   “按你的意思,你那些姑姑们都得一道看看。正好,也让女医们给她们讲讲。”宁国长公主考虑的不仅是自家的嫡亲妹妹,哪个妹妹她都得拉一把,不能让人有苦难言。   朱至连连点头,“我给姑姑送些女医过去,您尽可挑。”   手里有人那就阔气,朱至更在宁国长公主耳边嘀咕了几句,宁国长公主的脸可见霞云浮现,一戳朱至脑门道:“你啊,真是个鬼灵精。”   话说到这儿,看向一旁的梅殷,果断把自家驸马丢开,拉着朱至往一边去,“你回来这些日子了,既然身体有所好转,你也该赶紧和汤家那位要个孩子。我看你不是安分的,回京也只怕呆不了多久,不如趁早。”   果然,长辈们操心的从来都是同类的事,朱至听着直点头,“姑姑叮嘱的我都记下了,尽快。”   宁国长公主看着朱至乖巧的小模样,瞅了她那红扑扑的小脸蛋,没能忍住伸手捏了一把,果然手感一如既往好。   朱至怨念了,宁国长公主总想在她脸上作怪,这不是第一回 。   “我们家就数你长得最好看,谁看了不稀罕。”宁国长公主端是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捏朱至的小脸蛋有什么问题。他们可都是因为稀罕朱至。   哼哼!朱至依然没有因此饶过宁国长公主,巴巴盯着她,无声警告。   宁国长公主实在撑不住,只好保证道:“好好好,我错了,下回不捏了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有那么点认错的态度。   “姑姑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朱至爽快送人,宁国长公主自知朱至定有事须去安排,毕竟欧阳伦的事看情况朱至不定要掀起多少风浪。想到这儿,宁国长公主叮嘱道:“凡事小心些。”   “一定一定。”朱至连连保证,肯定会小心再三,保证不坑自己。   宁国大长公主得了朱至保证,终于登车与梅殷一道离去。   梅殷就不得不跟宁国大长公主说句实话了,“有咱们这位安和公主在,长公主们可以松口气,无人敢犯。”   收获宁国长公主一瞪,道:“我们至儿厉害又不是第一天,谁心里不有数着。你这语气倒觉得有些遗憾?”   “不不不,绝无遗憾,我又不是欧阳伦。”傻子才会娶了公主再四处拈花惹草。这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想过,非要给自己找罪受?梅殷自问不蠢,绝不会犯蠢。   “安和公主让我传消息,朝堂必将再起腥风血雨。”梅殷没有忘记朱至刚刚交代他须得去办的事,感慨无比。   “你看胜算如何?”宁国长公主对朝局不甚清楚,心中有疑,能问的便只有梅殷。   梅殷给了宁国长公主一记安心的眼神,“咱们这位安和公主可是谋定而后动之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再说,后面还有陛下。陛下,不会无视安庆长公主的。”   如同朱至得看在安庆长公主的面上,不得不收拾欧阳伦弄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泰定帝就更是了。   “不过,安和公主消息甚是灵通。”想朱至回来才多久,竟然就知道欧阳伦做下的事了。   “锦衣卫在她手里。”宁国长公主补充一句,让梅殷别把这样一件重要的事忘记了。   “对,对,看我把最重要的事忘记了。但是,今天想抢安和公主的人,安和公主说了如何处置了吗?”别的人或许并不清楚朱至好好的怎么把这么多长公主和驸马唤齐,梅殷可是有所耳闻,相当清楚。   宁国长公主肯定道:“不曾。几个不知所谓的家奴罢了,要治还不容易?”   梅殷不就是想知道,朱至会怎么惩治这群人。   万河这时候也在问,“安庆长公主府上的家奴如何处置?”   “修河的地方缺人,让他们去做苦力,这辈子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就让他们做下去,谁也不许赎。”朱至眼皮都没抬便把人处置了,管他们是谁家的,敢仗势欺人,她就让他们一辈子都休想翻身。   “是。”万河以为朱至或许会考虑一剪子把他们全都咔嚓了,既然不是!好吧,也对,朱至又不喜欢内侍!   随后,梅殷处传出关于欧阳伦的消息,道是今日朱至请各府的长公主和驸马往宗人府去,其实是因为听说欧阳伦私贩茶叶。   嘶,这消息一出,有人急,有人喜。   好啊好啊,终于让他们等到机会了,他们倒要看看这回泰定帝打算怎么办!   朱家的人触犯国法了,泰定帝管是不管?   第二日早朝,御史闻风而奏,就一个意思,请泰定帝一定要彻查到底。   泰定帝昨天都听朱至提醒此事,也知道朱至一出宫门遇上安庆长公主府上的家奴冒犯,朱至从来不是那受气的人,区区家奴竟然还当街强抢民女,这可是天子脚下,当真无法无天了?   饶是泰定帝听闻此事都拧起眉头,欧阳伦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对,出了事,泰定帝理所当然认为这个事最大的问题必是欧阳伦无疑。   要不是因为欧阳伦纵容下属,怎么可能区区公主府家奴敢当街欲对女子动手动脚。   泰定帝哪怕很少管妹妹夫妻的事,也不代表对于妹妹受委屈一事,他会置之不理,加之朱至派人送回欧阳伦亲口承认自己犯下的事,泰定帝看着额头青筋直跳,他之前还说欧阳伦不会如此无法无天,现在看来,无法无天的何止他一个!   此时,对于下方有人参欧阳伦一事,泰定帝面色如常的道:“既有耳闻,理当查查。此事,谁去查?”   咦?泰定帝那么配合的吗?这就让他们去查查?   惊叹是惊叹,但也有人马上张口道:“陛下,不如从大理寺中派一个能干的人去查?”   “你们心中既有人选,说来与朕听听,朕再决断。”泰定帝一副十分好商量的态度,底下的人都不太确定要不要继续。不过,箭在弦上也是不得不发,他们犹豫个什么?   泰定帝听着他们提议的名字,几乎没有犹豫的道:“就依你们所议。”   完全没有否定甚至不满的情绪,一时间让他们都有些傻了眼,余光落在朱雄英这位太子身上,怎么朱雄英一声都不吭的呢?   朱雄英!!!为什么要吭声?这么一点小事有什么值得吵的?   事情就那么定下,立刻有人前往川陕之地查查欧阳伦是否当真私贩茶叶。   在此之前,欧阳伦在府上急得团团转,偏又不敢跟谁讨主意,他那心里的郁闷,都不知该怎么跟人说。   安庆长公主同样也急,但却被宁国长公主一道邀请到了庄子上泡温泉,就一个意思,不让安庆长公主跟欧阳伦一道为他那点破事着急。   眼下欧阳伦急得团团转,安庆长公主能有心思出门玩吗?   架不住宁国长公主也有杀手锏,“你得跟我去,这是至儿交代的,你若是不去,至儿可是有言在先,欧阳伦的事她撒手不管了。到时候由着朝臣查出他犯下的过错,人证物证俱在,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安庆长公主一听自然是不愿意的。   “二姐。”安庆长公主哀求唤着。   “跟我走,至儿说了,你走了,有些事才能方便别人。方便了别人,也就方便了她把欧阳伦从泥泞中拉出来。”宁国长公主努力安抚自家妹妹,让她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凡事都有朱至。   可怜安庆长公主依然心下不安问:“至儿果真会救欧阳伦吗?”   说到这儿更是欲言又止,巴巴的盯着宁国长公主。   宁国长公主肯定的道:“会的,若至儿不想救,用不着费心让我把你带出京。你只须把心放下,让至儿按她的计划行事,必不会有事。”   最终,安庆长公主被哄出了京,那可把欧阳伦急得更不行了,他是真怕朱至趁安庆长公主不在,一刀把他解决了!   这时候,偏有人来禀,“驸马,安和公主来了。”   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欧阳伦腿肚子直哆嗦,他这会儿只想一句,他可不可以不去见朱至?他是真怕,真的怕死在朱至的手里! 第180章 诬陷   ◎状告◎   显然, 无论欧阳伦想不想,他都得去见朱至。   他不去, 朱至也能来。都到门口了, 安庆长公主不在府上,偌大的长公主府,谁能拦得住朱至?   欧阳伦是一见朱至就犯怵, 颤着声音道:“安和公主。”   朱至点点头, “最近没有人来找你?”   对喽,朱至来就是要问这句话, 欧阳伦连连摇头表示绝对没有,完全没有。   “他们不找你, 你不会去找他们?”朱至嫌弃的问,欧阳伦!!!   “你这条命是不想要了对吗?”一看欧阳伦傻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儿,朱至拧紧眉头,越发嫌弃。   欧阳伦瞬间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去, 我去找, 我马上去找。”   话说着已然连滚带爬的往外冲, 朱至却喊道:“等等。”   欧阳伦!!他不想听到等等,一点都不想, 为什么要等等!   然而欧阳伦别管心里再怎么不情愿, 也不敢不听朱至话,艰难转过身, 颤身问:“公主还有何吩咐?”   朱至盯着他道:“你若是就这样去, 不是等于告诉别人, 我们之间有密谋?我都来你府上了, 不给你些教训不太说得过去!”   ??欧阳伦浑身上下都写满拒绝, 架不住朱至并非在跟他商量,而是清楚的告诉他,她要动手打人,尤其要打得欧阳伦鼻青脸肿,亲爹亲妈都认不出来。   “公主。”欧阳伦眼看朱至抚过小拳头,他很有理由相信,朱至不是今天才想打他,而是早就有这么一个想法,然而当着安庆长公主的面打不得,终于让她等到安庆长公主不在,这种时候怎么样?打啊!   朱至有言在先,扬起拳头那就揍得欧阳伦鼻青脸肿,腿都瘸了的才把人放出门。   偏欧阳伦是半个字都不敢吭,拖着一身伤出门。   正好,也可以让人知道,他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求人看看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一定要救救他才是。   救他,当然是要救他的,不过这种情况下能救他的到底是谁,果真欧阳伦确定知道?   他尚公主了啊,按理来说最能庇护他的就是公主,更是大明皇室。现在泰定帝已经派人去查他的案子,这种情况下他要做的是什么?是要安抚住公主,努力让公主站在他这一边,帮着他稳住皇帝。   至于他们做的那些事,会有人尽可能去清除所有痕迹,力保不会让朝廷的人寻到一丁点线索。   欧阳伦听着他们的话,想到的是朱至早就已经让人送入京的证据,这些人但凡越动,只会更快落入朱至彀中,让朱至顺势把他们全都揪出来!   张了张嘴,欧阳伦想提醒提醒,不想脸上阵阵抽痛,也提醒了欧阳伦绝不能乱说话,否则迎接他的就不仅仅是所谓的拳打脚踢,而是人头落地。   清醒后的欧阳伦再不敢吱声,一旁的人看到他那可怜样儿,也是长见识了。   “虽有耳闻安和公主喜好武力,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凶残。你怎么说也算是公主的长辈,她怎么能这样待你?”眼前的人看着欧阳伦脸肿得已然完全看不清原本的样子,也不得不感慨朱至下手之狠。   “我这腿都快被打断了。”欧阳伦不能说其他实话,吐槽朱至凶残的话必然能说。   “驸马快些去请长公主回来吧,不然我怕你下回撑不住安和公主的拳头。”好心提醒,也是因为安庆长公主一但回京,就能把水搅得更浑,他们才好在浑水下拉下更多人。   他们倒要看看,牵扯的人越多,上头的泰定帝是不是还敢痛下杀手。   欧阳伦苦着脸道:“你以为我不想,安和公主方才已经放了话,我若是敢出城打扰长公主静养,她会在我出城门前打断我的腿。你以为我能避开她出去?”   想了想北平守卫的军队几乎都是出自朱至之手,谁想出城是能瞒得过守卫军?   “不如驸马狠一狠,顶着伤去御前告上安和公主一状?”这人再出主意,甚以为这个办法相当不错。   欧阳伦的眼睛也都亮了,对啊,他可以进宫告状的对吧,泰定帝总不能不管管他的宝贝女儿!   怎么说欧阳伦也是长辈,朱至这样打他,确实太过分了点!   可是,可是,欧阳伦想到朱至早前有言在先的话,他要是去告这个状,朱至会不会不高兴?   不,是肯定会不高兴,朱至打他那会儿都说了是为他有理由去找人!   那,他听劝的去告状,算不算也是为了取信于人,好让对方确定,他和朱至不是一路的?   欧阳伦脑子转得快,在这会儿有了目标,“告她一状,让她也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本来看到欧阳伦迟疑,正寻思该怎么样才能劝动欧阳伦进宫,结果怎么样?欧阳伦都想好了。   好啊好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自然,你是驸马,长公主的驸马,那可是她的长辈,晚辈打长辈,没有这个道理。”煽风点火的人迫不及待想看皇家闹出一场又一场的戏。   欧阳伦一听下定了决心,走,走,他立刻要进宫告状。   泰定帝就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听到欧阳伦求见,扬言要告朱至状的事。   “哈!”泰定帝笑了,可怎么听着他这一笑那么让人头皮发麻?   “让他进来。”泰定帝气乐了,还是让人进来,没有必要不让人进来是吧!   百川心里直打鼓,不过他也知道,欧阳伦既然来了,这个状他肯定得告。毕竟,他亲眼看着欧阳伦那张脸,也得说,朱至下手够狠的,要不是认得欧阳伦的声音,百川都难以相信那么一个鼻青脸肿的人竟然是从前唇红齿白,貌似潘安的欧阳伦。   等欧阳伦进来跪下见礼时,泰定帝看到他那张猪头脸,嗯,打得好!   “拜见陛下。”欧阳伦躬身见礼,等着泰定帝发话。   泰定帝道:“安和打你?你知为何?”   没有叫起的泰定帝只问欧阳伦一句话,他知道自己为何挨揍?   欧阳伦嘴角抽抽,连忙解释道:“陛下勿怒,臣,臣只是想配合公主做一场戏,并非真要告公主的状。”   啊!百川一愣,泰定帝神色稍缓,声音却依然冰冷的道:“朕以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欧阳伦有理由相信,他要是真来告状,泰定帝绝容不了他。   不是,怎么觉得泰定帝比朱元璋更可怕?   “臣没有,臣不是。”欧阳伦意识到这一点,连连解释,生怕引起泰定帝误会,那就算是朱至想留他一命,他兴许也得死!欧阳伦能想死吗?不,他完全不想死,绝不能死。   泰定帝得知欧阳伦态度后,半倚在椅子上道:“既然你不想死,又想配合至儿,那就让至儿进宫与你当面对质。你去告诉公主,他进宫告状了。”   后面的话是冲百川说的,百川立刻应下一声是,这就退去。   欧阳伦急忙道:“陛下不让公公说清楚,臣这是,这都是为了配合别人。否则公主一恼,臣危矣。”   就朱至打在他身上的小拳头是真痛,痛得欧阳伦完全不想再经历一次,但求泰定帝可怜可怜他,别再把他放在火上烧,他顶不住!   “你以为朕的女儿像你一样蠢?”对,泰定帝此时望着欧阳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恨不得把人吊起来打!   当年朱元璋和马氏就不同意安庆长公主选那么一个人,可安庆长公主就是看中欧阳伦这张脸,死活要嫁。   然而一张脸再好看有什么用,这就不是个能担事儿的人,断不可能让安庆公主太太平平过日子。   果然,看看欧阳伦都做了什么事,这样的人要来何用?   不错,泰定帝和朱至的想法一致,都觉得应该把欧阳伦趁早解决,免得安庆长公主在这泥泞里挣扎不起来!   可惜安庆长公主认死理,就是死活不肯舍了欧阳伦,也是把泰定帝气得不轻。   欧阳伦被泰定帝骂着蠢,心头直跳,半个字都不敢再回。   一如泰定帝所料,朱至听说欧阳伦进宫告她打人的状,压根连问都不问原因,收拾着跟百川一道回宫。   不过,等朱至下车时,哪里还有初见的光彩夺目。   百川瞅着朱至那张脸,这一片黑青是怎么回事?好像手指印?   饶是心里有数朱至必有应对之法的百川看到这一幕也表示,他受到了不少的惊吓好吧!朱至这脸上到底是怎么弄的?他可好奇了!   “改天我让人教你。”朱至一眼洞察百川心思,小声嘀咕一句。   “一言为定。”百川小声回一句,朱至昂昂头无声回应,放心,她答应的事绝对说到做到,半点不骗人。   朱至便就这样顶着脸上若隐若现的五指印进宫。   饶是泰定帝料定自家女儿绝不是那会吃亏的人,但见朱至脸上那印子,第一时间泰定帝已经看向欧阳伦,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他的公主?   欧阳伦这会儿正在那儿打量朱至,如何也是没有想到朱至脸上会有印子出现,心里正纳闷了,谁那么大的本事敢打朱至。   对喽,欧阳伦对朱至的身手有所耳闻,确定一般人真伤不了朱至,所以能伤她的绝非等闲人!好想见见。被朱至打得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的欧阳伦迫不及待想长长见识。   这会儿朱至已然道:“爹,是他打我在前,我才打的他!”   结果下一刻欧阳伦都傻了,朱至纤纤细指指着欧阳伦的方向,那意思是说,打朱至的人竟然就是他,是他!!!   欧阳伦懵了,他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他要是有这样的本事,至于被打成这样!   泰定帝嘴角抽抽,诚然自家女儿够不要脸的,但那么扣人一顶大帽子,是不是太过了?   是的,泰定帝心里那么想,眼神看向朱至也在无声询问。   那有什么,不是为了堵人的嘴吗?   行吧!   泰定帝决定放任,因此道:“毕竟他是你的长辈!”   “他能成为我的长辈都是因为姑姑,他敢对姑姑不好,他还算哪门子长辈?”朱至得把关系理清,“我就是上门问问,我怎么说都是宗人府宗正,家里的人受了委屈我不管,我还当什么宗正,趁早滚得了!”   朱至继续丢出理由,泰定帝想给女儿竖大拇指,听听这条理多清晰。   欧阳伦自己做了什么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怎么样,还想不认?   当然,欧阳伦相当清楚,正因如此,面对朱至质问,他那是半句都不敢反驳。   “最好他能识趣些,下回别再犯同样的错,否则我要他好看。”朱至握着小拳头完全不在意当着泰定帝的面让欧阳伦知道她的厉害!   相对而言,朱至绝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正因如此,欧阳伦最好识趣些,别再让朱至找着机会对付他!   所以,就算欧阳伦是假装告状,看看泰定帝,再看看朱至那张脸,他好想问上一句,一个两个的,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点?明明他是受害者,受害者。   可是,欧阳伦敢反驳吗?   一照面为了怕惹怒泰定帝,欧阳伦都赶紧表态,他完全都是为了做戏,如今朱至来了,听着朱至先扣他一个动手打人的罪名,欧阳伦真想说,他什么时候打的朱至了?   就算没打,朱至说他打了,他就只能是打了!   !!欧阳伦想啊,他要是出门跟人说,朱至就那么无/耻的扣他一个罪名,会有人信吗?   欧阳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宫的,等到府上的时候,已经有人等着,着急追问:“驸马爷,怎么着?”   “怎么着,那安和公主忒不要脸,竟然说是我先打的她,她才一时失手把我打成这样。”欧阳伦哪怕自朱至来了之后一声都不吭,也不代表他没有听见话。   当时在心里反驳的话说不出来,现在终于可以说了!   欧阳伦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此生算是第一回 尝到什么叫有苦难言!他太难受,太难受了。   “那该把府里的人叫过去对质啊!”有人给欧阳伦出主意,就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不是不能找证人。   欧阳伦想起朱至说的话,重复道:“你知道公主府里的人都是宫里出来的吗?你以为他们吃了熊心豹胆?敢指证安和公主?从前府里听我话的周保此时已经不知生死,那不是警告?”   说到这儿,欧阳伦指了跟他一道从宫里出来的人道:“他也算人证,知道他当着陛下和安和公主的面说什么吗?”   突然推到视线中央的人一顿,欧阳伦已然继续道:“他说,就是我打的公主,所以公主才失手把我打成这样。你觉得我再把府里的所谓证人叫过去,有用?”   这一刻,出主意的人感受到一阵浓浓的恶意!   欧阳伦挥挥手,“告不了,告不了!这都是皇家的奴才,我想让他们向着我,我凭什么?我要不是尚了公主,我什么都不是?我敢跟他们争,要跟他们争吗?”   说到这里,欧阳伦是委屈的,可是他能怎么办?他能改变什么?   他什么都做不了!   谁让他面对的是大明权势最大的皇帝和公主,他有个屁能力与之抗衡?   对此,一旁想再给欧阳伦出主意的人这会儿都说不出话来了,感觉再说下去,他是有多自寻死路。   “你说我会不会真要死?”偏在这个时候欧阳伦问出这个问题,旁边的人一顿,随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安抚道:“怎么会,驸马可是大明的驸马。你就是想死,长公主不乐意,你就死不了。”   努力安抚至此,也不容易。   “你们要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想想办法,我不能死,我还没享够荣华富贵。”欧阳伦似乎陷入癫狂的冲人喊叫,让人无论如何都要听他的。   “是是是,驸马爷放心,我们一定会收拾残局,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得一干二净,半点不留。”哄人,不把人哄好了,那不是要闹出大事?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欧阳伦失了分寸!   欧阳伦听到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对,我们还有时间,我们可以想办法补救,一定不会让人有机会把我们查出来。毕竟,真要是查出什么来,死的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   说话间,眼神落在一旁的人身上,看起来在笑,何尝不让一旁的人胆颤心惊。这欧阳伦求生不假,谁要是敢让他活不下去,他绝对会把所有人拖下水。   嗯,这个事得上报。   不到十日,让人如何也想不到的速度,伴随着欧阳伦跪在君前,声声哭泣自己如何被人拉上贼船,又是如何让人打着他这个驸马的旗号做私贩茶叶的事,再一次将事情反转。   与此同时,派去查查案子的人也终于送来相应的证据,证明这私贩茶叶的事,看起来像是欧阳伦起的头,可是沿途茶叶购入,卖出,欧阳伦都没有参与,可以看出,是有人在找替罪羊。   为验证这一说法,人证物证,各方面的供词都证明欧阳伦不过是个幌子,有人费尽心思把欧阳伦拉下马,无非希望将来出事,皇家看在欧阳伦的面子上,不杀欧阳伦的同时也能对他们网开一面。   可惜,算盘打得过于响亮,此刻欧阳伦也终于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毫不犹豫的选择揭发人。   本来欧阳伦未必知道是事情始末,他也不管那是谁,他只知道一件事,有人给他送钱花。钱给他花,他没有道理不要。   如今欧阳伦意识到自身有错,立刻首告之。   首告算是有功,欧阳伦把自己知道的人全都写了出来,上面有川陕的巡抚,更有当地不少官员,这么多的人,和前去核查此案的人送上来的名单是一致的,欧阳伦也有证据,虽然这些证据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只是日常他们交流的书信,但也证明对方的参与。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证明欧阳伦是受蒙蔽。加之他还是首告。虽然在此之前他也被人告了,那不是之前也没有想到会牵扯那么多人?   最后泰定帝对欧阳伦的惩处是,念他首告有功,令其将私贩茶叶所得的钱财尽数上交,杖责四十,事情便就此掀过!   至于其他官官勾结私贩茶叶者,处以斩立决,一应家产充公,儿孙皆流放。   泰定帝看了看这一笔收入,不得不说,杀贪官确实是富国库的办法。   只是欧阳伦配合朱至和泰定帝唱了一场又一场的大戏,如何也想不到最后命是保住了,可这四十杖责下来,半条命都没了啊!安庆长公主也为此事怨起泰定帝,这不是要人命吗?   宁国长公主当姐姐的可不希望妹妹犯傻,提点道:“你莫要不识好歹,哥哥和至儿为了保住欧阳伦一条命费心伤神,你还要怪哥哥和至儿。若如此,以后你也莫唤我姐姐,我不要一个不识好歹的妹妹。”   这回安庆长公主连连赔不是。   “打他也是为他好,他做的事要他的命都该,只打他四十仗算什么?”宁国长公主可不蠢,才不会觉得欧阳伦不该打,四十杖责她都觉得那是轻的了。   “之前至儿也打过他了。”安庆长公主提一嘴。   “他敢养出打至儿主意的下人来,不该打?”宁国长公主倒要看看安庆长公主能想出什么话反驳。   事实上安庆长公主说不出不要脸的话,故而许久没有作声。   宁国长公主略是欣慰,至少自家妹妹不至于为了一个男人,连理都不讲,那才是真真伤人。   “打他,是为让他知道,你背后有人,你是大明长公主,这辈子他娶着你,自该对你好。若敢对你不好,自有人找他算账,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宁国长公主更得告诉自家妹妹这回事,警告道:“你可别说出伤人心的话,人心都是肉做的,伤了再想补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安庆长公主纵然被姐姐训斥着,却半个字都不敢回。   又杀了一波贪官,朱至考虑的是,这简直是越捉贪官,贪官反而越多,见鬼了!   郁闷之余,朱至考虑的更是,她手里的这些生意,是不是也该考虑上交了?   因着这事,朱至又进宫了。朱雄英对此笑道:“不如搬回宫住。”   没等朱至张嘴,泰定帝已然在第一时间喊道:“不成。”   朱至想回答的,结果就那么被亲爹生生喊停,朱雄英毫无所觉的道:“爹担心什么?让汤显跟着进宫就是。”   “你有儿有女了,你妹妹尚未和阿显圆房。”一看傻儿子完全不知事的样儿,泰定帝可就急了,说白得了!   朱雄英本能问:“汤显正常吗?”   朱至立刻回怼道:“有什么不正常的?”   “那他怎么坐怀不乱?”对喽,真要是正常,能跟朱至朝夕相处就没有下一步?   “商枝说我身体尚未完全复原,须得养身养性。”朱至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不是,父兄总盯着她圆不圆房的事算是怎么回事?过分了啊!   “这还行。不然还是看看。”朱雄英丝毫没有讳疾忌医,提醒朱至也不许讳疾忌医。   朱至瞪了朱雄英一眼道:“我进宫是有正事,能不能好好说话?”   她那点私事算什么事?一点都不重要好吧,先把最重要的事解决了才对。   “你说你说,我不插话了。”朱雄英也知道谁都不喜欢被人盯着自己那点破事,言归正传。   “我手里的产业问题。”朱至意示一旁的万河把她手里的生意那些帐本全都上交,泰定帝和朱雄英都知道朱至生意做得极大,毕竟能把北平这个国都都建起了,那是多大的生意自不必说了。结果看到万河领人搬着账本上来,一捆又一捆,这,好像大得出乎意料。   “你这是?”朱雄英就得问问了,生意做成这样,朱至现在把账本弄上来是有什么打算。   朱至解释道:“几乎关乎民生的生意大部分都由我占大头,也就说我所有的生意,我想让他们卖什么价,他们就卖什么价。”   这话透露的意思,泰定帝和朱雄英眼中闪过光芒,这很重要。   “早年我就说过了,生意也好,军事也罢,都应该由我们来掌控,唯有朝廷牢牢掌控,商人才不能肆意敛财。比如这米,比如这布。衣食住行,都是民生关键,尤其不能由商人控制。商人重利,在他们眼里,如何赚大钱才是最重要的,因而我们必须妨着点,不能让人肆意妄为。这些是我多年经营得来的,比的是脑子,既然收了回来,咱们就得牢牢握在手里,以保证民生。”朱至解释清楚,泰定帝感慨无比。   谁承想一个爱财如命的人,竟然要把自己的生意全都上交朝廷,就为了让朝廷可以调控商价,以令商人不能再以奇货而居,以此大发国难财。   因为爱财,朱至更清楚爱财的人为了拢财能做到什么地步,像她这样做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人何其少。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绝对不能赌人性,还是靠律法来管的好。   “按你的意思不会只让朝廷接手而已吧?”朱雄英还是更敏锐,朱至早就说过了,权利不管是对谁来说都应该有所约束,朝廷亦如此。   “对,立法,不仅对商人有所约束,也得防止朝廷滥法。”朱至就是那么个意思,果然是亲亲哥哥最懂她!   朱雄英和泰定帝对视一眼,朱至道:“我知道,自来对商人其实没有多少约束,所以我提起这事,一时半会不知如何下手才好。这可是承上启下的一份律法,我们不是更应该用心做好。爹可别忘了,我们要开创一条海上丝绸之路,将来这交易不再只限于大明!”   提到这里,朱至就问泰定帝了,“当年皇爷爷定下所谓不征之战,我可以理解为向他们展示大民的国威,所以他们进贡时,我们会以数倍还之。可是,国与国之间做这种亏本的生意,是不是过分了?咱们再大气 ,也不应该拿着百姓辛苦挣来的钱挥霍出去。咱们对自己百姓有那么大方吗?”   显然,真没有!   泰定帝被吐槽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方可以略表大方,那也不能让人拿我们当成冤大头,天知道就因为我们大明出手阔绰,引来了多少人。一来一回赚了三四倍的好东西,傻子才会不想来。花钱买人来给咱们纳贡,咱们缺这点人吗?”朱至嫌弃到极致,尤其更提出一点,“还有那倭寇,那是个什么玩意?他们胆敢对咱们动手动脚,屡犯边境,隔了海咱们就灭不了他?不灭他怎么震慑?那不是让人觉得咱们大明好欺负?”   不征之国,管你什么不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倭寇为患,现在大明兵强马壮都不把人打老实,那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泰定帝赶紧安抚道:“别气,别气 ,咱们有一说一,你爷爷早说了,不合适的规矩该改就改,也没让我们不改。”   朱雄英连忙附和道:“对对对,不对的咱们改,咱们改。打仗的事,你看着来,倭寇进犯,屡教不改,咱们准备妥当便出兵把它灭了,无须手下留情。”   好吧,父兄一通附和,让朱至心情稍好。   对嘛,委屈谁也绝对不能委屈自己人。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这绝不是空话!   “暂时先放放你这些产业的事,毕竟你交上来还得你管,不如你捏在手里,国库现在都交出去了,以后咱们花钱得批条子,一个个等着批,不容易。暂时你先管着,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泰定帝果断决定,钱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就得让朱至先弄着点,末了泰定帝不忘补上一句,“你要花钱的地方也不少,全交出来,你以后怎么办?”   朱至摊子摆得太大,泰定帝都不确定自己知道的是不是全部,故而果断决定不管不问。   没想到朱至挑眉道:“我挑起的海贸回了一趟,我手里现在攒了不少钱。”   那会儿的朱至不在北平,这事最多泰定帝和朱雄英都听一耳朵罢了,绝对想不到要问问。   朱雄英想到朱至说起海贸搞钱的速度绝对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不得不问上一句,“有多少?”   “满船白银。”朱至平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躺在白银上,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真的如愿了。   一船的白银弄回来时,朱至哪怕没有亲眼看到,那也必须垂涎三尺。   “嘶!”一片倒抽声,泰定帝和朱雄英都不可置信。   “不过突然投入那么多白银,只怕会令白银掉价,所以我都藏起来了。”朱至可不是有钱就一味想挥霍的人,钱多了,那就不得不考虑后果。钱要是不值钱,万万使不得。   泰定帝连连点头,对朱至的做法认可无比。   朱雄英关注点在于,“怎么会那么多,你们莫不是去打劫了?”   结果被朱至狠狠瞪了一眼,马上道:“看哥哥说的什么话,我能是那样的人?我既然让人去做生意,人肯定得靠得住,打劫和做生意完全是两回事好吧。你得明白,我让人弄回来的玉米花生番薯之类的东西,那对于人们来说是多珍贵的东西,拿来做生意不是稳赚的吗?钱,在填饱肚子之前才是钱,有钱买不到粮食,那就是废铜烂铁。”   不错,言之有理!   泰定帝打量起朱至,朱至继续道:“更别说我们的陶瓷和绸缎。就我们自己见惯的都为之惊讶,更别说那些从未见过的人。所以奇货可居,想要卖高价,轻而易举。”   瞧着朱至洋洋得意,泰定帝笑了,笑得有些无奈,“按你的畅想,朝廷得派个人出去才成。对啊,真要想开辟,最好还是朝廷出面,那才能代表大明。”   “我啊!先让他们去探探路,等朝堂稳定,我要亲自去开辟这海上的丝绸之路。”说起人,朱至立刻毛遂自荐,泰定帝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释然,朱至能够呆得住才怪。   朱雄英摇头道:“你是一刻都呆不住。”   朱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道:“我就是呆不住,外面风景何其多,世界又何其大,没有本事出不去就不说了,能够出去不去,那不成傻了。我出去,扬我们大明国威,再把别人好的东西都学回来,把我们大明变得更强,这样难道不好吗?”   能够说得理直气壮的朱至,何尝不是因为她本就理直气壮!   “你要是想出去,尽早生个孩子我就许了。”泰定帝自知拦不住,他也不拦,只一个要求,朱至生个孩子。   “这事没问题。”朱至万万没有想到亲爹如此靠谱,那她必须做到,做好。   “你手里的事还得有接手的人。你不会想让你刚打下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泰定帝信得过朱至,却也提醒朱至,她想出去,须得把手里的事都传下去,须得有人接手后她才能跑。否则要是事情乱成一团,不枉费她多年经营。   “这是自然。爹,科技必须要发展,所以需要各类人才,我手里的人交给您?”朱至试探问,毕竟之前泰定帝是想让朱至交给朱雄英的,可朱雄英,朱至是觉得该从上重视各方面人才,泰定帝得做个表率。 第181章 赏赐   ◎侯位◎   泰定帝想了想问:“你那些琉璃都是他们研究出来的?还有那望远镜?”   朱至连忙点头, 证明泰定帝说的这些都没有错,她还得补充道:“还有□□, 火炮。您是不知道现在我们火炮和□□的威力, 一颗火炮打出去,可以炸平半座山。”   对此,泰定帝叹为观止, “已然有这样的威力?”   朱至重重点头道:“那是, 所以咱们得继续研制。您想,我们能做出来的东西, 别人未必做不出来。一但国不够强,必然要被人欺负。元朝进犯于我们如是, 将来未必不会有人取元而代之,成为那一个企图犯我国,灭我国的人。”   居安思危,这是人之常情,朱至可不希望将来的国人被人欺负!那就得从现在开始强大起来!更得不断进步!   “不错, 居安思危, 我儿是个好孩子。”泰定帝听着朱至的话, 心里是高兴的,高兴于朱至能够看得长远。   泰定帝那么一夸朱至, 朱至挺不好意思, 不过显然泰定帝认为朱至说得在理,应该听, 这就行了。   朱至给泰定帝普及科技的重要性, 就为了让泰定帝知道, 人啊, 一定不能松懈, 骄傲使人落后,现如今再弱的国,未必将来不会成长,不会长成大明的威胁。   “不管是人或国,不进则退。为长远着想,大明绝不能封关锁国,这海上的贸易也好,现如今的丝绸之路也罢,都不能停,更不能为怕外敌入侵而闭关。   “我们自己关着个门有什么用。若是敌人足够强大,任我们再不想跟人交流,再怎么把门关紧,也拦不住他们进来的脚步。   ”唯有拳头够硬,武力值够厉害,才能让人生畏。   “具体例子,大宋难道不足以证明吗?大宋一回又一回的退,结果是怎么样?一退再退的结果也不过是亡国。国再富,没有相对的武力支持,如何保证百姓安居,国家太平?   “哪个说不需要武将,认为武将应该居于文臣之下的,趁早让他们死去!别拿对付宋朝那一套来扣我们大明头上。”   泰定帝看着眉飞色舞说起大明未来的朱至,心情不是一般的好!看来请马氏专门回来一趟很有必要,朱至养了这些日子,脸色都好多了,更别说眉宇间都舒展了。   嗯,只要朱至高高兴兴的,泰定帝就高兴!至于她在不在跟前都没有关系。   “你打算什么时候上朝?天下的女官都等着你?”泰定帝听着朱至说完一通话,眼看朱至准备走人,岂能不问问朱至章程。   朱至本来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早朝太早了,我一点都不想上朝。”   朱雄英控诉道:“你又不是起不来。以前读书练武的时候你起得比现在都早。”   收获朱至一记你不懂的眼神,朱雄英表示不服!   “以前那是要学本事,怎么能偷懒。上朝就不同了,朝堂上那些人说的都是废话。每天浪费时间跟他们废话连篇,我能乐意才怪。也就你们无所谓,我是相当有所谓。”朱至提起朝堂上那些人,那是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怨念无比。   泰定帝轻咳一声道:“莫要乱说话。”   朱雄英何尝不瞪着她道:“你总要上朝,你不上朝,对女官们并不是一件好事。你是想让她们难上加难?”   作为女官的精神支柱,她的存在无须她为女官们说话,只要她站在那儿,已经足够让人心安!   所以,朱至饶是不想上朝,也不得不上!   “那就明天?”朱至显然依然不太想,试探一问,泰定帝立刻拍板道:“就明天。”   正好朱至身子也养好了,有些事太过刻意反而不成,倒不如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泰定帝那么决定。朱至有些蔫,回头一看泰定帝和朱雄英灼灼的目光,也就想起眼前这两位那可是多年坚持日日早朝的主儿。她一脸的不情不愿,考虑过他们的心情吗?   赶紧收拢表情,朱至认真道:“我是不是该去看看文垕,我回来因着怕病气过给他们,都没有去看过文垕。”   