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咸鱼女主的对照组[快穿]   作者:万俟姒   简介:   沈初茉生前就是个劳模,没想到嗝屁以后还被系统拉来做苦力。   每个世界的女主都好清纯不做作,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条咸鱼,奈何锦鲤附身气运逆天,躺着就能成为人生赢家。   被女主光环炮灰的人太多,引发小世界暴动。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就只有沈初茉这个外来人口,靠自身努力,做到比女主还成功。   看着手里的剧本,得知自己要面对的女主们,是随便做个直播就能冲上热搜、买个彩票必中大奖、随手救个人都非富即贵、遇到危险一定有人经过、身携空间金手指、不用开口就有一大帮人替她们解决麻烦的——当代活锦鲤啊!   沈·非酋代表·人间炮灰·贫苦劳动人民·初茉表示:这怎么玩?   (第一个世界:咸鱼女明星)   温茹红遍娱乐圈的秘诀只有一个——躺赢。   -试镜随便走个过场,却被选上了女主角?   -直播打瞌睡,也能上热搜?   -路上扶了一位摔倒的阿姨,竟然是豪门富太,还是她未来的婆婆?   *   于是乎,她身边那个兢兢业业刷演技值的小白花同事,就被炮灰了。   内容标签: 女配 励志人生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初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跟锦鲤女主们拼斗志的时候到了   立意:努力不会背叛你 第1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一)◎   “宁宁姐,宁宁姐。”   一道柔软甜美的女声在耳边轻声呼喊着,沈初茉眨了眨眼睛,在推搡中清醒了过来。   意识慢慢地回笼,很多不属于她的记忆也在同一时刻涌上了脑海。   就像是看了一部很长的电影,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头飞快地涌过,最后只徒留下一片唏嘘。   “宁宁姐,你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沈初茉抬起头,在看清对面那人的脸后,心神恍惚了一瞬。   鹅蛋脸,翦水双瞳,肤色晶莹,如新月清晕,如花束堆雪,这张秀丽绝俗的芙蓉面,只属于一个人,女主温茹。   她,就是原身宛宁宁一生的梦魇。   温茹看到对面女子清醒后眼底飞快地划过各种情绪,她有些担忧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沈初茉一出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竟听起来跟猫儿一样细细的。   她习惯了自己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一时间成了另外一个人,还有些不习惯。   幸好系统冒了出来,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恭喜宿主完成初次传送,身份:宛宁宁,职业:演员,当前成就:三线女星,请宿主再接再厉,完成女配宛宁宁的心愿,超越女主温茹,成为家喻户晓的女明星。人气高于女主温茹视为任务成功,可脱离目前世界。最后,祝宿主生活愉快!】   没错,沈初茉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死后被系统绑定穿越过来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很玄幻,没想到死后不是消散在天地之间,而是被抓着去别的小世界执行任务。   不过现在,她已经能接受良好了。   能活着,谁也不想死了。   她并不反感这种任务形式,就当是进入了轮回转世,从睁开眼的那刻起,就好好地活吧。   “宁宁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一身挺括西装,俊雅斯文。是她们的经纪人,也是她们的老板……兼职司机。   沈初茉摇了摇头,“我没事,现在已经清醒了。”   禹斯墨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女孩小脸尖尖,苍白瘦弱,像一朵羸弱的小花般,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看着比寻常人都脆弱。   但她一直都是如此,禹斯墨也看不出她到底有事没事。   “快到了,你们两个做好准备。”禹斯墨提醒过后,又补充道:“不过也别太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宁宁姐,你紧张吗?”温茹托着腮,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眼睛扑闪扑闪的。   沈初茉摇了摇头,她不是容易紧张的性格。   不过她知道,温茹肯定是不紧张的。   原世界线里的温茹就是这样,咸鱼性格,万事不经心,她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被选上,要不是禹斯墨逼着她来,她自己是不想来的。   沈初茉眸子里划过一抹深沉。   她们现在马上就要参加一部电影的试镜,为了得到这个机会,宛宁宁从一周前就开始各种准备,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她演技好,功底扎实,参与过几部大制作的电视剧,有一定的曝光率,禹斯墨对她寄予了厚望。至于温茹,他根本不指望。   温茹就是个不求上进、混吃等死的,每个月拿着四千块的底薪都很满足了,不像宛宁宁,懂得力争上游。   只是公司现在就剩她们两个人了,禹斯墨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干脆就把温茹捎上了。   总之是不可能放她在公司里喝茶看报的,想都别想!他一个当老板的都没她这么悠闲呢。   今天这次试镜,禹斯墨是把宝全押在了宛宁宁身上的,他们公司目前也就她拿得出手里。温茹就是来陪跑的,她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心态放得很宽,根本不虚。   就当是出来转转的,试镜随便糊弄一下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宁宁你好好发挥,那个角色很适合你,我对你是有信心的。至于温茹,你也给我紧着点,别又给我随意糊弄。女一女二我就不指望你了,好歹捞个有几句台词的丫鬟吧?”   “……”温茹面无表情,“这是校园题材的电影,哪儿来的丫鬟?”   禹斯墨知道,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哦,那你争取看看能不能当个同学甲、同学乙,群演你总能混上吧?”   温茹:“……”   沈初茉没有参与他们的拌嘴,她很清楚,原世界线里就是这样,他们三人都觉得能争取到女主角色希望最大的那个,是宛宁宁。宛宁宁从一开始就担负起了全公司的希望,她很紧张,也很努力地去做准备了。   可惜……输给了一心来郊游的温茹。   连禹斯墨都觉得诧异。   温茹根本没有用心准备,她台词都是乱说的,但是她那副娇憨的样子,却戳中了导演和制片的萌点,当场就拍板签下了合同。   这样的青睐对于一个没有根基的小艺人来说是很难得的事情,由此可见温茹女主的光环。   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周,却输得这样轻易,宛宁宁心中是觉得难堪的。   尤其是在禹斯墨和温茹面前,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不过她后来也想开了,不过就是一次机会,不是温茹也会是别人,相比起来那还不如是温茹。   至少她们是同一家公司的,互惠互利。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这次的试镜就像是个转折点,从今往后,她将一直生活在温茹的阴影下,沦为陪衬的那个。   心里想了很多,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很快就到试镜地点了。   大厅里坐了几个同样来试镜的女艺人,一见到她们进来,都把目光投注了过来。   这些女艺人都看着很眼生,年纪不怎么大,各个青春靓丽,应该都是一些新人。   校园题材的电影,确实惯爱用生面孔,有新鲜感。   宛宁宁算是里面比较有资历的,至少她演过几部叫得出名字的电视剧,但这些人也只是把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瞬,很快就转到了她身后的温茹身上。   原因无他,长得太漂亮了。   作为女主,温茹的外形自然是集所有美好词汇于一身的最高配置。她的漂亮,是走到哪里,都被男人注目、被女性嫉妒的漂亮。   有年纪浅的女艺人还不太会掩饰自己的目光,能看出那其中慎重的危机感。   沈初茉找了个位置坐下,默默地想,不愧是女主。   温茹心大,似乎对周围的目光一无所觉,坐下之后就开始玩消消乐。   禹斯墨挫着手正紧张呢,一回头就听到“unbelievable”的游戏音效,半晌无语。   这人真的废了,看看人家宛宁宁,一坐下就拿出了剧本。只是短短的几页稿,上面做满了各种标记,都卷边了,还有咖啡渍,证明被人不断地拿出来翻看过。可到了这里,她仍然是没有松懈。   再看温茹,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   禹斯墨心累,不明白自己手下的艺人怎么这样。要不是温茹不顶事,他也不至于把宛宁宁作为主捧的对象了。   宛宁宁作为女艺人,还是太普通了些,清秀有加,惊艳不足,这种姿色在娱乐圈一抓一大把。   要说她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应该就是那小白花般柔弱可怜的气质,和那把细细软软的嗓音了。幸好她知道自己的弱项,肯在演技方面下苦功夫。   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在温茹的游戏音效下,禹斯墨渐渐也放下了紧张的情绪。   沈初茉垂眸看着剧本,脑中在飞速地模拟表演现场,魔性的游戏音效没有对她产生丝毫的影响   剧本台词她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了,原身靠理论和实践积攒下来的表演技巧也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虽然是第一次真刀实枪地演戏,但沈初茉心里并不慌张。   这就要说到她原来是做什么的了。   在生前,沈初茉的职业是一名女兵。   她执行过大大小小的任务,受伤过、濒死过,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她早就没命了。   当然,最后她还是死了……不过这很正常,她所在的小队执行的任务都很危险,几乎每次都有人受伤,死神一直常伴她们左右。   对于演戏,沈初茉并不陌生。   偶尔的任务需要她伪装成另外的人,为了迷惑那些刀口舔血、防备心重的杀手毒枭一流,她需要能骗过自己的、浑然天成的演技。   这跟宛宁宁在片场学到的可不一样。   在片场错了还可以NG,大不了重来,她和战友们错了可是要没命的。   “下一位,宛宁宁!”   听到叫“宛宁宁”,禹斯墨立马就支棱起来了:“宁宁,快快,到你了。”   “宁宁姐加油!”温茹握紧了两个小粉拳给她加油打气。   沈初茉笑了笑,不急不忙地站起来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身后两人眼巴巴地看着她。   禹斯墨皱眉:“我怎么觉得宁宁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温茹啧啧:“有王者风范。”   禹斯墨:“……”谁?小白花?   指针慢慢地走过了一圈又一圈,禹斯墨忍不住焦躁地走来走去。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温茹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急什么,待得越久才越有希望啊,难道你希望宁宁姐进去不到三分钟就出来?”   禹斯墨:“……”话虽这么说,但这也太久了。   “我着急啊!”   “你急什么,来,坐下,打盘游戏。”   禹斯墨正要朝她开炮,房间门打开了,沈初茉走出来,眼角一片红艳艳似乎是哭过,但看着精神状态却很饱满。   禹斯墨和温茹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前去。   “怎么样?感觉还行吗?”   “宁宁姐,你怎么在里面这么久,导演他们是不是很满意你啊?”   “我感觉还行吧,”沈初茉看起来对自己的表演是满意的,“还得回去等消息。”   “好好好,辛苦了,等温茹结束了我们就去吃饭。”禹斯墨怕影响她心情,不再多问,反正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静待结果就好。   温茹赶忙道:“我要吃酸菜鱼。”   禹斯墨脸一垮:“你就知道吃!再接不到工作,我看你下个月吃什么。”   沈初茉笑吟吟的,看他俩吵。这两人走欢喜冤家路线,别看禹斯墨现在对温茹嫌弃得要死,后期也是她的裙下之臣,甚至为了她不惜放弃自己的事业。   可惜这么深情,却不是男主。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第一次写快穿,请大家多多关照。   开文第一天,评论区有红包掉落哦~ 第2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二)◎   沈初茉之后,下一个就轮到了温茹。   她姿态悠闲,冲两人挥了挥手:“我去去就来。”   禹斯墨对她不做指望,也没之前那么紧张:“去吧去吧,好好表现,别丢公司的脸。”   “咱们公司有那玩意儿?”不等禹斯墨打到她,她赶紧溜了。   禹斯墨叹了口气,“要是温茹能有你一半,我就不用操心了。”   “温茹长得好看,要火不难。”   禹斯墨哼了一声,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沈初茉也没说什么,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同时在思考自己今后的路。   旁边禹斯墨百无聊赖地拿起了她的试镜稿翻了翻。   稿子是先到的他手里,他其实早就已经看过了,大致的剧情都知道。   一开始他看得漫不经心,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沈初茉刚刚是红着眼眶出来……可是这几张试镜稿上,她试镜的女主角,根本就没有哭戏。   温茹进去的时间也不短,但是没等她出来,这边工作人员就走了过来。   “请问是禹斯墨先生吗?”   禹斯墨抬起头,“我是。”   “这边请,我们导演想跟您谈谈。”   有戏!这怕是要找他商谈合作了。   禹斯墨大为振奋,对沈初茉道:“你先待在这里,等温茹出来,我过去看看。”   沈初茉顺从地点了点头。   禹斯墨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进了办公室,才坐下没多久,这部剧的导演和制片就进来了。   双方握过手,导演寒暄了几句。“来啦,禹先生,坐。把你叫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合作的事。”   禹斯墨刚一坐下,就听到制片道:“刚刚我们跟温小姐说,她很适合我们的女主角一角,但是温小姐说,她要问过经纪人再做决定。”   禹斯墨:“……”谁?   他耳朵没出毛病?   “是……温小姐?”不是宛宁宁?   “是温小姐吧?”他这态度,搞得导演都不确定了,转头向制片求助。   制片点点头,“没错,是温茹温小姐,你是她经纪人吧?”   “……”禹斯墨脸色复杂,点了点头,“是的,我是她经纪人。”   “温小姐形象特别好,很符合我们女主角木希这个角色,看你们这边愿不愿意接,条件可以谈。”   ……   回去的路上,禹斯墨像看稀有物种似的,时不时就瞟温茹一眼。   他实在没想到,这么难搞定的角色竟然会被温茹拿下。导演和制片还一副对她青睐有加的样子,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温茹满脸无辜,他看就跟他对视。   “咳,”禹斯墨清了清嗓子,“那个……结果出来了啊,片方那边定了温茹。”   他说着小心地觑了一眼沈初茉,却见她没有任何不高兴地跟温茹说了声:“恭喜。”   温茹表情有些讪讪,“宁宁姐,对不起啊……”   “你是不是想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选上?”沈初茉不带感情地问。   温茹一愣。   她是想这么说,但是这话被沈初茉一说出来,就有那么点刺耳了。   “能选上是你自己的运道,你没有对不起谁,既然接了这个角色,就好好演吧。”   “……”车里的气氛有那么点尴尬,温茹缩在一边沉默不语。   沈初茉只看了她一眼。   禹斯墨莫名觉得,现在的宛宁宁有那么点不好招惹。   “咳,宁宁,你也不要泄气,我再给你找别的戏,下一次我们一定行。”   沈初茉笑了笑,“嗯。”   她知道温茹这个小姑娘没有什么坏心眼,但她在人情世故方面真的有些过于单纯了。   原身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她每次都一副不是故意抢她东西的愧疚嘴脸,说着自己是多么不想要这个角色,认为最该得到这个角色的应该是宛宁宁,她根本配不上这样的殊荣……可能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吧,但每一个字都是在往原身心里插刀。   提醒她,‘看啊,连温茹这样不思进取的人都比你强’,‘你费尽心力,别人却轻而易举,还将你梦寐以求的弃如敝履’。   她说对不起她,她有什么对不起她的?都是公平竞争,谁也没说宛宁宁就该得到这一切。   她自以为是的道歉,像是在不停往宛宁宁脸上甩巴掌一样,只会令她火辣辣的疼。   宛宁宁选择忍着心里的落寞强颜欢笑地安慰温茹,忍到最后心里扭曲,沈初茉觉得没必要,不喜欢听不听就是了。   她以前在部队,手底下管着十几个大姑娘,什么性格的都有,还个个身怀绝技人精似的。   她要压不住,分分钟就能上演一台好戏。   沈初茉一边做知心大姐姐,一边整她们的臭脾气。一帮在外面被人喊姑奶奶的人,愣是被她管得服服帖帖。   没道理到了这儿,她还治不了温茹这样的纯种白莲花。   宛宁宁新戏杀青,最近都没有行程。回到公司后,她马上就钻进了健身房。   在部队里习惯了体能训练,能日跑5公里,沈初茉实在不喜欢现在这副弱柳扶风的小身板。   宛宁宁为了保持身材,每餐的饭量不过一个苹果。这样低的能量摄取,可想而知她的身子骨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所以,沈初茉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喂胖,增强身体素质,争取早日赶上她前世的体格。   在她热火朝天的锻炼时,禹斯墨给温茹报了个表演培训班,打算趁还没进组前,临时抱抱佛脚。   万一到时候因为演技不过关而被退货,那可就太丢人了。   温茹的学习进度还可以,老师都夸她有灵气,领悟能力高。但就是不见她下了课以后再花时间琢磨演技,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禹斯墨担心她管理不好身材,又埋怨她有时间不知道好好看看剧本。   温茹咸鱼一条,任他怎么说,仍然我行我素。   他是真的发愁,不知道手底下两个艺人为什么不能综合一下。   他们公司现在一穷二白,处于创业初阶段,很可能就指着这部戏翻身了。平心而论,禹斯墨希望被选上的是宛宁宁。她不用人操心,自己都会拼了命地抓住这次机会。   可惜片方看中的是温茹……   温茹的确漂亮,只是不适合娱乐圈。她没有事业心,梦想就是每日一壶红枣枸杞,拿着四五千的工资,五险一金买齐全,提前过上养老生活。   禹斯墨觉得,宛宁宁那边还是不能放弃。   就在他想要再给宛宁宁接一部戏的时候,剧组那边又打来了电话……   禹斯墨亲自跑到了公司楼下的健身房,一脸喜色还没褪下,就看到了宛宁宁……在练拳击。   他表情霎时就崩了。   这种心情,就好像看到灭霸穿上了碎花裙。   完蛋了,宁宁果然还是受打击太大了吗?   “宁宁。”   沈初茉听到了禹斯墨的声音,却并没有停下,她打得正投入。   “宁宁,”禹斯墨只好趴到护栏边,探着头跟她说话:“宁宁,《十八岁的木希》那边又打电话过来了。”   沈初茉还是没反应。   禹斯墨又换了一个位置,“他们想让你演女二!”   “好了时间到了,先休息一下吧。”   教练发话,沈初茉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她坐在台边上解手套,语气还是没有起伏:“知道了。”   禹斯墨试探地问:“宁宁,你不高兴吗?”   他以为沈初茉是还惦记着女一的角色。   “没有啊,我很高兴。”沈初茉喝了口水,“流冰这个角色挺好的。”   她说了句让禹斯墨震惊的话:“我本来就试镜的这个角色。”   “啊?你试镜的是流冰??”禹斯墨眼睛都快脱眶了。“你、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我怕你不同意,”沈初茉随口道,“要是没选上,你肯定会骂我。现在这样不是正好,温茹演木希,我演流冰,女一女二全被我们公司承包了。”   禹斯墨黑着脸,“你可真够乱来的。”   但确实像沈初茉说的那样,这个结果对他们公司来说再好不过,所以禹斯墨也不能苛责。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有什么事先跟我商量,别跟温茹学那套先斩后奏。”   沈初茉敷衍地应了。   禹斯墨又开始痛心,一个两个的都不受他控制了。总有种药丸的预感……他沧桑地踱了回去,沈初茉继续练拳。   时间回到试镜那天。   沈初茉看了剧本之后,就决定要改成试镜流冰了。   她早就知道木希这个角色,非温茹莫属,所以一开始就没想着争。   温茹这个人怎么说呢,有点邪性。她是小世界的气运之子,所有的好东西,譬如美貌、智慧、天赋、爱情、地位,世人渴望的一切,她都唾手可得。   即使她的咸鱼心态始终如一,身后也总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推着她往前。   举个例子,假设一场试镜,只有包括她以内的三个人参加,其中两个还是关系户。   那两个关系户都能凭空打起来,最后两败俱伤双双住院,温茹不用试镜就能直接通过。   在小世界的气运还在女主身上的时候,沈初茉可不会傻到硬碰硬,没看原身就被炮灰了吗。   所以女一号的角色还是别想了,有温茹在就不可能是别人。私心里,沈初茉也不想抢温茹的机遇,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不是毁掉温茹,而是拿回她身上属于小世界的气运,将之返还给小世界,以及向原身证明,努力是可以战胜幸运的。   之所以选择流冰这个角色,是因为她觉得可塑空间很大。   反正也选不上女一号,那不如照自己的心意冒险一把。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拿下,所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试镜失败,再去找别的机会就是。   不过幸好,她通过了。   作者有话说:   喜欢本书的亲,记得加入收藏哦~暂定的更新时间是每天上午十点,目前正在日更中。感谢在2020-12-08 09:37:00~2020-12-09 09:2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辋川归来客、长庚贴心小棉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桐木塘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三)◎   “导演好,我想试镜流冰这个角色。”   导演一愣,抬头看着沈初茉:“你要试镜流冰?”   “是的。”沈初茉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她看上去像一株白百合,面容恬淡,脖颈纤细易折,却因为习惯了笔直地站立,骨骼中透着一股坚韧来。   但不论怎么看,她都与流冰这个角色相去甚远。   制片嘴角带上了点轻嘲,似有深意地道:“流冰这个角色的设定可是校花,对形象气质方面都要求特别高,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演好这个角色?”   沈初茉明白他的意思,流冰这个角色的设定很脸谱化,没有木希这个女一号那么鲜活。   木希是日常生活中很常见的那类少女,成绩普通长相一般,但性格单纯善良,也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会出丑会嫉妒,也会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努力。   而流冰这个角色就趋近于完美,她就像一朵带刺的火红玫瑰,拥有第一眼就让人惊叹的外貌,是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   长成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被人仰望的,连女主都得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剧组对这个角色的要求就想突出几个重点:绝美、冷艳、孤清、高不可攀。   所以若是外貌条件达不上,很难展现出剧组想要的感觉来。   君不见,多少女星因为长得一般却强行出演绝世美女的角色,而被全网嘲。   所以沈初茉提出要试镜流冰,在制片看来,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沈初茉也不生气,她嘴角一扯,有那么丝与她外貌不符的桀骜:“首先我是一名演员,学演戏就是为了演什么像什么,如果有必要,哪怕让我演个男人都可以。若是因为自身条件,一开始就先给自己的戏路设下限制,这个不演那个不演,那我也没有必要来当什么演员了。不如去当个网红,卖卖货。”   导演和制片都被她这番话给震住了,这时侧门传来开门声,两人转过头,看到一个肤色苍白、气质有些阴郁的高大男人进来时,都齐齐站起身。   “秦先生。”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编剧,秦裕秦先生。”导演向沈初茉示意了一下。   沈初茉自男人出来,眼珠子就一直黏在他脸上,闻言才克制地收回目光。   她早就知道左侧那面墙壁上镶嵌的是单面玻璃,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们屋子里的情况,但是她没想到里面还真的有人。   这个叫秦裕的,沈初茉知道。原世界线里他就是很出名的作家、编剧,但是传言他身体不好,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在网络上没什么存在感。   沈初茉对他了解得不多,只知道他挺厉害的,后来温茹饰演的几部爆款影视剧都是出自他手。   但她没想到,他真人居然这么帅,比一般的流量小生都不差。   沈初茉其实挺看脸的,没入伍当兵之前,她也是一般的小姑娘。只不过后来习惯了不苟言笑,所以即使看见帅哥也总是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她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身材高大、肌肉健壮、和她一样能力卓越的军人,其实她最喜欢的是病弱公子哥气质的小白脸。具象一点,就是古代那种迎风咯血、有书卷气的书生。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萌点。   没想到刚一穿越就碰上了一个长得合心意的人,沈初茉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秦裕一进来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抱着手闭目养神,言简意赅地道:“你继续说。”   沈初茉知道这是给机会让她说服他们的意思,当下也不怯场,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我认为流冰这个角色还可以更有血有肉,所以我给她写了篇人物小传。在我的想象当中,流冰她出生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父母对她的忽视,导致了她性格的冷漠。她缺爱、没有安全感,选择跟小混混彦殊在一起,是因为他能保护她。很多人都说她狐媚、年纪轻轻不学好,听得多了,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流冰希望,自己是一个像木希那样普通的女孩子。不用因为长得漂亮被人排挤,有一对平凡而爱她的父母。她以前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是认识木希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内心一直都很想做一个好女孩。所以她保护木希,就像保护自己渴望的那份纯真……”   沈初茉说的这些,是根据那几页台词里流冰的部分延伸出来的。   其实流冰的戏份不多,只不过因为比较脸谱化,所以反而容易总结出性格特点。   沈初茉就往前挖了挖,是什么样的原生家庭造成了现在的她。又往后挖了挖,为什么对谁都高高在上的人,却对女主角青睐有加。   秦裕一直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是导演跟制片表情变化比较多。   他们看过全部的剧本,自然知道流冰这个角色其实比较单薄,她给他们的印象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女神、个性疏离不好接近。   电影主要还是围绕木希这个角色,她的爱情,她的友情,才是片中重点。至于流冰,她就像所有人青春中昙花一现的一抹亮色。她的存在,没什么实际意义,但很有代表意义。   剧本没有给她赋予这么多的角色背景,是沈初茉的形容,让他们逐渐看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流冰。   说完了自己对这个角色的想法,沈初茉又开始试戏。   宛宁宁认真到什么程度呢,她把试镜稿中所有人物的台词都背了下来。这也方便了沈初茉,随便演哪一段都信手拈来。   流冰这个角色因为高冷的设定,大部分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台词很少。   不过这难不倒沈初茉,她给自己加了戏。   比如在夜店替女主赶跑骚扰对象时,她手里假装夹了根烟,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出来,立马就有点颓废美人内味了。   沈初茉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她的阅历不是宛宁宁可以比的。   记得以前她进过一个地下赌场,里面养了一批“发财女郎”,她们化着精致的妆容,个个都仿佛天生媚骨,说话的那个声调能酥进人心里,几句话间就让男人心甘情愿地掏出钱包。   她在这里认识了头牌滢雪,那个女人先不说外貌是不是真的碾压其他女郎,总之是个一看就很有故事的人。   你会情不自禁地看着她、听她慵懒地说话,哪怕只是普通的抽烟动作,由她做来都赏心悦目。   沈初茉很能理解,她为什么是头牌。   有七分的美貌,也秀出了十分的风情。   沈初茉饰演的流冰,就有点在刻意地模仿她。   沈初茉一整段都是在无实物表演,导演有些后悔没有提前找个演员跟她对戏。   沈初茉不仅演得好,还渐入佳境。导演和制片不知不觉都看入了迷,当看到沈初茉抄起酒瓶子往人脑袋上砸时,都为她那面不改色的狠戾而心惊。   她整个人都透着对生命的漠然,然而上一秒还面如坚冰不可侵犯的少女,下一秒在经历了脸被划花的惨痛遭遇后,发出了不似人的凄厉尖叫。   这是全片的灵魂黑夜,沈初茉抖着手慢慢抚上脸,像是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恐惧、不可置信、难过、伤心、绝望、崩溃种种情绪浮现在她脸上,眼圈一层一层漫上泪意,直至最后终于压垮她的理智,她开始放声大哭,整间房回荡着她痛至灵魂的哭喊,如同身处炼狱。   绝望的情绪紧紧地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导演泪光闪闪,手都有点抖。   制片看出了他的激动,强行将人按住了,“好了就到这里,到此结束吧,谢谢你的表演。”   沈初茉一嗓子嚎尽了全部的体力,往回收的时候情绪还有点刹不住。   她抬起眼,看到秦裕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然而制片一说结束,他就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仿佛对刚刚这间房子里发生的一切并不感兴趣。   真是个迷一样的男人。   “演技很不错,回去等通知吧。”制片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没明确表示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初茉有心理准备,行了礼就退出来了。   她不知道她退出去后,导演就立马激动地说:“我一定要签下她,她太棒了!很久都没见到演戏这么有灵气的人了!刚刚她那个情绪,层层递进,看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制片能理解导演见猎心喜的心情,他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我知道,她演技是不错,不过我们还是再商量商量,流冰这个角色是不是再找个颜值比较高的人更好……”   事情定了下来,沈初茉就开始做准备了。   她给自己找了位配音老师,想再修练一下台词功底。宛宁宁这把嗓音,又娇又软,她有预感利用好了会是一把利器。   她也要学地下赌场的“发财女郎”们,一出声就能把人酥半边。这个是很有技巧的,影视剧里风情万种的女人说话调子都喜欢百转千回,但一个掌握不好就容易落得媚俗,跟楼里卖的姑娘一样一股风尘气。   所以沈初茉得好好练练,她要将妩媚融进骨子里,即使不刻意,也会不自觉地带出来。   对于上辈子在部队说话基本靠吼的她,有点难……   禹斯墨知道这件事后,对温茹更是怒其不争。   看看,看看人家宛宁宁,自己就知道给自己找老师,一个没多少台词戏份的女二她都知道下苦功去钻研。再去看温茹,明明接的是女一,却一点不知道着急,让动一步就坚决动一步,绝不动两步试试。   她要是在其它事情上,也这么听话就好了,就干不出直播打瞌睡这种事。   偏偏那些粉丝也是邪门了,盯着她打瞌睡都看得津津有味。温茹直播打瞌睡的事,还在热搜榜上冲了下浪,虽然很快就下来了。   禹斯墨实在不能理解,那些人是没见过人打瞌睡吗,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长得好看真的能为所欲为?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今天稍微晚了几分钟。   请多支持一下作者菌叭~ 第4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四)◎   角色定下来之后,没过多久,沈初茉和温茹两人就进了组。   这一次到底还是不一样了,前一次宛宁宁没能拿到女主的角色,流冰是另外一位90后小花演的。那位小花颜值很高,本就是模特转型过来 。但性格不怎么好,给当时的女主角温茹使了很多绊子。   但是没用,女主光环坚不可摧,一切物理、化学攻击都会自动反弹。   后来小花想攀上这部剧的投资商,使尽浑身解数勾、引,最后却便宜了女主。   嗯,这部剧的投资商,就是小世界的男主,温茹的官配。   能坐上男主位置的人,想也知道有多壕。   就比方说禹斯墨,他其实是个隐形的富二代,家里搞房地产的,只是坚持要开娱乐公司,所以才会跟家里人闹不愉快自己搬出来。但他那么有钱,却也只能混得个男配。   这就是差距。   这次没有小花助攻,也不知道男女主会变得怎样。   除了上面说的,沈初茉发现还有件事变了——剧本不一样了。   原来的电影,宛宁宁可是看过的。   那时候流冰这个角色可没这么多戏份,小花的演技不很好,演出来的流冰让人感觉除流美貌一无是处,就是个工具人。   但是沈初茉手里这份剧本,流冰的戏份多得快赶上男主了,戏份一多对演员的要求也高,照这个剧本拍出来的流冰,一定不像小花演的那么空洞。   所以是为什么呢?编剧改了剧本?   沈初茉想起秦裕那张病弱苍白的脸,他可真好看,轮廓分明,下颚线精致,眸如点漆,这副样貌不知道迷倒过多少少女。   沈初茉本以为进了剧组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因为传言一直都是他不爱跟外人打交道,总是藏在幕后。   但没想到,她一进剧组,秦裕就直直地向她过来了。   “剧本看了吗?”他上来就问。   沈初茉闻到一股新雪般干净凛冽的气息,一如秦裕这个人。   “看了。”   “怎么样?”   “剧本很好,”她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改了剧本?”   秦裕面不改色:“是。”   他这么直接,倒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剧本是我以前的练笔之作,本来我对流冰这个角色不太喜欢,不过听你那么一说,我觉得还挺有意思。”   所以回去就改了剧本?   沈初茉挑了挑眉,原来的剧本是小清新风格,商业性质够,但艺术气息不足,被秦裕这么一改,就有点文艺起来了。   原来的这部电影只拿了一个最佳cp奖,这次或许能多拿几个?   “我很期待,你演的流冰。”秦裕的眼睛很黑,认真地看着人时,仿佛眼睛里只有这一个。   沈初茉笑了一下,收起剧本:“我会不辜负你的期待。”   《十八岁的木希》其实讲述的就是平凡少女木希的少女时代,温茹前期要扮丑,这样等到后期才有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惊艳之感。   导演原本还很担心,女一和女二的颜值与角色设定不符,会惹来争议。   毕竟把温茹跟宛宁宁放在一起,有眼睛的都看得出,这两人的颜值差距。   温茹身为小世界的女主,自然是最高顶级配置,丰胸细腰大长腿,任何美好的词藻都能堆砌在她身上。   跟她一比,宛宁宁就像一根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好身材是长期饿出来的瘦弱。   不过还好,沈初茉一过来就停止了原身的节食,一边吃一边锻炼。她现在胖了点,但肌肉更紧致,所以腰身还是那么纤细。   刻意地打扮过后,身材优势显现了出来。宛宁宁的长相比较寡淡,走的小白花风格。但是沈初茉不想做小白花,她想做霸王花,一看就不好欺负的那种。   她跟化妆师说,想尝试一下港风复古妆容。从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她就觉得港片里的女性很美,个个风姿绰约,美得倾国倾城。   到现在,她的审美依然没有改变。   化妆师对着她的脸端详了半天,最后觉得可以一试。两人窝在化妆室倒腾了几个小时,最后出来的效果让人惊艳了。   宛宁宁五官秀气小巧,素颜的时候看着就是清粥小菜,但是上妆后的可操空间很大。第一次挑战港风复古妆容,化妆师也没有想到,她可以这么艳光四射。   “哼哼,我的手艺还是没有退步嘛。”化妆师洋洋得意。   帘子被撩起,穿着一身宽大陈旧的T恤长裤故意掩盖身材、脸被粉底遮得有些黑的温茹,看到明艳动人、处处散发着女人味的沈初茉愣住了。   下一秒,她朝沈初茉扑了过来:“呜呜呜,宁宁姐,为什么你这么漂亮?我好丑啊!呜呜呜呜呜……”   她哭得真情实感,把化妆师跟造型师都逗笑了。   “好了别哭了,谁让你是女主呢。”   “不哭不哭哦,咱以后会变漂亮的,我保证以后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女主果然团宠属性不变,到哪都是被哄着的。   沈初茉扳着她的脸看了看,别说,细腻瓷白的冷白皮一被遮住,颜值果然降了不少。就剩那双眼睛乌溜溜的,盛满灵气。   “一白遮百丑”,古人诚不欺我。   没了给女主使绊子的小花,剧组气氛很和谐。这一和谐,效率也上来了。   沈初茉演技过关,拍戏速度很快。温茹虽然经验欠缺,但是她成长的速度也很快。   木希这个角色对她来说难度不大,所以一到休息时间,她就精力旺盛地跟男主角在片场嬉闹。   男主角是一个男团的成员,名气不高,但长相气质都很不错。   他们俩确实是郎才女貌,不然也不会在原世界中获得“最佳cp”的称号了。   他们俩关系好,剧组是乐见其成的。镜头会把他们的互动记录下来,这些以后都是物料。   沈初茉不爱夹在他们中间,她休息的时候就喜欢跑步锻炼,想把身体状态慢慢调整到跟原来的自己一样。   剧组的人都暗地里赞她敬业,拍戏还不忘保持身材。   咸鱼一挂的温茹和她的小伙伴,对她是肃然起敬,然后敬而远之……   秦裕经常会过来,来了就在边上看着沈初茉演戏。不过等她结束,他人往往就不见了。   这人神出鬼没的,沈初茉也习惯了。   拍戏拍得很顺利,一周后,场务过来告诉他们,投资商来探班了。   沈初茉眼神一闪,心道男主这是要登场了。   她悄悄往温茹的方向瞥了一眼,她正没心没肺地跟男主演比塞转书,一点没把投资商放在心上。   下午有一场戏,几个演不良少女的“恶毒女配”,要欺负温茹饰演的木希,然后木希再勇敢反击。   小场面而已,但拍的时候却出了点意外。   欺负温茹的那个女配,推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左脚绊右脚摔了一下,顺势就把温茹推得撞到柜子上,柜子上堆的一些杂物顷刻间就砸了下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将温茹一把罩住了。   看到这一幕,沈初茉心里是感慨万千。   生活永远比电影更狗血,看看人家这女主当的,多有仪式感。没有了故意使绊子的心机小花,还有意外啊。   剧情大神分分钟就给你来场浪漫的邂逅!感不感动?   不敢动不敢动。   导演惊叫一声:“徐总!你没事儿吧?”   他这一声打破了男女主之间的对视,温茹不好意思地从男人怀里钻了出来,小声道了谢。   徐克利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冲过来的导演矜持地说了句:“我没事。”   小插曲过后,戏继续拍。这时候轮到沈初茉上场了。   在找茬的不良少女被木希激怒后想打人时,坐在窗台上看书的流冰忽然道:“吵死了。”   这句话明明语气淡淡的,却让人不自觉地停下了。   所有人转头看向那个气质格格不入的少女,当她放下书向这边走来时,不良少女们都只能愣愣地看着,完全没有刚才耍狠的样子。   “我说你呢,丑八怪。”沈初茉平平淡淡一句话,如利刃刺穿了为首那个不良少女的皮肉,几乎是顷刻间她脸涨得通红。   “关你什么事,我又没得罪你!”她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敢对面前这个女孩做什么,憋屈得都快炸了。   “你的声音吵到我了,”沈初茉挑了挑眉,把目中无人的样子做到了极致,“声音难听就少说话,没人跟你说过,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乌鸦吗?”女孩的调子,酥得即使是骂人也想听她多说几遍。   “噗~”是木希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简直是在不良少女胸口上开了个洞。   她再也控制不住上涌的恶意,表情阴狠地盯着流冰:“你以为有彦殊护着你就没人敢动你了吗?”   话音刚落,她立马就被扇了一个巴掌。这巴掌来得太快,她被打完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愣怔样子,旁边木希也惊呆了。   罪魁祸首却轻飘飘地放下了手,仿佛她刚刚只是拍了只苍蝇。   “我就打你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Cut!”   导演对刚刚的画面非常满意。沈初茉完全在气势上压倒了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女”,还把对方的情绪带入了进去,跟她搭戏的女演员戏都好了不少。   刚刚那巴掌干脆利落,虽然知道她在施暴,可却让人情不自禁冒出“好爽”两个字,还想倒回去重看一遍。   沈初茉演的流冰就是有这种魅力,无论做什么都会得到别人的偏爱。   这么说吧,从她出场开始,就没人能从她脸上移开目光。   包括徐克利,也不能免俗。   跟妆容精致、小脸好像在发光的沈初茉一比,妆后皮肤稍嫌黯淡、气质中庸的温茹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下了戏,沈初茉就收起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拿了好吃的去哄被她扇耳光的女演员。   为显真实,导演的要求是真打。虽然沈初茉下手很有分寸,那巴掌声听着响亮,女演员的脸却连红都没红,但她觉得一个小姑娘大庭广众之下被打脸,还是受委屈了。   她心里过意不去,所以特地请人帮忙带了许多零食瓜果,一股脑地往人怀里塞。   女演员简直受宠若惊,就算有再大的心理阴影,这会儿也被填平了。   她旁边那些演她跟班的小姐妹,看到这么多的好吃的,脸上纷纷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甚至都有点恨不得刚刚挨打的是自己了。   温茹酸酸地凑了过来,撒娇着道:“宁宁姐,我也想吃。”   沈初茉拿出了特意留开的奶茶……温茹一脸喜色地拿着跑开了。   沈初茉有些得意,不是她吹,虽然她对谈恋爱一窍不通,但对这些小姑娘,那是一哄一个准。   作者有话说:   歪?有人在看吗? 第5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五)◎   晚上,投资商请客吃饭,导演就宣布提前收工了。   沈初茉和温茹一道在化妆间收拾,化妆师的助理过来问:“这是你们谁的房卡,掉在地上了。”   沈初茉一看,“哦,我的。”她没有出门背包的习惯,出来房卡就随手揣兜里了。应该是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谢谢啊。”   化妆师助理看她又揣牛仔裤口袋里,不放心地道:“你小心点,你那个口袋很浅,别又掉了。”   “没事,只能先这样了,明天我就带个包。”   温茹擦着卸妆水道:“宁宁姐,不然就先放我包里吧。”   沈初茉想了想,也好。   两人一起去赴宴,酒过三巡,席上一个劲给徐克利劝酒的导演,第一个倒下了。   他这一倒下就宣布一个讯号,可以回去了。   沈初茉和温茹这样的女演员喝的都是果汁,席上早就没她们什么事了,她们就提出了先走。   沈初茉的卡是放在温茹包里的,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到了酒店,温茹却忽然找不到她的房卡了。   “奇怪,我明明放在这里的啊,怎么不见了呢?”温茹快把她的包整个翻过来了,却还是没有看见沈初茉的房卡,她急得不行。   “我真的就放在这个夹层里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宁宁姐你看着我放的,我特意把你的放夹层里,我的放在外面的拉链口袋。你看我的还在这里,你的怎么不见了呢?”温茹漂亮的脸蛋上全是迷茫,“我没有拿出来啊……难道是拿镜子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了?”   沈初茉眉头一皱,“打个电话问问还在吃饭的人,有没有看见一张房卡。”   温茹连连点头,挂完电话后苦着脸道:“他们都说没看见,餐厅的服务生也都说没看见。宁宁姐对不起啊……”她已经认定是她不小心搞丢了沈初茉的房卡。   沈初茉眉头舒展,听到这话反而想开了:“算了,我去找前台,你先回去吧。”   叫前台给自己开了门,沈初茉就进房间洗漱了。躺上床时她在想要不要换间房,毕竟房卡丢了等于埋下一个安全隐患,要是别人捡到晚上偷偷来摸她的门……   沈初茉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换房。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沈初茉从猫眼一看,竟然是徐克利。   他来做什么?   “徐总,有事?”沈初茉打开门。   徐克利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刚沐浴过,身上还裹着浴袍,头发吹过后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只剩下发尖还有点湿。跟白日骨子里都散发着妩媚不同,此刻她的眼神像被清水洗过般澄澈,一张小脸也是素净。   很少有女人在他面前素颜,分明不做打扮,半点引诱的意味都没有,但徐克利想到她白天的样子,再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反差魅力。   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尖夹着一张房卡:“你的。”   沈初茉惊讶地接了过来:“被你捡到了?”   徐克利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从别人那儿拿来的。”   沈初茉表情顿时一变。   吃饭的时候,徐克利亲眼看到剧组的男场记端着杯酒在女演员那桌徘徊,后来更是趁有人去洗手间后顺势坐下。徐克利起了疑心,就一直默默注意着他。   于是就让他看见,他悄悄把手摸进了温茹的包里。这个动作他进行得很小心,总共摸了三次,才终于摸出一张房卡。   徐克利眼神晦暗地喝了杯酒,见那名男场记出包厢之后,就跟了上去。   男场记哼着歌,正想着怎么把摄像头安在温茹的房间内,就被人揪住领子摁在了墙上。   “我已经告诉导演,让他把场记开了。”徐克利冷肃地道,“你不用担心。”   沈初茉目光变来变去,有些一言难尽。所以她这是代温茹走了剧情,享受了一把女主的待遇?   还有这男主是怎么回事,百分百英雄救美的设定吗?原世界线也是,女主一旦有什么事摆不平,就到了他大显身手的时候。所以显得他这个男主,格外的有手腕。   但是沈初茉不喜欢他,因为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被他摆平的人之一。   不是她代入感太强,而是宛宁宁最后是染上毒品才抑郁自杀的。   作为一名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的模范标兵,对毒品那是相当深恶痛绝,所以男主的行为她实在不敢苟同。   “谢谢,那徐总,晚安。”门在眼前毫不留念地关上,徐克利不由一愣。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小演员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   为什么?徐克利真情实感的疑惑了。   《十八岁的木希》还在有条不紊地拍摄着,沈初茉的新工作却来了。   “我给你接部综艺,叫《我爱田园》。节目现在还在试播阶段,他们正在找第一期的嘉宾,主动联系的我,想让你来。”这是禹斯墨打电话告诉她的。   综艺现在很热门,很多明星都指着一门综艺炒热自己。这也就导致各种五花八门的综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我爱田园》听名字就知道是打算做一档田园类的综艺节目,这类综艺节目已经有了,但是在宛宁宁的记忆里,没有大爆的。   导演组估计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火,所以打算先试播。找了沈初茉这么个戏红人不红的小花,估计也是纯属无奈。   不过沈初茉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她现在缺的就是各种机会,不论什么工作都要好好把握。   节目沟通好后,沈初茉就请了两天假,坐飞机去录第一期的《我爱田园》。   录制地点在蜀川的一个小山村,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果然是地道的田园风光。   沈初茉跟着节目组的车来到一座低矮的平房前,这是很普通的农家小筑,收拾得很整洁。廊上挂着几条风干的腊鱼、腊肉、腊鸡。院子里养着鸡鸭鹅,旁边还辟了块菜地,里面种着时兴蔬菜。   一切都是那么生活化。   这里的气息,让沈初茉觉得很怀念,然而后来到的嘉宾,一个个脸色却不怎么好。   过气女演员朱曼:“你们节目组也太穷了吧,就让我们住这儿?”   老戏骨孙鹏:“这院子里怎么还养着鸡鸭啊,还有一只鹅?哎哟这些家禽最脏了,拉得到处都是。”   十八线小生岳海阳:“这里怎么只有两格信号?卧槽,游戏都打不了了。”   沈初茉:“……”她预感到嘉宾阵容不会怎么强,没想到还真就在她的最低预期值上——她竟然是所有人中,目前圈里活跃度最高的。   孙鹏还在那里嚷嚷,“我先说好,反正我是不会清理的,我年纪大了,我弄不来那个。”   沈初茉已经进了屋,开始打扫起她的房间。   照计划,她是跟朱曼睡一个屋,她还在打扫的时候,朱曼进来了。捂着鼻子看哪儿都嫌弃,好像受不了屋里的味儿。   沈初茉没管她,她却主动跟沈初茉搭起了话:“诶,你怎么会来,你受得了这环境吗?”   “经纪人帮我接的。”沈初茉不欲多说,垂眸认真地擦着桌子。   “你擦那么认真干什么,我们又住不了几天。”   “反正闲着也没事,你也来吧。”   “我不擦,我都后悔来了,这样的节目播出去有什么人看啊。”朱曼虽然过气,但她还是很心高气傲。她本来就不想接,嫌这档节目没流量没热度,连个大腕点的嘉宾都没有。是她经纪人非要她来。来了看到这里的环境,她就更加嫌弃了。   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档节目会爆,所以根本就不想好好表现,只想等两天一过就收拾东西走人。   嗯,照她的想法,行李都不用拆了。   沈初茉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既然来体验生活,那就得尽力让自己这两天过得舒坦。   她把桌子整理好之后,拿出张一次性桌布,简约的粉色格子,一下子就将有些年头的老木桌修饰一新。   然后她拿出了自己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可爱的蘑菇头小夜灯,两本书,自用玻璃杯,甚至还有一瓶香薰。   她把香薰插好,去外面摘了点野花,插在捡到的塑料瓶里,置放在桌面上。   稍稍这么一布置,房间就多了许多生活气息。淡淡的香味浮动,让人闻了心情愉悦。   沈初茉满意地拍了拍手,闲下来之后就觉得肚子饿了。   今天没有任务,导演组只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好,还剩一个嘉宾马上就到。   沈初茉来之前就知道在这里要自己做饭,所以她一转身就钻进了菜园。   摘了几颗青菜西红柿,挖了几块土豆,沈初茉又去鸡窝里摸鸡蛋。其他人看她忙上忙下都漠不关心,只有孙鹏问了一句:“丫头,你会做饭啊?”   沈初茉点了点头,“会。”   “那今天的晚饭就交给你了。”蹭吃的目的很明确。   沈初茉面相显小,看着柔弱,其他嘉宾就觉得她是一个老实能干的,连导演组都准备好要给沈初茉立勤劳朴实的人设了。   她倒无所谓,反正她自己也要吃。   在院子里洗菜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兜头罩了下来。沈初茉抬头一看,居然是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地看着秦裕。   “我来录节目啊。”   “……你不是编剧么?”   秦裕没说话,递给她张名片。   沈初茉低头一看:“嘉行娱乐有限公司签约男艺人——秦裕。”   “……”   “你转幕前了?”   “没有,挂了个名。”为什么挂,他没有说。   沈初茉也没问,知道秦裕也在,她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这两天你就跟着我吧,保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秦裕看着她的笑容,苍白的唇角渐渐上扬。   “好。”他声音轻飘飘的,出口就散在风里。   作者有话说:   卑微作者在线求fafa~ 第6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六)◎   沈初茉手脚麻利地做了几个素菜,切了一小条腊肉,用大蒜叶炒了。   这里还是用的农村大土灶,秦裕这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就在旁边给她烧火。   烧火也不难,留神把中间空出来就行了。秦裕做得很认真,眼睛映着火光看上去亮亮的,似乎颇得意趣。   还是沈初茉说够了,他才停止往里头添柴。   没事可做,他又把目光转到沈初茉身上。沈初茉不想头发沾上浓重的油烟味,就在头上包了块布巾,腰间还系着围裙。跟电视剧里的农妇一个打扮,看上去就是个地道的农村俏媳妇。   这时候的她又不像那个自负的女明星了,她似乎什么身份都能接受良好。即使戴着一块老土的碎花头巾,围着灰扑扑的围裙,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菜上桌后,其余三个嘉宾就自动围了过来——他们也都饿了。   不用沈初茉说,他们就自己盛了饭,第一筷子都伸向了那盘唯一的荤菜。   秦裕等沈初茉坐下,才跟着她一起动筷。   其他人沈初茉都不关心,只问秦裕饭菜合不合胃口,喜欢吃什么,以后再给他做。   秦裕在家里吃的是高级营养师给他精心烹制的营养餐,对比起来,面前的农家菜真的算得上粗糙。   但是闻着实在太香了,他难得被勾起了食欲,一筷子一筷子吃得特别认真。   沈初茉不时偷眼看他,明明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她就是觉得好萌啊。   沈初茉喜欢照顾别人,她要是对一个人有好感,就会事事都想着他。所以沈初茉一直觉得,自己要是有一个对象的话,她一定会非常乐意养着他,像养宠物一样都乐意。   而秦裕,他又实在有些生活不能自理。   他这次过来,带了一次性的四件套,够两天的量,但是他装了半天,一个枕头都没装进去。   沈初茉给他看笑了,上手接过,三下五除二就把枕头塞进去了。   床单和被罩,她也给秦裕弄好了,原本有些粗陋的木床,一下子成了酒店风。   秦裕眼角有餍足,不但不见外,反而还提了条件:“我也想要你桌上的那种花。”   于是沈初茉又去给他弄了个花瓶。   “你的蘑菇灯在哪儿买的,我也想要一个。”   “你的书借我看看。”   “香薰味道不错,什么牌子的?”   “我渴了,有水喝吗?”   秦裕就像一个初初睁开眼睛的雏鸟,只知道跟着沈初茉,对沈初茉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第一天初来乍到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事,但是第二天起床后他们就要开始干活了。   早饭落在了沈初茉头上,朱曼就要去喂鸡鸭鹅。孙鹏要给菜地浇水,岳海阳扫地,秦裕还是烧火。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闹腾起来了,沈初茉从窗户里一看,原来是那只大鹅,正追着朱曼啄。   朱曼本来一开始喂得好好的,把青菜叶撒在地上,鸡鸭鹅们就会过来吃。但是她嫌那只大鹅吃得太多了,于是就用脚驱它。她哪知道农村的大鹅那么凶,被驱了两下就恼了,冲上去就要啄她。   朱曼被追得吱哇乱叫,满院子疯跑。岳海阳拄着扫帚在旁边看着,乐得东倒西歪。   朱曼实在不知道往哪儿躲就进了篱笆,孙鹏急得拍腿大喊:“别,你别引它过来,哎呀,菜都被踩坏了!”   简直一团乱。   沈初茉摇了摇头,摊了几张鸡蛋饼,熬了一锅青菜粥,就把早饭弄好了。   田园综艺,看的就是平时生活优越的城里人,到了农村各种鸡飞狗跳、手忙脚乱的样子。   鸡飞狗跳是属于别人的,沈初茉在这里度过了非常悠闲的两天。   她骑着三轮车带秦裕兜风,拿锄头上山挖红薯,拢个火堆埋进去烤,挖到蚯蚓就用竹子自制鱼竿,钓上大鱼龙虾就加餐。   秦裕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些在农村很常见的娱乐,沈初茉像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下田插秧下河摸鱼就没有她不会的。她还教秦裕怎么吹叶子,还带着他一起做腌萝卜、一起磨豆子煮豆浆。   田园风景很美,在这里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但秦裕还是觉得两天太短。   沈初茉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没累到,也没觉得哪里不适,几乎快忘了自己身体不好的事实。   他很期待沈初茉说的,等到了冬天去挖竹笋,竹笋炒腊肉味道一极香。她还说要去荷塘里采莲藕,莲藕炖猪骨鲜得能把舌头吞下。   秦裕是个不重食欲的人,但沈初茉总有办法勾起他的馋虫。   可没等两天彻底过去,禹斯墨就找来了。   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沈初茉被人扒了。   事件起因就是有人在网上放了一张图,标题是“乘风老总徐克利酒店私会女明星”。   照片拍的就是徐克利来还门卡的那次,和沈初茉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   本来一看标题就知道针对的是徐克利,照片里的沈初茉穿着浴袍,脸上特意打上了马赛克。   但有网友神通广大啊,几下就扒出了徐克利“夜会”的女明星身份。   “没想到啊,宛宁宁居然跟乘风老总有一腿。”   “说实话,我才知道她叫宛宁宁。”   “该不会是某女星扒着徐炒作吧?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就被拍到了。”   “很有可能。”   “照片上两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吧?”   “一定要抱在一起你才相信?大晚上的,没有关系的男女怎么会去对方房间?”   “女方还穿着浴袍,一看就是洗完等着的。”   “我不相信,除非徐克利亲口承认。”   “徐克利怎么会看上宛宁宁?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啊,一脸苦相。”   “徐克利会承认就有鬼了,人家就是玩玩。你信不信,他肯定会否认跟宛宁宁有一腿。”   “本来就没有的事也不能否认了?”   “兴许人家是男女朋友呢?”   “别闹,徐什么身份,能找一个女明星谈恋爱?肯定只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要是认真的,我把头割下来。”   事情在网络上经过两天的发酵,愈演愈烈。乘风那边澄清过“不是事实”,但宛宁宁一直没有出现,让网友们议论纷纷。   禹斯墨特地赶过来,就是想带沈初茉回去解决这件事。   沈初茉想了想,与其回去发声明,不如在这里现场开直播。   她去了村长家,村长家有网,站在院子里都连得到。   沈初茉开了直播,屏幕里出现一张尖尖的小脸:“哈喽,大家好~我是宛宁宁。”   “这几天网上有一些关于我的传言,我想澄清一下。”   “开始之前我想先交代一下,我之所以一直没出现,是因为我这两天都在乡下录节目。”沈初茉用手机拍了拍周围的景色,“看到了吗?村里信号不好,这两天我一直没有上网,所以不知道这事。刚刚我的经纪人过来接我,我才知道。”   “我现在在村长家里,连的他家Wi-Fi。”   “照片里那个人的确是我,那天我们剧组的人跟徐总一起吃饭,我的房卡不见了,找了前台才进门。徐总恰好捡到了我的房卡,所以过来还我而已。前后……不超过两分钟,徐总就离开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剧组的人还有酒店前台都可以为我证明,我确实是弄丢了房卡。大家不要再胡乱猜测了,我跟徐总,我们不熟。”   沈初茉余光瞥到给她急忙打手势的摄像导演,福至心灵地道:“哦,对了,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我的新综艺,《我爱田园》。下周六就要在番茄网跟大家见面了,请大家多多关注。”   “好了,宁宁这就要回去拍戏了,希望可以早日以作品的形式跟大家见面。白白~”   沈初茉也不管网络上的反应,说清楚之后就下播了。   从开始到结束,她一直很冷静。在秦裕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的时候,她说了句“不需要”。   她没指望靠这场直播盖住所有声音,只是必要的说明还是要有的。至于别人信不信……有些人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狡辩。对那类人,沈初茉就不费力气了。   网络舆论始终会伴随演员的职业生涯,真真假假,群众已经辨不太清了。沈初茉清楚她最重要的,还是要有成名的代表作。有作品,才有底气,才能真正在娱乐圈立足。   再有,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沈初茉相信,徐克利身为男主,一定会将此事摆平。   身为男主,怎么能跟除女主以外的其他女人牵扯过深呢,对吧?   果然,在沈初茉发声过后,乘风紧接着发出一则视频,是截取的酒店监控。上面显示,两人确实只是面对面说了几句话,还是沈初茉先把门关上的。   两人之间有一腿,纯粹是无稽之谈。看得出沈初茉也完全没有勾搭这个商业新贵的意思,不然关门不会那么痛快。   在这之后,乘风又发出了一张法律传单,起诉《十八岁的木希》剧组前场记陈某某,故意造谣诽谤,捏造是非,抹黑乘风总裁徐克利的名声。   文章还指出,陈某某偷女明星房卡,被徐克利当场抓获,因此丢失场记的工作,所以才怀恨于心,想要报复。   于是说沈初茉是故意捆绑徐克利炒作的声音,也消失了。   网上一致对外地谴责那名男场记,对被偷走房卡的沈初茉也表示了同情。   倒霉,遇上这么一个变.态。要是没有徐克利,她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呢。好不容易躲过一劫,又被牵连进“夜会门”,莫名其妙就被拉出来冷嘲热讽,简直就是祸不单行。   沈初茉莫名其妙的,就赚了一波好感。   看来代女主走剧情的事,还有后续。遭栽赃抹黑,然后反转打脸,怒赚一波好感这种事,不是一向都是女主专属吗?   看来跟男女主走近了,难免受剧情大神波及。   沈初茉真没那么想要这份殊荣,她就想默默地拍戏,用作品说话。   作者有话说:   初茉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小裕习惯了被人照顾,两人天生一对。 第7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七)◎   回到剧组后,沈初茉又见到了徐克利。   “宛小姐,之前的事我感到很抱歉,连累你了。”   “徐总也是因为帮我才会被人报复,说起来,应该是我连累徐总才对。”有一说一,这件事沈初茉真不怪徐克利。   “宛小姐果然是明事理的人,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宛小姐吃个饭?”徐克利尽显绅士风度,话说得很漂亮,“算是我给宛小姐压压惊。”   沈初茉:?   她不是很明白男主这个操作,他不是应该对除女主以外的女人都不屑一顾吗?原世界线中,他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被女主深深吸引住了目光,从此总借着探班的机会请她吃饭……   听起来有点耳熟啊,她要是答应去吃饭,不会又发生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好啊,不过光我们两个吃太冷清了,徐总不介意多几个人吧?”   徐克利微微一笑,“不介意。”   于是乎,整个主演阵容加导演,以及秦裕这个便宜编剧都一起去了。   一帮人分了四桌,挤满了整个大排档——徐克利把选择权交到沈初茉手上,沈初茉就选了大排档。   剧组的人都爱这些街边小吃,格格不入的只有穿着昂贵西装的徐克利一个人而已。秦裕跟着沈初茉混了两天,浊世贵公子的形象已经破坏得差不多了。他现在在沈初茉眼里,就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需要被呵护的大龄儿童。   秦裕从不吃这些街边小吃,他的肠胃比较脆弱,像沈初茉自己在农村做的家常菜还好,吃这些重油重调料、食材不知道新不新鲜的小吃,就容易出问题。   所以来了也不吃,只端了杯温水慢慢地喝着。   徐克利也没吃,他没有办法像其他人一样毫无形象地撸串,看到那些被大把调料粗糙烹制出来的食物,也觉得倒胃口。   今日的约会跟他原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会跟沈初茉两个人一起坐在高档餐厅里,一边享用昂贵的鱼子酱,一边对酌。   但没想到,沈初茉跟她饰演的流冰不太一样。他原本以为她是一朵孤傲难折的花,没想到真正的她只是普通市井小民的做派。   徐克利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初茉,忽然旁边一副柔若无骨的身躯歪了过来。徐克利一怔,鼻尖霎时闻到一股幽香。   温茹抬起头来,双颊坨红,媚眼如丝,这副勾人的模样,一看就是喝多了。   沈初茉简直目瞪口呆,一瓶草莓味的锐澳,这就倒了?   她看向自己手边的二锅头,心情复杂。这女人跟女人,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不过她就算醉了,怕是也只会撒酒疯,没有这般娇媚动人的姿态。   “你是谁啊?你怎么有两个头?”温茹迷迷糊糊地仰头看着徐克利,一张口,徐克利就闻到了一股甜蜜的草莓味。   怀里的少女,现在整个就像一只大草莓。   “你别动,”醉酒的温茹胆大包天,双手捧住了徐克利的头,“晃得我头晕。”   “那个,徐总,不好意思,我们家温茹喝多了。“沈初茉讪讪地道,“要不我跟您换个座位?”   沈初茉只是客气地问问,屁股仍然坐得四平八稳,因为她私心认为,男主现在还不定怎么乐在其中呢。   果然,徐克利道:“不用了。”   接下来,成了一只猫儿的温茹,就可劲地折腾着徐克利。沈初茉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肩头一重。她转过脸,只见秦裕跟对面温茹一个形态,鼻息一出,就是一股二锅头的味道。   沈初茉:“……”   夭寿啰。   最后沈初茉只能先把人弄回了酒店,还好秦裕虽然醉,但还没醉到走不动路。   他住的是酒店最顶层,连导演都住不起的总统套房,里面格局抵得上一间小公寓。   沈初茉把人送到床上后,就想去给他接杯水,人还没站起来,就被秦裕一把抓住了手。   “别走。”   沈初茉只得解释道:“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杯水。”   秦裕脑子转得比平时慢,反应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沈初茉去接了杯水,看着他慢慢地喝下之后,又去洗手间拧了个毛巾,给他擦了擦手脸。   “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沈初茉温声问。   秦裕黑漆漆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苍白阴郁的气质消失不见,只剩下可怜。他盯着沈初茉不说话的样子,让沈初茉心都化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饿不饿,吃点粥?”   因为声音压得低,她不自觉靠近了点,就见秦裕眼神闪了闪,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沈初茉克制着没有给人一肘子,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人摁在了床上。   秦裕压在她上方,微微喘气,领口的扭扣开了一颗,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   沈初茉在心里流了一地的口水,看着秦裕的眼神仍然清明。“干什么?”   都被人压到身下了,还平静地问对方干什么。秦裕不知道是该说她心大,还是怀疑她没把他当男人。   喝了酒情绪就来得比较猛烈,做事容易失分寸。秦裕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顿了一会儿后,慢慢地松开了手。   沈初茉坐起身,仿佛无事发生一般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秦裕抿着嘴没有说话,沈初茉就当他同意了。   关上门,她才迟疑地抚上心口的位置,想到房间里那个人,脸上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来。   她感觉得到,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在渐渐变得不一样。   对沈初茉来说,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的每一天都当是赚来的,比起从前当兵时,她做人更要果敢许多。   就算真的迎来一段新的关系,她也不会感到害怕,更不会因为遥远的未来就瞻前顾后。   没错,她现在是活着,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呢?当时死的时候,发生得也很突然啊。还很后悔,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去看过大好河山呢。   成为宛宁宁,本就是一段全新的旅程。沈初茉已做好准备,用心去享受。   感情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   《十八岁的木希》拍得很快,沈初茉后续没多少戏份,再过不久就要杀青了。   周六,《我爱田园》第一期准时播出。   因为没钱做宣发,也没什么大咖嘉宾,所以这部网综关注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沈初茉前不久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才让不少人顺带注意到了这部综艺。   但不管怎样,至少也是沈初茉第一次参加的综艺,里面还有秦裕。   所以正式播出的那晚,沈初茉和秦裕一起窝在总统套房里,用高端的投影仪设备收看了。   不得不说剪辑真的是综艺的救命良药,把两天内庞杂的镜头剪一剪,拉出最精华的片段,加上字幕和特效,立马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主要撑起这部综艺的,还是沈初茉,再外带一个秦裕。   沈初茉在节目里的各种神操作,让人看得大呼过瘾。对这名女星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剧里浅薄的认识层面上的网民,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名宝藏女孩。   大大小小的农活,就没有她不会的。到了乡下那样的地方,也有办法地让自己过得很好。   还有她玩的那些花样,也勾起了不少农村出身的人的回忆。   就像是满级玩家进了新手村,跟她一比,其余干啥啥不行,鸡飞狗跳第一名的嘉宾,就废得很搞笑了。   那些人,真的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网上的人都不认识秦裕,但对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很有好感。   看到他像个巨婴一样粘着沈初茉,让她做这做那,又对她言听计从,都被萌得一脸血。   “笑死我了,不行,我一定要把宝藏综艺安利出去。”   “小哥哥太可爱了叭,乖乖坐在三轮车里的样子让我好想把他带回家。”   “同。”   “一分钟,我要这个男人所有的资料。”   “节目组这是哪儿找的嘉宾啊?预计又是下一个爆款。”   “宁宁小姐姐和秦裕小哥哥好般配啊,我组他俩的cp没人反对吧?”   “cp粉们还等什么,视频剪起来啊,同人文写起来啊,微博打卡建起来啊!这么高亮的cp都不粉,非要把狗粮塞你嘴里才知道啃吗?”   沈初茉:“……”老实说,被人这样起哄拉cp,尤其另一位当事人还在身边的情况下,沈初茉就是再心大也感觉到了一点不自在。   当然了,看她表情是绝对看不出什么来的。   投影仪放大过后,弹幕一条条斗大的字,想装看不见都难。即使室内并没有其它的声音,但沈初茉还是感觉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翻烤。她想让秦裕把弹幕关了,又怕这样反而让气氛尴尬,于是只能装作看不见,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幕。   秦裕偷偷觑了她一眼,却没有从她面上看出任何东西来。   没错,他用投影仪把沈初茉“引诱”过来,又故意开着弹幕,可不是只为了看综艺的。   他想试探一下,看看沈初茉对网上组他俩cp有什么看法,结果她不动如山。   是看见了没放在心上,还是怕尴尬所以避而不谈?   秦裕蹙起了眉,没有发现自己时刻在揣摩沈初茉的心思。   秦家体弱多病、素来只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小少爷,何时曾这样在意过一个人的想法了?   要是让同个圈子的富家公子千金知道了,还不惊掉下巴。   嘉丽娱乐的老板陈星宇,此刻就是一个标准的震惊jpg   他和秦裕从小就认识,秦裕要去参加综艺,是在他这里挂的名,他自然要关注一下,这小少爷到底要做什么。   哪知道第一期节目播出,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从小到大就很讨厌外人靠近的秦裕,竟然跟在一个女人屁股后头跑进跑出。   还……住的是那样的地方。   多年来因为他的体弱,秦家那是恨不得把他供起来,衣食住行样样都精细,有专人打点,不用他操一点心。家族事业也不用他沾手,随他做什么,只要他顺心自在。   外人只知道他是一个有才华、又有点孤僻的编剧、作家,谁知道他其实是豪门世家海市秦家最宝贝的小少爷呢?   因为他几乎不参与上流聚会,所以很多圈子里的人都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谁都知道,秦家最宝贝的儿子就是他,与他交好那是最快搭上秦家这条通天梯的捷径,但是这真的太难了。   一来秦裕从小就病恹恹的,不爱说话,最讨厌往他跟前凑的人;二来秦家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生怕他哪里不开心,也不去矫正他的性格。   这种情况下,谁敢去烦他?怕是小少爷眉头一皱,秦家就要请你麻利地滚出视线了。   陈星宇算是为数不多的、即使秦裕冷漠不爱联系、但仍单方面坚持不懈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他觉得自己能一直热脸贴冷屁股,主要还是因为看脸。   陈星宇永远也忘记不了,在秦家第一眼看到秦裕时的场景。他被家人们推出来,小脸垮着,满脸不高兴。几岁的小孩身形还很纤细,像一根小豆苗,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西装,打着黑色领结,五官精致肤色冷白,简直就是忧郁小王子本王。   陈星宇当时完全被惊艳到了,直到现在也还是念念不忘那惊鸿一瞥。   秦裕是真的长得好,小时候更是精雕玉琢般漂亮,是陈星宇当时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孩。   他有种让人怜惜的气质,是看到他小脸愁眉不展,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的那种。难怪秦家会那么宠他,连陈星宇都觉得认识秦裕后的自己是石乐志。   秦裕被保护得太好,他完全不用因为外界的压力而勉强自己改变性格,所以他从一个小哑巴,长成了一个大冰山。   这样的秦裕,有朝一日竟然会为了一个女的去参加综艺?   是的,陈星宇到了这时候要是还看不出秦裕是为了什么跑去《我爱田园》,他就白长一双眼睛了。   他在这个宛宁宁面前又乖又软的样子,简直让陈星宇没眼看。   这是想泡妞吧?这绝对是想泡妞吧!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家小裕子也有开窍这一天。   陈星宇摇头晃脑地直乐呵,随手就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那端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却没有声音传出。   陈星宇熟知秦裕的性格,这家伙懒起来,连声“喂”都懒得说。   他也就习惯干脆地有事说事:“我说你怎么突然弄这一出,原来是为了这个宛宁宁啊。确实挺漂亮的,不过当挂名艺人参加综艺,亏你想得出来。怎么样,追上了吗?什么时候带弟妹出来见见?你小子为了追寻爱情跑到乡下去,你是潇洒了,可把我给害惨了。我跟你说,你两个哥哥要是找我麻烦,我跟你没完。还有你跟那个宛宁宁要是成了,那我可就是你们的媒人了,你必须请我吃饭!”   认识这么久,陈星宇早就练就了一套“自说自话”和“厚颜无耻”的技能,要不也不能和秦裕做这么久的朋友。   秦裕那边停顿了一下,啪地挂了电话。   陈星宇:“……”   fine,他已经习惯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顶端弹出一条微信。   小裕子:“再说吧。”   陈星宇“噗”地失笑,从这三个字里get到了秦裕的害羞。   他一没有否认对宛宁宁有好感,只说再说,什么时候再说,等追上以后么?二,“再说吧”这三个字明明电话里可以说,他却挂掉电话转而用微信,显然是不想亲口讨论这件事,或者说不好意思。   想谈恋爱的小裕子,有点可爱啊。   看来他和那位宛宁宁小姐,还处在暧昧阶段。   陈星宇双手枕在脑后,坐在转椅上不安分地转来转去。怎么办,他是去掺一脚还是坐视不管呢?   有点捉急啊,小裕子会谈恋爱么?   作者有话说:   觉得之前的进展太快了,于是改了这一章,顺便把小裕子挂名的公司名字改了,之前不知道原来真有个叫嘉行的公司哈哈,看来是被遗忘在大脑角落的记忆,我改成嘉丽了。 第8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八)◎   那次聚餐之后,徐克利又约过沈初茉一次,被沈初茉找借口推掉之后,就作罢了。   安安稳稳到了杀青,沈初茉终于松了口气。   她都不知道男主是为什么会对她产生兴趣的,反正她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就对了。   原以为杀青之后就可以距男女主之间远一点,好好松乏松乏。结果没想到禹斯墨又兴冲冲地跑来跟她说,水果台买下了他国综艺版权,正打算整一个内地的《全明星运动会》。这次水果台把宝押得很大,请了不少男明星女明星。她和温茹,都幸运地在此次名单之列。   《全明星运动会》本就是一个非常知名的娱乐综艺,看点十分明显。汇聚了无数人气爱豆,就是想收视率低都很难。   不过这种综艺对于资历比较老、人气又高的明星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帮助,反而是起一个奶妈的作用,拉取收视率为他人做嫁衣,还因为要连着录几天的节目耽误其它通告,费力不讨好。   所以这档节目的主力军,还是那些急于吸粉的年轻鲜肉们。比如某某网剧女主、某某男团、某某女团、某某选秀歌手、某某流量小生、某某当红小花。   这也是近几年国内的新生偶像逐渐多了起来,内地才能办成这样的明星运动会。   太多的新生代偶像冒头,人人都想露面增加曝光率,这样一个机会正正好。   也难怪禹斯墨这么兴奋了。   想参加的鲜肉小花还挺多的,他们公司能接到这么好的综艺,还是多亏了宛宁宁。   宛宁宁是科班出身,有十年的学舞经验。虽然这一点鲜为人知,也没为她的演艺事业增色多少,但机会有的时候就是不经意间降临。   《全明星运动会》的节目组,就是看中了宛宁宁有作品、有辨识度、又有才艺,够上了他们节目的标准。   虽然是运动会,但谁也别指望一群非专业人士的艺人能比出奥运会的风采。   有话题度是最主要的,但节目组也要考虑节目的可看性。所以在选人的时候,除了人气,节目组还会着重调查一下艺人的才艺。   运动会有一个女子项目是韵律体操,节目组当然不会真找一个体操运动员,那对其他参赛选手就是欺负人了。能参加这项比赛的,可想而知也就剩下有舞蹈基础的女艺人。   在这里面挑口碑好和颜值高的,就很好做选择了。   禹斯墨“买一赠一”的手段已经运用得非常熟练了,在听到这则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就压下了窃喜,镇定地跟节目组讨价还价,让宁宁参加可以,但必须带上他们公司的温茹。   节目组本来有点犹豫,但看过温茹的照片后,又得知她马上有一部出演女主的电影要出来,就答应了禹斯墨的要求。   在送两人去录制节目之前,禹斯墨跟老妈子似的,不断嘱咐她们,要好好表现,多争得一些镜头。   为此他还特意替温茹向剧组请了两天假,好让她有时间练习一下。   想让自己镜头多也没别的方法,多赢就行,不断晋赛就能一直出现在镜头中。   输了也没办法,但起码不要连比赛规则都不知道、上了赛场两眼一抹黑吧?   终于不用拍戏的温茹像是出来放风的小鸟,快乐得不得了!   她一边做热身运动一边摩拳擦掌地问禹斯墨:“这次我要参加的项目是什么啊?”   禹斯墨镜片一闪,笑得非常和蔼:“摔跤。”   温茹:“……”   实话说,经理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这个项目简直为你量身定制的啊,比起其他为了保持身材连一粒米都不敢多吃的女艺人,一顿能吃三碗饭还能再添碗汤的你,可是有浑身都使不完的精力。这次比赛,应该可以给我拿个第一名回来吧?”禹斯墨似嘲非嘲,嫌弃二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温茹:“……”   她只是比平常人胃口好了那么一点,怎么了怎么了???!!!用得着逮着机会就埋汰她吗?啊啊啊啊经理这个贱人!   倒不是禹斯墨故意欺负温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简单、轻松、或是比较有发挥空间的比赛项目,都有许多人争抢。他们公司无论是从行业地位还是艺人咖位来看,都是抢不过别人的。抢不过,那就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也别嫌弃,就这还多的是人挤破了头想要呢。   “经理真的太讨厌了,他肯定是还记恨我上次坑了他一千三百多块钱,每次一有机会就变着法地说我能吃。哼,明明是他说要请客的,一个大男人,居然这样斤斤计较。”禹斯墨走后,温茹精神萎靡地对沈初茉抱怨道。   一千三百多块钱,对他们这样的经济阶层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沈初茉有些好奇:“你们吃了什么啊?”   温茹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干锅鸡、烤鱿鱼、牛肉串、肉夹馍、糖炒栗子、臭豆腐、椒麻鱼、胡辣汤……”温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菜名,末了来一句:“也没什么。”   沈初茉:“…………”   妹妹,你这是吃了整条街啊!   难怪禹斯墨对着身材近乎完美的温茹也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在他眼里,温茹不是漂亮妩媚又勾人的异性,就是一只长得很像人的猪而已!   温茹自然没有想过要在老板面前保持形象,她只知道好不容易禹斯墨大方一次,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不大吃特吃一番怎么对得起平时被压迫的自己?   虽然最后是扶着墙回去的,但是在黑着脸的禹斯墨旁边,她看上去简直不要太满足哦。   特训了几天,《全明星运动会》开幕式就到了。   由于是运动会,场馆内填满了人。放眼望去,全都是朝气蓬勃的俊男靓女,让沈初茉这种平时很少关心明星的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果然是赏心悦目!   她们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她们。准确来说,都是在看温茹。   温茹身为女主,自然有让所有人黯然失色的本领。站在她身边的沈初茉,就被衬得平凡了很多。   这种场合,既是大型相亲大会,也是大型比美现场。   几个眼神来去,就已经发生了很多故事。   一阵欢呼声响起,比之前更振奋的反应,证明有咖位大的明星出场了。沈初茉顺着人群的目光看了一眼,原来是童星出身的当红小花裴元元。   沈初茉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可裴元元望向这个方向时,却惊讶地收缩了一下瞳孔。   沈初茉察觉到她的视线,知道她是注意到了温茹。说不定,是看到温茹长得太漂亮,心里产生了危机感。   因她也是重要配角之一,所以沈初茉对她的性格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不过她对原世界剧情和重要角色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在这个世界的目标就只有代替女主改写结局实现梦想这一个而已。   所以即使知道某些人和人之间注定发生些什么,却还是没什么介入的念头。   裴元元确如沈初茉所想,对温茹产生了戒备。   稍微有些流量的小花她都认识,论美貌和气质,她自信这些人里没人比得过她。本想出场就艳压群芳,却没想到会看到一个脸生的女艺人,好看得惊人。   一下子就让她引以为傲的外貌,无法再傲视众人。这对于像花孔雀一样喜欢展示自己羽毛的裴元元来说,是有些难受的。   没过多久,她就把人打听清楚了。得知温茹只是一个三十八线的小艺人,签的还是没资源没名气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公司,裴元元顿觉她难有前途,心里终于平衡了点。   没有再把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艺人放在心上,裴元元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接下来的比赛当中。   虽然只是一档以娱乐性为主的综艺,但不少人都跟裴元元一样,拿出了十二分的严阵以待。   不说争镜头,身处这种环境下,本身就会激励人的好胜心。   温茹算是这之中的异类,她只在刚开始的时候新奇了一下,很快就感到无聊,哈欠连连地只想快点糊弄过去赶紧回家睡觉。至于什么镜头什么表现什么比赛,她统统都没放在心上。   开幕式跳了集体操后,她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后身上的衣服就变了。   沈初茉睁着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一下:“你这是……”   穿着胖胖的鸡蛋壳玩偶套装,只露出一颗脑袋的温茹,憨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   听她说完来龙去脉,沈初茉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她在厕所碰到了一个躲起来哭的女孩,询问之下才知道,那女孩是某个女团的成员之一。之所以会躲在洗手间里偷哭,是因为被她的队友们霸凌了。为了让她出丑,她们故意弄坏了她的运动服,只留下了这么一个玩偶套装。   运动服都是统一的,温茹听说过后没怎么犹豫地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给她,自己则换上了那身滑稽的玩偶装。   反正她既不在乎比赛,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穿玩偶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却不知,正因为她另类的装扮,反而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了她。   在周边粉丝的议论下,几台摄像机的镜头都对准了她,顺便还把周围艺人的反应录了下来。   远处有几个戴着同款应援手环的女孩子,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诶诶你们看那边!那不是我们给希希的那个……”   “是啊,好像真的是。”   “真的诶!这怎么回事?”   “希希呢?搞什么啊,怎么不是她穿着的?这女的谁啊!”   “气死了!这下好了,风头都让别人抢光了。明明是我们想出来的主意……早知道还不如我们自己亲自上场呢,哼!”   她们会逼着那个叫希希的女孩穿玩偶装,也是为了引起关注,增加她们团的曝光率。只是一开始谁都不愿意接过这份差事,所以总是被欺负的希希就成了牺牲品。   此刻像她们一样懊悔自己没有别出心裁地出场的人,不是没有,还有很多。   裴元元也多看了好几眼,心中冷哼,没想到,这人还挺懂综艺效果的。   作者有话说:   默默地爬上来更新一波……最近降温大家注意保暖,蠢作者已经中招了,鼻子都快被擦掉层皮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感谢在2020-12-13 23:03:47~2021-03-26 00:2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漱石枕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九)◎   温茹挺着一个胖乎乎的身子萌而不自知,因为手抬不起来,就拜托沈初茉帮她把头发扎起来。   场馆里别家的站姐忍不住将大炮对准了她,就看到镜头里五短身材的小鸡崽,呆坐在地上,乖乖地让姐姐盘头发,像极了刚上幼儿园的小宝宝。头上顶着个糖果色的发圈,扎了个小揪揪,露出白皙明净的五官,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温茹还不知道,自己只是扎个头发,就靠别家站姐的镜头成功出圈了。   即使网上的人并不认识她,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到动图后发出激动的姨母笑。   摔跤比赛开始后,裁判有些为难地看向制作方。出于对艺人的身体素质和节目观赏性等的考量,节目组采用的是较为安全平和的韩式摔跤比赛规则。比赛进行时,是需要双方选手抓住对方身上的腰带和腿绳的。   而温茹这一身……不得不说,应该会对她的对手产生很大的干扰。   但节目组比起赛制的严谨,显然更看重趣味。竟就真的让温茹穿着那一身,上了比赛场地。   温茹穿着那身套装,可谓是赚足了眼球。上场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让观众大笑连连。   就连主持人都大方地让她多说了几句,逗乐一番,反倒是她对面那个比她更有流量的女演员,就只来得及说一句,比赛就开始了。   鸡蛋壳那么大个肚子挺在身前,要怎么去抓对方的腿绳?   观众只看到温茹憋出吃奶的力气伸直短手去够对方腰带,因她的笨拙娇憨大笑不止,却没看到女演员也是因为摸不到对方的腿绳急得汗都出来了。   好容易摸上了,女演员还来不及松口气,裁判骤然宣布比赛开始。   汗湿黏腻的手一滑,腿绳顿时从手里溜了。女演员慌得脑子一片空白,温茹就趁这间隙,一鼓作气地把她压了下去。   只是她自己也掌握不了平衡,到最后啪唧摔在了女演员身上,场上哄笑成一团。   沈初茉看着这闹剧的一幕,登时明白明星之间的比赛,跟普通人的比赛有什么不一样。   秀的成分太多了!她叹息,这菜鸡互啄的水平,也算是让出身精英部队的她,开了眼界了。   原世界温茹的运气就好到逆天,现在也是如此。即使她没怎么认真训练过,但也凭着过硬的搞笑实力,一路挺进了大决赛。   老实说连温茹都有点懵逼,真到了大决赛,她反而对这样的状况有些无措了。不过看到最终决赛的对手,她又松了口气,这让人倍感压力的运气看样子马上就要终止了。   她最后的对手,就是厕所霸凌事件里,那个女团的队长,也就是她们那个小团体里的大姐头。   跟温茹的瞎猫撞死耗子不同,大姐头一看就有几分真本事。   前面的比赛,她都凭着一股悍劲儿碾压对手,赢得了观众和裁判们的惊叹和高度关注,堪称夺冠热门选手。   她一出场,所有人就觉得温茹的好运到头了。就是不知道,落败的场面有几分激烈。   为了接下来的比赛更精彩,观众席上的粉丝都奋力地给温茹加起了油,大姐头的粉丝也不敢示弱地给自家爱豆助威,决赛总算是有了那么一丝应有的紧迫感。   大姐头望着这个抢了她们“风头”的程咬金,简直像望着自己的猎物。刚一听到“开始”,她就用尽全身蛮力,将温茹提离了地面,想要给她来一个狠狠的背摔。   万幸现在的温茹身子沉得很,没有给她得手。但这一回合的交锋,高下立现。   比赛才宣布开始,结局似乎已经看得到。沈初茉不着边际地想,要是这时候还能让温茹出其不意地赢,那可就有意思了。   仿佛是在印证她的想法——在她这么想着时,原本在场上如猛虎一般发动着强力进攻的大姐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太大太用力,后臀的裤缝突然崩裂,令人始料未及!   要知道这可是在无数人和镜头面前,一个女艺人,□□开了……   解说员那环绕整场的惊呼声一起,场内就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在这些或惊或喜的声音里,一阵窒息突然涌上大姐头的心头,她一下子都不知道是该继续,还是该转身逃离。   竞技场虽是胜负第一,但作为一名靠脸吃饭的女艺人,形象才是她立足的根本。   大姐头只是犹豫了一两秒,就松开了抓着温茹的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虽然不该就这样打断比赛,但观众看到年轻小姑娘快当众哭出来的样子,又觉得能理解。   连她逃走下场,他们都以示谅解地鼓起了掌。   当然网上针对大姐头的做法,还是起了很大的争议的。只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的情况是,大姐头自动弃权,温茹就这么不战而胜了。   扯不扯?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靠逆天的运气拿下了摔跤比赛冠军的温茹,这下是彻底成了网友们的宝。   用这种搞笑方式获得胜利,够他们笑一年的。   这个女孩还真是够特别的,特别的幸运!不仅长得漂亮,还自带笑点。   恐怕全场就只有一个人对这种逆天的运气感到了恐惧,那就是熟知剧情的沈初茉。   毕竟在系统给她的资料里,对温茹的天生锦鲤属性可是做出了分析的,但凡是有可能阻碍到她的人,都会被剧情炮灰。   有心和无心的区别,可能就在于一个报应更重,一个报应较轻。   虽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天生就运气比较好那也无可厚非。但是好运到了这种邪门的地步,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其他人的气运,就怪不得系统会绑定沈初茉,让她来平衡世界气机了。   毕竟是要成为比女主更成功的女强人,沈初茉现在就宛如在刀尖上跳舞。用心工作的同时,还得小心别被女主身上的气运给盯上了。   不然一旦被认定为是会阻碍女主发展的绊脚石,还不知道会被小世界怎么针对。   不过挑战再大,沈初茉也从来都是不虚的!估计系统会选中她,也是看中了她不惧艰险的这一点。   摔跤比赛之后是射箭比赛,也是裴元元出场的第一个比赛项目。   相比起赛场上手脚并用很难顾及形象的摔跤比赛,射箭比赛的选手们就从容优雅了很多。   镜头扫过去,艺人们闭眼拉弓,随随便便一截图,抗打的颜值都能让粉丝窒息。   裴元元显然训练得不错,几乎环环都在9分以上,甚至还射出了一个十环,也是场上第一个出现的十环。   这样的成绩自然亮眼,再加上当红小花的光环,裴元元在射箭比赛环节算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比赛结束后,她所属的公司还趁机买了一波通稿,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俨然是吹成了“当红小花第一人”。   不过因为温茹的意外出圈,这波通稿还是买得不那么成功。   还是有部分网友审美在线,没有轻易被带节奏。你说裴元元惊艳全场可以,但你要说颜值吊打同龄小花,对不起,是不是吹得有点尬了?   在原世界里,谁和女主比颜值,那就是自取其辱。   裴元元自然也看到了一些这样的言论,心高气傲的她在心里给温茹记了一笔,就想着什么时候找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针对温茹,且在多次偷鸡不成蚀把米后跟温茹梁子越结越大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嘛,自然是因为男人,亘古不变的定律。   徐克利那个钻石王老五,可是裴元元早就看中的。   裴元元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地下了场,下意识就拿起手机,想跟某人分享此刻的开心。   但想起聊天界面上那人的冷淡态度,她又咬了咬唇。   前两天她就问过,能不能来看她的比赛,但是那人隔了很久才回了句“抱歉,没时间。”   虽然是意料之内,但裴元元心下还是有些沮丧。   她动了动手指,又发出去一句:“我射箭比赛结束了,总分73,厉害吧?”   裴元元发完这句,面上露出了些少女的羞涩。   她想要得到那个人的夸奖,想把自己优秀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   “明天还有韵律体操,你真的不来吗?”   裴元元咬了咬唇,露出了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怨。   她不仅仅是徐克利名下服装品牌的代言人,哥哥还跟徐克利是老同学。她跟徐克利认识已经很久了,所以说话要多几分熟稔,甚至会像这样撒娇地提出要求。   在她心里,徐克利早已是她的所属物,任何人胆敢觊觎,就要承受她的雷霆之怒。   弄一张综艺录制现场的门票,对徐克利来说是九牛一毛,端看他想不想而已。   然而日理万机的徐总怎么会有这种闲情逸致,跑去看什么明星运动会。   别说是录制现场了,就是剪辑播出了他都没兴趣扫一眼。   本来这件事已经从他的脑子里完全删除了,直到一星期以后的某一天,他偶然间看到了沈初茉的微博。   关注她还是在上次探班之后顺手而为,那时候徐克利对那个拍戏时身上有种别样魅力的女孩起了点兴趣。   不过也很微末,微末到现在他几乎都快想不起。   只是手机一提醒,他还是顺势点了进去。   沈初茉的微博终于想起来营业了,发的一段参加《全明星运动会》之前的训练视频。   徐克利这才知道,原来沈初茉也参加了那个韵律体操的比赛。   他退出视频,偶然发现,“宛宁宁 韵律体操”的词条已经出现在热搜榜了,就排在第五位。   徐克利一点进话题,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一段时长两分半的比赛视频。   徐克利本是想随便看一看,哪知道两分半的时间那么短。结束后他大拇指动了动,竟然又点进去再看了一遍。   第一遍看的人,大多在这两分半里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等结束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所以网友都说,只有没看过的人,没有只看一遍的人。   实在是沈初茉这两分半钟,完全没有给人眨眼的机会。   先不说她的动作如何地行云流水,看第一遍的人大多都只注意到,那上下翻飞、花样百出的圈。   没错,沈初茉韵律体操没有选择更飘逸的带,也没有选择更活泼的球,而是选择的对身体灵活性要求更高的圈。   韵律体操一贯是体操与舞蹈的结合,为了贴合艺术性的柔美动作,音乐一般都是较为舒缓轻灵的。   可沈初茉一身黑色带闪、花纹繁复精致的体操服,握着圈脚尖单点在地站在场上时,响起的音乐却是节奏激烈、战鼓喧天的呼喝。从第一个强劲的鼓点声开始,人们就仿佛从眼前柔弱如小白花一般的人身上,看到了一股浩然正气。   眼前这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打出一整套军体拳,可下一秒,她肃穆的眼神轻抬,长圈就从手中飞了出去。   一般来说,像明星这样的业余选手,能没有失误地做出一个高难度动作就很了不起了。   倒是没有见过,哪个艺人能耍出杂技的水准。   圈在沈初茉的手中,就仿佛没有阻碍一般。翻转、上扬、下贯、转圈,动作流畅、弧度优美,仿佛有生命一般。   贴合着音乐的鼓点,一收一放,不自觉就让人生出了一腔热血。   动作还是那些基本的动作,滚动体、跳步、交换腿跳、转体,这些在其他选手做来柔美优雅的动作,由沈初茉变速做来,艺术的美依旧,却更多了一份武者的利落和力量。   两分三十五秒,沈初茉没有一秒的休息时间。她不断跳跃、抛圈、接圈、顶圈、钻圈,就是哪怕动作稍微缓和一点,也不是原地转体,就是变换着肢体套圈,略缓冲一下,就开始下一个高难度动作。   观众都看傻了,现场竟有些奇妙的静默,所有人眼睛跟着那个圈,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应接不暇。   解说员一开始还试图解说,后来发现嘴跟不上思维,干脆就跟普通观众一样咋咋呼呼,惊叹就完了。   音乐声停,沈初茉摆出ending动作,观众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直到看到她脸上密布的汗水,和剧烈起伏的胸膛,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开始奋力鼓掌。   精彩的表演,值得他们给予最热烈的反应表达喜爱之情。   徐克利刚看了她训练的视频,知道她这些动作,都是前不久才跟着老师现学的。   正因如此,才觉惊叹,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些欣赏之意。   他想,虽然宛宁宁身上沾着浓烈的人间烟火,随意亲切得好似再普通不过的邻家小妹,但只要在镜头前,她就像一颗钻石,会散发出最耀眼的光。   徐克利对珠宝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是人身上这种与日月争辉的光彩,却能令他心折。   他要的,也不过是人群中,那一眼的与众不同罢了。   所以原世界线里,他看上了虽闷不吭声但总在干大事的温茹。   只不过这一次,他总是先一步看到了另一个人。   一颗品质极高,历经了铅华,却喜欢藏在石头堆里,敛着光泽,伪装成一枚普通鹅卵石的宝石。它没什么招摇的心思,只在不经意间,会偶尔晃了路过行人的眼。   作者有话说:   要发文的,结果我给忘了,过了十二点才想起来(捂脸)   今天估计双更。 第10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   第一届《全明星运动会》圆满落幕,细数节目的几个高光时刻,最搞笑的是温茹摔跤,最养眼的是裴元元射箭,最百看不厌的,当然就是沈初茉韵律体操。   然而唯二的两位艺人这么争气,作为上司的禹斯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是不少娱乐公司注意到这两颗沧海遗珠后,都对二人抛出了橄榄枝——因公司实力弱小,老板年纪轻,所以那些狗哔公司,抢人都不带遮掩的。堂而皇之地把电话打到他这里,说话的口气理直气壮得让他想动手打人。   仿佛他们不是在卸去他的左膀右臂,而是在询问他是否愿意高价转让某样物品——还是笃定不会被拒绝的姿态,隔着信号都散发着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   禹斯墨很清楚,是他现在需要她们。   他无法开口说任何的挽留,因为就算她们为了前程选择更好的平台,那本也无可厚非。   这种情况下他说什么,都可能对两人造成负担。所以他不会说,只是在心里暗下决定,只要她们一天不走,他就会竭尽全力地去捧她们。   不过两人都没有提过解约的事,这让禹斯墨稍感意外。   温茹没有事业心,在哪里都是一样。她安于现状,不想改变,也怕别的公司花大价钱把她签回去,就整天逼着她营业。   她在这儿待得挺好的,即使老板换了两三个,公司名也从一开始的乡村迪斯科风“璀璨人生”,变成如今的星级酒店风“菲斯特”,曾经一起共事的同事走的走散的散,但她还是很安逸——反正每个月工资照发,总不会睡大街。   她不走禹斯墨倒不怎么意外,但是宛宁宁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事业心极强的人,一旦有不错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才对。   要知道,这次可是连业内号称“造星工厂”的金耀公司,都向宛宁宁递出了橄榄枝。金耀虽然创立时间短,捧出的都是一些流量,但是背靠资本,实力还是比较雄厚的。   对于一些急需大量曝光度来在圈里打下基础的年轻艺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据悉,合约快到期的当红小花裴元元,就有意向跳到金耀。   不仅如此,就连在行内有口皆碑的嘉丽,也对宛宁宁很感兴趣。   嘉丽娱乐旗下艺人大多都走实力派路线,有几位影帝影后,平时不爱炒作,低调老实不作妖,算是行内一股清流。   这家公司很符合宛宁宁的理念,这次还提出了不少有利于宛宁宁的合约条款,算是诚意很大了。   可以说,这次综艺的优秀表现,让宛宁宁称得上是时来运转了。   禹斯墨为她高兴,却也不舍。   但是宛宁宁却没有选择这两家中的任何一家,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字不提解约的事,还规划好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线,方方面面都在为公司打算。   这让禹斯墨有点感动,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义气”二字。   沈初茉虽不是那般势利的人,却也不是为了什么义气。在重要的事情上,她不会意气用事。会这么做,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金耀她知道,老板曾是行内有名的经纪人,被收购前一直不温不火,但是被收购后,有了资本的加持,就顺利捧出了一大批流量,被称作为“造星工厂”。   收购它的人,就是男主,徐克利。   徐克利一直有在投资娱乐产业,收购一家娱乐公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而且又不用他经营,有专业的合伙人,他只需要出资收取回报就行。   这家公司在剧情里有介绍,原世界禹斯墨放弃公司后,徐克利就把他心上的人弄到了自己的地盘。   大把的资源拱手奉上,花几亿人民币投资名导电影,只为了让温茹一个没有根基的小演员做女主,影帝影后老戏骨们做配。   还撇了裴元元,让她做旗下品牌内陆地区唯一指定代言人。   各大品牌当季高奢礼服珠宝,更是流水一般地往眼前送。   桩桩件件,真是让人眼红牙酸。   这位大名鼎鼎的集团掌权人,谈起恋爱来真黏糊,跟历史上那些博美人一笑散尽千金的昏君有得一拼,但不管旁人怎么说,有性格的男主依旧我行我素。   既然跟男主和原世界剧情有关,沈初茉自然不想牵扯上。   到时她把身家交到男主手上,男主却把所有资源优先让给女主,目标是超越女主成就自我的沈初茉,要如何自处呢?   还有那个嘉丽,一开始她不知内情,还认真考虑过。那边可能是看她犹豫,透露了一句,他们老板跟秦编剧很熟。   秦编剧,那不是秦裕?   沈初茉顿时明白了,原来她还是个关系户啊。怪不得全是资深演员的公司,会自降身段挖她这么一个十八线小透明,还给出那么优厚的待遇。   知道真相的沈初茉顿时就不犹豫了,直接拒绝了对方。   她很感谢秦裕和嘉丽的老板,但是她不想欠这么大的人情。   她不习惯,只有享受自己摘来的果实,才会有种踏实的感觉。明明是极为难遇的好事,却好像是从别的地方伸手拿来的感觉,极为的不真实。   再说她拒绝了金耀,选择别的公司就显得有点得罪人了。既然如此,倒不如不选,何况禹斯墨并非无能之辈,待在菲斯特自有一番好处。   “怎么办,你的宛宁宁可是把我给拒了。小秦子,人骗不来啊。”陈星宇吊儿郎当地瘫在沙发上,说话没个正形。   秦裕皱了皱眉,闷声道:“你不是说行得通吗?”   “她不愿意来我有什么办法?”陈星宇无辜地摊了摊手,“谁知道这么好的待遇,她都不心动啊。”   “更何况我还听说,嘉丽娱乐也想挖她,但是她也拒了。”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死守在菲斯特了。   老实说陈星宇并不理解宛宁宁图什么,像她这样的女艺人,该知道公司的助力有多么大。   留在菲斯特,会比来这儿更有前途吗?   秦裕紧抿着唇,神色不渝。   陈星宇便有些讪讪……他先前还说要教他怎么追求别人,也笃定提出这样的条件宛宁宁一定不会拒绝,谁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不近人情,连面谈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他的头发:“我都跟她说了和你是朋友,她应该信任我才对。你不是说你们两个相处得很来吗,该不会是你的错觉吧?”   话音刚落,他就收到了秦裕的死亡凝视。   后颈的皮一紧,他连忙讨饶:“对不起哥哥,是我说错话了,我自打嘴巴。”   说着还真的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拍了一下。   秦裕这才收回目光,沉默地盯着地面。   “不过说真的,她为什么还要留在那儿啊?”陈星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是觉得哪里蹊跷。“小秦子啊,我觉得,你应该警惕起来了。”   秦裕缓慢地眨了下眼,是询问的意思。   陈星宇嘴一歪,俊逸的面容顿时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我听说菲斯特的东家人长得很帅啊,你说宛宁宁会不会就是为了他才……”   话没说完,秦裕盯着他的眼神就已经冷得要结冰了。   他随手抄起一个抱枕,准确地砸中了陈星宇的面门。   陈星宇被糊了一脸,拿下抱枕却乐得不行。   “我就开个玩笑哈哈哈哈,你看你,还急了。”   秦裕很少有这种孩子气的行径,陈星宇要喜欢死了。   “哎哟~爱情使人变质啊,连你都会吃醋了,真是不得了。”陈星宇就喜欢逗弄发小,谁让他很少有这么生动的情绪呢。   秦裕抿着唇,脑海里却回想起之前去菲斯特找沈初茉的那天。   就像陈星宇知道的那样,从小到大他都很少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对大部分事物都兴致缺缺。不过他不爱与外界交流,并不代表他没有任何感知。他还是会观察身边的人,该懂的都懂。   因为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所以爱上了写作。   很多事情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他会幻想自己成了主人公,会有什么样的喜怒哀乐。   他好像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寄托给了虚假的纸片人,所以笔下的故事愈加生动。而他现实里的生活,也愈加空洞。   沈初茉的出现,是导致帆船偏航的一点微风。   他循着风,想去看看别的风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不同航线了。   秦裕做事情很少瞻前顾后,基本上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一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去参加综艺节目。   一切不过源自于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想跟沈初茉一起去旅游。   他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可是沈初茉却是一个再热爱生活不过的人,和他完全相反。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会被这样的人吸引。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从她身上看出了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即使被轻视,也没有丝毫气馁,明明是一副楚楚可怜的长相,笑容却自信又强大,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跟着心情舒展。   懂得避开自己的短板,在分析清楚局势后,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对角色的理解和丰满,也言之有物,看得出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   她在诉说流冰这个角色背后的故事时,让秦裕想起自己默默观察别人的日子,他觉得沈初茉也和他一样,很了解“人”。   这种仿佛找到了同类的感觉,让秦裕有些亢奋,情不自禁地就想和对方交流点什么。   只是他终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做得最多的,也就只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看着那温暖明亮的笑容,眉眼间偶尔流露出的霸气和疏朗,擅于观察别人的他,很快就发现她身上那种矛盾的吸引力。   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挪不开眼。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在蜀川,她的偏爱让他有些隐秘的窃喜,越沉溺就越想要更多。   回来后没了接触的机会,他还是想着她,哪怕一起随便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呢。   于是他就单枪匹马地跑去她公司找她了。   只是在见到她之前,他先撞见了那位经纪人,也是她的上司。   戴着副眼镜一脸深沉的样子,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沉下了神色,略皱着眉头问:“秦编剧?来这儿有何贵干?”   禹斯墨的态度称不上好,虽然眼前的人是业内金牌编剧,但在禹斯墨心里的小账本里,凡是想拱他家白菜的人,不需要对他和颜悦色。   禹斯墨是个直男癌,他一心扑在事业上,认为谈恋爱什么的都是妨碍。因为宛宁宁对工作的热衷跟他差不多,他就认为她也是这样。   在这种看法下,他看所有对宛宁宁有企图的男人,都像在看宛宁宁登上通天路的绊脚石。   他恨不得拿扫帚驱赶这些男人:去去去!到别处找女人去,别打扰我们宁宁追求自己的梦想。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只是看着秦裕的眼神略带着丝嫌弃。   他又不是没长眼睛,总是出现在沈初茉身边的人,自然会引起他十二分的注意。   不管他想干嘛,他都已经把他打上了“危险人物”的标签。   “危险人物”一开口,果然就是围绕着宛宁宁。   “我来找阿宁。”   阿宁?瞧瞧叫得多亲热。   禹斯墨心中一声冷嗤,还是板着那张扑克脸。   “她在练习室,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过去,她才刚睡着。”   秦裕俊朗的眉目出现了一丝疑惑,这半下午的,睡的什么觉?   本以为禹斯墨是诓他的,谁知道进去后发现她真的在睡觉。   “练习室”这三个字,也不知道禹斯墨是怎么做到脸不好心不跳地说出口的。   这分明就是一间小办公室,被改了用作练习。墙面贴了整块的镜子,地板还铺了体操比赛专用的那种软垫。   沈初茉就躺在那里,微微躬着身,极沉地睡着了。   她大概是昼夜不分地练习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眼下都泛着青。   额发黏腻地搭在额头上,脸色憔悴又苍白,一看就是高强度运动过后,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的狼狈模样。   女明星的光环背后,真实的暴露在眼前。   秦裕垂着眼,目光从她脸上一寸寸滑过,最后聚焦的,却是她微微摊开的手掌。   那里已经红肿破皮,鲜红的颜色刺着眼球,就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里。   他再去抬头看沈初茉,听着她的呼吸,胸口好像被什么杵了一下,感觉怪怪的。   ……   沈初茉醒来时,手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她怔了一下,疑惑地抬起手。帮她处理伤口的人还挺细致的,包得既严实又不紧绷也不厚。   是哪位田螺姑娘心地这么善良啊?   其实她真没把这点儿小伤放在心里,以前当兵的时候,受过的伤可多了去了。   这就是一直重复练一下动作,才会导致的破皮。圈表皮虽不粗糙,但摩擦多了,原身这娇嫩的手也hold不住。   练习的时候有点痛也没管它,等沈初茉停下来,手已经磨破了。   任谁看了她这副样子,都要说一句“拼”!但是沈初茉却不以为然,她早已习惯做什么都拼尽全力了。毕竟是在那样的纪律下过来的,且一旦失手,丢的可是命。   说实话,这次能表现得这么突出,主要还是因为宛宁宁本身就坚持锻炼,身体柔韧度不错,以及沈初茉有多年在部队培训出来的身体反应,和死磕一个动作,不熟练不罢休的态度。   这次的经历,让沈初茉切实地感受到,努力并非是没有意义的。   你曾经付出的每一分汗水,在你身上都有回馈。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幸运e的我,还是相信努力会有回报。 第11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一)◎   包扎这种事,秦裕还是第一次做。认真缓慢的动作弥补了业务的不熟练,他低垂着眼一圈一圈缠绕纱布的模样,堪称虔诚。   可惜沈初茉没有见到,不然一定会被他惑得失了神。   向来行必果的秦裕,这次破天荒地没等人醒来就离开了。他心情突然变得不是很好,一有空闲脑海里就会不断想起沈初茉那副苍白疲惫的样子。   莫名的,他不喜欢看到她那样。   不是因为不好看,是因为别的什么。   总之,他不开心。   想起沈初茉手掌中的那道红痕,心里也是会刺挠挠的。   他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把感受告诉陈星宇后,陈星宇沉吟着道:“你这……应该是心疼。”   是心疼吗?   秦裕怔了一下又恍然,好像确实如此。   除了心疼,没有办法解释他突兀的在意,和沉闷的心情。   陈星宇跟他说过,想追求一个人,往死里对她好就对了。   把沈初茉挖到嘉丽,就是他出的主意。   秦裕也以为这样做沈初茉能高兴,在他的印象中,沈初茉一直是个努力上进的人,她应该很想红才对。   嘉丽是不少艺人心目中的胜地,虽然行事作风比较低调,但是风评是真的不错。而且他们很舍得花精力培养人才,没有其它娱乐公司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事。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比沈初茉现在这个公司好吧?   但是没想到,沈初茉居然不愿意。   出师不利,秦裕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揪着秦裕的领子:“你不是说要给她介绍什么导演制片认识,还要请什么摄影大师给她拍时尚杂志吗,去请啊!”   陈星宇被他摁在沙发上,十分无奈:“我说的那些,都是建立在她愿意签约成为嘉丽的艺人的基础上啊。现在她不签,那我也没办法啊,我以什么立场去给她塞资源?”   秦裕抿着唇,老大不高兴。   “这样,你先把领子放开,我慢慢跟你说。”陈星宇好言劝说,等秦裕放开手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道:“像宛宁宁这样的小姑娘,都有自己的傲气。与其你把机会送到她手上,还不如从旁帮助她,让她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这样,她才会感觉,自己跟你是平等的。”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就是知道。   “你就发挥你最大的优势,帮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这样她有成就感,你也展现了你自己的能力,两全其美。”   秦裕听得若有所思。   隔天,菲斯特门口来了浩浩荡荡一波人。有的搬着家具家电,有的搬着水泥木板,还有的搬着鲜花零食,种类繁多得让见多识广的秦裕都语塞了片刻。   “这是干嘛?想闹事?”禹斯墨语气不善地看着最前方那张清逸的脸,几乎以为他是想搬进来了。   “来给你们公司装修一下。”秦裕言简意赅。   “不需要。”禹斯墨秒回,神情警惕得就跟防贼一样。   “还有,我是老板,这里是我的公司,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能擅作主张。”   “可是这是我家的大楼。”   “你家的大楼也不行……”禹斯墨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你家的什么?   禹斯墨表情空白了一瞬,如果是大楼主人,那么想要装修一下自己的房子,似乎……也不是……不行……   但是该死的!这男的这么有钱吗?   “你、你……我……就算、就算是你家的,现在是我们租了。”禹斯墨色厉内荏地道,完全没想到人家身为房东可以随时叫自己滚蛋。   “我只是想帮你们改善一下环境而已,”秦裕脸色白,说话的语气也淡如雾,再加上长得又好,让人没有办法对着这样一张脸苛责起来。“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谁,昨天我过来,看到你们公司的练习室,根本就是一间办公室改装的。里面连张沙发都没有,阿宁累了就睡在地上。我只是不忍心看她这么辛苦而已,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禹斯墨面色瞬间一变,谁的艺人谁心疼,他当然知道他亏欠宛宁宁和温茹良多。   别的艺人都有助理照顾生活起居,出门保姆车车接车送,阔绰点的还有私人保镖。   但是他呢,只有一辆大众代步汽车,没钱请助理,也没钱请保镖,跑通告什么事都得她们自己解决。幸好公司租金是直接签了三年的,不用担心财政赤字没钱交房租。   跟着他这样的老板,两个人是遭大罪了。   眼下,他实在是没有理由,将秦裕的帮助拒之门外。尽管自尊心让他不想接受,可跟两人的舒适相比,他的这点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裕理性分析了一下自己最大的优势,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优势,是比“有钱”二字更为突出的了。   他很清楚许多人不敢惹他,就是因为他家里有钱。正因为他家里有钱,所以才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他想要对沈初茉好,有钱的话可以做的事太多了。   于是乎,这偏了十万八千里的理解,让秦裕意外GET了做有钱人的乐趣。   温茹和沈初茉一进公司,就发现里面大变样。温茹甚至还来了一句:“走错了?”   “没走错,”沈初茉指着硕大的“菲斯特”三个字,皱皱眉,说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猜测:“老板发财了?”   禹斯墨站在她们面前,赧然地咳嗽了一声:“是有好心人,资助了我们公司。”   不知道为什么,温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脑海里出现了徐克利的脸。   她甩甩头,把这莫名的感觉甩了出去。   或许是她认识的有钱人不多,徐克利是印象最深刻的。但人家大老板就算看着再温柔,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资助她们公司啊。   是的,徐克利在温茹印象里是温柔的。   上次她喝醉了酒,都是徐克利一直在照顾她。   温茹当然想不到,人家或许就是见色起意,换成一个长得丑的,徐大总裁怕是早把人甩掉了。   另一边沈初茉在茫然了一瞬之后,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秦裕的家境如何,但他成名已久,天赋异禀,又和嘉丽的老总是好友,那应该也在有钱人的行列。   除了他,沈初茉不知道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是谁啊?”温茹状似不经意地问。“谁这么大方还来资助我们公司,这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吗?”   “可不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吗。”禹斯墨阴阳怪气地说完,就见到两人奇怪地盯着自己。   沈初茉:“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有人资助,不是好事吗?身为老板不欢天喜地地放鞭炮庆祝,怎么还一副被逼良为娼的嘴脸?   禹斯墨哑了火,也意识到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找补:“没有,我怎么会不高兴。既然能吸引到赞助,证明我们公司是有潜力的啊,对吧?所以我们一定要拿出信心来,把菲斯特做大做强!”   因为团队里有温茹这么一个不思进取的咸鱼,所以禹斯墨总是喜欢画大饼打鸡血,主要就是说给温茹听的,但说多了他自己也快信了。   温茹杠惯了,闻言想也不想地道:“是吗,可我不认为我们公司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潜力,说不定人家就是心血来潮过来扶贫的。”   这话损,沈初茉侧目,禹斯墨差点被她给送走。   禹大少被刺激得有点面目狰狞,想他前二十几年什么时候跟穷字沾过关系,现在连套沙发都买不起,这样的日子他也很不习惯。   换做以前,哪有姓秦的小子跑到他面前来摆阔绰的余地。   “就你会说话,你会说节目上怎么不多说点?让你多抢几个镜头跟要了你老命似的,把怼我这口才搬到镜头前你不老早就火了?一天到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贫呢,你全家都贫!”   “可我确实是贫啊。”   ……   两人吵闹的时候,沈初茉在公司里转了起来。   活泼的橙色调沙发,角落和茶几上面都摆放着鲜花,离近了能闻到浮动的暗香。   吧台上多了个高级的咖啡机,各种咖啡和茶包摆在篮子里。零食自动贩卖机和饮料自动贩卖机排在一起,吧台边似乎还略嫌不够地摆了一个超大的冰箱。   不错,沈初茉很满意,这与她享受生活的小资情调不谋而合。   她忽然想到自己那间练功房,不知道被搞成什么样子了,期待地跑去看了看。   练功房铺上了光滑的木地板,重新贴了一遍大镜子,加上护栏,看上去像间真正的练功房。不仅如此,里面还有一些健身器材,摆在一边以便想用就能用。   沈初茉转了一圈,又回到冰箱前,想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禹斯墨看到她走到冰箱前,脸上的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复杂。   沈初茉拉开冰箱门,看清里面场景后,愣了一瞬。   各种各样的饮品、保健品、药品、水果分类摆放,井然有序得让强迫症看了都觉得舒服。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每类物品,都贴了便利贴。   作者有话说:   一个月就休了一天,每天都感觉自己睡不够,码完这章就滚去睡了,大家晚安! 第12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二)◎   “红参可以抗疲劳,注意休息。”   “这些都是我平常爱吃的水果,希望你也喜欢。”   “这个酸奶的味道不错,推荐给你。”   “家里阿姨做的卤牛肉和小菜,按时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多吃点,你该长肉了。”   “别忘记喝水,加热了喝。”   “果汁鲜榨的,不能放太久。”   “你说喜欢喝花茶。”   “医生推荐给我的保健品,对身体好。”   “护肝片,少熬夜,别生病。”   “睡不着可以试试褪黑素。”   ……   秦裕大概是把他能想到的东西,都塞进了冰箱,连护肝片和健胃消食片都有。   有些东西本可以不用放冰箱,沈初茉甚至在里面找到了几盒面膜和蒸汽眼罩。   她不由地轻笑出声,莫名觉得秦裕有点可爱。   一个连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的大少爷,竟然还有闲心操心她的饮食起居。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试过去照顾别人,第一次就用力过猛了。   但正因为认真得有些憨直,反倒更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赤诚。   知道她追求生活品质,就改造了公司环境,想让她过得舒服一点。也知道她工作拼命,怕她影响身体健康,就备下各种补品药品,既是种提醒,也是有备无患。   秦裕证明了,男人其实也是可以做到很细心的,全看有没有这个心而已。   看他平常游离在世外的表现,谁能想到,他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   这些一定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   沈初茉仿佛能想象到,他在便利贴上一笔一画写下这些话时,那认真的眉眼。   想着这些时,沈初茉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温柔。   ……   “徐总,和宛小姐的合约没能谈成功,她拒绝了。”   徐克利转过身来,立体锋锐的五官上,微微透出着些许错愕:“你没有跟她说清楚吗?”   助理有些为难:“说清楚了,按照您吩咐的,都是照一线艺人的水准谈的,还声明了哪里不满意可以再详谈。但是……宛小姐连进一步沟通的机会都没留。”   徐克利眉心隆起一道山峰,沉着声音问:“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宛小姐表示,自己没有换新东家的打算。”   “没有换新东家的打算……”徐克利喃喃了一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十指交叉,沉思了一会儿。   一般他这种表现,就是在思考。   助理不敢打扰,稍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他像是在假设地问:“没有换新东家的打算,那如果东家没有了呢?”   助理一愣,“您是说……”   徐克利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把助理看得一激灵,他当然懂自家boss的行事作风,看上去像是很懂进退、很有气度涵养,虽然也的确如此,但因为习惯站在高位,所以一旦看上什么东西就是势在必得。   经营着这么大一个集团,手腕肯定是有的,有时就会显现出商人的凉薄。   但是对什么人这么执着,这还是头一次,所以不怪助理会这么震惊。   ……   裴元元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了这样一番对话。她紧紧地咬住下唇,眼神已经降至冰点。   她没有想到,徐克利会对宛宁宁感兴趣。为了把她弄到身边,竟然费那么大的心思。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她还没有彻底抓牢他的心,这个时候,怎么能容许别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身边?   就算那个宛宁宁没有答应跳槽,但她太了解徐克利了,他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只要他想,他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宛宁宁自动落入他的掌中。像他这样的男人,只要稍微坚持坚持,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了?   裴元元现在就是恨,当初韵律体操输给了宛宁宁,让她踩着她出尽了风头。如果她能表现得比那个宛宁宁更出色,利哥又怎么会注意那个宛宁宁,而不在意她。   那次的《全明星运动会》,有两个人让她很不愉快。一个是温茹,另一个就是宛宁宁。偏偏这两个人,还是来自同一家小破公司。   但温茹也只是因为外貌引起了她一时的戒备,随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韵律体操比赛,她见识了宛宁宁的表演,心里才真正升腾起了遇到对手的警惕。   娱乐圈里好看的人太多了,就像花儿一样,一茬接一茬的,永远不缺新面孔。   裴元元能杀出重围赚足流量,靠的,肯定不只是她的脸和背后的资本。   真正成为流量之后,她就大概感受得到,什么样的人可以火。   看得出,宛宁宁在工作上是很拼的人。   她的演技一直在圈里备受好评,裴元元也有所耳闻。只是美则美矣,细品之下有点寡淡,难有观众缘,只适合演一些配角。   以前感觉她不温不火,但《全明星运动会》上,裴元元感受到的却并不是如此。   她身上的气势,很有攻击性,似是一往无前,无可阻挡,令人臣服。   没看当天观赛的观众都疯了,播出后表演视频也在网上疯传,这种影响力,怎么可能会一直不温不火。   虽然裴元元也通过那档综艺圈了不少粉,但她还是认为温茹和沈初茉分走了她的人气。   如果没有她们两个,她会是最瞩目的。   裴元元不甘心,不过是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连一个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手,怎配与她相比。   利哥不清醒,她就让他看看,到底谁才是最优秀的,谁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   “呃……我要说一件事,《经典演绎》邀请我们上一期节目。”   听到这话,沈初茉原本在滚橘子的手立刻停住了。   温茹瞪大眼,“《经典演绎》?是我想的那个《经典演绎》吗?开什么国际玩笑!邀请我们过去干嘛,唱二人转吗?”   似乎意识到这话把沈初茉也损了进去,她又补救道:“当然,宁宁姐肯定完全没问题,我上的话就成了单口相声。”   《经典演绎》是现下非常火爆的一档演技比拼类的综艺节目,在这个流量至上的世界,观众其实都很渴望能看到真正用表演打动人心的演员。   不靠配音、不靠NG、也不靠美颜滤镜,更不靠眼药水,就那么真实地在舞台上从头到尾来一遍,看看演员的真实演技和临场发挥能力。   《经典演绎》的节目流程就是每期上场几组表演人员,自行选择或抽签决定表演哪段经典的影视片段,再根据评委现场打分,决定去留。空出来的缺,下一期又会被新人顶上。   这样一档对演员极有挑战性的综艺节目,自然多的是人爱看。   有很多戏红人不红的演员,上了这档节目后资源变好的。   也有很多演技烂、状况百出被喷专业素养低翻车的。   这档节目其实对演员来说并不怎么友好,但还是挡不住播放量高,不管演技好不好的演员们都削尖了脑袋想来。   温茹自知自己是没什么演技的,迄今为止只演过屈指可数的几部戏,还都没什么难度,几乎是本色出演。   这样的她上《经典》,不是给人当笑话看的吗?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还是让宁宁姐一个人去吧,别把前段时间圈的粉都掉光了。”咸鱼温茹,又想逃避了。   禹斯墨简直气到心梗。   “宁宁姐宁宁姐,什么都让你宁宁姐上,你怎么不让她帮你把饭也给吃了!?”   “……”温茹默。   “你还想在家抠脚抠多长时间?就这么坐着剧本会来吗?”禹斯墨真想用手指狠狠地戳戳温茹,看看她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争气两个字,我已经说腻了。不说要多出彩吧,就说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演员?既然知道自己不行,为什么不想办法提升自己的演技?就这么混想混到什么时候?哦,你想等到别人看腻你了,再回过头来说你空有美貌,却一无是处吗?”   “哎呀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去还不行吗!”温茹真是被禹斯墨给念烦了,天天车轱辘话叨来叨去,比唐僧还唠叨。   当然还有一部分,极小的一部分,是被禹斯墨说中后生出的一丝心虚。   她每天得过且过,咸鱼心态与世无争,还自觉在这个浮躁的社会中很沉淀,感觉良好。   但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义务和责任。   她选择了演员这条路,可这条路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不掩饰地说,在这之前她一直都是把演戏当成糊口的方式,不期待能有多大红大紫,只要一个月能拿到几千块多基本工资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觉得她付出了劳力,这几千块拿得心安理得。   但是看到沈初茉那么努力,空白期还去学演戏,一有时间就拿着录音笔练习台词功底,她就觉得手里的薯片和可乐都不香了。   这就是学渣吧,即使自己不想努力,看到学霸那么用功心里还是会有负担。   第一次,温茹生出了要跟沈初茉好好学一下演戏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咸鱼茹:间歇性斗志昂扬,持续性萎靡不振。 第13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三)◎   说完正事后,沈初茉单独留了下来,对禹斯墨道:“这一次的综艺完了之后,你就给我接戏吧。”   “我不在乎角色大小和戏份多少,只要你觉得不错的,都可以接,越多越好。”演过一次戏之后,沈初茉就体会到了这种艺术的魅力。她是做什么都善于从中发掘乐趣的人,也许正是这种心态,才让她做什么都做得很好。   让禹斯墨帮她多接点戏,是因为虽然原主的记忆都在,但沈初茉却没有把这些经验融会贯通变成自己的。   她隐隐能感觉到,把戏演好有很多种方式,每个角色也有每个角色的不同,不能用一个定律一概而论。   这其中的奥妙,需要她慢慢去体会。   她想要在实践中多探知,慢慢把演技锻炼起来。   要想比原主走得更远,就得比她经历更多。   只有身经百战的战士,才能摘得荣誉的勋章。   禹斯墨听了她这样的请求,被温茹的咸鱼荼毒的他一下就肃然起敬。   看看!人家宁宁思想觉悟怎么就这么高呢?   他刚还在说综艺的事,温茹是一百个不情愿,宛宁宁却已经在想后面的工作计划。   这这这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动?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一个被赶出家门剥夺一切权益的大少爷,要艰难地维持这家小公司运转,都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偏偏手底下资质明明不错的温茹,却暴殄天物地对待自己的天赋,跟一头倔驴一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每天都把他气到心梗。   怎么就有这样废柴的人呢?禹斯墨实在不明白。   这可是身在血雨腥风的娱乐圈!咖位低的人走到哪儿都是被排挤欺负的那一个,身处其中的人为了不做食物链最底端,哪个不是拼命往上爬?   虽然温茹运气还不错,脸也确实长得好,但禹斯墨总担心她有一天把自己作死了。   看到宛宁宁,他心里才有丝慰藉——看,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只有温茹一个而已。   也不知道温茹成天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怎么就没有耳濡目染到一点?   幸亏还有一个宛宁宁,不然他都要对这个离奇的世界绝望了。   “趁现在这个时候,你的演技是可以多磨练一下。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会帮你好好把关的。现在在拍摄期的本子很多,以你的演技水平,要想争取一个角色不难。不过我还是建议你精选几个,一来人的精力有限,二来容易自降身价。”   沈初茉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说法,想了一下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有什么舞台剧最近在招人?”   禹斯墨怔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好,我帮你留意一下。”   想要磨练演技,舞台剧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事说完了,那现在来说说,《经典演绎》是怎么回事吧?”沈初茉抬眸,把禹斯墨给问愣了。   什……什么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么问?   “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吗?为什么节目组会邀请我们?”沈初茉撑着下巴,在光线下有些剔透的眼珠静静地看着禹斯墨。   “虽然有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你的表情总让我觉得,你有什么话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被沈初茉这样看着,禹斯墨喉咙有些发紧。   他移开视线,清了清喉咙,这才有些紧张地道:“好吧,确实有一件事。”   很少有人会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沈初茉的这份注意,不知为何让禹斯墨有点开心。   他不知道沈初茉身为侦察班班长,精通审讯,对人的面部微表情有些研究,且眼神和气势会不自觉释放威压,所以他才会紧张得口干舌燥。   但是他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哪里不对劲。   “其实,这次是裴元元邀请你们的。”这件事,就算沈初茉不提起,禹斯墨其实也想问问的。“你知道吧,裴元元也参加了这个节目,而且还在里面取得了不错的表现,已经留了三期了。按照节目组的规矩,选手想要找人搭戏是可以自行邀请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禹斯墨食指点了点桌,镜片后的双眸疑惑地看着沈初茉:“她为什么会邀请你们两个?你们跟她很熟吗?”   沈初茉顿了顿,沉默地摇了摇头。   “我跟她唯一的交集,就是那次一起参加了运动会。但是那时候,也没有说过话。”   “那她为什么会邀请你们两个?”禹斯墨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思索。   温茹也不像是跟她熟识的,没见两人说过话,而且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圈内好友。   再看她今天听说要参加的消息,是完全状况之外的反应。如果她真的跟裴元元有私交,那么裴元元肯定会在私下跟她商量一下这件事。   这一次,也是裴元元那方透过节目组,向他传达的意向,官方得很。   一个就算了,还一次性邀请了俩,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印象,禹斯墨还以为他贿赂过裴元元公司高层了。   闹不懂,还是别想了。   “算了,管她是因为什么,总之你们好好表现。与裴元元一起同台表演,肯定是会有压力的。裴元元的团队爱买‘艳压’的通稿,喜欢踩别的艺人,到时候节目播出,说不定网上又会有一些人拿你们和她作比较。你有个心理准备就好,这种事不用太认真。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机会对于我们都很难得。”   能跟流量捆绑在一起,就算没有多少正面评价,对小透明来说也是占了便宜的。   至少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大家记住你。   这样的话禹斯墨不会拿到温茹面前说,到时候她又有情绪。但是对着沈初茉,禹斯墨不怕,他知道她是能理解的。   沈初茉如他所想,并没有抵触,反而挑起嘴角,浑不在意地道:“比就比,到时候,尴尬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说得好!就是要这样!”禹斯墨就喜欢她这份自信,望着她眼睛都微微发亮了。   他真是看沈初茉哪儿哪儿都满意,下定决心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捧红她!   *   为了参加《经典演绎》,温茹决定临时抱佛脚,跟沈初茉一起学演戏。   她信誓旦旦地让沈初茉以后做什么都叫上她一起,监督她学习。   沈初茉虽然不想当老妈子,但还是照温茹所说的那样,做什么都叫上她。   只是……十次里有七次,是叫不动的。   早上她叫她起来吊嗓子,温茹嫌天刚亮时间还太早,骑着被子不肯起。   叫她一起去健身房锻炼身体,温茹才刚在跑步机上跑了十分钟,就力竭地下来表示自己实在不行了,回去还买了一碗螺蛳粉补充体力。   叫她一起去大学听讲座,温茹嫌太远不想来回折腾,让沈初茉一个人去,自己窝在宿舍里打游戏。   叫她一起去上表演课……温茹去是去了,节节课都睡神附体,听啥都只听了一小部分,半懂半不懂的。   至于让她学骑马、学武术、吊威亚,那更是要了她的老命,每回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自己命苦。   而这些,都通过视频的形式,在她们公司的官博上流传了出去。   这也是沈初茉之前提议的,她们公司太过孱弱,论综艺资源再怎么样也抢不过那些资本雄厚的大公司。若是什么都不挑,去出演一些三俗节目,那也是浪费之前积攒的热度。   所以倒不如她们公司自己产粮,就以拍vlog的形式,记录她们日常生活,再通过剪辑放到微博上面。   既省成本,又固粉。   现在很多大网红都是这么干的,已经证实过确实可行。   通过这些vlog,温茹圈了一大票的粉丝,即使没有作品问世,微博粉丝数也每天都在稳定增长。   毕竟,长得好看又傻白甜的小姐姐,谁能不爱呢?尤其这个小姐姐,还是个快乐源泉。   她立志要跟着前辈一起学演戏,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视频,已经让网友们都笑疯了好不好!   赖床不肯起床——   “天呀,这不就是我吗?”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赖床起不来也太萌了吧!”   “茹茹跟姐姐撒娇的样子,我也就看了八百遍。”   “温茹茹,你可是真是个温蠕蠕!”   “哈哈哈哈哈,温蠕蠕是什么鬼啦!”   “让她睡!!!!!”   去健身房锻炼——   “跟姐姐比起来,茹茹就是个战五渣啊。”   “可把咱小天使给累坏了。”   “茹茹好可爱,辛苦了,今天运动量已创新高。”   “回去还拎了盒螺蛳粉,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得,今天的步白跑了。”   “哈哈哈哈运动了个寂寞!”   “菲斯特以后千万别让茹茹减肥,真的,这样就挺好。我怕她越减越肥(捂脸哭)……”   “看把孩子给累的,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窝在宿舍打游戏——   “说好的奋发图强呢?这就是你的奋发?你的图强?”   “傻茹你的心怎么这么大?”   “第五次出门失败打卡——没关系,flag立来就是为了倒的(微笑)。”   “好样的,不愧是我爱豆,我终于知道自己像谁了。”   上表演课——   “太真实了,这就是我上课的样子。(捂脸哭)”   “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在家睡它不香吗?”   “家里哪有老师这样的催眠神器?”   “就是因为刚听完课,所以才直播打瞌睡的吗?”   “哈哈哈哈很有可能!”   “我们到底是多没吸引力,才能让这个女人无聊到睡着?(微笑)”   “听到她说今天的直播内容是打瞌睡时,我**笑尿了哈哈哈哈哈哈!”   “直播打瞌睡也能上热搜,也是没谁了。”   “长成这样,就是睡觉流口水都可爱。”   学骑马——   “傻茹自从上了马,那嘴叭叭的就没停过。”   “人性音效。”   “笑死我了,卡那儿下不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快别笑了,茹茹都已经吓哭了,好可怜啊哈哈哈哈哈哈~”   “马都快被你吓死了!”   “马: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不过是走了两步,她在叫什么?”   “给马老师整出心理阴影了。”   “马:这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学武术、吊威亚——   “茹茹加油!”   “这两下挥得还可以啊。”   “换把剑就能直接出演仙侠剧了。”   “真的,想看茹茹演小仙子,菲斯特给她接这类型的剧吧。”   “快别夸了,看见隔壁宛宁宁不丢人啊?”   “哪有什么不能夸的,每个人会的都不一样,我们茹茹已经很努力了,没看到她在拼命克服自己的恐惧吗?”   “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哈哈,笑死我了。”   “茹茹啊,威亚有那么恐怖吗?”   “茹茹该不会是恐高吧?做演员真的好辛苦啊,抱抱茹茹~”   “这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怎么能这么可爱?”   ……   温茹的女主光环,让她做什么都比别人容易。只要让她有机会露脸,她就不会被人忽视。   都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娱乐圈本就是门玄学,温茹能有这样的造化,别人就算不甘心,也只有羡慕的份。   作者有话说:   谢谢留言和灌营养液的亲~感谢在2021-04-03 02:12:14~2021-04-04 14:5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诗酒荒 40瓶;鱼菇凉 2瓶;夜末微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四)◎   不是没人注意到沈初茉,只是比起勤奋努力的人设,观众似乎更喜欢好吃懒做、傻人有傻福的温茹。   明明是沈初茉提议拍的vlog,但是获益最大的却是温茹。   这种结果,沈初茉也不是没有预料到。   只不过使手段也没用,温茹是注定会火的。   更何况,沈初茉根本就不想干涉他人人生,她要做的,从头到尾就只有掌握这具身体的人生而已。   若是命运相缚,那就挣脱它。   “宁宁姐宁宁姐,不好了,大事不妙啊!”温茹急急忙忙地奔过来,小脸上满是焦急。   这会儿化妆师也在,温茹只能凑到沈初茉耳边小声道:“我刚刚在外面,听到别的组的人说,他们一周前就知道要演什么了。”   温茹脸上的表情委屈巴巴,还没开始比就已经体会到了比赛的不公平。   听她这么说,沈初茉也不是很意外。   总有一些艺人比较怕出丑,所以私下从节目组那儿搞到题目提前准备什么的,也很正常。   “没事,拿到题目后还有时间给我们练习,只要我们自己表现不出错就行了,别的人怎么做是他们的事。”   “可是……”温茹心下叹了口气,暗想你演技那么好,你肯定从容啊,哪懂她这种咸鱼的辛酸。   大概是觉得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温茹咽下了要说的话,独自一人躲角落里惆怅去了。   沈初茉看到她那担忧的神情,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她发愁的是她的演技,但是任何言语都不可能让温茹的演技短时间内进步神速。该学习的时候不认真,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女主大概率是不会丢脸的,这种剧情放小说里应该就是欲扬先抑的套路。不擅演戏、身份低微的新人女演员,被迫和甩她十几条街的前辈同台飙戏。在这种紧张刺激的前提条件下,最后来个女主克服难关、突破自我、碾压前辈的大反转!   就问你精不精彩?   精彩!   沈初茉边化妆边脑补得嘴角疯狂上扬,都快把自己搞成深井冰了。   她们画完妆之后被带去跟裴元元汇合,到的时候裴元元正在排练,经纪人就叫她们先等一下。   原本人是裴元元邀请的,她应该在她们还在化妆间时就去打声招呼的,但是谁让她是前辈呢,还是大红人,所以她们去见她也是没有关系的。   但……到都到了,却还是被晾在门口,就让人有点微妙的不爽了。   “元元姐现在好像没有时间,正好温茹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沈初茉说完,带着温茹打算离开,却被经纪人挡住了去路,“诶诶,两位先稍等一下,我们元元马上就好了。这样吧,你们想吃什么,我叫人帮你们准备。”   节目组的摄像机,早在她们从化妆间出来时就已经跟着了。裴元元的经纪人这副拘谨老实的样子,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还真挑不出什么错处。   “没事没事,我们都理解。元元姐马上要比赛了,时间紧迫,我们别打扰她了。正好今天出来得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我们就去外面转转,很快就回来了。”   不就是拼演技吗,不就是以退为进吗,当谁不会啊?   沈初茉一边说一边战术性后退,像生怕给裴元元添麻烦似的,不给经纪人再劝说的机会,拉着温茹就走。   