小侄子朱至已经见过,还有小侄女没有见过呢!   “难为你还知道你也当姑姑了。阿亘常和文基他们念叨着你,怕是将来他们喊的第一个人不是我这个爹,也不是阿亘这个娘,而是你这个姑姑。”朱雄英提起此也算是怨念。   “我不在跟前都不跟他们提提我,那是想让他们不知道我这个姑姑的存在?”朱至能中朱雄英的计才怪,他们两夫妻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相当有数。   “好了,你病好了,去看看你娘,也好安安她的心,别让她心里总惦记着。”不用说,泰定帝必须站在朱至那边,立刻在第一时间阻止话题继续,把女儿带走,才不管朱雄英的郁闷!   常氏见着朱至自然高兴,正好陈亘抱着孙子正和常氏一道逗弄着,朱至稀罕的上前抱住已经养得相对白净的朱文垕,注意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朱至惊喜道:“她的眼睛最好看!”   泰定帝在这时候补上一句道:“像你。”   朱至从怀里掏东西,却发现,嗯,没戴。   是的,朱至手上头上都没多少东西,也是没办法,为了方便行走,毕竟她这穿金戴银的出入百姓或是军中,都不太合适。以至于她回来后都不太习惯戴首饰了。   掏了半天掏不出东西来,朱至尴尬的道:“姑姑回去后给你挑几样好宝贝,让你娘给你收着,等你长大了再拿来玩。”   朱雄英一听立刻道:“只送几样?你的宝贝都能把屋子堆满了,你竟然只想送几样?”   无声控诉,朱雄英觉得朱至略显小气!   朱至不乐意的反击道:“我送几样也好过你不送。你宝贝少了?人人只知道我贪财,却不知我们太子殿下宫里的宝贝不比我少。我小时候磨着爷爷奶奶送我东西的时候,哪回没有你的份?长大了,我收拢宝贝,照样给你送了一份。要说多,不就是我成亲那会儿叔叔姑姑们送了一些,你成亲不也一样得了?”   论起往事,朱至记得那叫一个清楚,朱雄英干咳道:“我也没说我宝贝少了!”   “那你还挑刺?”朱至再瞪朱雄英,朱雄英赶紧道:“我错了,我说错话。我不是想给我们文垕多争几样宝贝?”   朱至立刻道:“争什么争,真怕她将来吃亏,把人教聪明了,凡是能自己挣,比谁给都强。”   对的,朱至从来都是这样,只觉得一个人学来的本事才是别人抢不走,夺不去的好东西。   宝贝,有宝在身,无守宝之能,那就是要命。   “公主言之有理。”陈亘含笑附和,朱雄英嗔怪扫过她一眼,陈亘依然面带笑容,并没有因此害怕。   朱至逗着小的半响,对朱文基和朱允炌都关怀问起,至于朱允炆和朱允熥,他们两个喊着要出宫,要去看看朱至公主府上的花房,朱至无奈点头,末了问起常氏,“娘,我给您也建一个?”   常氏立刻道:“不成,我听着人算了算账,花费不少。我又不喜欢花,再说这花园的花花草草够多了,不用费这个钱和力。也免得人人都有样学样。”   “现在已经有人有样学样了,所以我那琉璃坊的生意又好了不少。”朱至虽然附在常氏耳边说,声音并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见,也就知道朱至又赚了不少。   泰定帝有别的想法,道:“我看那白色琉璃很是适用,你当初就说过差不多自该普及,你是打算什么时候推广?”   “等这波花房潮过去后。”朱至眼中尽是狡黠,钱,须得再狠狠赚一笔,好让她劫富济贫。   对此,泰定帝不反对,点点头道:“你有数既可。”   “对了,高炽向我推荐了一个人,虽为内侍,确实是不错的人才,或许你更适用。”朱雄英一拍脑门,忙得团团转,朱雄英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朱至难得听到朱雄英说到一个不错的人,好奇望向朱雄英。   “一个喜欢出海的人。”朱雄英笑着回答,果不其然,朱至眼睛立刻变得亮闪闪。   朱至马上道:“行,一会儿给我送到公主府。”   朱雄英笑道:“人得送,最近高炽跟着我办事。对了,高煦想跟你,我说你的事我做不了主,得你决定。你抽个空见见他们?”   对此,朱至抬眼望向朱雄英,朱雄英道:“既不想养闲人,自该让他们各有作为。于国有功,于民有劳,自然无人能动他们。”   这回朱至点点头,“高炽和允炆同岁,王妃人选挑好了吗?”   “你啊,该你操心的你不操心,不该你操心的你倒是一个劲操心。都快成婚了。”常氏听到女儿关心别人的终身大事,再也忍不住吐槽,有像朱至这样的女儿吗?一味关心别人的终身大事,自己的倒是半点不急。简直过分!   朱至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道:“那就好。想来四婶挑的人出不了错。”   常氏眉头跳跳,她怎么觉得朱至另有所指?   不,皇后娘娘您多虑了!   “若是高炽成婚,那位要放出来吗?”朱至已然想起另一件事。朱棣,他可是当爹的,朱高炽成婚,要不要放出来?   朱雄英一眼扫过亲爹,代为答道:“爹说了,他亲自为高炽主持婚礼。”   所以就不用操心这个事了,完全不需要朱棣出面。   对此,朱至连连点头道:“还是爹周全,不落人半分把柄。”   不意外又被泰定帝一瞪,朱至就是太直了。   差不多了,朱至也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常氏无奈冲朱至叮嘱道:“你别总往宫里跑,不是让你在家跟阿显一起吗?”   “我进宫是有正事。”朱至岂能听不出常氏言外之意。   正是因为听出来,朱至才很是无奈。   朱雄英第一时间拦住常氏道:“娘,娘,至儿心里有数,她不会乱来。您就放宽心!”   末了不忘同朱至使眼色,走吧走吧,这时候最好走。   好吧,还得是亲哥懂她!   朱至毫不犹豫的走人!   但是吧,有些事就得讲个水到渠成,朱至半点不想刻意去安排什么。   比起为那点事烦心,朱至更乐意忙忙国事。   正好,明天她要开始上朝!嗯,这回又得开始忙活!   好在朱至的公主府离得宫城很近,倒不用早早进宫,哪怕没用早膳,进了宫也能跟亲爹抢一份,不意外又叫常氏一阵怨念,“身子才刚好些,这就不管不顾了,连早膳都不用。”   “我不是想着正好有理由进宫来看看娘吗?娘就不想见我?”朱至哄常氏还不是一哄一个准。果然,常氏哪里还顾得上怪朱至自己不照顾自己,忙问朱至还想吃什么,是不是要再加点。   这就是亲娘,天底下的母亲都是和常氏一般无二,既怕孩子照顾不好自己,更怕孩子在跟前,少了她吃,少了她用。   泰定帝就看着朱至哄人,等朱至吃饱喝足,这才领着朱至一道出宫门,不意外看到已经等着的朱雄英。   朱雄英对于朱至一副吃好喝好的样儿,早已习惯。   “府里不开火?”不怪朱雄英有此一问,虽说朱至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他不是还是有些担心朱至不在京多年,府里的人生了怠慢之心。   “反正娘总要给爹备一份,我就进宫蹭蹭,还不用特意等。”朱至对于回家跟亲爹抢吃的事半点压力都没有。君不见泰定帝瞧着她吃得香,也多吃了点吗?   看人吃饭香,不自觉也能胃口大开。   朱雄英只要确定朱至府里没什么事就成,其他的就不管了。   然而等泰定帝领着朱雄英和朱至入殿时,早已经等候在那儿的朝臣们刚开始见着朱雄英是高兴,在触及朱至时却是傻眼了,他们没看错?   看错是不可能看错,一左一右两个人,纵然服饰相似,毕竟气质不同。   朱雄英类于泰定帝,一看就是温文尔雅的君子。朱至常年出入军中民间,既有军人的凌厉,也有民间那份闲雅,怎么说呢,相当矛盾的气质,无端让人一眼看去便觉得牙痛!   当然,也有见着朱至高兴的。既是那些年轻的官员,也有女官们。想他们听说朱至回京便病了,心里不知有多急,生怕朱至有个万一。好在,朱至吉人自有天相。   但就算听说朱至病情有所好转,他们还是有些担心,没能亲眼看到朱至安好,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今天,终于是让他们看见朱至完好无损的站在这朝堂之上,也让人心中大石完全放下。   怎么说朱至在外多年,虽然打着学习海军作战的名头出去,架不住她这些年算是把大明搅得天翻地覆,总也得上个总结吧。   总结必须得有,如经她手里的田地几何,每处州府县按人口均分,各得多少田,朱至都能当堂答来,甚至更指出各县存在的虚报人数,或以荒地作为良田上报等诸事。   不管是本来服朱至的,或者从来不服朱至的,听着朱至的报告,都须赞一声好!   这样的人,怪不得泰定帝不管不顾,非要把人弄到朝廷上来,错过如此人才,岂不是大明之不幸?   于大明而言,人才难得,尤其是堪为国之基石者。   从朱至分田以来,各地虽有人不同意,有心要跟朝廷唱反调,但都被朱至火速平息可见,朱至有掌控全局的能力,这样的本事,虽因她手握大权,更有兵马在手。可这古往今来手握大权,有兵马在手的人少了?若没有安定天下的能力,兵马也好,权力也罢,不过是一道催命符。   无论如何,见识过朱至本事的人,都得由衷承认,朱至确实有能力,是朝廷栋梁。但凡朱至不是女子,必有无数人为之歌颂赞美。   但就因为她是女子,纵然她于国有功,安民有策,却于大多数人来只有一句牝鸡司晨。   不过,他们喊他们的,朱至又没有什么关系。事她干了,而且干得那叫一个漂亮,喊什么牝鸡司晨也不可能把她拉下来,她何至于同他们这些无用之人计较。   “公主辛苦。”泰定帝就不管臣子们怎么想,在他看来女儿确实辛苦,四年的时间把田地落实分配到位,每日朱至的工作量怕是常人很难想像。   泰定帝是从心底里认可朱至付出,更觉得朱至当得起他这一句辛苦。   “尽儿臣微薄之力,为民谋划罢了,当不得辛苦二字。”朱至必须得谦虚,这可是当着好些人的面,这种时候该装就得装,她岂不明白这些人都看表面。   泰定帝嘴角弧度不减,“你于国有功,该如何奖赏?”   此话落下,堂下本来就对朱至表现太好,偏为女子而郁闷的人,立刻慌了!   赏,泰定帝还要给朱至赏?   不是,朱至现在拥有的东西还少吗?生杀予夺之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钱财富贵皆已至顶峰。泰定帝再要给朱至赏,那是要赏什么?   朱至理所当然的推辞,这让人稍松一口气,可惜泰定帝执意要觉,朱至就是推辞,不行,推辞不掉。   “诸卿觉得公主分田于民之功,该如何赏?”泰定帝执意为之,更是一副讨主意的样儿,多少臣子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当然,这是不可能,但他们可以不接话。   然而他们不接话,有的是人愿意接话。   “公主已然是公主,权势富贵,已是极致,不如,这功劳记在公主未来的孩子头上?”比如太子朱雄英,立刻想出一个法子!   朱至!!!   孩子什么的,有影了吗?   哥,你可真逗!   朱雄英安抚瞥过她,无声警告她安分些。那不然要怎么赏她?她要吗?   不要!   眼神交流,朱至确定的回应朱雄英,朱雄英很是无奈,那不就结了?朱至的功,给未来的儿女争个侯位那是绰绰有余!   “也无不可。就给个侯位?”泰定帝试探问起朱至,征询意见。朱至已然讨赏道:“不分男/女。我想给谁就给谁!”   嘶!本来刚要松一口气的人,听到朱至这话,猛地转头望向朱至,不可置信于朱至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朱至那是在跟泰定帝谈条件,谈条件是吧?而且还要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不分男/女的意思,不就是将来朱至可以要求让女儿继承所谓侯位?   女侯爷,女侯爷!   “陛下。”想到女侯爷,有人再也撑不住出面,阻止喊道:“陛下不可,不能答应!”   朱至立刻转头看去,只见那么一个胡子白花的老臣颤着身子竭力道:“万万不可啊陛下。”   “什么不可?是我的功劳不足惠于儿女?亦或者我的功劳,我想给谁还不能给谁?”朱至但问之,可把那原本就急得不行的人问得更急了。   “陛下,公主有功,臣并非不认,可是侯爵之赏,自由儿承。不能任由公主胡闹。”白胡子老臣胡子一颤一颤的答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急了!   朱至翻了一个白眼道:“按你的意思,我那还没影的儿子怎么好意思承我的功,受我拼死拼活得来的爵位?男人嘛,要名要利,当凭本事自己挣。我是个女人,女人挣的爵要给女人有什么问题?你们男人也是看不上,不是吗?”   靠!朱至最后这话让人怎么答。要说看不上,那他阻止朱至将来可能选定女儿来承继侯爵赏赐,非要让朱至的儿子受封干什么?这不是自相矛盾?   可是,一个朱至就已经够让人头痛,再搞出个什么女侯爷,不行啊!   可不行,得说出个能说服人的理由吧?   嫌弃女人,却想让男人继承朱至这个女人凭功劳打下的爵位,他敢再喊得大声点吗?   老臣显然也是想到这一层,终于是不敢再反驳,但是想到朝廷真要再出个女侯,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朱至!!!   “朝堂辩论,不会只许他说话,不许我说话吧?”末了,朱至默默问出这一句,朱雄英已然赶紧给亲妹妹收拾残局的大声喊道:“来人,传太医,扶魏大人下去。”   不用说,外面立刻有人进来,赶紧把人抬下去。   对此,泰定帝幽幽的道:“诸位心胸要放开些。若是身子不好,趁早与朕说,朕许你们告老还乡。”   本来就心塞的臣子们闻此言,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难以相信这话竟然出自他们的陛下之口。   “你们都曾为国尽忠,为大明出力,朕怜惜你们,不忍你们为大明殚精竭虑。眼下大明也算人才辈出,大明后继有人,你们都可以放心。该回去养老就回去,大明绝不会要众卿为大明不顾生死。”泰定帝像是生怕他们都没有领会他的意思,赶紧补上一句,只为让他们知道,他很认真在说这个事。   朱至低下头闷笑,泰定帝够损的!   朱雄英看到朱至的动作,又瞪了朱至一眼,无声提醒朱至收敛点,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可是对于底下的臣子们来说,泰定帝这一番话配合那扫过他们的眼神,难道不是在无声警告?   朝臣,自当为君分忧,为民谋福,好些话泰定帝早就已经说过,偏偏一个两个都不拿他的话当回事。今天倒在堂前的人,难道不是因为气量狭小才会昏倒的?一个两个难道想把错归到朱至头上?真要是这样,泰定帝第一个容不得他们。   一干臣子都收到那么一个讯号,一时间再无人说话。   实在是没有办法反驳于朱至,朱至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他们要是真那么看不上女子,那朱至要把泰定帝赏她后代的爵位给男的或者女的,与他们何干?   一个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罢了罢了,吵不过,吵不过,他们更是意识到泰定帝完全站在朱至那一边,对付一个朱至就够让他们头痛的了,更何况再有一个泰定帝。   因而,泰定帝下诏,给朱至尚且没影的后代许以侯位,至于将来让谁来接这个侯位,由朱至决定。   此诏书一下,汤家那里既喜也怨。   喜于泰定帝对朱至的宠爱,怨朱至真是半点好事都不让汤家沾,真真是气煞人。想到每回和公主府那边交往,愣是半显好处都沾不到,汤家人又气得捶胸顿足了。   侯位啊!各爵位中,公侯伯子男,朱至是公主,与王爷同品。这还没有影的孩子都有了侯位,多少人开始盯起朱至的肚子。   因而,朱至表示,又有被催生到!让人不高兴!   不过,很快朱至便丢开了,毕竟何柳给她送来了一个好消息。   “之前公主提到过,有些药物可以提取,臣就试着做了些,发现公主所言不虚。”何柳手里拿着一瓶青色的东西,继续和朱至咬耳朵道:“此药有奇效。”   朱至竖起耳朵等着下文,何柳立刻补充道:“楼里那些姑娘都说,用了这个药好得更快。”   朱至!!!这是什么来着?   原谅她没见识,她不知道。   “这药对男人有用吗?”不过,那也不重要,朱至关注的是什么,是个药呢,它是不是因人而异的?   “有用,有用。臣都试过了。”何柳自知朱至言外之意,立刻给出一个肯定答案。   朱至马上道:“那你尝试它这个药还有没有别的用处?”   何柳激动而兴奋的道:“有,有的。”   “有就行,继续努力,另外,这事对谁都不能说,你辛苦研究出来的东西,那也是费了心神的,不能让你白干活。咱们得向天下人竖立榜样,这研究也是可以发家致富的。”何柳一顿,半响没反应过来,还是朱至继续道:“这研究出来,我得给你奖赏。”   啊?何柳更是一愣,朱至想了想道:“暂时先奖赏你一千两,以后但凡用这个药所得的营利,一律分你三成,如何?”   “公主,不用,不用。”何柳连连摆手,一千两的赏赐已经不少了,其他的利,不要也罢。   “我都说了这是要为后人竖起榜样,你不要,别把别人的路都给堵了。都是人,都得养家糊口,你花了多少年才发现的东西,想想别人,要是一心系于此,又没有别的生计,他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利,名利是利,这钱也是利。因利而动,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无论初始是为了什么,最后得利的必是百姓,更是大明。”朱至理解那些为利而动的人,更觉得能让人冲着这份奖励奋斗,发现更多利于国利于民的东西,那挺好的!   何柳本来单纯只是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听完朱至的话后,郑重与朱至作一揖,“臣代天下人谢过公主,公主仁慈。”   朱至笑道:“别把我想得太好,我不是那么好的人。”   她做那么多只是想让大明更强大,更能够长远发展下去,当有一天,这个世界有电,有了无线网络,探寻之心还得继续保持下去,唯有如此,国祚方能永存。   “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天下皆知。”何柳一笑,不管是乡间或是三教九流之地,谁人说起安和公主不是竖起大拇指。   苦过的人才会知道,朱至推行这样彻底的分田,更将所有的田地归于朝廷所有,那对老百姓来说是多么可贵的一件喜事。   田是命,有田在就算收成再少,只要能够苟活下去,他们明年就会满血复活。   何柳从一开始也未曾想过,他所追随的会是一个改天换地的公主。因而朱至推行的奖励,他得告诉身边的人,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努力绝不会白费。   何柳的发现,朱至第一时间跟孙商枝那边透露了,孙商枝得知此物竟然有奇效也是倍感震惊,在朱至提出所得之利都将分何柳三成时,孙商枝由衷感叹道:“公主是真正的有心人。”   “不是唯利是图?”朱至打趣问,孙商枝道:“像公主一般唯利是图的人,多一些也无妨。”   朱至赞许点头,这倒是没错。   孙商枝道:“改日定要亲自与何太医讨教一二。”   对此朱至十分乐见,“你们这些医术高明的人该多讨论讨论,切忌闭门造车。都是为救人而奔波的人,相互交流心得,未必不能让你们的医术更上一层楼。”   “这是皇后娘娘让妾为公主准备的。”孙商枝突然拿出一样东西,朱至看好像是香料,拿过来嗅了嗅问:“什么东西值得我娘让你亲自交给我?”   孙商枝附到朱至耳边一阵轻语,朱至!!已然石化。   “公主也别怪皇后娘娘心急,别说娘娘急了,我们这些旁观者也急。”孙商枝倒不是为常氏开脱,而是事实上她也一样为之着急。   朱至扬手道:“好了,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不是,你们至于吗?”   孙商枝幽幽长叹道:“公主,色之,食之,性也。驸马那般,您再这样,我们真怕!”   !!!他们怎么了?不就是没有恶狼扑食而已,怎么就都沉不住气?   “第一回 比较痛,助兴挺好,不难受。妾亲测。”孙商枝生怕朱至生气,坦白告知,她当初也用过。   咦!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朱至盯着孙商枝,目不转睛。   孙商枝正色问:“公主没有了解过这方面的事?”   朱至立刻道:“知道是怎么回事,细节上,要不你跟我讲讲?”   对此,孙商枝道:“我哪有资格当公主的先生,公主要是想听细节,我可以请人给您讲讲。公主,听听没有坏处。”   生怕朱至不听劝,孙商枝一脸认真,恨不得帮朱至按头答应。   朱至笑了,“我觉得比起我来,咱们那些姑娘都该好好上上这些课。这种事可不是只能让男人开心,咱们女人由人糊弄。”   孙商枝这时候已经接话道:“我已经让人教了。”   ???朱至顿了半响后却高兴的笑了,“果真?”   啊,哪怕知道这种事朱至纵然听说了肯定也只会高兴。看朱至高兴笑出来,孙商枝也觉得高兴,“公主或不知,自打武状元也能是女子的事闹出来之后,我们这些女子心里有多欢喜,终于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我知。”朱至岂会不知,正因如此,她更庆幸于当年能识得陈亘,更庆幸于她的哥哥非陈亘不可。   陈亘,朱至喃念着这个名字,与孙商枝道:“你教出的学生既为济世救民,更要告诫她们,无论何时何地,必不能忘记初心,尤其不能让男人们捉到把柄。”   说到这里,朱至道:“咱们得明白一个道理,我们女人要自立,须得自强,并非要跟男人们斗个你死我活才能达到目的。男人,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只须做好分内的事,天下人自知我们这些女子是不是真正办事的那个人,有没有资格在朝廷上立足。”   对此,孙商枝应道:“是,公主教导得极是,我一定叮嘱她们。”   “今我女子式微,切不可结仇。天下男人有那容不得我们女子出头的人,同样也有那认为我们女子吃苦不易,却也不确定我们女子究竟最后是否当真有能力救济天下。这样的人,就是我们该拉拢的人。故,莫以一时得意而忘形,更切忌踩在男人往上爬。倘若非得和男人争个你死我活,方有我们出头的机会,这样的我们和如今处处不让我们出头的男人们有什么区别?我们所厌恶的,最后我们竟然变成了我们所厌恶的人吗?那岂不可悲?”朱至是不希望有这样的一天,因而才会告诫他们,一定不要忘记初衷。 第182章 识才   ◎任人◎   说到这里, 朱至道:“我们只是不想被人困在方寸之间,仅仅不过是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可以读书, 可以识字, 也能够得到别人的尊敬,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名字,当我们成为于国有利的人时, 也能青史留名, 而不是只有一个姓氏,更是作为依附品那样附在别人的身上。作为谁人的女儿, 谁人的妻子,谁人的母亲而活着。我们, 虽为女子,却也是一个独立的人。这,才是我们女子应该追求奋斗的东西。”   孙商枝震惊的,却又觉得朱至说得极好。想她们这些女子有几个是有名字的?   古往今来数千年的历史里,关于女子的姓名记载又有多少?   更不要说这世间多少默默无名的名字, 她们不过是被称着家中排行的数字, 加以父之姓, 出嫁后再冠以夫姓,名字, 于世间女子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女子所求本不多, 而是生来其实就该得到的,偏偏这些理所当然, 像一个人一样活着的要求, 却被男人们认为是大逆不道, 颠倒乾坤阴阳。   呵, 在男人的眼里, 女人就该蠢得由他们摆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得像牲畜一般由他们奴隶蹂/躏。   哼,一个个本事不大,想得倒是挺美,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天能降个雷下来,最好把这群整天只知道做白日梦的人劈醒。   “行了,咱们都不能急,毕竟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一步一步的来。你啊,努力教她们如何生存,我教她们读书明理。分工合作,过个几年,咱们手下就会有人帮着我们分担。”朱至知道万事开头难,最难的路确实她们都已经走过来,现在只须稳扎稳打的发展下去,女人们一定会越来越好。   孙商枝重重点头,现在的局面已然是曾经的她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以后,一定只会越来越好,只要她们齐心协力。   相比之下,朱至也明白有些局面须得打破,她和汤显之间得有个结果。   正好,汤显兴冲冲的告诉朱至,昙花要开了。   看到汤显那因欢喜而闪烁着慑人夺魂光芒的眼睛,朱至道:“那咱们肯定要一起看。”   话说着,朱至走过去倒了两杯水,一杯递到汤显手里,汤显自然而然的接过,汤显已然问:“花房里有一处天窗,今夜有流星。昙花与流星,都是稍纵即逝,却是可遇不可得的美景。公主是要在花房看还是房里?”   “那自然在花房。”朱至回答,汤显附和道:“也是,兴许昙花开了,流星未落。”   “既是天象,又岂是可测的?无妨,能看到昙花一现,我满足了。”朱至自来就不是那贪心的人,要求也不高。   “公主一定能看到昙花一现。”对天象也就听钦天监提起的汤显不敢保证,可是昙花是汤显看着长出来的,必不会让朱至失望。朱至颔首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说是拭目以待,朱至便听着汤显的安排,早早用了膳等着。   昙花的花苞已经很大,并不是只有一朵,朱至凑过去闻了闻,评价道:“不好闻。”   “公主在这花房里能闻到各种花的味道,还能辨别是不是昙花的味道?”汤显打趣的说,整理起一旁花儿来,看他那熟稔的样子,朱至道:“我的鼻子很灵的。”   汤显笑问:“有人说昙花的味道臭。”   “谁?”朱至眼睛亮闪闪,英雄所见略同,她想见识见识这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汤显转过头,为了方便朱至观赏花儿,汤显在花房里还做了一个秋千,这会儿朱至坐在那秋千上,看起来很是惬意。   对,朱至未必有精力养花,可汤显总想在朱至闲下来的时候,能够有一个地方让她坐着放松放松。花房,汤显认为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   “是你啊。”朱至听到汤显的话,笑得眉眼弯弯,汤显重重点头,表示没错,正是他。   “不错。来,坐着一起等。”秋千做得很大,能容得下两个人,更别说朱至和汤显两个都苗条的人。   汤显一顿,很快又反应过来了,他有什么不好意思过去的?他们可是夫妻,一味保持距离,才是真正不像样。   因而,汤显走了过去,在朱至身边坐下,可第一次离得朱至那么近,汤显紧张得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惊着朱至。   “你别紧张,弄得好像我要吃人一样,我是要吃人的人吗?”朱至但有此问,她一个习武的人,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汤显的气息不对劲?   “不是,公主,我,我只是紧张。”汤显是真紧张,比当初知道朱至选他为驸马时还要紧张。   “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们是来看花的,又没让你看我。”朱至巧笑嫣然,却不知这样的她更让汤显呼吸一滞!   说话间,朱至视线已然落在一旁的昙花,但问:“还要多久会开?”   “不到一个时辰。昙花一现,花开即落。”提起花,汤显总算稍稍得以缓了过来,按他的观察告诉朱至。   朱至道:“那差不多。”   言罢人已然靠在汤显身上,完全不把汤显僵硬的身体当回事,朱至问:“黄河的水如何?”   汤显看着近在咫尺的朱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朱至有问,他压根听不见朱至在问什么,傻傻的望着前方。   得不到答案的朱至抬眼一看,好吧,汤显完全没有听她说话,无奈伸手捏了一记他的手,“发什么呆?”   发呆,汤显是在发呆没有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朱至靠他了,朱至依靠在他身边了啊!   这辈子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可朱至捏着他的手让他感受到一阵酥麻,也让他瞬间反应过来,汤显的脸已经红如火,结巴问:“公,公主,公主说什么?”   朱至无奈道:“我说,黄河的水怎么样?”   啊,汤显整理心情,如实答道:“黄河的水就是黄的。”   此话让朱至一愣,黄河的水就是黄的吗?谁说的?   但一想现在的情况,把这么两个问题又给咽了回去。   “水有什么问题吗?”汤显总算稍稍缓一缓了,因而追问。   朱至问:“谁规定的说,黄河的水就得是黄的?你想想我们日常用的水都是清的。为什么黄河的水就得是黄的?”   平和的语气问来,朱至知道暂时不会得到答案,但这个答案其实是可以寻的。如果有那想去寻黄河之源的人,为什么他们就不可能也找一找所谓黄河水黄的原因。   果然,汤显不作声了,对啊,黄河的水为什么会是黄的?为什么他们就觉得黄河的水就该是黄的?   汤显想动,朱至看在眼里问:“你莫不是想现在就去弄清楚?”   经朱至提醒,汤显终于反应过来,他去不了!   “你都听说了吧,我爹给了我们的孩子一个侯位。”朱至不习惯绕弯子,也不喜欢总被人催着。   “你做好准备没有?”末了再补上一问。   汤显惊叹不矣,却也如实而答,“我做好准备了,公主呢?”   是的,汤显怎么样重要,朱至也重要。   “花要开了。”朱至余光瞥到花要开,立刻从汤显身上离开,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正在慢慢盛开的昙花,汤显!!!   好在他这会儿怎么样也没有人顾得上,昙花一现,何其难得一见,看花,看花。   两人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盯着在他们面前慢慢缓放的花朵,朱至在这个时候冒出一句话,“今晚既有昙花一现,又有流星雨,应是良辰吉日。”   汤显应着一声,眼睛在昙花上不假,手却握住了朱至的手,朱至并未挣扎。   “花开了。”昙花一现,再短暂,却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美景,在花开的那一刻,两人看到那花苞缓缓放开,绽放出属于昙花最美的一幕。   “流星。”一阵呼唤声,星辰如同雨落,而今,再也不像以前一般让人惊恐,而以为神奇。   “好看。”朱至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昙花绽放,也看到了流星,心满意足的露出笑容,很是欢喜。   汤显突然靠近朱至道:“再好看也没有公主好看。”   朱至余光扫过汤显,自不会错过汤显眼中的真挚,骄傲的道:“那是自然。”   难得见着朱至骄傲的小表情,汤显忍不住笑了,朱至也笑得眉眼弯弯。下一刻,一唇落在朱至的嘴角,汤显的声音很轻很温柔道:“我一直在等着今天,想要给公主一个美好的回忆。也是想让公主知道,哪怕我什么都不说,其实我一直都在准备,我更怕公主不愿意。”   朱至又不傻,哪里会看不出来汤显对自己的尊重,事事以朱至为先,样样以朱至为重。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准备好了。”朱至认真回答,汤显应道:“好!”   一吻落,绽放的昙花未落,于这月色之下,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嗯,朱至得说,她不应该对汤显有所质疑,毕竟有些东西是本能。以至于看到福溪那一脸欣慰的样儿,朱至难得的一僵。福溪却笑容满面的道:“皇后娘娘能松口气 ,奴婢也放心了。”   朱至其实不明白的是,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是怕她变心,或怕汤显出事?   反正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她也终于不用被人催了!   朝得继续上,朱至更把学堂操办起来,连带着准备多年的教材也都用上。对,教材这个事,可大可小,远的说,秦始王灭六国,一统文字。近的朱理学说,这对人的影响何其大,足以证明教材必须要严格把控。   是以,不管是公立学府也好,私立的学堂也好,教材是必修课。至于你们上完教材的书之后要教什么,那朝廷就不管了,随便他们。   对此也有不少人提出反对意见,谁让教材虽然是集不少名家大儒所编,架不住最后审核通过的是朱至。换句话来说,编书的人但凡想夹带私货,不好意思,朱至不答应,你就是想硬塞进去,真不行,朱至就是不答应。管你们说得天花乱坠,她就是不让人印。   以至于不少大儒最后都自闭了。不少人往泰定帝那儿告状,泰定帝尽责给女儿收拾残局,哄着人老先生最后都忘了告状的事,只能接受朱至的标准。   同样的事不是一两回,到最后泰定帝都劝顺手了,别管是谁哭着恨不得把朱至吊起来打上一顿的来,最后都笑呵呵的回去。   朱至对此那是必须给亲爹竖起大拇指,本事相当了不起!   泰定帝却警告朱至,差不多就行了,就不能跟他们讲讲理?泰定帝和那些大儒们说的理,难道朱至能不懂?   朱至也无奈的好吧,是她不想讲理吗?明摆着是他们认为大道理从她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就是对圣人的玷污,她也就不想跟他们多费口舌了!   反正,黑脸她唱了,白脸泰定帝来唱挺好!父女配合默契。   不满于朱至负责教材诸事,但又想起事情最后拍板的是泰定帝,朱至对教材的要求一如她对诸多人的要求,务实。所以相比于死读书,朱至更让人开扩思想,从读书中找出属于自己的一条道。   读书,不能死读书。比如之算术,识五谷,知耕种,样样都有所涉及,别的还好,就算术这一点,当时那些编书人都差点要跟朱至死扛上了,还是朱至问:“六部之内,谁不会算术的?”   六部官员们不吱声,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相当清楚,少有。毕竟不管哪一部都得会算术。别管以前有没有学过,眼下却是都学了的。   正因如此,朱至且道:“当官的连笔账都算不好,那不是任人忽悠的节奏?你们确定大明要这样的人?”   好吧,这事,确实是他们思虑不周,最终一群认为算术实商贾之道的大儒们,终在现实前闭上了嘴。   反正在教材的事上,无论多少人心不甘情不愿,最终还是按朱至的意愿推行。   泰定帝和朱雄英对此乐见其成,难的事朱至冲在最前面,他们父子在后头占尽便宜,多幸福,他们能不乐意?   至此,朱至又开始兴建学堂了,毕竟有钱,想要落实到每一县,每一处,正好,她这么多年亲自走遍大明,提拔那干实事,同时也懂她心思的人不在少数。   其实这学堂不是今天才开始建,而是如今终于开了。   无二话,不拘男/女!   毕竟都已经有了女状元在前,这些年大明开的武举取了多少女子,天下皆知。也就明白女人也是能参加科举当官,光宗耀祖的。再加上朱至把田都分到女子手里了,女子有田,说话也就硬气了,自己吃过的亏,多了去的人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再吃。   是以,在朱至实施三年免收束脩后,各地汇报上来的读书名单相当可观。   “锦衣卫往各地暗访,我要确定我给他们开的这条路,不会在半道上被人断了。”朱至高兴之余,更得叮嘱锦衣卫们查查,把各地的学堂给她看好了,不许人以为山高皇帝远便要糊弄她。   锦衣卫得令,岂有不从之理。   只不过,在一次入宫时,陈亘特意向朱至问:“何时才能让女子也参加科举?”   “不急。”陈亘的意思朱至明白,然,天下类何容的女子太少,不可急于一时。   “公主必明白,有了希望会让更多人为之奋斗。”陈亘相信朱至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却也正因如此,她更希望朱至能够出手迅速些。   朱至摇摇头,“步子迈得太快,只会适得其反。你以为我们现在安全了?你要知道,到现在为止无人算是真正对女子动手,等待时机的人才是最可怕,最难对付的人。”   此话,让陈亘顿住了。   “无论何人,立身根本不能忘。唯有真本事,能迎风浪也能真刀真枪与人相争,那才是我们真正可以无畏于男人的时候。可是,我们现在可以了吗?纵然同为女子,有多少人在扯我们的后腿,嫂子不知?”朱至长长一叹,想要让女子真正站起来,凭区区几年远远不够,正因为不够,朱至才会让人免费读书,就为了培养更多人才。   虽然三年的时间会让人觉得太短,三年,也不短了。足以开智,他们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将来的人要怎么走,也会是他们思考的方向。   陈亘更不作声了,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受到来自同为女子的恶意。三从四德就像一把枷锁锁在女人身上,压制着女子们,也让无数女子成为压制女人的帮凶。   她们认同男人是天,认为女人就该守在方寸之间,照顾自己的丈夫,儿子,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面对像朱至这样的人,她们和男人一样认定她们离经叛道,是异类,应该解决。   “如果有一天,男人利用这些女人对付我们,嫂嫂想过我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分田时,女子想要分田,须得与男儿们一样服徭役,我同样感受到来自女人们的不认同。她们就像那莬丝花,不想独立,也不认同别人独立,她们只想依附别人而活,由人主宰她们的生死。”朱至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陈亘,不是她不想更进一步,而是情况不允许她们女子再往前一步。   只是,武举有了女子们参与,朱至丝毫不担心将来科举会没有女子的参与。   况且,在基层,相比于中高层所谓读书人对女子的处处压制,从不浪费任何劳动力的基层人家,会让女人有了昂头挺胸的资本!其实相比之下,朱至更高兴这一点。   “让人最无觉察的一步已经下了,将来,不急。”朱至露出笑容如是开口,陈亘马上领会道:“分田?”   “还记得我们当年讨论过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青/楼永远消失吗?我当时说过女子们从来都是家庭舍弃里优先的那一个人,所以,要在不知不觉中把女子的家庭位置提高。田,人在田在,谁要是卖了人,田也就归于朝廷。”朱至当时加上这条规矩时,有人其实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当时大家伙的心思都不在那儿,又怎么会想到朱至立下如此规矩的原由。   陈亘立刻追问:“公主在哪里加了这条规矩?”   朱至昂起头道:“自然是在分田的细则里,而且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什么的,何尝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为女子谋,不能只为女子谋。心能容天下,天下自然也能容你。反之,若只盯着自己那点得失,也就怪不得别人也只看着自己的得失,不能为之所用。”朱至不确定陈亘是否能听得进去,“在我心里,天下安定,百姓安乐最重。做到这一点的过程中,能够为女子们谋得一点是一点。但,若因男与女相争,引起天下大乱,我必不能容。”   警告的一番话,朱至说得坦荡,陈亘明白朱至的底线在哪儿。   “公主放心。”天下乱,那并不是陈亘所愿,哪怕她未必不会觉得天下一乱,自此或许可以重新洗牌,彼时她们女子们会有更多机会,然,这个天下纵然不算很好很好,却也不能乱。   她的丈夫,她所敬佩的公主,都在竭尽所能让天下变得更好,她看到他们的努力,知晓他们费了多少心力,又怎么舍得让他们的付出化为乌有。慢慢来,慢慢来,听朱至的不会错。   陈亘相信朱至,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   朱至对于陈亘的激进心里有底,有些确实不适合陈亘做的事,知晓陈亘的性子,朱至该阻止就得出面阻止。   不过,回到公主府,朱至看到门口站着的三个人,明显一愣。   “至姐姐。”中间那长得粗犷,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少年冲朱至挥手,一脸的兴奋。   这么三个,白白胖胖的青年是朱高炽,冲朱至招手的是朱高煦,另一个看起来有些阴沉的是朱高燧。朱棣的三个儿子们。   朱至见着他们微微一愣,“你们怎么过来了?”   “姐姐太忙了,我们只好上门寻姐姐来了。”朱高煦胆子大,见着朱至半点压力都没有,一个劲儿往朱至那儿凑。   “你想去军中不是不可以,四婶同意?”朱至倒不担心朱高煦往军中去能闹出什么事,但徐氏乐意与否她得问问。   “同意同意。我娘现在一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巴不得我们手里也有事儿干,别像个傻子似的一天天乱逛。我自小习武,至姐姐,你就把我收在你的帐下吧,迎就是给你牵马都行。”朱高煦自小就听人夸朱至,对朱至崇拜无比,尤其是自回了北平后,他可是亲眼见到朱至如何上马定乾坤的。自那以后,朱至就是他的目标,能够跟在朱至身边,能够陪着朱至打仗,学上几招,他这辈子就不算白活。   朱至对于朱高煦的眼神也是十分无奈,冲一旁的万河道:“那你去跟他过几招。他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朱高煦一听无二话走过去,立在万河面前道:“来!”   万河!!!   真是个急性子。   见朱至颔首,万河也不推辞,且道:“二公子请。”   朱高煦指向门口的位置道:“闲话少说,来。”   朱高燧一个不吱声的人蠢蠢欲动,朱至看在眼里道:“要是想一起试,并无不可。”   相当好商量的架式,朱高燧连连点头,这便跑过去跟着朱高煦一道。   朱至看着留下的朱高炽,与之招招手,让他坐下,道:“哥哥夸赞你很有处事之能,你跟在哥哥身边感觉如何?”   朱高炽在一旁坐下,对朱至的问题如实答道:“太子谬赞,我不过刚学着管事,要说事办得好还差远了。我看过姐姐往各县中的安置之才,姐姐才是真正的善理于庶务。”   夸人反被夸,朱至无奈道:“客套的话我们就少说了吧。他们想上战场,那你呢?”   “有些事就算是在太子跟前,我也不敢问,也是怕。”朱高炽坦然承认自己心中的恐惧,这也是他会寻朱至的原因,和别人不能说的话,在朱至这里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天下已定,你们手中无兵,朱家对外都须求人才,难道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家还不能用。你是燕王不假,却是一个有能力的燕王,有你辅佐,大明如虎添翼,何乐不为?至于你的担心,让你们活着,许你们参与政事,就是要用你们,谁也不希望你们藏拙。”朱至不用朱高炽仔细说自己怕的究竟是什么,已然为他回答。   “哥哥教导你时可有藏私?”朱高炽听着面上还是惴惴不安,朱至只好换一个方式问。   “并无。”朱高炽想到朱雄英在教他时,朱允炆和朱允熥都跟在身边,真就是手把手的教,他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最能够感受到到底朱雄英有没有用心教导于他。   朱至侧头道:“比起允炆来,哥哥更喜欢你,我也是。”   朱高炽是一个真正心存仁慈的人,这样的人最适合作为左膀右臂,处理政务。不过,也得护着点。善良的孩子容易受欺负。   听到朱至的话,朱高炽不太好意思低下头。   “四婶教得你很好,光明磊落,胸怀天下。我相信这样的你,无论有多少人劝你动手,你为天下百姓也不会这样做。所以,我们信你。”朱雄英把朱高炽带在身边多年,朱高炽若是一个不可靠的人,他会手把手教他处理政务才怪。心术不正的人若是学好了本事,最终只会成为祸害,朱雄英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于朱至,她人就算不在跟前,并不代表她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早年没有迁都的时候,朱高炽也时常在她跟前,那时候朱至领着他办过事,也就知道朱高炽是什么样的性子,那时候和朱允炆一比,可见分晓。   “谢姐姐。”朱高炽眼眶泛红的起身冲朱至作一揖,由衷感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你,他是他。”朱至继续安抚朱高炽,好让朱高炽知道,真要是捏着事情不放,朱高炽难道以为他们就没有什么办法永绝后患?不过是不想罢了。   朱高炽郑重道:“必不负姐姐信任。”   朱至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道:“放宽心,做好你自己就行,别人怎么说,莫理他们。你成婚之后,你娘选的姑娘,你可别把人关在家里,我可不依。”   对的,朱至觉得家里但凡能干的人,都不能浪费,徐氏能看中的儿媳妇,必是个能干的,嗯,她得征用。   “母亲也叮嘱过,过了门是我们家的人,别人家的规矩管不到我们,须得依我们家的规矩。”朱高炽不太好意思的复述徐氏的话,脸颊通红。   “四婶所言极是,进了我们家的门,须守我们家的规矩才是。”朱至赞同无比,朱高炽低下头更显得不好意思了,朱至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啊,对了,不是说你手里有一个人不错?”朱至没有忘记朱雄英之前告诉过她的事儿,朱高炽立刻招他身边一个内侍出来,那位长得眉清目秀,目光深稳的内侍恭敬与朱至见礼道:“郑和见过公主。”   朱至打量他半响问:“你与燕王荐于我?”   自称郑和的内侍沉着回应道:“正是。敢问公主是否要通海贸?”   此问一出,朱至对郑和起了兴趣,“正是。”   “若通海贸,须确保往来商队的安全,公主难道觉得以一己之力能够做到?”郑和冒昧而问,话到此时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轻声开口问起,“海贸如同多年我朝与他国往来,若无法保证安全,长此以往,贸易将不得不中断。”   朱至听到笑了,“倒是有几分谋略。”   朱高炽指着他道:“舅舅曾赞许他有几分急智。善兵法。”   点点头,朱至问与朱高炽道:“这样的人,你给我怎么用?”   “在姐姐手里总是比在我手里好,于我,他不过是一个内侍,对姐姐,他可以施展其才。”朱高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同朱至的区别,朱至立刻道:“爷爷可是下了严令,不许内宫干政,内侍更不能读书识字。”   提起朱元璋,尤其对他立下的规矩,朱高炽装傻道:“非我所教。”   朱至意味深长的瞥过朱高炽,随后笑了,“咱们爷爷啊,曾汲取前之鉴,但有些决定,总是拖泥带水,真要是不想让内宫干政,倒不如干脆下令废了内侍。既明白身体有损的人可能心志有所变化,毕竟若非迫不得已,断不会有人选择这条路。可是,爷爷一言不合就喜欢罚人宫刑,他倒也不怕那么些人在宫里会突然咔嚓把他干掉!”   面对朱至对朱元璋的吐槽,别管是朱高炽或是郑和都听得汗淋如雨。   对,没错,他们只想问一句,朱至说的这些是他们可以听的?   “咱们爷爷没这个决心,到我爹这儿,估计也不会。男人啊,为了自己那点私欲,既可以毁了女人,也可以毁了男人。这就是所谓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狗屁不通。把自己那点私利说得冠冕堂皇到此的,也就坐在高位上的那位。实则,不过是怕被人撬墙角。真要怕,难道不应该约束自身?自己管不好自己,倒好意思诸多要求别人。”朱至继续吐槽,这回连泰定帝都不可避免被朱至嫌弃。   朱高炽和郑和在这一刻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他们不该听,绝对不该听。   朱至注意到他们一个个不愿意长耳朵的样儿,挑挑眉道:“怎么,你们觉得我骂错了?”   朱高炽!!!姐啊,虽然爷爷都是我们的爷爷,架不住你能当着朱元璋的面骂这话朱元璋都不会怎么样,他不行。更别说后面扯上泰定帝!   天下人都知道泰定帝宠着朱至,看,因为宠着,都许她穿太子类似服饰,证明在泰定帝心里,朱至和太子朱雄英一般无二。   他们敢非议朱元璋和泰定帝,真要是叫人参上一着,他们能讨得好才怪。   “算了。忘记问了,你是哪里人?”朱至也终于想起这一点,就不为难人了!   天可怜见,朱高炽暗松一口气。   郑和同样抹了一把冷汗,赶紧答道:“不记得了,小时候在云南长大,为元人所用,自小在王府伺候。”   朱至道:“这么说你是在云贵之战后到的应天,然后再到北平。”   “是。”朱至一点就明,郑和更松一口气。   “这么能干的人给了我,不心疼?”朱至决定相信朱高炽,不过,朱高炽既然察觉郑和人不错,这都舍得给朱至,朱至就得问问朱高炽舍不舍得了。   “天下之才,最幸莫过于能为朝廷所用。他虽为内侍,却也有鸿鹄之志,我又怎么能拦他?”朱高炽的胸襟确实不错,至少对于人才,他既给不了对方好的前程,也愿意让这个人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朱至眼中流露出赞许,果然不愧是能让朱雄英赞许的孩子。   “姐姐,我们没打过。”这时候,朱高煦和朱高燧都一脸低落的回来了,万河在他们身后,微不可察的冲朱至颔首,意思自明。   “要是你们两个小子把他都打倒了,那我倒要问问,他这些年是不是犯懒了。现在打不过不要紧,到了军中须得好好练功。”朱至丢出的这话,瞬间叫朱高煦跳了起来,“姐姐,姐姐,你这是答应让我们入军中吗?你是答应了是不是?”   连声的追问,满眼都是希冀,只盼朱至赶紧给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朱高煦心里的大石才能放下。 第183章 变故   ◎横生◎   旁边的朱高燧虽然不发一言, 何尝不是目光灼灼的望着朱至,意思一致, 只盼能得朱至一句准话。   “他说你们两个不错, 那么多年没有白练。可入军中。”朱至与万河多少年的默契了,一个眼神她便已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朱高煦和朱高燧就不管万河有没有开口说过话了,此时已经欢喜雀跃。   “你我有言在先, 既入军中, 须得守军中规矩,大明的军队, 无论是谁都一样,犯了规矩都得付出代价。”朱至看着他们高兴, 倒也不算是想给他们泼冷水,却是必须让他们正视,这可不是过家家,进了军营就得守军中规矩,对谁, 都不会是例外。   “是。”两人早有耳闻朱至的军规最严, 看看凉国公犯了军规都照样受罚, 那可是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自此军中再无人敢无视军规。   “行,带他们去军中报到, 就, 交给傅让。”朱至想了想,还是决定人交到傅让手里, 徐辉祖怎么说都是亲舅舅, 真放到他手里, 他未必好管教。   傅让多年总算历练出来了, 完全足以独当一面。   朱高煦和朱高燧就不管落在谁手里了, 他们只知道自己可以入军中,这就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必须欢喜。乐颠乐颠的跟着万河走了,连看都不看亲哥一眼。   朱高炽抬起跟他们挥动的手因为无人回应,生生僵在那儿,尴尬得他脸上的笑容都僵了!自家的弟弟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吗?   被人抛之脑后的遗弃感了,让朱高炽许久没有缓过来。   “行了,当哥的再舍不得,他们长大了,总是要飞出去的,你还能护他们一辈子?”朱至笑着安抚朱高炽,朱高炽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捉了捉头,“就是一时没有适应。”   “慢慢就适应了。你这个当哥的在这儿,他们会回来的,你只管放心。”朱至肯定告诉朱高炽,朱高炽应下一声。   “人我就留下了。”朱至指向一旁的郑和,朱高炽自无意见,人是他送来给朱至的,最是盼着朱至能够把人收下。   这时候,一个女兵走了进来,遥遥在门口同朱至作一揖,朱至问:“何事?”   “平顺王病重。”女兵不敢赘言,将情况如实道来,朱至一愣。   “姐姐有事自行忙去,我这就回去。”朱高炽一听便知,朱至怕是要去见一见那位元主,如今大明的平顺王。   “好。”朱至也是坐不住,立刻起身往外走,同时吩咐道:“去请商枝走一趟平顺王府。”   自有人立刻前去安排,朱至人已经往平顺王府去。   到门口时,便看到不少北元旧人聚集在门口,看来都是听说了平顺王病重的消息赶来。   但见朱至,大部分人都认得朱至,立刻同朱至见礼,“公主。”   朱至与他们微颔首,“平顺王怎么了?”   对啊,突然传出病重的消息,这不是砸得人措手不及吗?   有人立刻代为回答道:“昨夜平顺王喝多了酒,掉进了河里。”   朱至猛得转过头,她倒是没有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同时也望向身后的锦衣卫们,那么大的事也无人报与她?   锦衣卫感受到朱至的视线,恭身道:“当时平顺王并无事。还是我们的人救起的平顺王。”   对喽,事情是出了不假,可是当时并没有事不是吗?   朱至不作声了,北元人也清楚像他们这样的人,断不可能说大明的人不盯着,昨天发生的事北元人都挺清楚,说来还应该要谢谢朱至的人,要不是他们,许平顺王都要淹死在水里。   可是,他们本也以为没有什么事,不料最后竟然再生意外。   “去催催商枝,再把何柳唤来。”朱至脚步未停,人既往里走去,同时也催人赶紧把孙商枝和何柳唤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锦衣卫不敢有异,马上前去安排。   平顺王的妻妾无数,朱至进屋便听到一阵悲痛的哭声,饶是朱至不能说没有见过这类的场面,看见那么多人聚集在一块哭得不行,朱至没能忍住道:“都闭嘴。平顺王还活着,没到你们哭丧的时候。都回去,全聚在这儿干什么?”   别管是谁,听到朱至一喝,那不由打了个寒颤,真哭假哭的人都好,都偷偷抬眼打量朱至一记,没了声音。   “除平顺王妃,其余人都下去。”朱至进门一通喝斥,再吩咐的话,虽然引得一个个侧目,但不得不说,朱至这样挺好。   一屋子都是人,一个个哭哭啼啼的,谁听了不得心烦?   朱至进门便是想进去看看平顺王怎么样,架不住没路!   因而也就怪不得朱至冲他们发火,让人都散了去。   朱至发话,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说一个不字,饶是平顺王都得对朱至唯命是从,更何况他们这些人?   一个个只能应着一声是,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屋里总算没有那么多人堵着,朱至才得以走过去,看看平顺王。平顺王脸色发白,昏迷不醒,浑身更是在颤抖。   一旁的平顺王妃颤着声音唤着公主,更是忧心重重的问:“王爷会不会出事?”   朱至瞅着平顺王脸色确实不好,至于会不会平安渡过这一劫,朱至怎么敢保证?   好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商枝和何柳一前一后都到了,朱至让他们免了那些个虚礼,救人要紧。   何柳先一步上前,赶紧为平顺王号脉,却是紧锁眉头,随后与孙商枝相请,“孙医女。”   孙商枝也不废话,也为平顺王号脉,“中毒了。”   啊?平顺王妃一愣,如何也是没有想到平顺王竟然是中毒。   “能解吗?”比起为什么,先救人,朱至追问。   “孙医女比臣更擅长。”何柳素有自知之明,该争的他争,不该他争的,他绝对不争。   孙商枝已然打开药箱,转头刚要同何柳说些什么,何柳已然为平顺王解开衣裳,孙商枝也就不作声了,由着何柳在平顺王身上扎满了银针,孙商枝喂着平顺王服下一粒药。随后又取出匕首在平顺王手腕处划了两道痕,平顺王妃看得心惊不矣,有心阻止,朱至眼神扫过,吓得平顺王妃只能将欲脱口而出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何柳和孙商枝也算相识多年,两人都是醉心医术之人,相互配合地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两人额头身上都是汗,却肯定的告诉朱至道:“平顺王无事了。”   朱至稍松一口气,平顺王的存在就像是一块招牌,一块能安抚北元,让北元的人安安分分的招牌,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于大明而言未必不会生出别的变故。尤其方才何柳和孙商枝断定,平顺王中毒。   中毒啊!   朱至目光一敛,终于道:“查查平顺王身中之毒从何而来。”   “这里。”孙商枝十分敏锐,救人的同时,她也寻到毒从何来。   可她所指的方向是平顺帝的枕头,朱至示意人上去给平顺帝换个枕头,孙商枝道:“上面还残留了毒的气味。平顺王病重前吃过什么?”   问的是一旁的平顺王妃,平顺王妃都傻眼了,如何也没有想到平顺王竟然是中毒。怎么会是中毒呢?   “王妃。”孙商枝有问,平顺王妃并未反应过来,朱至便只好出言追问。   “就喝了一碗醒酒汤。”平顺王妃被朱至唤得回过神,不敢有半分怠慢的回答,可这心里也是奇了怪了,他们王爷怎么会突然被人下毒?   平顺王妃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若说有杀平顺王理由的人,非朱至莫属。   “我若想要平顺王死,他活得到现在?”朱至自知明面上看来她是最大的嫌疑,事实上如何,别人未必清楚,平顺王妃绝对明了。想想看这些年平顺王遇刺的事少了?哪一回不是朱至派来的人把平顺王护住?真要平顺王死,朱至当初不救人足以,用得着自己派人来下毒?   平顺王妃也是想起这回事了,不好意思的冲朱至道:“公主恕罪,妾只是都想想。”   何止平顺王妃要想想,朱至也得想想,难不成欲行刺平顺王的人还没有完全解决?   毕竟那么多年来,朱至让平顺王自己查行刺他的人,平顺王一个苟活的人,既不愿意死在朱至手里,也不希望死在自己人手里,想杀他的人,平顺王放过了?   朱至微拧眉头,虽然她不管北元的事,却也和平顺王达成共识,北元须得安稳,这也是平顺王能在北平活得好好的前提。那么,谁敢让北元生乱,让北元百姓总想脱离大明的控制,平顺王能容,朱至都不会容。   事情交给平顺王去办,是让平顺王时不时在北元那里表现表现,证明他并非无人之人。可是如果平顺王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就别怪朱至亲自动手。   这些年北元百姓算是相对安分,也正是因为如此,平顺王日子过得也分外舒心。   可原来在那太平之下,竟然藏着不少暗涌?   行,真是行!   “什么毒知道吗?”朱至冷冷一笑,她要活着的人,有人想要他死,那就看看到最后究竟会是谁死。   “味道能够辨别出来,只要碰过这个药的人,一闻便可知。”孙商枝肯定告诉朱至。   “去,把平顺王府的所有人都请过来。另,这个味道,带狗来。”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寻找味道的事,就得让专业人员来要,再没有比狗更合适的。   是的,这么些年,朱至不仅让人研究各种作物,让他们记录在案,这狗,也不是不能训练,朱至就寻着擅长做这个事的人帮她训练出能寻人能找物的狗。   那么多年其实用到的不少,朱至倒是第一回 用上。   平顺王府就那么由朱至暂时接管了。平顺王妃不敢有异,毕竟都有人给平顺王下毒了,她都尚未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更不知如何下手查查想要她丈夫性命的人。   朱至接手挺好的,虽然在得知平顺王中毒时,她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朱至,可一想朱至要是想要平顺王的命,何必让太医来救人。   且平顺王在孙商枝和何柳折腾后,气色可见好转,平顺王妃也就不管了。   朱至在查下毒者时,平顺王悠悠转醒,得知自己死里逃生,甚至多亏了朱至,心下自是感激,听说朱至把平顺王府都围起来了,就一个意思,把下毒的人找出来。   “代我去向公主道谢。”平顺王刚醒,没有多少力气,但人得不蠢,尤其得了朱至相救,捡回一条命,更是不能。   平顺王妃道:“就不可能是她自导自演的?”   “安和公主没有这份闲心。”平顺王相信朱至,比相信自己都要相信。毕竟朱至说过会让他活着,到现在他不是还活着吗?   多少人想要他死,想要他永远消失,他都有数。   对,他是贪生怕死,可是贪生怕死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吗?   他从来不觉得人求生有什么不可以。因而,他的百姓也一样求生,求安宁,而大明愿意给他们生存的机会,更愿意给他们安宁,这不是很好吗?   如果说刚开始的平顺王心中还有不甘,毕竟败在朱至手里,一个小姑娘手里,说出去太过丢脸了!   架不住朱至虽然要亡北元,那也只是不让北元再次进犯大明,并非要亡其族。   况且多年以来他们归附大明之后,大明可是直接在草原动工,为草原百姓尽可不损害他们的草原,也为他们引水,更为他们寻盐。   是不是真心为他们,大明用行动向他们证明。   而今,北元的百姓在提起大明时,有多少不是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好?   百姓都是最实在的,若非没有生存下去的办法,没有一个人会愿意挑起战事,上战场和别人拼个你死我活。   如今大明是打败他们不错,却没有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反而给他们生存的空间,更为他们建设他们的家园,也想尽所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安稳便罢了,只要他们能吃饱饭足以。   这一点,大明在尽所能帮助他们。   所以,如果这个时候再有人问北元的百姓,他们是否愿意再和大明一战,会有百姓回答这个问题的。当然,这个答案并不是好战的人所想要的。   然而,再无战心的北元百姓,未必合乎人的野心。   平顺王不是个蠢货,死里逃生后的他,立刻想到一个可能。   “从现在开始,无论安和公主做什么,我们只需要配合。”平顺王叮嘱平顺王妃,平顺王妃不确定的问:“哪怕她要亲自处置我们的人?”   “对。”平顺王肯定的回答,“如今再不是我们内部的事而已。”   此言让平顺王妃许久没有作声。   而朱至这会儿已经让人牵着狗找人了!   不用说,狗鼻子自来最灵,孙商枝竟然说了那毒是有气味的,虽然东西入过平顺王的口,依然还有残留的味道,孙商枝都能辨别,朱至相信狗也可以。   不负朱至所望,很快便有几个人被狗揪了出来,朱至也不解释,只让人带路,把那么几个人从上到下都查了个遍,果然查到了一包药,拿到孙商枝面前时,看着那所剩无几的药末,孙商枝肯定道:“平顺王所中正是此毒。”   那就不必说了,全都捉起来。   “请平顺王好好养身子,要取他性命的人由我来处置。”朱至也不想纠结了,人交给锦衣卫带下去,这狗鼻子须得继续利用下去,想必外头一定还有人。   朱至可不信这毒会凭空进府,这种时候就得顺藤摸瓜,把外头的人都揪出来。   正好,一个个北元人听说平顺王病重,都已经聚在外头了,也省得朱至去找。   因此,朱至让人牵着狗来,其实也都已经让人在外头找,人,确实揪出了一个,最让朱至意外的分明是朱允炆和朱允熥不知怎么的出宫了,两人行来时,本来闷头往里冲的狗,竟然掉头奔向朱允炆。朱至目光一敛!   “姐姐,这是怎么了?”朱允熥看到门口站着不少人,竟然还有狗,十分不解。   朱允炆虽然慢了一步,何尝不是一脸困惑,不解于朱至这是在干什么。   “平顺王中毒,我在让人查查是何人下的毒。允炆今日去了何处?它在你身上闻到了毒的味道。”朱至看着依然盘旋在朱允炆身边的狗儿,立刻道明利害。   朱允炆一顿,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我,我没去过哪里。”   此话,朱至倒不至于不信,“那就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什么的,朱允炆脸色一白,朱允熥立刻道:“我今天一直都跟二哥在一起。不对,应该说我天天都跟二哥在一起。”   换句话来说,朱允熥是向朱至保证,朱允炆不可能是那个下毒杀害平顺王的人。   “一会儿再说。”朱至冲朱允炆叮嘱,朱允炆看着朱至的眼神满是郑重,“在这儿等我。”   朱至最后叮嘱一声后,对在场的北元人们道:“诸位放心,平顺王已然平安醒来。下毒杀害平顺王的人,本宫会查明,必会给平顺王和诸位一个交代。也请诸位配合。大明朝是有律法的地方,既不会冤枉于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作乱者。毒杀平顺王的人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用平顺王之死,再挑起大明与北元之战。怎么,想说我大明容不得平顺王?这么多年平顺王日子过得如何,北元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如何,我想诸位都清楚。大明若当真容不下平顺王,容不得他活到今日。”   下方不少人都听得直点头,朱至所言不虚,但凡大明想要平顺王死,只要不救平顺王就行了,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平顺王多年来过的日子可不太好!毕竟总被人行刺,稍有一个不慎小命都没有了。   “想要用平顺王的死挑事,那就得看看谁挑谁的事。”朱至在这个时候继续张口,神色间可见不悦之极,“你们莫不是以为大明不想打仗就是怕了你们?大明只是顾念百姓,不愿意挑起战事,并不代表我们大明不是你们的对手。想打,用不着让平顺王死,有本事你们只管来。这一战,你们敢挑起,我朱至在此立誓,必叫你们北元族灭。”   如此霸气的一番话,听得北元的人胆颤心惊,真有那别的心思的人,此时此刻看着立在那儿,全然没有任何商量之意的朱至,竟觉得不敢直视。   大明安和公主从来不是一个摆设!他们北元在朱至手里吃的亏还少吗?   “从现在开始,诸位回去好好呆着,莫再做出任何惹人生疑的事,本宫想到素日对你们不错,可你们却总想要对大明动手,再挑起战事,心情着实不怎么好。因而,若再听说你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未必会再愿意留你们一条命。滚!”朱至确实心情不好,脱口一个滚字,北元众人纵然心下有些不悦,却也从心里明白一个道理,他们别想在这种时候跟朱至聊对错,朱至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告退,告退。”此番真正关心平顺王的人都得了平顺王安然的消息,那就不用说了,立刻在第一时间走人。   至于朱至那一个滚字,让他们滚都是客气的了。   被狗拉出来的人,他们倒想走,无奈锦衣卫把他们看护起来。   “皮世呢?”朱至没有忘记锦衣卫那一位擅长查案的人,“让他把案子给本官查得一清二楚,一个人都不许放过。”   朱至心下浮躁得很,正因如此,更想把那么些人全都干掉。   “是。”锦衣卫还从未见过朱至动怒的样子,但就朱至现在的样子,谁看不出来她在忍着。   “你们两个跟我回公主府。”朱至转头唤起两个弟,朱允熥和朱允炆不敢有异,赶紧跟上。   朱至没有忘记把狗带上,回到公主府,她不绕弯子,与朱允炆道:“你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让它闻,我要知道它闻到的究竟是你身上的什么东西。”   朱允炆立刻明白朱至的意思,无二话配合着将身上的衣裳,玉饰,一样样的弄下来。   旁边的锦衣卫一样样的接过,狗儿在嗅到朱允炆身上的荷包时狂吠不矣,得,都明白了。   可是,朱至道:“让狗儿近一些嗅嗅韩王。”   锦衣卫刚要松一口气,在听清朱至的话后,心再一次悬起来。这,不会吧。   还是听话照做的将狗儿牵得离朱允炆近一些,没有想到狗儿再一次狂吠,一干人!   “姐姐,这狗是不是不太有用?”朱允熥表示怀疑,朱至毫不留情的怼道:“就是你没用它也不会没用。”   朱允熥感受到朱至对他的嫌弃,真是不如一条狗了吗?   朱允炆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从袖中摘下一个银镯放到狗儿前,果不其然,狗儿再次狂吠,朱允炆倍受打击,脸色发白。   朱至注意到他的神色,“看来你已经想到是谁动的手脚。”   面对洞若观火的朱至,朱允炆不敢否认,也不能否认。   “你是自己说,或者我亲自去查?”朱至给朱允炆选择的权利,此事关系平顺王的生死,一个不慎便是挑起北边战事,因此,朱至绝不可能息事宁人。   “姐姐。”朱允炆唤一声,最终,朱允炆道:“所有事皆为我一人所为。”   此话引得朱至一声冷哼,朱允熥拉住朱允炆的手道:“二哥,你疯了吗?这种事也能随便承认,这可是挑起战事的大罪,等同叛国。”   “姐姐只是要给北元一个交代,那就把我交出去,便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朱允炆如是说。   朱至冷眼扫过朱允炆,“交代吗?我需要给北元交代?你跟在我和哥哥身边学了多年,竟然连这么点事都看不明白?”   失望吗?朱至确实失望。   朱允炆感觉到朱至的目光,身体一颤,最后却质问:“姐姐当年奉父皇的命前往福建,本就是为了分田一事而去是不是?为何却从来不告诉我?在姐姐心里,我从来都是不值得信任的那一个是不是?您不相信我,从来都不相信!”   对此,朱至没有解释,“所以今天的事你不想说是吗?你要把过错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你以为你想揽就能揽得了?”   “什么叫揽,就是我做的,我做的。”朱允炆连连将事情往自己的身上扣,他就是想让朱至相信,事情都是他做的。   “跟我回宫。”朱至不与朱允炆争辩,这便要带人回宫去,朱允炆不说,他就查不出来了?   没想到她才刚伸手,朱允炆竟然将她的手挥开了,“我不回。回去做什么?让你们处置吗?还不如你现在就处置了我。”   朱允熥都意外了,朱允炆是不是疯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说出随便处置他的话。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一向不喜欢无视律法之人,你以为我会对你如此?”朱至提醒朱允炆,并不是他想让朱至处置他,朱至就会如他所愿。在朱至这儿,要定别人的罪都要拿到人证物证,更何况朱允炆。   本来朱允炆以为朱至会为之生气,这一刻,听到朱至平静的告诉他,要处置他,朱至也不会随便行事,一切依国法。   “就不能有一次例外吗?”朱允炆大声的吼问,“我是你的弟弟,自小最信任你,最依靠你的弟弟,你明明知道原因,为什么就不能纵容我一回?”   朱至看着像发狂的狮子一般只会不断吼叫的朱允炆,提醒道:“你说了我不信任你不是吗?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依你?纵容你?尤其纵容你去死?”   话说到这儿,朱至走近朱允炆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一个人不足以强大,一切都是空谈,你在我面前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从来如是。”   没等朱允炆反应过来,朱至已然快速出手,一击在他的脖子上,朱允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人却已经倒了下去。   朱允熥??他姐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朱至扶住朱允炆时给了他答案,“你二哥想反抗,他忘了自己的本事都是我教的,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此时此刻,朱允熥真想问问朱允炆心里的感想,对于朱至评价他这一句不自量力,他会不会反悔多年的勤于练武,最终却依然无法成为朱至的对手。   “给你二哥把衣裳穿上。回宫。发什么呆。”朱至此时已然将朱允炆丢给一旁发呆的朱允熥,朱允熥接住朱允炆,想甩却没敢甩出去,只好任劳任怨的给朱允炆穿衣裳,扶着朱允炆回宫。   出门时正好看到汤显回府,神色匆匆的汤显看到朱至领着朱允熥,重点是朱允炆好像昏迷过去了是吧!还有朱允炆为什么衣裳不整。   正要张口问,毕竟这一天平顺王府发生的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汤显正是因为听到消息,这才火急火燎往回赶。   “没什么事,我先进一趟宫,有话等我回来后再说。”汤显还没来得及开口,朱允熥一声姐夫也没能喊出来,朱至已然先一步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了。话,现在是说话的时候?朱至可有急事呢。   “公主小心。”汤显也无二话,送朱至出府,朱允熥有心想说看他一眼吧,他二哥其实一点都不轻,能不能有人来搭把手!   无奈人是朱至丢给朱允熥的,旁边的人有心想搭把手,没这个胆子。   朱允熥只好自己一个人把朱允炆扶上马车,却还是问出另一个他挺担心的事儿,“要是路上二哥醒了怎么办?”   这一刻,朱允熥再次感受到朱至对自己的嫌弃。   “你没有手吗?”是的,朱至就那么一问,叫朱允熥傻了眼,这个,这个,姐姐到底什么意思?   可怜的朱允熥是真不明白,然而不敢再问上一句,就怕问出口后,朱至对他更嫌弃!   虽然朱至那嫌弃的眼神他在朱雄英身上也感受过,可是,他觉得自己心理挺强大的,结果到朱至这儿,他觉得比起朱至来,朱雄英的眼神稍微还掩饰一点!   哥,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敢说你嫌弃我了!求你快来救我吧!   最终,还是一旁的锦衣卫提醒道:“三皇子,要是韩王醒了,你就在他醒来之前往他头上一砸,再把他打昏过去就成了!”   朱允熥!!!朱至是这个意思,是这个意思对吧?   最终,朱允熥是没敢问出来,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昏迷的朱允炆,他就一个想法,二哥千万别在路上醒了,他要是醒了,朱允熥都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动那个手,把人打昏的好。   朱允熥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朱允炆,好在马车一摇三晃,终于停下了,朱允熥大松一口气,外面传来朱至的声音道:“下车!”   好的姐姐!朱允熥不敢有半分怠慢,麻利的收拾着,这就要下车,他这扶着朱允炆再吃力,那也绝对不敢乱动,好不容易把人扶出去,朱允炆一动,眼看就要睁眼,朱允熥不加思索,一个手刀子落在朱允炆的身上,以至于一只手压根扶不住朱允炆,眼看朱允炆往下坠/落,这就要掉下车了!   朱允熥慌得赶紧双手捉去,脚下一崴,靠!朱允熥捉人不成,反而这就要推着朱允炆往下掉了啊!完了完了!   救人不成反而坑人,朱允熥能不急吗?好在,朱允炆落在朱至手里,连带着朱至还拎起他的衣领,让他好好的站定了!   “姐姐!”朱允熥感激无比,同时冲朱至露出笑容,朱至那叫一个无奈,“你莫不是傻?”   朱允熥!!!虽然,应该,可能他脑子不怎么好使,但不傻吧!   “都回到宫里了,你还把你二哥打昏干什么?”朱至一看朱允熥那傻样,无力询问。   “不是姐姐要把二哥打昏?”朱允熥真就是那样理解!   朱至算是明白了,朱允熥这脑子一根筋。想到傅堇,那么一个精明能干的姑娘配她这傻弟弟,是不是也太委屈了?   然而又想起傅堇每每提起朱允熥时的那满意的表情,算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走。”朱至都懒得管朱允熥了,扶起朱允炆就像自己一个人走似的。以至于让朱允熥不由怀疑,他们扶的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他会觉得朱允炆那么重的呢?   