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适时出现:“小茹、宁宁,你们来啦?”   沈初茉暗暗勾了勾唇角,转过身适当露出一些笑颜,乖巧地喊了句:“元元姐。”   “元元姐,你排练结束了?”温茹傻白甜自以为礼貌的问候,差点把裴元元刺激得笑容一僵。   她当然没有,哪有那么巧,她们一走她就排练结束了。   但是没办法,她再不出来,就收不了场了。   原本她打算让她们两个在外面等半个小时,节目播出后剪掉一些时长,不明真相的网友看到她正忙都会觉得情有可原。   但是让“客人”掉头离开,就很不礼貌了。尤其沈初茉的话里还透露出一个讯息,她们出来得早,没吃早饭。   人家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见你,你却只顾着忙自己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前辈谱儿也不是这么摆的。   排练?又不是正式表演,不能停一下吗?   裴元元人是红,但流量越高的艺人越容易招黑,她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再说她排练根本就是装的,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跟沈初茉她们一起对台词。只有两天的时间给她们准备,事关她能不能继续留到下一期,她心里急着呢。等她们一走,就变成她等她们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她们走。   “啊是啊,我刚刚在排练,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我们也只等了一下下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裴元元的错觉,她总觉得温茹话里有话。   沈初茉在心里叹气,这傻白甜,蒙眼扎刀教的吧。   全场只有温茹一个人状况外,她哪儿知道自己实话实说也有错。   进了练功房,裴元元这才告诉她们,这次她们要排的是一部大爆宫斗剧的经典片段。   “上次《全明星运动会》,我非常看好你们俩。所以就跟经纪人说,想跟你们合作一次。”裴元元这番话,倒说得真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亲切真诚,如果没有她后面这番话的话,“这次你们两个的角色,是拂冬、敛秋。”   ……这一听就是丫鬟名。   “那你演什么?”沈初茉问。   “我?我演纯妃啊!”   ……众所周知,拂冬和敛秋,是纯妃的贴身宫女。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是主子?   已经猜到裴元元在耍什么小心思的沈初茉,在看到节选片段的台本时彻底无语了。   居然是拂冬背主被纯妃揭穿,主仆撕破脸的那场戏。   这场戏,一个从头跪到尾,还被赏了一巴掌。另一个全程无台词,只知道在一旁哭。   而她,不幸就是演那个背主的拂冬……   这敢情好,两只没有后台的小蚂蚱,终于蹦到人家坑里了。   温茹捧着剧本,脸上的表情也是非常拧巴,跟便秘似的。   “敛秋听到拂冬就是那个内鬼,不可置信地哭。听到拂冬亲口承认,愤恨地哭。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悲伤地哭。看到拂冬被拖走,倒在地上哀恸地哭。”   温茹:“……”   这是人间的剧本???   沈初茉本来心情挺沉重的,听到她这话差点没喷出来。   哪个编剧扒的剧本?太有才了!   裴元元这下可是舒了一口气,神清气爽得不得了。   她都要佩服死自己了,竟然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长得好看、会勾引男人又如何?还不是没她咖位大,只能乖乖给她做配。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表明,她们之间的差距。   ……   在她们羊入虎口的同时,禹斯墨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可怜他每天起早贪黑,让菲斯特在各家大公司之间夹缝生存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现在竟然来了条大鱼,想要吞吃他们这条小鱼。   天杀的徐克利,不给人活路啊!   别说菲斯特是他全部的心血,承载着他所有的人生寄托,单说这次莫名其妙的收购,从商业角度来看,预期回报抵不上前期投入,等于毫无意义。   可被称为商业奇才的徐克利却这样做了,为什么?   若说他们公司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吸引到年富力强的徐总,那只有可能是唯二的两名女艺人了。   金耀之前挖墙脚的举动,看来也不是无的放矢。   根本就是他家老板,看上他们家艺人了!   可笑,看上人家,就要收购人家公司?你是狗啊,还要圈地盘!   可惜这些话,禹斯墨不能当着徐克利的面儿说出来,他在外的高冷精英人设也不允许他如此粗俗。   但总之,徐克利是把他惹毛了,他现在相当不爽!   “喂?”   “禹先生,您考虑得怎么样了?还在犹豫吗?我们公司对这次的收购是抱着极大的诚意的,如果您有什么要求,现在还可以详谈。只是我们老板不喜欢等人,您可千万别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禹斯墨深吸气,咬牙挂断电话,翻出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威胁他是吧?他就算把公司拱手送人,也不便宜徐克利!   ……   《经典演绎》节目组的录制现场,此刻气氛也很剑拔弩张。   就在刚才,众目睽睽之下,裴元元伸手打了宛宁宁一巴掌。   现场的导演和工作人员都惊呆了!就连裴元元也愣着,似乎没料到自己会真的动手。   这谁能想到呢?只是在对台词而已,裴元元激动之余一掌就挥了出去。   从现场来看,应该是不小心入了戏的缘故,可这……也太尴尬了。   导演连忙跑过去,扶起头发全挡住脸的沈初茉,安慰她:“没事儿吧?没事儿没事儿,元元……元元刚就是入戏了,不是对你,别放心上别放心上。咱都是拍戏嘛,为了戏牺牲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来,起来!”   导演其实也无措,知道宛宁宁是受委屈了,但是这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打圆场,又不能让她打回去……就只能劝她往为艺术献身的方向想了。   沈初茉的头始终半垂着,被散落的头发遮着,不愿意露出来。她这副逃避的模样让导演心更慌,全然没注意到旁边裴元元脸上那表情越来越扭曲。   作者有话说:   急着发文,就先断在这里吧。感谢在2021-04-04 14:57:47~2021-04-06 23:5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rist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 10瓶;krista 5瓶;夜末微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五)◎   她刚刚的确是挥手了没错,可她根本就没有挨到她的脸!   只是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很像打到了而已,但实际打没打到,她自己还能没感觉吗?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这个宛宁宁听到导演这么说也不解释一下,还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真是恶心!   “宁宁,你为什么不说呢,我刚刚根本就没有打到。”裴元元生硬地挤出一点笑,好像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导演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看向手里的沈初茉。   这是还反过来质问起她了?   沈初茉抬起头,脸上是看不透真实情绪的麻木。   “我只是到现在都想不通,元元姐为什么会忽然朝我动手。”   气氛稍滞,导演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得微妙起来。   是啊,不管打没打到,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甩人家巴掌,本身就做错了。   没打到那也只能庆幸对方躲得快,毕竟他们刚刚在场都看得真真儿的,裴元元忽然动手,就是朝着宛宁宁脸上去的。   就算是在演戏,也不能让人家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挨打啊,那是极不尊重人的行为。   可是裴元元现在却在暗示宛宁宁装可怜,毫无悔改之心。   即使导演不愿意得罪她,但也对她心生不喜。   安抚了沈初茉一阵后,导演就把编剧叫到了一边。   没过多久,裴元元就听过来的编剧说,剧本要改一下,本来是纯妃听了拂冬背叛她的理由,气急之下赏了拂冬一耳光,现在改成纯妃扬起手,只是颤抖地停在了半空,没有落下。这里更能体现纯妃的心肠柔软,以及她对拂冬的深厚情谊。   裴元元深吸口气,牙齿都快咬碎了。   她才不想听那什么理由,她选这段戏,就是打着光明正大扇沈初茉耳光的主意。   不然这部戏里经典场面那么多,她又何必选这段。   此刻她不由地暗恼自己沉不住气,竟然提前动了手。   动了就动了吧,还没打着!不仅如此,连上台补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节目组的态度,也让她气不顺,像是受到了侮辱。从入行以来,她还从没这么丢脸过!   这一次都是因为那个宛宁宁!   都怪她,太讨人厌了!   “宁宁姐,你还好吧?”温茹忐忑地打量了她几眼,干巴巴地安慰道:“没事的,别往心里去。等节目录完就好了。”   沈初茉现在揣了一肚子疑惑,望着温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   现在怎么是女主在安慰被针对的她?为什么是她被针对?她哪里得罪女配了?   “宁、宁宁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温茹,”沈初茉忽然道:“你现在跟徐总处得如何啊?”   “咳、咳……”温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好……好端端的,你干嘛突然提他啊?”   沈初茉着重盯着她的耳垂看了一下,在捕捉到一片绯红后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就关心一下你。”   温茹垂着头,喃喃着道:“我跟他才没什么关系呢。”   话虽这么说,但那副模样任谁看也不像“没有关系”。   沈初茉放下心来,看来男女主的感情线还在。但是为什么相比起女主,女配反而像是更在意她这个路人甲呢?   今天的事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要不是她躲得快,那一巴掌就真的扇到她脸上了。   也幸亏她反应快,想起这里不是部队,不然她一个窝心脚就能在导演赶来之前,把裴元元踹到墙上去。   想不通,沈初茉就先丢在一边不想了。   反正不来招惹她,就什么事都没有。   若是不长眼还想来找她麻烦,那就看看到底谁是爹!   ……   “从小到大从来没见你追过星,这一朝坠入情网,场子倒赶得很勤啊,连一个普通的综艺你也要来当观场嘉宾。都说这节目可以实时观看,你坐这儿跟坐电脑前,不一样的吗?不还是看得见摸不着?”   陈星宇对秦裕硬拖着自己来看这档综艺节目录制现场怨念颇深,坐下很久了还是得啵得地吐槽个不停。   秦裕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帽檐拉着向下几乎完全挡住脸,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陈星宇翻了个白眼,“你看你自己都不喜欢这里的环境,这不是上赶着找罪受吗?”   “闭嘴。”秦裕拖长了语调悠悠道。   陈星宇撇了撇嘴,实在坐得有点难受了,他忍不住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的。   综艺节目的录制现场比想象中更长,而且因为对台上的表演兴致缺缺所以时间更加漫长。   为了保证节目的真实性,《经典演绎》的正式演出采用的是直播的形式,不存在什么后期刻意剪辑行为。   所以他们本可以不必来受这个折磨,可惜那个脑子被多巴安糊住了的人,根本就听不进去。   “还有多久才到小宛宁出场啊?”陈星宇小小声地抱怨。   本来正闭目养神的秦裕眼横过去,还推了他一把:“她是我的。”不许叫那么亲密。   “是是是,是你的是你的。”陈星宇笑得谄媚,总算没有那么无聊了。   两人闹了一通,反倒能静得下心看表演了。   虽然台上那些经典名场面,因为换了人演而有些变了味,但是演员饱含情绪地表演,还是能够牵扯到观众们的心。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主持人报出“裴元元、宛宁宁、温茹“的名字,陈星宇终于抖擞了一下精神,碰了碰旁边坐姿终于变挺的秦裕,道:“快看,你家小心肝。”   秦裕没空理会陈星宇这肉麻兮兮的称呼,一双眼紧盯着沈初茉的方向,随着她移动而移动。   好多天没见,他好想她啊。   沈初茉穿着电视剧里宫女的衣服,一张小脸素净,下颚尖尖,即使盘着头也非常好看。   她一上来问安,坐在主位上扮演纯妃的裴元元,就威严地喝道:“跪下!”   沈初茉,也就是拂冬,下意识抬头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像每个把忠诚刻在了骨子里的奴才一样,毫不迟疑地就跪下了。   等她跪下,纯妃才幽幽地道:“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跪下?”   拂冬眼神一动,柔顺地回道:“奴婢……不知,请娘娘明示。”   纯妃扯了扯嘴角,“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手一抬,太监就捧上了一只香囊。看到这只香囊,拂冬的眼神已经出现了细微的震动。   上首的纯妃又哭又笑:“你可还记得,这只香囊?本宫今日方知,原来不止是许贵人的香膏,日积月累的体寒之症,竟也有它的一番功劳!你说过,这只香囊是你亲手所做,究竟为何,你要这样害本宫!”   “娘娘,奴婢冤枉。”   “冤枉?本宫也希望你是冤枉的,可若是你毫不知情,为何在本宫问及你这只香囊时,你要撒谎说它弄丢了?”   “回娘娘的话,它确实是弄丢了,奴婢也不知道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拂冬跪在地上,眼神不避不偏地直视着她的主子,还亮着最后一抹执拗的光。   可是却见她的主子恍惚一笑,颤着声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小全子为何会突然暴毙?难道不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你把它埋到了土里?”   拂冬猛地瞪大了眼眸,汗水浸湿了她的脸庞,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面无人色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害了人的恐惧。   最后一丝侥幸都从身体里抽去,她无力地跌坐在地,那把执拗的光逐渐暗淡,直至熄灭。   “本宫一直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竟然会对小全子动手……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话啊!”   默了半晌,拂冬才嗓音沙哑、隐含悲戚地道:“娘娘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要奴婢说什么?”   “小全子哪里得罪了你,本宫又哪里待你不好,你为何要这般恩将仇报?”   “我恩将仇报?”拂冬抬起满是泪的双眼,眼神里透出了一丝疯狂:“拂冬这么做,都是为了主子!”   纯妃被她的话震住了,“为了本宫?你竟说你做这一切,是为了我?”   “没错!”水雾从眼眶里漫出,拂冬似有道不完的委屈,一股脑的化作眼泪,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她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背脊却挺得笔直,不避不让地看着上首的纯妃道:“奴婢给娘娘下药,不过是不想娘娘怀上孽种罢了!”   “你说什么?什么孽……”一句“孽种”,像一道霹雳闪电一样,划过了纯妃的脑海。   她瞬时就想明白了一切,全身都颤抖了起来:“……那只钗……是你放的?”   “没错!”拂冬的语气又倔强,又悲伤。明知道主子不会原谅自己,却还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纯妃气得眼眶都发红了:“你……害死了旭言!”   拂冬还是倔强地跪着,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再度提及了最不能碰触的伤心事,纯妃的心又碎裂开了:“本宫一直以为是自己害了他,是自己不小心才会将钗遗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后一句,纯妃简直是嘶声力竭。   拂冬的眼眶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分明是心痛到了极致,却还轻笑了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做,主子真的猜不出来吗?”   “主子冰雪聪明,从小到大就是天之骄女,进了宫之后更是恩宠不断,一路扶摇直上。可是自从遇见梁旭言,主子就变了!变得胆大妄为,将宫规礼法视作无物!”   “我以为……你们是懂我的……”纯妃呆愣愣地掉了眼泪。   “主子年纪轻,容易被人蛊惑,以为自己的感情便能抵御一切。却不知,梁旭言根本就不是你的良人!一介侍卫,如何与九五至尊相提并论?又如何配得上主子金枝玉叶?主子只是一时情迷,待到情意褪去,便会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不可及!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主子,难道主子真的为了感情,不要命了吗?!”   “你!”纯妃抬起手掌,几乎就要抡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恣意妄为的宫女脸上了,但颤了半晌,她还是缓缓放下了手。   一长串眼泪,如泄堤一般,从拂冬通红的双眸里滚落,连绵不绝。   分明是造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分明是纯妃所有的痛苦来源,可这一刻,她的神情,她的眼泪,都不让人怀疑,她对纯妃的情谊。   全场都被拂冬的演技震撼了!场内场外的观众,看得都几乎快忘了自己是在看综艺。   演宫女的那名女演员,哭戏太让人过瘾啦!   这情绪的拿捏,这眼泪的收放自如,这红得让人心碎的眼眶,真的都绝了!   这还是那个让人追着在网上骂了半年的反派拂冬吗?这还怎么让人恨得起来啊!   “我哭了,我竟然为一个反派哭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真的绝了,哭戏太有感染力了,从来没想过看翻拍会受到这样大的震撼。”   “叫你翻拍她,没叫你超越她!”   “一分钟,我要这个女人所有的资料。”   “宛宁宁的演绎真的棒呆!原版的拂冬其实就已经演得很不错了,可是就是没她这么隐忍,这么楚楚可怜,但是她这样一演,我好像能理解拂冬对纯妃的一片苦心了。”   “拂冬是病娇吧?这不就是典型的我爱你为了你好所以我要控制你?病娇宫女vs温柔娘娘,好像还蛮带感的。”   “老实说,其实拂冬做的也没错啊,她应该是里面最清醒的人物了。纯妃跟梁侍卫的感情,本来就不可能长久。再说灵妃、张贵人那些人都已经注意到纯妃跟梁侍卫的私情了。如果梁侍卫不死,死的就该是纯妃了!”   “是拂冬保住了纯妃的命啊!她都是为了她!”   “纯妃这个人物,现在看起来有些过于感性了。”   “你们不要被宛宁宁洗脑了啊!虽然她演的拂冬很棒,但本质上拂冬还是一个疯女人!”   “话说你们注意到那个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小姐姐没有啊?一句台词都没有,一直在哭和做表情。感觉她好可怜啊,又可怜又好笑!”   “什么?场上还有第三个人?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   “裴元元的表现让我有点失望啊,不是号称当红小花第一人吗?怎么拼演技还拼不过十八线的宛宁宁?”   “抱走元元,我们不约!元元已经很优秀了,她一直在超越自己,这次的纯妃也是挑战了不一样的风格,为此还做了很久的努力。当红小花第一人是别家粉叫的黑称,不是我们粉丝自己瞎吹出来的。”   “裴元元演技还好吧,就是她压不住宛宁宁,宛宁宁真的太有灵气了!那双眼睛跟会说话一样!”   “被一个十八线吊打,裴元元有得嘲咯~”   “急什么,她们团队有最专业的水军,信不信明天又是照常尬吹的一天?”   “信!我就想看她这次怎么吹,演技被宛宁宁吊打,颜值又被另一个小姐姐吊打,裴元元这期节目简直亏大发了!”   “再跟你们说一件好笑的事,听说这两个女演员还是裴元元自己邀请的。”   “呃……自己砸自己场子,可还好?”   “我不喜欢裴元元的纯妃,感觉相比起原版的温柔知性,她有点咄咄逼人了。宛宁宁看着她是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感情,她看着宛宁宁就是纯粹地想弄死对方。”   “噗,虽然你这分析不够客观,但我喜欢。”   “裴元元眼神是挺有攻击性的。”   “没人安利宛宁宁吗?她演过什么戏啊,想去看。”   “前面的,推荐你去看《XXXX》、《XXXXX》……演技真的可!就是一直演配角,戏红人不红,好可惜。”   “不可惜,这期节目播出后肯定就红了。是金子总会发光。”   ……   表演结束,裴元元慢慢地起身,面带微笑听着各位评委的点评,和主持人有来有往地开了几句玩笑,看上去一切如常。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收在袖子的手,指甲陷得有多深。   她小瞧了宛宁宁,这个女人真的很不简单。她绝不愿承认,连她都被宛宁宁的演技带着走,忘了自己的节奏。   听着评委对宛宁宁的大肆赞扬,裴元元脸都快要笑僵了。   宛宁宁再一次踩着她出尽了风头,而这一次,还是她亲手送上的机会。   利哥这下肯定会更加注意到她吧?   明明拿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演技来比,却还是一败涂地……这样的她,要怎么跟宛宁宁抢?   裴元元在这舞台上度过了她人生最煎熬的几个小时,节目结束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沈初茉此刻也没有精力去关注她,事实上,她还有点没出戏。   为了找那种偏执疯狂的感觉,她回忆了一个前世的真实案例——女孩刚交一个男朋友没多久,男朋友就被杀了。凶手,就是她的姐姐。   她的姐姐知道男友是个极其花心的人,规劝她离开男友。但女孩刚坠入爱河,跟男友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自然全心信任自己的男友,不肯听姐姐的。   她姐姐想让妹妹看清男友的真面目,所以就下了一记猛药,和妹妹的男友上了床。   本以为这样妹妹总该看透,却没想到妹妹却恨上了自己,恨她插足进来,破坏了她和男友的感情。   姐姐又妒又气,心想既然这样你都不死心,那我就只能杀了他了。   人死了,你总该不会惦记了。   沈初茉想着她,忽然就有了拂冬那种深陷“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的自我感动,好像为了对方宁愿下地狱。   她出了大门都还有些恍惚,手忽然被人拽住了,她也没有立马做出反应,只是愣了一下才转过头去看。   在看到秦裕时,她混沌了许久的脑子才突然清醒了一分。   “秦裕。”她叫了他一声,心里的情绪乱糟糟的,忽然萌生出了一点分享欲。“你想不想听我说个故事?”   秦裕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轻嗯了一声:“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听。”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估计马上就要入V了,具体时间要看作者什么时候存够稿(捂脸)决定了会在文案放通知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哈!鞠躬~   感谢在2021-04-06 23:59:15~2021-04-07 23: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末微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六)◎   沈初茉跟温茹也是回去了才知道, 自家公司竟然已经易主了。   说是易主也不太准确,用禹斯墨的话来说,就是她们公司并入了淮生科技, 明面上属于旗下子公司,实际上所有的决策权还是掌握在禹斯墨手里。   这就等于是, 菲斯特给自己找了一个靠山。   这个靠山还不简单, 百度百科上, 淮生科技是全国前十强的公司之一, 掌权人姓秦。   只有在京市名流圈中的人才知道, 这个“秦”还代表了一个老牌的名门望族。   禹斯墨也是在把电话打给秦裕,准备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小丑竟是自己……   秦裕身为淮生科技现任董事长的幺子, 拥有能跟徐克利抗衡的资本,当初也动过把她从菲斯特挖过来捧红的念头。   这样看来,宛宁宁身边所有的男人里, 只有他最没用……   真正妨碍宛宁宁通向成功之路的人, 不是秦裕和他该死的爱情, 应该是他才对。   沈初茉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秦裕有这么了不得的背景。   不过就算知道他确实是豪门少爷, 她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就跟“秦裕不喜欢吃生菜”一样, 只是一条关于秦裕的个人资料而已。   她更在意的是,禹斯墨为什么会仓促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禹斯墨仔细想了一下, 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让沈初茉知晓。于是他把温茹支了出去, 开诚布公地说明了原因。   “我看那个徐克利, 是真的对你贼心不死。虽然我跟他不怎么熟, 但我就是不想让他得逞。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他靠近你不会给你带来好事。”   沈初茉:“……”这是男主和男配之间天然相斥的磁场吗?不过好巧, 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现在算是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裴元元会略过温茹,把火力往她身上集中了。   敢情问题还是出在徐克利身上!   不过……   “好奇怪啊,你确定他真的是冲我?”要不是记忆没有缺失,沈初茉都怀疑自己对徐克利做过什么了。   她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吧?为什么男主跟出了故障一样,不去跟女主玩你追我赶,专盯着她干嘛?   温茹不还是原来那个温茹吗?没变啊!   禹斯墨听到这话呵地一声冷笑,“不是冲你,难道还是冲温茹吗?”   说这话时,他根本没察觉到,温茹躲在门后根本没走。   “你忘了上次金耀想要挖你的事了?这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不答应,他就直接来硬的,总之一定要把你抢过去。”   “我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危险,宁宁你以后最好还是躲开点。”   沈初茉脖子歪在肩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也想躲远点啦,问题是她不就山,山来就她啊。   “你也别太担心,不是还有秦裕么?”   沈初茉眉毛一皱,抬起头:“关他什么事?”   禹斯墨摊了摊手,翘起二郎腿:“他肯定会保护你啊,如果徐克利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应该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沈初茉双手按在桌面上,面色严肃地道:“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禹斯墨愣了愣,转而又些好笑地道:“怎么,这么护短啊?”   “你在怕什么?秦裕可是秦长风的儿子,你还怕他有什么危险吗?你是不知道秦长风有多宝贝他,他身边保护着他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绝对难以想象。”   “若是徐克利敢跟他抢你,我觉得应该害怕的是徐克利才对。”   在禹斯墨看来,沈初茉这就是关心则乱,自己都顾不过来,还操那个闲心去担心秦裕。   “我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人保护!”但是沈初茉却意外地强硬,“这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我怎么能把他牵扯进来?再说我怎么能躲在一个男人背后?”   禹斯墨:“………………”   所以她压抑的本性,终于还是暴露了吗?   禹斯墨无言以对,总觉得以前认识的宛宁宁,都像是白认识了。   看她的脸色不像是开玩笑,禹斯墨叹了口气:“如果秦裕在这里,听到这番话,他一定会很伤心吧。”   沈初茉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些许错愕。   会吗?   为什么?   她只是不想让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剧情里而已。徐克利毕竟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是女主最大的金手指,若是真的能轻易被打击到,那就不会轮到他做男主了。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她也不希望秦裕受到伤害。   而且,她是真的不习惯去依赖谁。   如果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可以,但……秦裕是她想要保护的人。   ……   “茹茹,茹茹?温茹!”   “啊?”温茹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化妆师在叫她。   刘姐一脸无奈:“在想什么呢,喊你半天都没反应。”   温茹歉意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啊,刚刚走神了。”   “没事,赶快出去吧,马上要开始了。”   “哦哦。”温茹连忙起身,紧赶慢赶地赶到拍摄场地。   《十八岁的木希》拍完后,温茹还没来得及在家咸鱼瘫好好缓缓劲儿,立马又被禹斯墨这个无情的资本家扔进了剧组,美其名曰锻炼演技。   这次她演的是女二号,女一叫金宝娜,算是圈里比较有资历的一个前辈。   温茹本来就有点敬畏她,后来发现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就更是战战兢兢了。   “哟,来了?”金宝娜跟盯住猎物的鹰一样,温茹刚偷摸跑来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等你拍戏可真是不容易,干嘛不再晚一点呢,等我们收工了你再来啊。”   温茹:“……”   见躲不过,温茹只好老老实实地挪过去,叫了声宝娜姐:“真是对不起啊,我今天没注意看时间,化妆稍微化得久了点……”   金宝娜微微一笑:“你这也太久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主角呢。”   温茹抿了下自己的唇,讷讷地不敢说话。   “好啦好啦,温茹今天迟到,就罚她买水给大家喝吧。”注意到这一切的副导适时出来打圆场,金宝娜看了副导一眼,冷着脸没有再说什么。   温茹实在有点怕了金宝娜的找茬,水买来后第一时间就把金宝娜要的咖啡亲自送到她手上。   谁知金宝娜刚接过,面色就一变:“我要的是热咖啡,这怎么是温的啊?”   一句话把温茹问懵了,谁家外卖咖啡隔半小时送到不降温啊?温的不正好下口么?   但她也不敢问,她也不敢说,谁让对方是前辈呢。   “呃……这个,不然我再去买?”温茹陪着小心问。   金宝娜没什么好脸色地把咖啡塞回了她手中。   没想到对方真这么不客气,温茹顿时有点肉疼。   怕自己又被找茬,咖啡重新买来后,温茹就长了个心眼,让助理去送。   本以为这下能躲开了,谁知道金宝娜喝了一口,竟直接吐了出来,接着就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大声质问道:“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   话还没落音,手里的咖啡就直接泼了过来。   温茹被她这波骚操作给震惊了!情急之下只知道下意识抬起手尖声惊叫,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   意想之中的灼痛没有到来,因为在这之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她半拥在怀中。   温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松木香,紧接着听到了男人的一声闷哼。   温茹不知为何,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好像透过这声闷哼,感受到了那其中压抑的痛苦,后怕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地扑向她。   温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不相干的人能抱有这么大的恶意。故意要滚烫的咖啡,为的就是往她脸上泼。甚至是当着剧组那么多的面,她也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同样需要尊重的人。   她更没有想到,在她这么惊惶无措的时候,会有一个人这样毅然决然地替她挡下所有痛苦。   一种剧烈又混乱的感觉,伴随着砰砰的心跳,在身体里迅速生根发芽,让她脑子处于一种极度晕眩的状态。   她抬起头,看到了徐克利那张俊美无铸的脸,所有情绪仿佛都有了一个归宿。   “徐总!”远处传来助理、保镖等人焦急的呼喊,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金宝娜也被这个忽然出现的男人给吓傻眼了,心下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   该死的!她是想泼温茹这个贱人的啊,他没事出来英雄救美个什么啊?   徐克利自己也没想到,只是过来找个人,竟然也会碰到这种倒霉事。   若是沈初茉在,一定又要感叹一番,男主“百分百英雄救美”的设定果然诚不欺我。   他回身,看了金宝娜一眼。金宝娜竟被这个眼神,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徐总,您还好吧?”助理第一时间关心自家老板的状况。   徐克利摆了摆手,忍痛脱下被弄脏的西装外套。   一旁的导演冷汗都下来了:“真是对不起啊徐总,您没事儿吧?这都是意外,宝娜肯定不是小心的。来来,宝娜,快给徐总道歉!”   “不用了,有什么话,跟我助理谈吧。”徐克利如此不留余地,明显是动了真怒。导演心下叹息一声,知道金宝娜是保不住了。   “你,跟我过来。”   温茹愣了一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乖乖跟上了徐克利的脚步。   “怎么每次遇见你,你都这么狼狈?”   一句话,令温茹又揪起了手指,她明显也想到了前几次和徐克利会面时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些脸热。   但徐克利似乎没有察觉,很快略过话题:“算了,问你点事儿,你有没有看见宛宁宁?”   从他嘴里听到“宛宁宁“三个字,温茹沸腾的血液很快就冷了下来。她低声问:“你找宁宁姐干嘛?”   “有点事,我听说她在这里,但是过来怎么没有看见?”   原来竟是为了宁宁姐而来的……   温茹强压下心里的失望与难过,撇过头道:“你应该是搞错了,她不在这里。”   徐克利皱起眉头,搞错了?   “那她在哪儿?”   “宁宁姐去了嵩山拍戏。”   徐克利这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他手下的人竟把温茹和宛宁宁的行程搞反了。   “那她要去多久?”   “大概……一周左右吧,具体要看剧组的进度。”   “我知道了。”徐克利点点头,脸色不怎么好地离开了,没有注意到身后温茹黯淡的脸色。   此时已经在去嵩山路上的沈初茉深藏功与名,男女主偏离了主线没关系,多给他们制造一点见面机会就行了。反正就凭他们之间天然的吸引力,迟早是会在一起的。   沈初茉已经退出了剧情,但故事总有人走,总有一些自持美貌的女人自动降智,将陷害女主、介入男女主感情之间当作毕生事业在奋斗,却挡不住女主身上气运逆天,每每都自食恶果,反做了人家的垫脚石。   总之,沈初茉闭关拍戏沉淀演技的这些日子里,温茹在网络上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人们虽然没怎么看过她的作品,却都记住了娱乐圈有这么一位美女。   有知名度的前提下,戏还是不愁拍的。   温茹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变得前所未有的勤奋起来。   把禹斯墨搞得又欣慰,又心里慌慌的。   如此过了三个月,沈初茉终于低调归来。   这三个月其实她也不算全然消失在外界视线当中,《十八岁的木希》宣发时她也参与过几次宣传,《十八岁的木希》霸屏后,“#宛宁宁 流冰”的词条更是一度冲进话题榜。   《十八岁的木希》火,沈初茉饰演的流冰更火。   很多观众都不在乎男女主之间的感情了,他们只想听流冰魅而不自知的说话。   那小嗓子,那语调,真的能把人骨头都酥没了!   有闲出屁的网友剪了个剧中不同角色在面对流冰时的反应,那不自觉咽口水、直勾勾盯脸的小动作,都证明了无人能逃出流冰的魅力结界,就连女主与狗都不例外。   不少人都在网上喊话,认为流冰的戏份太少,限制了演员的发挥,他们还没有看够流冰姐姐颠倒众生。等剧组曝出这还是为宛宁宁改过的剧本以后,网上的人这才悻悻地收敛了一点。   这一波出圈,搞得《十八岁的木希》剧组都想拍个第二部 ,让流冰做主角了。   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不好,但是沈初茉的兴趣不大。她已经演过流冰了,刚体会到乐趣的小新人,正是兴致勃勃地想尝试其他不同的角色的时候。   沈初茉不想演,那秦裕也不愿意写剧本,于是第二部 就此夭折。   幸好网友们不知道,不然得哭死。   这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专心拍戏的沈初茉来说过得很充实。如果没有看到男女主,她几乎已经快忘记这里是她的任务世界了。   有了《十八的木希》做基础,不少好本子都找上了沈初茉。沉淀演技了之后,该是奋起直追的时候了。沈初茉也蓄着力,时刻准备着大展身手。   不过她和禹斯墨都很苦恼,未来的发展路线应该怎么走。   流冰一角的成功,让禹斯墨看到了曙光。按理说,照这样的路线接戏把人设做大做实才是最稳妥的做法,但是沈初茉却不想一直扮演这种自带忧郁气质的冷美人。她想要挑战不同的戏路,不想这么早就把路走窄了。   禹斯墨十分尊重她的意愿,一时也有些举棋不定。   转折发生在风和日丽的某天下午,沈初茉要去拳击馆打发时间,温茹巴巴地非要跟着。   这三个月以来,她也变得有点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沈初茉是她暗恋的人所喜欢的人,所以对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在意。   总是不自觉地观察她,甚至开始模仿她,连穿衣风格都跟着改变,走哪儿跟哪儿。   沈初茉说要去练拳击,她嚷着也要一起,可是谁不知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运动呢。   就这些种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暗恋的是沈初茉呢。   两人穿着同样的黑色卫衣走在街上,为了不让人认出来,还都戴上了帽子和口罩,对两人不怎么熟悉的,一眼过去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这时宁静的街头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沈初茉只听到了“干什么”、“给我”几个关键词,立马就拔腿冲了出去。   温茹一开始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有人摔倒,沈初茉像一阵风似地追了出去,才知道是有人半路抢劫。   这一幕把她给吓懵了,捂着嘴眼睛瞪得浑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连忙把摔倒在地的妇人扶了起来。   而已经在两条街外的沈初茉,借了一位牵狗路人的飞盘,唰一下就把劫犯的腿给绊倒了。   沈初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还在部队的时候,眼神变得格外不留情面,三两下就冲上去把人给打趴下了。   围观的人只觉得她身手格外利落,还懵着呢就已经结束了。只有劫犯才体会得到那三两下的雷霆万钧之力,被打中胃整个人差点yue了。   整个过程沈初茉一直带着帽子和口罩,小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一身黑衣的打扮格外飒爽,直到她把劫犯扭送去警察局都没人认出她来。   人进了局子还没出来呢,已经有好事者把她徒手制服歹徒的视频上传到了网上。   谁也不知道吃瓜群众掏手机的速度有多么快,更不知道一段影片传播的速度能有多么快。   沈初茉是出来后慢悠悠前往拳击馆的路上才突然想起来,原世界线好像也有这么一段。   那是温茹和徐克利的感情已经过了初初萌芽的阶段,她在街上偶然间救了一个遇上抢劫的富太,她好好地安抚了她,带她去吃东西整理仪容,又陪她去警局报案等家人来接,直到“家人”过来,她才知道,原来富太竟是徐克利的母亲。   徐太因为这次的事,对温茹很是有好感,也支持她和儿子在一起。   徐太的青睐,让一直被徐克利的烂桃花针对打压四面楚歌的温茹境况好了不少。   沈初茉“嘶”了一声,暗恼自己反应太过迟钝。难怪连路遇抢劫这种发生概率极小的事都能撞上,原来又是跟剧情有关。   只要跟“人间锦鲤”温茹在一起,那再离奇的事情也变得不稀奇了。   此刻她应该庆幸,还好她跑得快,留下温茹和徐太培养感情。不然抢了女主的剧情,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了。   “街头惊现抢劫犯”这种事,无论跟明星扯不扯得上关系,都是会上社会头条的。   所以一开始,“黑衣女子帅气制服抢劫犯”的视频就被传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大家还不知道,神秘的黑衣小姐姐到底是谁。   直到有人发现某网友po出的偶遇温茹的街拍,画面中的温茹一身黑衣,戴了口罩和帽子,正在扶一位摔倒的阿姨,后来她摘了口罩和帽子,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就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街景、摔倒的阿姨、黑衣黑帽。   网友们立即联系上下文,得到一个惊掉瓜的信息——所以,街头帅气制服劫犯的小姐姐,就是近来大热的温茹本茹???   火速赶来吃瓜的网友们都惊呆了!天啦噜,看不出来啊,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小姐姐武力值居然这么高的吗?   如果是真的,这反差也太强了叭!   不过很快,网友们就发现,反差大的另有其人。   菲斯特的反应速度还是快不过有心针对温茹的对家,等他们想澄清的时候,对家已经把“黑衣小姐姐”的真实身份爆了出来,还顺带拉踩了温茹一脚。   风向刚指向温茹的时候,跑评论区跑得最欢的温茹粉丝都尴尬得不行。   不过认真说起来,温茹也是在做好事,没有什么被黑的点,也就是败了一些容易被带节奏的路人的好感吧。   此次事件最受人关注的还是沈初茉,以前的宛宁宁在观众眼中,就是瘦骨伶仃、柔柔弱弱、惹人怜爱的小娇花,谁能想到,她出手这么凌厉,竟能把一个块头大她那么多的男人撂倒在地。   最重要的是,遇到这种事,她真的不带怕的。   别的艺人看到一只虫都会吓得花容失色,她居然徒手跟歹徒搏斗。   而且把她的动作慢放,会发现她真的快准狠,每一下都直击要害,完全不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这就是众人眼中平时连瓶盖都拧不开的小姐姐……对付坏人,天灵盖都能给他拧开!   沈初茉这一波真的赚足了路人好感,尤其有她参演的《十八岁的木希》大火,流冰这个角色备受喜爱,又有综艺突出表现加持,不少路人咣咣就入坑了。   有关她武力值的话题出圈后,她喜爱拳击、对各项武术均有涉猎的事,才被爆出来。   上访谈和综艺,还会被邀请展示一番自己的才艺。   徒手劈砖和后旋踢还只是小儿科,百发百中的射击技术和敏捷的攀爬身手,才是震撼全家!   连武警部队都艾特了她,赞她动作标准。   这种程度,说是没有在部队待过几年,都无法解释。   观众从一开始的惊掉下巴,到渐渐的接受了这个魔幻的设定,“牛逼”两个字都已经说腻了。   禹斯墨于是就发现,走这样的路线似乎也不错?   正好因为沈初茉这次的“见义勇为”,得到了一位名导的赏识,想请她去演一部武打片,禹斯墨和沈初茉商议过后,就接下了这部电影。   这部戏没有什么大制作,也没有颜值赛高的流量明星,主演都是一些老戏骨。沈初茉在其中,是唯一一位打戏戏份很重的女演员。   这部电影主打的就是功夫,打戏一定要很精彩。所以在开拍前,演员都要接受严格的训练。   沈初茉饰演的是一位女杀手,要背很重的大刀。   拿着那么重的刀,别说打架了,照宛宁宁的胳膊粗细,能拿稳都算好的。   一开始的时候导演很担心她能不能坚持下来,后来发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毅力真的是非同一般。   训练多苦多累也没见她抱怨过,无论给她多少任务她都能完成,好像不会累一样。要不是某天看到她手腕上缠着绷带,导演都不知道她肌肉拉伤了。   戏拍完之后导演说起这事,网上还有人骂沈初茉傻,这么拼命干嘛,都不知道调节训练强度,拉伤肌肉不是更耽误进度?   人人都跟沈初茉说不要这么拼,可以慢慢来,实在不行就找武替也行,不要这么逼自己。   但其实沈初茉心里很清楚,若不是她拼着肌肉拉伤也要坚持训练,强迫自己习惯大刀的重量,这个角色,早就已经不是她的了。   就算导演不换人,删戏份、请武替也是在所难免的,演不火这个角色,那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别人关心你的话要认真听,但没有人会真的跟你感同身受。   没人在乎你高光镜头下付出了多少努力,通往成功的苦与累只能你自己一人品尝。   因为我们大多数的人都不幸运,所以只能付出比别人多无数倍的努力,献祭一般的虔诚,才能换来幸运女神的眷顾。   沈初茉接受这个游戏规则,也愿意付出代价,让所有的不可能,都以失败者的姿态,匍匐在她脚下。   古装武打片《惊夜》一经上映,就惊艳了大票拥有一颗武侠心的影迷们。   这部电影让观众看到了什么是侠骨柔肠,什么是江湖热血,什么是快意恩情,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打戏!   一开始故事牵扯的是江湖恩怨,最后也上升到了国仇家恨,每一个重要角色都有自己的成长,他们的故事让人看了感慨太多太多!   虽然《惊夜》的票房比不过同期温茹和某喜剧达人主演的爱情喜剧片《一生向你》,但是口碑却是《一生向你》拍马也不及!   并且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一直被拉出来谈论研究,渐渐成了影迷们心目之中的封神之作。   这部影片虽然没有给沈初茉带来含金量特别高的奖项,但是却开启了她“国内第一武打女明星”之路。从此,柔软可怜的小白花宛宁宁就不见了,有的是提起都令一帮女艺人瑟瑟发抖的霸王花沈初茉。   十月,百花电影节在海市举办。这是沈初茉第一次以演员的身份,出现在这样权威的场合。   她穿上了品牌方赞助的水蓝色晚礼服,胸口别了一枚山茶花的钻石胸针。   简约又复古的造型设计,清丽出尘又不会显得太抢眼。   她心里有数,今日这红毯女主角,注定还是属于温茹的。   原世界线里,温茹今日就是穿了一身某宝二十块钱买的杂牌黑色抹胸紧身裙,以傲人的身材曲线和逆天颜值,将一众隆重打扮的女明星秒杀成渣。   活动刚结束,某宝同款就被卖断货了。温茹以此展示了她超强的带货能力,不少品牌代言的合约纷纷找上门来。   沈初茉以为这次还是如此,却不料看到温茹穿了一身和自己同色系的蓝色纱裙。纱裙只到膝盖上方一点的位置,露出了温茹笔直修长的双腿,她腰上还别出心裁地挂了条银色的链子,衣服虽然不失礼,但被那样的身材穿出来,哪儿哪儿都勾人。   沈初茉呆了一下才想起来,原世界线中温茹也是提前准备了晚礼服的,她并没有落魄到只能穿某宝廉价礼服的地步。   只是错失了角色,无缘被邀请参加此次颁奖典礼的宛宁宁,已经初步黑化,将她的晚礼服给剪碎了。   无奈,温茹只能破罐破摔地从试衣间随便挑了件,因此成就了一次热搜。   沈初茉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她就算记得这段,也不可能去剪温茹的裙子。而且吧,温茹就算套个麻袋也能夺人眼球,更何况是穿了漂漂亮亮的晚礼服呢?红毯女主角,舍她其谁?   想开了的沈初茉赞了温茹一声“衣服很漂亮”,就提着裙子走了。   倒是禹斯墨皱着眉头,走到温茹面前,脸色凝重地问:“你还要学她到什么时候?”   温茹脸色一白,微微偏过头咬着嘴唇,看起来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禹斯墨在心里叹了口气,观察久了,他自然知道温茹心中的执念,但是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他希望她意识到自己是特别的,但温茹好像在沈初茉面前全无自信。   “这种场合 ,你也不避讳着点,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吗?你一心学她,那你自己呢?你的个性,你的喜好,都不重要了吗 ?”   禹斯墨看到温茹眼里的挣扎,又下了最后一剂猛药:“你希望徐克利喜欢上你,还是喜欢上像宛宁宁的你?”   温茹猛地抬起头,震惊中又透出了几分被猜中心思的慌乱。   ……   这些小插曲,沈初茉并不知道。她坐车到了红毯外等待顺序,间隙里摸上了胸口的胸针缓解紧张。   胸针是秦裕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沈初茉表示珍重的方式,就是在所有重要的场合都会戴上它。   如果有人问沈初茉,秦裕对她而言是什么?沈初茉会回答,秦裕是一个——“会让她觉得,生命中有他很好”的人。   在拍《惊夜》的那段时间,秦裕其实一直陪在她身边。在酒店里等着她下戏,等着给她新添的伤上药,等着劝饿过头就不想再吃的她多吃几口。   像,一名合格的助理……   剧组的人,那时有不少都以为秦裕是她助理,秦裕也默认了。   估计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到,比“助理”跟适合待在沈初茉身边的理由。   有他在的时候,浴缸一定是放满的,热水一定是刚烧的,牛奶一定是会泡的,沈初茉想吃什么的时候,一定是吃得到的。   有些话不用特意说明,很多事情就已经是心照不宣。   一个人肯无怨无悔地付出,另一个肯心安理得地接受,这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于秦裕而言,爱是看着一个人,了解她的喜怒哀乐。于沈初茉而言,爱是刚刚好,你需要的时候他正好就在。   她很感激秦裕,没有在她狼狈的时候劝她放弃,只是默默地陪着她。一个从小到大可能也没受过几次伤的少爷,短短时间内就搞清了擦伤、扭伤、刀伤、撞伤、摔伤等等的差别,处理起来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点沉迷其中。   中间他因为旧病复发去看医生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沈初茉这辈子过得最漫长的日子。   病好后秦裕去找沈初茉的时候,送了这枚山茶花的钻石胸针。   沈初茉没有推辞,径直收了下来。   抬头看秦裕时,才发现他竟然破天荒地笑了。   从那之后,两个人好像就出现了一道结界。就是当他俩对视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出现一种自己并不存在的错觉(?)。   陈星宇本来还很着急发小的感情进展缓慢,但看到过几次两人相处时自带的磁场后,忽然就悟了一件事:这两个人就算不属于彼此,也绝对不会属于其他人。   也许搞艺术的骨子里都跟他们这些俗人不一样,人家就是喜欢柏拉图。   往高雅了想,只要两人的心在一处,其它实质性的接触,似乎都可以放一放(?)。   陈星宇刚给自家兄弟打上“思想高度非同一般”的标签,转眼就在直播上看到,他哥们儿偷摸走红毯去了。   陈星宇:“……”   原定是沈初茉和在《十八岁的木希》跟她组cp的某小生一起挽手走红毯,但谁也没想到,编剧会乱入。于是双人行,就变成了尴尬的三人行。   当然秦裕是绝不可能尴尬的,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只有某小生一个人而已。   女伴本来的挽手没有了,红毯上还多了一个颜值比他更高的男人,镜头都追着他跑了。上台阶的时候本想绅士一把给女伴提裙摆,结果伸手一捞捞了个空气,抢在他前面那人还收短收短,像是生怕会被他碰到。   啊!好气啊!但还是要保持微笑~谁让对方是编剧呢,又不能打。   沈初茉万万没有想到,秦裕的出席会取代温茹,成为当夜热搜第一的话题人物。   #神秘编剧揭开面纱,竟是绝世帅哥,与众位男星同框也丝毫不输#这样的话题,确实能勾走一大帮人的好奇心。   来参加颁奖典礼的所有艺人大概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最大的风头会被一名编剧抢走。   秦裕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想跟沈初茉一起走个红毯而已。   由于《十八岁的木希》此次票房成绩亮眼,当“最佳编剧奖”花落秦裕家时,都没有什么人感到意外。   不过秦裕上去致辞时说的话倒是很让人意外,他直言《十八岁的木希》并不算一个很好的剧本作品,自己对它也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不过很幸运遇上了喜爱它的导演,和一些优秀的演员,才能这么好地诠释出来。他觉得《十八岁的木希》能拿奖也是抓住了一个空窗期,没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才捡漏了。希望各位编剧导演新的一年能多多带来更好的作品,他也会带着谦虚的心继续创作的。   直播的观众们一个个都乐疯了!   “总算知道他一直不露面的理由了!”   “这嘴是开了毒buff吗?不光毒别人,还毒自己。”   “笑死!导演那表情,估计是想拿胶带上去封住他的嘴。”   “导演都忍不住想打人了。”   “导演:求求你能不能别说了!”   “其他在座的导演和编剧:你看我笑了吗?”   “这真的不是在凡尔赛吗?好好笑哦!”   “很少有人能在得奖的时候说得这么直白,我觉得他是真心的,欣赏他!”   “就是真心才好笑好不好,一脸真诚地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哈哈哈哈哈!”   “哥哥出道吧!”   “这颜值这口才,不出道可惜了。”   “来相声界吧,相声的世界需要你!”   陈星宇在屏幕前,笑得跟个蒸汽机车似的。不愧是他们家小裕子,真是太可爱了!   同样被萌到的还有沈初茉,望着从台上下来的秦裕,眼里的笑意都快漫出来了。   秦裕身上有种被保护得很好的懵懂,跟他阴郁沉闷的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不会去考虑外界的声音,表达的永远都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这样反而让人更想留在他身边,偶尔听一听悦耳的真言。 第17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七)◎   今晚的颁奖典礼, 最大的赢家注定是属于《十八岁的木希》剧组的。在最佳编剧奖之后,剧组又收获了一个最佳导演奖和一个最高人气奖。   轮到温茹,更是摘得了今年的最佳新人奖。   据说这个奖, 每个演员都只有一次拿奖的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原剧情中没能出席此次颁奖典礼的宛宁宁, 和普通观众一起透过直播镜头, 看着温茹以幸运儿的姿态笑意盈盈地站在台上, 捧着那座她魂牵梦萦的奖杯, 开心又理所当然地感谢着所有人。   她越幸福, 宛宁宁心里就越空洞。   她开始疑惑,同样是人,为何别人的成功就可以来得这么轻易?   以前的她一直坚信努力不会背叛自己, 所以无论是夏天裹着棉服,还是冬天跳进冰冷的河水里,只要是为了拍戏, 她都可以咬牙坚持。   她的努力换来了许多的工作机会, 让毫无背景可言的她有戏可拍, 也在圈内收获了不少同行的赞誉。但是……却换不来哪怕一次出现在红毯的机会。   这多么讽刺!   别人都说她“戏红人不红”,却不知道她可有可无到这种地步。   随着时间的流逝, 改变的只有她逐年递增的年龄和焦虑而已, 除此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刚出校园, 除了身上怀揣的梦想外一无所有的姑娘。   她坚持不走歪路, 不随波逐流, 在名利圈中护住自己的初心, 拼了这副被自己糟蹋得不像样的身子骨, 也只是为了走出一条可以容她通过的路。   可是,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却只感动了她自己而已。   宛宁宁是最清楚不过的,温茹是多么不想要这人气,可是即使她莽莽撞撞地乱闯乱撞,通往成功的那扇门始终就伫立在她眼前。   原本她不应该这么嫉妒同公司的后辈的,但凡她的努力能够换来幸运女神的一点回响,她都不至于这么的怨。但奇怪的就是,温茹越顺利,她就越失利。   做了许久努力想要争取的角色、看中的代言、公司的重点栽培,所有她想要的,都会长腿般跑去落入温茹的口袋。而她只会一脸无辜愧疚地向她道歉,表示自己也不想跟她抢。   无论做什么,她总会被温茹压一头。原本还能有的一些工作机会,渐渐的越来越少。耳边听到那个名字被提起的次数,越来越多。   宛宁宁本就艰难的事业,更是雪上加霜。   可以说导致宛宁宁走上黑化这条路上的每一根稻草,都与温茹有关。   温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身上背负这股逆天气运,很难让人不去嫉妒。世界的平衡被破坏,就容易造就一些孽缘。   为什么很多人明明自己混得还不错,却都跟中了蛊一样,就盯着女主使劲欺负?其实这也是命运之神在给温茹铺垫脚石而已,简而言之,大家都是炮灰。   沈初茉坐在台下,盯着一身水蓝色纱裙、温婉娇俏的温茹,心中感慨到底还是不一样了。至少她这次坐在了这儿,而不是透过直播镜头看到这一幕。   不抢温茹的机遇走另外一条路是对的,只不过要战胜这样逆天的气运之子,也不知道她还有多长的路要走。   沈初茉现在也不是很急,她已经有了想要留下来的理由,人生不止是超越温茹这一件事而已,所以只要能在嗝屁前成功,她就心满意足了。   温茹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初茉笑得一脸和乐,好像很满足的样子。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嫉妒她拿了奖,还冲她赞赏般地点了点头。   温茹心头微微一动,有些感动,又有些酸楚。   她很羡慕,羡慕宁宁姐能有那么好的品格,连她这个女生,都时常会感叹她的人格魅力,也难怪徐克利和秦裕那样的男人会为她神魂颠倒。   宁宁姐明明那么好,那么照顾她,真心实意地把她当后辈看,但她却在心里阴暗地嫉妒她……她果然比不上宁宁姐,就算再怎么模仿也成不了她。   沈初茉不知道温茹拿了个奖还在心里沮丧起来了,更不知道原因还是在于羡慕自己。   她要是知道,一定会受宠若惊。毕竟一生都在被人实名羡慕的人间锦鲤,是真的没什么必要来羡慕她。   她虽然成天看似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浑身都是劲儿,但谁不希望身上来点儿好运啊?   每天起早贪黑辛苦搬砖的打工人,那都是被生活所迫没得办法的苦命人!   虽然她现在的努力都是为了拿走温茹身上的气运,但是之后温茹还是会是一个比普通人要幸运的姑娘,人生会很顺遂。只不过,不会再有“人犯一尺,必还一丈”的逆天女主光环了。也不会影响到其他的人,使其沦为炮灰。若是自己选择堕落,那也会跟普通人一样,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这样的世界秩序,比较符合沈初茉的认知。对女主对其他人来说,都比较公平。   若是能各凭本事,没有气运在作怪,应该就能少出几个宛宁宁这样的悲剧吧。   “快到最佳女配了吧?”   沈初茉忽然听到导演问了这样一句。   “马上了。”   连女主角拿了最佳新人奖都不是很在意的导演,听到这话就满意地正襟危坐了起来。   沈初茉在来这次颁奖典礼之前,就已经耳闻这次的最佳女配很可能就是在她和另一名女演员之间决出了。   她在心里保留了一番余地,就算没拿到也不至于很失望。但导演不知道为何,就是对她迷之自信,一个劲地跟她说,这次最佳女配非她莫属。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就要质疑这次颁奖典礼的公正度了。   ……弄得沈初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人人心目中都有一个获奖得主,但奖杯注定只能属于一人。沈初茉觉得无论颁给她还是颁给另一名女演员都有可能,另一名女演员也当得起这个奖,只看最终评审会决定颁给谁而已。   沈初茉好胜,但她没有太强的得失心,因为她知道这只会干扰她的状态,要成功就要稳得住。   这次不行,下一次一定可以!   秦裕偷偷打量了她好几次,都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慌张,还是假装的。   反正他是紧张得要死,当颁奖嘉宾开始说话时,他手心都冒汗了。   这还是人生头一次,他对一个未宣布的获奖名单这么忐忑,好像要拿奖的是他自己。   虽然沈初茉跟他说过,能拿到奖最好,没拿到那她就下次努力,但是在旁边见了她那么辛苦的秦裕,又怎么舍得看她空手而归呢?   沈初茉可能不会有什么,但他肯定受不了。   他看中的人,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一点委屈也受不得。   但是他不可能为了让沈初茉拿奖,就去搞什么暗箱操作,那反而像是在辱没她。思维比较直来直去的秦裕,脑子里也没有这根弦。   所以这就导致他现在坐立不安,既相信沈初茉的能力,又担心评审不懂欣赏,把奖颁给别人。他甚至脑补了那番情景,自己已经气上了。   台上颁奖嘉宾不忘烘托气氛,在即将念出名字时又故意停下,笑着问台下的观众:“大家觉得,获奖的人是谁呢?”   另一名很有可能拿奖的女演员人气也很不错,但当颁奖嘉宾问出这句话后,台下统一喊出了一个名字:“宛宁宁!!!”   席上的艺人们,有人惊讶,有人会心一笑,还有人看向沈初茉的方向。   而颁奖嘉宾的反应是——笑着张开了双手:“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宛宁宁!”   这个结果,虽然不在十拿九稳的范围内,但又好像顺理成章。   今年的各大网络平台上,“流冰”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耳熟能详了!   有网友称呼她为“蛊后”,一颦一笑跟令人中蛊一样,看了就移不开眼,三观跟着五官走。能把一个角色演得这么出彩,让影迷们念念不忘,拿这个奖绝对是实至名归!   所以在听到“最佳女配”这四个字时,观众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流冰”——宛宁宁。   显然导演也是如此,所以才会那么笃定“最佳女配”非沈初茉莫属。   尘埃落定,沈初茉提着裙摆优雅地走上了她的舞台。   看着台下光鲜亮丽的同行和记者,还有更外围围得水泄不通的观众,沈初茉忽然生出了一种“世界很大,舞台很空”的恍惚感。不知道其他人站在这舞台上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虽然是来迎接这属于自己的荣誉,这舞台却比想象中更高处不胜寒。   这一刻,宛宁宁好像就是她,她就是宛宁宁。   外界的一切声音好像都只是电影中存在的场景,唯有手中奖杯的一点重量,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沈初茉抬起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她好像还是她,但好像又告别了她。   多愁善感的情绪只出现了短短几息,她很快又扬起了嘴角,回到这盛大熙攘的尘世间。   “谢谢各位……今天对于我来讲,似乎有重生的意义。我很高兴成为了演员,有机会体验这么多不同的人生。自从当了演员,我好像变得多愁善感了一点,也从这些角色身上学到了很多。”   “有的时候你在演绎剧中的角色,会发现剧中的人也是你,或是你身边的某个人。”   “人生由很多身不由己组成,但是你要相信,在你手里能由你决定的事,还有很多。”   “任何时候都别忘了自己的初心,希望大家都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沈初茉这番话,既是对原来世界遇到的走上歧路的人说的,也是对这个世界不幸沦为炮灰的人说的。   其实没有人能真的对别人遭遇的事感同身受,现实对某一部分人来说,或许真的是很绝望的。沈初茉自己也不是一个多幸运的人,她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如果遇上这样的人生,会不会也在不甘和愤懑中成为一个满身戾气的人。   这些经历一直在提醒她,守住初心真的很重要。她或许会有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无能为力的一天,到那一天,她希望自己至少不要变成一个自己曾经讨厌的人。   只要信念不变,无论未来她成为谁,她永远都是沈初茉。   作者有话说:   新坑求收藏~《渣过的前男友成了巨星》   渣过的前男友回来了,还成了巨星,地位甩我十条街。   他对当年我把他甩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有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企图报复回来。   我索性破罐破摔了,求复合让他甩回来。计划很成功,我取得了初步胜利,求得他复合了。   然后,我发现这都是套路……他根本不打算甩我。我以为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把人追了回来,其实是自动走进了他给我设下的圈套。   我卒于20**的某一天,是在我们恋情公开的日子,被他的女粉丝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感谢在2021-05-06 21:22:37~2021-05-09 19:1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亭子的婷 66瓶;盐不闲 8瓶;千と千尋の神隠し 5瓶;夜末微凉、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八)◎   拿到奖后, 沈初茉更加坚定了要好好拍戏的念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很快就发现,身在娱乐圈, 光是拍好戏,是远远不够的。   以前对她爱答不理的娱记们, 不知道是为什么忽然“回心转意”, 觉得她够格被他们提起了。迟来的热情一汹涌, 结果就是天天逮着她写。   回顾她这些年辛酸的打拼历程。   细数她这些年在哪些影视剧中当过龙套演员。   分析她的颜值变化。   拿她哭戏和别的女演员PK。   分享她的穿搭。   把她跟温茹拉郎配。   甭管是黑还是吹, 阅读量和评论数都奇高。导致营销号们纷纷gc了, 一连几天,翻来覆去就写这些。   沈初茉都怀疑是不是禹斯墨给她买水军了!   后来更是过分,传她私下被富豪包养, 出入某某高级别墅区,甚至还有说她曾在圈里消失过一段时间,去峨眉还是哪里闭关学武去了, 还有说她壮志难酬的时候有想过出家。   沈初茉:“……”就无语,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那些娱记怎么不去写书呢?   问题是这么离谱的事情, 网上居然还有很多人信。跟追连续剧似的,天天追着问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这是真的吗?真个锤子啊, 能是真的吗!   也是一个敢写,一个敢信。   沈初茉很不明白这股歪风是怎么刮起来的, 禹斯墨就给她分析, 《十八岁的木希》上映后, 流冰就成了很多人心里的朱砂痣, 对这个角色念念不能忘。再加上《惊夜》的后劲, 导致她现在被挺多人好奇的。   只要是带她tag的话题, 都有不少人点击。   营销号不就靠点击赚钱么?你喜欢看什么,他就写什么。   知道“宛宁宁”这段时间流量高,那就写她。从穿开裆裤开始写,写到她现在。没得写就编,编得天花乱坠。好像过去那二十几年,他就潜伏在“宛宁宁”身边一样。   网络上的文章大部分都是这样,不单单只是她个人,很多明星都会碰到这样的事。   明明是某营销号随口一编,可架不住其它营销号跟风照搬,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未解之谜”&“公开的秘密”。   不过她出入某高级别墅区确有其事,还被拍下来了。   这可了不得!没素材那帮营销号都敢乱写,都被拍到了还不赶紧整一出“被包养”的丑闻。   网友就喜欢挖掘这些明星成功背后的“玄机”,一闻到味儿还不赶紧过来了。很多人都在哀嚎,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快房子就要塌了吗?   说起这事沈初茉也觉得不得劲,还是上次抓抢劫犯那事惹的。徐太知道是她帮忙抓了犯人后,就说要请她吃饭,但是被沈初茉以没空为由拒绝了。   开玩笑,知道她儿子对她有点那啥想法后,她还敢送上门?   然而徐太也是个轴的,沈初茉不来,她就亲自去公司“逮人”。好说歹说,非把沈初茉给拽回了家。   那顿饭吃得……沈初茉差点消化不良。   说什么为了感谢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进门才坐了一会儿,徐太就起身让她和徐克利单独相处。她大概是知道儿子对这姑娘有意思,饭桌上不停地撮合他倆。完了沈初茉要走,徐太还握着她的手笑眯眯地问,觉得她家儿子怎么样?   ……能怎么办?   沈初茉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表示,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徐太震惊了!什么人能比得上我儿子?   后来知道秦裕的身份,那确实是……她也没得话说了。   徐克利已经知道了秦裕的存在,也确实对他有所顾忌,只是还是不是特别甘心,总想试探着向沈初茉靠近,只是沈初茉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   借着送沈初茉的机会,徐克利把沈初茉堵在路上,低头问她:“我到底哪一点不好,为什么你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沈初茉抬起头,脸上也是货真价实的疑惑:“我到底哪一点好,你为什么总盯着我?”   徐克利喉结动了一下,用那被形容为朗姆酒的嗓音低沉道:“你哪里都好。”   救命……   沈初茉顶着这窒息的氛围开口道:“过奖了,抬爱了……听说徐总对我小师妹挺照顾的,一直还没能谢谢你。谢谢你徐总,我小师妹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徐克利微不可查地滞了一下,神情有些僵硬:“你听谁说的?”   “当然是听我小师妹说的,”沈初茉若有所指地道,“我小师妹可是经常提起你呢。”   潜台词:你俩的事儿我可都知道!搁这儿跟姐装什么装?!   徐克利是温茹命定的爱人,所以他们之间总会有一些奇妙的缘分。在沈初茉掉线的时间里,他们之间的故事,一直在不断发生。   徐克利现在或许还没对温茹心动,但是他无法做到对温茹视而不见,所以在意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在听到沈初茉提起“小师妹”时,是这个反应了。   “徐总,您是明白人,有些事情知道没有结果,就应该及时止损。”   沈初茉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与其去强求一段不属于你的缘分,不妨回头看一看,或许你会发现,最适合你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沈初茉在乎男女主在不在一起吗?其实她一点都不在乎。   随便男主喜欢哪个都好,只要莫挨她。   原剧情线中试图和女主抢男人的人是什么下场,沈初茉可没忘。这也就是她一点都没有想跟男主发生点什么的心思,平时躲人躲得跟瘟疫似的,没点实质性接触。而男女主之间虽然进展缓慢,但感情线还没崩。不然的话,她怕是早就该倒霉了!   所以男主的喜欢对她来说不是天降大饼,而是催命符。   除非温茹不喜欢他了,否则他和温茹之间永远都剪不断、理还乱,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在一起。   毕竟这是一个以女主的幸福为意志的世界,在女主光环面前,所谓男主,也只是比较高级的工具人而已。   如果真要硬刚,沈初茉也不会真的怕了那诡异的气运。但要是为了徐克利嘛,那就免了吧……   他还不值得她冒着风险与世界意志为敌,那简直太抬举他了。   徐克利向来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很少摇摆不定,想做什么就直接去做,但听到沈初茉这番话,他竟少见的有点语塞。   温茹确实跟别的人不同,她一次又一次意外地闯入他的生活,不可避免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网上称她为“国民初恋”,是因为被她那双眼睛一看,就有一种陷入热恋中的错觉。   何况她还是真的喜欢徐克利,徐克利又不是木头,怎么感觉不到他们之间流动的暧昧?   只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沈初茉,想都没有想过要跟温茹在一起。却没想到他回避的问题,会被沈初茉直接挑破,这让他有点无所遁逃。   沈初茉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狗男人不给他当头棒喝,他还以为他深情得很呢。   她要是世界意志,接下来就把剧本改成“追妻火葬场”,出现几个优质男人围着温茹,刺激刺激他,让他好好认认自己的心!   看徐克利这反应,应该是会开始正视他和温茹之间的关系了。   沈初茉还以为这波稳了,准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却没想到,会被传出“被包养”的丑闻。   就离谱。   明明徐克利就站她旁边,被拍到的画面却愣是只有她一个。光凭她出入高档别墅区的照片,就给她盖了个“被包养”的黑锅。这些娱记,也真是很没有实事求是的精神。   后来就有记者采访问她,被包养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沈初茉的表情,当时就有点略无语。   “随意传播没有事实依据的谣言,对他人名誉造成影响,破坏网络生态,是一种非常不好的行为。我们应该严厉打击网络谣言,共筑文明网络中国梦。做到不信谣、不传谣,让网络谣言止于你我,共同营造健康网络环境。”   ……   沈初茉这番一本正经的回复,直接火出圈了。   “好家伙,差点把我送走!”   “这语气这神态,是在局子里偷偷培训过了吧?”   “九敏!真的好像啊!这不就是警察叔叔上电视时的样子吗?”   “宁真的skr人才……”   “看看人家这思想觉悟……上学的时候政治应该挺高分吧?”   “我真的没想到她会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娱乐圈有宁,真是放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踏马直接笑出猪叫!”   “虽然宁姐很认真,但是我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笑呢?”   “我感觉宁姐严肃的语气下,掩饰的全是想揍人的冲动。”   “自从宁姐轻轻松松劈断了十块砖开始,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已经两米八了。每次宁姐一变脸,我就好怕她把记者打成重伤。”   “我也是,我感觉宁姐瞬时都会使出一记回旋踢,不知道那些记者为什么不怕她飞起一jio。”   “宁姐:你看我想理你吗?”   “社会我宁姐,人狠话不多。用最冷静的话,让你无话可说。”   “听见没有!不信谣不传谣!爽!早就该有人这么说了。”   “秀儿~”   沈初茉本来是因为烦才那么随口一说,但是没想到她这段话的利用率会那么高。   在很多明星的八卦话题中,她这个片段都会被挪来用。意在让黑粉闭嘴,不要造谣传谣!   