吐了一口气,朱允熥怀疑自己的同时,依然不得不跟上朱至。   朱至扶着朱允炆出府,回宫,完全没有掩饰之意,对此,看到的人各是什么样的想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而泰定帝和朱雄英早就等着朱至,也知道朱至一定会进宫。只不过朱至扶着朱允炆,身边跟着一个朱允熥让他们有些意外。   “这是怎么了?”既是不解,朱雄英先一步问起,看朱允炆像是被人打昏了。   “先把宫里上下查一遍。请爹下令,从现在开始,由锦衣卫全权接手宫中守卫,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入宫廷。”朱至将朱允炆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如此回答。   “你安排。”泰定帝连问都不问原由,已然答应,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道:“有这块令牌,所有人都得听你的调令,该怎么查,放手去办。”   当爹的信任就是这样,连原由都不问,这就把大权交到朱至手里。   “是!”朱至也不推辞,上手接过令牌。   朱雄英已然问:“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让嫂嫂把允炆身边的人所有的资料迅速送我一份。允炆交给哥哥。”朱至既然要去查人,朱允炆不肯说,朱至不想来硬的,但也不能让朱允炆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得有人看着朱允炆才成,这个人选非朱雄英莫属。   “放心。我会照顾好允炆。”朱雄英保证,平顺王出事,明白的都知道事情不简单,这个时候朱至把朱允炆打昏了带回来,什么意思其实挺清楚。   朱雄英如朱至一般,并没有因此对朱允炆生出怀疑,而是选择相信,更得把人照顾好。   朱至同泰定帝福福身,这便退出去,泰定帝扫了昏迷的朱允炆一眼道:“去吧。”   朱雄英扶起朱允炆这就要走,朱允熥!!他,他这会儿要干吗?   “愣着干嘛?搭把手。”在朱允熥不知如何是好时,多亏朱雄英唤上他一声,朱允熥赶紧帮着朱雄英扶起朱允炆一道走,回朱允炆的房去。   不过,朱允熥实在忍不住的问:“大哥,爹给姐姐那么大的权是要怎么样?有人要造反吗?平顺王不是都已经醒了吗?北元还能起什么乱子?怎么还跟宫里扯上关系了?”   一连串问题丢出来,不得不说,朱允熥满脑子的问号,可是对于朱至那嫌弃的眼神,他是半个字都问不出来。   好在,他还有一个跟他姐一样脑子好使的哥,简直不要太好!   一脸希冀求讲解的朱允熥再一次收获嫌弃的眼神,可是,他扛住了!毕竟那么多年他都被朱雄英嫌弃惯了,和朱至的杀伤力一比,没有关系,他完全没有关系!   “大哥,我是什么人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就告诉我吧。”朱允熥瞅着朱雄英,可怜兮兮求讲解,盼望朱雄英再嫌弃也满足满足他的好奇心吧!   “自然是有人作乱,而且还把你二哥扯上了。不把人揪出来,你是想让你二哥死一死?”多余的解释没有必要,朱雄英干脆说得简单些,保证朱允熥能够听得懂。   朱允熥一听赶紧摇头道:“不,不想,二哥千万别死。”   朱雄英想啊,弟弟傻是傻了点,好在脑子算清醒,没想骨肉相残,那就成。   “最近安分呆在宫里,哪里都别去。无论谁跟你说什么,你只须记住一点,你什么都不做就算是帮我们。”朱雄英如是叮嘱,朱允熥原本是要点头的,可是反应过来亲哥说了什么,傻傻望向朱雄英,他竟然什么都不做就算是帮哥哥姐姐吗?   他到底是有多没用才能让朱雄英有此认识。   “听见了吗?”瞧着朱允熥一脸委屈的样儿,朱雄英视若不见,只要亲弟一句准话。   “我那么差吗?”朱允熥一副想哭的样儿问。   “不,你只是没脑子。”朱雄英一个不字朱允熥刚要高兴,下一刻却高兴不起来了!要不要那么直白,太伤人了啊! 第184章 顺藤   ◎摸瓜◎   朱雄英就不管朱允熥心里多难受, 总而言之,再三叮嘱朱允熥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傻, 也别想什么在大家都忙的时候帮忙, 他什么都不干才是帮忙。别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还得费心他那点事,真要是这样,他们会很累!   好吧, 朱允熥想了想朱至在外头忙着吓唬人, 回了宫还要忙着查查宫里,这宫城那么大, 想要揪出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   朱雄英就跟他扶着朱允炆回房没一会儿,祝娘来禀了几回事, 朱雄英交代道:“知道了,让太子妃小心些。皇后处也是。”   有些人选择动手,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事,这种情况下须处处小心。   祝娘应下一声,朱允熥想了想道:“我去陪娘和允炌吧?”   不料朱雄英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呆着。”   嗯, 朱允熥感觉留在这儿自己没什么用, 倒不如他去陪着娘和弟弟, 但朱雄英却觉得他还是留在这里更好,那, 朱允熥也就听话照做。   至于朱至, 朱允熥很快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像是原本伺候在朱允炆身边的人都陆续回来了, 进门看到朱雄英和朱允熥毫不掩饰惊讶。   “做好你们自己的事, 无事不要出门。”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朱雄英吩咐下去。   “是。”能进朱允炆房间的都是贴身伺候朱允炆的人, 听了朱雄英的话, 谁敢再乱动,连声答应着,这才退出去。   “怎么二哥身边的人回来得那么快,他们都没问题吗?”朱允熥靠近朱雄英问,朱雄英同朱允熥道:“你若是闲来无事,你二哥那儿有些话本。”   朱允熥眼睛一亮,可随后又问:“大哥,你怎么知道二哥这儿有话本?”   朱雄英已然不想回答,只道:“最下面的抽屉。”   好吧,看出朱雄英完全不想说话的态度,朱允熥不敢再问,大眼瞪小眼确实太过无聊,看看话本至少不至于那么无聊,可行可行!   可在这个时候朱允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可是却又倒抽一口冷气,手抚上脖子,“嘶,好痛!”   朱允熥第一时间冲上去,“二哥你醒了?是姐姐打昏的你,要真是痛,你要算账找姐姐去,别找我。”   这话确定不是他把自己卖了?朱雄英确定,朱允熥肯定对朱允炆动过手。   朱允炆这会儿也顾不上管朱允熥话里的意思,他已经看到一旁的朱雄英,“大哥。”   朱雄英应一声,“这些日子你跟着我。”   顿了半响,朱允炆反应过来后不满的质问道:“哥也信不过我?”   此话落下,朱雄英与之四目相对,朱允炆那些更伤人的话,不知怎么的在这一刻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若当真认定我们不信你,你可以继续,我也想看看,在你心里,我们到底算什么?这些年我们真心或是假意待你,你不知?你姐姐不想问你,我也不想问你,不过你该知道你拦不住。”   这是告诫,朱允炆必明白。   果然,朱允炆已然跪下道:“哥,你能不能......”   话刚说出口,朱雄英已然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让朱允炆的声音戛然而止。   “此非我们一家之事,也非一人生死之事。关系一国安宁,两国百姓,你要将求情的话说出口,那我才真正对你失望。于你而言,那人之谋划让你恨不得代之,我们的谋划呢?你不知为天下安宁,边境和平,万千将士付出几何?多少人命丧九泉?他们的命不是命,他们就没有自己的家人?”朱雄英冷声质问,让朱允炆汗流浃背,羞愧难当,不敢再言语。   “没有让你把人说出来,那是我们顾念于你。但也仅此而已,你也别想把事揽在自己的身上,企图代之,这个事,谁也代不了谁。”朱雄英再次警告,朱允炆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哥。”朱允炆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以为舍他可两全,可是朱雄英却击溃他所有的幻想。   “既然不想说话那就什么话都不要说,只须要看。”朱雄英压根不想再听朱允炆开口。朱允熥面对愠怒的朱雄英可是半个字都不敢吱,当然,他心里有一个问题,这到底说的是谁?怎么感觉朱雄英和朱允炆都知道幕后是谁动手来着?   不,还少了一个朱至。朱至也是知道的对吧。   不过,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回宫查查?难道那个人藏在宫里?   朱允熥满脑子的疑惑,却一句话都不敢问,朱雄英生气的样子好可怕。   朱雄英镇住了朱允炆,朱至已经靠狗儿揪出了不少人。   想不到啊,一包他们用来害人的药,竟然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甚至弄到朱允炆手里,在东宫也找到药时,朱至脸色都变了,这是把手伸到东宫了?好,真是好!   可怜那藏得极深的人如何也想不到,人没能把他们揪出来,却是一条狗把他们扒拉得一干二净,完全不给他们辩解的机会。   朱至领着锦衣卫把宫城围起,不许任何人自由出入,也将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复查了一个遍,不忘给出奖赏道:“凡有举报行踪诡异,图谋不轨者,赏白银百两,若能拿到证明他们图谋不轨的证据,本宫许他一个条件,无论你们有什么要求,本宫都应你们。”   宫里的人,几乎都是了解朱至的,自然也就明白朱至素来言而有信,她说出的话,必做到。   有所求的人,在这一刻都生出了心思,朱至已然指向身边的万河道:“但有话说,自来寻他。”   言罢,那头百川显得有些急切寻来,朱至也就不再继续跟人说道下去。   百川走过来在朱至耳边一阵低语,朱至听完表示明白了,这就起身往回走,无须吩咐,都明白一干被找出来的人全都交到锦衣卫手里,至于谁怎么审问,无人敢细问。   朱至这会儿跟百川往泰定帝宫里去,百川会来,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事,朝臣们有所耳闻,这就进宫来找泰定帝告状了!   对的,告状!   告什么状呢?   自然是告朱至太过独断专行,甚至太过嚣张,嚣张得都不像样了!她怎么能在北元人面前放出那嚣张无比的话。灭其族,何等狂妄,太过分了!   泰定帝纵然早就知道,满朝的臣子心思百转,各有各的图谋,可是听着他们的话,也让泰定帝禁不住想,他们是觉得朱至处置方式不对,更或者是单纯认为朱至不对?   想到这一点,泰定帝也不想跟他们吵。有什么好吵的呢,他们不是觉得朱至太过嚣张吗?自该让他们自己长长见识,见着所谓的嚣张后再说!   “陛下,平顺王出事,其中必有人推手,公主要查此案,臣等无话可说,然陛下将宫中守卫都交由公主,是否有所不妥?若臣记得不错,公主其实依然掌握北平城中三军调令之权。”   朱至人未到,远远就已经听到有人提起朱至手里的权过大,大得叫他们不安之极。   “那又如何,你是怕朕的公主造反?犯上?”泰定帝本来是不想说话,可是这一群人越说越过分,实在令人不喜之极,泰定帝便挑明说。   下头的臣子道:“陛下,权集于一人之身,实在不妥,望请陛下三思。”   泰定帝冷哼一声道:“朕着实不知,既委以重任,却因疑云而生,吝啬于放权。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   谁都听得出泰定帝言语中的讽刺之意,见底下的人待要再说些什么,泰定帝已然扬手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不想再听到你们说半个字朕给公主的权再大。朕不蠢。”   一句朕不蠢,无非在提醒眼前的臣子别把他当成昏君,偏听偏信,既要用人,却不敢给权!   再说,朱至是他女儿,亲亲的女儿,他既要朱至做事,还怕给她的权太小了,没能让朱至施展拳脚,那才是真正伤人的心!   “陛下,公主是不是过于霸道了?北元出事,如今当是安抚北元人心绪之时,公主反其道而行,就不怕适得其反,挑起战事?”泰定帝太护着朱至了,无可奈何之下,换一个说辞吧!国家安宁自然是极重要的,泰定帝总不能一味护着女儿,当真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思及于此,就得有人提醒泰定帝务必要放在心上。   “你曾与北平交战?”此时此刻,泰定帝反问上一句,立刻得到底下臣子回答,“不曾!”   “故,你认为,你一个素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却比屡次与北元交手的安和公主更了解北元?”泰定帝不悦地拧紧眉头,越想越不得劲,一个两个指点江山是真积极,然而他们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资格吗?   “臣,臣......”要说了解北元,自然没有人比跟北元交战的一众将士们更了解北元。   “爹。”朱至听着泰定帝怼得底下的臣子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情那自是极好,不过,这红脸黑脸,得分着来唱,泰定帝还是唱红脸比较好。   朱至就那样走了进去,不意外收获一众人凌厉的眼神。众人目光落在朱至身上,要不是无法对朱至动手,他们真想冲上来!   然而朱至似无所觉的站在那儿,没有一丁点压力。   “如何?”泰定帝让百川去请的朱至,对于朱至回来这个事,以为甚好。朱至去查人,眼看天都快黑了,泰定帝关心问起。   “爹放心,沾了同样毒物的人都揪出来了,人也交给锦衣卫审问,您放心。”朱至让泰定帝只管放宽心,她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绝不会再生什么变故。   泰定帝应一声。   朱至应付完泰定帝,这就得跟一旁的大臣们论道论道了。   “方才没进门之前我听见不少话,我有一惑,为何我放话,出生入死,与北元数次交战的将军们,无一似诸位一般认为我的宣告有所不妥,而你们却急切的进宫,不以为我震慑住北元为喜,竟然觉得我在挑事?”朱至转头就问问,像眼前的这些文臣,他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急于开口说话的总是他们,而不是别人。   “武将们不善言辞,又畏于公主,心中无论是何感想,都不会轻易宣之于口。我们只是心系于天下安宁,不愿意北平再起战事。如今的北平不同于当年!”振振有词的人说到这里,立刻怒目相对,质问朱至道:“公主可曾想过,若战事一起,陛下于这北平之内亦危。”   “在我没有死之前,还轮不到北平危矣。你莫不是以为我大明依然可欺?因而面对想要挑起战事的北元,须得费心安抚?我们怕他们?怕到就算在我大明国都内,他们挑事,我们还得赔笑脸?你们莫不是受元人欺压惯了,纵然我大明建朝多年,历两代新君,从心底里,你们依然觉得北元不可犯?我大明在他们面前,就得小心赔着笑脸,生怕惹怒他们,我大明即危?”朱至确实很想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什么样的心理,果真跪得久了,哪怕有人能让他们站起来,他们依然不由自主的跪下,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平安?   “公主说的哪里话,怎么可能?”对此,必须要矢口否认,他们岂是那毫无风骨之人。   “既然不是,我放话有何不对?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我们灭北元,让他们安好至今日,难道他们不该心存感激?他们胆敢杀平顺王,企图把罪名扣到大明头上,如此自寻死路,我大明以礼相待,处处待他们宽厚,既不能让他们感激,反而再要挑起战事,不亡其种,那待如何?”朱至就想问问了,他们一个个觉得朱至的办法不好,那他们想出什么好办法能够解决此事?   朱至缓缓朝人走去,再次言辞犀利的问:“难道你们是想让天下各国人觉得,大明仁善可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可知,一但让各国人觉得大明可欺,我大明将面临何种局面?彼时国国欺我大明之民,难道你去救人?如此,如今你也可以去,我只要无人再挑事,无人犯大明。你只要做到这一点,随你用什么法子。”   对啊,相比之下既要别人解决问题,又对旁人的做法说三道四的人,这是应该的?   朱至是对这样的人半点好感都没有,因此,她也给人机会,他只要把事情解决,朱至保证绝不管他用什么法子!   振振有词的人在这一刻结巴了!“臣,臣......”   臣臣了半天,就是没敢接下这话,应下这事!   “哼!如何?我愿意让你去代我处理北元之事,我还比你好说话,不问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做到这一点,咱们一概不管,更不会在陛下面前告你的状,你要去吗?”朱至看着不接话的人,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   一个个只长了嘴说话,却无贡献于国家社稷者,有什么脸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都应该听他的?   朱至就发现了,这文臣一个个被宠得不知所谓。什么事都要指手画脚也就算了,就朱至对北元放的话,到底什么问题,值得他们告状?   他们告的是状吗?不,他们单纯就是针对朱至。   生而为女的朱至,在他们看来怕是连呼吸都是错的!   遇事不问是否利于家国天下,只为心中那点不悦,竟然要舍弃家国天下之利,简直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让人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   “臣对北元不熟悉。”面对咄咄逼人的朱至,这一位可算冒出这话了,承认自己不自知。   “你也知道自己对北元不熟!怎么就敢对了解北元的人做事指手画脚?”行啊,敢于承认自己不如,那是一件好事,值得肯定。但朱至也必须要让他们知道,不知之事,最不该说三道四。   话,泰定帝方才就已经说过了,朱至再一说,便是在他们脸上狠狠抽上一记,只为让他们知道,自己那点心思有多龌龊!   果然,这时候可算有人脸红了!   泰定帝已然道:“接收北元百姓,安顿北元百姓,与北元互市,直今日救平顺王,都是安和公主妥善安排。对北元,该硬时硬,该软时软,还用不着你们指手画脚。公主到底该何时硬,何时软,比起你们,她更有数,不容你们置喙。”   最后那强势的话已然表明泰定帝态度,他是坚定站在女儿这一边,谁也别想让他改主意。   “陛下,韩王不知犯下何罪,竟然让公主对之大打出手?”眼看朱至对北元的态度让人挑不出毛病了,此时得怎么办?换个话题,朱至手里犯的事少了吗?   泰定帝拧紧眉头道:“此话从何说起?卿又是如何得知?反倒是朕看着允炆,并未发现他身上有伤。”   好些事泰定帝早有预料,可这外头传成什么样,泰定帝懒得管。但要想扣朱至罪名,想说朱至行事不周,或者其他,门儿都没有!   泰定帝神色镇定的望向面前的臣子,似在无声询问,你们那些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韩王被公主扶回宫,难道是假?”有人亲眼看见,一时间都不由怀疑,泰定帝为了包庇朱至,不会连朱至做的事都想抹去吧,那就不太好了吧!   控诉的眼神落在泰定帝身上,有人硬着脖子道:“陛下,韩王也是您的皇子。”   泰定帝与之对视道:“朕知道,无须你们提醒。正因如此,朕对朕的孩子们如何,朕更心里有数,你们在道听途说前,更应该想想朕是不是一个恶人,一个算不得好的父亲。”   有人话里话外指责泰定帝偏心这事,泰定帝确实不太乐意。   家中诸多儿女,纵然泰定帝不算做到一视同仁,但也绝对没有偏心到没边的。   想朱允炆自小到大,别的兄弟姐妹有的,哪一样朱允炆没有。   虽然,相较于朱雄英和朱至,泰定帝对朱允炆或许更多了几分放养之心,架不住朱雄英和朱至两人都愿意手把手教导朱允炆。就一个想法,一定要让他成为国之栋梁。那,这不也弥补了泰定帝的放养?   再说朱雄英和朱至对朱允炆的教导,哪一个不是言传身教?尤其是朱至。   那么多年里,朱允炆跟在朱至身边,朱至教他习文练武,跟在朱允炆身边的人都须由衷赞一句,朱至比泰定帝这个当爹的更用心教导。   所以,要说朱至对朱允炆不利,确定一个个都长眼睛?   泰定帝眉头紧锁,对面前的臣子们产生了质疑,就只想问问他们,果真一个个为了挑朱至的刺,不管不顾了?   “陛下,臣非此意。”说泰定帝偏心或是个恶父亲,他们绝没有这个意思,连忙与泰定帝作揖解释。   “够了!不要让朕觉得朕的臣子都是尔等这般无用之人。你们图什么,要干什么,朕一清二楚,你们莫不是当朕不敢弃了你们?”是的,泰定帝确实想问问他们,他们是不是觉得泰定帝非要用他们这些一天到晚挑事的人不可!   如果他们果真这么想,泰定帝未必不能下定决心好好查一查他们这些臣子究竟当得怎么样!   “陛下。”泰定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懂的人都懂,一个个连忙俯身告罪,不敢再吱声。   “为人臣自当做好你们的本份,朕并不希望总听着你们挑拨离间,朕很是不喜。”泰定帝再一次出言表明自己的态度,为臣不该是像他们这个样子的。满心满眼只盯着那点破事,完全不知道何以为重。   “下去吧。”不满的泰定帝于此时挥手,不想再听他们说多一个字,让他们赶紧走吧!   已然被泰定帝说得额头渗出一层层汗的人,自知泰定帝已然不喜之极,故,不敢不退。   “待此事毕,朝中须简吏。”泰定帝等人一走,立刻同朱至说了这一句,朱至马上问:“我来?”   “你哥毕竟是太子,得罪人的事不宜做得太多。”泰定帝直言不讳,朱至反正得罪的人够多了,也不在乎多那么点。   朱至感叹道:“行吧。让哥哥给我一份名单。”   明面上朱雄英可以不出面,背地里该朱雄英做的事须一件都不能少!要论对朝堂官员的了解,朱雄英肯定胜于朱至。   “你们兄妹商量着来。”泰定帝头又痛了,低下头按着。朱至赶紧上去给泰定帝按了起来。   “吕家那里我已经让人盯着,若拿到了真凭实据,你无须出手,我来。”泰定帝叮嘱朱至一句,朱至微微一怔,泰定帝道:“这么多年你怎么对允炆,天知地知我知。你没有半分对不起他,也无须因为顾念于他而手下留情。”   朱至道:“我并不曾手下留情。”   确实如此,否则朱至怎么可能那样利落将朱允炆打昏。   敢出手的人,还敢把朱允炆推出来,她必要把那双敢伸出的手剁了。   泰定帝抬眼扫过朱至道:“证据查实送到我手里。”   朱至眨了眨眼睛问:“爹会手下留情吗?”   不想泰定帝一笑反问:“你说呢?”   很快朱至就知道答案,手下留情泰定帝是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朱至让宫中人检举,加之先前拿下的人交由锦衣卫审问,皮世多年来也教出不少不错的徒弟,为此,众人合力,配合宫人检举。朱至很快知道究竟宫里有多少她所不知的居心叵测的人。   当年迁都时朱至早在泰定帝没有昭告天下迁都前就已经选人,只为了避免不知根底的人进宫。   宫里多是以女子为主,内侍什么的,既然朱至不乐意,理所当然用得就少了。   反正宫中又不是没有侍卫,真要是女子实在干不了的事,那就让侍卫来。只是在宫规上,朱至征询泰定帝和朱雄英的意见,这宫女他们都没有兴趣,也不像以前的人那样视宫里的女人都是他们的女人,容不得她们动心动意。既然宫中都规定年满二十五的宫女可以放出宫去,各宫的宫女,若要定下终身,可禀告上司,待宫女满二十五岁即放出宫去婚配。   因着这样的改革,宫里不再死气沉沉,朱至还觉得这样挺好。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样的规矩也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宫女与侍卫接触多了,动了心,有了情,原本身家清白的人,为了一个情字,为了自己心上的人,就没有什么事做不得。   好几个宫女都因为那有心侍卫的利用,不知不觉中便成了别人的棋子,帮着暗中之人盯着宫里的各个主子,包括朱允炆。   最让朱至无法忽视的是,泰定帝身边好些事都被传扬了出去。也就是说,泰定帝身边的人也出了问题。   泰定帝在得知身边的人也有问题时,并没有意外,只道:“以后选心志坚定些的人。蠢可以蠢,为了一个男人忘记职责所在,不要也罢。”   百川一个负责选人的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选出的人竟然出那么大的纰漏,纵然泰定帝不曾怪罪,他的心里也自责不矣。   “陛下放心,奴一定好好挑人,绝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百川郑重承诺。   “好了,人心最难琢磨,哪里是你所能控。若你有这个本事,朕就该退位让贤了。皇后那里没有人?”泰定帝并不怪罪于百川,但对常氏身边的人,他更关注。   “娘娘身边都是伺候多年的老人。倒是公主那儿......”百川对常氏多年用的都是嬷嬷们也算松了一口气 ,没出乱子,万幸之。倒是朱至那儿,这回更出乎人的意料。   是的,饶是朱至在得知之后也意外无比,万河啊!   万河跪在朱至面前,从被人指控那一刻起,他便不发一言的跪着,此时面对朱至诧异的眼神,万河低着头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跟了我多年,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是背叛我的那个人。”朱至震惊不矣,以为肯定是有人说错了,怎么可能会是万河。   “奴,有负公主。”对此,万河伏身在地,没有任何辩解。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何必当作不知?”朱至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万河会背叛她。   “你不喜于权,不喜于利,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你为他所用。”朱至问出心中疑惑,等着万河回答。   万河张了张嘴道:“在公主看来,奴是个不健全的人,因而公主觉得奴不会有一个人正常的情感?”   这一刻,朱至明白了,“因为一个情字,一个人。”   “是。”万河如实而答,同时也道:“请公主相信奴,奴并未背叛公主。”   自事发后,万河第一回 肯定的告诉朱至,他从未背叛朱至。   “我信你。”谁也没有想到,万河一句话竟然就让朱至相信了!   哪怕是说出这句话的万河也绝没有想到,朱至竟然没有一丁点犹豫。   万河朝朱至叩首道:“请公主给奴一点时间,原本奴是想把事情解决再禀告公主的。如今公主已然听闻,奴斗胆请公主让奴离去,奴一定会为公主解决麻烦。”   这是万河能够想到,唯一可以报答朱至的办法。   “你该知道,查到如今,一切证据都已经在这儿,不需要你开口,无须你出面,我也可以解决。你是要去救你想救的那个人。”朱至指出万河到底要干的是什么事,万河如实承认道:“求公主给奴一个机会。”   “去吧。”朱至不是一个吝啬的人,万河既然说了从未背叛过她,那她便信他,更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去做他认为须得做的事。   “谢公主 。”万河感激无比,与朱至一拜,起身离去。   一旁顺势问话,不小心扯出万河的皮世于此时没能忍住问:“公主果真半点不怀疑吗?”   “我信万河不错,但我更相信自己。我让你查案,只为查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我想把人一网打尽,为此,我可以耐心等待查清楚所有人。现在查出来了,我要对付谁,谁拦得住?跑得掉?”对啊,朱至无须借谁的力,她等到现在,只为揪出幕后之人,并非没有办法对付谁。   也对,哪怕万河告诉那些人,他们做下的事已经被朱至察觉,朱至需要担心害怕?   “我去见我爹,相关的人看好了。”朱至起身准备去向泰定帝禀告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谁是幕后指使者已然明了,该收尾了!   只是朱至寻上泰定帝时,却被告知泰定帝出宫了,而且带着朱允炆。   一瞬间朱至便明白泰定帝出宫往哪儿去了!   行吧,既然泰定帝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人,她一个当女儿的怎么能拦着?   这样一来,她倒是有好些事没能亲自得到答案,颇有些可惜!   朱雄英正好寻来,看到朱至招手道:“事情查清楚了,既然爹亲自去处置,那你赶紧过来帮我把人捋捋。”   朱至立刻反问:“我就不用歇歇的吗?”   “你看起来像是要歇着的人吗?”朱雄英反问,瞧朱至精神抖擞的样儿,哪里像是累得想休息的那个人?   “好了,别磨蹭了,快些。”朱雄英无奈的继续招呼自家妹妹,能者多劳是吧。   想奴隶人的太子殿下还能放过朱至才怪,“你把高炽也叫进来,正好,他也擅长。”   朱雄英已然上去拉过朱至道:“高炽大婚在即,你倒是说得出口,让他进宫帮忙,你不去燕王府上搭把手都是你的不是了。”   “那有什么,燕王府上又不是没有人,用得着我去?”朱至犯懒,很是不想帮忙,朱雄英却怎么都不撒手,“好了,快一些,这可是提拔人的好机会。”   道理朱至绝不是不懂那一个,因而无二话,走吧,麻利的帮忙去。朱至长长一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思绪万千,想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你要是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朱雄英提醒朱至,推着人往前走,朱至要真不想要,朱雄英能推得动朱至才怪!   当妹妹的终是舍不得哥哥一个人辛苦!   而泰定帝这时候领着朱允炆走入一处道观,里面此时已经人去楼空。   朱允炆在远远看到这道观时,脸色已然一阵发白,不难看出他也是认得此处的。   泰定帝走入道观,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扬声喊道:“我带允炆来见见你。”   朱允炆在泰定帝身后一僵,可最终还是走了上来,也看到道观的正殿之内,缓缓行出一个身着道袍的女子,这个人正是朱允炆的生母吕氏。   “我是不是该与陛下见礼?”一别十数年,吕氏已然老去,然依然美丽,问出此话时,目光幽深的盯着泰定帝,无端让人心里发颤。   “你非真心,大可不必。”泰定帝从不是不自知的人,眼前的吕氏,他们多年感情,他对吕氏亦自知。   “我以为来见我的会是安和公主或是太子,不想竟然会是陛下。”吕氏冷哼一声,随之朗声笑道:“为何不是安和公主或是太子呢,他们来了该多好。”   一瞬间,吕氏的脸已然沉了下来,她想见的人从来不是泰定帝,可惜来的人却是她最不想的人,这叫吕氏颇为不满。   “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扯上孩子们。”泰定帝平和回应。   于吕氏而言,这却不是他们之间的事,半眯着眼睛凝视着泰定帝道:“陛下明知道你我之间有允炆在,就断不可能只是你我之间的事。”   “所以,你安静了多年,实际上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泰定帝想到那么多年以来自己一直让人盯着吕氏,本以为看着安安分分的吕氏,又在道观内修行,心中必然不会再有怨气,不想却是他太想当然了。   看似安静的人,实则从来都只是蛰伏,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陛下的话我听不懂。”吕氏却没有承认,一脸茫然的冲泰定帝一笑。   泰定帝对此并不意外,长长一叹道:“把他们带进来。”   随着泰定帝话音落下,锦衣卫押着好几个人进来,这里头有好几个北元人。   近三十人五花大绑的齐齐被押着到泰定帝的跟前跪下,泰定帝问:“这些人你应该有认识的。”   吕氏对此却依然矢口否认道:“陛下说笑了,我除了将应天的道观迁以北平,这些年以来从未与道观外面的人有过往来,怎么会认得他们这些人。”   看着坚决不认账的吕氏,泰定帝并没有急,倒是朱允炆已然跪下道:“父皇,父皇,一切都是孩儿指使的,父皇,是儿臣心有不甘,图谋太子之位,才会不顾天下百姓生死,企图杀平顺王,以令北元误会是大明朝廷动手,自此叛出大明,兵戈再起。平顺王所中的毒,已经在儿臣身上寻到,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儿臣就是幕后指使者,请父皇处置。”   “你闭嘴。”朱允炆跪在泰定帝面前,把所有事情都往身上揽,吕氏想要的是这样的结局吗?大喝一声让朱允炆把嘴闭上,“你若有这样的雄心,有这样的本事,我也就无须再担心。”   朱允炆痛苦的冲吕氏怒吼道:“够了。你闭嘴!”   吕氏看着朱允炆愤怒的双眸,满眼都是对她的作为极不认可,吕氏气争败坏的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哪怕你是我生的,你跟着朱雄英,朱至,你就会把我吃的苦,受的罪忘得一干二净。可是你不要忘了,我是你娘,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怎么能把我忘了?”   一声声控诉,无一不表露吕氏对朱允炆的不满。   她的儿子啊,她生的,她养的儿子,她对他寄以厚望,她盼着他能学好本事,能够让她不再成为天下人的耻笑。   可终究一切都是幻想,她的儿子跟着仇人身后,全然忘了她这个母亲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是怎么样活到的今天。   “母亲以为如果让我选,我愿意让您生下我吗?我不愿意。如果我知道我的出生会助长外祖母的野心,母亲的野心,我绝不愿意出生。”可是,于朱允炆而言,他想到因为自己的出生,从此改变了吕氏,也改变了吕氏,更造就吕氏这半年的悲剧,难道以为他会愿意被生出来吗? 第185章 永不   ◎相见◎   吕氏是震惊的, 不可思议的望向朱允炆,难以相信她爱之如命的儿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朱允炆痛心疾首的道:“母亲怪我把你忘了, 可是不管是父皇或是兄长姐姐, 他们从来没有想将您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他们也从来不会阻止我靠近您。是我自己,是我不想成为像外祖母和您这样的人, 我想光明正大的活着, 无愧于心的活着,所以我不愿意成为你们想让我成为的人。”   这一刻的朱允炆把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让吕氏清醒!   “那么我呢?你想过我吗?我怎么办?”吕氏从未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儿子所嫌弃, 朱允炆说的话如同一把把刀扎在她的心上,让她痛不欲生。   “我被休了,这一辈子我都只能孤独终老,你想过我的日子有多难过吗?”吕氏质问于朱允炆,何尝不是在等着朱允炆自己说说, 他可以无视她所受的苦吗?   “没有人要您孤独终老, 天下那么大, 被休弃的女人不是只有您一个。父皇并不在意您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您完全可以去过您想过的日子。您现在做的这一切, 只是因为您不甘心, 因为不甘心,您更企图让我成为您的棋子, 最好能够由您摆布, 帮您达到您的目的。   “母亲, 我分明早就告诉过您, 我不如兄长姐姐, 这个天下现在是父皇的,将来会是大哥的,但绝不是我的。我没有那个本事,我担不起这个天下,我也背负不起这个天下。求您,不要把我推向那个位置。”   朱允炆哀求着,他了解自己,了解到纵然不需要别人一句话,他都清楚自己和朱雄英的差距有多远。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生得出争天下的心。   “只要他们死了,有什么不可以。”可是,吕氏根本不听,她明明白白的告诉朱允炆,没有什么不可能,所有阻碍朱允炆的人,她这个当母亲的可以为他全部解决。   “母亲。若是兄长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朱允炆震惊不矣,却也大声向吕氏宣告,如果吕氏果真做出那样的事,他绝不会独活。   吕氏愤怒不矣的冲上前,这就要对朱允炆动手,可是泰定帝却拦在朱允炆面前,插话道:“我该告诉你们一件事,或者,你们可以看看这一份诏书。”   怒不可遏,更觉得朱允炆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吕氏看到泰定帝,似乎才想起泰定帝的存在。看到泰定帝递过来的诏书,伸手接过,泰定帝意示她无须着急,先看看,有什么话看完再说。   吕氏终是压下心中怒火,打开诏书仔细查看。待清上面的内容时,吕氏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你,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这样对允炆,他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质问的目光落在泰定帝身上,吕氏倍受打击,难以置信。   “若朕早些年如此安排,也不会有你今日之布局。你很厉害,能瞒过朕派来盯着你的锦衣卫,一边跟朝中这些年不安的臣子联络,一边捉住机会与北元恨平顺王无能的人结盟,你想杀一个平顺王,想要战事再起,再让朝中那些官员不满朝堂政策的人伺机而动,最好能引得朝堂纷乱,如你所说,其实你的目的是雄英和至儿,还有文基他们。”泰定帝从查到这些人里,已然看出吕氏是怎么笼络人的。   必须得承认,均分田地一事这些年触及太多人的利益,因此也算给了吕氏机会。   只是,北平毕竟不是应天,不像南边士人们盘桓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北平,早年就已经被北元人清过一回,再到朱至接管北平,那是一回又一回的清洗,以至于天下不满于特权被夺的士人,官绅们终是因为求生而不得不低声下气对大明俯首称臣,看起来像是愿意老实听从大明朝廷安排。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能够让他们一击击中,最好能够换一个皇帝上位,把这些事全都改了。   最好能够让支持他们利益,为他们所用的人上位。吕氏正是向他们表明,他们只要支持朱允炆上位,朱允炆会给他们更多的特权,只会让他们过得比以前更好!这样抛出的橄榄枝,已然受够泰定帝压迫,迫切想要反抗泰定帝,最好能够把朱至解决掉的人,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朱允炆会是不错的人选。   别问他们为什么不选朱雄英,之前想要利用朱雄英的人难道不是已经死得尸骨都快化了,别看好像朱雄英不怎么跟朱至做一类的事,实际上他和泰定帝一样,都是朱至背后的靠山。   朱允炆,无根无基,吕家是自己人,都想要从前一般无二的荣光,扶朱允炆上位,他们确实可以做到把持朝局的目的,甚至将来还可以顺势解决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所有女官。   如此一来,最大的问题就成了兵马,没有兵马想要控制整个北平谈何容易。更别说北平内的兵马几乎都是朱至带出来,想要让他们背叛朱至,一个个自问没有这份本事,便只好改盘算。   正好,吕氏那时已然跟北元达成了共识,他们没有兵,北元有。北元人已然入北平多年,他们的人和兵真要论起来不少,如果有人挑起北平动乱,或者让北平的兵马调走一些,北元未必不能控制整个北平。   只要拿下整个北平,泰定帝在手,杀掉朱至和朱雄英,他们就可以掌握先机。至于将来朱元璋知道了,那也无妨,天下已定,朱元璋还能亲手杀了朱允炆?   反正各方面都准备了,对他们来说,让平顺王死就是他们推行计划的开始,实现目标的开始。   可惜,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朱至竟然这样在意平顺王的命。平顺王刚出意外,朱至已经召集最好的太医前往救治,更是救回平顺王。在他们考虑是不是要另想办法时,已然发现,因为平顺王的事,朱至凭那点药竟然顺藤摸瓜把他们在北元的人全都揪出来了。   而这一切只是开始,甚至就连朱允炆,那只是不小心沾了一点药,也被朱至发现了,甚至就连宫中一系列的人都一一被朱至查出来,着实打得人措手不及。   因为他们的人被找出来得太快,以至于没等他们寻出应对之策,已然被锦衣卫迅速控制,到最后,吕氏都准备亮出底牌,想要给人来最致命的一击,然而,吕氏也没有想到,从平顺王中毒到泰定帝出现在她面前,竟然只是两天。   以至于吕氏纵然想过很多可能,也觉得自己可以应对很多变故,却独独没有料到朱至如此迅速。   当然,那也不是只有朱至一个人的功劳,连泰定帝其实也没有想到,大明人才比他预想的还要多,甚至更要出色。   “陛下竟然如此狠心。”吕氏看清诏书中的内容,满目不可置信,同一时间转过头同一旁的朱允炆道:“看看,看看,这就是你的父亲,他狠得要舍了你,不认你这个儿子,你竟然还会觉得他待你不错?”   朱允炆本就好奇泰定帝给吕氏的是一份什么样的诏书,吕氏将诏书往他怀里一扔,朱允炆紧张的连忙接住,打开一看,同样震惊,“父皇要将我过继出去?”   “对。”泰定帝敢做还能不敢承认吗?   “为什么?”朱允炆满目都是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为什么。   “你果真不明白?”然而泰定帝凝视着朱允炆,那幽深的目光让朱允炆不寒而栗,也让他心中的愤怒似是被人用一盆冷水浇下,浇得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何而怒。   泰定帝走近朱允炆道:“有些事,你并非一无所知,也不是无法阻止,你自己做过什么,须朕提醒你?”   朱允炆似是完全被人看穿,脸上一阵阵发白,唇在动,却又发不出声音。   “你不再是皇子,以后便不会再有人对你动心思,你也可以安安乐乐过你的日子,有何不可?”对,泰定帝觉得,一个甘于平凡的人,必然愿意接受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拿他是皇子这件事要挟他,按朱允炆刚刚的话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父皇。”朱允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泰定帝,泰定帝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再也无法成为朱雄英的威胁吗?   泰定帝道:“在朕出宫前,诏书已经传达,你,以后就是昭信王之孙。”   昭信王,便是朱元璋的次兄,早逝无后被朱元璋追封为昭信王。他既无嗣,早年朱元璋也曾想是不是应该过继一个儿子给兄长承继香火,但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朱元璋没做的事,泰定帝做了。既让昭信王后继有人,也让朱允炆从今往后都能老老实实。   “父皇。”朱允炆大声叫唤,诏书若是下达,那就永远都不可能更改了。朱允炆将再也不是泰定帝的儿子,再也没有资格威胁朱雄英。   “陛下一如既往的狠。”吕氏已然缓了过来,想到同样的事泰定帝不是第一回 做,在他心里,天下为重,他最最珍惜的孩子也只有朱雄英和朱至而已吧。   泰定帝凝视吕氏道:“早年父皇曾说过,让朕把允炆过继出去,彼时朕想,允炆总是朕的儿子,朕舍不得。至此,是你们让朕下定了决心,若非你们步步紧逼,朕绝不会如此果决。”   说罢视线落在朱允炆身上,似在无声询问于朱允炆,他是否满意这个结局?   朱允炆脸上已然没有半分血色,他想过无数可能,可他独独没有想到泰定帝会这样果决。   “陛下当真不能收回诏令?”和朱允炆不同,吕氏很快收回震惊,她知道泰定帝下了这个诏书,不管是她或是朱允炆都不可能轻易让他改主意。   泰定帝听出吕氏言外之意,“你待如何?”   是的,吕氏待如何?   “陛下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在这儿等着,我是想怎么样?或许更应该说,我会想对我想要来的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如何?”吕氏幽幽张口,浑身上下都透着令人发颤的寒意。   泰定帝毫不避讳的与吕氏四目以对,“想要达到推允炆上位的目的,须得杀雄英和至儿。然纵然如此,我还有允熥,允炌,甚至雄英也有文基,怎么样也轮不到允炆。”   知道吕氏想做什么,但泰定帝也想对吕氏说清楚,她是在痴心妄想!   “哈哈哈,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陛下不是已经知道,我连安和公主身边的人都收伏了,陛下难道觉得,那只是一个人而已?而对于陛下,陛下,您曾经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如此,我陪着你一起死不好吗?”吕氏说话间竟然冲向泰定帝,朱允炆本能阻拦,不想泰定帝却已经掏出一样东西直指吕氏道:“莫要再往前一步。”   泰定帝拿出的似是铁器,但无有人见过,一时间也让人看傻。   “父皇。”饶是朱允炆也不确定泰定帝拿的究竟是什么,连忙唤一声!   “嘭!”泰定帝也知道,对于未知的东西没有人有多少畏惧,那他就让他们看看,他手中拿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有什么威力。   果然,这东西一用,向泰定帝靠近的吕氏在这一刻停下。   “父皇。”朱允炆唤一声,他是真怕泰定帝动手。   泰定帝扫过朱允炆道:“你知道你姐姐的手里有不少好东西。”   朱允炆当然知道,朱至总说要发展科技,自打研究粮种和肥料得以封侯的舒笙和齐老爹出来之后,天下人都知道,读书不是他们唯一上升的机会,只要做出有利于国家,让百姓生活越来越好的人,都有可能一跃龙门。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无数不喜欢读书,只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东西的人开始像朱至身边聚集。   改进水利工具,筒车汲水,牛力转盘车水,治铸方面也一变再变,朱允炆随朱至去看过一回,惊叹之余,也倍觉不可思议。   而今,泰定帝手里拿着的铁物,类似于火铳,可是却要短小得多,是朱允炆从来没有见过的。想到上回朱至出去主持分田事宜,那时候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如同今日,明明好像朱雄英和朱至什么事都没有瞒过他,实际却连这样杀伤力巨大的武器都没有要让他看看的意思。   想到这里,朱允炆嘲讽一笑,“父皇为何如此不公。”   泰定帝原本心情还算平静,闻朱允炆此问,半眯起眼睛审视着朱允炆问:“不公?”   “是,不公。我纵然不如兄长姐姐聪明,总是父皇的孩子。为何父皇与兄长姐姐无话不能说,对我却诸多隐瞒?难道他们能帮父皇,我就不能吗?”朱允炆不甘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泰定帝要如此待他,明明他也是他的儿子,也愿意为他付出,为何泰定帝处处要防备他,处处要让他看到泰定帝对他与朱雄英、朱至的差距,让他知道,在泰定帝的心里,他不过如此。   “你能吗?那你告诉朕,这些是什么人?她在干什么?你又干了什么?”泰定帝伤心吗?在知道某些事的时候确实是伤心,可伤心过后呢?   泰定帝自问纵然对朱允炆不及朱雄英和朱至,却也从来没有亏待过这个儿子,也曾对他寄以厚望,盼着他能够成为国之栋梁,能辅佐他安天下。   可是,他所有美好的幻想都随着这一回粉碎了。   “你自己做过什么事,须得朕一样一样给你数清楚,讲明白?你无愧于心?你兄长姐姐对朕从来都无愧于心,你在质问朕对你不公时,想过你自己如何待朕?如何为这国?沆瀣一气,为乱大明,你有什么资格和你兄长姐姐相提并论?”比起朱允炆的控诉,泰定帝何尝不是质问于朱允炆,他怎么能辜负他们多年细心教导?   明明那些年朱允炆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因为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从来都不相信我。不管我做得再怎么好,你们依然不信我。明明就连上战场姐姐都愿意带上我,为何在分田一事上,姐姐却将我丢之脑后,你们更是连半点风声都不愿意告诉我,你们不信我。不信!”朱允炆提起这些事,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却依然得不到任何人的信任,那让他绝望,绝望到他想改变,他觉得只要局面一变,一切都会不一样!   泰定帝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就因为朱至前往主持分田开始,那一刻,朱允炆觉得自己被舍弃,更觉得自己这一生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信任,所以,他开始和吕氏合谋,纵然有些犹豫,终是出手了。   “你不知分田一事涉及多少人的利,一但走漏风声会有什么后果?甚至,主持此事的人必惹人非议,更为士绅之公敌?不让你参与,那是对你的保护。你不明白?”泰定帝一番良苦用心,果真朱允炆不懂?   “我不想听,你们总有那许多理由,可是你们不信我,舍弃了我,那是事实。”朱允炆大声叫唤,藏在心头多年不曾说出口的话,终究他还是说出来了,纵然他们并不愿意听。   “舍弃,你竟然认为那是舍弃。”泰定帝是失望的,他没有想到这对朱允炆而言却是舍弃吗?   “罢了。”痛心过后,泰定帝明白多说无益,在朱允炆的心里,他们无论为朱允炆做得再多,只要有一回在他看来是对他的舍弃,他便认定了他们将他舍弃。   泰定帝无话可说,视线再次落在吕氏身上,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吕氏,如果不是她,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留。下定决心的泰定帝将枪指向吕氏,朱允炆第一时间挡在吕氏前面。   “让开。”朱允炆的举动让泰定帝一愣,泰定帝喝斥一声。   朱允炆待要开口,吕氏也将朱允炆推开,径自站到泰定帝面前,“这是我和陛下的事,你在一旁站好。”   这可能吗?朱允炆算是了解泰定帝,自知此时的泰定帝已然起了杀心,他是要对吕氏动手。   “陛下相信吗?我只要死在这儿,必让宫里的皇后娘娘,太子,太子妃,公主,几位皇子都给我陪葬!”吕氏敢做事,岂不做万全准备,泰定帝动作一顿,他纵然不相信吕氏有这么大的能耐,也多少有些担心。   “陛下忘了吗?妾说过,妾想等的人从来不是陛下,那既然等不到,我为何不能多准备一些。我说过了,公主身边被我收拢的人并不会只有一个。幸亏陛下给了公主那么大的权利,否则,我还真是办不好事。”吕氏有些得意的冲泰定帝昂起头,吃定泰定帝不敢动手。   泰定帝确实不得不投鼠忌器,可在这个时候一人缓缓行来,“陛下,锦衣卫皮同知发现宫中各地暗藏火药,已经命人全部找出,公主让奴来禀于陛下,请陛下大可放心,宫中无事。”   吕氏原本甚喜,可如今听着禀告,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让允炆同你说说,我大明有没有可用之才。凡有所为,必有痕迹,你以为自己能瞒得住天下人?如同和他们勾结?”泰定帝心下稍安,面对吕氏质疑,他更想告诉吕氏,大明不是只有一个人才,而是有很多,远远比吕氏以为的都要多。   失去威胁泰定帝的筹码,吕氏瞬间变得面目狰狞,“不,不会。”   “母亲。”看着吕氏似乎陷入癫狂,朱允炆转头想要安抚吕氏,吕氏已然催促养朱允炆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迟疑什么?现在想要逃出去只有一个法子。出来。”   同时,吕氏冲身后一唤,里头缓缓走出一个人,万河!   “你,你怎么在这里。”百川看到万河震惊不矣,纵然他知道万河已然背叛了朱至,可他怎么会在这儿。   万河没有作声,吕氏已然道:“宫中火药有人找得出来,这里的火药陛下始料未及吧。想必你们都不会想要陛下死在这儿。”   此话一出,万河是震惊的,吕氏已然冲万河道:“只要你能把陛下留在此处,护我们离开,我一定让你见到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自然,如果我死在这儿,她一定也会死。”   万河并不作声,只是拿出一个火引,同时,将他方才一直捏在手里的线引亮了出来。   “火药,整个院子都是火药不错,不过,我不喜欢你这样威胁我。”万河说着话竟然点起火引,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你疯了?”吕氏急得便要冲过来,然而万河冷着脸道:“我劝你最好别动。”   话说着竟然用手掐灭了火,这让人心下稍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没事,没事!   “你疯了?”吕氏再一次质问,不满于万河竟然如此戏耍于人。   万河肯定的回答道:“你说得没有错,我是疯了,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背叛公主。今天如果你不把人交出来,那大家同归于尽。”   百川瞪圆了眼睛,万河要跟吕氏同归于尽他没意见,泰定帝万万不能在这儿出事。   “陛下。”百川的意思很清楚,请泰定帝先走。   “请陛下移驾回宫。”万河也是这样的意思,吕氏已然道:“你敢放皇上走,我定叫你的心上人死无葬身之地。”   吕氏怎么可能让泰定帝就那样走了,真让他们走了,她和朱允炆必死无疑!   百川抢先一步道:“万河,这是陛下。”   言外之意何尝不是在提醒万河别尽听吕氏的话,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吕氏冷声提醒万河道:“我得提醒你,我可不是傻子,陛下一走,我们必死无疑,既然都要死,必须得跟他们同归于尽才是,否则我岂不是太亏了?”   朱允炆唤道:“母亲,绝不能伤害父皇。”   “闭嘴!”吕氏正忙着说服万河,不想朱允炆竟然在这个时候扯她后腿,“都到现在这一步了,我们所有的盘算都暴露了,你以为我们不成功还能活吗?你看看他们。”   指的是被五花大绑押到她面前,跪在此处的人,朱允炆难道不清楚现在究竟是局势吗?   “如果让陛下跑了,我们只会比他们更惨!”不是吕氏危言耸听,而是明摆着的事实。朱允炆不想活了?   “拿好你的火引,如果陛下敢走,点了它,我向你保证,就算我们都死了,你的心上人也会好好活着。”吕氏既然已经跟泰定帝撕破脸皮,什么话也不用说,只一样足以,那就是捉住泰定帝。这也是她准备的最后一步棋。败了,她也要退得干干净净。   泰定帝望向万河,不发一言,百川倒是拼命想退,无奈推不动泰定帝。   “母亲。”朱允炆唤一声,可是万河已然道:“立刻交出我要的人,否则我们都死在这儿。我若死,她也活不了,那就一起死。”   万河太清楚在他面前的吕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也早就清楚的知道,他要是死了,他想救的人也不可能再活着,故而他不作奢望,要么吕氏让他们两个人活,要么大家一起死。   吕氏!!万河当作听不见她的话?   结果吕氏刚要开口,万河已然先一步燃起火引,无人不惊!!   “好,好!”吕氏已然从万河脸上看出鱼死网破的决心,正因如此,她立刻答应下。   好,万河又一次捏熄了火引,就吕氏看来,万河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单手捏住燃起的火,保证完全控制火引,吕氏却再清楚不过火烧在肉上的感觉。   “人在哪儿?”万河追问。   吕氏是不想说的,也是不愿意说的,可是面对万河已然再次要点火的态度,吕氏已然抢道:“人就在殿内,如你所说,如果你点了这火,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万河要点火的手稍稍停下,指向朱允炆道:“烦请韩王帮我把人带出来。”   眼下万河身边无人,泰定帝那边的人他不敢使唤,能使唤的就只剩下朱允炆了!   吕氏却要阻止,万河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这一次我再点火,绝不会再让它熄灭。”   脸上尽是癫狂的决绝,让吕氏心下一颤。   朱允炆已然道:“好,我去。母亲告诉我,人在哪里,我一定把人带到你面前。”   求生本能,没有人愿意放弃机会。   百川的意思还是让泰定帝赶紧走,走得远远的。   无奈泰定帝丝毫没有要趁乱离去的意思,反而看向万河,万河已然道:“陛下手中有枪,奴知道,但请陛下等一等。”   话说着已然跪下,朝泰定帝一拜,泰定帝爽快答应道:“好。”   百川都快急死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万河吗?明显并不是。而是吕氏。   想要泰定帝死的人是吕氏。朱允炆,朱允炆叫百川也拿不准,他到底要干什么!   “陛下。”百川是巴不得泰定帝赶紧走,有多远走得多远,别再留在这儿了,他的心里实在不踏实!   外头那么多的锦衣卫,早把周围里三圈外三圈包围住了,只不过对付几个人而已,能是什么大事,就算真有炸药,难道就对付不了他们了?   不,百川坚定相信只要泰定帝一声令下,要保泰定帝完好无损的离开这儿,绝对不难。   正因如此,也让百川拿不准了,泰定帝究竟想要干什么?   心里急得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百川偏偏又奈何不得泰定帝,以至于只能瞪向万河。无声警告万河,死小子,你要是敢做出损及陛下的事,有你好看。   万河手上一层黑灰,低头看了一眼,同时也警惕望向吕氏,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谁能想到她竟然可以查到他的软肋所在,明明多年以来万河从未流露过,也根本没有任何人察觉,竟然还叫吕氏发现了。   万河从未想过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刚开始甚至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却也错过了救人的最好时机。   此时,朱允炆扶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从正堂走出来,看到那衣着简朴的女人时,万河往前迈了一步,又迅速后退。   “还好吗?”万河问出这句话,那显得有些木讷的妇人呆了半响才道:“还好,你呢?”   万河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许久才回答道:“还好。”   “人在这儿,现在该你配合我。你如果敢不配合,允炆,杀了她。”吕氏看着朱允炆把人扶出来,更提醒万河别忘了这个人在这儿,她的生死系于朱允炆之手。   万河却没有回应,已然在第一时冲向朱允炆,朱允炆这些年也不是跟朱至白学本事的,至少在这个时候面对攻击而来的万河,朱允炆扣住手里的人,同时也和万河打得不可开交。   吕氏想要捉住机会过去拿起火引,这样就能掌握主动权,可惜,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拦下她的去路。   “拿下!”百川一看立刻催促,这个时候不把吕氏拿下,那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黑衣人不曾迟疑,已然将吕氏扣住,朱允炆看在眼里,想跑去解救吕氏,却没有想到万河已然先一步把人拦住,趁朱允炆恍神之际,更是捉住机会将人抢了回来。   “韩王,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轻举妄动。”万河提醒朱允炆看看一旁,在吕氏被扣住那一刻,已然有好几个黑衣人出现,而且将朱允炆围起来,这回不再是万河一个人对付朱允炆。   “陛下?”朱允炆确实没有再动,可是何尝不是在等着泰定帝的命令,泰定帝凝视着朱允炆,朱允炆不发一言,只望向泰定帝。   下一刻,嘭嘭的两声响,没给人反应过来的机会,尘烟四起,等烟雾散去,却已然不见朱允炆和吕氏的踪影。   百川是第一时间护在泰定帝面前,好在烟雾散去,没什么人企图伤害泰定帝,也让百川暗松一口气!   “陛下无事?”百川第一时间追问泰定帝,泰定帝道:“无事。”   “韩王和吕氏逃了,这可如何是好。”想到刚刚朱允炆和吕氏说过的话,如何不让百川心下不安,这两位逃出去了,会不会再卷土重来,到那个时候,又会对大明造成多大的伤害?   “来人,命人封锁城门,一定要把韩王和吕氏找出来。”泰定帝毫不犹豫下令,人跑了,那就让他跑吧,泰定帝坚信必然能将人找出来。   “是。陛下,还请您先回宫吧,这里的事就交给锦衣卫处置了吧。”百川心下极是不安,只想赶紧把泰定帝送走,别再留在这儿了,这里也太危险了。泰定帝就不担心自身安危吗?   泰定帝一眼扫过万河,万河已然跪下道:“奴冒犯陛下,请陛下责罚。”   “你自回宫向至儿请罪。”朱至的人,泰定帝无意处置,况且这有些事变成现在这样,于泰定帝看来并无不可。   丢下这话,泰定帝转身离去,百川指着万河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啊,真是白费了我多年教导,也辜负公主和陛下信任。”   万河并不辩解,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无悔。   只是事情的结果传回宫里,朱允炆和吕氏跑了,被人所救,朱至问:“没有看清是什么人?”   锦衣卫们护着泰定帝,细节上。   “不知,应该不止一个人。”   烟雾而起,饶是他们想看清人也看不清。   “陛下已然下令查查,想必很快就能把人找回来。”锦衣卫们生怕朱至怪罪,赶紧补上一句,“属下等也一定会尽力搜查。”   泰定帝下令,诏书在,谁敢有半分怠慢。   找,一定能把人找着的。   “知道了。”朱至道一声,视线落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朱雄英身上,朱雄英捏着下巴道:“我怎么听着事情有些不太对。”   “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而已。”朱至听着何尝不是那么觉得,可要说奇怪,她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吕氏手里有这样的高手?还能从锦衣卫们的手里逃了!   不管怎么样,朱至一个多年领导锦衣卫的人,对锦衣卫的本事算是心里有数。思来想去,就锦衣卫说的烟雾,她怎么都觉得不对。   “陛下。”这时候,门口传来叫唤声,泰定帝回来了。正在泰定帝书房帮忙批阅奏折的朱至和朱雄英立刻在第一时间起身相迎,泰定帝身后还跟着不少官员,怕是都听说了泰定帝遇上的事,心急如焚跑来确定泰定帝的安全。   “朱允炆与吕氏共谋谋反,着将其除名,令天下追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朱雄英和朱至作揖的动作因泰定帝一通吩咐身后的官员而一顿,泰定帝要那么狠的吗?   朱雄英和朱至都不作声,听着身后官员们应下一声是,两人对视一眼。   “另,所有相关人员斩立决,夷三族,家产充公。”可这才是开始,泰定帝继续丢下处置人的话。   夷三族什么的,这绝对是泰定帝登基以来下达最狠的处置,偏无一人敢为他们求情。那么一群人,不管在谁看来都属于咎由自取。   “陛下,涉案之人是否要重新再查查?”有人试探问一句,毕竟一应所谓涉案人员其实都是锦衣卫查查出来的,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多,大家伙心里都没有底。   “着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三司查查。”泰定帝一想这些年哪怕朝臣不作声,其实对于锦衣卫都不太看得起,也罢,让他们跟锦衣卫接触一番,也省得他们总觉得锦衣卫没有一个好东西。   “陛下圣明。”泰定帝既然敢让他们三司查查,那就是好事。往后倒不是不可以定此为惯例。   “因此案关系重大,涉及官员重多,更有北元归顺者,为免错杀,锦衣卫配合三司共同查查,若有争执不下之处,上报于太子和安和公主,由他们定夺。”泰定帝似乎明了他们打的盘算,下一刻补上一句,内容就不太友好了,至少一个个听着泰定帝的话,那是极其不乐意。   有争议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凡换个人管这个事,他们谁也没有二话,可是为什么又要带上朱至!   真,每每一听朱至名字,很难让在场的官员们血压不上去。   “是。”然而别管心里怎么想,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想到泰定帝刚出了事,一个儿子还跟吕家扯上关系,这都想挑起内乱,好顺势夺他江山。怎么样,都不好再继续刺激泰定帝了吧。最终不得不应下。   至此算是把相应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泰定帝挥手让人退下去。   没有人敢不听,纷纷退去。   这回就剩下泰定帝和朱雄英、朱至了!   泰定帝缓缓坐下才道:“好些事不必告诉你们娘。”   朱至挑挑眉头审视地望向泰定帝,泰定帝已然道:“好了,你们也下去吧,为父要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泰定帝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儿,朱雄英和朱至再次交换一个眼神,“是。”   好吧,那就只能听话退出去。   不过,两人出了门口,朱雄英道:“我想出门看看,或许有什么意外收获。”   “还是我去吧,娘和嫂嫂那里你得回去看看,安抚安抚。”朱至也是同样的意思,朱允炆和吕氏被人救着跑了,行吧,她必要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朱雄英一听也觉得可行,“查到什么记得告诉我。还有,万河你打算怎么处置?”   “放他出宫。”朱至早有想法,“那么多年了,他也算尽心尽力为我办事,他也并没有真正背叛我,否则断不会只是如此而已。他帮我把身边的人都清理了一遍,今日既然他不曾背叛于我,将来也必然不会。”   朱至纵然诧异万河竟然会被人威胁,但既然万河确实没有背叛她,她纵然不能再把人留在身边,也可以放他离去。   朱雄英便不再过问。朱至出宫便直奔吕氏所在的道观,锦衣卫已然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但见朱至时虽然惊讶,却也不敢阻拦。朱至进屋便看到皮世在里头四处查看,一眼瞥到朱至一愣,随后却立刻起身道:“公主。”   “如何?”朱至料想皮世会来,碰见了也不意外。   “公主看看这里。”皮世指了地上的位置,让朱至走近看看。   朱至立刻走过去,蹲下看那上头留下的痕迹,半眯起了眼睛。   “公主认出来了。”皮世并非询问,而是肯定的答案。   点点头,朱至走到另一个位置,上面也有同样的痕迹。皮世看在眼里,与朱至道:“公主,臣是不是要查查整个锦衣卫吗?”   此话落下,引得朱至一顿,随后立刻道:“你去禀告陛下。”   啊!皮世半张嘴望向朱至,难以相信朱至竟然给他出这主意。   “去吧。”朱至像是为了肯定皮世此刻的疑惑,让他知道,他没有听错。   皮世再一次瞅了朱至一眼,“那这里?”   朱至伸出脚将上面的痕迹抹去,皮世......   “去吧。”朱至再一次催促,皮世不确定的问:“公主,臣是不是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收获朱至一个白眼,“你知道的事不少了。不过,管好自己的嘴。”   皮世赶紧点头,与朱至作一揖道:“臣告退。”   确实有所发现,皮世得进宫向泰定帝请示,毕竟,他得征询泰定帝的意思,这才知道接下来他到底该怎么做。   然后皮世就发现自己回宫的时候,朱至竟然跟他一道,当然,保持一定距离。皮世发现后也就明白,他怕是又要打前头了。   但是,他可什么事都没有干。   “此事不必查。”泰定帝得了皮世禀告,肯定告诉皮世,这些事他无须再查下去。   皮世抬起眼偷偷打量泰定帝一眼,恭敬应下,但是还是给泰定帝提个醒道:“方才臣去查看时公主也去了。公主有所发现。”   说到这儿,皮世顿了半响,泰定帝一眼扫过皮世,皮世结巴道:“是公主让臣进宫问的陛下。”   得,泰定帝就知道这有些事瞒得过别人,绝对瞒不过朱至。   “知道了,下去吧。”泰定帝挥手,不想让人把错都认下,毕竟,遇上朱至那样聪明的人,想瞒过朱至并不容易。   皮世麻利退去,在门口见着朱至时,嗯,在皮世犹豫要不要说泰定帝刚刚交代的话时。毕竟,朱至既然让他去试探,他要是不说,朱至以后会不会觉得他办事不力?   “办好你的差事走吧。三司会审,你得应付他们。当然,须得给他们留下好印象,省得他们总觉得锦衣卫不是什么好地方。”朱至挥挥手,完全不打算打听皮世和泰定帝禀告之后,泰定帝究竟是反应。   皮世听出朱至言外之意,那何尝不是他所想。   锦衣卫虽直属于皇帝领导,但他们也从来不会以严刑逼供,办案的流程绝对都是看证据的。   “是。”皮世爽快答应,朱至突然道:“你准备准备,把这回的差事办好后,去给人讲讲课!”   刚要顺口答应下的皮世反应过来后啊的惊叹望向朱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这些年在锦衣卫也教出不少好弟子,难道不想教出更多像你一样,既不会冤枉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画饼,说理想,朱至能不知道怎么让人为她所用?   皮世终于缓过来,一想也对,马上答应道:“好,公主放心,什么时候用得上臣,臣一定会去。”   朱至挥手,大方放人走,皮世作一揖退去。   走了不远,皮世没忍住回头,只见朱至迈入门坎,嗯,陛下和公主之间应该不会为这点事闹不愉快是吧。   确实,父女二人是不至于为此事闹得不愉快,泰定帝一看朱至,立刻道:“你亲自走一趟安排好。”   朱至撇撇嘴,泰定帝道:“吕氏纵然罪该万死,为了允炆,我许她活着,但也只许她活着而已。连同允炆,此生绝不许他们再回大明一步。”   “让他们出海?”朱至既然猜到,也就明白泰定帝盘算,“爹是想让我亲自送他们?”   “你只须安排,不必再见他们。允炆也是。”泰定帝纵然看在朱允炆的份上,放过吕氏,也同样舍弃朱允炆,“既已将他除名,以后他再不是朱家的人,终此一生,他敢回到大明,杀了他。”   泰定帝眼中尽是冷意,他给朱允炆和吕氏一个机会,却也只会是这一个而已,不会再有下一回。   “这份诏书你带上,出海时再让人告诉他。”泰定帝显然已然准备妥当,等的就是朱至送上门。   好吧,泰定帝既然决定了,朱至就真想让朱允炆死吗?   泰定帝顾念父子之情,不愿意朱允炆死,可是把人留在大明,那不是让朱雄英不安吗?   这一回的事,无论是吕氏和朱允炆,都足够要他们的命。泰定帝把人送出去,已然手下留情。但他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天下之主,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一再危及大明。   “护送他们的人我已经选好,让他们跟着出海就是。”泰定帝也知道要是直接把朱允炆和吕氏放出去,他们根本不可能活着,这种情况下怎么办,自然是要准备几个人护送他们。   朱至听着也就知道了,泰定帝真就是让她亲自护送人一趟而已,毕竟如今泰定帝正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人捉拿朱允炆和吕氏。万一有人办不好事,朱允炆和吕氏被人干掉了可不好!   想了想朱允炆,有些问题朱至纵然还有疑惑,她相信朱允炆,更想知道好些事朱允炆究竟有没有做。可显然泰定帝不愿意说,她再追究下去,泰定帝也不会说。   反正查出来所有相关的人都已经下狱,就连吕家也不能幸免一死,将朱允炆和吕氏送出海,何尝不是对他们的惩罚。有家不能归,终此一生都只能漂流于海外。罢了。   “是。”朱至这回应下了。   只让她送人,朱至就送呗,既不必与朱允炆相见,也无须为朱允炆安排,很好!   因而,朱至领着泰定帝旨意,带了一队人马,给朱允炆和吕氏戴上面具,用最快的速度把人送往海边。   亲自把人安排上船,朱至召见泰定帝早为朱允炆他们准备的人,但问:“陛下安排,你们都记在心上了?”   “是。陛下让臣等保护韩王和吕氏,但也早有严令,不许他们再迈入大明半步,若他们敢,陛下自会派人前来处置。”泰定帝给朱允炆选了十二个人,个个都是好手,至于泰定帝怎么让他们愿意背井离乡,便不是朱至该问的。   “这份诏书给韩王带上。”朱至将泰定帝交给她的诏书交到那些人手里。   为首的人恭敬接过,“臣一定会送到韩王手中。”   “差不多该起帆了,走吧。”朱至交代完毕,便让人登船,一干人恭敬应下一声是,捏着诏书往一旁的船走去。   朱至在海岸上等了很久,甲板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朱至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朱允炆。   他们姐弟的缘分,自此也就算了结了!   “姐姐,对不住。”朱至隔得远,远得只看得清背影,而她所在的位置,看得见船只,船上的朱允炆却是看不见她,看不见却还是喊出这样的话,朱允炆不蠢。   可这一句对不住啊,却是不必了!   朱至吐一口气,看着船帆扬起,看着船只消失在眼前,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至少,还是为不必亲手沾上亲人的血而松一口气吧!   不过,朱至幽幽道:“我也想出海!”   海之外有多宽广啊,该趁早出去外头见见世面才对。   泰定八年,皇子朱允炆与其生母密谋作乱,为帝所察,企图犯上作乱者,皆被诛之。韩王朱允炆与生母被秘密处死,泰定帝着除其名。至此,泰帝膝下诸子,皆出自皇后常氏。   平顺王被救,北元一干逆臣皆为大明所诛,大明借机收拢北元兵马,整合纳入大明兵马之中,又对原本北元境内实施帮扶发展,此后北元内部无论再怎么分分合合,皆不再为大明之患。   大明随着海贸而起,自此慢慢摸索出一条对外的道路,大明随数代明君而越发兴盛,大明百姓也得以安居乐业。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此完结,接下来上番外!明天全部更新完毕哦! 第186章 番外   ◎国风◎   泰定十七年   “陛下, 不好了,不好了, 国子监和国风堂的学子在宫门前打起来了!”   正堂内, 正在议事的君臣们猛然听到这则消息,都震惊抬头,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后有人问:“在宫门打起来了?”   “是, 看起来像是都来了。”国子监,大家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大明最高学府,天下学子莫不以能入国子监读书学字为荣。这国武堂, 却是第一回 听说。   那就得从头论起了。