看来受够了媒体瞎写瞎传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宛宁宁式发言”渐渐被众人所熟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有关沈初茉的采访片段渐渐在网络上流传了起来。   比如记者问:“你对最近某某夫妻的事怎么看?你觉得他俩之间是谁的错?”   沈初茉:“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记者:“xx被爆出xd,你以前跟他合作过同一部剧,这事你知道吗?”   沈初茉:“这是我该知道的事吗?”   记者:“……那你没有什么要想对他说的吗?”   沉默……   还是沉默……   沈初茉:“好好改造?”   记者:“网传有大富豪追过你,但被你拒绝了,是真的吗?”   沈初茉:“你猜。”   记者:“你觉得你可以得到导演们青睐的原因是什么?”   沈初茉:“你觉得呢?”   记者:“网上都说你消极对待采访,你承认吗?”   沈初茉:“对不起,你刚说什么?”   记者:“网上说你消极对待采访,你承认吗?”   沈初茉:“啊?”   记者:“…………”   记者:“方便透露一下最近的感情状态吗?”   沈初茉:“不方便。”   记者:“你师妹最近深陷绯闻当中,作为她的师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初茉:“这是她的私事,我不发表看法。”   记者:“她谈恋爱你也不反对?”   沈初茉:“关我何事?”   记者:“那你跟某编剧的事是真的吗?”   沈初茉:“关你何事?”   ……   从沈初茉日渐暴躁的回复,可以看出她的耐心告罄程度。   然而她越是刚,粉丝就越喜欢,网上反应越激烈,记者就更带劲。   怼不怼的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得到有趣的reaction。   网上有个梗,说沈初茉为了躲避采访,连夜接了部戏。   她确实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待在剧组的,很少看到她出现在什么娱乐综艺。然而每当只要有她的作品问世,都是一次血洗论坛的轩然大波。   温茹已经在电视剧圈混得如鱼得水了,她很适合演一些傻白甜、玛丽苏、大女主剧,很有观众缘。而沈初茉还留在电影圈,往里越扎越深。   以前没人发现她那么适合大荧幕,还以为她这张脸就是张古偶剧里的女配脸。   但当她开始举铁(?),身上换了副气势之后,救命,怎么这么杀!   她太会了,一螓首一抬眉,满满的都是戏。   她慢慢找到了自己的一种风格,每部戏的角色看似不同,但又好像有一种同样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喜欢她风格的影迷们,只要看到是她出演的电影,就想买票进场。   他们是真的想看电影吗?不,他们只是想看宁姐释放魅力罢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更新:因为蠢作者几乎每天都要加班,所以要做到日更还很难,但是会以这个为目标而努力的,不会一声不响的就坑了。   感谢在2021-05-09 19:10:40~2021-05-12 00:3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末微凉、karen、薄荷味的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十九)◎   山巅之上, 一身红衣的魔教妖女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肃立的男子。   “你来啦?”   “你是来杀我的吗?”   男子手持长剑,沉默不语。   他低垂着眼睫,仿佛看不到面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妖女, 此刻用最纯真的眼神望着他,眼里是一个姑娘看见自己心上人时, 最纯粹的欢喜。   虽然在问他是不是来杀自己, 可她毫不迟疑一步步走来的步伐, 却透着满满的信任。   最终, 还是他先退了。   “别过来!”   红衣妖女微微一顿, 欣喜的表情悄然消失。不笑时候的她,又变回了江湖中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妖女。   不让她靠近,她却偏要一步一步、如同逼近猎物一般, 执着地走向他。   “别过来!别过来!我叫你别过来!”   男子抬手一掌,狠狠地打在了红衣妖女当胸。   妖女痛哼一声,向后倒飞了出去, 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你打我?”   不仅她不敢置信, 男子也没有想到这一掌能够击中。片刻的怔忪过后, 恨意又占据了他的心神。   “你杀害我同门,给馨儿下毒, 还威胁整个武林, 残害忠良,助纣为虐, 我不该打你吗?”   “我残害忠良, 助纣为虐?那他们喊着要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魔教和正派本就水火不容, 我得势时若不除掉他们, 他日他们灭魔教时, 难道会放过我吗?”   “强词夺理!我只问你, 为何要杀害我同门?”   “他们算什么同门?!看不惯你得师傅喜欢,排挤你欺辱你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借着魔教攻打武林的机会除掉你。只有你看不出他们的阴谋,傻乎乎地跑来刺杀教主。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一千次一万次了!”   “你……你胡说!”   “你不信算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邪。”   “那、那馨儿呢?馨儿总是无辜的吧?她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谁让她跟我抢你!”   一句话,让一贯从容不迫的年轻剑客,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他沉默了一瞬,最终只是道:“我与姑娘,终究只是陌路。此生我已有了馨儿,眼里便不会再有其他人。”   虽然早就知道,他的心上人并非是她。但在亲耳听到他说出来时,她还是红了眼眶。   “你撒谎,你心里明明有我。难道就因为我们立场不同,你就不肯接受我吗?”   “多说无益!某今次前来,是为了给师兄弟们讨回公道的。纵使他们有什么不对,可你也不该伤他们性命。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错了便是错了。你站起来,我们打过!”   “哼~好啊,我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过来取我性命啊。”   一个像是笃定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另一个像是非要证明自己铁石心肠,几息之后,男子手中的长剑扎进了妖女的身体。   “这一剑,便当是你偿还我师兄弟的。我知道你有玄月功能护住心脉,等你好了就离开这儿吧,永远不要出现在武林中人的面前。”   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下来,妖女已经连喘息都困难了。   “我的玄月功,散了……”她艰难地扯动嘴角,一抹浅笑触目惊心。   “……你骗我!”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儿?龙渠山一役,我救了你……教主很生气……按照教规……我被……逐出帮派……”   “莫楚临,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手缓缓垂下。所有的一切罪与恶,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仿佛都已经被原谅。   这一刻无人记得她是令人憎恶的魔教妖女,有的只是对一条鲜活生命逝去的悲哀。   “啊啊啊啊我心都碎了!”   “姐姐不要啊!!!!呜呜呜呜呜我的妖女姐姐!!!”   “男主是什么辣鸡啊!!!!人家是为了你啊!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艾玛呀,好虐啊~~~”   “好可惜,为什么魔教妖女不是女主角?”   “我宁姐就是女主!那什么XXX有她的一半戏份吗?”   “没毛病,这部戏只有唯一的主角宛宁宁,没有男女主。”   “我宣布全剧终,大家可以散了!”   “为什么可以把一个反派角色塑造得这么可爱又迷人?该说不愧是你吗宛宁宁?”   “也不看看我们宁姐是谁,小表情杠杠的,分分钟让你垂直入坑。”   “宁姐打戏真的太帅了!诶?奇怪,我为什么也跟着叫姐?我比她大啊!”   “宁姐的气势让人臣服。”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她就是因为这部戏打戏重才被骗进组的,结果没想到演的个女反派是个恋爱脑。”   “宁姐说换她的话,魔教早就统一江湖了。”   “针不戳!那么乱糟糟的武林,还不如被魔教灭了。”   “妖女前期的打戏真的帅得让我腿软……穿着红衣从天下落下时,有一股君临天下、所向披靡的气势。直到男主出现后,整个就垮了。”   “没办法,剧本要求,要是没有男主,妖女估计还是那个一心搞事业的妖女,早斗败教主带领魔教一统江湖了!”   “笑死,男主拿的是红颜祸水剧本。”   “宁姐一脸不可置信:你打我???”   “哈哈哈哈哈宁姐真的太可爱了!”   “哟~这还有两副面孔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坏事做尽,但是只要她一露出这副表情,我就觉得是男主错了。(捂脸)”   “同,只能说一句三观跟着五官走……”   “宁姐被质问的时候,比男主还凶巴巴。”   “宁姐多接点这种动作片吧,真的太好看了!看宁姐打戏就是种享受!”   “还是推荐大家去看《子丑寅卯》,是盗墓题材的电影,里面宁姐的现代装真的超帅超美的!”   “啊啊啊啊啊我也喜欢那个!”   沈初茉夜以继日地肝戏还是有成效的,靠着不同角色的人格魅力,她成功圈了一波又一波的粉,在行内的口碑也渐渐竖立了起来。   口碑好了,就有更多好的剧本找上来,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沈初茉每天都在琢磨着戏怎么演、演什么戏,成了一个众所周知的戏痴。外界的风风雨雨有禹斯墨和秦裕替她顶着,浇不到她身上来。她在她的圈子里,待得还挺舒适的。   与她截然相反的是温茹,每年就演一部电视剧、出一个综艺、直播数次,保持着一个被网友戏称为“在娱乐圈里养老”的频率营业,然而全年都处在话题中心。   关于她和某位老总以及老总N位爱慕者的恩怨情仇,网友们已经把它当做连续剧来追了。   看什么霸道总裁小说,磕真的它不香吗?   虽然有很多人认为,温茹一个女演员不好好拍戏,成天闹出绯闻风波,给圈里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影响。但也有人认为,这不是温茹的本意,不能怪她。   不过不管怎样,都不能否认的是,温茹的流量真的很高。   太出名就容易招人眼红,圈里想办法黑她的人层出不穷。就算有徐克利为她保驾护航,也不能完全挡下所有的恶意。   网上有很多拿沈初茉和温茹做对比的通稿,争论她们到底谁才是菲斯特真正的一番。这种手段,就是在故意挑起粉丝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内部自我消耗、两败俱伤。   但是很搞笑,温茹的粉丝在骂战还没开始之前,就已经心态崩了。网上还有他们举白旗投降的自制表情包,自己活生生把自己造成了粉圈最大的笑谈!   真是没见过这么怂的粉丝了,但是没办法啊,是真干不过!   粉丝都随蒸煮,温茹家那一个个乖得跟小白兔似的“不粘锅”,论干嘴仗怎么可能干得过生猛的“宁家军”?!   没错,温茹的粉丝名就叫“不粘锅”。因为她的咸鱼形象深入人心,网上有句话叫做“本打算咸鱼翻身,结果一不小心粘锅了”,“不粘锅”就是粉丝对她最大的期许。   至于“宁家军”,本意本来是护卫宛宁宁的一支最强大、最可靠的军队,但是在宁姐的训导之下,在任何公众场合以及网络舆论平台,都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绝不知法犯法,只用事实怼哭人家的粉丝团成型之后,“宁家军”就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形容词。   不粘锅:我们妹妹已经很努力了!就不能放过她吗?   宁家军:笑死,论努力谁能比得过我们姐姐?   不粘锅:她根本不想争什么,她一直都是最佛系的那个。   宁家军: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就是“温茹不想争,但热搜榜第一月月都有她”,这么佛系怎么不把奖杯送给你竞争对手呢?   不粘锅:什么番位第一我们根本不想要,温温在我们眼里就是最好的!   宁家军:你以为想要就会给你吗?给爷爬!   不粘锅:我们温茹就是好看啊,比全娱乐圈的女明星都好看!   宁家军:可真敢说,你粉她你也不会变好看啊,所以你在嘚瑟什么?   不粘锅:某女星的事业心怎么这么重呢?她是不是太势利了一点?   宁家军:哇哦~安比利屋博!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我猜你的五官一定跟你的三观一样正!   不粘锅的莲言莲语粉圈早就习惯了,什么都是她们小仙女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没想争,都是被别人害的,奖是主办方颁的,代言是老公给的,反正我们说不过你,你就欺负老实人,我们好难过,抱紧自己独自美丽,都怪我们嘴笨不会骂人,你们怎么这么世俗,功名利禄于我们小仙女都是浮云,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这个世界真的好黑暗,你们都不懂她的辛苦,为了工作她牺牲了自由,她真的付出太多太多,人家只是谈个恋爱,她只是身体不好不能承受高强度的工作,你以为她不想退出娱乐圈吗,她都是为了我们才留下的。   一开始路人粉们也觉得她们家没毛病,但是听多了之后,真的挺败好感的。   什么都是你家不容易,好处不是全被你家拿了吗?这年头谁容易啊,我一个非酋还要听你一个欧皇的不容易,我难道还不够不容易吗?她有多不容易啊,拍部戏片酬上千万,男朋友身价上亿,长得还跟不是人间的人似的。别人靠干爹,她靠脸靠运气,就是不靠努力,拿奖拿到手软。来,你告诉我,她哪儿不容易?哪儿????   你看隔壁宛宁宁,成天吊威亚都吊出腰伤了,人几乎是住在半空中的,你看她有说过半个字吗?   都是同个公司的,学学人家的敬业好不好!戏不好好拍,成天就靠恋情上热搜。今天跟这个撕,明天跟那个掰头,粉丝整天忙着扯头花,跟个精神病似的,还迷得五迷三道。   不说尊重前辈,当初温茹还在圈内查无此人的时候,都是多亏宛宁宁带着她一起上节目,不然哪有儿她的今天。   怎么现在有点儿流量了,就飘了?敢跟前辈掰头了?争番?钥匙配锁,宁配几把?   别来搞笑了好不好,拿你们家爱豆那几部玛丽苏弱智傻白甜的剧来掰头吗?   你们是不是以为宛宁宁平时低调,她就没有影迷了?敢喷我女神,分分钟neng死你!!!   以上,就是“不粘锅”为什么认输得那么快的原因。真的掰头起来,她们真的掰头不过。一些刺耳的言论只是少部分人发表的,大部分不粘锅其实都很爱好和平,她们不想真的跟前辈粉丝撕起来。本来网上的路人缘就已经很差了,她们可不想再添一桩。   再说根本没有撕的必要,宛宁宁的戏路与温茹完全不一样,两个人的发展方向根本没有重合的地方。   没有无法忽视的利益冲突,为什么要撕呢?   再说这还没开始呢,网上就已经有很多别家粉丝自动站队,力挺宛宁宁了。再这么发展下去,她们家就要变成众矢之的了。   怂就怂吧,不就一个口头上的番位么,让给你们了!   只是粉丝们可能也没有想到,从这一次看似要吵起来,但实际又还没有吵起来的粉圈之战后,温茹就真的一直在给沈初茉让路。   作者有话说:   好讨厌啊,一周就一天休息时间,结果还被占用了半天,感觉自己根本没有休息。   断更我非常抱歉,现在真的老了,熬不住,不过我还是一直在抽空写。   笔力有限,有的地方我不反复推敲就感觉写得比小学生作文还尬,如果有任何不好的阅读体验,还请放过自己。   感谢在2021-05-12 00:39:25~2021-05-16 18:5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号、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田奶兔子的萝卜 10瓶;柳柳、月卿 5瓶;夜末微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二十)◎   一个宛宁宁退场了, 还有千千万万个宛宁宁。   温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前仆后继地往徐克利身上扑。为了破坏她和徐克利之间的感情,她们无所不用其极。包括但不限于抹黑她、制造误会等。   从这一点上, 主角光环也有主角光环的苦。   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戴点儿绿。   小虐怡情, 适当的误会争吵又和好, 不是更能促进感情的升华吗?   世界意志是这么认为的, 但温茹好像不觉得。   光是顾好自己的恋情, 都让她有些心力交瘁了, 她根本没有时间去好好地锻炼提升自己。   虽然她已经和徐克利在一起了,但是她还没有忘记沈初茉带给她的影响。   她其实也想好好努力,慢慢把演技提上去的。至少要做一个能配上那些奖的演员, 不要让粉丝的腰杆挺不直。   但围绕在她身边的事太多了,就跟八点档狗血剧情一样多不胜防。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琢磨那些,而她的悟性, 好像也只能帮她到演好偶像剧的水准。   沈初茉看似和她不相上下, 但温茹清楚地知道, 她在飞速地超越自己。   当资历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引发量变到质变的一个改变。   流量明星看似风光无限, 其实每个人都很惶惶, 因为没有人可以永远靠流量,等待他们的最终只有转型一条路而已。   但转型哪有那么简单, 能转型成功的明星都是天选之子。   温茹一直都是幸运且无欲无求的, 她不应该有这样的烦恼。这是她第一次想要为什么而努力一下, 却没有想到这么难。她生平第一次意识到, 她好像不适合走什么励志路线。   明天和意外, 不知道是哪一个先来。毕竟平淡无奇的升级流剧情, 在主角身上是不允许的。   原世界线虽然也是这样一波多折,但那时的温茹佛系本佛,万事不经心,得过且过地就苟到了happy ending。现在的温茹有了努力的念头,她才知道努力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除此之外,男朋友也让她比较头疼。   徐克利在她面前的性格比较强势,经常吃些飞醋。不许她穿着太过暴露,也不许她跟其他男演员演太亲密的戏,几乎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   当然,这样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保护她。   占有欲强的问题可大可小,要看跟什么样性格的人在一起。   温茹本来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有人帮她操心饮食起居,她还觉得正好。   只不过牵涉到工作,温茹就有点小情绪了。   是,徐克利为她考虑了很多,什么都给她安排好了,比禹斯墨这个正牌经纪人都不差什么。但当温茹想要尝试什么戏,得来的却是身边人一句“徐总看了会不高兴的”,或者“徐总不允许”,或是徐克利一句“你不适合做这个”,每当这个时候,温茹都会出离地愤怒!   怎么的,她做什么为什么要经过他的同意?   对温茹来说,演戏是她唯一能实现点价值的事。她虽然是条咸鱼,但也不是不羡慕演出好作品的演员们。   徐克利和禹斯墨为她挑的剧本,虽然都很合适她,但一直在舒适圈待着,温茹不但感觉不到自己在进步,甚至还感觉自己在退步。   最令她心寒的是,当她说想向宁宁姐学习时,徐克利的反应是叫她不要勉强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宛宁宁。   温茹当时就气得差点跳起来了,为什么她想努力就是勉强自己,她也是演员啊!为什么就宛宁宁努力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宛宁宁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做不到,别白费力气的意思吗?   她知道他一直很欣赏宁宁姐,但是身为她的男朋友,他怎么能那么看不起她呢?   别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看不起她,但他不行啊!   温茹气得差点失去理智,徐克利连忙解释自己是不想她太辛苦的意思。但是温茹此刻有点听不进去,这句话在她脑海中自动翻译成:“所以你是觉得宁宁姐能吃苦,我不能是不是?”   “徐克利我告诉你!我温茹从来只有不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你少瞧不起人了!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撂下这样的狠话,温茹就很硬气地离家出走了。   沈初茉无语地揉着太阳穴:“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大半夜跑来我家的原因?”   温茹无辜地道:“我一个人不敢住酒店嘛……”   沈初茉:“……”   “看来徐克利将你保护得很好。”男主这种能把人宠废的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提到他温茹就生气:“他保护我什么呀,他就是在控制我!连我的工作他都要插手,他又不是我的老板!”   沈初茉面无表情,心想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他只考虑他自己,完全没有顾忌我的心情!为什么做他女朋友就不可以接吻戏?他有没有尊重我一个演员的身份?有没有一个身为家属的觉悟?!”   “没有。”沈初茉很诚实地摇头。   “谁让他有钱呢,直接投资你的剧组,连导演都得看他的脸色,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你这种小菜芽,怎么能斗得过万恶的资本主义势力?认命吧,你这一辈子都会被他牢牢把在手心里,想飞也飞不出去。”   温茹:“……”   “宁宁姐,你不是应该安慰我吗?”   “安慰你什么?”沈初茉假装想了一下,“哦,你是想听我说,‘他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是不要跟他置气了,赶紧回去吧’这种话吗?”   温茹再度无语,“算了,你什么话都不要说。”   她们聊着天的时候,秦裕过来送夜宵了。温茹看见此情此景,忍不住揶揄道:“堂堂编剧大大也为爱做外卖员啊,宁宁姐真是好福气。”   “徐克利没给你买过吗?”   温茹一愣,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没有。   “他整天忙得要死,连和我约会都是挤出时间的,哪会给我送什么夜宵。平常我需要什么,都是他叫助理给我去买的。”   其实温茹梦想中的另一半,是能和她一起宅家看剧、逛超市帮她提东西、能和她一起大口嗦螺蛳粉的人。但是这些放在从小接受精英教育、自带生人勿近气场的徐克利身上,全都格格不入。   “好了别撅着个嘴了,赶紧吃吧。”沈初茉看温茹又在胡思乱想,连忙用吃的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是都是给你买的,这么晚出来你肯定饿了,吃完赶紧去休息吧。”   “宁宁姐,你们不吃吗?”   “你什么时候看我晚上吃过东西?秦裕也不能吃,他肠胃不好,不能吃这种重油重辣的东西。”   屋子里爱吃并且不怕长胖的人,就只有温茹而已。   温茹心中顿时有些感动,宁宁姐他们夫妇俩对她真好。   ——在她眼中,这两人俨然是一对一起过日子的夫妻了。   “宁宁姐,秦编剧对你可真好。”晚上,温茹躺在沈初茉身边,心有所感地道,“他不会不准你拍吻戏床戏,不会拦着你不让干这不让干那,还给你写剧本。你一有什么事,他就会出现在你身边,永远以你为先。”   从来没见他要求过沈初茉什么,永远都是他迁就着她,就连确定关系,也是他一直心甘情愿地等着沈初茉表态。   明明都是富家子弟,但是秦裕却做到了让沈初茉随心所欲。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当初你会选他不选克利了。”   沈初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听完温茹的话,她翻过身面朝着温茹道:“阿茹,你要知道,人跟人之间是不同的。有的人能做到付出百分一百的真心,但有的人却连付出百分之五十都很难。你不应该拿他来跟秦裕比,他们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坦白来说,徐总对你也挺好的。可能他的好,还是与你预期的相差甚远,所以你才这么失望。”   “宁宁姐,是不是我太无理取闹了啊?”温茹眼眶中涌出两汪泪,略带哭腔地问,“明明他已经对我那么好了,我却还是有那么多不满意……是不是真的是我太不知足了?”   “这就跟穿鞋一样,”沈初茉耐心地道:“一双鞋合不合脚,只有穿上它的人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局外人,是没有资格评判你们的感情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   “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只要你跟着自己的本心去走就好。”   沈初茉在黑暗中握了握温茹的手,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这一点点温度,在这一刻给了温茹莫大的安慰。原本因自我怀疑产生的消极情绪,在这番安抚下都渐渐消失不见。   温茹忽然觉得,她们两个的境况不同,可能不止是因为她们遇到了两个不一样的男人,同时也跟她们自身的性格有关。   就算跟徐克利在一起的是沈初茉,沈初茉也绝不可能会成为被徐克利控制的人。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再不更新收藏要掉光了TT感谢在2021-05-16 18:53:59~2021-05-29 16:40: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杜家二队 20瓶;半透明sushi 3瓶;夜末微凉、逃课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二十一)◎   沈初茉一直在等, 就在温茹睡着后的几个小时,院子外不出所料亮起了车灯。   跟所有霸道总裁小说写的一样,小娇妻跑了, 霸道总裁怎么可能不来追呢?   这一晚注定是无法安眠了!   徐克利一下车就看到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等他的沈初茉,略一停顿之后, 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她呢?”   “睡着了。”沈初茉偏偏头。   “给你添麻烦了, 我来带她走。”   “在我这里, 你是带不走她的。”沈初茉一句话制止了打算进门的徐克利, 他抬头望着一脸怡然不惧的人, 心情略有些烦躁。   “我是她男朋友!”   “就算你们现在结婚了,在当事人不愿意的情况下,你也无权带走她。”   沈初茉一开口, 就是老普法人士了。   只不过这种话,对于霸道总裁设定、习惯了翻手云覆手雨的男主来说,就跟放屁没什么两样。   “你一定要跟我作对?”   沈初茉简直满脑小问号, 她就事论事而已, 怎么就成了一定要跟他作对了?   “徐总, 我真的是好心才提醒你的,你这种□□的作风真的要改改了。”不然哪天老婆可能就真的跑了。   “这里是我家, 而你现在是来求你女朋友跟你回家的。如果你还搞不清自己的定位, 那你现在就可以出门左转了。”   徐克利咬了咬牙,“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让我进去?”   “你进去也没用, 现在的温茹不是你用三言两语就能哄好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 我自有我的办法。”   呵, 男人……   沈初茉掩饰住心中的冷笑:“不好意思, 作为阿茹的闺蜜, 我是不会把她就这样交给你的。”   “宛宁宁, 你是真不怕我啊!”徐克利眼一眯,犀利的视线射向她。   沈初茉好整以暇地站在台阶上,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徐克利一哽,口不择言地道:“我是真搞不明白,当初撮合我们的是你,现在阻拦我们的也是你。怎么,难道是你现在后悔了,对我有留念?”   “徐总的自我感觉良好还真是一如既往啊,”沈初茉像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这自信的模样,一看就迷倒了不少无知的少女。难怪我们家阿茹,会时常郁郁寡欢呢。”   说到这个,徐克利就哑口无言了 。   在烂桃花的事情上,他永远理亏,但话又说回来,这又不是他想的。   “是那些女人主动招惹的我!”   “是啊,你多清白无辜啊,全是那些女人不自重,知道你有女朋友还个个想往你身上扑。但是我一直有个疑问哦……”沈初茉故作不解地捏着下巴,“你徐克利的正牌女友,被你正大光明罩在羽翼下的女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敢欺负呢?”   谁人不知道徐总的能耐和睚眦必报,他横走商界这么多年,为什么会连个女人都护不住?   意料之外的一句话,让徐克利愣在当场。   不是他刻意放任的原因,也不是他威慑力不比从前,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不少人在明知道温茹是他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对她轻视欺辱呢?   “好好想想,是不是所有人都把温茹当成依附于你的存在,是不是连你自己都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还把这次的争吵当作是她的闹脾气,那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徐克利最终有些恍惚地驱车离开了沈初茉家,直到第二天起床后,温茹才知道他曾来过。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知道他走了,更多的是轻松。   如果他在,她可能又会心软,最后又将事情揭过不了了之。   不见是最好的,她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他们的以后。   *   既然硬气地放了狠话说要靠自己,那徐克利给她安排的那些资源,温茹自然是全都推了。   不推还不知道,这一推,才发现原本排满的行程竟然一下子就空了!   新的工作不是那么快就能来,习惯了忙碌的温茹,忽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这一两年,徐克利一直都把她往福气包、锦鲤的方向塑造形象,接的角色几乎都是清一色傻乎乎没什么心眼、但是讨喜可爱、元气满满的类型。   乍一看角色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关联,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演的都是备受身边人喜爱、潜力无限、单纯善良、总能通过一次次好运逢凶化吉更上一层楼的邻家女孩。   这是徐克利让底下人通过数据分析得出的最适合温茹发展的戏路,观众们就爱看她可可爱爱没有脑袋、遇到困难一次次靠机智与好运转危为安,就好像看到主人公成功逆袭后他们也有种“代替满足”似的。   以前温茹没觉得哪里不妥,但是现在轮到她去接触别的新剧本时,她才发现自己是把戏路走窄了。   没了徐克利给她精心挑选的剧本,她很难选到合适的角色。   以她现在的地位,不可能自降番位去做配,但是她的人设又与一些剧本调性不符,导演即便很想和她合作,也只能忍痛放弃。   初入行时试镜即使只是走个过场都能被选中成为女主角的温茹,头一次知道接个戏原来这么难。没办法,她只好又扎进了综艺里,先保证基本的曝光。   温茹在各大综艺里是很吃香的,她的性格很圈粉。所以看她穿梭于各类型综艺的身影,还看不出她目前的窘境。   想着要做出改变的温茹可能是真的解放了天性,这一年她靠一档大热的密室逃脱类综艺再次爆红网络。   自带主角光环的她,在每一期节目里都能遇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也会做出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神操作,节目里她的part永远都是观众最期待观看的。   这一年她虽然没有出任何的影视作品,但还是凭借这档综艺让非常多的人认识到了她,也给许许多多的人带来了欢乐。   温茹逐渐沉迷于这种自由放飞的状态,甚至觉得自己就该是一名综艺咖。   她有点不想再回影视圈了,与其演谁都像她自己,倒不如在综艺里痛痛快快做自己。   禹斯墨听她说想转型做谐星的时候,差点就疯了!   这姐们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现在说得信誓旦旦,但未必就真知道其中厉害。   综艺咖哪儿比得上演员的地位?他倒是不反对她发展个副业,但把主业都舍弃就离谱了。   但显然温茹不在意这个,她只图自己痛快。在多次劝说无果之后,禹斯墨也只能随她去了。   毕竟是最低谷时期一起走过来的合作伙伴,可以的话,禹斯墨还是希望温茹能幸福。如果她非认为这样的生活是最适合她的,那他除了支持也别无他法了。   也是在这一年,国外某大热IP改编的电影想要挑选一位华人女星担任女主角,他们的条件是——要具有典型的东方外貌特征、长相具有辨识度、体形完美、且擅动作戏。   前几项都是附加的,要找到满足这些条件的人有很多,最重要的其实就是最后一条。   熟悉那个IP的人都知道,女主角的打戏绝对是全片的重中之重。主角帅不帅、观众看得过不过瘾,这就要看演员手底下到底有几分功夫了。   选角的消息一放出,半个娱乐圈的女明星都跑去参加了试镜,谁也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只不过娱乐圈新生代女艺人的业务能力,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前两年不是搞出什么“数字小姐”,就是什么“矿泉水小姐”、“瞪眼式演技”,网友都习惯了,无力吐槽。连台词都懒得背,就更别指望她们动作戏真的亲身上阵了。   网上的人一直观望着,一旦有爆出某某女星参加试镜,就会被拉来群嘲。无非是“就这样也好意思参加试镜”、“替身上都比她希望大”等类似的言论。   这样的话说着说着,大家都有了点恨其不争的意味。毕竟是国外那么热门的一个大IP,主创团队拍摄过那么多顶级电影,现在就要有了一部以华人演员为主角的作品开拍,说不期待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把当红的年轻女演员挨个细数一遍,又还真有点拿不出手……   这时候,沈初茉作为“内娱小花之光”就被网友们想起了。提到沈初茉,原本焉头焉脑的网友们一个个都振奋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嘶声力竭地喊着让她去参加试镜,公司不派车的话他们可以集资出车费。   沈初茉的武戏被提起次数太多了,每次一到这种话题就有人狂吹彩虹屁,让不少人怀疑是不是团队在刻意营销,实际上沈初茉的武戏并没有那么好。   宁家军看到这样的评论就直接呵呵了,根本不屑于去争论。武戏好不好,那不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再说他们宁姐可不止是武戏好,文戏也是杠杠的!   不是他们膨胀,理智分析——就这个女主角,舍宁姐其谁?   这样的机会,身为娱乐圈“拼命三娘”的沈初茉自然不会错过。不过跟粉丝们想象中的轻松不一样,她经历了好几轮的试镜,每次都没有得到能令她稍微安心的回复。   看得出剧方选人挺慎重的,她的形象一开始并没有很符合剧方的设想,剧方觉得她过于单薄,面相柔和不够坚毅。   但看了她以往拍的打戏,又觉得她的动作力量感和流畅度都在线,实在打得很漂亮,所以一再地把她留到最后,不停给她试妆、试戏,试着试着就把自己给洗脑了,有种想改女主人设的冲动。   这个时候沈初茉就要庆幸,之前拍过的作品够丰富,不然剧方看不到她的功力。   就凭几场简陋的试镜,其实看不出什么效果来。   作者有话说:   万万没想到,更新了之后收藏掉得更快了……(笑着坚强)   感谢在2021-05-29 16:40:29~2021-05-30 23:4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跳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跳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倩倩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二十二)◎   就在女一号马上就要落到沈初茉手里时, 网上却又传出,好莱坞著名女星杨义华有意向接触这部电影。此消息一出,全网哗然。原本以为沈初茉十拿九稳的角色, 现在又不知道到底会花落谁家。   杨义华是谁?在国内的人可能对这个名字不是特别熟悉,但是经常看好莱坞电影的人应该对她不陌生。她是美籍华裔, 从二十岁开始就在美国独自打拼, 无背景, 无人脉, 靠着跑龙套过了八年才爆红。   她是第一位在好莱坞星光大道举行留星仪式的华裔女星, 不需要国内观众的认可,她在好莱坞的地位已经超然。   杨义华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是很有东方女性的魅力, 再加上在外国生活久了,身上有种奔放的热情。她能靠跑龙套走到今天的地位,靠的肯定是自身过硬的实力。就她主演的武打动作片, 只有没看过的, 没有看过不说好的。   杨姐的霸气, 早就已经随着荧幕形象深入大洋彼岸每一个影迷的心了。   哪怕她的长相实在不算出众,但观众还是会对她主演的作品报以高度的期待, 这是她一次次创下票房神话做出的口碑。   所以当“霸王花”沈初茉对上“食人花”杨义华, 众多吃瓜群众都悬起了心,带着紧张去期盼围观这场神仙打架。   其实不论是谁主演这部电影, 国内观众肯定都会特别支持, 但女主角只有一个, 无论落到谁手里, 另一个都很让人惋惜。论熟悉, 还是经常活跃在国内各大娱乐版块的沈初茉对观众来说更熟悉一点。私心里, 大部分人还是希望女主角能够由沈初茉出演。但是杨姐的实力和地位摆在那儿,要想胜过她,似乎不太可能。   “华,我们已经多次跟剧组那边接洽过了,但是那边还是没有给我们一个答复。”   “看来他们很满意那个中国女孩?”   “她演的戏我看过了,确实还可以,但是比起华来说差远了。”   “剧组该知道谁是最适合女一号的人。”   “没错,我认为他们只是不想出那么高的片酬而已。”   杨义华穿着浴衣舒服地窝在沙发里,手上拿着一只精致的高脚杯,不紧不慢地听着下方团队人员的讨论。   “告诉我,她长得漂亮吗?”杨义华专注地盯着杯子,欣赏它在灯光下流转的光晕,张口就是标准的美式英语,迷人又优雅的声调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听她说话。   助理想了想,“是的,她很漂亮。”   “那就够了,”杨义华慢条斯理地放下了杯子,慵懒地道:“既然他们暂时无法做出决定,那我们不妨就帮帮他们。梅斯导演总该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缪斯。”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温茹碰了碰助理的胳膊,眼神示向办公室:“诶,他又怎么了?”   助理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听说是有人买了水军恶意引战,阴我们宁宁姐,所以老大才发这么大脾气。”   “什么?!”温茹瞪大了眼睛,“居然敢坑我宁宁姐!谁这么大胆?活得不耐烦了?”   “嘘嘘嘘!”助理连忙示意她小声点,“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有这么回事。”   温茹打开手机,搜索宛宁宁相关,这才知道前因后果。   原来是有人恶意攻击杨义华的长相,说她“很丑”、“长得像恐龙”,还把以前杨义华在美国被白人演员当众嫌弃貌丑、不愿与她同框的事翻出来说,认为从形象上来看,宛宁宁比杨义华更适合做梅斯导演的女一号。   这么明显的踩一捧一自然犯了众怒,这些低素质的键盘侠被自动归为了宛宁宁的粉丝。网上看不惯的路人们,都纷纷站出来为杨义华说话。既然是撑腰,过程中免不了将宛宁宁也贬损一顿。原本风评口碑不错的宛宁宁,经这么一闹,路人缘直线下滑。人也被一些过激的网友喷得体无完肤,好似她先前的电影再怎么成功,也比不过好莱坞女星杨义华的半根手指头。   “这明显就是有人在带节奏!故意引战!”禹斯墨掀起自己的西装下摆,叉腰站着。   “我觉得是杨义华那边的人。”他道。   以退为进,买水军当黑粉攻击自己,引起网民的同情心,还打击了对手的路人好感度,相当高明的做法。   电影角色还没定下来,如果正在接洽中的女演员形象有损,那帮美国人一定很乐意换一位女主角。   这就是杨义华的目的吧?   “公开试镜吧,我已经跟梅斯那边的人提过了,他们很赞成。”秦裕平静地道。   禹斯墨一愣,“公开试镜?”   “对,宁宁和杨义华可以自由选择一场戏进行试镜,视频会放到微博让大家投票选出最终的女主角。”秦裕解释道。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禹斯墨有些迟疑。   秦裕抬眸,“这是宁宁的意思。”   “宁宁的意思?她自己要这么做的?”禹斯墨有些惊讶。   “她说对方是前辈,赢了那是赚了,输了也不丢人。”秦裕一笑,提到沈初茉眼里就有了温度。   “没错!”禹斯墨重重点头,“杨义华既然选择同我们开战,那我们也不能怂!”   很快,菲斯特就发表了公开声明,先是大方地称赞了杨义华一番,表示公司上下连同艺人都对其十分尊重。接着表达了愿意与杨义华女士良性竞争的意愿,所以与多方商量后决定,在wb上公开试镜。所有人都可参与投票,最终票数多的人将获演梅斯导演新片的女主角。   这则消息出来后挑起了许多人的兴趣,与电影相关的话题量在不断上升。还未开拍就收了一波免费的宣传,导演团队无疑是乐见其成的。对观众来说,谁演谁不演的不重要,他们就想看看这两位在影坛口碑俱佳的神仙打架是什么模样。先满足了好奇心再说。   杨义华通过wb给沈初茉发了私信,“没想到你会与我宣战,你很有勇气,但胜利只会是属于我。”   很美式的自信,但是很少上网的沈初茉压根没看见。   正式的试镜是分开拍的,她们俩并没有见到面。有的人不用见面,已是神交的对手。   杨义华很有自信地选择了她很有自信的一场戏——一场非常经典的打斗戏。她按照原著描述还原了那段打斗的场景,通过不断的尝试自己编排出了这场戏的武打动作。为了试镜的完成度,她还专门从美国请来了与她相熟的资深武术指导。   试镜前的准备被剪入了正片,看完这些的观众都感受到了杨义华的专业,以及她对演戏认真的态度。   光凭这就已经让人大有好感了,更别提正片放出后,杨义华的打戏着实让人惊艳。   为了试镜的效果更直观,她并没有穿上戏服,镜头也没有做任何的处理,就是最原始的画面。画面里她吊着威亚,在绿布前和十几个人对打,靠着高难度的走位和腾挪,在人群中游走,宛如游龙一般。就这复杂的武术编排,已经足够让人眼花缭乱了,更别说她还打出了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真是让人看了,不说一句不服都不行!   试镜放出来后,网上许多人都被杨义华的业务水平给震撼到了,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她亲自参与编排的动作戏。一个演员做到她这样,已经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了。   许多人都在心里感叹,宛宁宁怕是要输得很惨了。就算她动作戏的技巧已经足够纯熟,但经验和眼界还是比不过在好莱坞浸淫多年的杨义华。杨义华的演技和动作戏已经无可挑剔了,有这两样加成,她跟大多数女星相比都略逊一筹的外在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宁家军的群里,平常能说会道的粉丝们一个个都紧张不已。   “怎么办?我快紧张死了!”   “别慌!结果还没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可知的。要相信宁宁,她是最棒的!”   “没错!不管怎样我永远都支持宁姐!”   “相信宁姐的表现不会让我们失望!”   “宁宁在参与一场很激烈的战斗啊,我们也要随时准备好,为宁姐而战!”   “别忘了我们是宁家军!宁姐永远的后盾!气势上面不能输!”   “加油!我们一定可以赢!”   既然是投票决出主演,那粉丝自然会把其视为自己的战斗。虽然他们知道,在强大的“路人”潮中他们微不足道,但他们不能退,因为他们是粉丝,会在任何时候都无条件支持宛宁宁的,就只有他们了。   WB几乎同步释出了两人的试镜视频,前后就差了几分钟。这几分钟里,杨义华的票数呈现一个迅猛的增长,一下子就把还没完全发力的宁家军远远甩在了身后。刚还给自己打油打气的宁家军一个个急得跳脚,纷纷大骂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不把宛宁宁的试镜同时放出来云云。他们相信还有很多支持和喜爱宛宁宁的人还没有关注到这件事,如果因为这几分钟的差距导致他们票数追不上,那他们真的要怄死了!   即使在路人的眼中成败已定,但在粉丝心目中可不这么认为。   终于,漫长的几分钟过去后,第二个试镜视频姗姗来迟。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吧,断了许久,一直没把第一个世界更完,心里其实也一直在惦记。   三次元工作是真的忙,经常要加班,虽然我从很久以前就这么说,但事实确实是我从去年年尾到现在就没闲下来过……   连上半个月的班没有假放什么的,已经很平常了。   读者等不了这么久,流失严重我都知道,但是我除了眼睁睁看着也木有什么办法……   前面蓄力把旧坑完结了,接下来就专心填这个新坑。   我在写作这条路上还有很多要学的,除了多看多写多练多思考,也没有别的成长途径。所以我还是会好好调节时间,尽量让自己有一个持续的输出的。   还在的读者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感谢在2021-05-30 23:40:19~2021-07-08 06:5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条小梅干、老蒙~ 10瓶;日上三竿还不起 5瓶;尔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二十三)◎   从杨义华的视频过来, 初打开宛宁宁的视频时,许多人都有种还在打斗的世界里没回过味来,就被强行拉回现实的心理落差。   都以为宛宁宁也会展示她最擅长的动作戏, 哪知道她竟然选了一段文戏,而且还是情绪极重的一段文戏。   画面里, 就只有她一个人, 手持银杖, 肃杀地站立着, 像是在等待一场战役的战士。镜头从远处慢慢推进, 一开始所有人都很好奇她干嘛站着不动,直到镜头拉近,观众才发现她在颤抖。   即使她紧绷着脸, 眼神倔强又固执地死盯着一个方向,努力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也还是没能控制住下颚的轻微颤抖。就算看不到她眼神所看向的地方, 也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 她在紧张, 或者说在害怕。像是在目睹一件她十分无法忍受的事发生,她还得拼了命地控制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   整段戏没有一句台词没有一段对白,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画面中的背景仍是一片绿幕, 观众唯一能从中获取些许信息的途径,就只有沈初茉脸上的表情。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紧盯着她, 关注她每一丝细微的眼神变化。   沈初茉握着银杖的手在不断收紧, 手指用力到泛白, 她轻咬住自己下唇内侧的软肉, 眼里不经意地流泻出一丝冰冷的恨意。这一刻, 所有人似乎都跟着尝到了她口腔中弥散开的铁锈味。   很快, 她瞳孔扩散,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她呆呆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全然忘了周遭的一切。但时间并没有因为她的静止而静止。像是看到了她最怕看到的一幕,她瞳孔扩张,轻吸了口气,仿佛连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在等待宣判的时间里,她似乎和人对视上了。那双硬撑着不肯示弱的眼睛,一瞬间流露出浓烈的哀伤。殷红的颜色,从眼底一直爬到了眼尾。滴滴闪动的泪光,都似乎在诉说对某人的不舍与歉疚,以及,自己是有多么在乎他(她)。   然而对方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某一刻她猛地一滞,像是一直悬在头顶的铡刀终于落下了一般,她整个人都愣了,表情一片空白。   她的眼神失去了焦距,茫然不知四顾。   一片空茫中,她只是呆呆地站着那儿,像只不会动也不会眨眼的木偶。但看着她,却凭白有种天塌了地也陷了的错觉。   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刻骨的恨混着血泪在她脸颊上滚落,激昂的战士被重新点燃了冲天怒焰。   她转身持着银杖离去,方才还神情脆弱的女法师,此刻已化身为仇恨的信徒。她阴沉的眉目间那疯狂涌动的恨意,让人毫不怀疑,日后她定将身后这座城挫骨扬灰!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黑掉的屏幕映出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   怎么突然没了?WTF?!这就没了?????这特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不信邪回去重看一遍的,看完一遍还是失语,这精湛、层层䧇璍跌宕的“眼技”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虽然一句台词对白都无,但凭这短短一分多钟的眼神戏,观众似乎都能发挥想象自动填补那个场景。   古城下,女法师看着被俘的战友在眼前被斩首,黄沙漫天,吹痛了她的眼,她明明五内俱焚,却还是看着这痛心的一幕舍不得眨眼。她发誓,要用仇人的鲜血,来祭奠死去的亡魂!   每个人想象出的画面都不尽相同,但都是同样唯美哀伤、感人肺腑,共情能力强的人,光凭脑补都把自己感动哭了。   “这是有人死在了她面前吧?”   “没看过原著,这到底是哪一段啊?”   “虽然没看过原著,但还是把自己脑补哭了。宛宁宁的情绪感染力太绝了!!”   “我不行了,我一看到我宁哭我就想哭。”   “我竟然看懂了???”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赞天下。”   “除了流弊,不知道该说啥。”   “我去!宛宁宁这是把XX演活了啊!”   “我心目中的XX就是这样的,虽然强大所向无敌,但也有血有肉有情有义。”   “杨义华的XX就一个字,帅就完了。但是宛宁宁让我看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XX,她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会更贴近真实人物一些。”   “好恨我不善措辞,没办法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就像楼上说的那样!我觉得宛宁宁就是比杨义华多了一份情绪。”   “一个是侧重视觉呈现,一个是侧重情绪传达,就看各人自己的喜好了。”   “我喜欢杨义华!老戏骨!英姿飒爽!”   “我喜欢宛宁宁,很期待她的新戏,未来可期!”   “都是好演员,支持她们!”   “支持宁宁义华!”   “这业务水平秒杀多少同行啊?”   “拜托她俩合体叭!”   “对头,出一部合作戏就最好了!肯定燃爆!”   “我等电影票房大爆!”   “年度奥斯卡最佳电影预警!”   “我赌一毛钱,女主角还是杨义华。”   “别说了!快滚去投票!”   ……   很多年后,宁家军仍然记得这一天。   在沈初茉的试镜视频释出后,她的票数开始大幅度增长,看上去就像是在奋起直追。但与此同时,杨义华的票数也一直在增长。哪怕这个差距一直在缩小,但后期越来越缓慢的缩小速度,仍然让所有粉丝都揪起了心。   直到投票窗口截止的时间到,他们都在紧张地盯着数据条。   那两根几乎等长的数据条,牵动了无数人的心。看着图上那一小截差距,宁家军总想着再努力一点,很快就能追上。   但现实是,看上去短短的一小截,他们拼了命一般地肝也填不上。   最后一小时,望着与全网五十八个站联合投票前仍没什么变化的差距,所有宁家军基本上都死了心。   直到有人发现,停滞不前的两条线又开始疯涨。   粉丝都一头雾水,这又是哪家大大神仙发力了?最后一小时,两家粉又开始集中火力猛攻?但是不对啊,他们怎么没听到风声?   四下一打听,才知道,哦,原来是大洋彼岸的网友们睡醒了……   虽然数据条呈现蛇形走位螺旋式上升,但宁家军也没有多高兴。杨义华享誉国际,在外网的知名度比宛宁宁高多了,就算外国的网友参与投票,估计也是支持杨义华的居多。就这最后一个小时,除非有天神相助,否则怎么都不可能逆风翻盘的。   唉……   宁家军总站负责人已经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了文档,一字一字在电脑上敲下:“此战我们虽败犹荣……”   群消息:“老大!我们胜了!”   负责人手一顿,电脑上出现一连串逗号。   纳尼?胜了?怎么就胜了?   在她打开文档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就是这样意想不到,确确实实是沈初茉以微弱的票数赢得了胜利。没想到最后一刻逆风翻盘这种电视剧情节,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哇老大我好开心呐!我们竟然赢了!太给力了!果然饭宁姐是正确的!宁姐yyds!”   “啥情况啊这是?老大你偷偷刷票了?”   “滚!咱老大哪有那么多钱?”   “呜呜呜呜,我一直盯着票数,看到宁宁的票追上并开始反超杨义华时,我差点要哭出来了!”   “真的太不可置信了!就一个小时啊,就最后一个小时啊!牛不牛?就问你牛不牛?”   “是外网的旁友吗?他们投的?”   “我以为外网的人会更支持杨呢。”   “外网的人都是原著党啊!他们比我们更在乎选角!”   这会儿结果出来了,一群人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原著本来就是外国的,只不过女主角的设定是来自古中国的神秘女法师。会关注影视化这件事并跑到wb来投票的人,本来就是原著小说的狂热粉,他们才不管什么人气不人气、资历不资历、饭圈不饭圈的,就是要选一个符合他们心目中的完美女主角人选!   在杨义华和宛宁宁之间选一个?Come on,这还用选吗?   虽然杨义华很棒,但是原著小说里,女法师可是一个很漂亮的东方古典美人,有着圆润的鹅蛋脸,白皙吹弹可破的皮肤,和一头美丽的黑色秀发。   宛宁宁的形象,明显更符合外国网友心目中理想的女主形象。   如果是拍《花木兰》,那他们可能就选杨义华了。   当然不仅是如此,沈初茉对这个角色的诠释也是实实在在打动了他们。绚烂的武术动作或是奇幻的特效他们已经看得太多了,几乎每部好莱坞大片都有。但是如此细腻的感情演绎,他们却是很少见到。   这一段不NG的镜头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宛宁宁”的演技,她完全有能力演好、演活这个角色,所以外网的网友,才会放心地把票投给她。   喜爱原著的人比谁都希望梅斯导演能够呈现一部完美的影视化作品,选角是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所以他们的投票热情才会如此高涨!   作者有话说:   上章说我卡的小宝贝儿们,这不就来了吗? 第24章   ◎咸鱼女明星的炮灰前辈(二十四)◎   杨义华落选后就回了美国, 再没出现过。她算是白给沈初茉做了回嫁衣,这次的“试镜之战”被营销号乐此不疲地拿出来做文章。网上全是分析杨义华为什么输、比起沈初茉她到底差在哪儿,以及赢了杨义华的沈初茉到底有多优秀的帖子。杨义华和她的团队若是看到, 估计都堵心。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来抢这个角色,然而最初他们都没把沈初茉放在心上, 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 到最后脸被打得啪啪响。   也是这几年杨义华名声大噪, 让她和她的团队以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任何美貌都不值一提。但沈初茉却用行动证明了,她可不是空有美貌。   主演定下来后,很多人就开始担心影片最终呈现的效果, 要知道大热IP改编的影视化作品翻车的不在少数,并不是有原著热度做底就能高枕无忧。   梅斯导演能否向原著粉丝及观众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这令很多人都特别关注。   然而庆幸的是, 梅斯的团队与沈初茉合作得非常好, 他们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把书中那个强大、神秘的女法师复原了出来。   再也没人说过沈初茉清纯小白花的颜没有存在感,在一众金发碧眼的国外演员当中, 面部骨骼线条偏柔和的她, 却成功用气势压倒了所有人。影片中她总是充斥着一种“高手”的气度,那股悠长的气韵仿佛来自遥远而神秘的古中国。就像一部古朴厚重的旧书, 吸引着你去翻阅。又或者是一瓶红酒, 入口醇香, 余味绵长。   网上都说演员该像沈初茉一样, 演一部戏, 换一个人。就女明星的配置而言, 也许她不是最好的。论颜值天赋,她还不如咸鱼玩家温茹。但她却让人看到了她身上的可塑性,这种可塑性,是让观众一直对她保持新鲜感的秘诀。   几年后,当沈初茉站在属于她的巅峰时代,令所有女明星都望其项背时,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霸着影圈长红下去,她却忽然宣布暂时息影。   这无疑是一个惊人的决定!娱乐圈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不知道哪天新人就冒出头来,站稳脚跟的大花哪个不是在自己热度最高的时候疯狂拼事业?沈初茉这一息影,不知道给多少人让了路。   不少人都扼腕叹息,不理解沈初茉这样的决定。有营销号就开始传,她是因为拍女法师受了伤,再加上长年累月地拍动作戏,身体已经吃不消了,所以才决定暂时不拍戏了好好修复身体。   粉丝们听说后爆哭,纷纷表示好心疼姐姐。最后沈初茉只好出来解释,身上有沉疴暗伤是没错,但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只是因为十年如一日地忙于拍戏,自觉错过了很多人生的美好,所以才想要暂停下来,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从一位正当红的女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可不容易!沈初茉一直给人的感觉是事业型女强人,网友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似乎没有那么在意那些虚名。她认真工作、努力拍戏,似乎就只是想那么做而已。   温茹很不理解,她是看着沈初茉一步步艰难走上来的,为了演好戏,她付出了那么的努力,为什么现在却忽然要放弃?   她问她:“宁宁姐,你真的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沈初茉回答。   “可是为什么啊?你真的舍得?以后都不拍戏了?”她姐还这么年轻,就算是真的想要休息,也完全可以一年接一部戏,或是两年接一部戏,总之保持一个轻松的频率即可,为什么要这么果断地说要息影?   虽然说是暂时的,但温茹很清楚,她这多半是很长时间都不打算接戏了,说暂时只是留个余地而已。之后想她回归,还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去。   沈初茉叹了口气,“秦裕那个傻瓜,等了我十年,我不想再让他等了。”   温茹怔了怔,顿了一下才道:“可是,就算你想和秦编在一起,拍戏也不耽误啊。”   沈初茉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神色柔和:“不,你不懂。我已经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只想好好陪着他。”   任务已经显示成功,温茹身上的气运,被拿走后返还给了小世界,她其实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想走的话随时都可以走。但是她舍不得秦裕,她想陪着他好好过完这一生。   “下辈子不一定还能够遇上他,所以这辈子我要好好珍惜。其实你看,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余生看似很长,但对于快穿者来说,这一世只是一段短暂的经历。沈初茉不知道自己今后还能不能再遇见这样一个人,大概率是不会了,就算她还能再爱上别的人,那个人也不会是秦裕。   秦裕只存在于这个世界,此时此地,此刻在她身边。   也许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以后,她的不舍和怀念都会随时间逐渐淡去,但是沈初茉希望自己想起这个人时,心里是不留遗憾的。   他陪了自己这么久,一直掏心掏肺从无怨言。如今也该轮到她,放下一切去陪伴了。   温茹听不懂沈初茉话中的深意,只以为她是真的爱秦裕入骨,一分一秒都不舍得与他分离。这样看来也好,所爱之人就在身旁,退不退圈其实无所谓,她相信她宁宁姐一定会过得幸福的!   后来,沈初茉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粉丝只能偶尔从网上获取一些她的信息。听说她结了婚,带着老公一起周游世界。他们携手走了很多地方,还为一些贫困地区捐赠了不少钱。他们一直都没有要孩子,但是日子却温馨浪漫,过得比谁都幸福。   温茹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和禹斯墨走到了一起。他们之间的爱情不像愿世界线那样轰轰烈烈,只是在相伴多年后,发现对方是最适合自己的人,于是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至于原男主徐克利,早就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任务结束登出世界后,系统还曾唏嘘地说,现在霸总类型的男主果然已经不吃香了。   沈初茉说,如果霸总类型的男主都是徐克利这样的,那被淘汰也是必然的。在她看来,作为男主至少得树立正确的三观吧?徐克利原世界线中那样对付原主,始终让沈初茉心有疙瘩。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吭吭哧哧地告诉她,现在大部分世界的男主都是这样的。好像不知从何开始,主角就不再是单纯充满正义、心怀光明、勇敢与恶势力作斗争的片面人设了,他们开始“以恶制恶”,不以“好人”来定义自己,也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只要能打得敌人落花流水,就在小世界里广受欢迎。   这下轮到沈初茉唏嘘了,看来小世界的三观都不怎么正。   这话系统承认,不然也不会有沈初茉去扭转乾坤的必要了。   考虑到沈初茉刚刚经历了离别,系统问她需不需要休息一下?沈初茉默了下来,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那个人的影子。   相伴了一生,最终还是身子骨比较弱的秦裕先走了。沈初茉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在眼前永远地闭上了眼。这是她经历死亡又再度新生后才拥有的爱人,现在他没了。   沈初茉静静地坐着,系统刚来的时候都有点被她吓到了,叫了她几声她都没应。这样子的沈初茉让系统有点毛骨悚然,她虽然没哭没闹,却仿佛浑身散发着死寂和荒凉的气息。仿佛秦裕死了,把她的魂也带走了。   系统心里有点打鼓,它是知道人类的感情对人类来说影响有多重的。一个任务世界的男人,不至于吧?它的宿主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不好好做任务了吧?   幸亏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初茉就自行开了口:“走吧。”   她是对系统说的,系统一喜,马上就把她拉出了小世界。   离开了小世界,沈初茉的心情当然还是很沉重,又不是喝了忘情水,前后才过了多久,她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快?她其实很难过,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难过。   见多了生死真不是什么好事,在最亲最爱的人离开时都不能好好地哭一场,就只剩下对死亡本身的麻木。她有瞬间觉得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但曾经作为军人那强大的意志力又不容她继续胡思乱想。   她想起第一次站在战友墓碑前,她哭得不能自已,嚎啕着问自己的队长,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牺牲?队长的语调也有些不稳,她眼睛直直地落在墓碑上,从肺腑里叹了口长长的气。   “世事如此,有些人你想留,可你留不住啊……”   那尾音和着叹息直直地坠入她心间,到现在,都仿佛还在她耳边盘旋。   “系统,”沈初茉问了一个问题,“小世界里的人,不能像我一样吗?还是说,死了就是死了?”   系统沉默了下来。它知道沈初茉在问什么,就是想知道既然自己死了以后可以被系统绑定成为宿主,那秦裕是不是也可以呢?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系统如实道,“小世界的人,其实认真说来,和你们那个世界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怕沈初茉听了这话心生希望,它赶紧道:“但是历任宿主都是万中挑一的!不是谁都可以当!而且秦裕已经死了,灵魂归于虚无,现在就算要绑定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沈初茉抿了下嘴,系统看她那脸色苍白的样儿都有点不落忍了。   “要不,你再休息休息?”   “继续吧。”沈初茉抬头。   系统虽然有些怀疑她的状态,但却不会拒绝宿主要做任务的要求。   “好吧,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虽然第一个世界就圆满完成了任务,但还是不可高兴过早。第一个世界只是最简单的基础型任务,难度并不高。你也知道,这个世界男女主人设不算糟糕,又是现代法治社会背景,基本上不怎么需要担心人身安全问题。但是接下来你可能会去到各种光怪陆离的世界,有的世界可能和你原来生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掉以轻心。”   沈初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那么,现在就开始传送下一个世界吧!初茉,祝你好运!”伴随着系统的声音,眼前白光大盛,第一次穿越时那熟悉的眩晕感又来了。沈初茉顺从地闭上了眼,静待几秒之后,再次睁开,眼前已然是另一幅光景。   作者有话说:   第一个世界结束啦! 第25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一)◎   “长公主, 二公主这分明是故意的!”   “方才眼见长公主的箭就要射中那只风灵鹿,二公主却忽然窜出来,故意出声干扰, 致使风灵鹿惊吓逃跑。”   “不仅如此,当我们再度找到风灵鹿时, 风灵鹿已然成了二公主的猎物!”   “二公主明明知道长公主对风灵鹿势在必得, 却故意从中破坏, 其中的深意, 不得不让人多想。”   “可二公主不是说, 风灵鹿非她所射吗?”   “这你也信?当时又没有别人,就只有二公主站在受了伤卧倒在地的风灵鹿身边,且风灵鹿腿上插的正是二公主的箭。若不是她射的, 难不成还是鬼射的?”   “不是我相信二公主,而是以二公主的箭术,她能射得中风灵鹿?”   “你的意思是……难道……其中有人在帮她?”   “难道是……?!”   一屋子女将齐刷刷看向帐中央那人, 神情中都或多或少地布上了紧张和担忧。   帐中央的人着一身苍蓝色的戎装, 外罩一件银色软甲, 身披深色披风,头发高高束起一个发髻, 上面插着一支白玉簪。从背后看, 只觉得此人身上有一股久居高位的气势,待转过头来, 才知道这原来还是位相貌清姝鲜丽的女娇娥。   这是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 当世大国的统治者都是女子。女子不但文能安邦定国, 还武能驰骋沙场。再加上繁衍后代、养家糊口都是女子的责任与义务, 所以男子在这个社会中显得有些可有可无起来。   这片神奇的大陆名叫启安大陆, 有萝阳、灵抚、南洛三大国, 加周边十来个小国。其中萝阳国力最强盛、版图最大,灵抚次之,南洛最后。   玉柳儿,就是萝阳国的长公主,萝阳国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生来就被世人所仰望。   她从小被寄予厚望,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十来年都接受着女王严苛的教导。与她相反的是小两岁的胞妹玉珠儿,作为女王最小的女儿,她受尽了疼爱。自小便不学无术,整日斗鸡走狗,宫里宫外胡作非为。   若说玉柳儿是王室的体面,那她就是专给王室丢脸!   原本两位公主各安其位,姐妹之间倒也和睦。但从二公主玉珠儿某一日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磕伤了头之后,这一切都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大臣们忽然就发现,原本人憎狗嫌的二公主,忽然变得温软可人起来,不仅亲善下人,还时常在女王面前撒娇卖乖,惹得女王对她更加宠爱。   这也就算了,她那小脑袋瓜里,还充满了许多奇思妙想,竟然提出了世界是圆的的猜想,甚至有理有据地说出了不少论调,连太傅都不得不对她的理论心悦诚服!   前不久灵抚国王子来使,使团以一道“老汉共有17个金元宝,死后按遗嘱,老大得金元宝的二分之一、老二得金元宝的三分之一、老三得金元宝的九分之一,问每个人分别应该分几个金元宝?”的数理题难住了在座的大臣,还不等宫奴送上笔墨纸砚给她们推演,坐在女王左手边的二公主已经飞快地得出了结论。   ——老大得9个,老二得6个,老三得2个。   使团质疑二公主事先就得到了答案,可二公主却给出了完整的推演过程。她先设了一个X……则17=1/2 X + 1/3 X +1/9 X ,解得X等于18。她拿出十八个金元宝,按照上述公式,老大得9个,老二得6个,老三得2个,余下一个她又拿了回去。   ……   这一番操作自然是无人看懂,但起码证明了,二公主确实是靠自己的办法得出了结果。   答出这题的答案不难,难的是如此之快就能回答正确。在两国相会谁都不甘下风之际,萝阳的大臣自然是借机把玉珠儿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玉珠儿因为这番在灵抚使者面前替萝阳争了脸,不仅得到了女王玉伽烟和大臣们的另眼相待,还得到了灵抚王子张庭之的青睐。   本来灵抚派一位王子前来,这用意就很是明显,就是希望两国能结秦晋之好。张庭之既是抱着目的来的,那对萝阳的两位公主自然会特别关注。   一开始,玉伽烟是想让灵抚王子跟玉柳儿凑成的,灵抚王子的身份尊贵,没有谁的身份比一位王子更配得上长公主的驸马之位。可能灵抚那边一开始的打算,也是想让王子嫁给长公主。但没想到的是,张庭之会看上玉珠儿。   那个风评差得要死的二公主!   这下就很有意思了。   玉柳儿知道母皇有意让她娶张庭之,所以一直都很积极地与张庭之接触,但她不知道,表面上对她彬彬有礼的张庭之,实际上看上了她的妹妹。既然看上了,那自然要帮着她往上爬,去争一争那至尊之位。这样,他嫁过来以后,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所以,即使玉珠儿一直都表现得很咸鱼,只想做个混吃等死的逍遥公主,但张庭之还是明里暗里地扶持着她,让她从一位没被正视过的富贵闲人,成了炙手可热的王位继承人人选之一。   这一次松绥山秋猎之行,就是如此。   刚刚将士们口中所说的风灵鹿,是一个只在萝阳国境内才有的稀有物种。它们的角状如树冠,在阳光下似琉璃一般晶莹剔透,十分具有观赏价值。风灵鹿很有灵性,懂得趋利避害,擅长隐匿,行踪不定。而且它们行动敏捷,身形轻灵如风,那对美丽的角看似脆弱,但实际上攻击力十足,所以并不好捕猎。   当然,因其稀有性,普通人也是被禁止捕猎的。只有极少数的达官贵人才有这个权利,能射杀一头珍稀的风灵鹿,将它们的鹿角带回家中,作为战利品收藏起来。   家中若是有一对漂亮的风灵鹿鹿角做摆设,那对任何显贵来说都是极有面子的事。   玉柳儿这趟来的目标,就是风灵鹿。   风灵鹿作为只生活在萝阳国境内的奇珍异兽,对萝阳国来说天然就具有一种象征意义。萝阳国历来有一种说法,若是王储中谁能猎到风灵鹿,谁就最有可能登上那大宝之位!   玉柳儿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从小就被当做下一任女王培养,她不需要遮掩自己的心思,她需要的是臣民们的心服口服。若是能猎得风灵鹿,捧回鹿角,也算有了“顺应天命”一说。届时她在军中,自然威望更甚。   就在今天,她带着手下的将士在深山中苦寻了一整日,将士们被烈日晒得口干舌燥、汗流浃背,她也疲惫不堪、头昏脑涨,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让她们发现了一只风灵鹿的踪迹!   将士们精神大振,拿着网去追捕那风灵鹿,只是风灵鹿实在迅如闪电,几次都被它给逃脱了。玉柳儿策马在后面紧追不舍,瞅准机会就搭弓射箭。风灵鹿不愧其名,灵动得像一阵风一样,连肉眼都难以捕捉的箭也能闪避开。   第一次抓捕失败,玉柳儿改变了策略,她悄悄追上了风灵鹿,隐匿在附近的草丛里,没有冒头。就在风灵鹿四下探寻了半晌,以为自己已经安全了的时候,玉柳儿深吸一口气,箭已搭在弦上。   将士们都屏息等待着,谁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二公主玉珠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咋咋呼呼地叫玉柳儿不要伤害小鹿。这声音惊动了风灵鹿,玉柳儿只是顿了一下的功夫,就错失了良机。眼看着风灵鹿惊险地躲开了箭矢,几下就在林子里消失不见,将士们都宛如泄了气的皮球。   白忙活了一天,眼看就要成功,煮熟的鸭子都给飞了!   都怪二公主!   当然,这话她们可不敢说出来。   她们只想长公主能做主训斥一下二公主,可长公主对妹妹还是一贯的宽容大度,即使她害她一整日的辛苦付诸东流,她还是只关切地嘱咐了她几句别乱跑,就再没下文了。   将士们忍了一肚子气,在看到风灵鹿莫名成为了二公主的猎物后,心火一下子攀升到了顶点!   二公主千金之躯,她们不敢当面抱怨什么,但回了自己的地盘,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倒了出来。   不是她们心量狭窄,就二公主的前后作为,任谁看了都会多想!她们身为长公主麾下的将士,对长公主忠心耿耿,自然无法忍受此等伤害长公主的权益之事。   即使这个人,是她的妹妹!   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她的妹妹,也是公主之尊,所以威胁才更大!哪怕她整日疯疯癫癫、不着四六,玉柳儿手下的幕僚也不敢小瞧了她。没见这位公主,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在朝臣中的风评是越来越好了吗?   尤其女王对她向来溺爱,近日更是时常夸赞,若是她心有偏颇,想要将王位传给小女儿怎办?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反正在幕僚们看来,二公主要防!   现在还不确定她有没有那个心思,只从今天的事看来,二公主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妙。明知道风灵鹿对长姐的意义,却偏要跳出来生事,是存心破坏,还是真的就傻到不懂一点眼色?   猎到风灵鹿的事也值得推敲,前面还在心怀慈悲求别人不要射杀,怎么转头就把风灵鹿变为了自己的猎物?   若这箭是她射的,那只能说一句二公主心机深沉,手段深藏不露。若如她所说这箭不是她射的,那必是有人在帮她!若是些旁门左道也就罢了,怕就怕……是上面那位!   所有人都紧盯着帐中唯一的主子,想知道她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换作以往,玉柳儿肯定要说:“小妹纯善,她只是不忍看风灵鹿受伤而已,不是存心要坏我的事”,但现在,换成刚穿来的沈初茉,她只是倦怠地闭上眼,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将士们对视一眼,抱拳行礼告退。   沈初茉睁开眼,走到了帐中唯一的铜镜前。   作者有话说:   第二个世界,女尊世界终于来了!   本来没定好写什么,又正逢每个月那几天,就断更了。   见谅见谅~   感谢在2021-07-14 06:36:13~2021-07-17 23:1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上三竿还不起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   镜中人有一张清丽的芙蓉面, 象牙白的肌肤如瓷般光滑,整体五官中眼睛最是出挑。她的眼皮薄而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扬, 是一双盛气凌人的狐狸眼。微微垂着眼皮看人时,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能叫人腿软。   沈初茉在心中感叹玉柳儿长得真是好, 任谁见过这样一双眼大概都会被攥住心神, 想忘也忘不掉。她像是天生的王者, 既令人想抬头仰望, 又不敢直视太久。   只是她的个性并不如她的眼那般凌厉决断, 她太重情,又太缺爱,无论是对自己的母皇, 还是对张庭之,她都是又怨又放不下。她渴望他们能爱自己,这份渴望胜过其它的一切。   可是他们都爱玉珠儿, 只有玉珠儿才是他们的心头宝, 为了玉珠儿,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弃了她。   玉柳儿曾经也很疼爱玉珠儿,她虽然羡慕玉珠儿从小活得无拘无束, 但她也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不管母皇对她多么严格, 她都告诉自己,母皇这都是为了她好。母皇将她当成继承人培养, 这是信任她、重视她。她不能辜负母皇的期望, 萝阳的未来全部都指着她。   靠着这种信念, 她走过了自己的半生, 这半生她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众人心目中完美的长女、长公主、长姐的角色, 没有一日懈怠过。从一个连笔都握不太稳的小女孩, 长成了一位可以披甲上阵的女将士!   她以为自己未来会是很多人的依靠,但后来她发现自己重视的人,其实都不需要她……   沈初茉仿佛看到了这双美目心碎神伤的模样,她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也辛苦了啊……”   来人世这一遭,都辛苦了。   “长公主。”   “什么事?”   “陛下召您前去。”   沈初茉顿了一会儿,道:“就来。”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简单梳洗了一下才前往王帐。   “今日之事,朕都看在眼里。你辛苦了,没能猎到风灵鹿虽然有些遗憾,却也不必放在心上。以你之才,那鹿角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若是以往,玉柳儿肯定要羞愧地道:“儿臣让母皇失望了。”   但沈初茉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是。”   玉伽烟没有发现异样,笑而提起了玉珠儿:“今次倒让你妹妹捡了个便宜,她方才来说,想把风灵鹿治好放生。风灵鹿的鹿角难得,价值难以估量,她能有这份心思实属不易,我已经应允了她的要求。这孩子,到底还是良善的,现在也比以前懂事了不少。你要好好教她,以后,这萝阳的天下还得你们姐妹俩齐心协力地治理。”   “儿臣遵命。”又是一句平淡的答复。   玉伽烟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你今日——似乎兴致不高?还是在为了风灵鹿的事?”   “母皇多虑了,不过区区一只风灵鹿而已,我还不放在心上。”沈初茉是真觉得无所谓,但她越是这么说,玉伽烟就越是觉得自己没猜错。   “你少来,朕还不了解你?打小你就争强好胜,凡是能证明自己的机会,你一个都不肯放过。你要真不把风灵鹿放在心上,会花那么大力气去打它?”   “争强好胜”这四个字,莫名刺耳。都说世上没有谁真的能与谁感同身受,但沈初茉穿成了这些女配,拥有她们全部的记忆与感受,比她们的父母家人更了解她们。如果是玉柳儿听到这话,她一定会很伤心。   “争强好胜?原来在母皇心中,竟是这样想我的?”   她的语气似乎含着一丝失望与自嘲,玉伽烟从来没有听过自己长女这样说话,忍不住心一紧。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母皇高兴。”沈初茉直直地看着她,像是要把玉柳儿最真实的心意,全部摊开在她眼前。   玉柳儿难道不想像玉珠儿一样,每天只在乎自己开不开心吗?她其实根本一点都不想争,可是没办法呀,这萝阳的天下,必须要有一个人撑起来。母皇就她们两个女儿,玉珠儿又是个扶不起的,她就想,母皇必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女儿,那个人只能是自己。   她不像玉珠儿一样,可以尽情地在母皇面前撒娇卖痴。想让母皇多看她一眼的方法,就只有不停地为她争脸。   “女儿只是想成为母皇的骄傲,替母皇分忧,但没想到在母皇眼里,我成了争强好胜之人?”别人都可以这样认为,但她身为母亲,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真实内心?   “是母皇想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我才会事事都对自己严格要求。谁让我天生就是玉家的长女?谁也不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这样活着,我从没有得选。”   这是玉柳儿的委屈,她为了家国努力承担起责任,到头来却落得个狼子野心的“逆臣”下场,都怪她阻碍了真正的天命之子玉珠儿上位。可之前把责任推给她的,是谁呢?她错就错在,没有听从她们的认了命,心里生了怨吗?   玉伽烟心中一阵酸楚,忍不住闭了闭眼。   “你是在怨朕……朕知道对你多有不公,可就像你说的,你是玉家的长女,是萝阳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朕对你严厉,是对你寄予厚望。”   沈初茉垂下眼,“儿臣知道。”   玉伽烟见长女眼中没了以往对她的孺慕,还是认为她心中对她有怨。脑子转了几圈,就自以为想到了“关窍”:“你不会以为,今日珠儿猎到风灵鹿,是朕在帮她吧?”   玉珠儿从小到大都是个废柴,学啥啥不行,以她的能力想去捕一只风灵鹿,简直是说笑话。走狗屎运都不是这么走的!然而她偏偏就是猎到了,这叫人怎么能不多想?   “不是母皇,儿臣知道。”沈初茉并没有与玉伽烟兜圈子的想法,她很是直白,“是谁在帮珠儿,我很清楚,母皇也清楚。”   这下玉伽烟是真的心头一跳,被沈初茉给惊到了。   “你——”   “母皇不必担忧,珠儿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至于其他闲杂人等,只要有我在,也不会让他们翻了天去!”   玉伽烟被自己女儿这副从来没有见过的面孔给震住了。不知为何,她感觉女儿短短时间内好似变了一个人。但这眼神沉凝冷漠的样子,又像是她原本就该有的样子。仿佛她长这样一双眼,原本就是该这样看人的。   这个样子,像……像什么呢?像一位杀伐果断的帝王?   玉伽烟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她摆摆手挥退沈初茉:“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   沈初茉走后,总管明初上前熟练地给玉伽烟捏起了腿。   玉伽烟揉着自己的眉心,像是要把一团乱的思绪给揉散开。   “你说……她是真的知道吗?”   此地就只有她和明初,问谁不言而喻。明初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道:“难说,长公主自幼聪慧,谁也不知道她猜到了多少。”   玉伽烟听到这话就心生焦躁,“若她真的猜到,那心里定是极为不痛快。”   这样一想,她今日的表现倒是能够理解了。   “这事朕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无端端的,倒像是朕做错了什么。”玉伽烟叹息了一声。   风灵鹿的确不是玉珠儿射中的,以她的箭术,风灵鹿站那儿不动她都射不着,何况是那么准确地射在腿上?这背后自然有人相帮,却不是女王,而是灵扶王子张庭之。   张庭之隐在暗处,一直做得很隐秘。别人都以为他会是未来的长公主驸马,谁知道,他心中属意的是另一个人?   这事外人不知道,但作为女王的玉伽烟不可能不知道。整个国家的动态都在她的掌握之下,一个异国来的王子,想要在她的地盘闹出点风吹草动,都得看她答不答应。   她自然是知道的,放任的态度其实就是默许了。但她却没有想到,会被沈初茉如此直白地点出来。   明明不是她的主意,她却偏生出了点心虚来。长女会怎么想?她明知道张庭之喜欢幺女,却不告诉她?   连着两日,玉伽烟都心有忐忑,每次见长女来复命,都忍不住观察她的情绪。   长女每次都垂着眸,面上情绪不显,谁也看不穿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玉伽烟还是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她发现长女每次来复命,从进帐到出帐,都没有抬头看过她一眼。   虽是做足了恭敬的姿态,却也太过疏离。哪里像玉珠儿一样,进来礼都不行,就缠上她的胳膊。   “你说她是不是还在为张庭之的事心里不痛快?”玉伽烟私下里暗自琢磨,“是,一开始朕是想让柳儿娶了张庭之,可是张庭之喜欢珠儿,你说朕有什么办法?”   明初没有说话,其实她心里清楚,玉伽烟心里还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不然的话,又不是自己儿子,谁会管一个别国王子乐不乐意嫁?轮得到他挑剔?   “这孩子也是,犯得着因为这事跟朕怄气?母女俩的情分,难道还没一个男人重要?”玉伽烟说着说着,还把自己给说生气了。女儿态度转变过大,她接受不了这个落差。   “那要不,您再给长公主说另一门亲事?”明初小心地奉上茶。   玉伽烟转头,“这能行?”   “恕老奴多嘴,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别的王公贵族到她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半膝高了。长公主现在放不下张庭之,那是她还没有见着更好的。若是您再给她寻一个合意的,这一茬儿说不定就过去了呢?”   这话听着在理,玉伽烟不禁入了心。   可要找一门胜过灵抚国王子的亲事,哪儿有那么容易?若真有,她早给自家女儿安排上了!   “南相家的小公子……不是还待字闺中吗?”明初道。灵抚王子虽好,但她们萝阳国第一美人也不差啊!   “你是说——”玉伽烟惊疑不定,“可那是要定给珠儿……”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察觉了不妥。明初袖手垂立在旁,不说话了。   玉伽烟有些尴尬,清咳了一声。“罢了,回宫之后,就安排他们先见一面吧。”   作者有话说:   趁午休上传一发~   感谢在2021-07-17 23:10:11~2021-07-19 12:3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上三竿还不起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三)◎   沈初茉暂时还不知道玉伽烟已经准备好给她拉郎了, 她这几日都在忙着整顿军纪。每个将领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要想让手下的兵如臂使指,那就少不得要整肃一番。   再来就是萝阳练兵的法子在她看来不够科学, 盲目训练不仅效率低下,还有可能对士兵们的身体造成损伤。所以这几日, 她都在研究新的训练方法, 以及教士兵们如何在高强度训练的同时保护自身。   这个世界的女子体力都很强, 个子也非常高, 穿上战甲往那儿站一排, 沈初茉都看不出来这是一帮女兵。   她自己也感觉身体里蕴藏着很大的能量,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这种感觉在她当兵那几年都没有过。所以看着士兵们训练, 她也会忍不住加入其中,偶尔来个一对多的PK赛,拼个脸红脖子粗, 狠狠出一身汗, 这种感觉非常畅快!   玉珠儿就不懂她为什么成天混在军营里, 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要不是她天生就是冷白皮怎么也晒不黑,她那张脸蛋儿一准给她糟蹋了!   看见沈初茉在军营里挥汗如雨, 她就想把她叫走!   “长姐!长姐?长~姐~你搭理我一下嘛!”玉珠儿撅着嘴牵着沈初茉的披风不放, 撒娇道:“你成天在这里待着有什么意思啊?陪我去喝茶嘛~”   “你没见我在练兵吗?”沈初茉负手站在楼台上,肃穆地看着楼下的演练场。   玉珠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 实在没看出这有什么好看的。   “哎呀你在这守着干嘛呢?让她们自己练嘛!这日头多大呀, 你不晒吗?”   玉珠儿是真觉得沈初茉不会享受生活, 她觉得她有责任和义务教她不要这么累。以后等她明白了, 一定会感激她的。   “我不怕晒, 将士们更辛苦。”沈初茉偏头看向她, “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她自然是会回去休息的,这鬼地方连个座位都没有,她才不想多待。只是没能把沈初茉劝说回去,她有点挫败。   “珠儿,你在干嘛呢?”楼梯下,一身白色锦袍清雅出尘的张庭之笑着唤她,“快下来啊!”   沈初茉假装没看出张庭之的戒备,对玉珠儿道:“庭之来找你了,你俩一起去喝茶吧。”   玉珠儿看着张庭之,微微皱了皱眉。   待她拎着裙子下楼,张庭之对沈初茉欠身一礼。   沈初茉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眸中还是一片淡然。   张庭之和玉珠儿走出几百米后,就发生了争吵。   “不是告诉过你,少跟你长姐来往吗?你俩注定是要有一番争斗的,到了那时候,你可不能心软。”   “别说了,你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发生在我们姐妹身上。我说过我不会跟长姐争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玉珠儿,你才是应该清醒清醒!生在帝王家,是你想不争就不争的吗?别看你长姐现在对你百般宠爱,那是因为她知道你对她没有威胁。一旦有一日她疑了你,那你就是粘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权利,终究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可靠。你现在不警醒起来,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张庭之,我有的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灵抚国派来的奸细啊?你是不是想挑起我们萝阳国的内战,你们好趁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   “你说我是细作?好,好得很!就当我真心喂了狗,玉珠儿,我再管你我就跟你姓!”   “诶诶诶,别走啊,别生气啊!庭之,我错了~”   *   玉珠儿其实不是原本的玉珠儿,她来自于另一个时空,那里倡导的是男女平等,但在往前几千年里,处于统治地位的一直是男子。所以玉珠儿不像这里的女性一样,那么要强。她追求精致的生活,不在意别人是否说她娇气。   她累了就不硬撑,委屈了就哭,在对自己好的人面前就尽情撒娇,每天只管吃好喝好玩好睡好。也不做差事,拖她去上朝她都不去。只等着朝廷每个月给她发俸禄,若是不够用,她还可以去母皇那里撒撒娇,叫她补贴一点儿零用。   免费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好不容易欧一次,穿成这么尊贵的身份,她就不能享受一下人生赢家的乐趣吗?   至于女子应该成家立业、保家卫国、顶天立地的说法,对不起,她只想做一条咸鱼。什么顶不顶天、立不立地的,她不知道!她都是公主了,有必要把自己搞得压力那么大吗?   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人顶着呢,她又没有皇位要继承。她都打算好了,跟未来的女王大人玉柳儿搞好关系,以后等她继了位,她照样是公主!照样领俸禄,照样撒娇骗零花钱,照样啥事不用干!   她才不蠢,做公主比做女王好多了!做女王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压力那么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天天听那些朝臣扯皮,还得长期伏案批奏折,会老得飞快!她才不要!   而且按规定,王位本来就应该传给玉柳儿。她占了人家妹妹的身体,怎么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跟人家抢王位?   她跟张庭之就是这点合不来!张庭之太功利,心眼儿又多,跟她上辈子看的宫斗剧里那些女人一样,贼会算计!他老是劝她去争什么王位,逼着她在母皇面前表现。玉珠儿被他搞得烦死了!   她是疯了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往火坑里跳!就她这脑子、这小身板,拿什么跟大儒教导出来、能披甲上阵的玉柳儿比?她会治理个屁的国家啊!真斗起来一枪就被玉柳儿戳死了!   张庭之也有点嫌她没有女子气概,想要成大事怎么能够这么畏首畏尾?再说了,不是还有他吗?他会帮她的呀!有他在,玉柳儿必不可能伤得到他,这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他母皇就经常说,要不是他生成了男子,以他之才,定能让灵抚更上一层楼!   张庭之生来要强,觉得自己不比女子差!他看上了玉珠儿,那玉珠儿就得登上那位子。因为他张庭之不可能屈居人下,他只嫁最好的!   再说了,他自认为自己也是在将最好的给玉珠儿。若不是情谊够深,谁会这样费尽心思地为她谋划前程?   张庭之身上的要强,是吸引玉珠儿的点。因为比起这个世界寻常的男子,他还算是有那么点男子气概,这比较符合她那个世界的审美。但也是他的要强,让她非常头大!   她来自和平年代,受的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熏陶,叫她去搞阴谋诡计、打打杀杀那一套,这不是为难她胖虎吗?   反正不管张庭之怎么说,她是决定咸鱼到底了。玉柳儿一向都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她不信她会对她赶尽杀绝。这些人就是容易把人心想得太黑暗了!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已经收拾好了,二公主。”   “唉,我现在真想快点回宫,还是宫里待着舒服啊~我想念御厨做的桂花鱼了。”玉珠儿说着舔了舔唇,就在她思念着王宫里的美食时,一名宫女屁滚尿流地扑了进来。   “二、二公主!大事不好了!有刺客!”   玉珠儿差点出溜到地上,抓住桌子才稳住身子。“你……你说什么?”她声音颤抖。   “有刺客行刺!蓝翎卫已经出动了!”宫女急声道。   玉珠儿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已经戏精地嚎上了。   ——不会吧?难道我的好日子才过不久,就要到头了吗?   “蓝翎卫已经把门口围起来了,现在长公主在带人往陛下那儿赶,她吩咐我们其她帐中的人不要乱跑。”宫女接着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禀报给主子,一听门口有沈初茉安排的守卫,她就松了口气,人也不急了,心也不慌了。   “这种事情要早说嘛,既然长姐有吩咐,那我们就好好儿待着。”她端起茶正要饮,张庭之忽然带人冲了进来。   “珠儿!”   “庭之?”她站起身,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有刺客,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就……”张庭之说着,有些不好意思。   玉珠儿十分感动,“我没事,你快坐吧,长姐已经带兵去抓刺客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没事了。”   张庭之笑容凝固在了嘴角,他眼睛转了几圈,忽然拉住玉珠儿的手道:“珠儿,你听我说,你现在要去你母皇的营帐,保护她的安全!”   玉珠儿:???   Are you ok?   “我?你叫我去保护母皇?我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的,你叫我拿什么保护母皇?”   张庭之有几分着急,“再危险也要去!你现在过去,你母皇一定会被你的这份孝心所感动。你要是不去,到时候功劳就全成了玉柳儿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玉珠儿简直服了,“你简直有那大病!”   玉珠儿身边的宫女忍不住说道:“二公主,庭之王子说得有道理啊。咱冲吧!”   “冲啥冲?冲啥冲!”玉珠儿没好气,“自己多少斤两心里没点儿数吗?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别人来救它不香吗?”   “玉珠儿!”张庭之沉声道,“那是你母皇,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危?”   这句话,成功让玉珠儿动摇了目光。母皇……   “这种时候,哪怕不是为了勾心斗角,你也该去你母皇身边吧?”张庭之很显然知道怎么说服玉珠儿,他知道她的软肋在哪儿。“你母皇对你那么好,现在有危险了,你就在这儿坐着?你就那么贪生怕死?”   玉珠儿成功被他激出了一番血性,想着大不了就是冲,有门口的守卫在,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好!为了母皇,这次我豁出去了!”玉珠儿咬牙,“拿我的剑来!”   怂归怂,渣归渣,装备还是要有的。万一派上用场了呢?   张庭之面上浮现出欣慰之色,正待送她出门,门口去探听消息的宫女又跑回来了:“二公主!没事了,刺客被抓了!”   玉珠儿愣了,下意识脱口道:“啊?这么快啊?”   宫女点头,“是啊,长公主一马当先,带着蓝翎卫冲进王帐,当场就把刺客给全部剿灭了。刚刚蓝翎卫已经来报信了,危险解除,门口的守卫已经撤了。”   玉珠儿拿着剑,莫名有些无所适从之感。总觉得这一切好像发生得有点太快了,她还没反应过来。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   张庭之眉目阴沉,脸色很不好看。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晚上发文能炸出更多的小天使~ 第28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四)◎   营帐里刚有动静, 沈初茉就听见了。   “长公主,有刺……”来报信的守卫还没把话说完,一道身影就从她身边刮了过去。   “通知蓝翎卫, 封锁出入口。西卫留守,保护众位大臣们的安全。东卫跟我一起前往王帐, 护驾!”   守卫一愣, 连忙抱拳:“是!”   蓝翎卫到达王帐时, 刺客已经跟玉伽烟身边的守卫打起来了。这些刺客扮成了守卫的样子, 穿着守卫的衣服混迹在其中, 乍一看上去很难辨出敌我。   几个守卫紧紧地护在女王身侧,生怕哪里冒出一个冒充守卫的刺客,冷不防来一剑。   天太黑了, 本就是要熄灯上床睡觉的时间,哪怕此刻到处燃着火把,也难以辨清身边人面目。更何况, 现场还乱成一团。守卫们既想突围, 又根本不敢动, 一下子竟被困死在中央。   沈初茉到了之后什么都没说,随手挽了个剑花, 就冲进了刺客之中。   身后跟她一起来的东卫, 发现她出剑好像没有什么迟疑,冲着一个目标而去, 几剑斩杀对方后, 又冲着另一个目标而去, 她的攻势又快又猛, 剑似舞出残影一般, 一下子就冲破了一条口子。   东卫吃力地跟在她后面, 想要为她保驾护航,但她们发现,她们的长公主仿佛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在刺客最多的中心地带还左支右绌、游刃有余。没有用武之地的她们,仿佛一下子成了多余的。   “仔细观察她们的出剑!”沈初茉喊了一声。   有那机灵点的,受这一点拨就发现了些许不同。刺客和她们正规的守卫军毕竟不是接受的同样训练,出剑的惯用招式甚至是握剑的方法都跟她们不同。   东卫之中,有些人堪破了门道,也迅速加入了战局之中。   玉伽烟被围在中央,一开始是寸步难行。忽然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声:“陛下,长公主来了!”   她飞快地抬头,在纷乱的人海中锁定了那道苍蓝色的身影。没有一丝迟疑,她拔剑冲入,比她身后的蓝翎卫都要快。   虽然在昏暗的夜色中看不太清她是怎么与人交手的,但从她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可以看出,她武艺不俗。   玉伽烟发现长女被她想象中要勇猛很多,出剑那么果决干脆,即使在敌圈中被围攻也没有一丝胆怯。当她踏着稳健的步伐向她走来时,她看到鲜血溅在她白玉般的脸颊上,而她神色淡然,那双天生就带着睥睨意味的眼眸古井无波,却无端让人心生敬畏之感。   玉伽烟心里暗自点头,这份血性很有她当年的风范,不愧是她玉家的女儿。   “母皇,儿臣救驾来迟,请母皇恕罪。”混乱结束得比想象中要快,这里面沈初茉的功劳不小。   玉伽烟冷冷地睇着她,开口道:“蓝翎卫中混入了刺客,你竟不知道?你这个督军是怎么当的!”   沈初茉俯首:“是儿臣办事不力,望母皇责罚。”   “下去,领一百军棍!”   “是。”   “母皇!母皇母皇!母皇!”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玉珠儿和她身后呼啦啦一群人逐渐靠近,“母皇您没事吧?”   “诶诶诶,”玉珠儿拉住正要退下的沈初茉,扭头对玉伽烟道:“母皇,您做什么惩罚长姐?长姐刚刚还救了您!”   玉伽烟颔首,“身为督军,没有察觉到蓝翎卫中混入了刺客,这是她的失职!我不罚她罚谁?珠儿你别捣乱,一边儿呆着。”   啊这,玉珠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沈初茉拨开她的手,有些不稳地退下了。   玉珠儿呆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刚刚她扣着沈初茉的双臂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沈初茉撩开帐子,进了临时搭建的“刑房”。在光线比较明亮的室内,才能看到她此刻脸色苍白如纸。   “长公主!”几名副将跟了进来,关切地看着她。   “长公主,您受伤了?”   刚刚那场面,看到的人都以为沈初茉所向披靡,竟无人注意到她何时受了伤。不过细想起来,就照她那不要命的打法,受了伤也不稀奇。她那完全是拼着自伤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去的,全然的进攻,几乎不防守。她们还说长公主今天异常悍勇,搞得她们这些在后方也跟着热血沸腾。   “我去叫御医!”一名副将转身跑了出去,另一人则上前道:“长公主,要不这一百军棍您还是别领了吧!末将愿意代长公主受罚!”   沈初茉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错,我自己来承担。”   “来吧。”她看向负责行刑的女官。   女官见她还带着伤,有些迟疑:“这……”   “长公主,等御医先给您包扎一下吧。”副将急了。   “没事,你打吧。”沈初茉淡然道,“打完了我再一并治,省得到时候伤口崩裂了还得重新包。”   副将们:“……”   一百军棍可不是说着玩的,即使是沈初茉,打完之后也感觉下身失去了知觉。她撑着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在床上倒下之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的。   玉伽烟来看过她的伤势后,准她卧床休养三天,至于回宫则暂时延后。   这本来是件好事,但在沈初茉不得不卧床养伤的时期,玉伽烟把审问刺客的任务交给了玉珠儿,就不是那么令人开心了。   “这算什么?长公主辛辛苦苦捉的刺客,拼了自己的命不要弄得一身伤,到头来竟是为她人做嫁衣?”   “哼,长公主被罚一百军棍,不得不卧床休养。审问刺客这种‘苦’差事,可不就只能交给还‘活蹦乱跳’的二公主?”   “嗤,她也配?捉拿刺客的时候不见她,刺客一被抓她倒是立马就出来了。等着吧,等她把背后主使审出来,陛下肯定把功劳全算在她头上!”   “不会吧?护驾有功的可是我们长公主啊!”   “怎么不会?别忘了我们长公主是为什么受的罚!”   “这……”   沈初茉睁开眼,被这些议论声吵得都没办法睡觉了。这些人也真是大胆,都议论到她窗前了。也是玉柳儿以前太纵着这帮一起出生入死的姐妹了,才会让她们连王室的事都敢妄议。   不过她现在没有精神收拾她们,先让她们自在几天,等她养好了伤再说。   另一位当事人也没这闲工夫去管营里的闲言碎语,玉伽烟把审问刺客的任务交给她,在她看来确实是份苦差。不过她长姐都卧床不起了,她自觉自己身为妹妹,这个时候还是得出来替姐姐分担一点。   自小生在和平年代、没怎么见过血腥的她,对在活人身上用刑还是有点憷,所以她打算用熬鹰的办法来对付这些刺客。   张庭之起先不太赞同她用这样的手段,太温和了,等这些刺客熬不住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可无奈玉珠儿对严刑逼供这种行为很抗拒,即使是张庭之愿意代劳她也不同意。   张庭之不想在玉珠儿面前留下太过冷血残忍的印象,遂只能作罢,只暗地里在这些刺客们喝的水中加了一些迷药,让他们头脑昏沉得更快、更加渴睡,也因此招供得更快。   “南洛国?”沈初茉披衣坐在床头,听见此话皱了皱眉,“我们与南洛虽偶有龃龉,但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无缘无故的,她们为何这般铤而走险,安排刺客入营行刺?”   站在窗前浇花的玉伽烟轻扯了扯唇角,漫声道:“大概,是怕我们跟灵抚联合起来,她们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所以打算先下手为强吧。”   灵抚王子亲至萝阳,为的就是联姻,作为三大国之一的南洛闻此消息,自然会有所忌惮。三大国之间虽看似和平,但却一直暗潮汹涌,无不想争做这启安大陆至高无上的霸主,统治这整片大陆!   玉伽烟继位多年,是萝阳国的主心骨,她一倒,对萝阳来说便是重大的打击。没了玉伽烟的萝阳,在南洛看来威胁折损一半。更何况权力更迭之际最是混乱,容她们操作的空间就多了。   这样看来,南洛此举倒也不突兀。   沈初茉只在想一件事:“那,她们有没有招认是如何混进蓝翎卫中的?”   “招了,是与她们安插在宫内的奸细内应外合,才得到了蓝翎卫的服制与换防时间。”玉伽烟说到这里轻蹙黛眉,面露沉思之色。   不用说,这个奸细肯定是被挖出来处理干净了。   各国都会暗地里培养一些眼线埋进其它国家,这不足为奇。沈初茉听后没有发觉什么破绽,只是心里始终存疑。   她虽然有原主整一世的记忆,有些事能未卜先知,却也不是完全洞悉这世间之事的。她所拥有的,不过是原主主观上所知悉的一些信息。   原世界线中也有这次行刺,不过玉柳儿那时情牵张庭之,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脑子不甚精明,没能及时发现异常。等她赶过去救驾时,玉珠儿也到了,被护在母皇怀中,孝心百倍地要与其共同面对生死!   玉伽烟那双凌厉的凤眸之中满含感动,抱着玉珠儿像是护着自己的珍宝。   玉柳儿一时失神,就被刺客划伤了几道。她实战经验还是太少,在这混乱的拼杀中,表现只能算是尚可。   待她一身是伤,抬眸再去看包围圈最中央那两人,心里无端漫出一股凄楚。   这两人,一人是她的母亲,一人是她的妹妹,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至亲之人。看到她们两个人在危难时刻紧紧地抱在一起,她该感到欣慰的。   可她甚至都没得及想明白,心中就自主生出了被抛弃的凄怆。那个时候她不懂,直到后来慢慢经历了一些事,她才明白,她的心早就感受到了某些事。   那次不仅是玉珠儿,就连张庭之都带人出了力,刺客被抓后他们受到了玉伽烟的褒奖。至于玉柳儿,玉伽烟竟没有罚她,只叹了口气,让她自己闭门悔过。   但她那失望的眼神,却比任何刑罚都令玉柳儿难受。   那次也是查到刺客是南洛国所派,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这次的松绥山遇刺一事,成了她们与南洛国关系恶化加剧的导火索。后面才有矛盾爆发,玉珠儿带兵出征,大胜归来,在朝臣和百姓们心中树立起了极大的威望。   作者有话说:   你们不会知道,这一章我写了多久……   每天下班就敲几百字,一直不在状态。   三次元工作太烦人了,忙完一波又来一波,今年都过完一大半了,还处于一种没步上正轨的混乱期,每天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停地敲键盘,眼睛感觉越来越不好使了。   感谢在2021-07-19 23:56:24~2021-07-30 21:2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桉眠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五)◎   现在虽然没有发生玉珠儿“救母”的经典场面, 但玉珠儿还是立了功。总的来说,她还是像原世界那样露了脸。   按照原世界线,玉伽烟就是从这次开始让她参与朝政的。   沈初茉正想着, 就听玉伽烟道:“你妹妹这次差事办得不错,她年纪也大了, 再这么混下去不好。既然她现在想开了, 不再成天斗鸡走狗, 那就让她入朝找份差事干。这样你也能多个帮手, 你说是不是?”   沈初茉相信玉伽烟是真心来看女儿的, 只不过她这三句不离小女儿的说话方式,还真是不利于‘玉柳儿’养病。   她可不认为玉伽烟是在过问她的意见,她想让玉珠儿入仕, 又何须她同意?除非……是想把她安插进她统领的蓝翎卫之中。   “母皇所言极是,其实儿臣早就想让珠儿来帮儿臣打下手了,只不过珠儿惫懒, 母皇又纵着她, 儿臣一直不好开口。”   玉伽烟凤眸睁了睁, 有些意外地问:“你真的这样想?”   “当然,珠儿是柳儿唯一的妹妹, 当属这个世界除母皇外, 柳儿最信任的人。若她能立起来,儿臣自当欣慰。”沈初茉一字一字说得很认真, 也不知道是在强调这个事实, 还是在说给谁听。   玉伽烟闻言欣慰地叹了口气, 点头道:“你能如此想就好, 朕就你们两个女儿, 如珠似宝, 就盼着你们两个能立起来,一起护我萝阳河山,一展宏图霸业。除此之外,朕此生也别无所求了。”   玉伽烟此刻就像每个担心儿女未来的老母亲,说的每个字都是发自内心。   沈初茉其实懂她的意思,她就是希望两个女儿能团结友爱、齐心协力地治理好这个国家。不要出现兄弟阋墙、勾心斗角什么的。   天下所有的父母,所求不外如是。   她相信玉伽烟还是疼爱长女的,毕竟是她一手拉拔大的指定继承人,在过去二十几年,玉柳儿才是她最为期待的孩子。若不是玉柳儿被玉珠儿的光环盖过,表现不断拉胯,衬得玉珠儿更是夺目,玉伽烟也不会轻易动了换继承人的心。   虽然这里面也确实有她偏疼偏宠小女儿的原因就是了。   这样看来,每个世界的女配被炮灰都有迹可循。一样的对某件事心有执念,一样的被女主轻易夺去梦寐以求追寻的东西,一样被自己失衡的心态逼上绝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小世界的气运都系在一个人身上,女主的成功必然踏着无数人的肩膀。所以这些女配,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沈初茉才经历过两个世界,得到的结论不一定准确。她挺想看看后面的世界的,想看看是不是真如她所设想的这样。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世界打出大团圆结局?   沈初茉养伤的时间里,玉珠儿也每天过来探望她。每次来她都叽叽喳喳地说一大通话,也不管沈初茉有没有这个精力听她叨,搞得沈初茉身边的副将每次都瞪着眼睛,想把这扰人的小雀扔出去。   可惜玉珠儿还是每天乐此不疲地跑过来,因为她也没有几个地方可以去。   “你以后啊不要再这么拼命了,遇到危险都不知道躲吗?虽然捉拿刺客很重要,但也要保护好自己啊。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疼惜还有谁会疼惜?”这些话,玉珠儿每次过来都会说,沈初茉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她坐在沈初茉的床边,顺手就把她房间桌上的糕点端来,边吃边掉渣。   沈初茉闭着眼,如老僧入定般全由着她去。   玉珠儿吃了糕点又觉得口渴,拿起水壶吨吨吨直接对嘴灌。沈初茉侧头瞄了她一眼,见她喝完水又朝这边过来,侧头重新闭上了眼。   玉珠儿坐回原位,继续她的老生常谈。房内一人坐一人躺,一人说一人睡,谁也不管谁,就表面来看,可以说相处得非常之“和谐”。   很快玉珠儿又想要如厕了,她忙站起身往屏风后而去:“长姐,借用一下你的恭桶啊!”   沈初茉睁开眼,心内在叹气。   怎么每个世界遇到的女主,都是一个调调?   房间里才安静没多久,又一个不速之客上门了。   “长公主,身体可安好?”张庭之温文有礼地欠身,眼神像有温度一般,落在人的身上能把人烫化。不过这只是他习惯性的伪装,并非故意。毕竟他真正想“烫化”的,只有一个玉珠儿而已。至于玉柳儿感受到的,那纯粹是她“自作多情”。   “稀客啊,什么风把王子吹来了?”沈初茉只把眼睛横过去,仿佛全身只有眼珠子能动。这样按说有些失礼,但她不想坐起来。身上疼着呢,讲究那些做什么?反正面前这个,满脑子只想着把她打落云端而已。对他再好,都是浪费感情。   张庭之笑容有些僵硬,对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阴阳怪气的‘玉柳儿’非常不适应。   她这话分明是在挖苦他过了这么多日才来探望。以前的玉柳儿最重礼数,对男子永远翩翩有礼,从不会刻意给人难堪。张庭之哪里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大驾光临”一次,刚进门就挨了一记嘲讽。   他整了整面色,有些歉疚地苦笑道:“长公主莫怪,千错万错都是庭之的错,是庭之不好,那日被刺客吓到,连日来噩梦连连,白日里都不敢出门,这才没能来探望长公主。庭之在这里向长公主赔罪,还望长公主不要生庭之的气。若是气出好歹来,那庭之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听听这话说得,这姿态放得,若是玉柳儿本人在这儿,估计会心疼他好娇弱一男的,遭逢这样的场面,被惊吓住也是正常。好歹是一国王子,这样小意温柔地祈求你的原谅,作为一名胸襟开阔的大女子,难道还真能跟他计较?   然而他对着的是沈初茉啊,沈初茉就笑笑,听他说鬼话。   你张庭之身怀武功,杀人跟砍瓜切菜一样,会被这种小场面吓得做噩梦???   唬你大爷呢!   “庭之言重了,坐吧。”   沈初茉“果然”语气轻柔了些,张庭之松了口气,规规矩矩地在凳子上坐下。   “有件事想请教庭之。”沈初茉道。   张庭之神情放松,含笑道:“愿闻其详。”   “不知道庭之对南洛国这些刺客的供词是怎么看的?她们说是和安插在萝阳的细作内应外合,才能顺利潜入蓝翎卫。但要照我看,恐怕没这么简单。”   张庭之笑容再次僵在了脸上,捏紧了自己的指节,干声问:“那依长公主之见……”   在玉柳儿的记忆中,松绥山遇刺的事没什么疑点,但沈初茉亲身体验过一遭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南洛国的做法,在她看来太过冒进了一点。现在还不到三大国之间完全撕破脸皮的时候,他们犯不着冒这么大风险。时局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他们这样做,就没想过要是失败了反而会把自己逼上绝路吗?   会不会是有人从中挑唆,让他们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才会冒险一试?   沈初茉脑中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其实就是在怀疑张庭之。这个为了让玉珠儿登上王位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一直被她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对他,她怎么怀疑试探都不为过。   “蓝翎卫的换防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外人想要钻到空子浑水摸鱼并不容易。那名细作此前一直在殿前当差,以她的职位,想要接触到蓝翎卫很难。那段时间,我也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在蓝翎卫周边晃悠。”沈初茉故作思索,眼眸一转盯着张庭之,“倒是庭之你,那几日似乎往演练场跑得很勤啊,经常偷摸瞄蓝翎卫训练。”   张庭之冷汗都快下来了,他没想到自己藏得那么好,还是被沈初茉注意到了,当下有些不稳地道:“长公主这是何意,是在怀疑我吗?”   “没有,只是同你探讨罢了。”沈初茉很敷衍,“庭之你是知道的,你与旁人不同,本公主自是会多注意你几分。当时不觉得,如今想起来才有几分奇怪,所以问问你罢了。”   张庭之一愣,脸色莫名其妙有些泛红。   这个世界的男子思想都是比较保守的,沈初茉这话,听起来与情话无异。张庭之作为一名矜持的封建社会男子,自然是要礼貌性地红一红脸的。   过了刚开始最慌乱的时刻,他又找回了状态,冷声道:“就算我去看了蓝翎卫训练,又能证明什么?若说我串通南洛国奸细,那请问我为何要这样做?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初茉盯着半空,牵出了一丝苦笑:“谁知道呢?总不会是为了帮我吧?”   一时静默。   张庭之咬牙盯着沈初茉,眼里沉沉灭灭地闪烁着什么。沈初茉一脸放空,像是忘了屋内还有别人的存在。   张庭之慢慢勾起一抹逞笑,就算沈初茉真的怀疑他又如何?只要他抵死不认,她就拿他无可奈何。   床上人突然回过神来,疑惑地自语了一句:“珠儿怎么还没出来?”   张庭之霎时如遭雷劈!刚刚的镇定从容全都消失不在!   作者有话说:   沈初茉:没想到吧?   感谢在2021-07-30 21:28:44~2021-08-01 00:2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98702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六)◎   玉珠儿竟然也在???!!   张庭之下意识望向了帐内唯一的一块屏风, 然后就见玉珠儿神色复杂地转了出来。   他呆立当场,艰难地吞咽了一口。他知道屏风后有人,但只以为是宫人便没有在意, 哪知道好死不死,竟是玉珠儿。他不在乎沈初茉怎么想, 但如果玉珠儿听了刚才那番话也对他心生怀疑怎么办?   情, 最是能剥夺一个人的理智, 让一个精明聪慧的人瞬时失去判断力。   当初的玉柳儿如是, 现在的张庭之亦如是。   沈初茉冷眼看着这对“有情人”, 这两人一个表面勾着玉柳儿,背地里却在筹算着怎么毁了她,一个毫不顾忌自己姐姐的心情, 跟原本要做自己姐夫的人“自然而然”地相爱了。   他们的爱情可歌可泣,共结连理乃天命所归。   诚然真爱无罪,两人若真的心心相印那也没有办法。但他们的感情珍贵, 玉柳儿的感情难道就不珍贵了?   她是哪里对不起他们两个了?要被他们这样糟蹋!   张庭之明明喜欢玉珠儿, 却还是跟玉柳儿积极来往着, 既不主动,也不疏远, 让玉柳儿对他的喜欢一直保持着, 这样才好方便他控制。而玉珠儿,她明知道张庭之是姐姐的“相亲对象”, 也知道姐姐喜欢张庭之, 把他当未婚夫看待, 但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感情”, 煎熬了一阵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 和张庭之互表心迹了。   这也没什么, 若她能早早地向玉柳儿坦白,沈初茉其实完全理解并支持她。但她错误地做了缩头乌龟,无数次她明明可以说,却选择了逃避。眼睁睁看着长姐越陷越深,最后事情终于以伤害最大的方式摊开在玉柳儿面前。   她愧疚、她痛哭流涕,可这有什么用呢?玉柳儿遭受的是至亲和挚爱的双重背叛,她的苦她的委屈愤怒又该与谁人说?   有些故事里的反派,并不一定刚开始就是坏的。而好人,也不一定就不犯错。   沈初茉不是因为自己穿成了玉柳儿,就总是替她难过委屈、替她抱不平。只是在感情这件事里,玉珠儿和张庭之确实辜负玉柳儿良多。每个人都有权利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但前提是不要建立在伤害他人的基础上。张庭之和玉珠儿但凡能多替玉柳儿想一点,结局或许都会大不一样。   其实沈初茉无所谓什么讨厌或不讨厌,这么做并不是想报复谁,她就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若玉珠儿知道自己的爱人对最疼爱自己的母皇下了手,她会怎么做?   原世界线中,因为玉伽烟和张庭之的目的一致,所以两人并没有产生龃龉,玉珠儿也不需要烦恼这件事。   但以张庭之的心性,其实可以想见,如果玉伽烟没有传位给玉珠儿的想法,恐怕下场不会比玉柳儿好到哪里去。   玉珠儿应该看清她枕边人的真面目,不要再稀里糊涂地“幸福”下去,也不要让张庭之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肆意对他人造成伤害了。一个国家的帝王,怎么能够如此受人蒙蔽?   是的,沈初茉还没想好究竟该不该争这个王位。若玉珠儿真如原世界线那样,是众望所归的一代明君,那沈初茉觉得自己没理由抢走原本属于人家的位置。   大不了她脱离萝阳,自己从头再来,建立起一个比萝阳更强大的国家就是了。也不一定就非要在这块地界,跟男女主争得死去活来。   玉珠儿走到张庭之面前,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傻,甚至还很机灵。听到沈初茉自嘲的那一句“总不会是为了帮我吧”,她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当然不是为了帮长姐,他是为了她。   营地里刚乱起来的时候,他就跑进她的帐篷,鼓励她去找母皇,顺势博取好感。他那么擅于钻营,就算此刻听说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出了沈初茉的帐篷之后,玉珠儿闷头往前走,等也不等身后的张庭之。张庭之一路小跑着追上,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珠儿,你等等!”   “放开!”玉珠儿使劲将他挥开。   这个世界的女子比男子体魄更强,张庭之不防被她甩得后退了一步,心中顿时有些委屈。   珠儿却不懂他那脆弱又敏感的少男自尊心,她自己都正生着气呢。   “张庭之,你真的太过分了你知道吗!”   “我怎么过分了,你该不会相信你长姐说的话了吧?”   “那你说,你总跑到蓝翎卫训练场地去干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看长姐吧?”   “……”张庭之无言以对,把头撇向了一旁。   “所以真是你故意招来了南洛国的刺客?”玉珠儿说出这话都还是有点匪夷所思。   “人不是我招来的!”张庭之抬高了声音,“我只不过是顺势利用了他们而已。”   这就是承认了?   玉珠儿冷笑了一声,“亏你想的出来!你发现别国奸细,第一件事不是告诉我们,而是想浑水摸鱼?”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张庭之被她这讥讽的语气惹恼了。   “可别这么说!”玉珠儿高声道,“我可没有拜托你请刺客,去刺杀我母皇。”   “那可是我的母亲啊,张庭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做这事的时候考虑过我的心情吗?”玉珠儿厌烦张庭之的机关算尽,她一个和平年代穿过来的人,根本就不懂他们为了争权夺利连亲情和人命都罔顾的行为。   张庭之也很是烦躁,“营地里到处都是蓝翎卫,怎么可能会出事?再说你母皇不是好好的吗?”   玉珠儿气得胸口起伏了一下,“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想做女王,我就想安安静静当我的二公主!”   “你这是天真可笑!皇家争斗,哪是你说不争就不争的?你明明样样都不比你长姐差,甚至你母皇更加喜欢的是你!以你的聪明才智,你难道甘心因为身份的原因,一辈子屈居在你长姐之下?”   玉珠儿梗了一下,思绪也不知道被张庭之带跑偏到哪里去了。但是她很快想到了前路的种种麻烦,立马又清醒了过来。   “你别再说了!我就不是当王的那块料!别说了别说了,我跟你合不来。我们三观不同,目标也不一致,与其这么争吵,我看我们还是算了。一拍两散,以后谁也别勉强谁!”   玉珠儿制止张庭之继续说,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张庭之立在那儿,整个人都给炸懵了。   “你……你说什么?”   *   沈初茉稍微恢复一些就去给玉伽烟请安,顺便汇报一下军务。然后她就发现,张庭之和玉珠儿两个人不说话了。不仅不说话,连最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沈初茉挑眉,这是狠狠地吵了一架?   吵架是正常的,会吵就代表着玉珠儿还是很有原则的。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管得住张庭之不再作妖。   她不知道,人家小情侣到了闹分手的阶段。   玉珠儿刚说出那番话时,心里是有些心虚的。但是真的说了出来,她心里多少又有点解脱的感觉。不怕说实话,她现在有颜有钱,地位尊贵,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她是很喜欢张庭之,但是并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真要说起来的话,她可能更喜欢的是她现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张庭之脸色很难看,他实在没有想到,玉珠儿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要和他一拍两散这种话。他可是堂堂一国王子,换作以前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敢对他始乱终弃。   心腹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恕下官多言,若您当初选择的是萝阳长公主,现在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张庭之一时没有说话,他想起那个态度变冷漠的女人……不管怎么说,从遇刺这一事上来看,她的确比玉珠儿更有血性和担当。   张庭之一直记得自己当时赶过去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初茉浑身浴血、眼神沉稳的样子。   那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平日里总带着丝卑微和讨好,含情脉脉慈悲温吞,像永远在祈求谁的些许回应。但现在这些通通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漠然。   刀劈不开、水泼不进,这是一名真正拥有意志的战士才会拥有的眼神。   张庭之不能否认,当时他看着这样的‘玉柳儿’失神了。   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谁叫他第一眼就看上了玉珠儿,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玉珠儿……她想要和我了断,没那么容易。”张庭之咬牙道。   *   这趟在松绥山耽误了太多时间,沈初茉刚好点玉伽烟就下令回宫了。就在营地忙着收拾东西的时候,沈初茉又发现两个人不见了。   “没找到王子和二公主?什么意思?他们去了哪儿你们不知道吗?”沈初茉侧眸看向来禀报她的宫人们,上挑的狐狸眼眼角如刀锋般凌厉,宫人们被她看得心虚。   “二、二公主一大早说要去捉兔子,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侍。”一名宫人指了指一位个子不是很高、长相讨喜的少年,说道:“就是他回来说二公主不见了。”   少年苦着脸,正是玉珠儿的贴身小侍王志。他此刻鼻尖冒汗,急忙道:“长公主,您可千万要赶紧派人去找我们二公主啊!上次那帮刺客还不知道有没有同党,这万一、万一我们二公主落到歹人的手里,我……我……”   刺客行刺的事才过去没几天,王志会如此紧张不奇怪。沈初茉见他快被自己的脑补逼哭了,抬手打断他:“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初茉的声音十分沉稳,王志不由自主地就镇定了一些。只是到了张口说明的时候,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带着心虚地偷偷觑向沈初茉。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   感谢在2021-08-01 00:21:49~2021-08-09 23:3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尔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七)◎   经过王志的一番解释, 沈初茉才知道,玉珠儿出去不是为了抓兔子,而是为了找真龙芽。   真龙芽是一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草药, 相传它根茎粗壮、色泽金黄,顶上有两根长长的“龙须”, 倒是跟人参长得很相似。不过人参是长得像人, 真龙芽是长得像龙。   这种草药, 相传只生长在悬崖峭壁边, 比人参还难得。据说它能把一个重伤濒死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也能让一个鹤骨鸡肤的人返老还童。   王志说得很漂亮,说玉珠儿是想采到这种草药献给女王陛下才跑出去的。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玉珠儿就是因为自己好奇。她一个从科技化社会来的人没听说过这么厉害的草药, 想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玄乎。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到松绥山南边的山崖处有这东西,拉着王志兴冲冲地就溜出了营地。   大约是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胡来,她没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身边也没有带几个保护她的人。   因为前不久才发生过遇袭, 护卫们都很谨慎, 盯着不让她跑太远。为了支走这仅有的几个护卫,她让王志给她打配合, 还真指使护卫们捉起兔子来。   玉珠儿先一步溜走, 等到王志偷偷跑去寻她时,才发现找不到她了。他赶紧回头找人, 张庭之就是那时候撞上来的。得知玉珠儿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 立即就带着人往南边去寻。   结果就是, 一刻钟后, 张庭之身边的人来回, 王子也不见了……   沈初茉听说后,也顾不得许多,立马带上人分头去找,从白天一直找到了黑夜。山上到处都是一队队亮着的火把长龙,无数人呼唤着“二公主”、“七王子”。   入夜之后能见度低,危机四伏,情况只会让搜救的人焦虑更甚。按道理来说,周围都是山林草丛,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两个大活人不可能消失不见。   除非是遇见了什么大型猛兽,或是被人绑走,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失去踪迹。但如果是遇到了大型猛兽,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现在看来,还是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   想到可能是被人绑走,沈初茉的心往下沉了几分,上扬的狐狸眼难得有了几分戾气。   蓝翎卫找了整整一夜,火把直至天明才熄。沈初茉一夜未睡,太阳穴突突地疼。副将劝她回去休息一会儿,若是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派人传回去。但沈初茉想到营地里还有一个翘首以盼的玉伽烟,就觉得还不如留在这儿找人不回去。   她叹了口气,掉转马头:“走吧,继续找。”   思绪放空行了几步,沈初茉忽然抬头:“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坑洞一类的地方?”   副将想了一会儿,“长公主是说……陷阱?”   沈初茉倏地转头,对啊,陷阱!这里是皇家猎场,有陷阱再正常不过了!   “行啊,真有你的!”沈初茉愉悦地在副将肩上拍了拍,副将都给她拍懵了。她说什么了?不是长公主自己说出来的吗?   “走!找找附近藏有陷阱的地方!”   沈初茉一声令下,蓝翎卫的调查方向立时变了。   松绥山灵兽多,又有珍稀的风灵鹿,所以山上设的陷阱也多,还都花了十分的心思,藏得轻易看不出来。不过为了防止误伤到其他的人,设置陷阱的人一般都会在陷阱旁做个标记。   虽然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蠢到掉进陷阱,但谁知道呢,或许玉珠儿就有这么倒霉。   也是巧了,找了几个时辰,还真让她们发现一个没做标记的陷阱。陷阱看起来很新,掩在草皮下,一名护卫差点儿就踩空掉下去了。   几人在洞口张望了半天,试探着喊了两声“二公主”,没想到坑底之下,还真传来欣喜若狂地回应声。   护卫们精神大振,把沈初茉叫了过来,一队人合力用绳子把坑底的人拖了出来。   这一拖才发现,不仅是玉珠儿,就连找人找得把自己也给搞丢了的七王子张庭之也在。两个人齐齐整整,除了身上滚了点儿土,形容狼狈些以外,其余都还好。玉珠儿幸运,掉下去时只摔到了屁股。张庭之就没这么走运,摔伤了腿。   见两个人完好无缺,沈初茉这才松了口气。回去之后,玉伽烟把玉珠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但到底是自己最心疼的女儿,又刚刚险中逃生,也就没给什么处罚。   沈初茉意外发现,经过坑底这一夜的相处,玉珠儿和张庭之似乎又重归于好了,甚至感情更甚从前。一切都结束她才有空想之前的事,这一回想就觉出了几分不对。   张庭之带人去找玉珠儿,结果自己也搭了进去,他手下的人倒是一个都没丢。玉珠儿出去找真龙芽,恰好就那么点背遇上了一个没做标记的陷阱。掉进去之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深陷黑暗极度恐惧之时,谁知道就那么巧的从天而降一个张庭之,陪着她度过了一整夜。   这一切,都巧得让人怀疑。   与其说是男女主之间缘分深不可测,沈初茉更相信是有人刻意安排。这个人是谁就不用说了,从结果上来看,沈初茉承认自己确实小瞧他了。   *   三日后,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位于王城锦安的王宫之中。   玉伽烟如之前所说,将玉珠儿安排进了蓝翎卫,给沈初茉做副手。这事在朝臣之中掀起了一点波澜,大家都在揣度女王此举的用意。要知道蓝翎卫可是萝阳最精锐的护卫队,掌控它就等于掌控了王城一半的兵力。   玉伽烟把兵权给了长女,本就是有由她接替自己的意思。如今二公主也入了蓝翎卫,证明她在女王心中分量同样不轻。就是不知女王是想给长女培养一个左膀右臂,还是扶持起幺女跟长女分庭抗礼。   要说对这个结果最不情愿的人,可能还是玉珠儿自己本人。   原本她一个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管的咸鱼公主,突然就变成了要每天早起按时点卯的古代公务员。   她都这么富了,怎么还要上班?!   想不通,但是她不情愿也没用,母皇大人金口一开,她这条小咸鱼也只有屁颠屁颠照做的份。   ……   “我说什么来着?陛下一定会把功劳算在二公主头上,果不其然!”   玉珠儿刚到蓝翎卫报道的第一天,就听到几个女将偷偷聚在一起议论她。她只是略一顿,那些充满怨气与不忿的话就随风钻入了耳朵。   “明明护驾有功的是长公主,可是你看看,受到称赞和看重的却是二公主。长公主奋不顾身地拼杀,却被罚了一百军棍。这是什么道理?!”   “嘘~慎言!你这是在怪陛下处事不公吗?”   “我只是替长公主不平罢了!你不知道,陛下才刚下旨将二公主升为副将,那群趋炎附势的言官立马就有几个想投二公主阵营的。真是笑话!”   “谁这么蠢?论才学、论身手、论能力,二公主有哪一样能及长公主?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知道选谁吧?”   “谁让咱们这位二公主风头越来越盛了呢?我听说,七王子其实早已与她情投意合。有灵抚国做助力,说不定她还真能越过长公主。”   “她与七王子情投意合???那我们长公主怎么办?”   “这是一点姐妹情分都不顾了?”   “长公主真可怜……”   玉珠儿听着这些话,默默垂下了头。正在她恍神间,忽然又听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嘛?”   几个女护卫慌里慌张地弯腰行礼,“长公主!”   沈初茉没有情绪的视线在她们身上缓缓扫过,“我竟不知,你们有这样的胆子。在宫内都敢妄议主子,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一个个都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话让几人白了脸,不敢接茬。只有方才叫嚣得最厉害的那名女将,眼珠一转,大着胆子开口道:“长公主息怒,属下也是在替您打抱不平。在属下心中,您才是这萝阳未来唯一的掌权者,是我们誓死效忠的明主!属下也是看二公主太过得意,怕她越过您去,所以才……”   “才口不择言,以下犯上?”沈初茉神情冰冷,丝毫没有触动:“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蓝翎卫,蓝翎卫的第一条守则是什么?”   女将脸色难看,缓缓吐出一个字:“忠。”   这个“忠”,自然是指忠于女王。   直至此刻,女将们似乎才想起来,蓝翎卫本就是隶属于女王陛下的亲卫队,只听从女王的命令,是女王陛下的影子。   她们本不该卷入朝堂纷争,也不能被任何势力左右。只是因为她们自己有了意志,想要选择想要效忠的对象,所以才会失了分寸。竟然妄想干预王室内部的继承,自己择主?   若是传到女王的耳朵里,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蓝翎卫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忠心,没了忠心的蓝翎卫,就没了价值。   沈初茉缓缓扫视众人,沉声道:“我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你们是朝廷的蓝翎卫,不是我玉柳儿一人的蓝翎卫。你们要忠诚的对象,是王座上的那一位。不论日后是我还是二公主继任大统都无所谓,只要萝阳还在,你们就永远是女王的蓝翎卫!真正心怀家国大义的人,不论身居何位,都可以为百姓谋福。若在其位,那自当励精图治、安邦定国!若是不在,也可做一名纯臣,辅佐女王陛下,为振兴我萝阳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超级超级卡文,哭了TT~   感谢在2021-08-09 23:33:19~2021-08-26 23:3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安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八)◎   这话一说出来, 叫那几个蓝翎卫女将听了十分惭愧。她们慌忙请罪,同时也对沈初茉更加心怀敬仰。   只不过沈初茉说得对,她们的主子应当只有王座上那一位才对。说要追随长公主的那一刻, 她们就已经忘了本。幸好沈初茉及时骂醒了她们,不然她们还不知道怎么会魔怔到妄图参与争储之事当中。   这群人中只有叫嚣得最厉害的那名女将脸色不太好, 她不甘地抬头望了沈初茉一眼。这一眼, 却正好撞进沈初茉看透一切的视线当中。女将心中一惊, 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 就好像脱光了衣服站在太阳底下一样无所遁形。她心中不免犯嘀咕, 感觉沈初茉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怪让人不安的。但是她告诉自己这应该只是种错觉,沈初茉是不可能会知道的。   其实沈初茉早有猜测, 她要是张庭之,想让两姐妹反目,就会安排人在暗地里煽风点火, 刻意地分化两人。   之前卧床养伤时听到手下毫无顾忌地抱怨女王不公, 沈初茉就觉得奇怪。今日一看, 违和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最愤慨的那名女将,表面看似是在表忠心, 话里话外却似乎是想挑起她的情绪。沈初茉对这种事很敏锐, 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她们这种经常要出危险任务的侦察兵,不说一眼就能看穿歹人吧, 总之时刻保持警惕之心, 一点苗头都会引起她们的注意。   女将的表现, 让沈初茉几乎断定, 她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有问题的人她是不会留的, 她之所以这么冷静地看着她, 就是在想处置方法而已。   原来的玉柳儿是一个耳根子软的,有的时候会过分信任自己身边的人。听到手下这么义愤填膺地替她“打抱不平”,她多半是不会追究她们言辞中对女王和二公主的不敬。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能说服自己,母皇和妹妹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她们是不会害她的。但当遭遇的不平越来越多,身边人又不断地给她洗脑。变得黑化、开始充满恨意,就是必然的事了。   女将原本以为,她对玉柳儿足够了解,这样说一定会让她在心底存个疙瘩。即使不能激起她对妹妹的妒意,她也不会因为属下关心则乱的一句“失言”而惩罚于她。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不仅没有受到影响,还说出那样一番义正言辞的话。仿佛真的不在意,她跟玉珠儿谁能继任大统似的。   这简直刷新了她对她的认知!   知道她死心眼儿,但没想到她死心眼儿到这种程度。完完全全就是她母皇的一条忠犬!玉家两姐妹,一个不争,一个不抢,这还怎么都斗得起来?!   沈初茉的这番话,不仅让暗地里偷听玉珠儿愣在原地,也让眼线遍布王城的玉伽烟很是震动。   “她真是这么说的?”玉伽烟回身,一双美目带着些许惊讶。   明初躬身道:“据暗探回禀,长公主确实是这样说的,一字不差。”   玉伽烟这才满意地眯起了眼,“不愧是朕一手调教出来的嫡长女,她能这么想,就证明朕的教育还不算失败。”   明初适时捡着好听话道:“长公主的纯善和孝顺,向来是满朝皆知的。”   玉伽烟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一直以来,长女性格中的优柔寡断,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但听到这样刚直忠烈的话出之她口,玉伽烟就明白她的头脑还是清明的。   “你说——长公主处罚了那几个目无法纪的将士?”玉伽烟问。   “回禀陛下,每人罚五十军杖呢。”既然女王想听,明初就说得详细些。   玉伽烟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看来她真的是长进了,不知道是不是松绥山之行,让她醒悟了良多。”   提起松绥山,明初也是一脸的后怕。   “这一行确实太过凶险,幸好有长公主……”说到这里,她卡了一下,似是触到了什么禁忌的话题,小心地看了玉伽烟一眼。   玉伽烟想到影卫那边传来的消息,眸色终究是黯了下来。   原本她并没有将遇刺之事往张庭之的身上联想,只以为是南洛国单方面的挑衅。要不是玉珠儿失踪一整天,她着急忧心探查了一番,也不会顺藤摸瓜查到他与此事的干系。   如此一来,长女倒是有些无辜受罪了。毕竟谁也不会去提防一个男子,就连她,也因为男子的身份,而轻视疏忽了张庭之,才导致他有机可趁,竟胆大包天地在她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长女临危不惧的反应已是不错,相比之下,幺女的表现才叫她心中失望。   既知道对方是对自己母皇不利的人,又怎能继续与他牵扯呢?   就怪张庭之狡诈,会使苦肉计好了,随意就受人蒙骗,分明心智还太浅。这样的人,也不适合挑起大任。   玉伽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以为幺女灵气聪慧,也是可塑之才,却不想她的个性还是如之前一样懵懂如稚子,不知轻重,轻信他人。   两个女儿各有各的缺陷,叫她头疼,还是再看看吧。   不过,教育女儿的事可以不急,有些人却不能不收拾。   玉伽烟面沉如水,阴□□:“张庭之这个小贱人,敢设计朕,还害珠儿身陷险境,朕不会就这么放过他的!”   许是觉得对长女有所亏欠,玉伽烟在重新安排人与她相亲的事情上,就显得格外积极。   她倒没想自己做主直接拍板定下婚事,总要看长女喜不喜欢。所以她跟南相通过气后,就把沈初茉叫到了跟前。   “朕知道张庭之和珠儿的事让你受了委屈,给你安排了南相家的小公子相看,明日你就去见见人家吧。”   ???   沈初茉倏忽抬起头,“母皇,儿臣现在还不想成亲。”   “现在还不想成亲,那何时想成亲?你都二十七了,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世家贵女中,如你这般年纪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玉伽烟蹙起眉,显然对这个理由无法理解。“前几年你忙于军务,将成家的事搁置了下来朕也随你。但你不能总是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就算你无心情爱,你也要为王嗣着想。”   “那南瑜公子生得花容月貌,又素有才名,教养极好。听说自他及笄起,想求娶他过门的人家都快把相府的门槛给踏破了。只不过念他身体不好,南家想多留几年,这才耽搁了下来。就凭他家三代为相,娶他你也不亏。何况现在只是叫你去见一面,若真看不上回来与朕说便是,朕总能找着你喜欢的。”   沈初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心早就已经被一个人占满,别说是成亲了,就是多看一眼她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你难道还是放不下张庭之?”玉伽烟见她仍迟疑,痛心地道,“朕就知道,你心里还在怨朕。”   “……”这明显是说不通了。   沈初茉不再浪费口舌,“儿臣知道了,明日就去见南公子。”   玉伽烟果然多云转晴,满意地点了点头:“记得打扮得精神点,待会儿去朕的库房选上一些见面礼,给南家小子留个好印象。”   “……”   于是,被逼无奈之下,沈初茉揣着一根从女王库房薅来的千年老山参,“精精神神”地去赴会了。   玉珠儿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半路兴奋地截胡了她,死乞白赖非要跟她一起。   长姐要去相亲,这么好玩儿的事怎么能没有她呢?而且对象还是那个传闻中的萝阳第一美人诶!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她还真想见识见识。   沈初茉本就心不在焉,玉珠儿在或不在她都不在意,因此也就随她了。或许她潜意识里甚至觉得有不相干的人在会更好一点。   到了萝阳第一酒楼玉满春之后,沈初茉和玉珠儿由小二引着进入了一个幽静的包间。   一入内,玉珠儿还来不及去看包间内别致清幽的布景,就被窗边那道清隽修长的身影吸引住了视线。   男子背对着她们,面朝窗外,白皙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只青釉瓷杯,似是在看风景。   这个世界的男子都极注重打扮,涂脂抹粉是很寻常的事,身上别出心裁挂着的那一串串饰品更是叫人眼花缭乱。   眼前的男子一头浓密的乌发上也缠满了羽毛做点缀的细链,头发一半盘着一半披散,有点沈初茉印象中的异域风情。   真正的美人光看背影都与他人不同,看沈初茉两人进屋后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身后小侍一眼,直接将目光落在窗前那道瘦削挺拔的背影之上就可以看出。   见到她们,小侍有些激动,弯腰凑到他那似是看风景看入迷的主人耳边轻声提醒道:“少爷,来了!”   男子身形一顿,随即慢吞吞地朝她们回眸。   玉珠儿的一口气,随着男子的逐渐转身越吸越深,满眼都是看到美丽事物的惊艳,就连心脏都不自觉跳得快了起来。纯粹是激动的!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普通人有一天忽然看见大明星一样!   眼前的人,不愧是萝阳第一美人!身如玉树、明眸皓齿、瑰姿艳逸,长长的羽睫半垂下,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一丝杂质,清澈如水。   漂亮!从头发丝儿到手指尖都堪称完美!玉珠儿激动得双眼都放光了!   稍微从颜值暴击的晕眩感中挣脱,她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自家长姐的反应,想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然后她就一怔——   自松绥山起,不知何时就给她一种厌世疏离之感的长姐,竟好似灵魂被撼动了一般,眸中坚冰寸寸裂开。   有融融暖意自其中倾泻而出,给她那双漂亮又勾人的眸子罩上了一层朦胧水雾。   别说是玉珠儿了,就是那位南公子,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终于写完了……感觉经历了一个世纪   感谢在2021-08-26 23:30:53~2021-09-13 20: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ilymoon 20瓶;柳柳 10瓶;素描 3瓶;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九)◎   沈初茉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拼命召唤系统。   系统还是第一次在任务途中被紧急召唤出来,刚上线就一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啦?!”   沈初茉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情绪, 才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冷静。   “你不是说,秦裕已经死了, 魂魄归于虚无吗?”   系统愣了一下, 看清屋子里的情况之后, 毛都快炸了!   “这这……”   窗边的男子, 长相竟与秦裕有五分相似。一样的精雕玉琢, 只是比他更柔美,没有他那么俊逸。但……那一看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纯澈气质与秦裕如出一辙,在感官上大大提高了两人的相似度。   系统都没有想到, 这个世界居然会有跟秦裕长得这么像的人!   要命的是,它的宿主似乎还没有忘记前世的这位恋人……如今,这是触景生情了?   系统有些头疼, 但还是不得不告知沈初茉残酷的事实:“宿主, 按照快穿世界的定律, 人死后若是没有被系统绑定,魂魄就会自动消散。所以, 眼前这一个, 虽然跟上一个世界的秦裕长得很像,但很可惜, 他不是你的爱人。”   系统的话, 让沈初茉的眼眸暗了几分。但她并没有认同系统的说法:“不, 他就是秦裕, 我认得出来。”   “……”在系统看来, 沈初茉这就是不肯接受现实的执迷不悟。   “请宿主保持理智、冷静的态度, 认真负责地完成任务,不要在小世界中过度沉迷。斯人已逝,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事实。宿主若不能做到将这段感情放下,最终痛苦的只能是自己。”   沈初茉唇边泛起了一丝苦笑,这个道理连系统都懂,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目光落到窗边,那张五分相似的面孔轻易就能让她心悸,熟悉的温情从心脏涌动,流窜向四肢百骸。   沈初茉眸色深了深,她还是觉得,这人就是她的秦裕。   “南瑜见过长公主、二公主。”窗边的人站起身,率先打破了沉默。只不过刚说完这一句,便掩住嘴咳嗽了起来。   沈初茉见状,眸光微微一闪。   “咦?你认得我们?”玉珠儿好奇地问。   南瑜低垂下眸,轻声道:“幼时曾随父亲到过王宫,有幸见过二位殿下。不过时隔久远,两位殿下大概已经不记得在下了吧。”   一听这话,玉珠儿就有些尴尬。她没有承继原主的记忆,遇到熟人便会有这样的窘况。   她连忙打了个哈哈,拉着沈初茉在窗边坐了下来。   “这玉满春不愧是第一酒楼哈哈……风景不错哈?”玉珠儿伸直了脑袋,一副对外面的景色很感兴趣的样子。   沈初茉却出声道:“风大,不如将窗户关上吧。”   玉珠儿扭头疑惑地看着她:“嗯?风大吗?我怎么没觉得?”   沈初茉睨了她一眼,一字一顿:“我觉得。”   玉珠儿:“……”这话从壮得能打死一头牛的沈初茉嘴里听到,多少有点违和了。   对面的南瑜不动声色地多看了沈初茉一眼,正要拿起桌上水壶时,却被沈初茉抢先一步。   “我来!”沈初茉像是生怕劳累到南瑜,动作迅速地给三人斟满了茶。   南瑜指尖微微一顿,默默地收回了手。   玉珠儿端起茶杯,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她家长姐貌似很满意这个相亲对象,正轻声细语地同南瑜讨论菜单。点菜只是一件小事,但沈初茉却在借此不厌其烦地探听南瑜的喜好,顺道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问他有没有什么饮食方面的忌讳。   这幅认真的样子,明显是上了心。   菜上了之后,沈初茉又是烫碗筷,又是盛汤、夹菜、挑鱼刺,把南瑜照顾得无微不至,眼里像是只有他。倒把身旁的妹妹,和站在一旁的小侍忽略了个彻底。   玉珠儿原本还不觉得,但在沈初茉这样的态度下,终于觉得自己这两百瓦的大灯泡委实有点太亮了!   南瑜原本还能做到面不改色,但被这样炙热的目光包围久了,他的脸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慢慢红了起来。   沈初茉早习惯了处处照顾秦裕,很多细节不用说,身体都会自然而然地带动起来。放在女尊这样的世界里,她的举动并不算突兀,只会叫人觉得,她对自己未来的侍君十分体贴。   玉满春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不比王宫里的御厨差多少。虽然为了南瑜,点的都是一些偏清淡的菜色,但三人的食欲还是都很不错。   正吃着,忽听街上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骚乱。沈初茉耳朵一动,起身掀开了被关上的窗户。   其余人反应比她慢了一拍,见她忽然动作才紧跟着去看窗外。   掀开窗后,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到耳中。