要说这国风堂能出现,甚至至今能和国子监比肩齐,得从泰定八年开始说起。   泰定八年,安和公主朱至建国风堂。   国风,风者, 八风也。风气!   朱至建国风堂, 开男/女皆可读书的先例, 而且请天下名师以育之,她这国风堂可不是只教人读书, 她这儿, 那是三十六行,行行都有。上至状元之才, 戍边之将, 下至街头小贩生意经, 种田培养各种植物, 那是只有你想不到的, 没有国风堂没有的。   刚开始,朝堂众人听闻此事那叫一个震惊,学校,这还是学校吗?反对,当然得反对!然而朱至办这学校,那可是朱至自费办的,没让朝廷出半两银子,更没有让他们出半两银子。朱至自己花钱办的学校,她想让人教什么,那就可以让人教什么,轮得到他们在那儿说三道四?开的哪门子玩笑!   确实,他们无权对朱至的国风堂指手画脚,可这国风二字,谁能看不出朱至的野心。   以成风气,她是要影响整个大明,更要开创先河。别的都不用说,就这许女子入朝堂读书,这是开女子之智,女人们要是都变聪明了,男人还能哄得好?   一心要压制女子的人,如何也不愿意女人接触太多的人,拥有太多智慧,以至于让他们不好控制。可是,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他们这正要反对,突然发现,不是,他们各家的夫人怎么成了国风堂专门为女子们讲课的先生?   震惊过后,突然发现,他们家的夫人何止成了教国风堂内女子读书的先生,在他们无知无觉的时候,他们家的夫人更是不遗余力的教导女子们谋生,学着各种各样的办法谋生,以做到纵然天下男人都弃于她们,她们都能活得好好的。   当然,这话是无人说出口,架不住就因为她们不说,一味只做,才更让人震惊。   不是没有人想着是不是可以威胁一下自家的夫人呢?她们若是执意出去抛头露面,那就别怪他们无情。管他们夫妻多少年,他可要休妻了!   哈!休妻,好啊,真以为谁乐意看着你们三妻四妾,乐意像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他们啊!   休吧,休!没了他们,真以为她们这些女人就活不下去了?   如今的女人们,早就不是先前一味只知道依附男人而活的人。   无人知道,陈亘这个太子妃时常趁着各家的夫人进宫向常氏请安时,都跟她们灌输了什么样的思想,潜移默化在一点点的改变,陈亘幼时所经历的一切,让她明白该蛰伏时就得蛰伏,想要造成影响,须得润物无声。她坚信女子一但见识过外面的风景,知道可以选择不同的人生,必不会再局限于一处,一人。   将近十年的影响,在那些看不起女人的官员未察觉的时候,他们却不知自家的夫人也不甘于平凡。权利这种东西,得到过了再让他们舍弃,谈何容易。无论男人或是女人都是一样。   所以,休妻的威胁对于已经迈出一步,选择成为教导女子们的先生时,那些夫人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不打算为此而屈服。   眼看平日最是管用的杀手锏竟然都没有用,不是还有儿女吗?   然而同样让他们意外,这子女教导一向都是夫人们的事,他们想要儿女出面要挟自家夫人,却忘了在已经开智的夫人教导之下的孩子,更不愿意自己成为母亲的绊脚石!   甚至,更是顺势谏了谏自家的父亲,为何他可以去干一番自己的事业,自家母亲就不可以。是不是父亲害怕母亲过于出色,以至于显得您胸襟过于狭窄,不能容人?   靠!好些人都傻眼了,这,这是他的儿女吗?一个个怎么都站在自家夫人那边了!他们这是要造反吗?   切,这话他倒是敢到泰定帝面前说吗?   造反这个词,他有资格用?   总而言之,顽固不化的人家确实有休妻的,连带着儿女都一并弃之,以为自己这要强硬必能让妻儿回心转意。没有想到妻儿们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今这世道不一样了,真以为她们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瞧着吧!放出笼的鸟儿是永远不可能再回头。哪怕前路再难,她们都会坚持走下去。   这一点也算在朱至和陈亘预料之中。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一味看不起女人,认定女人无用,更应该对他们卑躬屈节。至少朱至给国风堂请到的先生们,他们虽为名家大儒,却从不轻视女子。愿意教导她们,让她们在这世间好好生存,活出属于她们的精彩,这和他们素日教导人时并无二样。   所以,国风堂一开,纵然稍有波折,却无人能够阻止。   随后,国风堂用实力一次又一次的打在一干以为国风堂纯属是大杂烩,实在称不上育人之道的学堂。   比如关系农业方面的,培育出更优质的粮种,这是影响整个大明,令天下都欣喜若狂的。因舒笙早有成果在前,有人有意压低影响,那也是无妨的。但这瓜果树木,各种新奇的水果一出来,好多种多样,他们怎么从来不知道北平竟然有那么多的水果。更别提各种鱼,还有虾。   再有就是医术方面,从前他们着个凉,感个冒的,那都生怕一不小心命都给丢了。国风堂弄出了一个药,就那么一小块,但凡有个感冒伤寒的,一颗下去,好了!   就更别说应用到战场上的武器,以前有人觉得火药杀伤力那是相当的大,结果国风堂弄出一小瓶的东西,只要往那儿一倒,寸草不生,更能将人的尸骨迅速腐食!   见识过这样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可把人吓得不轻,念念叨叨的时,莫不会将来有一天得要用到他们身上吧。   更别说随着玻璃的做出,竟然有人能够通过一个镜子,清楚看到那遥不可及的星星在无限的放大。   总而言之,国风堂出品各种各样的东西,那是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大明,让大明的国力在不断的增长。   除了在生活方面,还有国风堂教出的女子那是顶顶的文武双全,以至于每三年一回参加武举的人数,都在不断的翻倍再翻倍。   值得一旁说的是,借由女子可以参加科举,至今泰定帝十八年,朝堂上女子为官之人已然不再少见,就连在这北平城里,天子脚下,政治的中心,每日朝会之上,以女子之身为官者也不再是独树一帜。   “他们打什么?”泰定帝闻言很是无奈询问,也是不确定这些年眼看越闹越大,这明摆着是被人唆使往前冲的人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为女子是否可以参加科举一事。”百川前来禀告,莫可奈何实话实说。   泰定帝!!!朝廷上本就为了这事争执不休,好嘛,谁都料到国风堂绝不可能坐视不管。   毕竟说来大明自何容一个女武状元开始,多少女子借由武举这一途径入朝廷自不必说了。   朝廷上那些瞧不上女子,更不乐意女子抛头露面的人,想过无数法子改变这一局面,可惜,自打何容前往江西平乱,以查江西官员们上下串通,加重徭役,更是奴役百姓,以令江西百姓生不如死,最后不得不揭竿起义。   查明既是官逼民反,何容手握天子给予的便宜行事之权,杀贪官,开粮库,赈济百姓,迅速平定江西之乱。此后,朝廷为安江西,以之为江西巡抚,监察江西,纵然有不少官员反对,以为何容难当此重担,泰定帝一意孤行。何容最后用事实证明并不辜负泰定帝的信任。   自她为江西巡抚开始,兴河运,以令民富;办教育,开民之智。山高林密之处,时有流寇乱百姓,何容亲自领兵前去围剿,斩杀为首恶贼,其余人皆以招降安抚,至此,江西境内得以安宁。   短短三年时间,江西民众对何容拥护之极,据说何容离任时,百姓夹道相送,依依不舍。   如果说何容在江西可能只能说她文治不错。泰定十三年,何容被派往福建,既让她负责民生,也让她看看能不能平倭寇,何容生生由一个辅助的人,打成了她的主场。   近些年随着朱至提出划分海上界线,海军也在不断发展,海上的贸易那是越做越兴旺,福建一带也就成了港口。   眼看大明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本来就在福建总扰民抢劫大明百姓的倭寇那可就更眼热了。   无奈既然倭寇方面乱成一团,朱至一个规划海上贸易的人,肯定不能给自己找麻烦。海上的丝绸之路是绝对不能弄到倭寇那里去的。   可是她不弄,眼看大明日子越过越好,这船上不知有多少好东西,倭寇眼看出出海贸易的船一艘艘往外跑,那可比他们抢劫百姓得的更多,傻子才会不打这些船只的主意。   嗯,倭寇是作死,他们竟然打劫大明的商队。   得,这个事第一时间就上报到何容这个明摆着必须是另有所图的人面前。   不二话,本来朝廷就对倭寇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只不过是没有腾出手来收拾人,故而才会一直放着,何容在这种情况下派出来,朱至的意思相当清楚,她一个武状元总不能不露两手,以至于让人觉得她莫不是假的。   就算何容现在其实依然是文官,福建巡抚,架不住她也有一颗建功立业的心,那就不用说了,倭寇敢动大明商队出海的船,这种死不悔改的国还能留吗?   何容十分明确一点,她是要来保百姓安乐,商路通畅的,因而谁要是敢抢百姓的东西,让这条商路出了问题,无须手下留情,这就该动手把他们全都解决。   因而何容向驻守边境的大将进言,值得一说的是,这位大将乃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   能让泰定帝派到福建镇守,负责海防,李景隆本事是有的,但与倭寇讨要船只,更要灭倭寇的兵马,这事也该上报朝廷吧?   何容却道:“将在外本就改随灵应变,倭寇都开始抢他们的商船了,再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们,这些倭寇只怕会更加得寸进尺,那对大明可不是一件好事。倭寇多年为患,扰我边境,将军镇守于此,自该清楚才是。眼看倭寇都要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了,再不把他们收拾,真等他们像北元一样攻破我们大明的城池,咱们才开始动手?”   那当然不能,真要这样,他们这些将士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不管怎么着,先把倭寇抢去的船只拿回来。绝不能让大明百姓觉得,朝廷不能为他们撑腰,叫他们东西被人抢了都无人管!   因而,李景隆领人出兵欲夺回船只,船只是拿回来了,船只上面的东西却没有了!   这,当然是不行。可是倭寇国内如今乱成一团,想找人赔,那怎么可能有人愿意赔!   让他们大明的人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怎么可以。   好在,李景隆送回北平的奏折也得到回复了。   泰定帝那里头可是有一个早就想对倭寇出兵的人,如今倭寇得寸进尺了,倭寇自己竟然管不住自己人,那就不用说了,大明亲自出手教教他们,大明的人不是他们能动的,大明的船只也绝不是他们能劫的。   行,大明兵出倭寇,兵之所致,沿海遇上的盗贼什么的,该杀的杀,该灭的灭,总之一句话,绝不能让倭寇再有危及大明的丁点可能。   何容随军出征,一开始就是个负责后勤的人,然而随着在海上与倭寇交战,他们大明的武器虽强,架不住这倭寇的本事也不小,敢在海上日常靠打劫而活的倭寇,水上的功夫确实不错。   大明跟他们正式交战之后,初初竟然吃了不少亏,李景隆也是第一回 主持大战,面对败退,这竟然还是在强而有力的武器支持之下,李景隆受到了打击。   这时候何容就出面了,海战,他们大明才算刚上手,和别人比起来是有差距,那也没有关系,一步一步慢慢来,咱们得扬长避短。   倭寇学的忍术,说起来确实诧异,但是,大明最大的优势是火力,那就用到极致,让人知道大明不可犯。   何容出主意,火力全面覆灭压上,倭寇国内不是乱成一团吗?那就无差别攻击,如果他们不服,那就把倭寇之国灭了!   李景隆提醒何容所谓不征之国,何容当即翻了一个白眼,所谓不征,须得他们乖巧,不犯我边境,安安分分在他们的国中过他们的日子。   倭寇多年来怎么抢掠边境,杀百姓,夺钱财的,问问福建一带的百姓们,他们有谁不恨不得把倭寇杀个精光?   朝廷都说要给倭寇一个教训了,这时候输了更得想办法找回场子。打啊,杀啊!   好在,李景隆不再吱声,毕竟何容说的也是实话,所谓不征之国,还是省了吧,敢犯大明者,不征是留着他们继续扰我边境,杀我百姓?   打!李景隆作为主帅,必须得打,就按何容提议的那样,用大炮轰,轰得倭寇再也无人敢与大明叫嚣,最终不得不乖乖向大明上国书降之,求大明天子网开一面,饶过他们一回,他们保证再也不敢,再也不敢!   降书送得于快,以至于何容在收到后颇是惋惜的道:“可惜!”   李景隆也算长见识了,怎么觉得何容一个姑娘家家过于好战?   国书送回北平,倭寇之使也将至于北平,朝中上下对称臣之国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就朱至提出休战的条件,朝中不少大臣都觉得朱至太过了!   然而朱至觉得挺好的,没有任何问题。   “偿还抢我大明的船只,货物,而且得三倍赔偿,毕竟要不是他们抢了我们大明商队的船只,人家出一趟回来早赚完钱了。倾家荡产做的生意,被你们抢了,这些日子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诸位大人关心过我们的百姓吗?竟然还心疼起倭寇来。”   对的,朱至第一个条件就是让倭寇赔偿商队,照利润三倍赔!   “这,倭寇国中动乱,未必能赔得出来。否则也不会犯我边境。”   哎哟,有人反驳之,朱至气乐了,“我竟然不知,因为他们日子不好过,因为他们国中大乱,所以他们就能来我大明掠我百姓之财,杀我百姓性命。你莫不是倭寇,否则怎么尽帮着倭寇说话?咱们的百姓你倒是心疼心疼,多少人命丧于他们之手,你倒是为他们哭一哭。我竟然不知,一个人穷就能理所当然去抢劫,为此杀人害命都不为过。我们这些痛失财物,甚至因为他们入侵而丢了性命的人问他们要赔偿竟然都成了错。”   一群人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行,这事没什么好说的,就得让他们赔。   可这只是第一个条件,还有第二个呢。倭寇还得赔大明白银三千万两!   咳咳咳!打仗要求赔钱,这事有谁操作过吗?   不少朝臣犯傻了!   “公主,此事不妥!”有人再次反驳,“我大明乃礼仪之邦,岂能张口索要钱财。”   “哦,那你以后也别拿朝廷俸禄吧。”朱至只用一句话,成功让人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口不要钱,朝廷何来的银两养你们,养天下?难不成国库里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或者你觉得大明养军队不要钱,这一回出兵倭国,咱们样样都不用花钱?他们敢犯我大明,输了就得会付出代价,这钱,就是代价的体现,正好让周围各国都想好了,想打不花钱的仗,在大明这儿不存在。他们敢打,输了就得付出代价。”朱至对于一个个羞于谈钱的人也是服了!   想什么呢,他们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是不用花钱的?   饶是泰定帝和朱雄英早知道朱至的想法异于常人,这回依然为朱至这要赔钱的操作惊了惊。   听完朱至的逻辑之后,泰定帝和朱雄英都默默算了一回账,不得不说,打一场仗其实花费不少,是得要挣回来一些。   故而,朱至条件一提出来,倭国也是傻了眼,这,这怎么会?   自来□□上邦都以大国自称,最是大方不过,这回竟然要他们赔钱,赔钱啊!   当得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朱至时,一群人受到的打击同样不少。   大明的公主如此爱财的吗?   对啊,朱至爱财,相比于她的爱财,当然还是她那生财有道的名声更响亮。   倭国的人也没有办法,唯有在第一时间出面,迫切于能够求见能够说动大明天子的人,让他们能免去这些巨额赔偿。   可惜,算盘打得过于响亮,朱至当面迎对众人的指责,哪一个会觉得他们能够说服朱至改主意?   主意是不可能改的,那能怎么办?   倭国内有人想出个主意来,先假意答应,让大明撤兵再说!   不得不说,无/耻的人到哪儿都不少,既敢犯于他国,偏偏又担不起后果,想着哄着人,骗着骗着没准通关就过了!   可惜,朱至面对倭国的反应,只嫣然一笑,“告诉他们,什么时候钱到位,我们立刻退兵。换句话来说,钱不到,大明军队会继续前进。毕竟,你们敢掠我百姓,我大明军队到了你们的地盘,不杀民,不伤你们的百姓,但是,对于你们胆敢打大明主意的人,无须手下留情。”   所谓打大明主意的人是何人,自然就是那些有能力集结军队,能够开得起船,远行入大明内的人。这些人,都是有地位的人。就算不是,也只能是。   杀平民百姓有什么好的,上位者尸位素餐,所有的事几乎都是他们挑起来的,要杀就杀他们这些人,也算是为倭国内的百姓除害了。   故,在朱至的好主意下,大明军队入倭国境内,杀贪官,杀贵族,更将他们贵族们的粮食全都发放给百姓。   大明军队是为给倭国一个正告,让他们知道大明不可欺而来,绝不为伤普通百姓。   想扣大明军队恶名,不好意思,没有这个可能。   “想来倭国的人会知道的,大明一但长驱直入,死的只会是他们。区区小国,既然对我大明俯首称臣,自该安安分分,一再犯我边境,掠我百姓,夺我商船,他们有称臣的样子吗?既然没有,亡其国又有何不可。我大明对于胆敢来犯者,必以诛之。”   朱至纵然同意战,也更让倭贼知道,玩心眼什么的,他们斗不过大明。   钱,不管他们想不想给,都得给。   果然,随大明的一波操作后,本来想哄大明退兵,眼看大明军队就要亡他们的国了,那怎么能行,钱,三千万两而已,他们给,他们给!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三千万两白银送到大明境内,大明军队就此退兵。但大明也有言在先,若倭国再敢来犯,必亡其国。   三千万两入了国库,户部有多开心暂且不说。战事得休不到一年,倭国竟然再犯,以火油奇袭于大明,彼时已然成为李景隆手中副将的何容牢记一年前大明说过的话,倭国但凡再敢来犯,亡其国。   随后,何容领着三万海军,其中有一半是女军驱倭国,杀入倭国之内,只用三个月的时间便亡其国!此战,天下皆知何容之勇,海军之威!   于何容而言,这就像是启动了征战沙场的按纽,也让人想起她本为武状元。临近福建的小琉球趁着倭国进犯时也想分一杯羹,灭了倭国之后,何容转手就把区区小琉球国收拾了,毕竟好东西不少。自此将琉球归于大明一省,取为台湾省。   这么多年以来,不仅是她,凡武举出身的武举人们,男的女的,都是文武兼备,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各部占据举足轻重的位置。   然后,就有人提议了,武举一开,不分男/女,这么多年来,各地女子才德兼备,堪为国之栋梁,科举也该对世上的所有有才有能的女子放开。   不意外自然又引起不少顽固派的反对,一个武举对女子开放,他们都恨不得废了,架不住泰定帝执意不肯。再加上那么多年以来朱至身居高位,于国有功,于民有惠,颇得民心,他们都不敢怎么跟朱至叫板,但要说科举都让女子们参与,他们难以接受,不能接受。   朝堂上争执不休,代表顽固派的国子监和改革派的国风堂,免不了也吵了起来。其实那么多年以来双方没少大打出手,要说跑到宫门前打,这是第一回 。   “陛下,臣请责罚于国子监与国风堂一众人,绝不许他们再胡闹。”马上有人提议,请泰定帝不能再纵着这一个个吵闹不休,大打出手的人。   “陛下,读书人关心国家大事,参与国家大事,这是好事。虽言行过激了些,加以惩罚就是了。”有恨不得把外头闹事的人吊起来打的人,也有认为这个事完全不需要太在意的人。   结果却被人喝斥道:“杨荣,你一直追随在安和公主身边,更是国风堂的先生,你偏袒于人,未免也太过了吧。你也是巴不得科举对女子开试之人。”   是的,出面提出不同意见的人正是杨荣,十数年的时间,有能有人的杨荣不过才三十出头,却已然有资格站在泰定帝面前,直奏于泰定帝,更能畅所欲言。   “冯大人所言甚是。我虽为男儿,却认可天下有能之女子。如今几位大人也都证明自己的本事并不逊于任何男儿。开科举既为拢天下人才,吾以为科举更应该面对天下人,自然包括女子。”杨荣又不是现在才让人知道,他一直认同女子参加科举。   能够有本事过五关,斩六将,一路从乡试杀到殿试的人,多少都有点本事,对于有本事的人,杨荣有什么理由拦着人不让他们出头,那不是笑话吗?   “你......”面对杨荣的豁达,对面的人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冲上去把杨荣咬死!   就是有不少像杨荣一样的男人,认为女子参加科举,出仕为官没有什么大不了,这才让女子成势。否则早些年把像何容那些急于出头的女人解决了多好!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既择人才,为何要区分?唯才唯德,这才是我大明用人之道,陛下开此先河,后世必感于陛下胸襟开阔,能纳百川。”杨荣还得想出不少好话努力奉承泰定帝,好让泰定帝能够下定决心。   泰定帝的视线落在朱至身上,别人不管说的是为女子好的话也好,致力压制女子也好,泰定帝听着也就信三分,这些事,得问问朱至。“你说呢?”   “或可一试。”朱至花了十数年兴教育,让更多的女子站出来,站起来,也是时候可以验收一下成果了!   泰定帝那么多年听了无数人跟他建议,让他不如顺势一次性放开科举,许女子们也可以参与其中。然,泰定帝比谁都更清楚的知道一点,一但开了这个头,女子必然会遭受更多的攻击和非议,首当其冲他们要对付的必是朱至。   因此,别人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事,泰定帝愣是不为所动,不管谁要吵要闹,朱至不开这个口,他就是压着,愣是不管此事。   压着压着,倒让不少人觉得泰定帝许是站在他们反对女人出头那一边的,要不是因为有人用计,当年第一回 开武举叫泰定帝是骑虎难下,让女人参加武举一事都不可能。   是以,多年来,不断有人向泰定帝进言,出的主意都是如何如何把女人从朝廷上清理下去。可是,他们出再多的主意,泰定帝都是不听的。   时至今日,泰定帝对于外头已然闹出来的学生们,也就只能问问朱至的意思。   朱至一句让人试试,立刻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怎么能随便让人试,这可是足以媲敌改天换地的决定。就一句试试,太轻率了吧。   “不试,外面国子监和国风堂的人三天一打,两天一吵,诸位,不如你们去把人按老实了?但凡他们只要不吵不打,你们怎么说都听你们的。”朱至提醒他们别忘了外头还有人在宫门前,那架式可不像是能随便把人忽悠走的。   再说了,那么多年以来,国风堂有教无类,国子监清一色的全是男人,眼看国风堂出的都是各类人才,他们国子监和他们一比,那真就是啥也不是,也是让人倍受打击的。   本事比不得,还不许他们撒撒气吗?   总而言之,国子监的人三不五时的挑衅国风堂的人,偏偏一群都是战五渣,吵架吵不过,打架就更不用说了,完全不是国风堂的对手。   刚开始打的时候,有人劝着泰定帝从严处置,泰定帝怎么说的?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们想打就让他们打吧,若是连未入朝廷处理这么点小打小闹都不成,这些人是不是堪为国之栋梁,他得重新审视了。   所以,泰定帝由着他们吵,由着他们闹,不闹得太过,不出人命,继续!   朝臣们自然是不乐意的,国子监的学生,天下学子向往的学府,这都成了一言不合打架的地方了,是不是太过了?   当初泰定帝面对这样的反驳意见也很是干脆,你们有什么办法让这群人老实,那你们就上,他是绝对不会拦着。   啊,看现在都闹到宫门前了,这也算开历史之先河了。反正国子监和国风堂的学子们,斗由着他们斗,泰定帝想听听他们代表各方所说的话,断不可能把他们的嘴堵上 。   至于打架闹腾,朱雄英和朱至在里头牢牢把控着,总而言之,绝不会让他们这些人闹出人命!那就行了!   泰定帝觉得就得让大家有话都说出来,而不是一味只听着朝堂上那些各怀私心的人说的话,那,大家才能明白大明究竟存在什么问题,该怎么样去解决。   现在,看来朱至也觉得一群人争得太多,闹得人尽皆知,是时候该收网了!   对啊,许人畅所欲言,就是为了让更多人听到不同的意见,当这些事又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时,就会有人更关注,彼时,就会让他们把听到的道理,他们所认同的刻进脑子里。   当有了一定的认知后,别管读过书或者没有读过书,都会慢慢学着思考,开民之智。本就该从畅所欲言开始。   “我!!!”朱至提议谁要有本事去把外头的人全都打发了,最好能让他们都不会再闹,那科举不对女子开放的事可以再议。多少年了,国子监和国风堂争了多年,就相当于代表朝堂上同意对女子开放科举和不同意的两方人马,谁也说服不了谁。国子监和国风堂闹了多久,谁心里能是一点数都没有?劝,他们可没这本事。 第187章 番外   ◎国风◎   “纵然对女子开放科举, 许女子参加科举,也未必见得就能让众多学子退去。”朱至给人挖坑, 想让人出去解决问题, 对,他们出去是解决不了问题,朱至提议对女子开放科举难道就可以了?外头争执不休的两方人, 各代表哪一方, 朝堂上的人心知肚明。   “你们不能,不代表我也不能。”已然越发沉稳的朱至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似在无声嘲笑一群没本事的人,便以为天下间的人都跟他们一样没本事。   朱至已然冲泰定帝道:“武举重开, 女子参加武举,多年来选拔之人才多不胜数,为女子者从未拖大明的后腿,但出仕为官,既为国尽忠, 为民分忧, 儿臣以为, 女子为官虽为男人所不能容,然于天下之势, 却是大势所趋。望请陛下许女子参加科举。我大明欲揽天下之才, 岂因区区女子身份,令人才流失。我大明之君, 既平江山, 也开创先河。无人敢对女子开放科举, 因势不能容, 因时不对。至于我朝, 科举之制已然成熟,世族士族,土崩瓦解,天下是百姓的天下,百姓为重,女子,亦是百姓。”   听着世族士族土崩瓦解这句话,无端让人感受到一阵阵寒意,这确定不是警告吗?朱至在警告他们最好别再叫嚣不同意,那么多年,当初朱至在主持分田时杀了多少人,若是过去多年,好些人忘记了,朱至一点都不介意帮他们想起来。想来,他们会愿意想起来的对吧!   每个人都在想,想他们到底有什么筹码可以让朝廷有所顾忌,猛然发现,他们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田,也没有地,更没有人。   所有一切能让朝廷有所顾忌,能让朝廷害怕的,他们都没有。   “好。拟诏,昭告天下,从今往后,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泰定帝等的就是朱至这句话,终于得到朱至肯定的答案,泰定帝断不会迟疑,这便昭告天下。   “陛下英明。”随泰定帝这话落下,一片山呼。   那些不同意的人昂头一看,好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如今能在这儿议事的人,个个都几乎是泰定帝登基之后,朱至主持的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换句话来说,个个都是支持的人。就算剩下几个老臣,除了他们几个顽固不化,一心阻止女人出头的人外,也都是曾经的淮西功臣,那些人就更不好意思了,他们一向信服泰定帝,对泰定帝那是一千个一万个支持。   毕竟,他们各家的女子早被忽悠得成了朱至或者皇后的阵营了,当然,他们也发现了最大的好处,儿子没出息,女儿也可以顶上,这样一来其实他们家吃不了亏!   什么女儿可是要出嫁,将来外孙可是不随他们姓的,呵,难道外孙就不能跟他们信?   再说了,女儿有本事,那他们家就后继有人,难道不比非要让没用的儿子担起重担,坏了他们的经营好得多?   因此,女子也能参加科举这个事在他们看来还是利大于弊。   “宫外的人,把他们安抚好了。争了这么多年,吵了那么多年,如今事成定局,让他们往后莫再吵闹了。”泰定帝下定决心实施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看得出来朝廷上支持的人占多数,少部分的顽固派,无妨,有用的留着,没用的尽快解决!   一会儿的功夫,泰定帝心思已然百转千回。   叮嘱朱至要去办的事,泰定帝瞅着女儿,朱至应下一声是,然后看向一旁只听话竟然不吱声的朱雄英,朱雄英收到眼神,不确定问:“我陪你?”   点点头,朱至就是这个意思。   “好。”朱雄英也不管朱至为什么让他陪着,走呗!   本来因为泰定帝许女子参加科举而不满的人,一看朱至就一个眼神,都没说让朱雄英帮什么,朱雄英已然在第一时间点头答应陪朱至走一趟,好些人一口老血更是卡在喉咙。   太子啊太子,您就半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朱雄英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人愤慨和不满,只管陪朱至一道退去,瞧瞧外头那些年轻气盛,打着闹着竟然还敢跑到宫门前胆大包天的人们。   此时的宫门前,哪怕都闹到这儿了,那必须谁也不会就此停下来的。   打架,饶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书本啊,毛笔什么的,总算记得不能在宫门前打起来。打不得,还不许他们吵吗?   “总说什么自古以来没有女子做官的事?你们知道的自古是有多古?你们知道人是怎么成人的吗?你知道我们中华有多少年吗?你又知道,从前的女子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一知半解还说什么自古,你有什么自古?你眼里看得的只有眼前,你的自古都是你的先生,你所读的书告诉你的自古。可这些书难道就没有被人改过?”   朱雄英和朱至走出来时,正好听到这样一番话,朱雄英且问:“国风堂现在那么厉害吗?竟然连自来读过的圣贤之书都表示怀疑?”   收获朱至一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眼神,以至于朱雄英不禁反省了,是他太少见多怪。   “最近学医的都已经开始研究,人是从哪里来,为什么能成为人。”朱至提起这事,朱雄英啊的张大嘴,这个事也在研究?   “结论呢?”朱雄英只想知道结论,朱至幽幽道:“我要是告诉哥哥人是由细胞结合而成的,你是何感想?”   朱雄英当下傻眼了,他更想知道的是,“细胞是什么东西?”   嗯,这个问题朱至考虑该怎么回答,最终放弃道:“改日哥哥有空去一趟国风堂,会有人愿意为哥哥解惑。”   不不不,朱雄英觉得,国风堂有点出乎意料了,“你们到底都在研究什么?”   “什么都研究。深入研究人是怎么成人的,就是为了了解人,顺便也可以研究各种各样的治病办法。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天花已经有了预防的办法。”朱至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因为大家的努力,看看他们不就已经在不断进步了吗?   “果真?”朱雄英眼睛闪闪发亮了,实在是难以置信,要知道北元处好几年前天花蔓延,当时死了不少人,就连北平也有不少百姓感染了,当时整个大明都笼罩在恐惧中。   “果真。已经在试验了,只是为了确保安全,所以要等结果出来后才能立刻推行。”朱至是那说假话的人吗?必须不是。正因如此,朱至得让朱雄英知道,别小看任何人。   “谁发现的?”朱雄英且问,朱至道:“一个小姑娘。”   说到这儿朱至眼睛亮闪闪,朱雄英立刻道:“须重赏。她这样的发现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   对此朱至认同无比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朱至可从来不是吝啬的人,每一个人但有发现,能够利于民的,不仅有赏,更会将他们的发现记录下来,千百年后,依然会有人记得他们的付出,知道他的名字。   “你们国风堂的人都是疯子,竟然拿人骨和尸体研究。”吵,眼看实在吵不过,那就攻击吧。一个个心里都打定了主意,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他们非要把国风堂的人全都拉下马不可。   “哈!研究尸骨怎么了?我们要不研究,怎么知道人是怎么样的?你们自己没有胆子了解自身,我们研究轮得到你们说三道四了?再说了,我们用的人骨也好,尸体也是,一不偷,二不抢,更没有去杀人放火,那是有人自愿在死后交给我们研究的,你们是羡慕还是妒忌?那我们都管不着。骂我们是疯子?说对了,我们就是一群疯子,为了达到目的豁得出去,敢跟你们拼个你死我活的疯子。”   被人骂疯子,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都秉持一点,为达到自强自立的目的,他们可以付出所有。疯狂吗?难道不是认真吗?看看国风堂里多少比他们还年轻,却已经早有建树的人,看看他们是怎么样的认真,为此,他们一心一意向榜样们看齐,必须也要做出成绩来!   术业有专攻嘛,别管怎么样,他们也得干他们擅长的事,比如吵架,比如打架!   现在这就是他们的专场。   “说的是,你们知道宋慈所写的《洗冤录》吗?也对,你们一群只读之乎者也的人,对天下事一无所知,怎么会知道,愿意将自己的尸骨捐出来的人有多伟大,也不会明白,我们对于他们所存的敬意。大概在你们国子监的人眼里,除了读书,别的都不是事?你们瞧不起女人,但不知你们之中有多少不是依靠母亲夫人才能在国子监安稳读书的?”   哎呀,终于是有人讨论到这个话题了。   “难道你们国风堂就没有靠着母亲和夫人读书的?”国子监的人里有不少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但下一刻他们便想到的反驳的话。怎么着,真以为他们都是好欺负的,谁跟谁不是靠人?   “至少进咱们国风堂一年以来的人都懂得自立更生。这一点,你们不服大可去查。”骄傲的一句话,浑身上下都透着自信。   本来就是,人能靠自己活着,不一味拖累父母,最后更能为父母分忧,这难道不是他们一直以来所追求的目标?   因为自强而自立,他们为此自豪,也足以自豪。   “读书识字,既为国也为民,更为家人。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们一天天把自己标榜成天下数一数二的人才,事实上呢?你们连自己的家人都顾不上。整日整日的喊着口号,别说为国为民了,你们连为你们父母减轻负担都做不到。还敢看不起女人!我们国风堂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自强自立?比你们这些个整日只知道吸父母血的人,不知好得多少。就这样,你们也敢说女子不配参加科举?到底是谁不配?”   质问的一番话道来,说得好些确实依靠父母活命的人面红耳赤,羞于见人。   “说得好,我也想问问,为什么同样生而为女,女人就不能读书识字?怎么就不能依靠自己的本事才学参加科举,出仕为官?”朱至不能一味站着,她还得出面把人拍老实,好让眼前的这些人都必须明白,女子参加科举一事板上钉钉,谁也阻止不了。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国子监的人未必都认识朱至和朱雄英,但国风堂的人必须得认识。   朱雄英和朱至都是一心要利用国风堂改变大明的人,理所当然在那里头倾注心血和精力。   几乎是十天半个月两人都会去国风堂走走,听取国风堂学子们的想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大明如今是何模样!当然,他们偶尔也会给学生们上上课,至于上什么内容,不是规定的。   两人也算是饱读诗书,到了如今这样的年纪,他们也算有了自己的见解,偶尔会抽取四书五经的一篇文章说道说道,有时候也会就朝廷上的争议说出自己的看法与见解。   不管是哪一种,值得一说的是,国风堂内的学生们都希望能听到两人讲课。   相较于朱至的天马行空,饶是朱雄英的课讲得四平八稳,不得不说的是,稳归稳,却也引人入胜。故而能够被他们兄妹随机抽取讲课的班级,都会在瞬间挤满了人。   因此,国风堂的人看到他们两人出现时,一个个眼睛亮闪闪,恨不得第一时间凑近些,看清楚他们的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嗯,方才陛下已经下诏,从今往后,许女子参加科举。”朱至面带笑容的向一众人宣布这一个好消息。   “太好了!太好了!”话音落下,一阵欢呼声响起,国风堂那边的人都不禁拥抱起来,其至更有人喜极而泣,他们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原来真的不会白费心思。   看着欢喜的国风堂弟子们,国子监众人傻眼了,不是,怎么会这个样子?这明明还在讨论不是吗?为什么突然就定下了?怎么可以就定下了呢?   “诸位,愿与诸位共勉。”朱至朝他们作一揖,原本欢喜的国风堂学子们听着朱至的话立刻整理情绪,抚平衣装,恭敬与朱至作一揖道:“愿与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共勉之。”   朱至一眼瞥过朱雄英,朱雄英的视线落在国子监的学子们身上,带着几分不解伸手相询:“诸位不愿意为大明一道共勉?”   国子监的学子们是这个意思吗?   “亦或者,你们认为孤与公主不配?”朱雄英已然洞察他们的想法,在这一刻,审视一般扫过他们再问。   “在下绝无此意。”一群国子监学子们有什么资格认为,稳坐太子之位十数年的朱雄英,和战功显赫已然成为新一代三军统帅,更能主持分田的朱至不配。   眼前的这两位,那是大明朝除了泰定帝外权利最盛的两位,哪怕无数人盼着他们能够争斗一番。可惜,至今为止,无论多少人出手,无论他们用什么样的名目,都没能达到这个目的。   多少年了,无数人盼着朱雄英能够出手收拾朱至,把朱至这个嫡亲的妹妹压在内宫,让她再也不能理政事。然而时至今日,朱至照样在大明蹦跶得极其欢喜,兄妹之间更是没有半点不睦传出,也是让不少人感受到绝望。   怎么会呢?在权利面前,他们岂能不争,怎么能容得下有人分他们的权!   然而一想到朱元璋对泰定帝,朱元璋可是正值当年便退位让贤于泰定帝,他们父子间的感情,绝不是旁人可以比拟。及泰定帝对朱雄英和朱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至能够领军,能够参政,若没有泰定帝支持,绝不可能!   但凡泰定帝只要流露出一丁点对女子参与朝政的不满,众多女子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如同春笋一般不断冒出头来。   泰定帝,多少人在心里骂泰定帝开了女子参政,许女子参加武举的先河自不必说。   可是,朝堂之上泰定帝广纳谏言,除了上请女子不该出仕的提议外,凡有利于大明之谏,泰定帝无不纳之。   昔日随朱元璋打下的功臣们,他们虽然已经在老去,可他们的儿孙们但凡有本事的都被朝廷委以重任。   朝局安宁,边境无忧,大明蒸蒸日上,百姓安居,在泰定帝治下,真正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这些年,随着海上贸易开展,多少曾经他们不曾听闻的国远道而来,只为亲眼见证他们听说的大明。北平街道上,无数各种肤色的人远道而来,聚集在这里,百姓们脸上洋溢的都是幸福的笑容。   国泰民安,万邦来朝大抵不过如此!   故而,再对泰定帝有所不满,也不过是在心里骂骂罢了,面对这盛世之状,他们心中也是甚敬之。   “那就好。”朱雄英自知他的到来是为与朱至配合,他们兄妹二人,须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无间,才能让国子监这群人有话也得憋回去。   “你们若是不服,比起想方设法让朝廷改策,我觉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你们远胜于天下任何女子,只要证明你们比女子有才,这天下女子岂有出头的机会?”朱雄英赞许过后竟然给他们出起主意,好让他们听清楚了,究竟要用什么样的办法证明他们的能干。   “争也罢,吵也罢,你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对方拉下马。故而,记住,记好了,你们如果容不下谁,便让这些人永无立足之地,那就算你们赢。争吵也好,打架也罢,不过都是你们宣泄情绪的方式罢了,对于解决事情没有半点益处。”朱雄英就是要让他人记住,听清了,国子监也好,国风堂也罢,各学子想要证明自己的本事,在这儿打赢吵赢都没有用,须是他们在科举上分出胜负,那才能分出谁胜谁劣!   “太子所言甚是,咱们且看看是国子监这一回考中举人的多,或是我们国风堂考中的举人多。谁多就证明谁好。”朱雄英提议挺公平,各凭真本事见分晓,甚好!   “就是不知道你们国子监的人敢不敢跟我们比一比。”国风堂的人聪明着。比试,须得有比的机会,那才能分胜负,眼下国风堂最缺的正是机会。   “为何不敢,你们果真以为你们国风堂了不起?要在科举上一较高下,我们才不会怕你们。”国子监的人声叫嚣,斗武他们或许会不是对手,比文,绝对不能认输!   “好,那咱们就在科举上一较高下。”等的就是那么一句话,终于得偿所愿,无须再多说,拭目以待吧。   朱至和朱雄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狡黠。   对对对,就这么发展下去,各凭本事。   泰定十八年,沿续数百年的科举迎来了第一回 女子的参与,后世记载,天下学子真正得以聚集北平,男/女一同参加科举考试,各凭所学,以证多年寒窗苦读。   这是时代的进步,自此开始,再不是一味的男尊女卑。从女子开始走出家门,得到和男人一道站在朝廷上的位置时,从此,天下女子再无须依附于男人而活。自强自立的女子,从此再也关不住。   后世也曾探讨过究竟是怎么样慢慢促成这一事的。有人说从泰定朝第一场武举召开,有了第一个女武状元开始。也有人说,更早或许在安和公主随太子朱雄英巡建烈士陵园开始。或许,从安和公主出生那一刻开始。   但既然连科举都许女子参与了,自此女子再不是男人的附庸,她们可以选择经商,也可以选择务农,更能扎根研究,做自己想做的事,从此,慢慢一步一步的争取到平等。   大明历经五百余年,直到西方各国崛起,当明白封建王朝无法再领导中华强大,也无法再满足人民的需求时,取而代之的是那传说的伟人,他将带领我们的人民走向更美好的未来,让人民的生活更好。大明,得到极大的赞益。   毕竟在封建的王朝时,能够推行分田,将土地完全掌握在朝廷手里,虽然随着时间流逝,会有不同的人抢占土地,以为大明朝不过是说说罢了,他们未必真能做到。   可是,如同大明朝开了女子可以参加科举的先例,自那以后,大明朝再也没有皇帝动过废除此制的想法。   对于田地的掌控,几乎每隔三十年一分田地,终大明一朝成了定例。自那以后,官绅们明白了,他们休想占据田地,除非他们有本事造反成功,否则只要是朱家人当家一天,田就是朝廷的,也会是天下百姓的,但绝不会是他们的。   后世百姓对于定下此制的泰定帝十分爱戴,后泰定帝于泰定二十六年驾崩,享年五十八岁,寿终正寝。太子朱雄英登基,泰定帝庙号为太宗,追谥圣文纯仁至孝皇帝。   三十九岁登基的朱雄英,次年改元永常,是为永常帝。永常帝将开创大明的另一个时代,一个属于航海的时代! 第188章 番外   ◎洪武◎   泰定十二年六月, 炎炎夏日,北平亦如同一个火炉一般, 热得人恨不得整个泡进水里。   但对于宫里的人来说, 却没有一个人敢松一口气,实在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们松口气。   朱元璋自打一个月前喊着回来后,立刻把各地的儿子都召了回来, 连同被一直圈禁在北平的燕王也都被押送到了北平。这架式, 傻子都清楚怎么回事了。   可是朱元璋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差。想起朱元璋的岁数,七十一了啊, 该懂的人都懂了!   “太上皇,燕王来了。”朱元璋正抱着一个才呀呀学语的小子逗弄着, 听到禀告头也没抬的道:“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胖嘟嘟的朱高炽领着削瘦却显得憔悴的人走了进来,这人正是朱棣。   所谓燕王,如今朱高炽承袭燕王位不假,架不住朱棣是朱元璋的亲儿子, 到底在朱元璋心里谁才是燕王, 那可说不准。   不过, 称上一句燕王总是没有错的!   朱元璋抱着怀里可爱精致的孩子,朱棣问:“瞧他像不像至儿?”   朱棣闻声一眼看了过去, 打量半响后道:“像。”   朱元璋听着眉开眼笑道:“我也觉得像。就是没有至儿鬼精灵。当年那么多叔叔里, 至儿是最喜欢你的。”   提起往事,朱棣久久没有作声。   朱元璋突然沉下了脸, 一旁明显被喊来当作要背景板的朱高炽抖了抖。   “到现在, 你还觉得自己会比你大哥做得更好?”朱元璋自知为何朱棣生出了某种心思, 可是, 事实摆在眼前, 由不得人无视之。泰定帝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开疆辟土,安定民心,大明朝蒸蒸日上,好与不好都摆在眼前,绝不是朱棣想否认就能否认得了的。   当年,朱棣敢生出那样顺势而为,除掉泰定帝的心思来,无非是要取而代之。他的这点心思,谁都一清二楚得很。不说破,仅仅不过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直到今日,朱棣能好好活着,既因是朱元璋在,也因为朱棣闹不出动静来,可是,以后呢?   对啊,以后。   朱元璋自己的身体什么样,他有着数。将来,他是看不见了。   可他看不见,也总是要为儿子们打算打算。   泰定帝地位稳固,只要其他儿子不作死,不想不开跟他作对,泰定帝容得下他们。别的人朱元璋都不担心,独独眼前的朱棣,朱元璋是每每想到,每每为之头疼。   “父皇担心我作乱?”朱棣嗤笑一声问,朱元璋板起一张脸道:“怎么,我还能冤枉了你?哪怕到现在你也依然不甘心,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不懂?”   这句话引得朱棣笑出声来,朱元璋却眉头紧锁,“怎么着,你不承认?”   朱棣大大方方的道:“我承认,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爹了解我,难道我就不了解爹吗?您这一回把我喊到北平,不单单是想看看我而已。”   这回轮到朱元璋笑出来了,“说对了,我确实不单单是想看看你,我更想知道,你这会儿是不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爹是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样的话?您是我爹,您了解我,我要是个软骨头,您也不会一关我就那么多年。”朱棣说到这儿面露戾气,纵然是对朱元璋,朱棣心中也是有恨的。恨朱元璋那样的狠,竟然把他一关就是二十多年!   泰定帝是他的儿子,难道他朱棣就不是了吗?   “你是直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朱元璋看着眼前的朱棣,自清楚那么多年以来其实朱棣一直都不安分,正是因为他的不安分,才让朱元璋选择把人弄过来,就弄在眼前,他倒要看看,在他面前,朱棣敢不敢承认?   “何谓对错?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争天下,若一味只讲对错,试问父皇能登上这个位置,大哥能当这个皇帝?说起来,论魄力我是真不如大哥。他竟然敢均分田地,为此不惜把全天下的士绅都得罪了!父皇,这里面也有您的手笔吧。是谁提出来的?您不会想得到,您要是真想得到,早年您刚得天下那会儿您就这么干了。既不是您,大哥也不会想得如此长远,是朱至?”朱棣一通分析后立刻得出结论,这个人只能是朱至。   朱元璋点点头道:“不错,是至儿。”   “爹,您是真不怕将来我们家会再出一个武则天吗?”朱棣就是故意的,朱高炽在一旁听着唤一声爹!   可惜朱棣根本不理会他,只狠狠瞪他一眼,无声警告他不许吱声,这还轮不到他说话。   “咱们家就算出一个武则天,那也是姓朱的。但凡儿子们要是没用,女儿们顶上又有什么不可以。毕竟,让无用的人执掌江山,那不是等于将天下拱手相让?比起让别人得了江山,我更愿意我们朱家人上。”朱元璋丝毫不认为需要担心女人上位的事,真要是到了那一天,只能说是他们老朱家的男人没用。   大好的局势都能斗不过一个女子,便证明他的本事不过如此,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说了,谁有用就谁上。   朱元璋话音落下,朱棣已然质问道:“既然如此,父皇就不该把我关起来,至少不应该半点机会都不给我。”   不错,朱棣是恨朱元璋的,恨他一怒之下把他关在应天那么多年,不许他出府门一步。   但凡朱元璋只要平等对待他,给他机会,他会证明自己绝不比泰定帝差!   “你想跟你大哥争,先得越过我。”可是刚刚无所谓后面的子孙怎么争怎么抢的朱元璋,却在这一刻放出这样的话,好让朱棣知道,他就别做梦,只要朱元璋活着一天,就不可能让朱棣和泰定帝做对,从前不会,现在更加不会!   “父皇。”朱棣错愕无比,明明朱元璋刚刚才说了,谁有本事谁就上,可为何突然就又变了?他那样坚定站在泰定帝面前,不允许任何人跟泰定帝抢,他可曾想过他们其他儿子的心情?   可惜,朱元璋丝毫不觉得自己对泰定帝的庇护,和对其他儿子没本事的输给女人的赞许有什么冲突。   儿子是自己的儿子,儿孙,谁知道那是几代后的事?   既然不知道,只要大明江山在就好,管那许多做甚!   “关了你二十几年,我希望你能收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既如此,我死了之后,你就守在我的皇陵左右,若敢离开皇陵一步,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我朱元璋的儿子,也不再姓朱。”朱元璋一番试探,算是得出了结论,明了朱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不可能放弃他的野心。   “这么些年来,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清楚。当年老二家的之所以动了杀你大哥和雄英的心思,都是因为你派人跟她联手,你是想借她的手置你大哥和雄英于死地。你知道,一但你大哥和雄英出了事,你的那些兄弟们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雄英这一代,除了至儿,也无人会是你的对手。若非至儿是女儿身,在你看来不足为患,你也会连她也来一并除去是不是?”朱元璋提起陈年旧事,朱高炽吓得已然俯身跪在地上,“皇爷爷。”   “跪什么跪,你要知道,如果你皇爷爷想杀我们,我们根本活不到今天。”朱棣却无所畏惧,他自己做的那点事,他根本不怕被人知道,也丝毫不觉得朱元璋说破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被困着,更希望能够找到机会一鼓作气成为朱元璋继位的不二人选。   可惜,当年的秦王妃本事太小,这样一件事都办不好。   “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朱元璋瞧着有恃无恐的朱棣,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朱棣敢一再动手,那就是吃定朱元璋不会杀他!   “父皇素来心狠,岂有不敢之理。不过是想不想罢了。可对我来说,一辈子被困在方寸之间,那比死更难受,我舍不得死,父皇如果愿意杀我,有何不可。”朱棣早就不怕死了,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他宁可选择死在自家父亲手里!   “陛下。”门外传来一阵叫唤声,也让怒气在不断积攒,眼看就要破土而出,宣泄在朱棣身上的朱元璋瞬间有所收敛。   “父皇有什么话也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泰定帝领着朱雄英和朱至行来,看到地上跪着的朱高炽以及在朱元璋怀里的孩子,嗔怪一声。   朱元璋这才想起怀里有另一个人。   低头一看老老实实的孩子,显然被突然的气氛吓得不轻。   泰定帝第一时间上前将孩子抱在怀里,哄道:“宣远乖,随着雅娘去寻你外祖母。”   对了,这孩子正是朱至与汤显之子汤宣远。回过神刚过周岁的孩子第一眼望向朱至,见朱至点点头,立刻从泰定帝怀里下去,一摇三摆的往外走。   “至儿也为人母了,说来你与汤显成亲十数年,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个孩子,你没有想过为什么?”朱棣也不算是不给泰定帝面子,但就是当着泰定帝的面,他都想往要泰定帝心上多捅几刀,最好能让泰定帝痛苦。   朱至这么些年越发沉着稳重,如同一汪湖水,深不见底,不可窥探。面对朱棣挑衅,配合好奇的问:“四叔有何见解,我洗耳恭听。”   此话落下,朱棣充满恶意的道:“你手里沾了多少人的血,你心里没数?”   不料朱至笑了笑道:“诚如四叔所说,那又如何?上了战场,敢杀人的人,早料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遗臭万年。我敢做,便早已无畏。”   笑话,朱至要是连这都怕,她当年就不会忍住良心的折磨,也非把事情办好不可。   做,非做不可。纵然让她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无所畏惧。   “还真是朱家的种,这口气,全都如出一辙。”朱棣听完之后眼中却尽是认同与疯狂。   所谓朱家的人,无非是他们从骨子里都一样,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管什么报应不报应,他们都不管,只要做好眼前的事。   “你费尽心思让女人出头,是想将来学武则天吗?”朱棣果然是不安好心,听听他这话。   “我学不来,论狠,我不及她。所以,在我这是不可能,但以后,只能说时也,势也,不以人之思想就能定局。”朱至不是那当皇帝的料,她有数着。况且,皇帝是什么好差事吗?   朱至一脸的没有兴趣,落在朱棣的眼里,其实是让朱棣不痛快之极的。   朱雄英自进门来就没有吱声,看着情况已然将朱高炽扶起,对于朱棣挑衅问起的话,只当作听不见。   “大哥真是教了一双好儿女。”朱棣冒出这句话,泰定帝同样也道:“你也有好儿子,好女儿。”   话说着视线落在朱高炽身上,朱高炽是什么样的人,再没有比泰定帝更清楚的。   “能文能武,心怀仁慈,你要为了自己那点不甘,叫他们一辈子都因为你抬不起头?”泰定帝继续询问,语气平静,扫过朱高炽满脸担忧的眼神,也想问问朱棣是不是要继续不依不饶下去。   朱棣看向朱高炽,“他们早就该当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执迷不悟。”朱元璋算是听出来了,朱棣言外之意无非是他要不死不休。生气的朱元璋咳嗽起来,朱雄英上前顺着他的背道:“爷爷。”   “没事。行了,既然说不通,你回去吧。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诏令,不许出府门一步。”朱元璋竭尽所能劝服儿子,可惜明显失败了,于此时已然不愿意再看朱棣一眼,这便要将人打发。   朱棣想要再说话,朱元璋却不想再看他一眼,“别让我叫人把你拖下去。否则你会颜面尽失。”   到现在朱元璋愿意给儿子留着脸呢,如果儿子不识好歹,以为他做不出什么事,朱元璋不介意让他亲自体会体会颜面尽失是什么感觉。   朱棣已经足够丢脸了,又怎么会想让别人再看了笑话。   朱高炽已然在第一时间扶住朱棣道:“爹,爹。”   一声声爹唤来,充满乞求。   朱棣也不知是听进朱高炽的劝,亦或者感受到朱元璋话里的威胁不单纯是威胁,他要是敢不听,看,朱元璋能做出什么来。   等朱棣和朱高炽一走,泰定帝坐到朱元璋身边道:“父皇是生怕我镇不住吗?您是觉得我好欺负?”   对喽,要不是担心泰定帝,朱元璋何必把朱棣弄过来,甚至出言告诫。   “我是怕你镇不住他们吗?”朱元璋瞪了泰定帝一眼,泰定帝安抚的拍着朱元璋的背道:“那父皇就别操心了。您想见谁就见谁,无须为儿子再谋划。儿子这些年当着这个皇帝,还不至于镇不住人。”   泰定帝知道朱元璋为他操了多少心,正因如此,他更希望在最后,朱元璋可以少用皇帝的身份想那些有的没的,只要高兴的吃吃喝喝,做他欢喜的事就好!   “怎么,嫌你父皇老了,觉得你父皇没有用了?”朱元璋狠狠瞪了泰定帝一眼,不喜于泰定帝竟然想让他成为一个废物。朱元璋很不高兴变成一个废物。   “爷爷,没有像您这样不识好人心的。我爹是嫌弃您吗?他是觉得您这一辈子操心的事太多了,不想让您一直操心下去。”朱至坐过去,给朱元璋捏起胳膊来。   朱元璋瞥了朱至一眼道:“你和汤显也算好事多磨,好不容易回来,汤家接二连三出事,你们守孝三年,这才得了宣远这个孩子,也就不知内情的人才会说什么报应。报应,什么是报应?你救的人远比要杀的人要多得多,真有报应,也该福报。”   听着这番话,朱至便明白了朱元璋是在宽慰她,希望她别因为别人的一两句难听的闲话便质疑自己。   “爷爷,我都说了我不怕。”朱至很是无奈,不管在战场厮杀也好,为收回田地分田时不得不杀那些不配合的人也罢,朱至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连怎么死法朱至都想好了,哪里会怕的。   人生在世,做该做的,纵然将来尸骨无存,受万人唾骂,朱至都无所畏惧。   朱元璋打量着朱至,最后伸出手抚过朱至的头,就好像朱至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的抚着,“你是个好孩子。你爹,你哥哥,他们会知道你的好,不会让你受苦的。”   “嗯,都是爷爷教得好。”在说到泰定帝和朱雄英时,朱至重重点头,眼中都是暖意。   朱元璋望向泰定帝和朱雄英道:“至儿出头得罪的人太多,想要她死的人也太多,如果连你们都护不住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你们别寒了天下人的心。不能让她将来被人欺负了!尤其是你。”   话说着视线更多落在朱雄英身上,泰定帝怎么做的,朱元璋已然看在眼里,可是将来朱雄英会怎么做,做到什么地步,朱元璋很难不担心。   朱雄英明白朱元璋言外之意,想保证,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爹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泰定帝接过话,郑重向朱元璋承诺。   朱元璋一想也对,泰定帝还在,他既然不担心泰定帝会让朱至受委屈,真到泰定帝感应到生命流逝时,定会为朱至安顿好一切,就如同他现在这样。   “好。”想通一点,朱元璋也就不纠结,“走,现在应该花都开了,我们出去看看。我不想呆在屋里,闷坏了!”   泰定帝想拦着,可一想为什么要拦着?   只与朱雄英一道扶着朱元璋起来,朱元璋不满的挥开手,“我还能走,你们都离我远些。”   听听这嫌弃的语气,朱雄英紧扶着朱元璋,明摆着不管不顾,朱元璋瞪了他一眼,也是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马氏领着常氏和陈亘行来,迎面看到他们走出去,立刻问:“这是做什么去?”   朱元璋第一时间上前握住马氏的手,“屋里太闷,出去走走。咱们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独独北平城,我们都没有认真看过。”   因是迁都,儿子在这儿,以至于朱元璋都没有好好看过北平城。马氏一笑,由他牵着手,走向花园的方向。   炎夏之际,湖中的荷花最是显眼。朱元璋走得很慢,也无人催促她。   “娘亲。”这时候,一个小团子小跑过来,除了汤宣远还能是谁。   一众人听着声音转头看了过去,汤宣远跑得飞快,眼看就要冲过来,却突然绊倒在地,第一时间常氏就要冲过去把人扶起来,朱至先一步把人拉住,对于跟在汤宣远身后想扶汤宣远的人都以眼神制止。   如此,朱至才缓缓走到汤宣远身边蹲下问:“宣远,需要娘亲扶你起来吗?”   小小的团子听着朱至的话,本来略有些委屈,却侧过头似在考虑,随后摇头,“不要。”   话说着已然自己爬了起来,朱至眼中尽是笑意,朝汤宣远张开双臂,汤宣远眼睛亮闪闪的扑入朱至怀里,朱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宣远真勇敢。”   汤宣远笑得更高兴了,“我乖。”   “很棒!”朱至摸着他的发项给予肯定,“我们宣远有没有哪里伤着?”   说着话上下打量汤宣远,汤宣远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朱至说着话已然起身牵起汤宣远的手走向长辈们,道:“宣远要向长辈们问安。”   汤宣远一个个的唤着,朱元璋感慨道:“这么多年我总在想,我们至儿当了母亲会是什么样。”   马氏含笑道:“能是什么样,我们至儿会是一个好母亲。”   “你爹许你那一个侯位你不打算给宣远?”朱元璋更好奇一件事,朱至低头看了一眼好奇得恨不得继续跑去玩的汤宣远,当即撒手道:“想玩就去玩,这河也好,树也好,想干什么都可以去。让人陪你就行。”   汤宣远一听眼睛亮了,冲一众长辈们躬身施以一礼,再一次跑了,他想去摘花。   常氏瞪了朱至一眼,听朱至那爽快的语气,恨不得把朱至的嘴堵上,但想到先前和朱至的约定,最终不得不噎回去,但必须叮嘱伺候的人道:“看好小公子。”   朱至这会儿也正面回答朱元璋的问题道:“既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男孩子,样样都有了,以后未必争气,想要爵位让他自己努力去。”   泰定帝第一时间拧紧眉头,朱至已然道:“爹可别忘了,我两个弟弟都没有封王。”   对,朱允熥和朱允炌都没有封王,无所建树者,是泰定帝要开先例,树典范,故而才会一直卡着不给朱允熥和朱允炌封王。   朱允炌还好,毕竟还小着。一想起朱允熥都成婚多年了,尤其傅堇几立军功,这都成了新一代的女将军了,眼看这就要牢牢压着朱允熥了,朱允熥还是一介白身。为这事儿常氏没少着急,但又莫可奈何,谁让朱允熥不争气。   “你们可够狠。”朱元璋感慨,朱至道:“对咱们自己不狠,对别人倒是挺狠,让别人一辈子都得养他们。真不怕把人养废?有多大的本事占多少位置,挺好。不怕闹出大事。”   朱元璋是绝对说不过朱至的,想他自己给大明埋了多少雷,他能不知道?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朱至自己都不急着帮儿孙争取,他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汤和那小子听说你生了个男孩别提多高兴。”朱元璋提起信国公,也就想到更多的人了,“一眨眼的功夫以前那些老家伙都不在了,就只有一个汤和。”   “爷爷,信国公比您还要年长几岁。”朱雄英提醒一句,朱元璋一句小子唤的信国公,不妥吧!   朱元璋才不管,“那又怎么样。我就叫了。”   朱元璋任性开口,不管不顾,丝毫不讲理的样儿,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这些花开得真好。”朱元璋果断转移话题,本来他就是出来赏花的,不想讲那些糟心的事。   “等花落了,就可以吃莲子,还会有莲藕。”马氏相对实际的接话,朱元璋笑了,“咱们这样的人,自来就不懂附庸风雅,还是你懂我,知道我看着这些花想的是什么。”   朱至已然接话道:“花也可以做糕点充饥,就是麻烦了点。”   这回引得一众人的眼神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花都想到了吃,也是没有谁了。   “炒土豆片,土豆丝,炸薯条,你们吃的时候不是挺欢实的?”朱至丝毫没有要反省的意思,说到吃,各种各样的吃法,吃的时候哪一个嫌弃了吗?   果然,随着朱至一举例子,没有人再吱声了,朱至每回做出来的东西,谁吃得少了?   正是因为吃得不少,理不直气不壮,不敢再挑刺。   “真好啊!”朱元璋笑得赞一声,满脸都是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当然,还有眷恋。   马氏感受到,握紧了他的手。   “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追求长生不老,毕竟这个世间太好了,好得让人哪怕明知生老病死是自然之道,也有太多的不舍。”朱元璋扫过眼前看到的景致,包括人,终于体会到那些不舍因何而起。   “重八。”马氏唤一声,她想宽慰朱元璋,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放心,我不追求长生不老,他们不都说了吗?丹药里头都是毒,对身体不好。”朱元璋没有想过要长生不老,也没有打算让任何人帮他达成这个愿望。丹药有害于身体,朱元璋不是今天才知道。   “我就是感慨一声,想多看这世间多一眼。看多一眼是一眼。”朱元璋笑着说,没有怨恨,没有不满,单纯就是舍不得罢了。   一群人听着朱元璋的话,都懂得,但也无法控制内心的难受。没有人想死,可是也没有人能逆天改命,叫人不死。   “好在,这些年大明百姓越来越好了,走在乡间上,总能听见百姓们对你的夸赞。你这个皇帝当得比我好,我很骄傲。”朱元璋纵然不舍,但至少看到这个天下,这个世间的百姓过得好,一如他那时候参加举兵盼着能够过上的日子那样的好,他的心里十分高兴。   “哪里是我的功劳,父皇和群臣们助我颇多,我都明白。”泰定帝不敢居功,他不过是在上头支持他们做事罢了,既没有像他们那样事事亲历亲为,也没有冲锋陷阵在前,论功,他不敢揽。   “行了,都是自家人,客套的话用不着说了。”朱元璋心里有数,阻止泰定帝再推脱下去。   “父皇,让弟弟妹妹们都来陪陪你吧。”泰定帝知道朱元璋把兄弟们全都叫回来,其实就是舍不得他们,那就由他来,把人都喊过来吧。   “好,我们一家子一块吃顿饭。”朱元璋曾想过自己最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最后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现在这样他挺高兴。   泰定帝得了朱元璋一句准话,立刻让人去安排。   朱元璋等着儿孙们聚在一起,对于儿女们各说着近日开心的事,无一不透着欢喜,不自觉间,朱元璋也露出了笑容。   只是高兴归高兴,宴散时,朱元璋叮嘱道:“日后你们都得听你们大哥的,莫要听信别人几句谗言同你们大哥,侄子作对。”   谁都明白朱元璋这样唤他们过来是什么意思,正因如此,更让他们心下颇为不安。   此时听朱元璋叮嘱,要不少人都含泪应道:“是。”   “啊,你们可得记住了,至儿是宗人府宗正,你们要是不听话,你大哥不好出手收拾你们,你们的侄女什么德性,你们都是有数的,到时候别一大把年纪还丢了脸。”朱元璋想让气氛轻快些,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他看得不甚欢喜。   “父皇也知道我们一大把年纪了,再让侄女打,太丢脸了,不如您将这权利收回了吧。”秦王眼里虽然含着泪,依然提出申请,盼着亲爹最后能顾念一些他们这些当儿子的。   朱元璋本来有些舍不得,一听秦王的话道:“你一大把年纪还能做出让你侄女打你的事儿来,该反省的人是谁啊?你也好意思让我把权利收回来?正好你们都在,听好了,但凡你们要是犯了事,我许至儿把你们往死里打,用不着手下留情。”   !!!秦王以及一干王爷们!这绝对是亲爹,最亲那个!   随后,一干兄弟怨念无比的目光落在秦王身上,哥啊哥,你确定是想解救我们?不是想把我们往死里坑?   秦王真觉得挺冤的,天地良心,他要是有一丁点坑兄弟们的心思,天打五雷轰。   “行行行了,滚滚滚!”朱元璋就觉得,儿子都是来讨债的,他别想着叮嘱他们两句,让他们日子好过一些,还是把人打发走了吧,眼不见为净,省得把自己气死!   眼看不小心又把亲爹气着,秦王收到泰定帝警告的眼神,麻利干脆的招呼兄弟们走人。   朱元璋和马氏一道回了屋,也没让人伺候,只与马氏一人一张摇椅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还记得那一年你病得命悬一线的事吗?”朱元璋提起陈年旧事,马氏一愣,随后点点头。   “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了,然后到雄英,没几年又是标儿,老二,老三,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你不知道,醒来之后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朱元璋絮絮叨叨的说起,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恐惧。   马氏握住他手,想要安抚他,可突然反应过来,“至儿呢?”   这话问得朱元璋猛然抬头,一字一顿道:“没有至儿。”   四个字让马氏一怔,喃语道:“怎么会没有至儿?”   朱元璋苦笑道:“梦里没有至儿。一直没有。”   马氏更是怔住了,朱元璋握着她的手紧了松,松了紧道:“你的命是至儿救回来的,后来老二老三的命也是她救的。”   说到这里,朱元璋道:“如果没有至儿,我梦里梦到的一切都会发生,到最后我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最后还有你陪着。我们标儿,雄英,一个个都好好的,都在。”   朱元璋望向马氏,哽咽的道:“幸好,你们都在。”   马氏说不出别的话来。   “我要走了。”夫妻相顾无言,过了许久,朱元璋的声音很轻地传来,马氏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下,朱元璋伸手抚过她的脸道:“下辈子真想再遇见你。”   马氏泣不成声,朱元璋喃语道:“可是,你未必想要再遇见我了吧。也好,咱们这辈子能做成夫妻,能相守这几十年,也够了。我既不是一个好丈夫,又怎么敢奢望和你下辈子再见。再唤我一声重八吧。”   朱元璋笑着看着马氏,马氏张口唤道:“重八。”   “唉!”朱元璋朗声答应,望着马氏的面容,想着泰定帝,朱雄英,朱至,终是慢慢合上了眼。   泰定十二年六月二十六,洪武皇帝崩,谥号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庙号□□。八月,入葬孝陵。后世称其一代明君。其领义军一扫自宋以来的耻辱,一统河山,再创盛世,泰常盛世由他而始。   后,泰定二十二年,太后马氏薨。马氏却不愿意葬入帝陵。临终前,马氏叮嘱泰定帝,将她葬回濠州吧,那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最后,她不想再当皇后。只愿如来时一般,平平凡凡。   泰定帝遵从马氏所愿,以衣冠葬入孝陵,关闭地宫。随后却悄悄将马氏葬回濠州,就葬在马氏曾经熟悉的山间。 第189章 番外   ◎人选◎   永常十六年, 北平城内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交易盛会。   自泰定朝开始,安和公主大力开展海上贸易, 自此, 随着公主派出海的船只带回一车又一车的白银,甚至还有各种新奇的作物,大明的重点开始倾注于海上。   先前朱元璋对海上的事其实是觉得应该禁止的, 好在这些想归想, 并没有亲自下诏将此事定为国策。毕竟朱至总说外头未必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他们应该有探索世界的心, 毕竟世界有多大,不出去看看怎么能知道。   大明到如今这一步, 可以说确实强盛,可想想以后,谁敢保证说以后还会一直强盛?   正所谓不进则退,朱至一直觉得人不能留滞不前,国也是一样的道理。大明现在看着挺好, 谁敢说以后也一定会很好!和世界接触, 至少能够在第一时间知道, 他们到底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该学就得学, 该改就得改。封锁国门,看起来好像能把人困死在大明, 也能不让别人进来, 实际上呢?就拿我们自己来说, 我们要是想对付别人, 就凭我们的实力, 咱们就不能把别国给灭了?   强大时,谁也休想拦得住。   所以,要是不想让人欺负,只能不断强大,封关自闭,既不让人出门,也不让人活来,那是什么上策?不,是下下之策。   眼前看好像有用,毕竟把人锁住了,也不让人进来了。实际上是啥也不是。   朱元璋当时把自己的想法一提,就被朱至一堆理由嫌弃起来,以至于到最后朱元璋都不由开始反省,他执意想封关锁国的原因好像挺拿不出手!   最终,海禁之策没有推行,甚至朝堂上就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等到泰定帝登基,终于慢慢腾出手的朱至开始将重心力都放到海贸上。甚至在泰定十八年后,朱至亲自出海。当然,儿子留给爹娘和亲哥带,汤显追寻黄河之源去了,这些年隔个一年半载的回来一趟。   夫妻各有各的事要忙,都是不着家的那种。泰定帝和常氏对此也很是头痛,无奈他们夫妻觉得这样挺好!这孩子也有了,谁也就明白拦不住了。   朱至想出海的事也不是今天才提,但凡不是泰定帝和常氏不肯,她早就出海了,哪能等到现在。   相对于旁人出海,大多以利为重,朱至可是更关注于了解海之所至所遇的国,所拥有的他们大明所没有的东西。   自此,朱至代表大明远航于外,也令世界得知大明。朱至所到之处,不仅与人建立邦交,也会帮助他们。虽然他们的帮助不算是无偿的,但能够帮助人生存,教他们医术,更让他们能够保护自己,这些人最后对大明都是心怀感激的。   是以,泰定一朝开始,直到如今的永常帝一朝,朱至远航于世界,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得到的财宝也越来越多,与之而来也引得无数闻大明之名,远行而来的国人。眼看北平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各国交易的场所,于永常九年,大明国都定下一个规矩,每年的三月十三,大明将开启一个交易会。   各国来客也好,大明的百姓也罢,都能在这一天交换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本来对于海贸,总生怕他们自己吃亏的人,但知国库越来越富,国民也越来越富,而且随着对世界的了解,他们才知道,天地竟如此宽广,就他们从前所知的世界,那都不及万分之一。   交易会的开展,更能让他们看到无数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新世界的大门朝他们打开,让他们看到和从前认知中完全没有想到过的一切。别说是朝廷了,就是民间也开始有无数年轻人迫切想要出去,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大抵来到北平的人都有着探索之心,他们既要看看能够远行到他们的国,给他们精美的瓷器,华丽的丝绸,似乎比他们的国更强大,更繁荣的大明是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样。真正亲眼见到,那一望无际的北平城,华丽而宏伟,那金璧辉煌的宫殿,无一不在向天下人昭示,这个国是多么的强大。   面对各国蜂拥而至的人,大明朝却能管理得有条不紊。入我大明境内,须守大明之法,若有不遵者,逐出大明境内,终此一生不许他再入大明一步。   纵然如此,面对来的人越来越多,大明朝针对于他国来客也有人持有不同看法。比如面对越来越多的人触及大明的律法,底下的官员们审问起各国的人,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麻烦,鸡同鸭讲的痛苦,一但提起那是真想抱起人大哭一场。所以这审案的事要不还是交出去,让各国的人自己审?   