众人听到一阵骏马嘶鸣,才注意到是有一辆马车,竟在人流密集的街市横冲直撞了起来。   前面的车夫一脸惊恐,大声喊着叫路人闪开,看样子是马车已经失控,无法在急速行驶中停下来了。   闹市纵马可不是件小事,若是不赶紧控制,撞伤百姓可就不好了。   沈初茉没有过多犹豫,转身离开了包间。   南瑜和玉珠儿都看着她到了栏杆边,轻轻一个跨步就上了二楼围栏。   玉珠儿倒吸一口气,想着她不会是要……   完整的一句话还未在脑子里成形,就看到沈初茉微躬起身,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等到马车进了她计算过的距离范围内,她便没有丝毫犹豫地跳了下去。   南瑜和玉珠儿心一紧,急忙往楼下看去。   只见沈初茉成功落在了马背上,二人还来不及松口气,就开始为沈初茉制服狂马捏一把汗。   发狂的马力气十分之大,察觉有人坐在它背上,它胡乱动作着只想把人甩下来。沈初茉紧紧地扯住缰绳,两腿夹紧,无论马怎么颠簸都始终稳如泰山。在她的控制下,马奔跑的速度稍微慢下来了一点。   然而这里是闹市,每一分每一秒都潜藏着危险的可能。   “不好,前面有人!”南瑜瞳孔紧缩,心猛地提了起来。   玉珠儿看着那越来越缩短的距离,吓得尖叫:“啊啊啊啊啊,要撞上了!”   千钧一发,没来得及闪躲的路人看着朝自己冲来的马车,身体像石化了一般完全动不了。眼见马车瞬间冲到他面前,路人肝胆俱裂,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时只听一阵嘶鸣,大地猛地震颤了一下。   路人睁开眼,看清了眼前震撼的一幕。   原来,刚才沈初茉在马背上见到前方有人,闪躲不及马上就要撞上,立即毫不犹豫地抽出匕首扎在了骏马的颈侧。   一击即中,马儿痛呼一声,沉重的身子便倒了地,扬起厚厚的粉尘。身子向前滑动,刚好停在了路人之前。   路人见此,虚惊一场,额上布满了冷汗,庆幸自己命大。   后面的车厢由于惯性向前甩出,撞上了一旁的柱子,只听令人瑟缩的一声“嘭”,车厢也停了下来。   柱子没撞出什么事,车厢看着也完好,只是里面若有人,可能已经被撞得七荤八素的了。   车夫倒是机灵,在马儿被刺中急停的一瞬间,就跳下车滚到了一边,被人扶着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晕晕乎乎。   沈初茉径直撩开了帘子,想看看车里人的安危。结果没想到,里面坐着的人竟是张庭之。   他发髻散乱,脸上毫无血色,看上去十分狼狈。十指紧扣在车厢壁上,已经抠出血了。他见到沈初茉,也是一愣。下意识就收起了惊魂未定的神色,摆出平日那副镇定的模样。只是他现在的状态,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在强撑。   看到是他,沈初茉本来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但犹豫了一下,觉得就这么放任不太好。于是她朝张庭之伸出手,冷静地询问:“没事吧?”   张庭之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她这幅样子愣住了。   不知怎的,心口泛上一阵委屈,让他有种想要在这人面前释放出真实情绪的冲动。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立马就被埋藏在了他的理智之下。   沈初茉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本来她也没有多关心张庭之,只是礼貌性地问问,既然他不回应,那她也懒得跟他客套了。   见这一片负责治安的卫兵赶来,沈初茉就把事情丢给了她们处理,自己准备回玉满春。   张庭之从车厢里钻出来,张口喊住了她:“等一下!”   沈初茉侧身,斜看向他,问道:“怎么,有事?”   张庭之本就是冲动之下叫住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干嘛。他咬了咬唇,心道至少跟别人说声谢谢。于是有几分难以启齿地开口说了一句:“谢……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沈初茉打量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转过了身。   张庭之见她要走,着急地想说什么,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   “庭之!你没事吧?”   张庭之愣了一下,看到玉珠儿提着裙子神色紧张地朝他跑来。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在看到玉珠儿的那一刻,却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顿在原地,任玉珠儿紧张地围着他打转,低声说了句:“我没事。”   马车本是他平日里用惯了的,却没想到今日出行会遇到这样的事。马疯成那样,他在车厢里都被颠得心惊胆战。若不是运气好被人所救,还不知道要酿成什么样的惨剧。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看向沈初茉的方向。却看到,沈初茉一步步走到了一位容颜倾绝的浊世佳公子面前。佳公子低着头,正听沈初茉对他说着些什么。他略略回了几句,抬头目光平静地朝他看了过来。那张清冷绝世的容颜,在阳光下展露无遗。   张庭之心头一跳,灵魂像被摄住了一般,莫名对这人生出强烈的不喜。   作者有话说:   好想快点放假啊……这周要连上七天(笑着活下去.jpg)   感谢在2021-09-13 20:52:01~2021-09-16 22:5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冬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   发生了这样的事, 南瑜自然没有办法安坐下去。玉珠儿着急地往下跑时,他就跟着一起下来了。   沈初茉本想回去找他,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赶紧上前关心地问:“怎么下来了?这里没什么事,我都处理好了。你刚刚没吃饱, 要不要再回去吃点儿?”   “不用了, 在下已经吃得很饱了, 多谢长公主殿下的款待。”南瑜随意地看了一眼刚才被沈初茉救下的人, 不想他也在看自己, 两人视线正好撞上。   迎着对方略带敌意的目光,南瑜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又回头与沈初茉说话。   “刚才真是凶险万分, 长公主殿下没受伤吧?”   沈初茉扬起嘴角,神采奕奕地道:“小事一桩,伤不到我。”   南瑜抿了抿唇, 错开了她的视线, 几番犹豫还是开口道:“以后……莫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从高处直接跳上正在急速行驶的马车, 这样危险的举动实在让人心惊。南瑜本是不愿多管闲事的性子,但莫名就是不愿看到沈初茉这样涉险。   沈初茉望着他的双眸微微发亮, 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好!你不让我做的, 我就不做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听到这话,南瑜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不远处的张庭之虽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 但能感觉出沈初茉对那名男子的在意。   ——她在与他说话时, 精神十分地专注, 没有往旁的方向看过一眼。   张庭之眸光动了动, 侧着脑袋看向玉珠儿:“你与长公主殿下, 方才是在玉满春一同吃饭?”   玉珠儿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不等张庭之问就急忙解释:“你可别误会啊!我是出来陪长姐相看南相家的公子的,可没有背着你跟陌生男子往来!我是清白的!”   张庭之所有的心神都在那句“陪长姐相看”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说什么?”   玉珠儿挠了挠头,实话实说道:“母皇想要给长姐指一门亲事,就安排了她和南相家的小公子相看。南瑜公子可是号称我们萝阳第一美人,我一来好奇,二来关心长姐的终身大事,所以就跟来瞧瞧。虽然比起你还差了点,但南瑜公子确实雅正端方,长姐对他似乎也挺中意的。”   张庭之一怔,再度看向两人,见他们还在旁若无人地对视,没来由地有点气躁。   大概男人之间就是有点不可言说的攀比之心,张庭之对忽然冒出来的南瑜十分不感冒,偏执地认为对方肯定没有自己好。   他甚至冷嘲了一声,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萝阳第一美人?”   语气之阴阳怪气,惹得玉珠儿都不由侧目。   既然是一同出来,就没有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分开的道理。玉珠儿带着张庭之,来到了两人面前。   “长姐,南瑜公子。”   “介绍一下,这位是灵抚国来的贵客,庭之王子。”沈初茉从中道,“这位是南相家的小公子,南瑜。”   张庭之这会儿倒能把他的情绪收得很好,用灵抚国的礼仪端端正正地向南瑜行了个同辈礼,尽显一国王子的气度。   南瑜也用萝阳的行礼方式回了个礼。他这样被从小养在深宅里的贵公子,眼里没有那么多的算计。不会刚一见面就迅速分析你的价值,继而判断值不值得深交。乍看好似待人很平和,细看又会发觉眼里根本没有你。   如张庭之这样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人物,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当即就气得心态扭曲,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在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假想敌的时候,他却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还有比这更气人的吗?   就凭这个,张庭之就感觉自己好像莫名输了一回合。   “我刚约了南瑜公子去泛舟,你们怎么打算?是要回去还是跟着我们一起?”沈初茉说完不等他们回复,又立马道:“王子刚刚受到了惊吓,你们还是回宫吧。”   玉珠儿:“……”   这是生怕他们跟着去当电灯泡啊!   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才见了一面长姐就被这个南瑜迷得五迷三道的。见面之前她家长姐还一副心如止水、看破红尘的模样,见面之后就变成了坠入情网不可自拔的痴汉,像是恨不得拉着人家立马去拜堂。   既然她长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是那么不能没有眼色的人。那就先走一步,留他们二人世界好了。   “泛舟啊,庭之也好久没有泛舟了,不知道能不能跟殿下你们一起呢?”   玉珠儿刚打算张口,就听见张庭之略含期待的声音响起。   玉珠儿:“……”   她忍不住去看张庭之,表情仿佛在问“你有没有搞错”。   张庭之脸上笑吟吟的,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说来我还未曾坐过萝阳的船呢,不知道是何等模样,萝阳人杰地灵、风景秀丽,想来应当别有一番意趣。”   沈初茉抿着唇,不是很开心。但张庭之的身份到底是萝阳的“贵客”,这样的要求,她不好拒绝。   按说像张庭之这种心有七窍的人,若是聪明此刻就应该知情识趣地告辞。可他偏偏要反着来,像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一样。   他们两个互相坑过对方,已是十分微妙的对立关系。   沈初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也不愿在他身上多费心神。他爱跟就跟吧,反正有玉珠儿在,她毋需过多理会。   四人来到了锦安有名的夕月湖,租了一艘小画舫,船在青碧色的湖面上轻荡开,直往更广阔的水域而去。   湖面上景色宜人、凉风习习,在这画舫之上静看两岸风光、焚香烹茶、素手抚琴,确实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沈初茉支着下巴,靠在小窗上看南瑜白玉般的手指拨弄琴弦,眼睛像是离不开这人一样。   张庭之瞧见她这幅模样,不知为何有点恨铁不成钢。   大概是难得有叫他另眼相看的女人,却没想到她也跟那些俗人一样,逃不过美色的诱惑。   萝阳的男女大防说严也不严,像这样有意向结亲的人家会让自家儿女私底下出来走动走动,一起吃吃饭、逛逛街、游游湖什么的。   不过再是中意这门亲事,也没有第一面就盯着对方死命瞧的道理。   南瑜从一开始的镇定,到后来不自觉就错了音,显然内心并不能做到全然无视这道灼热的视线。   沈初茉嘴角微翘,眼眸亮晶晶的。   玉珠儿恨不得现在就把两人摁头成亲,好结束她这漫长的折磨。船上没有什么娱乐,船又行得慢悠悠的,不适合她这种爱热闹、坐不住的性子。她有心想跟张庭之亲近亲近吧,张庭之却又不知为何一直心不在焉的。这下好,她只能干坐着眼睁睁看沈初茉跟南瑜眉目传情。   南瑜一手琴弹得极好,抚琴的那双手更像是玉雕的艺术品。一曲终了,沈初茉大为赞赏地为他鼓掌。   张庭之略有些不服,等南瑜不弹了,他也坐到琴旁认真弹弄了起来。灵抚七王子以才华横溢著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弹支曲子自然不在话下。   他略有些显摆之意,故意挑了首技法很高的曲子,弹奏时全神贯注,目的就要发挥自己最高的水平。   一曲终了,他志得意满。转头去看他人时,表情却差点裂了。   沈初茉和南瑜坐在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喝茶聊天,玉珠儿不见踪影。他倾注精力弹的曲子,根本无人在听。   意识到这一点,张庭之脸上红红白白,差点咬碎后槽牙。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被人仰望倾羡的对象,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像这样被人忽略的情形还从来没碰到过。   他看了一眼沈初茉,似乎比起听曲,她更在意与南瑜说话。   离得近了,张庭之才听到他们竟然在聊治理河道的办法。沈初茉对这方面涉猎不深,只是有一些大概的想法,倒是南瑜仿佛读过很多这方面的书,说起确切的施行措施时也能侃侃而谈,还能结合一下各地的实际。   他们两个之间,反而是南瑜说得更多,沈初茉听得入了迷,好像一个虚心请教先生的学子,看南瑜的眼神十分敬佩,丝毫没有因他男子的身份而有所轻视。   南瑜本是个话少的人,今日却是越说越多,越聊越有兴致。他整日在家静养,闲来无事做的最多的就是看书。南相府书房一整面墙的书架上,就没有他没有看过的书。但是当今男子不考科举不入仕,只留在家中相妻教子,读书无用。平时根本不会有人跟他讨论这些严肃的话题,也不会有人坐下倾听他的想法,包括他那个身为当朝丞相的母亲,也觉得男子眼界狭窄,不会去听取他的意见。他就算有再多的见解,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原本南瑜也怀疑自己的观念只是井底之蛙的自以为是,毕竟他没有真正参与过朝政,甚至没有实际去考察过各地的一些情况,所得所知全部来自于书本。但沈初茉眼中的诚服如此之明显,让他信心也越来越足。这可是当朝长公主,萝阳身份最高、也是离权力中心最近的人。来自她的欣赏,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南瑜且不用说,张庭之旁观了两人对话,心神已是受到了极大的震颤。   作者有话说:   虽然晚上和早上都在码字,但是日更目前看来还是做不到啊……   无论过了多久,手速和脑速还是顽强的一如既往,毫无长进。(捂脸) 第35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一)◎   他身为男子, 自是了解男子的处境。在这启安大陆,女性处于绝对的领导地位。男人则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没有半点社会价值。若不是在繁育后代上需要男人, 启安大陆的人都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男人这种生物存在。   古往今来,朝堂一直是女子的专属领域, 男子一直被打压着, 没有站上朝堂一展抱负的机会。甚至, 很多人家都不会让男子去学堂读书。因为习惯了说一不二的女子, 都喜欢什么都不懂、只依附于自己的男子。   对她们来说, 男子只要当个取乐的玩意儿,好好待在内宅操持家务就行。   萝阳民风已算开明,不限制男子外出, 男子和女子一样也受律法保护。但在南洛等国,男子地位等同于奴隶,不仅要像耕牛一样穿上喻示有主的鼻环, 还得成天包着头巾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保护男子的律法几乎没有, 即使受到了他人的侵害, 国家也不会为这些男子做主。所以在南洛等国,大部分的男子连门都不敢出。然而即使是这样, 他们还是会遭受各种各样的迫害。   被随意打骂、做苦力、像牲口一样被贩卖, 嫁人没有自主权,除了依附女子完全没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律法没有保护男子的条例, 宗法族规对男子苛刻的条例却有许多。例如不能让除妻子以外的女人看到裸露的皮肤, 否则会被视为不忠。“不忠”二字, 是所有男子绝对不想触及的噩梦。一旦被打上这样的标签, 这辈子就等于是完了!   萝阳的社会环境没有这样病态, 但让男子参政的先例也是从未有过。   沈初茉虽只是在跟南瑜随意地聊聊民生大事, 但她肯听一个男子说这些,就已经让人不敢置信了!   张庭之自小聪明,连几个姊妹中也少有比得上他的。但从来不管他说什么,他的姊妹都只会不屑一顾。她们不在乎他的想法有多么精妙绝伦,只会认为一个男子跟她们谈论江山社稷、家国民生,实在让人反感。   男子不该老老实实学绣花吗?香囊绣得漂亮,日后送给如意娘子还能得个好印象。学了治国之策将来能干嘛啊?又不能科举入仕。   张庭之一直觉得自己的姊妹很愚昧,但潜意识里他也知道,这个社会现实就是这样的。   他从来没奢望过这个世界会改变,也从没期待过有人能欣赏他的聪明才智,他的自尊心和他的野心,都放在了成为君后之上!爬到所有人都得仰望的地步,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敢看不起他!   可是……当他面前骤然出现一个会含笑听他人发表治水的见解、完全不介意其男子身份的人,张庭之这二十几年来的固有观念被颠覆,他又怎能不受到震荡?   他能看得出,沈初茉是真的不在意南瑜一个没有品阶、深居内宅的男子跟她讨论这些,她脸上的欣赏,也不是为了哄佳人欢心刻意摆出来的神色。   她是真的不在意……   张庭之呼吸重了几分,脸色略有些苍白。他忽然不敢去想,自己错过了什么。   *   锦安城中,最近最津津乐道的八卦,就是长公主玉柳儿即将和南相府家的小公子南瑜订亲。   虽然还没正式订亲,但锦安城内的百姓对这件事都高度关注。概因长公主殿下这几日,不是陪着南公子泛舟游湖,就是带着他吃甜点买首饰的。殷殷切切、嘘寒问暖,整个锦安城内都能看到他们撒狗粮的身影,闪瞎了一群旁观者的狗眼,搞得锦安城中适龄的高门公子,对南公子好不羡慕!   玉伽烟也是没想到两人进展能这么顺利,顿时庆幸自己下了这个决定,心中也很感激南瑜,不管怎么说,他能得到长女的青睐,就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了!   她有心想要早些订亲,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问过沈初茉之后,沈初茉却说,要先问过南瑜的意思。   玉伽烟有些意外沈初茉会这样说,她以为长女会很迫不及待地同意此事,只要长女同意了,南相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至于南瑜本人的意愿,则被她忽略了个彻底。一来她没想过南瑜会不愿,二来也由不得他不愿。不过既然长女说要问过他,那就先问问吧。也让他知道一下,长公主殿下对他的爱重。   这日,沈初茉又把南瑜约了出来,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玉满春。   不知为何,临近包间,沈初茉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在门外驻足,目光幽深地盯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带路的小二不明所以,见她不走,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殿下?”   沈初茉感觉自己站在两个世界的分界线上,身前是来日,身后是往昔。她虽然跟系统信誓旦旦地说了南瑜就是她的爱人,但临到头还是会被一些杂思影响,忍不住去想自己做得对不对。   继续沉溺于一世的相守,那下一世呢?   是不是那样的生离死别,她还要再经历一次?   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会怕痛,甚至有点想临阵退缩。然而就䧇璍在这时,房门却被打开了。   南瑜站在门里,定定地望着她:“怎么不进来?”   沈初茉七上八下的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忽然就定了下来。任她想得再多,还是对面前这个人毫无抵抗力。   “你一直在等我吗?”她柔和了神色。   南瑜低头“嗯”了一声,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原位。   沈初茉的马车到楼下时,他就已经通过窗口看到了。他看着她下车,被小二迎着进了门。等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靠近门口,南瑜捏着杯子的手收紧,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除此之外,还有些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的翘首以盼。   可是坐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奇怪。   怎么还没进来?   疑惑之下,他竟是直接就起了身。往常他不是这般急躁的人,却不知现在为何连片刻都等不了。   等开门看见了人,他才后知后觉的有些羞赧,扶着门框的手都颤了一下。不过这一点点小情绪,很好地被他收在了矜持之下。   他假作从容地斟茶,其实整副心神都在关注着沈初茉的一举一动。   沈初茉今日有些心不在焉,道了声谢后就沉默地饮茶,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南瑜悄悄抬起眼在看她。   以前,南瑜从不关心女子的样貌。但认识沈初茉愈久,他便愈是喜欢盯着她那张脸,目光在其上流连,细细在心里描摹她的模样。   他没有告诉沈初茉,自己偷偷画了她的小像。那一笔一画、眉眼勾勒,竟好似早就刻在心里了一样,不需要闭眼回想,就能准确地呈现出来。   与沈初茉第一次见面回去之后,他总是忍不住想着她。想她飞扬的眉眼好看、温柔注视的目光缱绻,一举一动张弛有度、言谈不俗,飞身纵下的身影到现在叫他回想都觉惊心动魄,却又无法不被折服。   贴身小侍说,他这是动了情,倾心上长公主殿下了。   南瑜听后,举着画笔怔愣了许久。   一面恍然,这便是倾心吗?   一面又觉不可思议,动心竟这般容易?他们才见了一面而已。   “阿瑜,你有什么心愿吗?”柔和的声音打破了南瑜的胡思乱想,他迷茫地抬起头,才发现沈初茉不知何时收回了心神,正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他又是一愣,回想起她方才的问题,有些不解:“心愿?”   “是啊,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沈初茉的神色有几分认真,似乎并不是随口一问。   南瑜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沈初茉经常会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变着法地加深对他的了解,他逐渐地也就见怪不怪了。   想了想,南瑜慢慢道:“我虽生来体弱,但托生于南相府,自小锦衣玉食、家人关怀,算得是平安喜乐地长到了现在。但我在书上看到,这世上有许多人并不像我这么幸运。他们中有许多人,或是饥一顿饱一顿,或是被当作牲畜贩卖,或是流离失所。一场大雨、一次洪涝就有可能夺去无数人的生命。总之底层老百姓的生活,都是千姿百态的窘迫。”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一直都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锦安的风华之下,是不是真的有许多藏污纳垢。一个人在家看书,我也时常会琢磨,有没有什么利国利民的举措,能帮到那些生活困苦的人。哪怕是让他们多吃一顿饱饭、多穿一件厚衣呢?虽然我知道,多想无益,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南瑜精致羸弱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叫人立马就读懂了他的无奈。   生为男子,在这个女权至上的世界,注定会被囿于后宅,在这世道寸步难行。   沈初茉静静地注视着他,眼里沉淀着无人可以看懂的情感。   她知道她的小裕子虽然喜欢沉溺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但他的神经末梢纤细又敏感。他喜欢从人间百态上感悟人生,却又保持着率真的心性,永远信仰光明。   不管是叫秦裕还是南瑜,他都是他。   都是那个让她战栗的熟悉灵魂!   这就是为什么,她能一眼就认出他的原因。   两世了,她还是想他能高兴,想做的事都去做,期待的事都能发生,努力了的都能有个好结果。   沈初茉深吸了口气,“想去就去吧!”   南瑜一愣,苦笑道:“殿下别开玩笑了,我一介男子,如何能在外抛头露面?”   “怎么不行?”沈初茉目光灼灼,亮得让人不敢直视,“待你我成亲之后,有我带着你,你想去哪里都行,无人敢说什么。”   仿若雷电劈过,一股麻意窜上了天灵盖,震得脑子都嗡了。   南瑜愣愣地,表情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地看着沈初茉,大脑似乎在缓慢地消化这句话。   沈初茉莫名觉得他有点呆呆的,嘴角忍不住翘起,难得看他这副样子,还挺好玩。   南瑜猛地回过神,脸一下子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几乎是有些狼狈地低下头,躲避沈初茉的视线。   他只是,太突然了。从未想过沈初茉会如此直白地对他说出类似求亲的话,一时之间难免心跳如雷,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他又怕自己不答,会让沈初茉误认为自己不愿。于是抬起头,忍着羞怯与她对视,小声却又不失郑重地“嗯”了一声。   沈初茉心里快笑趴下了,对这个世界小媳妇儿样的南瑜稀罕得不行。但她怕真的笑出声会把人得罪,于是硬生生忍住了。   她以拳抵唇,掩饰已经浮现至唇角的笑意,轻咳了一声:“那,我回去便与母皇说,择日上南相府提亲。”   顿了顿,她眼中露出一丝促狭:“你可要等着我啊。”   等我把你‘娶’回家!   南瑜点点头,垂首看着自己外衫上精致的云纹绣,面上不言不语,心里却仿佛开出了朵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9-18 07:11:05~2021-10-09 22:0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鉥栩湑歘壻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二)◎   沈初茉与南瑜的亲事算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 玉珠儿与张庭之的关系也不再是什么秘密。   百官们虽惊异于两位公主殿下的正君人选与想象中不一样,但对长公主成婚这件事还是喜闻乐见的。   历来皇家子嗣关系国之根本,两位公主成年之后, 她们的婚事就成了百官们的心病。   此前二公主不着调,整日在市井中厮混, 长公主殿下又太古板严正, 一心勤政, 无心儿女情长, 一耽搁就拖到了现在。   虽然长公主殿下一直被当做未来储君教养长大, 但终究没有被正式册立,所以就导致二公主稍有起势,就引来一些人的拥趸——坊间一直传言, 玉伽烟迟迟不立储君,就是因为对现在的长公主还不够满意。   在还没有正式立储的前提下,有这样的传言, 且二公主殿下又确实得宠, 不怪一些善于钻营之辈会转头把宝押给玉珠儿。   一些真正关心社稷安稳的纯臣, 便认为朝堂上这波云诡谲的起因都是因为没有及早地立储。若是早早地就册立了长公主殿下,哪儿还有这些乌糟事?   这些人听闻长公主殿下终于要娶亲的消息, 暗搓搓地等着借此机会向女皇上奏, 请立储君。   其中,就有沈初茉未来的公公——南相。   张庭之时刻关注着萝阳朝堂, 这等大事自然没有逃过他的耳目。   “必须要想办法阻止!不能让他们成亲!”张庭之凌厉的眉骨下压, 素来清秀雅致的面容竟有一丝阴狠。   心腹连忙应声:“王子说的是, 不能让长公主得到南相的支持。长公主本就掌握了一部分兵权, 若是再有南相的助力, 恐怕……立储之事, 真的会让他们落成。”   张庭之眼眸闪了闪,面色难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王子有何对策?再有半月便是婚期,眼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是不多……”说到这儿,心腹喉头哽了哽。从没见过哪个王室办婚礼这么仓促的,她真是没看出来,端方雅正的长公主殿下会猴急成这样。   张庭之冷笑一声,缓缓道:“这个年头,想要毁了一个男人,可是再容易不过了。”   心腹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一遍,一个恶毒的计划在脑子里成形。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背对着她的张庭之,半晌才犹疑道:“可是,南家小公子足不出户,缩在南相府中,我们怕是找不到机会……”   张庭之侧眸,眉间尽是凉薄:“他不出来,那就想办法把他引出来,这点小事也要本宫教你吗?”   心腹心一颤,忙低头道:“是,属下遵命。”   *   “哈哈哈哈哈~从前我们在一起说起南瑜公子,长公主向来都不搭腔,一副对萝阳第一美人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如今却是被打脸了吧?不过才见了一面,我们这位殿下的魂儿就被这位第一美人给勾走了。半月后就成亲,殿下你是有多心急啊?哈哈哈哈哈~”   “嘿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殿下,我懂你!”   “你们这帮人可真不知好歹,连柳儿殿下都敢调侃。殿下又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一个正常女人罢了。”   沈初茉面露无奈,眼前这帮人都是锦安有名的世家子弟,身份举重若轻,与玉柳儿同为知交好友。   她们有着一同长大的情分,说话自然没有许多顾忌。   玉柳儿从小便是同龄中的佼佼者,这么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克己守礼,鲜少有什么风月传闻。   难得能见她对哪个公子少爷展现出浓厚的兴趣,她们可稀罕得很。   “钦天监一共测算了两个日子,一个是半月后,一个是两年后。”沈初茉算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而还不如不说。   其他人顿时挤眉弄眼,“懂~订婚之后男女双方就不能见面,两年委实太久了,我们殿下等不了也很正常。”   沈初茉:“……”   从见面到成亲,不超过一个月,确实太仓促了。换到现代也算得上是闪婚。不过沈初茉有上一世的记忆,自然没有什么可犹豫迟疑的,她脱离上一个世界还没有多久,在她的意识里,她和南瑜本就是一对夫妻。   “不过,灵抚王子张庭之,真的跟二公主殿下……”一人迟疑着引出这个话题,满室渐静。   虽然她们大部分人都不想在这时候聊这个破坏气氛,但她们也知道这是很现实的问题,避无可避。   既然坐在这儿,就代表她们都是支持沈初茉的,至少明面上是。   玉珠儿跟那位远道而来的狐媚王子有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她们不关心,她们只担心玉柳儿的储君之位会因此受影响。   “嗐,不过是他国一个小小的王子,哪儿有我们当朝宰相的儿子尊贵?我看你们都昏头了,这里是萝阳,他张庭之再得灵抚女王的宠爱,到这里也是无用。他能给柳儿殿下造成什么影响?”凝重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又有人乐观起来。   这帮人对长公主也是盲目信任,听到这话就跟着附和:“没错,我们萝阳未来的储君本就一直是柳儿公主,就算珠儿公主有个强大的外戚又怎样?”   也是玉珠儿太过废物的形象深入人心,一想到她众人就有种拨云见日般的开阔之感。   把这两姐妹放一起,任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感谢二公主胸无大志!那副能吃能睡的样子让人毫无紧张感呐!   而且换句话说,正因为她和张庭之的关系,才不适宜被立为储君。   灵抚国作为近邻,有着仅次于萝阳国的实力。虽然跟萝阳表面相安无事,但暗地里也没少较劲。   若是她们国家的王子成了君后,那以后岂不多了让灵抚白白占便宜的机会?   “没错,是我们太狭隘了。珠儿公主跟庭之王子珠联璧合是好事啊。我看我们还是放宽心,好好帮殿下筹备婚礼才是。”   众人连连点头。   只有熟知剧情的沈初茉才知道,野心勃勃的张庭之和福气满满的玉珠儿威胁有多大。但她没有多说什么,省得给她们制造恐慌。   她还是觉得玉珠儿不适合当女王,不过照她那一身的气运,她当了女王萝阳应该也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若真如此,把储君之位让给她也可以。   她早就想过,西北之地荒漠连天,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地域,那里势力错综复杂,百年来无人能统一。虽是条曲折崎岖之路,但说不定她能抓住机遇成立一个荒漠帝国。   之所以要绕这么大一圈,还是因为沈初茉想避开玉珠儿身上的气运。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明显感觉到进展不如上一个世界那么顺。   松绥山行刺一事,即使她已有所准备,但还是免不了被处罚,且玉珠儿还是因此重入朝堂。   联想到系统所说的第一个世界只是最简单的基础型任务,沈初茉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她的一贯风格是稳中求胜,气运这种东西太过逆天,她不想去试探。   按照她的理解,既然小世界里想要跟女主作对的人都会被炮灰,那她不跟女主作对,女主旺她的,她成就自己的,那不就行了?比女主更牛逼哄哄的人,本就是小世界允许存在的。   虽然她才经历过两个世界,几乎没感受到过小世界对她的恶意,但是想想原来的宛宁宁和玉柳儿,她们本身的条件也不差,最后一败涂地虽有她们自身的缺陷,但也有运道不佳无从下手的因素。   沈初茉可不会莫名地有优越感,觉得自己是快穿员熟知剧情就一定能比得过她们。   世事无常,哪怕她在部队时打遍女兵连无敌手,不也还是死在了任务途中?   再者女主们也没有做错什么,她若留下与玉珠儿争夺储君之位,最后肯定免不了会起冲突。若是因此伤害到了玉珠儿,或是害她没有一个好收场,那反而不美。搞得她好像一个破坏者,来小世界就是为了糟蹋这些年轻女孩们的人生。   沈初茉不喜欢。   她也不想把南瑜卷进来,何况南瑜一直说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她心里打算得很清楚,等婚事一结,就主动向玉伽烟请辞,带着南瑜远离这是非之地。   玉伽烟向来宠爱小女儿,估计不会拒绝。她一走,她便可顺势立玉珠儿为储君,省得两难。   只是沈初茉没有料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斗,有的人却偏偏逼着她斗!   临近婚期的某一天,宫外忽然传来南瑜被劫匪绑走下落不明的消息。   沈初茉初时听闻如遭重击,上等的白玉杯在她掌中碎裂开,滚烫的茶水浇在皮肤上通红一片,她却像没有感觉般。   副将等人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一面,虽面无表情,但周身都迸发出低气压,宛如玉面修罗。她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脑袋埋在胸口装鹌鹑,恨自己此刻为什么要在场。   “翎一、翎三呢?”沈初茉开口,声音意外的喑哑,似是喉间被火燎了一般。   来通报的下属额上浸出冷汗,顶着巨大的压力回答:“翎一拖着最后一口气回来禀报,现已重伤昏迷。翎三不知所踪……很可能是和南公子一起……被……”   沈初茉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自定下婚约后,她就派了两名心腹贴身保护南瑜。翎一和翎三,是那两名蓝翎卫的代号。她们俩不仅武功高强,还机敏过人,是沈初茉十分信得过的下属。   如今一人重伤、一人失踪,事情远比沈初茉想得更加棘手。   “立刻备马,随我去找那伙劫匪!”沈初茉掀袍而起,殊丽的面容上一派肃穆。   蓝翎卫个个神情端肃,随着沈初茉一扬马鞭,震动大地的马蹄声伴随着烟尘滚滚而去。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该说什么,祝大家健康吧…… 第37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三)◎   沈初茉带着蓝翎卫直奔事故发生地, 一边派人去打探那伙劫匪的消息,一边还不忘遣人去调查南瑜最近接触过的人。   翎一昏迷前没有透露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说她们随南瑜公子出城去静安寺上香, 途中遇到一伙匪人,将南瑜公子给劫走了。   翎一可能是见情势不妙, 便留下翎三, 自己赶紧跑回来寻求支援。   到达出事的地点, 不等沈初茉吩咐, 蓝翎卫就训练有素地四散开各自寻找着有用的线索。   “长公主, ”一人打马跑到沈初茉身边,沉声道:“有消息了,附近的村民说是罗虎山的土匪。”   沈初茉眼神微眯。   罗虎山是锦安通往江南必经之路的一座山峰, 地势天然占优,多年前就被一伙土匪占领。她们专门守在一些商队经过的地方,埋伏抢劫, 抢了就跑。   官府虽有心剿匪, 但奈何对罗虎山不熟, 那伙土匪抢了东西就往山里一钻,谁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这次也是, 路过的村民恰巧看见她们抢了人就往罗虎山的方向冲去, 不用说也知道是那帮土匪了。   “阿瑜难得出一次城,就那么碰巧, 遇上了这群土匪?”沈初茉的话音里藏着那么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副将听愣了一下, 慢慢地竟也反应了过来:“不对啊, 这不是在外城吗?那帮土匪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这可不是她们平时蹲守的地方。   这里距城内不远, 又离她们老巢有些距离, 那些土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生怕官府剿不动她们来挑衅吗?   “罗虎山那帮土匪,之所以现在还在逍遥法外,就是因为她们每次抢了就马上躲进山。”沈初茉上挑的眼尾此刻有几分锋利,她缓缓地道:“行事如此胆小甚微,怎么敢劫走当朝宰相之子?就不怕惹祸上身?”   副将一想,“是啊,她们绑走南瑜公子干什么呢?”   一帮不成气候的土匪,不过仗着没人摸得到她们的落脚处才暂时无忧,未必真的敢跟朝廷正面对上。   土匪无非是为财,抢了车队不算还要将人绑走,要么是为了高额赎金,要么是为了色。   可要副将来看,她们应该没胆子冒这么大风险找当朝宰相找赎金。   但要说是为了色……   是,南瑜公子的确是倾国倾城之貌。但整个萝阳谁不知道南瑜是她们家柳儿公主的未婚夫?   敢抢长公主的人,是不想好了!   那帮土匪巴巴地跑到外城来,难道都不知道自己抢的谁?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马车上那么大个儿的“南”字难道看不见?   不等副将这阵头脑风暴刮完,沈初茉就已经驾着马跑远了。   翎三一路留下了记号,这些或许别人不会发现,但是蓝翎卫都很清楚。   可惜踪迹到了罗虎山,忽然就断了。   不过此时她们已经深入,确定了一个范围,就算没有记号也能摸到土匪的老巢,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罗虎山的土匪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官府的人会来得这样快。此刻,她们正在商量怎么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呢。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把这小美人送走?”   “不急,等入了夜,你带几个姐妹把人往城隍庙里一扔,这事儿就算完了。”被叫老大的土匪头头满脸横肉,说话时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老大,咱放了他他不会带人来抓咱们吧?”一个瘦小的女土匪神情有些怯弱。   一听她这话,杨三娘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杨小七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啊?我拜托你用用你的脑子想想,他们上来的时候都被蒙着眼,别说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就算知道了,他们也找不到我们藏在哪儿。你在担心些什么有的没的?”   其他土匪显然都已经习惯杨小七这副怯弱的样子了,笑嘻嘻地道:“老大你别生气,杨小七她就这么大点儿老鼠胆子。”   被教训的杨小七缩了缩脖子,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又惹来杨三娘一个狠狠的白眼。   “不过,老大,那个小美人长得可真美啊!不愧是金银堆里养出来的娇哥儿,我杨美丽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土匪堆里,一个肤色有些黑的女人一脸痴迷道,口水都险些掉下来了。   这话引来了其他土匪的纷纷赞同,“是啊是啊,长得真是不错啊。”   “那小脸儿白的,跟出生就没见过太阳似的。”   “不过我看他咳个不停,别是得了什么痨病吧?”一个土匪煞风景地道。   “你才痨病呢!还不是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娘儿们把人给吓着了!人家神仙似的公子哥儿,哪儿经得住你们这般折腾。”另一个土匪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当即就跟同伴呛上了。   也许是出于对美的欣赏,下意识就不希望美人有痨病。   土匪头头杨三娘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神往,这样的漂亮公子,她当然也是喜欢的。   杨美丽察言观色,赶紧狗腿地出主意道:“老大,花钱请我们办事的人说的就是让我们毁了这公子的名声,既然等我们把他放回去,这人的名声已经毁了,那……我们何不做到底?”   说着,她冲杨三娘充满暗示性地挤了挤眼。   都是一丘之貉,谁不知道谁。杨三娘还没什么反应,其他人就纷纷露出了一脸心照不宣的□□。   杨三娘之所以能率领这帮乌合之众,靠的就是:一她豁得出去,二她苟得住。   请她们办事的人给得实在太多了,所以她才愿意冒险趟这一趟浑水。   但她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不打算对南瑜做什么,只等时间一到,就把人送出去。   这样,不算把人逼急了,也不会遭到南相府的疯狂报复。   不过……此时此刻,杨美丽的提议的确诱人。   一来是南瑜被蒙着眼绑来此处,他的无知给了她侥幸;二来南瑜此刻就关在她后院柴房里,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状态让她膨胀。   想到什么,杨三娘又沉下脸:“问题是屋子里边还有一个碍事的。”   蓝翎卫中被沈初茉录进编制里的人,个个都有过人之处。尤其翎一和翎三武功高强,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沈初茉能为未婚夫调用蓝翎卫的权限不多,但她把最好的都留给了南瑜。   一开始罗虎山的人不清楚虚实,折了几个人手之后,就明白她们是碰上了硬茬子。   当时场面很僵持,土匪们奈何不了翎一和翎三,但也不肯放她们走。   随后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戴面具的人,一下跳进马车里挟持了南瑜,破锣一般的嗓子颇有些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废物!”   翎一和翎三心神一凛,没想到暗中还有如此高手。   此刻未来的男主子落进了对方手里,两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在对方的要求下,她们扔掉了武器。   罗虎山的人脸青青白白一阵,还是要继续站出来做事。她们像驱赶鸡鸭一样朝两人围了过去。   翎一和翎三对视一眼,久经沙场的默契让她们一瞬间做出了配合。   翎一飞快抢身上马,朝着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翎三则挺身而出,替她挡在了土匪们的身前。   戴面具的人顾不了太多,当即就骑马追赶翎一。   剩下翎三和一群土匪,最后以被生擒为告终。   与此同时的王宫,玉珠儿正在得意地向玉伽烟和几名文官展示她新做的滑翔翼。   在现代她就是滑翔爱好者,凭记忆画出图纸,再让工匠们不断尝试做出滑翔翼,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这个在现代已经成为一种热门娱乐项目的设想,在科技落后的古代却是惊为天人!   玉伽烟和文官们看着玉珠儿真的靠她那个粗陋的“大翅膀”在天空中飞起来时,一边惊异震撼,一边又心生叹服。   “二公主可真是天纵之才啊!”   “不仅开拓创新,还胆识过人,不错,不错。”   “这样看来,二公主虽然爱玩了点,但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文官中或许是有沈初茉的拥趸,听到这话就哼了一声:“不过是些旁门左道,于民生无益。”   玉伽烟眼神一动,轻瞥向她。   “诶~王大人此言差矣,”一名明眸善睐的女官和缓道,“任何一项技术革新与创作发明都不会是无用的,端看人怎么去运用它罢了。”   “二公主所做的这个滑翔翼,虽然看上去只是一门玩乐,但若是投入到作战当中,想必能给敌军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有人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都不由得心中震颤,就连刚刚那个横眉冷对的文官都哑口无言。   玉珠儿造这个滑翔翼,真的就只是手痒想玩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母皇很是欣慰地重赏了她,还夸奖了一番。   玉珠儿拿了赏赐就去找张庭之炫耀,门敲了好一阵,张庭之才过来打开。阳光下他的唇色有些苍白,额上也密布着虚汗。   “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肠胃有些不适,没什么大碍。珠儿来找我做什么?”张庭之轻轻地带过。   玉珠儿只奇怪了一声,很快就兴高采烈地说起了今天的事。   张庭之含笑听着,没去管肋间隐隐裂开的伤口。   他很喜欢玉珠儿跟他分享这些,虽然他做的事没办法跟她说,但是听着这些,起码他会觉得他们是在共同朝着一个目标靠近的。   作者有话说:   更啦更啦~   感谢在2021-11-20 01:38:17~2021-11-28 14:5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四)◎   罗虎山的柴房里, 翎三已经挣开了绳索。拿下眼罩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咳得声都发不出来的南瑜松绑。   “公子,撑住, 属下这就带你离开。”   南瑜喉咙间一片血腥气,勉强压下痒意哑声道:“你能逃就一个人逃, 带着我, 你跑不了多远的。”   翎三自然不肯, “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您, 怎可丢下您独自逃跑?”   “那个戴面具的……”南瑜轻咳了几声, 鬓角凌乱,嘴唇如血一般殷红,“翎一也许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她没能带回消息, 此刻你就是唯一的希望。”因为说话费力的缘故,他尽量简略地用词,表明自己的意思。   翎三能听得懂, 但她着实不放心南瑜一个人。   那帮贼人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干什么, 南瑜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公子, 若真遇到什么危险恐怕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南瑜在她的沉默里读懂了她的顾虑,他自嘲地笑了笑:“这副残破的身子, 不知道还要给多少人带去麻烦。可笑我还想要帮她, 却成了她的拖累……”   南瑜从小便知道自己体质弱于常人,稍不注意就容易染病。他一生病, 身边的人都会跟着提心吊胆, 生怕他哪天就熬不过去。   所以为了不让身边人担忧, 南瑜一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没事从不出门。   只是这一次, 他听身边随从说, 静安寺许愿极灵验,未婚男女在成亲前都喜欢去拜一拜,可保婚姻美满、夫妻和睦。   南瑜以往不是很信这些,但他愿意为了即将到来的婚礼求个好兆头。   只这一次,就着了道。   “有人不想我与长公主成婚,这次之后,不管怎样我的名声都已经毁了。”   翎三僵直着,不敢去看南瑜那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双眸。   “我嫁不了长公主,已不是你未来的男主子,不值得你保护。你自去吧。”   翎三脑子嗡嗡的,但还是坚持道:“不行,公主有令,命我二人保护你。”   她在想若是公主与南瑜真成不了亲,她估计会落个办事不力的下场。   当时就应该跟那群土匪拼了,不应该让她们把人带走的。   南瑜还欲再说,翎三捏紧拳抢先道:“我相信长公主!就算世人都误解您,她也绝不会放弃你的!”   南瑜一顿,怔愣了许久。   在这令他心灰意冷的时刻,这句话像是在潮湿生藓的石壁上凿开了一道光。   玉柳儿……想到她,他就莫名地相信翎三这句话。   她总是有那个本事,让人对她充满信心。   忽然的,他就生出了一个信念——也许她真的能救他,会站在所有流言蜚语的前面,如她身上那股气势般一往无前。   成亲是他们两个亲口许诺的,就算要作废,那也得等到亲耳听她说。   南瑜挣扎着坐起来,还不到时候,他还不能放弃自己……   *   杨三娘终于跟属下们商量出了一个对付翎三的办法,正当她们打算去柴房时,却先一步得知柴房竟然起火了!   土匪们顾不得许多,急惶惶地奔到柴房前一看,果然见到滚滚浓烟从屋子里窜出来。   再看房门,一把锁稳稳当当地挂在上面,窗户也被钉死了,杨美丽急得大叫:“糟了!那两个人还在里面!”   不用她说,其他人也知道。   杨三娘下颚肌咬得死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救人啊!要是里面的人出了什么问题,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土匪们被吼得脖子一缩,就算怕死怕得要命,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一窝蜂地往里冲。   柴房的门就薄薄两块木板,没几下就撞开了。   一群土匪挤了进去,很快就有两人扛着一个绿衫男子出来了。   土匪们在里面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好容易出来了松手就把人先往地上一丢。   杨三娘赶紧上前,抬手把地上死鱼一样的人翻了过来。   谁知凌乱纠结的黑发下却不是熟悉的俊脸,翎三猛然睁开眼,以手成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制住了杨三娘。   土匪们都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直到翎三恶狠狠地喊道:“都别动!否则我就要了她的命!”众人这才大惊!   “老大!老大!”   “休要动我们老大!”   翎三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擒就擒到了这群人的头目。此刻发生的一切,竟与南瑜所料分毫不差。   很快,土匪们也架着换了蓝翎卫衣服的南瑜出来,威胁道:“别动!否则我杀了这小子!”   翎三也不慌,照着南瑜事前所说,提出了交换人质。   杨三娘暗暗给了手下一个眼神示意,让她们同意交换。   翎三松开手,土匪们也放下了刀,一掌拍在南瑜背上,把他推了出去。   南瑜压着撕心裂肺的痒意低咳不断,面上泛起一丝潮红,双肩不停颤抖。   杨三娘盯着他,眼神如同想要撕咬猎物的豺豹。   两人逐渐交汇。   就在将要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杨三娘眸中骤然闪过狠戾,侧身就向南瑜扑了过去。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南瑜早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同样也没打算放过她。   他甚至比她早一步转身,抬起的眼眸淬了寒冰,一道寒芒自他袖中而出,狠狠地扎进了朝他扑来的杨三娘腹中。   生死相搏的一瞬间,比的就是谁下手更快、更狠,有的时候悬殊的实力也不顶用。   杨三娘错就错在没想到,一个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少爷,竟有这份血性敢杀人!若不是太过相信他的无害,她也不会冒着翎三还在身后虎视眈眈的风险,也要把他重新抢回来了。   谨慎了一世,最后还是阴沟里翻了船。   杨三娘不甘心死得这样憋屈,可惜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直到她的身躯轰然倒下,土匪们这才不敢置信地意识到,她们老大被干掉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她们,“老大!!!”   土匪们纷纷围到杨三娘身边,想给她止血。翎三趁她们无暇顾及,赶紧带着南瑜逃跑。   “快!他们跑了!”   “追!!!给老大报仇!”   “给老大报仇!”   呼喊声像一道道催命符,紧追着逃跑的两人而去。南瑜不敢回头看,却又忍不住回头,当目光触及那雪亮的刀刃,他心砰砰跳得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不能停下,一定不能停下。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坚定无比,他顾不上调整凌乱的呼吸,拼了命地往前奔跑。   这一刻,仿佛有无穷的力量从他身体里涌出。   一只羽箭破空,带着呼啸的音波,直冲他面门而来。羽箭极快,直到到了近前他才看到。   血液霎时冷却,南瑜睁大瞳仁,呼吸瞬间停止。   在这仿佛被定格的一秒,羽箭极快地穿梭而过,从南瑜耳际,直直地插入他正后方追得最紧的土匪身上。   惨叫声沉闷而短促,南瑜下意识回过头,羽箭不偏不倚地中了杨美丽的心脏,她当即就倒了下去。   而她的同伴们还在往前冲,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又一只羽箭破空而来,另一名土匪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又是当胸一箭。   这番变故来得太快了,土匪们瞬间乱了阵脚,不自觉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顺着她们的视线,南瑜转过头去,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伴着朗月清风,踏马而来。   沈初茉眼神沉凝,没有丝毫犹豫,奔驰间从袖筒里摸出箭矢,又是再次搭弓。   冰冷肃杀的蓝翎卫慢慢聚集在她两侧,黑压压一片,越聚越让土匪们心惊。   来了这么多官兵,这帮窝在山里头没什么血性的土匪怎么可能不怕?   场上形势立马倒转,土匪们慌忙转身,这下换她们遭狗撵般逃命去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蓝翎卫是不可能放过这帮胆大包天、穷凶极恶的匪徒的!   雪白的刀刃扬起,长枪突刺,箭羽破空,土匪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时间罗虎山如同人间炼狱。   然而南瑜耳边却听不到声音,正如沈初茉眼里除了他,也看不到其它。   两人隔空对望着,明明只有短短一瞬,却仿佛道尽了千言万语。   沈初茉心脏跳得飞快,仿佛还在惊吓中回不过神来,手指都有些发颤。见到南瑜,看到他那副不知遭受了些什么的凄惨模样,她心痛得揪起,眼泪仿佛马上就要掉下来。   头一次生出什么都不管,只想立刻扑到对方怀里,将他狠狠抱住的念头。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只是还不等她抱紧,人就软倒了下来。   南瑜从未有过这般狼狈,与过去翩翩公子的姿态大相径庭,可他却是笑着的。伏在沈初茉耳畔低低道:“我终于等到你了……”   沈初茉一怔,压下心中涌上的酸楚,收紧了自己的手臂。   翎三在一旁期期艾艾,“殿下……南瑜公子身子弱,此番受了惊吓,于是引发了咳疾,得赶紧宣太医诊治。”   沈初茉放在南瑜后背上的手一紧,抬眸满是寒凉。“今日害阿瑜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终于放假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假期要努力码字了!   感谢在2021-11-28 14:55:35~2022-01-22 22: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五)◎   碧瓦朱甍, 亭台水榭,袅袅琴音从张庭之的住处悠悠传出。   王宫内仿佛还是一派宁静祥和的光景,无人听出琴音下那深藏的不安与焦躁。   一夜未眠, 张庭之想了良多。   他觉得自己的谋划太过仓促,很多地方都超出了他的掌控。   叫手下找来这么一帮土匪, 本是为了把锅甩出去, 伪装成一场意外, 这样便没人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可谁知道, 那群土匪竟那么不顶用。要不是他实在放心不下, 亲自过去盯着,事情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怪他没有料到,南瑜的身边竟然会有蓝翎卫。看来玉柳儿把她这个未婚夫, 看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重啊!   要知道即使是驸马,嫁入王室那也是依附于女人的附庸。而蓝翎卫在萝阳是王权的象征,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有这一层意义在, 它的归属就有很敏感的政治影响。   一个男人, 何德何能受蓝翎卫的保护?   张庭之不肯承认自己内心有一丝嫉妒, 只觉得玉柳儿为了美人真是昏了头了,没有一点大局观。   不知等南瑜身败名裂, 她还会不会是这幅情深不寿的模样?   至于为什么是让南瑜身败名裂, 而不是直接取他性命,那是因为南瑜毕竟是丞相之子, 他若是死了必将牵扯甚广。   张庭之做的事经不起细查, 所以他只想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影响范围之内。   毁他清誉就不一样了, 这是比直接杀了他更狠毒的招数。   这个时代对男子的容忍度是极低的, 南瑜有过被土匪掳走一夜的经历, 世人的流言蜚语都会让他活不下去。   不用玉氏开口, 南家自己就会请旨退婚。一个失去清白的男子,连讲究的寻常人家都不会要,更何况是王室?   虽然这个现实让同为男子的他深感悲哀,但被他利用起来对付别的男子,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好用。   张庭之停下抚琴,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该到时间了。   不久,一名宫女匆匆而来,附身在张庭之耳边耳语了一番。   张庭之面色变换了一番,随即勾起了一抹冷笑。   “吩咐下去,照原计划行事。”   宫女一点头,恭敬地退了下去。   *   沈初茉救回南瑜后,迅速收兵回城。她对外宣称此次只是一次秘密的剿匪行动,将南瑜被擒的消息封锁得死死的。   因为提前与南相府的人通过气,进城后有相府人的接应,一路上也没闹出什么动静。   然而,这件事情还是被宣扬出去了。   一大早,玉珠儿不顾仪态地在宫内奔跑,匆匆追上了下朝后准备离开的沈初茉。   “长姐长姐!你等等!”玉珠儿堵在沈初茉面前,张口道:“我听说……”   好在她还有一点头脑,知道人多眼杂不适宜交谈,连忙把沈初茉拉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长姐,我听人家说,南家小公子前日在城外被贼人掳走了?现在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玉珠儿嗓音压得很低,但这个下意识的行为,在此=刻看来无疑很多余。   沈初茉没什么表情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宫里到处都有人在说啊!我偷听到的!”玉珠儿跺脚,“你就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吧?南瑜没事吧?是你带人救回来的吗?”   沈初茉不理她的急切,转到一边,语气平平地道:“他没事。”   “但马上就有事了。”   玉珠儿没看到她眼底深藏的风暴,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啊?”   “既然连你都听说了,那就等于这锦安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玉珠儿那不怎么灵光的脑子转悠了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她的思维跟这封建的女尊世界不一样,并不觉得男子被外人掳了去,一整夜下落不明有什么关系,所以就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对南瑜会造成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不是,”她拎着裙子转到沈初茉面前,干巴巴地道:“这种事又不是南瑜希望的,他也是无辜受害者啊,母皇跟百官她们……应该不会说什么的吧?”   虽是这么想,但她自己也说得很不确定。   因为在这离谱的女尊男卑世界,她已经见识过太多男子因地位低下而丧失人权的事情了。   但因为她自己本就是女性,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享受到的全是位于金字塔顶尖的待遇。所以即使是早就知道这种畸形扭曲的社会制度,也没有什么很深的感触。   既从没有去深想过,就更别谈是去改变了。   沈初茉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我问你,如果一名男子因婚前遭劫,虽侥幸获救却被视为不洁之身,女方亲属以此为由提出退婚,你当如何看?”   玉珠儿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她知道沈初茉是在考她,但是这么沉重的话题叫她如何回答呀?她只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为什么要拿这种问题来为难她?   玉珠儿内心宽面条泪,“这……若女方执意要退婚,那便证明这样的人家迂腐守旧,男子不嫁也罢。”   沈初茉接着道:“可是若是男子被退婚,将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笑柄,往后也不会再有人家愿意迎娶,家人也会视他为不耻。等待他的,将只有死路一条。”   玉珠儿咬着下唇,“这……”   沈初茉看着她,“若你碰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做?”   是置身事外,还是尽些力所能及的心力?   玉珠儿赶紧抖机灵道:“长姐,你放心,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只以为沈初茉是在试探她的立场,以为只要这样说,沈初茉就会放过逼问她。但其实沈初茉是想知道,她对这个极度对男子不公的社会是如何看待的?   玉珠儿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拥有异世灵魂的她,和这里的人都不同。   这让沈初茉不禁想,也许玉珠儿的穿越本身就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想想一个接受过男女平等思想教育的人,到了这样一个畸形的时代,又身居高位,只要她想,岂会不能掀起一场思想的变革?   只不过这个世界主要讲的是玉珠儿如何取代玉柳儿,成为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接任玉伽烟成为新一代女王的故事。   沈初茉不知道,如果玉珠儿登上了王位,会不会为那些可怜的男子做些实事。   玉珠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对她来说,思考这种有深度的问题是在为难她的脑细胞。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主宰谁的命运,也就忽视了自己如今掌握着多大的力量。   沈初茉没听到她的回答,也没有勉强。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本来也不是她的作风。   “见过长公主殿下和二公主殿下,”一名宫女匆匆而来,行礼道:“陛下有旨,传长公主殿下即刻觐见。”   玉珠儿上前一步,在旁低声道:“长姐,我刚刚看到南相好像进了御书房……”   “母皇现在召你前去是什么意思啊?她不会真的要……要取消你和南瑜公子的婚事吧?”玉珠儿也并非对朝堂上的事一无所觉,至少她的嗅觉还是很敏锐的,立马就猜到了玉伽烟叫沈初茉前去所为何事。   “不会的,”沈初茉气定神闲,“只要我不同意,这门婚事就取消不了。”   玉珠儿悄悄看她一眼,即使同为女生也觉得她有亿点点帅气。   她忽然反应过来,从刚才到现在她好像都一脸淡定的样子,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一样,一点都不意外。   沈初茉确实不意外,她已经从罗虎山留下的几个活口口中得知了她们的打算。庆幸于南瑜有惊无险的同时,也对背后指使者感到相当痛恨。   从她们的手段来看就知道,她们的目的是为了毁了南瑜的名声。这个节骨眼儿上毁他名声冲的是什么不言而喻,无非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他嫁入王室罢了。   既然幕后指使者费了这么大功夫,那他肯定不会放任自己的计划破产。   所以即使沈初茉及时地救回了南瑜,也吩咐了封锁消息,但她还是猜到了风言风语照样会被传出。   南相的进宫与玉伽烟的召见都在她的意料当中,她也猜到南相确实是来请罪退婚的,因为她跟南相都知道,玉伽烟不会容许有人破坏王室的名声。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十有八九倾向的都是及时止损。   果然,在御书房问安后,玉伽烟就开诚布公地谈起了此事。   “柳儿,昨日你忽然调兵,所谓何事?”   沈初茉知道瞒着她也没意义,实话实说道:“回母皇,儿臣是听闻南瑜公子有难,前去解救他了。”   玉伽烟听到这话,面色顿时讳莫如深。   “听南相说,昨日是你将南瑜公子送回府中的?”   “是,儿臣一路追寻,发现南瑜公子是被一伙土匪给绑走的。这帮土匪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儿臣借由此事将她们一举绳之以法。也幸而   去得及时,有儿臣事先安排的护卫在侧,南瑜公子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冒犯。”   玉伽烟也不知领会到沈初茉话中的深意没有,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好,这帮土匪横亘在罗虎山一带已久,此次你带兵剿伐也算是为民除害。不过……针对昨天发生的事,南相有些话要对你说。”   躬身候在一旁的南相已是冷汗涔涔,听到这话肩上莫名多了些压力,往沈初茉的方向拱手道:“启禀长公主殿下,老臣有愧,没能规束好自己的儿子,让他给殿下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殿下能深入虎穴舍身相救,是瑜儿的福分,我南府铭感五内。”   “老臣知道长公主乃重情重义之人,但我南府却不能恩将仇报。如今瑜儿的名声有损,继续履行婚约恐怕会连累殿下。此事……不如作罢。恳请长公主殿下退还婚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沈初茉一动不动,南相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说完了话。   昨日沈初茉把人送回府吩咐瞒下这件事时,南相就知道她是想继续履行婚约的。若是消息真的被瞒下倒还好,但不知怎的忽然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南相自请退婚也是含泪咽下苦果,没有办法的事。只不过她还是有一点心虚,因为没有提前跟沈初茉通气就做了决定。   玉伽烟没有听到女儿的回复,偏头看了她一眼,“柳儿?南相方才所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沈初茉抬起眼,那双眼尾上挑的狐狸眼是极美的,含着淡淡摄人的气势,令看的人不自觉深陷其中。   “我拒绝。”   玉伽烟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脸色沉道:“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我这小破文还有人在等更,呜呜呜呜~略感动TT   感谢在2022-01-22 22:59:50~2022-02-10 19:4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47623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潇暮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六)◎   沈初茉挺直脊梁, 从容不迫地道:“婚事已定,现在举国上下都知道我和阿瑜即将成婚,如今婚期在即, 我岂能同意南家退婚?”   玉伽烟一掌拍在书案上,面沉如水道:“你当真不知道南相为何要退婚吗?”   沈初茉平静地看向她, 道:“我很清楚, 母皇。您认为这么做是在保全我的名声, 但在我看来, 恰恰相反。阿瑜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在这件事情中,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若因为他遭此劫难我便弃他而去,那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人?若我是旁人, 也会为萝阳有这样薄情的公主而寒心。”   “他名节有失,这就是他最大的错!”玉伽烟大声道,头上的步摇因她激烈的情绪而不停颤动,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朕看你是被美色迷昏头了!以前不管你怎么宠他朕都纵着你, 但你要看清局势。”   玉伽烟不自觉地站起身,在案前不停地来回踱步。   “朕知道南瑜这孩子可怜, 但即使再可怜, 朕也没有办法替他堵上悠悠众口。你是朕最有出息的孩子,朕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的婚事不能有半点污点, 朕这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朕和南相的一番苦心呢?”   一番话说到最后, 简直是苦口婆心。   玉伽烟果然还是了解自己的女儿, 如果是真正的玉柳儿在这里, 听到这番话大概已经动容不已了。   但沈初茉不是玉柳儿, 没有被这张亲情牌打中。   她还是那副表情, “我与阿瑜既有婚约,我就有责任和义务保护他。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有保护不周的责任。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离他而去了。母皇、南相,你们都知道退婚对一位男子的打击意味着什么。阿瑜才出狼窝,他身子骨那么弱,到现在都还没清醒,你们这是打算逼他去死吗?”   南相低垂着头,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伽烟不可遏制地生出了怒火,在这其中的还有沈初茉偏离掌控的不虞。   她隐隐感觉到女儿变了,对她没有那么孺慕,也没有那么言听计从了。   她有了自己的主见,有了自己更为要紧的人,有了坚毅的眼神和不屈的精神,但玉伽烟却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高兴,反倒是生出了一股莫大的空虚。   她发觉她们现在倒是成了真正的天家母女,只有君臣之别,再没有孩提时的和乐融融。   玉伽烟以为自己要的是一位优秀的储君,她从没想到当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女儿不见时,她会有这么的怀念。   御书房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一时无人开口。   玉伽烟慢慢地坐回座位,语气恢复成了以往的威严。   “也就是说,你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退婚了?”   沈初茉垂首:“请母皇恩准。”   玉伽烟扣着桌沿的手不自觉收紧一瞬,然后又慢慢放松。   “就算是失去储君之位,你也在所不惜?”   南相听到这话,惊愕地抬起头。   她看了一眼玉伽烟,又回头看向沈初茉。   在她紧张的凝视中,沈初茉静静抬眸,不卑不亢地道:“这天下,是母皇的天下。母皇让我做储君,我便做。母皇不让我做,我便不做。”   “君子立于世,当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女儿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若是成为储君便要违背自己的本性,那女儿就算当上了储君也不会快乐。”   玉伽烟咬着牙,好半天才道:“你真是太叫朕失望了!”   “今日之事,还请殿下恕罪。”   出了御书房,南相向沈初茉拱手道歉。   “没有事先与殿下商议,便请旨退婚实乃无奈之举,还望殿下海涵。”   沈初茉停下脚步,虚扶了一把:“南相不必多礼,我能明白你的苦衷。”   南相直起身,叹息着道:“殿下品性之高洁,让老臣叹服。瑜儿能有此良配,是他的福分。闲话不提,以后老臣愿为殿下赴汤蹈火,若殿下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请尽管吩咐。老臣愿效犬马之劳,以报殿下的恩情。”   沈初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冷面将军的眼中难得透出了暖意,比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更令人心驰神往。   “以后我与丞相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哪儿谈得上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应当是我要感谢丞相,替我养了这么一位好正君。”   南相从进宫起就苦着的一张脸终于舒展,提起自己的儿子,她心中也很是得意。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的,从小金尊玉贵地养大,生怕哪里磕着碰着。若不是订亲的那方是天家,她哪儿会容许自己的宝贝疙瘩受这种屈辱?   她自己养大的当然觉得哪里都好,沈初茉这么识货,她很是欣慰。   其他文武百官不知道在御书房发生的一切,于是等到第二天一上朝,玉伽烟宣布储君之位由玉珠儿来担任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提出异议,恳请玉伽烟收回成命。   玉珠儿自己也傻眼了,她不过是睡了一觉的功夫,怎么就变天了?   她看向站在最前排的沈初茉,她还是从容静默,如一株松柏般挺立在大殿上。无论怎么看,她都是最有储君风仪的人。可玉伽烟却没有选她,她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大概是朝中看好长公主的大臣们都觉得她可惜,声声凄切地哀求着玉伽烟,朝堂仿佛成了哭丧现场。南相微微侧身,朝那些嚎啕的大臣们使了个眼色,那些大臣顿时嚎得更起劲了。大有玉伽烟撅了她们祖坟一样的悲拗,仿佛没听到她改口能哭死在这儿。   玉伽烟不动如山地坐着。   另一拨暗搓搓支持玉珠儿的大臣大喜之余生怕长公主党坏事,连忙撸起袖子冲到前方,指着长公主党的鼻子就开骂。有她们的加入,议政殿又仿佛成了菜市场。   风暴中心的母女三人比起她们,反倒是显得有些事不关己。   最后,玉伽烟一锤定音,宣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然后退朝。   玉珠儿一脸仿佛天都塌了的神情,下了朝就开始到处找沈初茉的身影。   沈初茉走得极快,她追了大半天才好不容易追上。   “长姐长姐!”玉珠儿不顾形象地拎着裙子乱跑,王志跟在她后面焦声喊着:“哎哟喂我的二公主!啊不对……我的小少君!您都已经是少君了,不能再这么没仪态啊!慢点儿,别跑了少君!”   “长姐长姐!”玉珠儿张开双手拦在沈初茉面前,因为刚刚的运动有些喘不过气,歇了好一会儿才干着嗓子道:“长姐,对不起啊,我我真的不知道母皇她为什么会选我做储君。”   “你别生气,”玉珠儿眼巴巴地看着她,似是在乎极了她这个姐姐的感受,柔声哄道:“你别生我气行吗?”   沈初茉有些无奈,“母皇让你当储君你就好好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生你的气呢?我看上去像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吗?”   玉珠儿嘿嘿笑道:“你不是,不是。”   “长公主殿下,我们公主这是在乎您的感受呢。她当上储君都没来得及为自己高兴,第一时间就跑来安慰您了,生怕您有任何的不开心,可见您在她心中的分量有多重。”王志好心地在身后插嘴道。   玉珠儿笑容凝住,反手给了他一肘子。   都说仆从肖主,沈初茉心下好笑。王志这纯真无邪地往别人心上插刀的本事,可真是跟玉珠儿一模一样。   幸亏站在这儿的不是玉柳儿本人,不然还不得被她们这一唱一和地气到呕血?   沈初茉知道这两人就是单纯的蠢,没有与他们计较,摆摆手道:“行了,回你们宫庆祝去吧,我还有事。”   玉珠儿该机灵的不机灵,此刻又很懂:“哦,是找南瑜嫂嫂去吧,那长姐慢走,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还后退了两步。   沈初茉一皱眉,被那“嫂嫂”两字弄得浑身别扭。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踱着步子走了。   张庭之这后宫听到这个消息大喜!不过他很快就搞清楚了玉伽烟突然立储背后的隐情,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玉柳儿……那个女人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储君之位???   这实在是超乎了张庭之的理解范围,他完全不能理解,以至于满脑子都在想这些。连谋划成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许多。   按理来说,对手这样色令智昏,他应该感到高兴的。   但是沈初茉给人的印象从来都不是一个庸才,她冷静睿智,用兵如神,一个眼神就能给人可靠安心的感觉。这样的人,却甘愿为一人将江山拱手相让……若能成为被她魂牵梦萦之人,那该是有多么幸福啊?   沈初茉在张庭之心目中的形象,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变得更加立体。   “至情至性”——当如此评价她。   张庭之有些苦涩的想,他和南瑜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南瑜什么都不用想,沈初茉自己就会争。在危急关头,她就算放弃王位也不会舍弃他。而他呢,不仅事事都要替玉珠儿打算好,还得瞒着她不让她知道。   玉珠儿虽然对他好,却也只是为他做过一些摘花、下厨、放烟花之类的小事。若是叫她为了他去争夺王位,她是万万不会愿意的。   张庭之也不知道,她待自己的情意,又究竟有多少深浅。是否也能为了他,舍弃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呢?   以前的张庭之,根本不会思考这种问题。他的脑子里满是千秋大业,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寻常女子尚且不止一位正君,他出生在王室,这双眼睛看了太多,自然不会还天真地去肖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沈初茉的深情让他生出了一丝迷茫,忍不住自我怀疑。   自己这般呕心沥血,到底是为谁做嫁衣呢?   作者有话说:   我这码字速度真的太慢了,太慢了!这样真的不得行啊X-X   感谢在2022-02-10 19:45:09~2022-02-11 22:0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4476237、鉥栩湑歘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七)◎   南瑜遭此大难元气大伤, 昏迷了两天两夜才悠悠转醒。   “公子,你醒啦?”小侍惊喜地开口,因为怕惊扰到他, 声音没敢太大。   “太好了,长公主殿下这两日一下朝就过来守着, 总算是盼到您醒过来了。”小侍似是早就想把这件事说给他听了, 不等他吩咐, 就赶紧道:“公子您稍等, 小的这就去通禀长公主。”   南瑜刚刚苏醒, 眼前还是雾蒙蒙的一片,等他终于从天旋地转中心神归位,小侍早跑没影了。   而他缓了半天神, 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刚刚说了什么。   想到沈初茉,心中微暖。   南瑜下意识忽略了身体的沉疴痼疾,垂着眼皮静等着沈初茉的到来。   沈初茉来得很快, 从脚步声就能听出她心中的急切。   南瑜忍不住微微勾唇, 在房门被推开时又快速收敛。   沈初茉一直等在外厅, 因为还未成婚不便在男子房中待太久,又想在南瑜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 这两日她一直都是下了朝就往这里跑, 一直到暮色四合城门落钥才归。   这就难怪小侍不先通禀南相,反而想着赶紧去告诉沈初茉了。   实在是像这样深情似海的女子, 乃世间罕见。小侍每天都在为他家公子的神仙爱情而流泪。   “……你醒了?”沈初茉走到床前, 和南瑜的视线对上, 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可说完这句, 她眼眶猝不及防地就转了红。   南瑜怔愣住了, 呆呆地看着她泛红的眼眸, 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了。   启安大陆的女子顶天立地,以落泪为耻,在男人面前更是不肯泄露半分软弱。   南瑜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女人因为他而红了眼。   “你睡得太久了。”沈初茉低低的嗓音带着哑意,如一阵风般轻淡。   南瑜从她这句话里捕捉到了她的惊惶,眼神软了下来。   他想说点什么,但昏迷得太久嗓子有些干哑。   沈初茉见状便道:“我给你倒杯水来。”   听闻南瑜苏醒赶来的南相,刚到门口就看到沈初茉扶着南瑜,正温柔地给他喂水喝。   她轻咳了一声,把踏进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带着睁大了眼睛艳羡地望着这幕的小侍走了。   房内南瑜被沈初茉的举动弄得视线不知道往哪儿放,想看对方又有点不敢看。   沈初茉照顾他早就照顾顺手了,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咳,这种事有下人来就好。”南瑜不自在地说。   沈初茉一愣,干脆直白地道:“可我就想照顾你。”   南瑜被她这直白的话语弄得脸红心跳,他平时看的话本里也没有女子会对男子说“我想照顾你”的。   沈初茉早就看出来这个世界的爱人非常好撩了,她无奈又稀罕地道:“别觉得不好意思,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等我们拜堂成亲,你就是我的人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南瑜红着脸胡乱地点点头,也不敢接话。成亲这个话题对未出阁的男子来说太羞于启齿了。   沈初茉深吸了口气,被南瑜这纯情的模样萌得心肝颤。   这算是世界限定爱人吗?一个世界一幅面孔,怎么办她好爱!   南瑜不知道是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准备,嗫嚅着道:“我也会……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把“好好照顾你”一个字一个字地重读,用学沈初茉说情话的办法,一边回味一边尝试跟心上人腻歪。   沈初茉觉得他可爱得不行,张开手抱住了他,还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亲。   随后满意地察觉到对方像被定身了一样,一动不敢动,唇角愉悦地掀起。   南瑜捏着拳,握紧了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学着沈初茉的动作,偏头在她脸上极轻地触了触。   这下轮到沈初茉僵住了。她看向南瑜,眼眸骤然幽深,忍不住思考若是再过分一点,南瑜会不会也学她亲回来。   不过想到这个世界的男子思想都格外保守,她还是忍住了试探的冲动。   不要紧,反正马上就要成亲了,等成亲以后再说。沈初茉抿直嘴,抓紧了南瑜身上的衣服。   “阿瑜,你快点嫁给我吧。等你嫁给我以后,我就带你去北洲。传闻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真龙芽就生长在那儿,我帮你找来,这样你就可以彻底摆脱这副病躯,长长久久地和我相守了。”   沈初茉守在外面的这两天胡思乱想了很多,她受不了等待南瑜从昏迷中苏醒的焦灼。如果有办法能够让南瑜痊愈,不管千难万险她都要去试!   真龙芽她早就听说过,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药似乎是唯一的希望。启安大陆一直流传着它的传说,但鲜少有人真的见过。   南相都没想过把希望寄托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说中,可沈初茉却说什么都要拉着他去搜寻古籍,还派人去四处查探,看是否有人知道真龙芽的下落。   虽是一番胡闹,却也让南相感慨她的用心。   她这个做娘的,也没有为儿子执迷到这种程度。   ……   南瑜听着耳畔的呢喃,仿若做梦一般,心中酸涩怅然。   沈初茉向他描绘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他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每日靠汤药养着。   他早就习惯了自己这样的身体,抱着苟活一日是一日的心态,无力而温顺地等待着或许突然就会降临的死亡。   南府的人可能都同他一样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有沈初茉……只有她还在幻想他有朝一日能跟正常人一样,没有病痛,健健康康地与她相守。   南瑜心动,也心痛得很厉害。   沈初茉这样好,他越是了解就越是舍不得放手了。   “如果……”南瑜哽咽了一下,还是沙哑地道:“如果我好不了,一辈子就这样了……怎么办?”   沈初茉眼眶湿润了,“那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如果我陪不了你一辈子呢?”南瑜从没觉得,生命短暂是这么悲伤的一件事。   以前他只是遗憾,现在却是灭顶的绝望。他既想和沈初茉在一起,又怕不能一直在一起,最后只留沈初茉一个人。   沈初茉眼神黯淡,许久都没有说话。   见惯了生死的她,其实应该早就免疫了。但在听了南瑜的话后,她心中想的竟是如果他死了,她也不想独自在这个世界上。   人活太久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当自己熟悉的人们都一个个离开自己时,那种了无牵挂的心情让人格外无趣。   沉默半晌,沈初茉开口道:“那我会好好的活,这辈子不会再有别人。直到我的灵魂离开这副□□,我再去时空的间隙里穿梭,到下一个世界寻你。”   南瑜不知道她身上的系统,不知道她肩负的使命,或许这番话在他耳朵里,只是沈初茉发自内心的一种浪漫告白。   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就算死了也期待来世再续前缘。   只有沈初茉自己知道,这是承诺,也是在对他说——你是这浩瀚宇宙中,我唯一追寻的意义。   *   十日后,在锦安城百姓们不可思议的议论之中,沈初茉还是浩浩荡荡地将南瑜迎进了门。两人终于还是拜堂成了亲,惊掉了一堆人的眼珠子。   众人纷纷感叹,南瑜公子不愧是足不出户也名满萝阳的“天下第一美人”。瞧瞧,这都哄得长公主殿下宁愿舍弃王位,也要将他迎娶进门了。   有人说,沈初茉此举昏聩,耽于情爱之人确实不配做一个国家的君主。   也有人可惜,女王那么多年的悉心栽培,本是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谁知道会有这种戏剧性的展开。   还有人说,长公主这是有情有义,她站在世俗对立面坚持不退婚的行为,挽救了一个无辜男子的一生。像她这样的,才是仁君之相!   南瑜的遭遇,也引起了一波广泛的讨论。   有站在男子这边的学士仗义执言——难道男子被人污了名节,就只有去死吗?   南瑜公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好不容易救回一条性命,却要一生都在流言里受尽迫害。如果不是长公主坚持娶他,谁曾想过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长公主殿下不肯因流言而退婚,本是仁义之举,却因此丢了储君之位,这难道是应该的吗?   难道这个世界,当真对男子如此不公?   这样的声音,如一颗石子在湖中投出了小水花。虽然只溅起了几道涟漪,水面很快就归于平静,但是那一瞬间的波动,不是所有人都不在乎。   南瑜后来才知道,沈初茉竟然为了他从此与王位失之交臂。   说是晴天霹雳都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他感觉方才还好好的天,一下子就塌了下来,重重地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铺天盖地的愧疚和自责将他淹没。   沈初茉抓紧他的手,连忙安慰道:“没事的,我只要有你就够了。王位在我心中,与你相比不值一提。”   “没有我,别的人也可以做女王。但是没有我,你就没有妻主了对不对?”   “……”南瑜听到这话,难过得都笑了。   原本沉到谷底的心情一下子被打乱,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沈初茉笑笑,正色道:“你别多想,我是认真的。储君之位并不代表什么,失去了一次机会,我还有千千万万的机会再扳回局面。但是失去了你,就是永永远远地失去了。所以我并不后悔,这是我自己为自己做的决定,你不要替我背负那些沉重负担。”   听她这样说,南瑜这才好受了点。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沈初茉把失去的全部都拿回来。   他不能让她受这样的欺负!   作者有话说:   两点……码字太慢,果然没赶上。   我既不想断更,也不想双更。呜呜呜~明天还要上班,我本来还想早点睡的。 第42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八)◎   玉珠儿这些日子过得极为痛苦……   早上卯时就要起, 先跟武师练练拳脚、耍耍棍子弄弄枪、扎一两个时辰马步,吃完早膳后又跟着夫子学四书五经,练练字背背书、敲个编钟画个画, 午膳过后小睡片刻,又得起来去校场练习骑射、听人讲沙场排兵布阵, 晚上还得去玉伽烟那儿加课, 了解一下时政, 关心一下国情。   为了迎接册封大典还得抽空试试衣服、学学规矩、走走流程。   教她的老师傅们都是原来教过玉柳儿的, 就是原来玉伽烟为长女准备的那一批。   她们对玉珠儿耳提面命的话都如出一辙, 大致都是:你差你姐姐不止一星半点,她那么勤奋好学,你看看你。荒废了那么多年, 现在捡也捡不回来啦!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你当了储君。所以你只要学不死,就得给我往死里学!你姐姐就是你的榜样!你要比她更加优秀!不然你就愧对你母皇的期望, 文武百官都不会服你巴拉巴拉……   玉珠儿感觉自己就是一颗被揠苗助长的禾苗, 奄奄的都快枯死了。那些老农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情, 只想着把她变成她们想要的样子。   玉珠儿本来就吃不了苦,被赶鸭子上架, 还要遭受精神PUA, 她的心里都生出了怨念!   本来嘛,储君之位又不是她想当的, 是母皇硬塞给她的!   她都没顾她意愿就让她当这个储君, 完了还对她挑三拣四。成天捉着她问这个问那个, 完了还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怎地?嫌她不合眼了是吧?   有那么一个合眼的闺女儿找她去啊!   玉珠儿本就觉得玉伽烟立储的决定带着点跟沈初茉赌气的意味, 她不认为对方会真的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储君。   母女哪儿有隔夜仇呢?等她冷静下来消气了, 就会跟沈初茉重归于好了。迟早她这个储君之位, 还得还给沈初茉。   所以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在她看来都是无妄之灾,都是在代人受过。   玉伽烟看到她的朽木不可雕,估计心中很失望。玉珠儿只要这样想,就觉得难堪又委屈。   不同的人各自擅长的东西当然不一样啊!她就是不是当储君的这块料,那又怎么了?   在又一次被玉伽烟冷脸批评了之后,小公主气得把竹简一摔:“不学了!女儿本来就不是这块料,母皇你非得逼女儿学这些不喜欢的,学不会还得被您骂。我才不要学了!”   玉伽烟一时怔鄂,竟就看着玉珠儿“呜呜”地哭着跑了出去。   “你这孩子……”   玉伽烟指着玉珠儿离开的方向,手指都发抖:“你看看她,朕还没说她两句,她就在朕面前耍性子。她这是要气死朕啊!”   明初赶紧上前劝慰:“陛下息怒,二公主毕竟还年轻,性子没定下来。您耐心一点,慢慢教就是了。”   玉伽烟倏地转头:“都多大的人了还没定性,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多重要的责任吗?她成日摆着这副死人脸给谁看哪?朕都没抱怨没怪罪,她还委屈上了!是在怪朕逼她做这个储君咯?”   玉伽烟那双眼睛多犀利啊,早就看穿了玉珠儿表面下隐藏的怨念了。   她气得肝疼。   一番苦心倒把两个女儿都得罪了,都会给她摆脸色,都是她欠了她们的!   明初识趣地没有说话。   玉伽烟自己冷静下来,也知道怨不得别人。   玉珠儿现在这么任情恣性,还不是她宠出来的?   “唉~当初朕就不该把她们两姐妹分开教养。朕原以为优秀的继承人有一位便好,珠儿若是太能干,两姐妹你争我斗反而不美。可现在来看,柳儿虽有治世之才,但太容易感情用事。珠儿虽有几分机灵,却到底是耽误了这么多年。现在她的性子都已经养成这副模样了,叫她改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   明初就知道,玉伽烟心中总是透亮的。   只是不知道,这位九五至尊此刻心中到底有没有一丝后悔。   玉珠儿烦闷得不行,干脆跑到沈初茉的府邸去躲清静。   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跟长姐抱怨,结果看到长姐与南瑜公子的相处模式,又被冰冷的狗粮糊了一脸。   她在宫里受尽磋磨,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的好长姐倒是惬意自在,每日就在府中种菜浇花,和有情人卿卿我我。   她想张庭之了,但是却不敢去找他。   她之所以跑到这里来而不是去找张庭之诉苦的原因就是——她觉得张庭之不会懂她。   之前他就总是给她灌输一些宫斗思想,现在她如愿当上了储君,张庭之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就算听到她抱怨,估计也会劝她忍耐吧。   桌上摆的酒清香四溢,玉珠儿闷闷地自斟自饮,不自觉就喝多了。   拒绝了沈初茉安排的马车,玉珠儿一个人歪歪扭扭地站起身说要自己走走。   她跑到湖边去吹风,酒劲上涌脑子开始犯迷糊,看什么都不太真切。   王志见她面红如霞,怕她吹了风受寒,便道自己去叫马车,随后快步离开。   玉珠儿迷糊中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啊”地一声就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湖水急切地灌入她的口鼻耳目,玉珠儿水性不是很好,一时急得只会瞎扑腾。   “来人……”   “噗通”一声,似乎有人跳进了水里。   玉珠儿腰间忽然缠上了一双手,身体被向上托举。有了这份支撑,她顿时放下了心,努力睁开眼睛向旁边看去。   映入脸帘的是一名陌生的男子面孔,似妖非妖,嘴角噙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戏谑笑意,头发披散在脑后,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美丽面孔。   ……   锦安城一家有名的茶肆中,几名身穿绫罗绸缎的王公贵女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城内最近热门的八卦。   “诶,你们听说了吗,二公主和灵抚国那位的事。”   “什么呀?二公主和灵抚王子的私情?早八百年就知道了好么!”   “啧,哎呀不是!你们都没听说吗?”   “哦~我知道林二要说的是什么了。”   “什么什么?快说快说。”   “哼~这件事我也是听我姐说的,你们也知道她是二公主伴读,所以啊,她比旁人知道的内幕要多一点。”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别急嘛,你把耳朵凑过来……其实啊,就是二公主前段日子不知从何处带回了一名陌生男子,还将他奉为座上宾。那名男子姿容绝艳,听闻脾性很是豪迈爽直,与二公主十分合得来。据说二人经常把酒言欢,你说,这事让那位灵抚王子知道了,他能不介意吗?”   “竟有这事?那那位灵抚王子什么反应?”   “嗐~我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呢!那位灵抚王子出大事了!”   “啊?出什么事了?”   “你们不知道啊,他给那位贵客送上了有毒的点心,结果没想到那位贵客转头将点心拿给二公主吃了。”   “啊???”   一帮贵女瞪大了眼睛,俱是听闻了大瓜的震惊。   “这……这……竟有这样的事?那现在呢?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御医诊治得及时,二公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陛下大怒,彻查此事得知与灵抚王子有关,将他抓起来了。长公主进言,请求陛下将其遣送回国。”   众人一阵唏嘘,“这灵抚王子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看不出来啊,他竟然这么狠毒。哎呀还是我们萝阳的男子好,灵抚的全是一些妒夫。”   “嗤~活该!早就该把他遣送回国了!真不知道二公主喜欢他什么,就这肚量,幸好没真的把他娶进家门,否则家门不幸。”   “是啊,你说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二公主身份那么尊贵,将来肯定会有无数位侧君,难道还会守着他一生一世?现在他便这般,那难道以后也要见一个杀一个?”   “就是就是。”   ……   “是你是吗?”张庭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初茉把玩着一只精巧的匕首,听到这话头也不抬。   “你想说什么?”   “是你对不对?故意设下陷阱,害我身败名裂!”   张庭之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沈初茉,像是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一口。   沈初茉抬起头,眉间沁着霜寒,眼神凉薄地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激动的,你也知道,我不过是投桃报李,对吗?”   沈初茉眉骨下压,冷冷道:“要说陷害,你对阿瑜做的,比这更加过分。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放过此事吧?”   张庭之冷笑了一声,露出了然的神情:“果然是为了那个贱人!他就那么好,把你的魂都勾没了?你为了他居然这么对我?!”   张庭之说到最后一句开始歇斯底里,神情癫狂。   他还没有忘记玉柳儿在与他初识时那份殷切讨好,女人的喜爱果然短暂得很,转眼间她就爱上了别人,弃自己如敝履。   她是,玉珠儿也是。   闪着寒光的匕首刷地一下刺下,擦着张庭之的脸侧深深嵌入墙里。   细细密密的汗争先恐后地从张庭之身上涌出,他终于感受到了惧意,不再像刚刚那样大放厥词。   沈初茉眼里闪着寒芒,“我看你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我与你是何关系,与阿瑜是何关系?我自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原本你不犯我,我也不打算招惹你。但你偏偏要动我最在乎的人。既然你敢动手,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你怎么知道是我?”张庭之红着眼睛,有些颤抖地问。   沈初茉:“你还记得那个跟你交手的蓝翎卫吗?”   “她没有看到我的脸!”张庭之十分笃定。   “是,可是她知道她伤到了你什么位置。”其实对方目的为何很明显,沈初茉只要顺着他的思路推导,很容易就能锁定范围。“就算没有证据,我也认定就是你。”   这话是赤/裸裸地表达了她的厌恶,张庭之气得面皮涨红,额上青筋直跳。   “我以为你真的是正人君子,没想到耍起阴谋手段来竟然这么厉害。哼,是我小看你了。”   沈初茉淡淡地勾唇,被讽刺了也没什么反应。   “不错,那名男子是我安排他刻意去接近珠儿的。我只是看珠儿心中愁苦,想送她一朵解语花,助她纾解烦恼罢了。我怎么会知道你会下毒呢?总不是我指使你的吧?”   沈初茉故意这么说,就是铁了心想气死张庭之。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他会玩手段的。亲身体验过才知道,被别人设计夺走一切的滋味不好受吧?   张庭之害南瑜险些丧命,她心中恨透了他。所以她要夺走他最在乎的东西。   他最想要的,就是想嫁给玉珠儿,成为萝阳的君后。   既然这样,那她就要让他美梦落空!   她知道玉珠儿身为女主,注定会与众多男子发生感情纠葛。男女主因为插足者而产生误会的套路,在一般的爱情故事中也屡见不鲜。   她直觉这招有用,所以就找了一个个性相貌都比较符合现代女性审美的男人,叫他去接近玉珠儿。   不用做什么,只要和她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就好。   在狗血的玛丽苏世界里,时刻会有狗血的事围绕着主角。这也是主角光环带来的副作用,被沈初茉拿来卡bug。   这招就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接下来的事情之顺利,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本就是想逼迫张庭之露出马脚,对方那么沉不住气,正中她的下怀。   沈初茉知道,以张庭之的身份,她奈何不了他。就算拿出他指使绑匪暗害南瑜的证据,多半也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因为他影响着两国之间的外交,与之相比,南瑜的生死可以放到一边。   但是如果抓到他谋害女王或两位公主的证据,那就另当别论了。   早就听闻灵抚王室内务复杂,张庭之的受宠让他被很多人视为眼中钉。这回他影响了两国邦交,不知道回去之后,他那些同母异父的姊妹们会不会让他好过了。   “可惜我原本还想了一堆办法对付你,竟一个都没用上。”   “真是不堪一击!”沈初茉嘲弄的语气,让张庭之吐出一口血,彻底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一下文,对不起,张庭之还不能下线……   感谢在2022-02-13 02:18:57~2022-02-14 21: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货一枚 38瓶;安可 2瓶;我想吃鸡蛋饼、鉥栩湑歘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十九)◎   夜深人静, 一名小侍避开宫人脚步匆匆地进了一座偏殿。   宫里人都知道,那是灵抚国王子张庭之的住处。   自从张庭之犯了事被女王下令遣送回灵抚,这里几乎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   往常宫人们有多爱巴结, 现在就有多避之唯恐不及。   小侍踏入内殿,在帘外拱手道:“殿下, 小的回来了。”   张庭之坐起身, 眼神阴鸷地问:“东西带来了没有?”   小侍上前, 将头上一支木簪取了下来, 恭敬地递了上去。   “已经照殿下的吩咐, 将东西取来了。”   张庭之手指有些颤抖地将木簪接了过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射出狂热的光。   他轻轻转动了几下木簪的簪头,簪头竟被他取了下来, 木簪里面是中空的,可以藏物。   张庭之倾倒了一下,簪内掉出一小颗黑色的药丸。   张庭之抿紧唇, 手指捻着这颗黑漆漆的药丸, 面上显出孤注一掷的神色。   小侍有些不忍地道:“殿下……一定要这样作践自己不可吗?”   张庭之用拳头将药丸包进掌心, 咬着牙道:“我不能就这样回去!绝对不能!”   就这样回去,他怎么面对母皇?怎么在那帮心狠手辣的姊妹面前抬起头?灵抚还能有他的好日子过?   更重要的是, 他的大计还没有实现。就这么走的话, 前面所做的一切等于前功尽弃。他不甘心!   “沈初茉那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害我至此, 这笔账我也得跟她算清楚!”张庭之用力地捶了一下床板, 想到沈初茉那张矜贵冷淡的脸, 他眸中露出嗜血的光芒。   沈初茉!他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小侍见他心意已决, 顺从地低下了头颅。   另一边, 从鬼门关险险捡回一条命的玉珠儿看着手里的信笺左右为难。   张庭之明日就要走了, 他在信中字字真切地写下了自己对她的不舍和亏欠,想要在临走之前再见她一面。   毕竟是自己的恋人,玉珠儿如何能狠得下心拒绝他?   虽说她因张庭之差点丧命,但张庭之本意也不是冲着她去的。他只是因为深爱着自己,所以才会一时被嫉妒冲昏头脑。真要说起来,玉珠儿还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他。   人马上就要被送回灵抚了,这次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玉珠儿心里还是舍不得,想想有些话是该说清楚。   她与那日落水救她之人只是投缘,从未想过要背叛于他。如果他愿意的话,就在灵抚好好等她。等她把母皇哄好了,就将他重新从灵抚接回来,她们两个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   很快,玉珠儿踏着夜色到了张庭之的殿外。   守门的蓝翎卫互相对视了一眼,上前给她见礼。   “见过少君。”   玉珠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少君深夜前来,所谓何事?”一人试探地问。   “本少君想见张庭之一面。”   蓝翎卫闻言有些迟疑:“这……陛下命我等在此看守,少君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玉珠儿瞪着眼:“母皇叫你们看守只是别叫人跑了,又没说不准人进去!反了你们,连我都敢拦!让开!”   玉珠儿凶巴巴地挤进去,王志跟在身后,狐假虎威地把两人撞得更开。   两名蓝翎卫低着头,不敢得罪位高权重的储君。况且玉珠儿说得没错,女王确实没下令不准人进去探望。她们刚刚那样说,只是好心提醒玉珠儿,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跟张庭之扯上关系罢了。   但如果她坚持,那她们也没办法。   玉珠儿忽然转过身,瞪着王志道:“你给我站在这儿,别跟进来。”   王志一愣,果真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看着玉珠儿离开。   一名蓝翎卫有些犹豫地道:“要不要禀告陛下啊?”   王志眼睛一瞪,朝那人凶道:“告什么告呀!我们少君做事需要你们指手画脚?站好你们的岗,我会在这里盯着你们,敢去告状试试!”   蓝翎卫齐齐像咽了苍蝇一样,撇开视线不与这胡搅蛮缠的小侍一般计较。   王志杵在中间,眼睛跟针一样地盯着这个,又盯着那个。   玉珠儿轻轻地推开殿门,小心跨过门槛,慢慢向内室走去。   “庭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庭之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向桌上的香炉看去。   袅袅青烟从孔内升腾而起,在这寂静的房中看上去有几分诡秘。   ……   沈初茉放下手中的兵书,听到眼线汇报玉珠儿已经前往张庭之的住处,她一点也不意外。   早知道张庭之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在他还没有真正离开萝阳的境内之前,她都不会放松警惕。   之所以一直没睡,就是在等着看他耍什么花样。   得知张庭之的小侍去取了那种东西,她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果然没过多久,玉珠儿就去了他的宫殿。   若是公主在他的寝殿夺了他的清白,那女王想必也无话可说吧?   沈初茉心中不齿,光凭他做事的手段就能看出这人的格局了。   一个大男人,明明要本事有本事,要身份有身份,偏偏却只会一些内宅妇人的阴私手段。若是真叫他成功谋得王位,那才叫天大的笑话!   ……   幽香阵阵的房内,不见人影,只有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透过低垂的帐幔,溢出了一点点。   正当玉珠儿神志不清地与人厮缠在一起时,大殿的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   陷入□□中的两人都没听到,直至杂乱的脚步声出现在内室,一只养尊处优的手粗暴地掀开帐幔,两道惊慌的声音才争先恐后地响起。   沈初茉没有上前,不感兴趣地撇开头不打算多看一眼。视线不期然落在桌上的香炉上,很快明白这应该就是作案工具。   玉伽烟暴怒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你们这两个孽障!还不给我穿好衣服滚出来!”   今夜注定是荒唐的一夜。   玉珠儿遇到了她两辈子加起来最丢人的时刻。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捉\奸在床”。   骨子里还是特别注重贞洁的玉珠儿不像这个世界的女子一样,跟男子厮混被捉到也就捉到了,挺多担个风流的名声。玉珠儿是真的羞愤欲死,意识回笼都有点不想活了!   天知道刚刚的她到底是中了什么迷魂药,居然……居然那么不知羞耻!   玉伽烟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最应该没脸见人的张庭之脸色苍白,却还强自镇定着,一旁的玉珠儿倒是脸色红如滴血,生无可恋地跪着一动不动,仿佛想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   要人看了都不知道他们谁是男子、谁是女子了。   玉伽烟脑子里只有“荒唐”二字,盯着张庭之的眼神冷漠如霜,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张庭之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双肩颤抖,睫毛一颤眼泪就落了下来,楚楚可怜地道:“陛下……庭之知罪,请陛下不要责罚二公主,庭之、庭之是自愿的……”   话虽这样说,但他整个人伏在地上嘤嘤哭泣的样子可不是这么回事。   那副委屈求全的样子,倒像是二公主强占了他的清白,可他还是在维护她的名声一般。   这个世界男子力气比女子小,又被从小教导要“三从四德”,确实是女子强迫男子的时候较多。   且半夜三更,玉珠儿出现在张庭之的寝殿本就于礼不合。   也就是玉珠儿不计较这些,否则怎么会同意半夜三更地前来?有什么话白天不能说的?   沈初茉将桌上的香炉递到玉伽烟面前,打破了气氛的僵滞:“母皇,您看看这个。”   趴在地上的张庭之浑身一抖,保持着垂头的姿势不敢抬起。   玉伽烟见多识广,只轻轻一闻就知道是什么。   “哼~忘情散。”   “张庭之,你真是好样的,给朕的珠儿下这种虎狼之药。”   “忘情散”不是指能忘情,而是指“忘掉自己,陷入情\欲中”的意思。被下药者神思恍惚,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药药效极强,哪怕是圣人也会陷入迷幻之中,只想着与人交合。   玉珠儿捕捉到这个信息,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那个香炉,又呆呆地望向张庭之。   张庭之死死地握着拳,指甲几乎深深嵌进肉里,对沈初茉的恨意疯狂上涨。   肯定又是她告的密,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没有时间处理香炉。   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儿,张庭之反而镇定下来。抬眼故作无辜地道:“庭之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此物绝对不是庭之之物,庭之愿以生命起誓。”   在场的除了玉珠儿是个纯正的傻白甜,哪个不是人精?   玉伽烟连冷笑都懒得扯,将香炉一下子掷在地上,喝骂道:“少在朕面前装模作样!不过就是想使计留下来罢了,你以为你做了什么,朕查不到?别忘了你是在谁的地盘上!”   一代女帝发怒,确实让人胆寒。   张庭之被香炉的灰扬了一身,却一动都不敢动。他能感觉到,玉伽烟其实更想往他身上砸。   出生尊贵的他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如今他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走到了这步田地。   可事已至此,张庭之也只能梗着脖子一条道走到黑。   不管玉伽烟是不是知道是他在背后设计,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就要给灵抚一个交代。换言之,她奈何不了他。   玉伽烟显然也清楚他在拿捏自己,气得胸膛起伏,却也无计可施。   她看向似是受了莫大的打击、红着眼睛神情受伤地望着张庭之的玉珠儿,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玉珠儿的鼻子骂道:“你可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   被一个男人耍得团团转,这就是她玉伽烟亲手选出来的储君!   玉伽烟一拂袖,转身看到了安静立在一旁的沈初茉,脚步一顿。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快步离开了殿内。   作者有话说:   第42和43章都已修改,麻烦小天使们重看一遍。   骚瑞~写着写着忘记自己的大纲惹……张庭之这个重要反派还不能下线哈哈!   感谢在2022-02-14 21:47:05~2022-02-15 23:4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龍澤羽 5瓶;鉥栩湑歘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十)◎   灵抚王子失身于萝阳二公主,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为了给灵抚一个交代,保全两国颜面, 这门亲是结定了。   在女王玉伽烟的指示下,原本将要被遣送回国的灵抚王子张庭之火速被抬进了二公主府。   婚礼当天, 新娘不见笑颜。与盖着红盖头的新郎只隔着一尺宽的距离, 却仿佛有一条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原本该是天作之合的男主女主, 没想到竟以这样不入流的方式结合在一起。   只看玉珠儿脸上的麻木, 也不知道张庭之以后会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大婚后, 张庭之过上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只看表象,似乎是安分下来准备好好过日子了。   沈初茉没有再过多地给他关注,只安排了人盯着,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能及时获知。   她整日还是忙着朝堂上的事,这也是因为近来南洛那边不太安分。   “自上次的刺杀事件开始,南洛国就一直蠢蠢欲动, 不仅垄断了天蚕丝的货源, 把价格抬高了十倍不止, 近来更是屡次在边境挑起争端,搅得边境子民不得安生。对此, 众位爱卿有何看法?”   玉伽烟头戴象征女帝的十二旒冕, 端坐于大殿最高处的凤椅,一手随意地搭在凤首之上。隐藏在垂旒之后的狭长凤眸只是静静地望着, 就有那么点睥睨天下的意味。   一代女帝的威严, 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众位大臣们听到女王冷凝而不失威仪的声音, 都不自觉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像极了课堂上害怕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低着头不敢与女王对视, 权等着别人先出头扫雷。   玉伽烟的视线溜过一众鹌鹑, 落在了她新册封的储君身上。   “珠儿?”   被点到名的玉珠儿头皮发麻,有些紧张地抬头:“……啊?”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玉珠儿呆了片刻,“我……”   “咳,”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大臣微微往前一步,在她耳边低声细语了一番。   “回母皇!儿臣认为南洛此举欺人太甚,若是不予她们一点颜色瞧瞧,势必要让南洛国以为我们萝阳好欺负!”玉珠儿像是突然回了魂,掷地有声地道。   “不错,”玉伽烟对她这个态度十分满意,“不失我萝阳女儿的血性。”   得到夸奖,玉珠儿忍不住咧开了嘴。   南相把一切尽收眼底,她掠过玉珠儿,忍不住又把目光投注到左前方那道身影上。   玉伽烟望也没望沈初茉,似是不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   悠悠道:“南洛对萝阳虎视眈眈已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朕早已预料,未来势必会与之一战。既然此战无法避免,那我们不妨化主动于被动。各位爱卿,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   玉伽烟这话就等于是在宣布要出兵攻打南洛了,她们还敢有什么意见?   “陛下英明,臣等没有异议。”   “不知陛下准备派哪位将军领兵作战?”站出来的是沈初茉这边的一名武将,她率先提到了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众人一看是长公主党的人,都默认沈初茉这是被抢了储君的位子,翻身心切,迫不及待地想要争取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就连玉伽烟也是这么想的。   她垂着眼眸顿了片刻,目光移向玉珠儿:“朕的少君,你觉得朕应该派谁?”   派谁?这个问题都不用思考,玉珠儿脑子里就有答案。   “回母皇,儿臣觉得长姐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番话从玉珠儿的口中说出来,真是叫两派大臣既惊讶又不惊讶。   惊讶的是玉珠儿果真心大,不惊讶的是除了沈初茉好像也没有别的答案。   萝阳最优秀的军事家就坐在凤椅上,玉伽烟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是萝阳所有人心目当中屹立不倒的女神。   她的女儿,得她真传,从小便在军中磨砺,领兵作战不过是家常便饭。   萝阳最重要的蓝翎卫在她麾下,所有人的目光当然都是围绕着她。   至于其她的武将,但凡有点才能的都听她调遣,若是越过她去举荐别人,那就未免太生硬了。   二公主党的人心里捉急,纷纷思索着对策,却听一声轻蔑的“呵”。   循声一看,南相那老虔婆,歪鼻斜嘴地觑着玉珠儿,嘴里道:“二公主此话不妥,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怎么说到打仗都是我们柳儿公主的事?二公主在王城享清福享得够久了,如今正是风云变幻之际,二公主合该走出去让黎明百姓们重新认识一下她们的储君。依老臣之见,不如就让二公主指挥作战吧?”   这就差指着鼻子骂玉珠儿想得美,得了储君之位还想沈初茉给她卖命。前头不学无术、斗鸡走狗那么多年,都是有沈初茉担着守护萝阳的重任,她才有好日子过!沈初茉兢兢业业、摸爬滚打那么些年,为了当好储君吃尽苦头。结果临到头被这丫横插一杠子抢走了王位继承权,玉珠儿还想着把什么事都扔给她姐姐,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做梦去吧!   二公主党的人被这阴阳怪气的一通挤兑得浑身发抖,就连一贯厚脸皮的玉珠儿都有些挂不住。   但她们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辩驳回去。因为萝阳一直以来的传统就是女王永远冲在最前线,臣民们则满怀信仰地跟随着女王的脚步。   玉伽烟现在至高无上的地位也是她年轻时辛苦建立起来的,若没有那些累累功业,她也成不了萝阳子民心目中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虽然付出了很多,但这样的好处是萝阳的百姓都只认她一个。   现在到了她的继承人,百姓们当然都是想看到一个身先士卒、不减她母皇当年风采的储君。   玉伽烟沉吟了一会儿,询问道:“珠儿,南相举荐你来率军,你是怎么想的?你可愿前往战场,为我萝阳争光?”   玉珠儿心惊肉跳,内心疯狂吐槽。   她率军?她会个屁的率军啊!   二公主党的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将军权从沈初茉手上分过来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算是为了讨女王欢心,她们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启禀陛下,臣举荐二公主为统帅,带我萝阳将士,攻打南洛,扬我国威,壮我河山!”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派少君亲征!”   玉珠儿瞳孔地震,没想到敌方虐她也就罢了,转身队友也跟着把她卖了!   这是要玩儿死她啊!   “好,为国效力乃我玉氏子孙义不容辞的责任。既然这样,那朕就命二公主为统帅,不日带兵出征,前往南洛国边境。”玉伽烟微微一顿,带着几分凉薄地继续道:“长公主担任副统领,从旁辅助二公主攻打南洛,全权听从二公主指挥。”   以南相为首的长公主一党都白了脸色,心神如遭重击。   只有玉珠儿松了口气,还好,有沈初茉在,她就可以安心地被带飞了。   沈初茉略一低眸,沉声道:“儿臣遵旨。”   *   长公主府,南瑜看着来回走动的娘亲抬手斟了杯茶,出声劝道:“娘,坐下来歇会儿吧。”   南相听话地一屁股坐下,隐忍着怒气道:“真是气煞我也!”   自从自家儿子嫁给了沈初茉,南相这颗原本保持中立的心是越来越偏了。   她就跟现代岳母看女婿似的,看沈初茉哪儿哪儿都好。再者长公主本就是自幼被当做储君培养长大的,想当初还是玉伽烟一手教导,南相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待这个女儿这么冷淡?   二公主回个话还需要别人在耳边一字字地教,在她眼里都是千好万好。轮到长公主,不管再怎么持身守正,在她眼里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让二公主做正统领、长公主做副统领,亏她想得出来。   一来让一名悍将听一个对打仗一窍不通的草包指挥,存心恶心人;二来让二公主领个统帅的虚衔,底下人立功她也跟着立功。去边疆走这一遭,只要得胜归来,玉珠儿这储君的位置就得镶一层金边。   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的便宜事了!南相怎可能不连鼻子都气歪?只不过下这道命令的是玉伽烟,南相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瑜儿,出现这样的事,难道你不生气吗?”   南相实在憋闷,忍不住想要找个同气连枝的人说道说道。   南瑜淡定地喝了口茶,“生气又有什么用?难道我还能让陛下改变主意?或是让长公主不要去了?”   南相想不通,“瑜儿,难道真是咱们害了长公主?以前也没听说陛下对长公主哪儿不满啊……现在殿下都已经让出了储君之位,陛下为何还是如此不冷不热?”   说不冷不热都算委婉的,玉伽烟简直像是在故意给沈初茉穿小鞋。   都是自己生的,这样真的很不至于。   南相认识她大半辈子了,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南瑜盯着碧绿的茶汤,沉思了半晌:“陛下大概是在等柳儿主动服软吧。”   南相侧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陛下属意的皇位继承人应该还是柳儿,只不过之前柳儿忤逆了她,让她很不愉快。觉得自己的女儿为了一名男子,竟连亲生母亲的话都不听了。”   南瑜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悠悠地道:“她是女王,习惯了掌控一切。这般给柳儿施加压力,不过是想让她后悔罢了。她以为夺走柳儿的继承权,就会让她不知所措。这是她释放的一个信号,意味着柳儿将不再是她心目中最引以为傲的女儿。那么柳儿势必会为了重新取得她的宠爱,而想尽办法地讨好她。”   南相也是位高权重之人,这种等着别人低头的傲娇心态她不是没有过。   她缓缓睁大了眼眸,半晌无言。   “这……这真的是……”   就因为沈初茉没有听她的,强行娶了南瑜,她就置气到把储君之位随意扔给了玉珠儿?   她对玉珠儿所有的好,是不是都是在故意做给沈初茉看?让她知道,若当初没有跟她对着干,此刻拥有一切偏爱的就是她?   南相一言难尽,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然她因为了解女王所以能理解她,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拿王位继承权跟女儿赌气,做法有点太儿戏了。   有点不像她印象中英明神武的女帝。   作者有话说:   这都四十几章了,我还在纠结女主的名字。   一直坚持叫沈初茉是为了把女主跟原来的炮灰女配区分开,但是写起来的时候难免会出现两个名字混着用的情况。   要不从下个世界起,直接全部用炮灰女配的名字来称呼女主?   感谢在2022-02-15 23:43:16~2022-02-20 23:2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龍澤羽 5瓶;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十一)◎   自从玉伽烟下令命玉珠儿挂帅, 最高兴的莫过于张庭之了。   没人比他更懂玉珠儿相比起玉柳儿的劣势在哪里,若玉柳儿一直把持着军务,那对玉珠儿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 若能借助这次领兵抬高玉珠儿在将士们心中的威望,将玉柳儿手里的兵权夺过来, 那玉珠儿的储君之位就坐稳了。   张庭之的野心很大, 他从来不怕挑战, 只怕没有机会出现在眼前。   虽然玉珠儿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咸鱼公主, 对领兵打仗一窍不通, 但张庭之懂啊!   他已经做好从旁辅佐玉珠儿赢得此次战争胜利的打算了。这次出征,他必得想办法随军。只有在玉珠儿身边,他才能严防死守玉柳儿将风头盖过玉珠儿的可能。   他习惯了做那双搅弄风云的手, 让他一个人留在王城等候消息,他不放心。   只是,该如何才能让玉珠儿同意他随军呢……   张庭之敛眸陷入沉思。   夜幕降临, 在外消磨了一下午的玉珠儿才带着王志回府, 然而还是被一直等在门口的张庭之给截到了。   “珠儿!”   一声惊喜的呼唤, 让玉珠儿脚步一顿。她扭过头,只见张庭之端着盘糕点欣喜地走过来。   “珠儿, 你回来了?这么晚了, 你肚子饿了没有?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芙蓉糕,你最喜欢吃的。你快尝尝?”   玉珠儿对上张庭之那张殷切盼望的脸, 神色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不饿, 先回房了。”   张庭之笑容僵在脸上, 眼睁睁看着玉珠儿仿佛在躲洪水猛兽一样地快步离开。   他苦笑了一声。   现在就连他想见她一面都难, 她又岂会同意让他随军?   本以为只要先搞定婚事, 入了府他自然可以慢慢哄她消气。   可没有想到都成亲一个多月了, 她还是连看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   即使是过去了一个多月,想起那天的事,玉珠儿始终如鲠在喉。   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女子,可以无所谓贞操不贞操,被人撞见那样的场面,她清醒后已是羞愤欲死了。更令她失望震惊的是,这一切都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给她设下的圈套!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玉珠儿都接受不了。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张庭之了……   也许奉命出征是件好事,她可以不用再去绞尽脑汁地避开与张庭之相见。   意识到玉珠儿躲他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带他随军的张庭之,咬牙去了长公主府。   沈初茉见到他冷笑:“我们没去找你麻烦你就该庆幸了,竟然还敢上门?”   张庭之神色阴郁地盯了她一眼。眼前的他已没了初见时的芝兰玉树,灵慧的双眸盛满了算计,不再让人望之就心生好感。   看到南瑜与沈初茉并肩站立,他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只是今日到底是带着目的的,想到自己的来意,张庭之收敛神色,努力挺直了背脊。   “我是来跟你们做笔交易的。”   他神色淡淡,语气矜贵。   沈初茉不想听他这满肚子坏水的男人说一句话,当即就吩咐管家:“关门!”   张庭之脸色一变,再也顾不得许多,上前拦住,急语道:“我手上有灵抚密药,能治先天体弱!”   南瑜一怔,扭头去看沈初茉。   沈初茉挥退了下人,冷冷道:“说。”   张庭之松了口气,顾不上计较沈初茉的态度,正色道:“我手上这颗密药,乃灵抚国师所制。其中耗费了近百种珍稀药材,耗时七七四十九天才练成。此药名为‘涅槃’,因为它对人的作用,不亚于‘凤凰涅槃’。灵抚女王,也就是我的母皇一共才得了五颗,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使得她赏赐了我一颗。”   “据说,国师在制药时,加入了一小截真龙芽,所以‘涅槃’才会有如此奇效。”   真龙芽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神药,张庭之知道只要自己这么说,沈初茉就会明白它的价值。   沈初茉眯了眯眼,半句废话都没有:“目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张庭之一字一句道:“我要随军。”   南瑜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沈初茉则没什么表情,垂眸不语。   她大概能猜到张庭之这么做的目的。   原世界线中,这次与南洛国的战役,张庭之的确随军了。   他用他的聪明才智,一路为玉珠儿保驾护航,使得玉柳儿这员虎将也没能盖过她的风头。   有张庭之这个军师在,萝阳军在玉珠儿的带领下,一路所向披靡。渐渐的,蓝翎卫不再只闻长公主,对二公主也多了几分敬服。   若是有张庭之在,这一趟将会变得十分棘手。   沈初茉已经领会到了,玉珠儿身上的气运总会把世界线有意无意地往回拉。   若是照着原世界线走,让玉珠儿得到张庭之这一大助力,那得到的结果恐怕不会利于她。   但是,这与南瑜的身体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这丸密药确实有效,沈初茉不介意先让他一子。   “好,我同意。”   沈初茉的爽快,在张庭之的意料当中。   他把密药给了出去,心痛得在滴血。   若不是除了沈初茉,再无人可以帮他,他绝对舍不得拿出这么珍贵的药丸做交易!   沈初茉确实言出必行,在确认了密药确实有效之后,她就特地进了趟宫。这之后没多久,玉伽烟就颁下圣旨,命南瑜和张庭之两位驸马随军。   “随军”这样的事,在启安大陆并不稀奇。王室本就人少,女王为了能把更多的时间精力投入到治理国家当中,一般都不会考虑生太多。所以公主王子们一旦成婚,她们的配偶也会被当做王室的象征。若能夫妻一体,共赴战场,传出来也是一段佳话。   再说,仗一打起来没完没了,谁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结束,公主的身边怎么能没个人伺候?那不是耽误了王室子嗣的绵延?所以百姓们都对“随军”这样的事表示理解理解。   只不过,玉伽烟突然下这样的令,还是令一部分人都感到了诧异。   联想到沈初茉进宫的事,众人都自认为看透了真相。   定然是长公主与正君新婚燕尔,不舍分离之,故求到了陛下的面前。陛下既然允诺了她,那对二公主也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二公主的正君,也干脆被一同安排上了!   这样的事,百姓们也就看个新鲜,实际上这与她们的生活是没什么关系的。   她们对二公主殿下领兵到底行不行、以及长公主殿下的正君床上到底行不行,比这事要感兴趣得多。   只有身在话题中心的几人,才知道这其中到底潜藏着怎样的利益纠葛。   玉珠儿快气死了!满以为出去打仗就可以避开张庭之,谁知道长姐进宫一趟,她的计划又泡汤了。   跟不明所以的普通人一样,她也以为是沈初茉请求母皇同意南瑜随军,而后连累她也得带上张庭之。   她去找玉伽烟,气呼呼地喊着自己不要带张庭之一起。   玉伽烟轻言细语地安抚了几句,道她不能任性,总要为王嗣着想。   玉珠儿现在最害怕、最抵触的就是跟张庭之再有任何的夫妻之实,听到这话简直都快把玉伽烟的寝殿炸了!   玉伽烟见劝说无果,把她轰了出去。   玉珠儿又委屈又傻眼,似乎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地位下降了。   南瑜吃了灵抚国师所制的密药,羸弱的身体果然有了很大的改善,连素来困扰他的咳疾都不见了。   以他现在的体质,随军不是什么大问题。   要不是因为这样,沈初茉也不会同意他随军的请求。   她能明白南瑜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征的心情,且沈初茉也不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王城。   人就应该到外面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常年囿于一方之地,对身心是没什么好处的。   也许到了环境艰苦的塞外,经历一番风吹雨淋,南瑜这羸弱的体质反而能养得壮实一些。   这个世界的男子体质其实不算弱,与沈初茉原来那个世界的男子相差无几,只是女子的体魄比他们更强健,且主流审美就是流行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所以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子都被养得一个个身娇肉贵。   其实靠他们自己自力更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社会制度所缚,让男子成了只会依附女子、取悦女子的附属品,他们不想也不愿意去改变什么,只怕自己不够弱质纤纤,引不起女子们的怜惜。   这样颠倒的男女地位,落在沈初茉这个穿越者的眼里不由很讽刺。   她反正是不会把南瑜关起来的,南瑜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他去做,如果没有想做的那她就陪他一起去找。   南洛国位于启安大陆北部,与萝阳接壤。也许等到仗打完之后,她就能带着南瑜前往北洲,去履行成婚前她的诺言,带他去找真龙芽。   张庭之给的密药虽然有效果,但还够不上让南瑜彻底脱胎换骨。   沈初茉想要和他行遍万里山河,看锦绣繁花,那南瑜怎么能没有一个好身体呢?   作者有话说:   工作真的是让我心烦意乱,昨天又泪崩了。   感谢在2022-02-20 23:26:01~2022-03-01 19:2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each.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吉光 8瓶;雨吹风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十二)◎   启安新历一千四百五十九年, 萝阳王玉伽烟宣布撕毁与南洛国的和平协议,派兵征讨。   萝阳少君玉珠儿任命为正统领,率领三十万勇义军挥师北上。其姐玉柳儿任命为副统领, 从旁辅助。   冬夜,萝阳边境。   玉珠儿缩在厚实的狐裘中, 被旁边的火盆烤得昏昏欲睡。   沈初茉和张庭之就在她的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她不但无动于衷, 甚至还在这习以为常的背景音中越发感到困倦。   沈初茉:“现在还什么冒进不冒进的, 咱们都死了这么多人了!”   张庭之:“正因如此, 所以我们才更要沉得住气。玉副将所言太过冒险,现在的勇义军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你永远都是这样,婆婆妈妈、磨磨唧唧!就算有大好的机会, 也被你给浪费了!”   “玉副将不理解我,我不怪你。但是庭之不能看着玉副将去送死。言烈何等狡猾,怎么会如玉副将所说的那样, 轻易中招?”   “会不会试试不就知道了?怎么, 你在这儿阻拦我, 又是想偷偷安排自己的人用我的计策?”   “玉副将这就误会了,庭之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庭之是真心实意为玉副将着想的!”   呵——   沈初茉连冷笑一声的反应都不想做了。   张庭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世被整治得太惨, 已经无师自通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无耻技能。这一个月来, 他简直行尽了无耻之能事。   像是故意和沈初茉作对似的,无论沈初茉说什么, 他都轻飘飘地跟她唱反调。   他满腹诗书、引经据典, 一堆堆的大道理, 把玉珠儿唬得一愣一愣的。   玉珠儿本就胆子小, 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 想要把所有损失降到最低。像沈初茉这样不拘一格、勇往直前的风格, 她本能的无法接受。   又有张庭之从旁蛊惑,她三分犹豫也变成了七分迟疑。   沈初茉有再多的想法也没办法,这场战役还是只能听玉珠儿的指挥。   但别以为张庭之只会否定她,他还会当面义正言辞地驳回她的计策,转头又偷偷摸摸地学上手。   最后还得冠上玉珠儿的名讳,误导将士们把那些当成玉珠儿的功劳。   沈初茉不是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但张庭之只是用模棱两可的话暗地里操纵舆论,沈初茉又不可能站出去大喊那都是她的计策!   即使跟她唱反调,那也是站在为大局着想的角度,字字句句都挑不出错处。   是玉珠儿自己要听信他的话,选择保守一点的打法。   这不,开战一月有余,交手数次,虽没有取得任何阶段性胜利,但是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不是?   这怎么就能说明他们错了呢?   明明原世界里,张庭之一门心思放在攻打南洛国上,帮着玉珠儿收服勇义军的军心,活捉南洛国将领言烈,整个人鸡血得不行。   哪儿像现在,磨磨唧唧打两下就跑,连言烈的毛都没摸着,还一点都不着急。   沈初茉觉得他在恶心自己的事情上花的心思,都比活捉言烈花的心思多。   没看到成日里“玉副将”、“玉副将”的叫,以为真的是礼貌吗?还不是故意膈应她!   所幸沈初茉根本不在乎。   她其实也不在意张庭之抢的那点功劳,张庭之眼皮子太浅了,越接触就越看不上。   以为她真的很急吗?   不,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急。   就让她们慢悠悠地闹吧,反正也输不了。   别人不知道,沈初茉是知道的。   南洛内部其实并不平静。   言烈奉命领军征战在外,可凤位上那年老糊涂的女王却还在盘算着怎么除掉他们言家这个心腹大患。   和萝阳不同,南洛大部分兵权都是掌握在言家人手上的。   言家世代从军,“忠君爱国”四字刻在骨血里,百年来兢兢业业地守卫着南洛的疆土。   哪怕子嗣越来越凋敝,也还在苦苦支撑。   可惜这番感天动地的赤胆忠心没有换回南洛王的感激,反而自上位起就盘算着怎么把兵权收回来。   盘算到如今年纪大了,言家该利用的也利用得够久了,南洛王终于下定决心,要在自己女儿继位之前,替她先铲除这个“祸患”。   萝阳突然开战,其实是救了言家一命。   言家主事虽已不能主战,但南洛国的将士和百姓还是只认言家。   所以言烈这个毛头小子,只能顶风而上。   南洛王一方面希望言烈帮她打退萝阳军队,一方面又害怕他厥功至伟,继承他母亲的衣钵,再创言氏辉煌。   直到言烈是男扮女的消息传回南洛,南洛王才大喜。   言家欺君罔上,言烈竟隐瞒自己男子的身份,这简直是把把柄递到她手上!   可想而知,言烈在败兵之后,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但是败兵也怪不得言烈,任谁在被克扣粮草、无人增援的情况下,面对比己方多了两倍人数的军队,都没有什么胜利的可能。   若不是此次与南洛国的战役赢面很大,玉伽烟估计也不会这么痛快就下决定。   只要玉珠儿别傻到被俘虏,这场战争就算拖也会被她给拖胜。   沈初茉才这么想没多久,底下将士就急匆匆来报:“殿下不好了,少君人不见了!”   沈初茉:“……”   “少君!少君!”   “二公主!!!!”   “统领!统领你在哪儿啊?”   一出营帐,沈初茉才发现整个营的将士都在四处找玉珠儿。   张庭之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呢?”   是啊,沈初茉也很想知道。   一个大活人,在被层层封锁密不透风的军营里,是怎么人间蒸发的?   被张庭之训斥的将士支支吾吾,张庭之怒道:“再去找!”   “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   看到他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沈初茉反倒是不着急了,饶有兴致地抄着手看热闹。   张庭之不经意间瞥见了她,沉着脸走过来:“少君不见了,玉副将不赶紧去找,还有闲心站在这里吹风?”   沈初茉挑挑眉,懒懒道:“急什么,这人不见都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呢,司法上都无法定义为失踪。再说了,在这军营之内,一个大活人还能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了?说不定是珠儿在跟我们玩儿捉迷藏呢!过一会儿她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王子不必担心。”   张庭之咬着牙,额上青筋都鼓了出来。   听听她这说的什么话?玉珠儿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知轻重缓急,还玩什么捉迷藏?   玉柳儿这分明就是在说风凉话!   “玉副将以为,少君不见了,你能逃脱得了吗?哦,我知道了,你巴不得少君再也找不到,好让你代替她是不是!”   “胡言乱语!”南瑜从沈初茉的身后走出来,面色不善地对着张庭之道:“少君不见了你就去找少君,在这里编排我家妻主,你是失心疯了不成?别忘了,我家妻主乃萝阳尊贵无匹的长公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得出口。信不信我回去就禀报陛下,将你押进大理寺!”   沈初茉勾起唇,赞赏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张庭之厌烦透了这个人,若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他抬出玉伽烟,他也只能恨得咬牙,却不敢再嚣张。   他深知因为给玉珠儿下药一事,玉伽烟恶心透了他。他跟玉珠儿成亲那日,她都没有去观礼,只差人送了些贺礼。   张庭之早就在提防玉伽烟收拾他,可不会把把柄递到她手上。   “南瑜公子可真是伶牙利嘴,怪不得长公主这么喜欢呢。”张庭之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还狠狠地剜了沈初茉一眼。   沈初茉被他这看“负心女”的眼神搞得皱了下眉。   这个世界的男主是有什么大病吗?   初看还觉得是个皎皎君子,怎么越来越有阴阳人那味儿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的妻主她不仅是陛下亲封的正统领,她也是萝阳国的少君!若她能平安无事地回来,自然再好不过。但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都逃不了干系!”   南瑜嗤笑一声:“王子就别在这危言耸听了,我们也不是被吓大的。再说你与少君是夫妻,应该常伴左右才对。怎么她失踪,你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吗?”   这话扎了张庭之的心。   他与玉珠儿虽是夫妻,却不像沈初茉与南瑜一样同吃同住,反而被玉珠儿避如蛇蝎,连帐篷都分隔开很远。   别看说起正事来,玉珠儿什么都听他的。但只要他想往前迈一步,就会遭到玉珠儿的强烈抵抗。   张庭之知道,她心里还没有打开被他设计的那个心结。   所以他不但不能逼她,反而还要无怨无悔地承受她对他的冷落。   若不是因为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会让玉珠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   虽然在松绥山时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但那次是张庭之刻意引导的,与这次不同。   况且正值两军交战之际,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大意。   再说营防部署森严,玉珠儿一个这么重要的人悄无声息的就不见了,所有人都说没看见,这本身就透着蹊跷。   玉珠儿可以说是张庭之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底牌了,所以他比谁都紧张她的安危。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能存到足够多的稿,那就以后每天晚上九点更新吧。   感谢在2022-03-01 19:25:16~2022-03-02 18:3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龍澤羽 5瓶;我想吃鸡蛋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十三)◎   沈初茉也不是毫不关心他人死活的人, 再说继续这样下去容易扰乱军心。   见张庭之被南瑜怼得脸色发绿,她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是谁?王志呢?那小子不是整天跟在珠儿屁股后头吗?”   见沈初茉提及正事,张庭之的脸色也好看了点。可一听到王志的名字, 他又变得咬牙切齿。   “那个废物!他说他睡着了!一问三不知!”   真不知道这么个蠢蛋,玉珠儿是怎么把他留在身边这么久的。   沈初茉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种多事之秋, 最坏的情况就是主帅落入了敌军之手。   虽然敌人潜入大本营,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的可能性不大, 但玉珠儿身上的不稳定性, 让沈初茉觉得这种戏剧性的可能, 也不是不会发生。   “立刻封锁各个出入口,禁止出入。把今日负责巡逻的小队叫来,问问她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还有, 将今日进出的人员名单拟一份,呈报上来。三支小队分散开在营地十公里范围内寻找,其余人等原地待命, 加强巡守, 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各小队之间互相监督, 若有传谣者、形迹可疑者、玩忽职守者,一律按军法处置!”   沈初茉雷厉风行地安排下去后, 营地里的将士们不再乱跑, 纷纷按照她所说的各司其职。   张庭之望着已经越过他大步离开的沈初茉,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看吗?”一道清越的声音问。   张庭之转过头看向南瑜, 有些不明所以。   南瑜掀唇一笑:“这样光华夺目的女子, 本来是你的。”   张庭之表情一变, 脸色十分恐怖。   南瑜却还不紧不慢地继续在他心窝上捅刀子:“但是现在, 是我的了。”   他的脸色十分冷, 不仅是厌恶他之前的所作所为, 也是气他盯着沈初茉一直看。   礼法教育他,作为男子一定要大度,要容得下妻主身边有别的男子。   曾经的南瑜也是规行矩步之人,但是真正尝了情爱的滋味,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别说是跟别人分享沈初茉了,就连多看她两眼都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沈初茉的偏爱,助长了他的私心。   所以他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警告张庭之,少盯着他的人看。   不顾张庭之黑如锅底的脸色,南瑜径直转身离开。   张庭之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攥紧,用力到指甲都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死死地盯着南瑜的背影,恨得眼中都要滴出血来。   此时被众人惦记着的玉珠儿在哪儿呢?   她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军营,在附近的小镇上大摇大摆地溜达。   军营每天都会有镇上的菜农前去送菜,玉珠儿就是趁王志睡着的时候,突发奇想地钻进了菜农的菜筐中混出来的。   守卫每日都跟那几个菜农打交道,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知道她们就是这镇上的老百姓,进出的时候也没有检查得太严格。   哪儿想到让玉珠儿钻了空子!   一般人也不会想到,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主帅大人,会甩开一切守卫自己钻人菜筐里吧?   此刻玉珠儿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还美滋滋地想,自己这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忽然失踪,会引起多么大的震动。   她此刻只想抛开一切,好好的放松放松。   被关在军营里,每天夹在沈初茉和张庭之之中,看看不完的军报,思考对策思考得头痛,去哪儿都有人跟着,吃的也是吃腻了的大锅饭。   玉珠儿自穿越以来,从来没有过过这么苦的日子。   她觉得自己再不出来喘口气,就快被逼疯了!   虽然是边陲小镇,不比锦安王城繁华,但是逛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有从南洛国传来的新奇玩意儿,也有当地的特色美食。   玉珠儿第一次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早就听说这里的温泉客栈很有名,玉珠儿打算尝尝这里的美食,泡个温泉再回去。   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一来这里的女子都可以在街上行走自如,二来这里再怎么样也是萝阳的地界,只要她亮出身份就没有人敢动她。   她却是不知道,南洛国的人要混进来也很容易。   言烈从地道里出来后就吩咐手下去各个米行打探情况。   南洛的粮草被克扣了,他总要想点办法才行。不能干看着手底下的人饿肚子。   地道是南洛国那边的将士早就挖好的,跟萝阳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不可能一点后手都没留。   