几乎算是一手促成如今各国往来的盛世朱至听说有人想把法权交出去,立刻嗤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一向喜于权,如今却迫不及待要将权利交出去。”   “长公主。”对,随着朱雄英这位永常帝一登基,朱至也就从公主变成长公主。   朱至年岁渐长,和朱雄英平坐在罗汉榻上,兄妹二人一边下着棋,一边听人禀告,一心两用也不妨碍朱至提醒某个想悔棋的皇帝,“哥哥,落子无悔!”   以为朱至忙着说话,未必能顾得上自己的泰定帝闻言讪讪的收回手,纵然心有不甘,也是没有办法!   “何谓权?你们莫不是觉得省了点麻烦事,就能后顾无忧了?给出去的权,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在我大明境内犯我大明律法,却要交回他们本国的人处理,怎么?你是在告诉全世界的人,在我大明境内,犯了我大明律法却不必受我大明律法制裁?那我大明律法岂不形同虚设?”朱至落下一子,吃了朱雄英一大片棋,朱雄英微拧眉头,无声扫过朱至,提醒某位妹妹手下留点情。   “这,这,这......”一声声的这,底下负责传达此话的人头都快抬不起来了,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   “语言不通,那就找懂得他们语言的人,否则就让他们精通我们语言的人来。说到这儿,我倒是想到一层了,与咱们建交,互通有无的人,得让他们派人前往我们大明才行。”朱至提到语言,就想到既然都有交情了,怎么着也该先立规矩,有人在他们大明通商可以,那得有事找得着人才行。   朱雄英一眼瞟过朱至道:“这些年跟你一道出海的人,有不少都学了那些国的语言。既然以后须得坚持下去,精通他们语言的人须得有,否则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我们就成了睁眼瞎。”   “陛下圣明。”朱雄英脑子转得快,一点就通,立刻看出问题所在了。朱至那必须不能吝啬肯定。   “因小失大,绝不可取。语言不通审不了案,那就想办法。因为没办法,所以让朕将大明朝的律法交由别人践踏,你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事?”朱雄英一张口,阴着脸跟人扫过去,那是什么意思已然不必说。他是应下此事。   “臣失言。”进言的臣子被这兄妹夹击得汗淋如雨,连忙告罪。   “如今与往日不同,与他国相交,须得记住如何才是真正利于大明之事。国家律法若形同虚设,国必将不存,于我大明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同他国往来。法为制约,更为警惕。”朱雄英语重心长告诫,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希望底下的人好好想想,想清楚,切不可因小失大。   “臣谨记陛下教诲,定然回去好好传达,让底下的人牢记。”   朱雄英告诫之言,句句在理,他们想不到也就算了,有人提醒,他们岂敢糊弄。   “闻国风堂早年就已经专门开展语言类课目,不知长公主手里有多少人能分派各县,配合解决语言不通的问题。”告罪自有人告罪,不过有更重要的事,朱至早料到随着他国的人来得越多,大明遇见的问题也会越来越多,比如这语言。   语言不通确实无法交流,但未必没有这方面的人才。   朱至一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岂不早有准备。   “有何不可。国风堂为大明而设,供应大明所需要的人才,其实不该只有一个国风堂。”教育哪能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话说着已然望向一旁的朱雄英问:“文垕如何?”   突然提起朱文垕,在场朝臣都一愣。   值得一说的是,朱雄英膝下有三子一女,长子朱文基,早年被封为太子,次女朱文垕被封为原平公主,另外两个儿子倒是极肖朱允熥,两个都喜欢闹腾喜欢玩,就是不干正事。   作为一个手把手教朱允熥,依然没能把朱允熥教得像样,懂点事,朱雄英受到的打击并不小。以至于儿子们像极朱允熥这个叔叔时,朱雄英气归气,终是莫可奈何。   但是,既然自泰定帝时定下规矩,无功于社稷者,纵然生为皇子也不能封王,连带着皇女也是一般无二。   朱文垕该怎么说?少时聪慧,日常最喜欢跟在朱至身边习文练武,正好她长大那会儿恰好是朱至呆在北平时间最长的时候。   不仅是朱文垕,就连朱文基也是。   兄妹二人是朱至亲自为他们启的蒙,教的他们驰骋射箭,更教他们权术。   不过,七八岁后两人又被朱雄英带在身边,朱至有朱至的长处,也有她的短处,当时泰定帝特意提醒,甚至不惜亲自教导。   以至于朱文基和朱文垕就那么成了第二对朱雄英和朱至。   稍微有所不同的是,朱文基和朱文垕兄妹二人对待朝堂诸事上的态度,并没有像朱雄英和朱至一样,虽然或许对某些事情的态度有不同想法,但都本着对大明好,甚至更多为百姓好的原则行事,大家做事的方法不一样,目的却是一致的。   朱文基该怎么说呢?宅心仁厚,温柔多情。这样的人算是一个好孩子,但绝不是一个适合的皇位继承人。正因如此,泰定帝一朝,并未立太孙,反倒是泰定帝对朱文垕十分喜爱,相较于朱至这个女儿,称得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因如此,面对朝廷之上越来越多的女子站在其中,同时天下的女子都站了出来,展现她们的风采,实现她们的价值,男人们想到这个局面可以算得上是泰定帝一手促成的,十分害怕泰定帝会一个没忍住,封朱文垕为太孙!   好在,泰定帝虽然宠爱朱文垕,却没有这个意思。   直到泰定二十六年泰定帝驾崩,朱雄英继位,改元永常,这朝臣们第一件事便是请立太子!   想永常帝此生不纳妃,不蓄婢,身边只有陈亘一人,好在陈亘育有三子一女,不至于让他们大明江山后继无人,故而朱雄英不提,无人不长眼的非要闹腾,非要让朱雄英纳妃。   也是因为他们从泰定帝态度中看明白,朱家的人都是倔脾气,其他事还好,他身边女人的事,谁提都没用,一个字他都不听。   算了,天下的事比起皇帝娶几个女人来不知要严重多少,谁也没有那个心思盯着皇帝的内宫。   只是,本以为朱文基得以册封太子,为东宫储君,大家伙都要松口气了吧,不想朱文垕自朱雄英登基之后,突然从朱至手里接过教育诸事。   说实话,就朱至以国风堂为始,那么多年以来大力推行全面人才发展的教育,大明眼下人才济济,文的武的,样样不缺。   就在眼前站着的人里,有多少是文武双全的主儿,科举进不去的,可以选择武举。反正,通往朝廷的路多着,不用担心有本事的人没有出头的机会。   正因如此,教育有多重要,早就有人看得分明。   架不住,天下的国风堂都是朱至开的,不管是从选师或者培养各方面人才上来说,都是朱至一手操办。重点更在于,朱至自己出钱自己培养的人才,完全没有需要朝廷支持的意思,以至于,如今大明朝半数以上的官员都出自国风堂,同时,也少了很多针对国风堂的事。   但是,也正因国风堂对大明的影响力,但闻朱至将教育方面的事交给朱文垕,无数人急了啊!   朱文基是太子不假,看起来好像朱雄英对这个太子并没有什么不满。但他们也得实话实说,朱文基作为一个太子,既叫人挑不出错来,要说有多有主见,那也绝对不是。   但凡跟过泰定帝和朱雄英办事的老臣都能够感受得到,眼前的朱文基纵然是朱家之后,却没有半点泰定帝和朱雄英的睿智和魄力。   想起太子,无数人心里是发愁的,不知到底该如何才好。   偏朱至这时候又问起朱文垕,朱雄英挑眉道:“你不知道?”   “啊,知道知道,她这时候该差不多到北平了。”朱至立刻接话,向朱雄英保证,她还是知道的。   朱雄英道:“你啊,把人教得心都野了,四处游晃,将来可怎么得了。”   “她连海都出过了,见多识广,将来不会再有什么变故。再说了,心野怎么了?我这辈子都这样过来了,有什么问题?”朱至摊摊手,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没有见过前谁知道?坎井之蛙不就觉得天空就像自己的井口那么大而已?   见多识广,吃不了亏。   “陛下。”朱至和朱雄英说话这会儿,有人急急行来,神色间尽是慌乱,朱雄英一把将棋子落在棋盘上,饶是朱至眼疾手快想要抢先一步阻止,终是慢了一步。   以至于朱至幽怨瞅着某个亲哥,“陛下,这棋眼看就要分出胜负了,你这样一搅和,合适吗?”   朱雄英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事情一件接一件,你觉得我们能再继续下?”   话说着手更是在棋盘搅啊搅,明摆着觉得棋盘不够乱,因此才会补上一补,就为了让朱至找不着棋盘上的各棋子都在哪儿!   “行,下不成了。”朱至能如何,再要下,朱雄英都耍无赖了,怎么可能再下。   朱雄英扫过急急忙忙冲进来的人问:“怎么?”   “太子那儿和太子妃打起来了!”朱雄英本以为是外头出了什么大事,不想竟然听到儿子和儿媳打起来了,行,可真行!   “让他们打去。”朱雄英想都不想的回了一句,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   朱至,那就更不管了!太子妃是朱文基自己选的,当初朱雄英和陈亘甚至就连朱至都劝过,架不住朱文基非要!行吧,朱雄英想到自己当初为如愿娶到陈亘没少算计,朱文基既打定主意,由着他吧。再不妥当的人,进了他们家的门,守他们家的规矩就是。   可惜,只能说朱雄英低估了某些人,连同自己的儿子他也想得太好了!   结果现在可不就狠狠打他的脸了?   太子和太子妃争吵打架,这不是第一回 ,也不是最后一回。早在闹出此事后,朱雄英和陈亘都有意废了那么一位太子妃,偏又是朱文基死活不肯。   闹来闹去,朱文基脸都丢尽了,朱家的脸也都丢尽了,朱雄英干脆也就不管了。   “陛下,那是储君。”朱雄英不管,谁能放任不管?让朱文基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话,那不是也让大明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不可,万万不可!   “朕记得那是储君,你们也记得。可惜,有人记不得,也不愿意记得。朕不是没有管过,也不是不想管。周而复始多少回了,你们没有数?朕的耐性是有限的。朕也不愿意为了家里这点事闹心。”朱雄英一开始想解决,办法都给出去了,可惜的是朱文基不乐意。   一而再,再而三发生的事,真以为朱雄英还愿意管?   以为朱雄英闲得没事干,一天到晚就盯着儿子家里那头,为了儿子的破事烦心?   哼,朱雄英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该操的心早就操完了,儿子该教的他都教了,该说的他也说了,听不进去怎么办?   当年教朱允熥的时候朱雄英还会气上一气!结果发现朽木不可雕不是一句虚言,自此,朱雄英不得不死心,不得不放弃!   轮到朱文基头上,自家儿子不能说不好,只是心太软,耳根也太软,别人说两句话,求两句情,他便听了!   听也就听了,左右不定,谁的话都听,谁也都想两全!   可这世上能够事事两全吗?朱雄英一再告诉朱文基这么一个道理,架不住要朱文基听不进去,他就是认定了自己可以,必然能够寻得一个两全之法,对所有人都好!   朱雄英对于天真的儿子也是无语。无奈只能放弃,由着他吧。反正他在上头,不靠谱的儿子权利给少些,他就顶着太子之位,当他的摆设太子!   嗯,没错!朱雄英觉得这个法子很是可以!   一看底下的人还要再劝,朱雄英已然不耐烦道:“或许你们有别的心思?”   所谓别的心思,懂的人都懂,也把人想张口说出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他们能有什么心思?他们保证什么心思都没有,真的!   大明到现在为止可没有被废的太子,泰定帝也好,朱雄英也罢,都是顺利登基,没有半点波澜的那种,朱文基,纵然不及其父,也不及其爷,可是本质上不坏!   废太子这话他们谁也说不出口!   “下去吧。”朱雄英一听儿子的事便满心不乐意,马上将人打发!   一干臣子瞄了一眼不动如山的朱至,想的更是,这一位长公主竟然也不劝劝?   劝,哼,就朱至那火爆脾气,亏得现在年纪上来了,凡事不再喜欢动手,否则就朱文基夫妻二人的事,她早出手收拾了!   嗯,毕竟都成长辈了,再出手欺负小辈,略过份!   等人都走完了,朱雄英当即问:“一不作二不休?”   没头没尾的话,别人不一定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可是朱至知道啊!   “我是无所谓。”朱至耸耸肩如是说,朱雄英横了她一眼,“算了,再忍忍。”   “难得,难得。当初哥哥当太子那会儿都不说要忍忍,如今倒好,成了皇帝还得忍。果然儿女都是债。反正底下支持文基当太子的人是不会管文基合不合适,他们反正就一个想法,非长非嫡。嫡长都占了,不用说,太子之位必然得是他的,将来的皇帝也肯定得是他的。都说富不过三代啊!正好第四代!”朱至很感慨,毕竟泰定帝也好,朱雄英也罢,都是极为不错的皇帝,正是因为如此,轮到朱文基,要不是有朱允熥在前头,他们真要怀疑那是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毕竟,朱雄英和陈亘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竟然生了一个傻儿子,天真无邪的傻儿子。换成谁也都是顶不住的。   “你在幸灾乐祸?”朱雄英挑挑眉头,提醒朱至这时候就别扎他心了!   “又不是没有好的。人得多种选择。”朱至相信朱雄英必能明白,果然朱雄英听完朱至这话确实得到了安慰。对啊,又不是没有好的,他要是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那也是没有办法!   “还是要稳扎稳打。朝廷上也不是没有聪明人。”朱雄英觉得,经过他爹一朝,再到他这儿,提拔起来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可造之才,他是有资本可以拼一拼的。   “时候不早了陛下,咱们该准备准备,今晚出去露个脸,好让各国来客知道,咱们很是欢迎他们的到来。”朱至在这个时候提醒朱雄英,别忘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得干他们的事儿去!   朱雄英也就收起郁闷,见朱至转身就要走,道:“你还要出宫?”   “哥哥,我都一大把年纪了,看起来像是会这么折腾,不给自己留活路的人吗?我去寻嫂嫂。”朱至衣裳早备好了,之前没有换,单纯就是不想换,既然请朱雄英准备去,她也得换衣裳去。   朱雄英点了点头道:“我打算下一道诏令,往后废除内侍。”   哎哟,一听这话,朱至那是一千个一万个赞成,“有违天和之事,本就该废之。不过,这话不能我提。在爹那儿我提过一嘴,到你这儿,我就不好提了。我是觉得,这人心都是一样的,以人心换人心。男人们想要三宫六院,三妻四妾,为此只能想出任用不道之人的办法,就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他们觉得这是解决根本的想法,却不知为自己埋下了多少祸根。”   “不道之人?郑和也算?”朱雄英反问。   “世间有多少郑和?”朱至想到郑和出海,一回两回还显得生疏,后来知道朱至想为大明探索,也想为大明寻得更多的粮种和果物,甚至是药物,便开始一样一样的为朱至收拢。   大明的船队可不是只有一支,随着航海技术的进步,朱至开始规划兵分数路,毕竟大家的时间有限,既然有了独当一面的人,扎堆在一块不是浪费时间吗?   世界之大,大得他们或许一生都走不完,不过,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最好能够为后世留下众多属于他们的痕迹。   郑和不负朱至和朱雄英的厚望,这些年走过的路比之朱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带回来各种新奇的作物,其中有不少救命的良药,世人但知这些事,谁不对郑和赞许有加。   朱雄英不否认,世间如郑和者,少之又少,与其指望能多几个郑和那样的内侍,不如寄希望于众臣。   “于谦此人见过了吗?感觉如何?”朱雄英想起另一个人,朱至立刻道:“人才,真正的人才,大明有他在,不怕咱们大明乱。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朱雄英也愉悦地笑了,“我一直在想,咱们得了三杨后,算不算是得天之利,如今再得一个于谦,五十年之内,大明可无忧。”   不管是朱至或是朱雄英,都对于谦赞不绝口!   “这是我们大明朝的福分。”朱至眼中闪过欣慰,良才难得,更何况是那济世救民之才!   得之,一国之幸也!   大明最尊贵的一对兄妹,讨论着那一位刚刚出现的新星,欣慰之余,也极是欢喜!   等他们盛装之后,出现在宫城上方,随着各国聚集于北平,各为交换而来,也为看大明而来,于这黑夜中,宫灯点燃,几乎将整个北平点亮成了白天,北平的繁华,四处宽敞的街道如今却挤满了人,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小摊,各种肤色的人行走在街道上,说着各种语言,谁人看着这样的场景不为之欣慰。   钟鼓之声响应着舞蹈而起,在那高台之上,也让人欣慰着属于大明的歌舞,可柔可刚,展现的是大明不同地方不同的风俗。   朱雄英道:“江流如今也成了大明的传奇,擅谱曲,擅编舞,一舞难求。”   看着舞,朱雄英便想起早年朱至跟秦王合计排舞挣钱的事,这些年江流一直领着各教司坊的女子在外游历表演舞蹈,到如今声名远扬,无人不知江流其名,无人不知江流手里的舞伎是天下间最好的舞伎!   值此盛会,江流哪能不让人出现,让人欣赏大明的另一道风景。   “江流最叫人津津乐道的更是他娶舞伎为妻,恩爱不疑,不离不弃。”一旁的陈亘补上一句。   “朕与皇后难道就不是恩爱不疑,不离不弃?”朱雄英低头问起陈亘,陈亘一顿,随后笑了,“于世人眼中,陛下与我也是他们所羡慕的。”   “正是。”朱雄英爽朗笑着,余光瞥到朱至身边无人,拧眉问:“阿显呢?”   “在家。忙着。”朱至答得极是顺口,朱雄英都不知该如何说,朱至与汤显这都几十年的夫妻了,偏怎么看都不像正常夫妻!   无奈朱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各忙各的事,哪怕夫妻几十年,呆在一块的日子不到一半,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朱雄英已然不想说话了,看了一眼朱至身边的一男一女,总算他有外甥,也有外甥女。   嗯,是的,朱至育有一子一女,长子汤宣远,女儿汤翃,汤翃一出生蒙母萌得以被封为明侯!   明啊,以大明的国号作为她的封号,可见当初泰定帝有多喜欢这么一个外孙女。   汤宣远生于泰定十一年,朱至25岁。汤翃生于泰定二十年,兄妹相差九岁,那会儿的朱至34岁。   相比于朱雄英膝下诸子都几乎长成,汤翃出生,那都能让表兄表姐们当孩子养了。   正因如此,朱文垕尤其喜欢要汤翃。毕竟汤翃也算不负所望,比起汤宣远来,汤翃完美继承朱至的天生神力,而且极肖朱至。这就引得泰定帝夫妻也好,朱雄英夫妻也罢,都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都给堆到她面前,就想让她高高兴兴,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但这像朱至的人,在朱至的教导之下,真就成了第二个朱至。   自小出入皇宫,团宠着长大,又最喜欢往国风堂去,用她的话来说,她要从小学习,将来才能成为国之栋梁,像母亲一样守卫大明江山,成为世人拥戴的明侯。   汤翃如今已经二十三岁,已然慢慢成熟,早两年接手北平城的守卫,差事办得十分不错。   “都一大把年纪了,谁也不是哥哥和嫂嫂,数十年如一日如胶似漆。我和阿显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各忙各的,顺从心意就好!”朱至也做不到事事以汤显为重,有什么资格要求汤显事事配合她?   行吧,朱雄英无话可说!   在朱至和汤显夫妻关系的事情上,谁说也没用。   夜色更浓,北平城却迎来更热闹的一幕幕,注定将是不眠之夜!   大明国泰民安,蒸蒸日上,人人都觉得将来会更好,直到永常十六年,太子朱文基病逝。   年仅三十三岁的太子英年早逝,无论对大明或者对朱雄英都是极重的打击。   纵然朱雄英哪怕心里早认定儿子无用,不配为太子,却也从未想过竟然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等朱雄英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缓过来,朝臣们急吼吼让他早立太子。   三十九岁登基的朱雄英,如今已然五十有五了,已过知天命之年的朱雄英伤心难过之余,更对于朝臣们心急不满之极。另外也忧心于自过完年后一直没有精神的朱至,纵然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朱雄英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他们一母同胞,一道来到这个世界,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他们的从来都是彼此,因而,察觉出不对的也一定会是彼此。朱至的身体,太医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朱至也总跟他说没事,朱雄英却知道,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这种确定,在长公主府送来消息,说朱至突然昏睡不醒时,朱雄英的恐惧更是达到了极致。   什么皇帝之尊,什么狗屁规矩,朱雄英全都抛之脑后,立刻到长公主府上,守在朱至面前,他非要等到朱至醒来才离开,谁劝也没有用。   好在,睡了三天的朱至终于睁开了眼,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庆幸无比。   “哥哥,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可醒来后的朱至却要支开所有人,跟朱雄英好好说道说道。 第190章 番外   ◎女帝◎   朱雄英瞧着醒来后, 朱至精神依然不算太好的样子,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应道:“好。”   一个好字, 所有人都乖乖退了出去,只剩下朱雄英一人。   “文基的事让人始料未及,但, 哥哥也须早做打算。”朱至想要坐起来, 朱雄英扶着她,更为她拿着靠枕放在身后, 只为让她舒服些。   都已经慢慢老去的朱至眉宇依然明朗,相比之下, 朱雄英就显得阴郁得多了。   听着朱至的话,朱雄英动了动唇,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半响才道:“你若不在,你我之前的打算还能有用吗?”   朱至知道朱雄英什么意思, 却肯定的道:“有用的!哥哥要相信我们这么些年布局, 远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生出别的变故。”   说到这里朱至长长一叹道:“文基病逝, 始料未及。若非我这身子出了问题,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和哥哥提及此。自爷爷到爹爹, 再到我们, 这一生只想不负百姓,不负生而为朱家人。既如此, 便不该辜负我们多年的辛苦。你我做事, 只问对家国天下是否有利, 怎么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莫要胡说, 你还年轻。”朱雄英斥责朱至, 不许她胡言乱语。   “你我一母同胞,我的身体你是清楚的。再说了,你看这手啊,脸啊,都皱了,哪里还年轻。好在,哥哥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有嫂子,有文垕他们陪着你,我放心。”朱至说着露出了笑容,朱雄英却哭了,“我身边有再多人,那不是你。爹娘都走了,就剩下你了啊!”   自小到大,不管他做什么都有朱至陪着他,谁都不懂,有朱至陪着,他心里有多放心。   可是,可是,就连让他最安心最放心的人都要离他而去了吗?   朱雄英一时间竟然哭了,哭得像个泪人。   “哥哥你别哭啊,你这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生死有命,咱们兄妹那么多年,能够善始善终挺好的!哥哥待我的好,我都知道。活着的时候你没有亏待过我,没有因为别人的闲言闲语疑心我,咱们兄妹也算不负一同在娘的肚子里呆了十个月,一起出来欣赏世间的美景。所以,你不用舍不得。”朱至拿着帕子给朱雄英擦泪,上一回朱雄英哭得那么难过还是在泰定帝去世时,她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朱雄英送她。   但,生死有命,哪里是她想或不想的。   “我是哥哥,要走也该是我走。”朱雄英闷声补充道:“我比你更早来到这个世界,应该我先走才行。”   “还是我先来吧。哥哥再多活几年,否则大明先失了太子,皇帝再出事,人心必将大乱。这天下我们好不容易才稳住,快五十年了啊,差不多原本反对我们的人都没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这样一想,亏得我们年纪小就开始办事!到现在活了那么长,等到了这大局已定的局面,极好!”朱至还能跟朱雄英开玩笑,让朱雄英那未干的泪在这一刻随着他抬头看向朱至,也就那么挂在脸上。   朱至伸手帮他拭干,“哥哥辛苦了。再坚持坚持,都是为了大明。”   朱雄英又想哭了,再哭,也只能听着朱至叮嘱好些事的细节,末了朱至道:“哥哥回去吧。我还有些话跟阿显他们说。”   不想走的朱雄英听了这话也知道,朱至有话要跟汤显和一双儿女说。   “我在外面等着。”朱雄英决定不走,怎么说也不走,最多他不拦着朱至和汤显他们说话。   朱至自知拦不住,也不拦了,看着朱雄英出去,没一会儿汤显和汤宣远、汤翃走了进来。   汤宣远和汤翃眼眶泛红,一进来扑到朱至榻前,“娘。”   朱至应一声,伸手抚过他们的头,“别伤心,你们都长大了,也都能承担你们的人生了,我可以放心了。汤家的事,你们不用多管,该帮的帮,不该帮的不必理会。”   两人都乖乖应着一声是。   “你们以后想从军也罢,从政也好,都要严于律己,唯有如此,才没有人能捉住你们的把柄。生为我的孩子,因为我触及太多人的利益,你们注定将来会受到无数人的攻击。当年,其实我也犹豫该不该让你们出生。”朱至说的是实话,她活着的时候她能尽所能的保护他们,可一但她不在呢?   “后来我就想了,人各有命,没有经过你们的允许把你们带来这个世界是我的问题,但至今日我也想问你们,你们是想留在大明披荆斩棘,或者出海远游,避开这些风雨,创造属于你们的世界?”朱至之前没有给过他们选择的权利,现在,在最后,她让他们选。   汤宣远和汤翃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道:“我们想留下。”   同样的一句,汤翃更补充道:“娘教了我们本事,也让我们学着去应对问题,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有这个能力面对千万人的攻击,请娘放心。”   他们都已经不年轻,也不是没有经过风浪的人,他们很清楚的知道,他们可以护住自己,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   朱至沉着的望着他们道:“好。我就叮嘱你们一句,不管外面怎么争怎么斗,你们只忠于皇帝,忠于百姓。”   “是。”汤宣远和汤翃都应着一声是,保证一定会做到。   挥挥手,朱至让他们退出去,好让汤显能够离得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汤显握住朱至的手时止不住发颤,朱至倒是一如既往的轻快道:“不妨事。能这样无病无痛走完一生,甚幸之。再说,我这也算高寿了。往后我不在了,我哥哥肯定不会再想办法把你逼回北平了,你再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只管去吧。”   “其实,我最想陪在公主身边。”汤显冒出这句话,朱至一愣,汤显已然道:“可是,公主喜欢我出去,希望我可以把精力留在外面,而不是时时刻刻都念着公主,想着公主。”   这个,倒也确实如此。朱至最怕的就是有什么人把自己的心力全都放在她的身上,让她不知如何回应才好。毕竟,她是确实不愿意负担别人的人生。   “现在这样就很好。”汤显并不怨恨,哪怕朱至心里没有他,他是她的丈夫,与之相伴一生,他们还有孩子!汤显并不贪心,甚以为这样足矣。   “下辈子,娶一个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的人吧。”朱至给不了汤显想要的一切,只盼他来生能得偿所愿。   汤显心里涩得厉害,面上还是露出笑容道:“好!”   一个好字,包含多少情谊,多少无奈,汤显自知。   永常十六年,安和长公主薨!享年五十五岁。终其一生,平北元,安边境,与各族互有无,兴海贸,以令大明与其他国家更能达成交流。   大明在她的倡导之下,开女科,以令天下女子得以出仕,参与朝局,由此而始,女子再不是天下男人的附庸,而是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个体。她们可以经商,可以务农,可以出仕,可以选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她们的人生由自己做主。   故,后世在提及大明安和长公主时,无数女子为之肃然起敬,引以为先驱,都有一颗向往自强自立的心。   朱至死后,葬于泰定帝之侧,这是早年泰定帝就定下的事,他自清楚朱至做下的事得罪的人太多,为了避免将来有一天朱至死后无人祭奠。泰定帝早已下诏令,无论将来朱至犯下什么罪,怎么死的,后世子孙都必须让朱至葬在他的身侧,若有违者,除其名,永不为朱氏子孙。   朱至算是寿终正寝,朱雄英这个当哥的伤心难过于妹妹逝去,还是举行了胜大的葬礼。   朱至下葬那天,万人空巷,百姓们纷纷给朱至送行,痛哭不矣。   便是那天下士子也感激于朱至兴教育,实施三年免费读书的政策,从此,让他们有了可以摸书本的机会,也让他们终于得到了能够改变他们贫穷的机会。   再不舍,朱至的棺木终是落入陵内,世人皆知朱至生财有道,可朱至的陪葬之物却是一块块的木块,石板,并无一样珍贵的珍宝首饰。   用朱至的话来说,陪葬的宝贝越多,只会叫人惦记,她再喜欢钱,人都死了,钱也花不到,她还不想死得都不踏实。这辈子她挣的钱不少,花得就更不少,这就行了。钱这种东西,活着的时候不能没有,死了,就别用这些钱为自己招祸事了吧,她是一点都不想被人盗墓。   这句话泰定帝活着的时候显然听进去了,下葬时也不要任何陪葬物,干干净净的来,也干干净净的走!   朱至逝去,举国同哀,大明的局势随着太子朱文基与朱至的相继离世,更是发生了巨变。   当时就有人迫不及待要立太子,好在没了朱文基,朱雄英膝下另有两子,朱文墉和朱文垠。别管这两位怎么样,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朱文墉是朱雄英的次子,朱文基没了,他就是名义上的长子。   有人会说,朱文基没儿子吗?   有的,可是那又怎么样,朱文基有两个儿子,都是太子妃孙氏所出,朱雄英但凡瞧见两个孙子,就恨不得自己当年没有同意过这门亲事。   朱文基尚且让朱雄英不满,更何况这两个同他们母亲如出一辙的孩子。   故而,从始至终朱雄英就没有考虑过那两个。   但自家的儿子,朱雄英并没有因为众臣的催促便急于再立太子人选,甚至朱雄英想到朱至想出的法子:秘密立储法。   所谓秘密立储法,便是用纸条写下心仪的太子人选,将纸条放进盒子里,上锁,封于朝堂的牌匾之后。   钥匙一式两份,将来要是有什么事,便让宗亲和内阁大臣一道拿出钥匙,打开盒子。于众人面前打开盒子和纸条,如此一来不就可以避免储位之争?   大明朝建立至此近六十载,太子之位早定,从无争议,到朱雄英这儿,若不是朱文基出了意外,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然至今日,面对朝臣们急于让朱雄英立太子,朱雄英显然并不愿意配合,那便只有另想办法。   朱至早年出过的主意就在这个时候在朱雄英脑子里闪过,朱雄英牢牢捉住。无二话,朱雄英就那么干了,太子人选究竟是谁,待他百年之后你们再看,在此之前,都给他忍住。   这,谁也没有想到朱雄英会有这样一波操作,太子立了好像又没立,他们还真没办法说朱雄英的不是。   好吧,闹腾不来,那行吧,不闹了,只要太子之人有就行。   至此,永常朝在太子一事上算是相安无事。   直到永常二十年,朱雄英病重,彼时守在他身边的只有陈亘和朱文垕,朱雄英问:“你们想好了?”   “自一开始,妾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陈亘也不年轻了,可是不年轻的陈亘依然目光坚定,一如当年在遇见朱至时,她拼尽全力想要说服朱至为她们女子而谋。   这么多年,借助朱至,陈亘躲在后面,一步一步的帮助女人们自强自力,现在难道不是验收成果的时候?   “父皇知道,我是最好的人选。”朱文垕眼中尽是势在必得,她绝不会让自己唾手可得的一切化为乌有。没有人能阻止她,包括朱雄英。   “让他们进来。”朱雄英似乎被母女二人说服,终是张口。   一旁自有人前去通传,很快内阁大臣以及皇亲们都走了进来。   “朕去后,由公主文垕承继大位。大明的江山,朕交到她的手里,朕放心。”朱雄英并不绕弯子,纵然在他面前的一干臣子们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依然为朱雄英这个决定震惊不矣。   “陛下。”轻唤着陛下,无非希望朱雄英可以改变主意。   “你们该清楚,朕的公主是最合适的人选?与其把天下交给无能之人,让他们坏了大明的江山,朕更愿意受后世唾弃,也要保我大明江山,大明百姓安乐。”朱雄英虚弱扬起手,铿锵有力的告诉朝臣们。   “公主继位,朕知道会受到很多非议,朕希望你们可以像辅佐朕一样辅佐公主。你们不仅是为朕,为大明,也是为那万万百姓。”朱雄英叮嘱一番希望在他面前的朝臣们可以配合,辅佐朱文垕。   听着朱雄英提起百姓,原本还纠结于朱文垕是女儿身的人,这一刻说不出不字。   朱文垕的本事那都是有目共睹的,别说是朱雄英另外的两个儿子了,就是朱文基活着的时候也是不及于她的。正因如此,看着朱文垕,朝臣们才觉得,这像是朱雄英的孩子。   可是,可是,朱文垕最大的问题是她是女子,是女子啊!   古往今来除了一个武则天,能再有别的女皇帝吗?好些人表示自己接受无能,不可以,万万不可以!   然而如果你明知道推上去的是个垃圾玩意的皇帝,甚至可能把大好的河山葬送,果真还要把那么一个人推上位吗?   答案,每个人各有不同。   朱雄英给出他心中的答案,同时也对朝臣们有所叮嘱,希望他们可以配合。   “是。”好在,总算有人开口回应。   “好。”朱雄英只要有人回应心里的大石也就终于得以放下。   最后,在妻女和群臣的不舍中,朱雄英终是离开了这个世间。   朝臣们泣不成声,陈亘和朱文垕亦然,可是很快陈亘提醒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天下重担系于一刻,你是女子,这个位子你想做稳了,这才刚开始。”   朱文垕岂不知,眼中含泪的人,猛然抬头与众臣吩咐道:“将父皇传位于我的消息放出去!”   哭得正伤心的人半响没缓过来,有人提醒道:“殿下,当务之急不如迅速灵前登基,以安天下。”   “不,就把消息放出去。”朱文垕坚持初衷,她要把消息放出去,她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不满于她坐上这个龙椅!   聪明人已经反应过来,朱至这是在钓鱼,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她钓鱼,还是她成了鱼!   后世记载,永常二十年十二月初三,永常帝崩,遗诏传位于公主朱文垕,正大光明匾后盒子所写的也是朱文垕的名字。   然对于女子称帝继位一事,无数人反对,因而在这一消息传出后,北平城内竟有人企图起兵造反,更是打着故去的太子朱文基的旗号。可惜,兵刚起,人被杀。   另,太后陈亘请洪武帝诸子入宫,以谋反之罪将洪武帝诸子孙尽杀之。此举引天下哗然!然此乃太后之举,非新帝所为,谁又能请朱文垕杀母以平天下之非议?   最终,随着诸王被杀,北平谋反者皆被诛之,朱文垕于灵前继位,次年改元承佑。   朱文垕但闻陈亘杀诸王时,赶来看到一地的尸体,她永远都忘不掉陈亘冷酷提醒她的一番话,“莫要忘了武则天是如何稳坐江山的,你不方便做的事,我来做。骂名我可以背。我只要你当好这个皇帝!你要记住,你现在可以坐上这位置,如果你坐不稳,天下的女子都将受你连累,你姑姑和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虚有。你绝不能输。如此,我便为你扫清障碍。以后,天下人只须恨我,而不会非议于你。这条路,不管前面有多少荆棘,我都会为你斩尽,直到我死。”   不错,诸王孙一死,剩下的只有朱允熥和朱允炌兄弟,加上朱文垕的两个弟弟,而他们都安分守己,更识时务。绝不会不识象犯事,看在泰定帝和朱雄英的面上,陈亘容他们活着。   “以后,大明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文垕,你会成为不逊于武皇的另一个女帝吗?”陈亘再问。   朱文垕坚定而肯定的道:“我会的!”   新皇登基,大明的女皇,华夏史上第二个女皇帝,属于她的篇章即将开始。那是另一个故事。   作者有话说: 正文番外都到此完结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下一本我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