有这个地道在,言烈想着实在不行就靠抢,到时往地道里一钻怎么也能弄点儿粮食回去。   然而就在他刚走出巷子进入主道时,他惊悚地看到了正在街上瞎逛的玉珠儿。   那一刻言烈浑身的汗毛炸开,忙躲进了一旁的阴影里。   两军交战了那么久,他总不至于连对方主帅长什么样子都记错。   那分明就是萝阳国的少君,玉珠儿公主殿下!   任谁也想不到,一国公主会一个守卫都不带,在两国交战之带的大街上肆意溜达。   言烈也想不到!   所以他虽然没有在玉珠儿身边看到其他人,但他认为一定有人在暗中保护,所以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在人家地盘上,若是被发现那就糟糕了。   言烈想了想,转身进了一家成衣店。再次出来时,就换了一副男子装束。   他还戴了面纱,小心地遮住了半张貌若好女的脸。   确认即使是自己的属下在这儿也认不出来后,他这才重新跟上了玉珠儿。   玉珠儿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一路走一路逛,跟个外出郊游的闲散贵女没什么两样。   言烈看得七窍生烟。   两军对垒的这种紧张时刻,他为了筹集军饷愁得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敌人倒好,还有闲心在这里逛街。   是根本不觉得他们有什么威胁吗?   言烈盯着不远处曼妙的身影,恨得牙痒。有些冲动地想,干脆就这样冲上去一刀了解她好了!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一道猥琐的声音从身旁传了过来。   “小公子~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呀?”   言烈转头,对上了一个有些痴肥、眼神浑浊下流的女子。   见他看过来,眼神还没有一点收敛。脸被拦住了就不断打量他的身段,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言而喻。   言烈皱着眉,显然错估了一个独身男子在外可能会有的麻烦。   他冷冷地道:“不用,我们不认识。”   “喝一杯就认识了嘛~”女子说着还想上手拉他。   言烈后撤,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杀意。   “喂!那边那个死肥婆!放开你的蹄子!”   言烈一怔,转头一看,却见自己的目标人物就站在不远处,义愤填膺地看着这边。   女子被叫死肥婆,面色扭曲了一瞬:“你说什么呢丑八怪!管你什么事啊!”   “怎么不关我事了?”玉珠儿大步走过来,扭头对言烈道:“叫你跟紧我,一刻没注意你就不见了。这下好,遇到麻烦了吧?有没有吓着?”   言烈愣愣地摇摇头。   玉珠儿见状,收起刻意装出来的熟稔和温柔,横眉竖眼地瞪着女子道:“这是我相公!你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竟然当街勾搭有妇之夫!”   肥女子一对眼珠子乱转,高声道:“我不信!你说是他娘子就是啊!我刚刚一直盯着他从那边过来,他分明就是自己一个人。”   “嘿!”玉珠儿撸了撸袖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肥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就玉珠儿这豆芽菜一样的身板,还不够她一拳揍的。   “就你?”   玉珠儿深吸一口气。“这是你逼我的!”   言烈不禁紧盯着她,想看她会怎么做。   没想到玉珠儿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造型奇怪的“暗器”。   言烈能看出来那是个暗器,但他完全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玉珠儿拿出了秘密武器,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劝你现在就滚,否则……我会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肥女子看了好几眼,没看出什么门道。大声道:“你少吓唬人了!你以为你随便拿出个什么东西我就怕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可横的!”   玉珠儿见她死性不改,不再废话,对准地面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把街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肥女子尖叫了一声,一身肥肉吓得乱颤,就连言烈也倒退了几步,瞳孔震动不已。   玉珠儿拼命克制着不露出异样,其实她也被这一枪的后座力给震得手疼。   但她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枪口对准了肥女子,冷冷地警告道:“再不走,下一枪就打在你身上了。”   肥女子吓得面无血色,“我我这就走,这就走!你别动手!”   几句话之间,她已经飞快地逃远了。   街上的人虚惊一场,都有些不敢再喧哗,见玉珠儿收起□□,这才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感觉快要完了,下一个世界写什么好呢? 第48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十四)◎   玉珠儿的这把□□, 并不是她自己做出来的。   她在进入蓝翎卫之后,发现沈初茉在带人研究各种神弩炸药,心血来潮下就跟她说了□□。   她想, 如果她有□□可以带在身上防身的话,那便走遍天下都不怕了!   这个世界的女子个个都勇猛无比, 她一个连瓶盖都拧不动的小弱鸡, 当然要给自己多想一点。   □□是什么, 沈初茉当然知道。   玉珠儿在现实世界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她可能会知道怎么制作肥皂, 但她绝对不可能知道怎么制作□□。   只有沈初茉这种当兵出身,把拆枪、组装当必备技能的人,才知道一把□□到底要怎样才能做出来。   玉珠儿手上那把枪, 其实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仿制品。虽然模仿了□□高速射击,但杀伤力没有那么大,里面的子弹乃精铁所铸。   没办法,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还太落后, 能做出这样的成品都算不错了。   对玉珠儿来说, 自己只是提供了一个雏形,沈初茉真的“按她所说”的做了出来, 已是意外之喜。   在还是冷兵器时代的启安大陆, 这把□□一拿出来就足够震慑四方了。   沈初茉把这把□□当作新婚贺礼送给了玉珠儿,玉伽烟得知时震惊得不得了。有此等才能, 区区一个少君之位又有何做不得?   可她竟瞒得滴水不露, 连她这个母皇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一手。   玉伽烟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只可惜她知道得太晚, 悔之晚矣。   玉珠儿不知道言烈的身份, 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拿出了这把秘密武器。   全然没有想到, 对方因为她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蒙上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萝阳国竟有如此神奇的武器!难怪两军交战之际,一国少君还有闲心跑出来瞎逛。   这是有底牌在手,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输啊!   言烈忽然涌上一阵说不出的沉闷无望之感,实力悬殊至此,他们真的有机会赢吗?   如果沈初茉知道他的想法,就会告诉他,想多了,这玩意儿精贵着,并不是勇义军人手一把。   玉珠儿出了番风头,心满意足。刚在面摊上坐下,就看到对面一层阴影罩下。   玉珠儿一抬头,发现是刚救的那位公子跟来了。   “方才真是多谢姑娘了。”   玉珠儿豪爽地摆摆手,“嗐~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对姑娘来说是件小事,对在下来说不是。这样吧,姑娘这顿让我来请,算是答谢姑娘刚才出手相救了。”   玉珠儿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言烈笑笑,静了一会儿,似是不经意地问:“姑娘,方才你手上拿的那个东西……是何物啊?为何在下从来没有见过?”   “嗯?你说这个啊?”言烈没想到她竟然大咧咧地又把枪拿了出来,心都蹦了蹦。   “没错,正是此物。方才真是吓了我好大一跳~”言烈说笑道。   “这个啊,叫□□。”玉珠儿完全没有遮掩的想法,大方得令言烈心下都感到吃惊。   “杀伤力极大,用于短程射击。是我家里……给我做的防身武器。我也就是拿这个东西,吓唬吓唬那肥婆而已。”玉珠儿笑笑。   言烈见她有问必答,试探地道:“可否借在下一观?”   “唔,拿去。”玉珠儿毫不迟疑。   言烈按捺住激动地心情,接过□□细细地看了起来。玉珠儿没有注意到,他眼里古怪的精芒。   看了好一会儿,言烈才不舍地将枪还给了玉珠儿。   又一次试探道:“看姑娘举止不凡,家中应当是非富即贵,不知怎会一个人在这大街上流连,身边一个随从也无。”   玉珠儿皱着小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直表现得特别欢乐无忧的少女,似乎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烦心事。   言烈见她这样,循循善诱道:“姑娘似乎有什么烦恼?不妨说出来让在下听听,或许在下能帮得上忙也不一定。”   玉珠儿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其实我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家里人……”说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你懂那种感觉吗?被家里人寄予厚望,逼着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活得每一天都没有自我。”   “我害怕,我害怕我肩上那远超出我能力范围内的责任。可是这些话,我没有一个人可以说。”   玉珠儿落寞地垂着头。   “他们都不理解我,都觉得我好命。可是我心里边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言烈怔怔地听着,一时间忆起了很多过往。   他懂,他怎么会不懂那种感受?   言家世代忠烈,每位后人都以守卫南洛山河为终身已任。   他从出生起,就承继了一个国家的希望。   他不该是男子的,南洛国的战神世家最不需要的就是男子。   可他偏偏就是男子……   他出生在言家,就注定无法像寻常闺阁公子那样,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地长大,只等年纪一到就嫁人。   为了言家的荣耀得以延续、为了南洛的战神神话屹立不倒,他只能以男子之身扮做女娇娥。   小小年纪就跟着母亲扎进军营,在出生入死之间飞速成长。   身为言家的子嗣,守护南洛他责无旁贷。   但谁也不曾想过,将压力加注在他一个孩子身上,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谁也不曾问过,他累不累,想不想做这些?   玉珠儿说她活得没有自我,他又何尝不是连自己到底是何模样都不知道。   是在战场上威风赫赫、舍生忘死的人是言烈,还是此刻恢复男子装束静静与人喝茶的人是言烈?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又想过怎样的人生?   ……   沈初茉不知道玉珠儿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又与一个重要男配牵上线了。   她带着手下的人逐步排查之后,最后得出结论——玉珠儿是自己离开的。   既然是自己离开而非被人绑走,那就不用想了,定是在离军营不远的镇上无疑。   沈初茉猜,这丫头八成是在吃喝玩乐,两成是在泡温泉。   随随便便就脱离军队玩儿失踪的人,她一点都不想去找她。   于是看丢了主子被狠狠责罚了一通的王志,就被踢出军营哭哭啼啼地跑去寻人了。   两人回来时,已是太阳西沉之时。再晚一点,天都要黑尽了。   玉珠儿瑟缩着脖子一幅心虚的样子,偷偷拿眼去觑沈初茉的脸色。   这样子,哪儿有一点身为少君、身为一军主帅的样子?   张庭之看得直皱眉,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错把她这憨样当可爱。   若是玉柳儿半点姐妹情分都不顾、下狠手与她抢少君之位,凭她的手段,十个她也不是对手!   张庭之再一次后悔自己押错了宝,只可惜如今,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珠儿,你去哪儿了?没有受伤吧?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张庭之现在说这些话,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出于关心,还是只是为了逢场作戏。   他只明白,他还得想尽办法获得玉珠儿的接纳。   “你下次去哪里跟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去好么?”   他越是这样低声下气,玉珠儿越是心情烦躁。   那种好不容易抛开的被压迫感又挤了上来,令她面色有些不快。   “我就是出去走走,在这里待得不开心,不行吗?”   “身为主帅,你逃跑时可曾想过自己的责任?”沈初茉负着手,第一次如此严肃地与玉珠儿说话。   玉珠儿知道自己做错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嘟囔:“又不是我自己要做的。”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没想到沈初茉还是听见了。   “不管是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你现在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在其位、谋其政,这是母皇对你的信任。全国百姓都等着你得胜归来,将士们也在等着听你指挥。你却一声不吭地跑了,只顾自己享乐放松。这里谁没有压力?谁不是赌上生命在战斗?谁又不是朝不保夕、连明天的太阳能不能见到都不知道?”   “若是人人都如你一样,心情不好了就随便跑出去,那这仗不用打了!出去就算了,连一个人都不带!你有没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出了事,这里将有多少人要为你陪葬?”   “玉珠儿,你今年二十有二了,不是一十二!军纪军律难道你没读过吗?还是说以为这里还像在王城一样,可以随便你任性?”   “你倒好,你是尊贵的公主殿下,坐镇后方,受万人保护,可保性命无虞。可那些为你冲锋陷阵、浴血沙场的将士们呢?若是今天你被敌军掳去,你知不殪崋知道又有多少人会为你牺牲?难道你真的能够忍心,看着她们替你去送死吗?”   在场众人,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兵卒军士,看到副统领训斥正统领这一幕,都默契地不敢吭声。   沈初茉自来到边境开始,就一直安分守己地做着副手的职责,不争不抢,也没有与身为正统领的玉珠儿发生过争执。   众人实在没想到,她骂起人来会这么严厉,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让人不得不臣服。   玉珠儿被她骂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只是很多想法都还太天真单纯而已。   换句话来讲,或许她从未真正把自己当成过这个世界的人,没有身为一个萝阳人的共情。   只是把这次的异世之旅,当做一场冒险、一个可以长长久久做下去的美梦。   作者有话说:   注意注意!周六周日掉落万更,请小天使们注意查收~   感谢在2022-03-02 18:37:20~2022-03-03 23:4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鉥栩湑歘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十五)◎   玉珠儿被骂之后, 老实了许多。这几日营帐也不出,就缩在里面看公文,处理军务。   见她安分下来, 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勇义军与南洛大军的战况愈发胶着,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还要担心主帅偷溜。   沈初茉收到消息, 附近镇上的几家米行都遭到了盗窃, 县令怀疑是南洛人所为。   沈初茉知道, 八成是南洛那边的粮草开始出现问题了, 所以言烈才不得不把手伸向了她们。   既然南洛耗不了多久, 那势必会在近期发起猛攻,以求速战速决。   果然如她所料,南洛那边发起了几次突袭。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晚上。搅得萝阳这边的人, 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只是佯攻,并没有真的血拼,两次下来沈初茉就看穿了对方的计策。   她特意按兵不动, 让南洛那边误以为进展顺利。   然后她彻夜亮起了灯火, 让南洛那边误以为她们是被突袭怕了, 觉都不敢睡,在严阵以待他们的到来。   就在南洛打算溜萝阳玩玩, 等养足精神后再厮杀时, 埋伏在营地外的勇义军,等他们熄了灯火, 全营都沉浸在梦乡、就连守卫也忍不住哈欠连天时, 她们躲在暗处幽幽放出冷箭, 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守卫, 又在巡逻卫兵喊出声之前将她们抹了脖子。   待营地里反应过来时, 外面早已陷入了一片火光之中。   衣服都来不及穿好的南洛军, 被前几天还像猫捉老鼠一样溜着她们玩的勇义军给压着往死里打。白日里运筹帷幄的主导姿态被撕得粉碎。   沈初茉的目的很明确,在南洛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将她们的粮草给毁了,以报前几日的一箭之仇。   南洛军的粮草本就是从她们萝阳抢的,毁也毁得心安理得。谁叫她们不给钱!   没了粮草,南洛军也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沈初茉在军营里杀进杀出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南洛主帅言烈的身影。   她挑了挑眉,没有多想,像摘花一样顺手就把他绑了。   来这一趟,算是多了个意外之喜。   在大本营等着她回去的玉珠儿和张庭之,见到言烈的那一刻,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言烈有多骁勇,他们是见识过的。原以为是块难啃的骨头,可没想到会被沈初茉这么轻易地绑回来。   而且他们以为沈初茉这次去,只是小试牛刀而已。   “我的个乖乖!长姐,你也太牛了吧!”   玉珠儿实在没想到,沈初茉能干到这种地步。   连敌军将领都落到她们手上了,这仗还打什么,用得着继续打吗?这不是赢了吗?   玉珠儿乐呵得合不拢嘴,直到言烈抬起头,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盯着她。   玉珠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总觉得他这目光有道不尽的深意。而且越看越觉得有股熟悉之感。   沈初茉不由得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   怎么,男配跟女主对上线了?   想到原世界的剧情,沈初茉皱了皱眉。   不过还是在心里存了几分希望,毕竟剧情早就已经大不一样了,玉珠儿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才对。   言烈被捉,对南洛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她们都顾不上计较军营被烧的仇,只想求萝阳放人。   言烈这个人至关重要,怎么处置沈初茉还需好好斟酌。   虽然她最想的是借他来和南洛王谈条件,让南洛割地赔款,但南洛王早就视其为眼中钉,恐怕巴不得他死在她们手里。又怎么会舍得用城池来交换他呢?   也就是南洛军,现在还惦记着他的死活。   勇义军这边,一个个都嚷嚷着要将言烈斩首,以祭奠她们那些死去的同胞们的在天之灵。   可惜沈初茉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个犹豫着怎么处置言烈的功夫,玉珠儿就把人给放了。   放了……   好笑的是,这件事还是张庭之跑来告诉她的。   张庭之当时冲过来就是劈头盖脸一句:“珠儿把人放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沈初茉当时:???   “放了?”   “放了谁?”   “谁放了?”   “又是玉珠儿?”   “她干了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张庭之忽然觉得自己冲动了。   他得知消息一时气不过,还想来质问沈初茉为什么没有拦住玉珠儿。但此刻看到沈初茉危险的脸色,他才发觉,好像该质问的人是对方才对。   沈初茉将笔“啪”地拍在桌上,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玉珠儿此刻正在何处?”   不等她去寻,玉珠儿迎面就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碟子糕点,讪笑着道:“长姐,你在啊,我刚要去找你呢。你看看,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鸡蛋糕,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沈初茉忍着性子,低声问:“你放跑了言烈?”   玉珠儿脸上的笑容一僵,好似一直害怕的事终于来了一般,她干脆收了谄笑,深吸口气,闭上眼睛飞快地道:“没错我不想杀他!我知道将士们都在求长姐将他当众斩首,但是我没有办法看着一条无辜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对不起长姐!”   玉珠儿放连珠炮似地说完,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去看沈初茉的反应。   却见沈初茉笑了。   沈初茉是真的笑了,笑得还有点停不下来。   玉珠儿迷迷糊糊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被她给气傻了吧?   沈初茉捂着脸,眼角都冒出了点点泪花。   她指着玉珠儿,笑得颤抖:“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蠢话?”   一个到战场上来了近两月的人,竟说自己没有办法看到一条无辜的生命在她眼前消失。   无辜?言烈无辜吗?   沈初茉陡然沉下脸,眸如利剑:“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妹妹,竟把同情心施舍在一个敌人身上。言烈无辜,那因为他而死去的那些将士呢?她们无不辜无辜?!她们需不需要同情?!”   “言烈把兵刃刺进她们身体里的时候,有想过她们是无辜的吗?”   玉珠儿委屈地咬着唇,“所以只要我们不打仗不就好了吗?都是我们要打南洛,她们才会牺牲的。”   “你以为不打就完事了吗?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这场战争之所以会开始,就是因为南洛先派了刺客刺杀你的母皇!”   “玉珠儿,哪怕你不为了那些陌生的将士们着想,难道你的母皇差点被人暗害你也无动于衷吗?!”   沈初茉忽然觉得这种什么阴暗都渲染不了的小白花很可怕,不管她遭受了多少,她始终保持天真、纯善。愿意不计前嫌,愿意招降纳叛,愿意与人为善。   原世界的男主男配们都被她这种纯真美好的品质所吸引,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原来的世界中,玉珠儿也的确是放跑了言烈。因为她觉得言烈是个有自己的是非观、会审时度势、并不愚忠之人,而且实是个人才,放了他留下这份人情,说不定他反倒会愿意归顺。   所以不顾玉柳儿的强烈反对,以主帅的身份强行将言烈放走了。   后来言烈果真倒戈,为玉珠儿推翻南洛国的政权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玉珠儿继位之后,他也一举成了萝阳唯一的男将军。   但是玉柳儿不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事啊,为了玉珠儿放跑言烈这件事,她发了好大通火,直接写信禀报给了玉伽烟。   可是后来言烈立功,证明了玉珠儿的做法没有错。于是原本该有的追究,统统都没有了。   玉柳儿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是感觉整个世界都偏帮着玉珠儿,就越是不甘心屈服于命运。   平心而论,沈初茉也不赞成玉珠儿放跑言烈。   玉珠儿要的是言烈这个人的忠诚,但是却是拿着三十万大军的生死局去赌。   她未必不知道言烈对于南洛的重要性,放跑他等于放虎归山。可她在没有十分把握的前提下,还是这样做了。   就算她是真的眼光独到,或者说是真的被命运眷顾,沈初茉也觉得她做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   她还以为玉珠儿不会再走老路,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会事先和她与张庭之商议。   可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竟瞒着她,一声不吭地直接将言烈给放跑了!   沈初茉感受到了命运在主角身上的不可抗性。   虽然她有了心理准备,但对玉珠儿还是感到失望之极。   “母皇立你为储君,教导你治国之策,指望你做一个为百姓谋福的好女王,可你竟是这样报答她的?母皇若是知道你放跑了言烈,她一定会重重地责罚你!”   玉珠儿被沈初茉无情冷酷的话语吓得冒了冷汗,结结巴巴地道:“长、长姐……你不会告诉母皇……的吧?”   沈初茉觉得好笑:“你现在倒是知道怕了?若是真的怕母皇怪罪,当初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   “现在祸你也闯了,想让母皇不知道,你觉得可能吗?”   “你做出如此糊涂事,无颜得见天下人,这一次,我绝对不会为你包庇!你就等着母皇的旨意到来吧!”   玉珠儿小脸难看,盯着沈初茉大步离开的背影,双肩慢慢落了下来。   *   玉伽烟的旨意,比想象中来得要急。   证明她虽远在王城,却时刻关注着这里。   她发信狠狠地训斥了玉珠儿一通,言她朽木难雕、难堪大任,遂将主帅之位转给长公主玉柳儿。至于玉珠儿,便降为副统领,听从玉柳儿的指挥。对她的处罚,则等到班师回朝后再行发落。   临阵换帅,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事!   这一道旨意一下,全军都哗然了。   别说是旁人了,这样的结果就连沈初茉也没有想到!   原世界线里明明不了了之了,为何这一次玉伽烟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   沈初茉想不通。她不知道玉伽烟早就已经后悔了,此事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她不再犹豫罢了。   玉伽烟想得好,若是此次沈初茉带领勇义军得胜,她便也能顺势再重用她了。   她不用再为难玉珠儿,也不用再辛苦自己,她和柳儿母女两个也可以重归于好。   玉珠儿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浑身瘫软,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王志见她面色不好,心疼地扶住了她。“少君,没事的,陛下只是一时生气而已,她定然还是宠爱您的。”   玉珠儿满脸茫然,内心惶惶。   叫她做这个主帅,她不愿。但玉伽烟真的撸了她的职,她又开始无所适从。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这是一个讯号,代表一直容忍她为所欲为的母皇,终于开始对她不耐了。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切都过得顺风顺水。现在事态一有不利于她的变化,她就开始害怕。   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她不该如此狼狈才对。   “母皇、母皇是不要我了吗?”玉珠儿一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哭,豆大的眼泪掉下来,眼圈红红的样子颇惹人怜。   可除了王志,似乎没有人心疼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再说了,陛下只是降了她的职位,又不是同她断绝母女关系了,何来不要她这一说法?   将士们虽然喜欢这个性格平易近人、笑容讨喜的公主殿下,但对她放跑与她们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人还是颇有微词。   此刻见她被责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里又顿时有些看不起。   她们都是军人,也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大娘子!流血流汗都不流一滴泪!   男人才会这么哭唧唧。   这二公主平日里在宫中是被惯成了个什么样子啊,大庭广众之下也这么不知羞地哭哭啼啼。   再说陛下罚她不是因为她自己做错了事吗?   她不反省自己,有什么好哭的?   对主帅换人这件事,将士们意外地表现得十分接受良好。   沈初茉接了旨,她们就跪下见过新的正统领,完全没把一旁快要昏倒的玉珠儿放在眼里。   玉珠儿咬着唇,泪水泛滥成灾。   可那些将士们都只顾着向沈初茉禀报军务,看也不曾往她这边看一眼。   玉珠儿看向站在众人的包围圈里,面露沉吟的沈初茉,忍不住生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羡慕。   与她这个半路穿来的异世之魂相比,从小便是千金之躯的“玉柳儿”,才是真正令人仰望的耀目红日。   她果然……比不上她!   玉珠儿揣着这个伤心的认知,哭唧唧地跑走了。   如果是往常,张庭之一定会见缝插针地凑到她跟前好生劝慰她一番。   但如今,他的心也直直坠落到了谷底,没有心思去管玉珠儿。   玉柳儿……玉柳儿……   他在心里喃喃着这个名字,心中的恨意不断翻涌。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要拦着他的路?!   张庭之已经绝望地意识到,玉珠儿绝不是她的对手。   “玉柳儿”有勇有谋会为自己筹措,玉珠儿只会给自己挖坑把自己埋起来。   若是她真的争得王位,自己会怎样?   现在萝阳与南洛交战,启安大陆几百年来的平静假象被打破,等到萝阳吞并了南洛,那之后呢?   灵抚又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张庭之想着想着,眼神又逐渐狠戾。   不!不行!就算是为了灵抚,他也绝对不能让沈初茉这样一位骁勇善战的公主上位!   萝阳不需要再出一个玉伽烟!   再说言烈那边,他好不容易从敌营里逃了出来,却听闻女王因他被擒之事降罪于他母亲之事。   一颗还没有平复激荡的心,霎时坠到了谷底,摔得四分五裂。   他为国家出生入死,可当他身陷囹圄之时,座上那位君王,不但不想办法解救他,反而迫不及待地给他们言家定罪。   言烈觉得好笑,不知道从小到大他母亲给他灌输的“忠君爱国”的思想到底是对是错。   难道一个容不下他们言家的“君”,也要忠吗?   狡兔死、走狗烹,可他们言家还没到彻底失去利用价值的一天,女王就已经忍耐不住了。   “忠君爱国”,究竟有何意义?   还是说,他们的坚持,只是感动着自己?   要说这一任的南洛女王也是愚蠢,不然干不出派人刺杀玉伽烟的事。   刺杀就算了罢,还对萝阳屡屡挑衅,真把玉伽烟当泥做的人,可以随便捏。   明明战争都是她一手挑起,她没能力收拾烂摊子,扔给言家还不情不愿,觉得自己吃了好大的亏。   言烈是吃了败仗,可胜败乃兵家常事,且不到最后结果还未可知。   再说如果打了败仗便要立即问责,还牵涉到家人,那谁还敢为她效命啊?   不怪言烈看不起她,虽是一国之君,可也实在太蠢太毒了些。   她嫉妒玉伽烟、嫉妒言氏地位,可却从未搞清过,自己既不是玉伽烟的对手,除了言家也没有别的可以依靠。   有这样的君主,对臣子们来说,也是件痛苦的事。   *   是夜,言烈骑在马上疾行至一处山林。   一名头戴斗篷之人,正伫立在夜色之中静候着他。   “吁~”言烈勒马停下,盯着夜色中人,皱眉道:“你是何人?又为何约我在此一见?”   斗篷之人勾唇一笑,转身将兜帽取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   乌云散开,柔和的月光倾泻而下,慢慢照亮了来人的脸——赫然便是张庭之。   “言将军,久仰了。”   言烈微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你是谁?”   “你与二公主有旧,难道不知我是谁吗?”   言烈微微睁大了眼睛,立马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你是……灵抚的那位?”   “正是在下。”张庭之轻轻颔首。   言烈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你用二公主的名头约见我所谓何事?”   “不知言将军可曾听说,二公主因私自放跑你一事,遭到了贬斥。如今主帅之位已经换了人,整个萝阳大军之内,唯长公主玉柳儿马首是瞻。而二公主……虽贵为少君,却也只能向长公主俯首称臣。”   言烈瞳孔微微紧缩,急急道:“此话可当真?”   “这种稍加查探便能知晓的事,在下有必要骗言将军吗?”   言烈抓住缰绳的手微微紧握,眸色黯了下来。   他想,终究是连累了她吗?   那日街头偶遇,他本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她。可是听她无意间的一席话,他才知道原来对方也有跟自己一样的遭遇。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身在这朝堂旋涡之中,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选择。   言烈从小便没有与人说过什么知心话,他的特殊也让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有了“知己”的感觉。   他与玉珠儿畅聊了一整日,两人相逢恨晚,差点当场义结金兰。直到玉珠儿的小侍匆匆找来,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临走之前,两人还互相交换了信物。   他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是他被抓去了勇义军的大本营。   玉珠儿一开始并未认出他,可是因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熟悉感,她又只身来到了关押他的地方。   一番交谈之下,她很快就认出了他。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直跟她们斗得如火如荼的“南洛黑寡妇”,竟是一名男子!   身份被揭露,言烈不知如何面对。   玉珠儿则问他,当日为何要隐瞒身份,又为何明明有机会对她下手,却又放过了她?   言烈像是被扒光了衣裳,强忍着羞耻心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玉珠儿迟迟不语,言烈忍不住转头去看。   却见玉珠儿对着他一笑,道:“你既把我当做知己,那我也不能叫你失望。”   言罢,竟是直接叫人打开了他的手铐和脚铐。   看得出来她也是豁出去了,侧身让开直接便叫他走吧。   言烈惊愕不已,万万没想到仅凭那一面之缘,玉珠儿就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当时情况不容他多考虑,他只得深深看了玉珠儿一眼,在她的袒护下很快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言烈柔了神色。   这个傻丫头……   因有外人在,言烈很快就收敛了思绪,看不出情绪地问:“所以,你来找我干嘛?二公主被撤职,我又帮不上忙。你总不至于叫我再自投罗网,帮二公主戴罪立功吧?”   张庭之轻笑:“言将军说笑了,庭之只是想请将军帮个小忙而已。若是成了,二公主与言将军的燃眉之急,或可解矣。这等互惠互利之事,将军听了一定会喜欢的。”   言烈皱眉,不喜人卖关子。“你要说便快说,本将军没空跟你废话。”   “急什么,”张庭之微勾唇角,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是这样的……”   言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什么?你叫本将军帮你除掉玉柳儿?”   “这难道不是互惠互利的事?”张庭之犹如恶魔低语。   “只要你除了玉柳儿,那二公主便再没有任何阻碍。你可得知道,如今二公主虽暂为少君,但她的优势远远弱于长公主。长公主本就作为下一任女王被教养长大,她在军中的威望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消磨掉的。如今主帅之位被撤只是开始,你相不相信,待她二人回了王城,等待着二公主殿下的,就是被废!”   “被废”这二字实在冲击太大,听得言烈心里一紧。   他不由反驳道:“那玉柳儿冷面煞神一个,如何比得上二公主玉雪可爱?”   张庭之:“……”   树林里忽然一阵难言的寂静。   言烈不小心说出了心声,脸热得紧,幸好天晚了看不真切。   张庭之缓缓道:“你认为她好没用,萝阳王不这么认为啊。玉柳儿素来颇有心机,珠儿心思单纯,如何是她的对手?她一心把她当姐姐看待,只怕哪日被她玩死都不知道。”   言烈心里发紧,这话他倒是信。玉珠儿那般没有城府之人,确实在宫中难以苟活。   “将军其实不需要犹豫,有咱们的联手,这次行动必然万无一失。再者,除掉玉柳儿,也是为南洛除去一大劲敌。”   言烈不解:“此话怎讲?”   张庭之慢条斯理地抚着自己的指甲,“恐怕言将军还不知道吧?玉柳儿在军事上的天赋非常之高,不输于她的母皇。将军没有察觉,那是因为此前都是珠儿指挥,她没有用武之地。”   “将军可还记得让你们吃够了苦头的诸葛神弩和绳钩爪?这两样武器,便是她命人造出来的。不仅是这两样,她还有许许多多的秘密武器,只不过碍于消耗过大,所以暂时没有拿出来使用罢了。”   言烈面色大变,他当然记得那威力巨大的诸葛神弩跟攻城利器绳钩爪,他没想到那都是玉柳儿命人造出来的。   他不禁想起那日玉珠儿带在身上的“□□”,面色讳莫如深地问:“莫非……二公主殿下身上所带的‘□□’,也是出自她之手?”   张庭之一怔,脸色有些阴沉地道:“你倒是知道得很多啊。”   “不错,那正是她赠给珠儿的新婚贺礼。”   言烈深吸了口气。   此人不除,确实会是南洛的心头大患。   他掉转马头,留下一句:“本将军知晓了。”言罢,策马而去。   张庭之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   七月,沈初茉带兵向南洛发起突袭,对方却似早有准备,在行军的必经之路上提前设下了埋伏。   以沈初茉为首的勇义军英勇抵抗,与敌人在谷地浴血厮杀。南洛人数不敌,渐渐落了下风。言烈带一队人马突围,将身后穷追不舍的沈初茉引至一片采石场。   采石场荒凉偏僻、人迹罕至,似乎已经废弃良久,周围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山石。   行到此处,沈初茉心有所感,吩咐手下赶紧撤退。   轰隆隆的落石声响起,沈初茉转头去看,却发现已经为时已晚。   大批的巨石从高处滚落,人马避之不及,唯有被碾压成一滩血肉的结局。   一片马叫嘶鸣声中,巨石重重地碾过将士们所在的每一个方位,悠悠停止时,方才还鲜活的生命,只余一滩暗红的血迹。   粉身碎骨!   长公主及其手下亲随战死的消息传回,驸马南瑜当即陷入昏迷,一病不起。   随行太医诊断,驸马已时日无多。   没过几日,还在病中的驸马忽然失踪。众人遍寻无果,都道驸马定是不相信长公主死了,所以拖着病体出去找长公主去了。还有人说,定是长公主的魂魄,将驸马给接走了。   无论她们怎么猜测,南瑜失踪且找不到踪迹的事都是事实。   接连的噩耗传来,勇义军人心惶惶。无奈之下,玉珠儿只能在张庭之的帮助下站出来稳定军心。   沈初茉死了,她这位副统领顺理成章地成了正统领。   一番感人肺腑的演讲之下,本已对她失望的勇义军又重新接纳了她。   在这样的危机时刻,她们除了玉珠儿,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依靠了。   消息传回锦安,得知长女身陨的消息,玉伽烟跌坐在了凤位上,神情呆滞,好像一下子就被抽掉了精气神。   南相伏在地上,哭得老泪纵横,却还是劝解她道:“陛下,保重凤体啊!”   玉伽烟精明锐利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保养得宜的容颜,一瞬间仿佛苍老了不止十岁。   明初掩着自己的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整个大殿盛满了哀切。   许久,玉伽烟嘶哑地道:“都退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明初小心地替女王拉上门,抬头的一瞬间,却见女王身体佝偻,慢慢伏在了凤椅上。   明初眼圈又是一红,忙低头不敢再看。   谁也不知道,中年丧女的玉伽烟有多么悲痛欲绝。   他们只知道,女王闭朝半月,整日把自己关在殿中不见任何人。   就连她一贯最宠爱的小女儿、被她一手册立为少君的玉珠儿赶回来,都被拦在殿外不得而入。   听闻二公主跪在殿外整整一夜,膝盖都差点跪烂了,女王也没有出来看一眼。   如此跪了三天,最终等来女王的一道口谕。   却是褫夺她的少君之位,将她幽闭入府半年不得出的旨意。   她是在迁怒,怪玉珠儿没有护好她的长姐,怪她私自将言烈放跑,以致酿成大祸。   世人唏嘘,都道长公主不得圣心,可直到她死了,所有人才发现,二公主是半点也不及她在女王心目中的地位。   她若活着,知晓这件事,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   玉伽烟叱咤一生,从未为什么事情后悔过。   在她眼里,后悔这种情绪是最无用的。   可是今时今日,她是真的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派“玉柳儿”去沙场,后悔为什么要跟她怄气,后悔为什么要立珠儿为少君,后悔为什么要故意折辱她让她做副统领,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她活着的时候好好对她?还有——后悔出征那日她都没有好好看看她……   她们俩的母女情分,竟单薄至此!此一别,便是天人永隔。   她的柳儿,死在边境那种荒凉的地方,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可怜她临死之前也不知道,她的母皇原是准备把王位留给她的……   她带着所有的遗憾,在最好的年岁永远地离开了。   想到这些,玉伽烟就痛彻心扉!   人果然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   玉伽烟每日里吃不下饭、看不进奏折,脑子里一幕幕转着的,全是玉柳儿小时候的音容笑貌。   她甜甜地喊着“母皇”、颤巍巍地向她走来,仿佛她一伸手,就能接住她那小小的身体。   玉伽烟一张手,眼前的泡影又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了。   她又看到长大后的玉柳儿,端着一碗甜汤搁在桌角,熟练地柔声劝道:“母皇,看了半个时辰了,休息一下喝点汤吧?”   耳边仿佛传来箭射入靶子的沉闷声,玉伽烟转过头,少年玉柳儿站在殿中,搭箭拉弓,转头满是意气地笑问她:“母皇,女儿这一箭射得怎么样?”   玉伽烟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很少夸过玉柳儿。喜悦又敛起,只余心凉。   她想起那日,长女第一次跟她顶嘴。她不卑不亢地抬起头,眸中似有烈焰闪动。她说:“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母皇高兴。”   “女儿只是想成为母皇的骄傲,替母皇分忧。”   “是母皇想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我才会事事都对自己严格要求。谁让我天生就是玉家的长女?谁也不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这样活着,我从没有得选。”   是,是她逼着她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她把所有的严厉都给了她,把无处施放的慈爱都给了珠儿。   可到最后,她却没有立她为储。   站在玉柳儿的角度上来看,妹妹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心态平衡?   可玉伽烟生杀予夺惯了,不会同人解释,也不会认为自己错了。   她糟蹋了女儿的心……却还在暗中埋怨过,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再濡慕。甚至因为她坚持要娶南相家的公子而大发雷霆,好似尊严受到了威胁一般。   玉伽烟不承认自己只是在幼稚的嫉妒,同时也是在为女儿的疏远而心慌意乱。   她用两败俱伤的方式来应对,期望长女能先对她低头。   她那满腔无处可诉说的愁怨,终于再也没有机会可说……   她将永永远远地带着对长女的亏欠,一辈子活在遗憾中。   这或许,就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惩罚吧。   *   距离萝阳长公主玉柳儿身亡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女王玉伽烟命人带回了她的衣物,以储君之礼隆重地给她立了个衣冠冢。   但这件事,还并没有完。   女王开始彻查,当日长公主意图突袭南洛的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的。   若不是南洛事先设下埋伏,言烈焉能杀得了她能征善战的大女儿?   玉伽烟在萝阳的威慑可不是开玩笑的,她说要彻查,那就是把边境翻个底朝天也要查。   她执政四十多年,一双眼睛见识了多少波云诡谲,这事打眼一望,就知道是有内鬼在作祟。   让她揪出来到底是谁,她保证一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张庭之没有想到,好不容易除掉了沈初茉,本以为玉珠儿的储君之位会愈加稳固。却没有想到,玉伽烟连个照面都没打,直接褫夺了玉珠儿的少君封号。   那可是她唯一的女儿了啊!   他不明白,她现在这样闹又有什么意义呢,“玉柳儿”又看不到了。   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动的手脚,但他还是被玉伽烟的执着给吓得不安极了。   玉伽烟就像疯了一样,哪怕不知道到底是谁害的沈初茉,也还是每日在朝堂上找那些曾经弹劾过她的大臣们的茬。   她像是在为女儿讨回公道一样,不放过曾经欺负过她的人,也不放过自己。   二公主一党每日都过得苦不堪言,恨不得求神拜佛让长公主活过来。   她们都是女人,都看重子嗣,哪怕夺嫡也没有想过要让长公主去死啊!   整个萝阳最尊贵无匹的公主殿下,拢共也就两位而已。   少了任何一位,都是萝阳的损失啊!   张庭之冲进凉亭里,见玉珠儿大白天又喝得烂醉如泥,气不打一处来。   “喝喝喝,你就知道躲在府里醉生梦死!母皇罚你,你也不知道想想办法重获恩宠。整日就知道醉生梦死!”   玉珠儿懒懒地趴在栏杆上,打了个酒嗝,含混不清地道:“不喝酒干什么?反正我也出不去……”   张庭之现在是越看她越不顺眼,一点志气都没有,烂泥扶不上墙。   他急得就快上树了,她还在这里自甘堕落,帮不到他一点。   指望她能护住他,那就是脑子有包了!   未成婚前张庭之想着自己未来的妻主一定要精挑细选,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精挑万选出来,竟然就是这种货色。   亏他自诩清醒,以为会跟那些婚后不如意的男子们不一样,结果在婚姻大事上,他还是没能阻止自己跳入火坑。   到底没忍住,他问了一句:“那你就准备在府里待到死?”   玉珠儿站起身,一贯活力元气的脸蛋,布满了空洞和麻木。   “长姐死了,母皇不肯见我,我最亲最近的两个亲人都离我而去了。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庭之一顿,因这话被刺激起了一丝微弱的心疼。   “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吗?”   玉珠儿转过半张脸,低垂着眸轻声道:“你也走吧。”   张庭之缓缓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让我做女王,这样你就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后了。但是现在我已经废了,母皇不会再把王位交给我……”   “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她不交给你交给谁?!”她话未说完,就被张庭之粗暴地打断。   玉珠儿闭上嘴默了默,张庭之气得呼哧带喘,“你想丢开我门都没有!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这辈子就算是死也得跟你葬一起!”   张庭之未必是多放不下玉珠儿,他只是不能容忍自己被抛弃。   在他印象中,成婚后被妻主家抛弃的男子,是过得最凄凉的一群人。   他害怕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比失去贞操还怕。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离开玉珠儿回灵抚,哪怕就这么怨怼地过一生。   作者有话说:   (竟然忘记定时了!!)这个世界终于快完了,啊啊啊啊我终于要写完第二个世界了!激动动~   话说,其实我还没有想好第三个世界写什么,嘿嘿! 第50章   ◎咸鱼公主的炮灰姐姐(二十六)◎   因痛失爱女, 连带着把南洛恨上的玉伽烟发誓要灭了南洛,以祭长女的在天之灵。   为平息萝阳王的愤怒,南洛主动献上了“罪人”言烈。以期求得萝阳王的原谅, 让两国重修旧好。   言烈被南洛王用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万般无奈之下, 只能一柄长剑寻了短见, 叫南洛将自己的尸体献上。   他不可能去萝阳受辱, 也不能将亲人的安危置之度外。自我了断, 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结局。   南洛气数已尽, 言烈的死似乎拉开了乱世的序幕。   此后,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南洛都一直处于激烈的动荡中。各地群雄四起, 忙着分裂割据、扩大势力、招兵买马,谁都想还天下一片海晏河清,但又谁都不想眼见大权旁落两手空空。   为了各自的“欲”和“道”, 她们斗得你死我活。   这其中, 有一位姓沈的娘子, 尤其的出名。她自出世起,就不断吸引着世人们的眼球。不仅是在南洛国境内, 就是在别的国家, 她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   不管是执政的还是为官的,读书的还是过路的, 只要是听说过她的事迹的人, 都会啧啧称奇。   “这位沈娘子, 说来真是位人物!新历一千四百五十九年, 她忽然在汾南一个叫白水镇的地方冒了头, 带领当地被官府们欺压的老百姓们揭竿起义。要知道, 当时汾南已经连续三年大旱,百姓生活本就困苦不堪,当地镇守还加重了徭役赋税。后来白水镇爆发了一场瘟疫,镇守怕死,竟想将所有患病之人集中到一起活活烧死。”   “幸亏她的计划没有成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娘子如同天神一般降临,带着她手下一批异常悍勇的神兵护卫,将镇守派去的人全部就地格杀,解救了白水镇无辜的老百姓们。”   “此后,她又是安顿病患、又是上山挖药、又是打猎熬粥,还向大家普及‘防疫’知识,鼓励白水镇人齐心协力地度过此次难关!在她的一番辛苦之下,一群原本将死之人,竟生生活下了大半。且瘟疫真的没有扩散出去!无形中,又拯救了千千万万的子民。”   “这之后,白水镇的人就跟着她反了。沈娘子和其他搞起义的人都不同,别人是一朝翻身,要么得意洋洋沉溺享受,要么拉帮结派广纳贤士。她都不是!她干了什么呢?她带着手下的人挖土种地、围塘养鱼、广建屋舍、研制农具。”   “她的正君,模样赛过九天仙尊,经纶满腹博古通今,同样令人大开眼界地办起了‘男子学堂’,教男人写字、算账、做生意。而他的妻主沈娘子更令人震惊,不但支持他的所作所为,还专门为男子组建了一支军队,称之为‘解、放、军’!”   “启安大陆何时曾有过男人入伍的?可不是开天辟地古往今来的头一遭吗?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看好,男子那般柔弱,哪能上阵杀敌呢?让男人上战场,那不是慈悲,是残忍啊!就因为这,沈娘子被无数人文人墨客骂了个狗血喷头。就连其她的藩王,也在心里瞧不起,骂她是个连男人都依靠的软蛋。隐隐间,沈娘子成了众藩王中最不被看好的人。”   “可是啊,眼见着眼见着,跟随沈娘子的人是越来越多。势力范围扩张得是越来越大。随着‘解放军’胜仗越打越多、名气越来越大,人们这才明白,男子投军的好处。一来,男子无法生育,不像女子那样随时都有可能进入漫长的尴尬期,他们几乎是随时待命;二来男子虽不及女子力大,但经过一番系统的培训之后,他们也能扛起重刀,与女子厮杀。这世道常年对男子的压迫,使得他们比起女子来个性更坚韧,更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且沈娘子聪颖绝伦,制造了威力巨大的‘□□’和‘火铳’,供将士们使用。有了这些独门武器,不管是哪方的军队遇上‘解放军’,都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不仅如此,外人都听闻,沈娘子和其正君端方正直、治下有方,在她辖下的地盘,男子与女子地位平等、婚嫁自由。凡是对领地做出了什么贡献,都能获得一应的优待。且身世坎坷之人、名声有损之人、克父克母之人、生性怪异之人、身负冤案之人、被埋没之人,进了这里,都会被一视同仁。没有偏见,亦没有冷眼。人人相互尊重、互相宽容理解。足衣足食、阴阳调和、天下大同,这不就是世人吗所向往的世外桃源之所吗?”   “如今谁人不知沈娘子的名头,各地割据一方的藩王中早已没有能与她相提并论之人。每日都有无数人慕名前去,或想要投靠、或想要归顺、或想要效力。总之,沈娘子已经成为了南洛众望所归的新君主。大家现在都翘首以盼着她能早日夺得政权,让南洛国的子民都能过上好日子。”   老者的声音包含风霜,娓娓道来时油然而生一种厚重古朴之感。在场众人双眼亮晶晶,一个个屏气凝神地听着这对她们来说早已耳熟能详的故事。   她们喜欢听沈娘子的故事,无论听多少遍都不会腻!   “老爷子!再给我们讲讲沈娘子和她正君的故事吧!”   “对啊对啊!听说沈娘子成名后,无数未成婚的和已成婚的男子都想要勾搭她,但沈娘子一个也没搭理,还警告他们说,‘如有下次,逐出领地’,是不是真的啊?”   “沈娘子真的只有一位正君么?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痴情的好女人啊?”   “是啊,又聪明又美丽,还用情专一、洁身自好,这样的好女人,她正君到底是修了几世的福才能遇上啊!”   老者高深莫测地捻须而笑,“如果你们见过沈娘子的正君,那你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当配英雄。沈娘子和她正君,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听你这样一说,那我倒还真想见见了。究竟美到什么地步,才能让沈娘子心甘情愿只有他一人?”   “狭隘了不是,沈娘子的正君肯定是美貌与智慧并存,才能牢牢占据沈娘子的心啊!”   “听说沈娘子很讨厌花心滥情之人,在她的领地内,女子都不得一妻多夫,是也不是?”   “是啊,要我说这沈娘子真敢想,也敢做,启安大陆都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男子何时有过这般待遇?不但能读书习字,还能在外赚钱养家,有自由婚配的权利,在本人非自愿的情况下,谁也不能逼迫他嫁人,即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行。就算是嫁了人,如果过得不如意,男子也能提出和离。和离后允许再次自由婚配。女子不可‘一妻多夫’、不可‘婚内出轨’,不可‘家暴’,不可‘强迫男子’,这——就是沈娘子推行的‘一夫一妻制’。”   “嘶~这沈娘子还真是想法与众不同啊!那她领地那些女人,能受得了?”   老者“嘿”了一声,“你还别说,人家领地里的男男女女过得还挺好。男女之间互相平等尊重了,没有矛盾了,这日子自然就和美了。”   众人唏嘘:“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男子才会对沈娘子那么忠心耿耿吧,为了她就算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惜,所以‘解放军’才会那样英勇好胜。”   “他们可不是为了沈娘子,他们是为了自己。你想想以前南洛的男子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我敢说整个启安大陆都找不到比南洛更轻视男子的地方。”   “是啊,要不是这样,沈娘子怎么可能轻易就招到一批为她所用的男子军?若是日子过得下去,谁愿意放着舒舒服服的家不待,跑去参什么军啊!不要命了?”   “要我说,有些女子真的不把男子当人。沈娘子若能成事也好,等她做了王,南洛的男子的地位就能提高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出现男子入朝为官的现象。”   “那必须的啊!不说别的,就她现在的心腹,‘解放军’总指挥使周衡大人,以后肯定会立足于朝堂之上。只是不知道,沈娘子会给他一个什么官。”   “唉,真是羡慕这位周衡大人,走了狗屎运才能撞见沈娘子这样的人物。”   ……   被人羡慕的周衡,其实只是一个极其苦命之人。   他被嗜赌的母亲抵给了放印子钱的混混,混混当着所有街坊领居的面,把声嘶力竭的他拖走之后,他就成了混混的侧君。除了他,混混家中还有一个非常不好相与的正君。他虽是侧君,却被当成是丫鬟小侍使,稍有不如意就会被当成沙包拳打脚踢。   这便罢了,后来混混不小心闹出了人命,竟毫无道理地将他推了出去做替死鬼。最可笑的是,这明眼一看就有问题的说辞,那些前来捉人的官差却问也不问,直接拿了他交差。   周衡在被押送至官府的路上,整个人的精神世界都在快速崩塌。   他忍气吞声二十多年,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不管是喝醉了喜欢打他的母亲也好,还是把他当牲畜一样的妻主跟正君也好,他都是能避则避,避不开的就忍。他所求所愿的,不过都是想过几天太平日子而已。   但是现在他被完完全全地抛弃了……他终于明白,当他跌入谷底的时候,这个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拉他一把。   见鬼的世道,见鬼的朝廷,见鬼的三纲五常!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恶心坏了!   既然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他又有什么好继续忍下去的?   周衡忽然拨出了身旁一名衙役的佩刀,眼也不眨地抬手在她喉间一划。滚烫的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微微闭眼,这温度似乎透过皮肤传到了他的灵魂,让他的身体都跟着烧灼起来。   衙役完全没有料到,一名男子竟敢当街拔刀杀人,杀的还是官府中人。   街上一片尖声惊叫,行人四散奔逃。衙役们则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给惊得一时慌了手脚,身体的本能想逃,但理智却清楚一名持刀的男子根本不是她们这么多人的对手,她们应该合力将她拿下才是。   衙役们对视了一眼,很快就默契地拔出了刀。在周衡发狠地再次砍过来时,敏捷地躲过。   周衡平日拿得最多的都是菜刀和柴刀,何时曾与人这般不要命地打过架。他下手毫无章法,一把长刀在他手上,舞得像是一个孩童拿着弹弓试图攻击大人一样。   最开始被杀的那名衙役,吃亏就在并没有防备。现在衙役们都有了防备,人数和力量又远大于他,一旦发现他只是一只亮出爪子的猫,就能轻易抓住他的弱点。   周衡被一人一脚踹在腹部,猛地向后倒去,长刀也脱了手。   衙役们却还是没有停手,她们像是发了疯一般,狠狠地用着手里的长刀砍向周衡。锋利的刀刃只要挨着皮肉,轻易就能留下一道道血痕。   周衡痛苦地躲避翻滚,手哆嗦着去摸掉在地上的长刀。   他知道自己继续下去很可能会死在这里,但他眼里的那团火还是没有熄灭。就算是死,他也要反抗到底!   周衡终于摸到了那柄长刀,撑着满身血痕的身体站起身,逮着离他最近的一个衙役,嘶喊着朝她砍了过去。   衙役没想到周衡会疯到这种地步,而且他这种癫狂状态下,爆发出来的力量,竟连她都觉得有点抵挡不住。   周衡完全不管其她人的攻击,满心都只想先弄死眼前这一个。   一名衙役见他似是入了魔障,发狠地打算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周衡似有所感,危机时刻,竟毫无预兆地闪身一避。衙役的长刀直接插入了同伴的腹中,那人当即口吐鲜血。这般变故,让两人都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   周衡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这般敏锐的反应完全是来自身体的条件反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是天生习武的好苗子。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笑,神情怔忪的周衡被这声音吸引,忍不住转头望向了四周。   他以为整条街的人都跑光了,却没发现,临街一座茶馆二楼,一名女子凭栏而立,见此竟轻轻鼓起了掌。   “好能耐。”   女子容貌极盛,一张清丽芙蓉面,象牙白的皮肤光洁细腻,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上扬,端端一副犀利精明的狐狸眼。若不看这双眼睛,还会以为女子生了副观音相,可一对上那不怒而威的视线,又只会想到高高在上不可企及。   街上鲜血淋漓的画面似是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反倒闲适地对周衡道:“小公子,今日若你能活下来,我便收下你,让你做我的副手,怎么样?”   周衡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害怕的了,他直接问:“当你的副手,有什么好处吗?”   女子缓缓一笑,似盛开的罂粟一般。“让你自由,让你活得像个人,没有人敢再逼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教你武功,教你识字,教你怎么活下去。够了吗?”   周衡哈哈一笑,笑得眼圈都红了。“够了!”   连陌路人都知道,他只是想活下去,像个人一样地活下去而已!   若能活下去,他真的想过过那女子说的那种生活。   只是……   周衡看着街道尽头,正飞快赶来的一大批衙役,苦涩地笑了笑。   他抬起通红的眼,大喝一声,再度悍不畏死地冲向了包围着他的衙役们。   ……   回忆到此结束。   周衡站在小院外,看着沈初茉带着一帮孩子正在踢蹴鞠。那双让人望而生畏的狐狸眼此刻盛满了温柔,六月的暖阳也不及她脸上的笑容耀眼。   单单只是望着,就让人倍受感染。周衡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么柔和。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沈初茉忽然出现,一个人就杀了所有的衙役。   她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正如她所承诺的那样,让他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地活了下来。   他还记得那双温暖的手抱起他时的力量,那好像盖过了衙役的鲜血留在他灵魂上的烙印,让他回忆起就觉得颤栗。   她就像是上天安排的救世主,在周衡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顶时,安排她出现,给这个世界带来万丈光芒。   有她存在的地方,周衡才觉得有活下去的期望。   “诶,阿瑜!阿瑜!你也一起来啊!”沉浸在蹴鞠中的沈初茉对周衡的目光一无所觉,却在南瑜出现的一刹那就发现了他。   南瑜自从服用了沈初茉千辛万苦为她寻来的真龙芽之后,身体已经变得跟正常人一样康健了。再也不三天一小病,一月一大病。以前走两步就咳,走十步就喘。现在他每日跟着沈初茉晨起习舞,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健,整个人郁气消散,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真的活着。   听到沈初茉的话,他带上笑脸,十分愉快地就加入了“小学生们的蹴鞠战”中。两个大人混在孩子堆里,竟然没有一丝违和。跟一帮孩子抢球、传球,还玩得不亦乐乎。   周衡看着沈初茉踢球也不好好踢,一有机会就对南瑜搂搂抱抱,南瑜也是,为了阻拦沈初茉抢球,直接拦腰就把人箍住了。两人完全不分你我,任何人都能看出他们感情深厚。   周衡心中有一抹淡淡的苦涩,但很快又释然。   他清楚地知道沈初茉与他的距离,且心中更多的,是对沈初茉的一种崇敬。   生为男子,却有机会效力于这样的主君,如何不是一件幸事呢?   有了这些,又何必再耽溺于情情爱爱?   主君说过,任何人都值得被人全身心的爱着。所以任何不对等的感情关系,都是不必耽误的。这世上千千万万个人,总有一个灵魂与你相契。   主君已经找到了灵魂与她相契的男子,而他只是还没有找到罢了。   “主君。”   沈初茉听到周衡的声音,知道这是有正事要禀报,于是对南瑜说了一声,朝周衡走去。   “到书房去。”   周衡习以为常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   南瑜抬头看着头上的艳阳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君,淮王已经向我们投诚,她答应归顺,只要主君在成事之后,给她全家老小一条活路。”   沈初茉细白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漫不经心道:“她想通了就好,既然隐患已经解决了,那我们可以开始商量攻打王城的事了。”   周衡双眼放光,血液开始沸腾。   这一天,他们真是等得太久了!   沈初茉顺着窗外的天看去,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团乌云,将太阳完完全全地遮挡住。南洛国上方,风雨欲来。   *   “母皇,沈氏那边终于动手了。”   南洛国那边的情况,萝阳这边也一直关注着。   早几年她们就已看出,姓沈那位异军突起的草根英雄,才是南洛最有可能结束这场动荡的人。   正在盖玉玺的玉伽烟漫不经心道:“哦?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动手了?”   玉珠儿点了点头。   十年过去,曾经任性的小姑娘已经成熟了很多,眉眼间不见当年的稚嫩。   不成熟也没办法,母皇已经越来越老了,十年间鬓间添了许多白发。而她身为她唯一的继承人,只有她能为她分担一二。   那件事情虽成了她们母女二人心中的一根刺,但十年过去了,她们早已习惯不再去触碰它。   如此,平日里的相处,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表面上,时间似乎已经抚平了一切的伤痛。   “准备贺礼,新帝即位,我们作为邻国友邦,自当贺喜才是。”玉伽烟淡淡地道。   “是,女儿知道了。”玉珠儿点头接应。   南洛国内乱了那么长的时间,新王上位首要目标一定是休养生息,所以玉伽烟料想对方会接受她们的示好。   她们主动送上贺礼,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意思是上一任女王在位时结下的梁子,萝阳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   以萝阳目前的情况,也无心去打什么仗。   所以能握手言和,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她预料的那样,新的南洛王接受了她们的贺礼,还派人回赠了不少珍稀贵重的礼物。   玉伽烟对南洛这位新任女王的态度很满意,觉得对方知情识趣。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使臣颤颤巍巍地伏在大殿上,汗如雨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半天,她抖着嗓子出声道:“回、回禀陛下,南、南洛王有一事相求,想请陛下成全……”   “是关于、是关于南相的。”使臣偷偷抬头,觑向站在右前方的南相。   南相不禁皱了皱眉,十分疑惑,不知道使臣要说的与她有什么关系。   玉伽烟看了她一眼,替她问道:“何事,你说来便是。”   使臣一咬牙,想着早晚都包不住,豁出去道:“南洛王想请她婆婆去南洛做一做客,说是君后思念母亲,想请陛下成全。”   这话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但是众人都没有忘记使臣方才说与南相有关,联系上下文,难道是……?   整个大殿默了一瞬,想通其中逻辑之后又齐齐回魂。都齐齐看向南相,等着她答疑解惑。   南相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什么?南洛王的君后思念母亲,她想请陛下恩准她婆婆过南洛一游?这与她南海薇有什么关系?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嫁到了南洛?   要不是她确信自己没有失忆过,她都怀疑自己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了!   这南洛王,怎么乱认亲戚呢?!   ……等等,说到儿子,现在唯一不在她身边的,就是她十年前下落不明的幺子!   想到这里,南相嘴唇抖了起来,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当年长公主“玉柳儿”遭遇埋伏不幸牺牲的事情发生后,军营一片混乱。南瑜突然病倒,又突然失踪。这两个消息无疑叫南相和玉伽烟这两个做母亲的痛心又绝望!   可是她们远在千里之外,即使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也是鞭长莫及。   南瑜在消失之前,已经被太医诊断时日无多。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南相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样的打击下,他本就很难熬过去,更别说人还莫名失踪了。   遍寻无果后,几乎所有人都断定,南瑜已经凶多吉少了。不仅是南相,就连张庭之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南瑜的失踪,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反正在他心里,南瑜必死无疑,他失踪了也好,也省了他亲自动手。   但只是失踪,没有看到尸体,就证明一切还有可能不是吗?   南相本来没有抱什么期望,此刻听了使臣的话,却忍不住生出了巨大的期冀。   她快步走到使臣的面前,抓着她的双肩强忍着激动地问:“告诉我,南洛王那位君后,他叫什么名字?”   玉伽烟看到南相这幅样子,忍不住扶上了手边的凤头,微微倾身。   “你说呀,是不是叫南瑜?”南相焦急地道。   “南瑜?”听到这个名字,大臣们面面相觑。   很快有人想起来,“南瑜好像是……”是什么,她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   玉伽烟微微睁大了眼睛,忍不住站起身,紧紧地盯着使臣。   使臣在这样的压力之下,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南相怔了一瞬,随后露出了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   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知道儿子还活着更好的消息了。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玉珠儿,微微张大了嘴,喃喃道:“……没死?”   玉伽烟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长女的正君还活着,而且还成了南洛国的现任君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爱卿,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南洛国的君后,跟南相的幺子南瑜,究竟是何关系?你的意思是,柳儿的正君,他现在成了南洛国的君后?”   玉伽烟神情肃穆,气势逼人。   她等不及使臣回答,又把矛头调转到南相身上。   “南相,此事你当真不知?难道这十年间,你的儿子一次也未曾联系过你?”   南相声音募地停止,抬起泪眼望向凤位之人。   使臣一言难尽地抬起头,她知道玉伽烟是误会了,还以为南瑜给她女儿戴了绿帽子,所以才会这么不忿。   可她要是知道……   使臣不敢往后想玉伽烟的反应,但此刻她不说不行。幸好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再往后就没那么难了。   “回禀陛下,南洛国君后……确实与南相的幺子南瑜公子是同一人。且……”   “且什么?”玉伽烟急切地问。   使臣看了她一眼,鼓足勇气:“南洛国女王,名为沈初茉,十年前忽然在汾南白水镇声名鹊起,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只知道她有一队亲随,个个武功高强,似是行伍出身。沈初茉的正君南瑜与南相家失踪的小公子乃同一人,而她本人……臣此次有幸得见,她与十年前战死沙场的长公主殿下,长得一模一样!”   大殿忽然落针可闻,只剩使臣的话余音绕梁。   使臣痛苦地闭上眼,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想说,为什么要让她来承受这一切?   玉珠儿上前疾走了几步,眼眶不知何时憋得通红。她无措地抬头,只见玉伽烟失神地跌坐在了凤位上。   大臣们震惊之余,个个垂着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邻国新上任的女王,竟然是她们萝阳十年前被传死在战场上的长公主!这说出去谁敢信啊!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啊!   玉伽烟似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喉间生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嘶哑地问:“你是说,朕的柳儿没死……是吗?”   使臣深深地埋头,拱手道:“是,她让臣……代为向陛下问好。”   玉伽烟立时明白,南洛为什么会献上那么重的厚礼了。   ……原是,她女儿孝敬给她的。   开心吗?惊喜吗?玉伽烟只觉得一股熊熊大火占据了她全部的理智,让她暂时感受不到其它。   “她有没有说,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她没死却没有回来,还不声不响地去了南洛?”   使臣再度冒虚汗,有些怪沈初茉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回陛下,南洛王……殿下她说,当年是因为军中有人要害她。她察觉到后,因不愿与其撕破脸皮,致使陛下左右为难,所以干脆假死逃脱。南洛早已是日薄西山,待她掌控了南洛,那萝阳北方边境百年内都将安然无恙。殿下请陛下宽恕,原谅她的不告而别。她也是万般不得已而为之。”   玉伽烟眸如闪电地看向玉珠儿,玉珠儿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害你长姐!”   玉珠儿吓得跪在地上,哭道:“母皇,母皇明鉴哪!我怎么可能会害长姐呢?长姐说的人,必然不是我啊!”   “不是你,她有什么怕朕为难的?你最好赶快老实交代了,现在可容不得你狡辩。”不怪玉伽烟会这么快怀疑到玉珠儿身上,她想不通长女会因为知道了谁要害她,而选择假死远走。如果是玉珠儿,那就很好理解了。除了玉珠儿,换谁都说不通。   玉珠儿还是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母皇信我!”   “我就问你,你当时身在军中,就真的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   玉珠儿被她一说,忍不住快速思索了起来。大概人在紧张时,脑子就是比平常要活跃。她也在奇怪,自己怎么一点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不,还是有的。   玉珠儿忽然想起来,那时张庭之曾偷偷从她这里拿走过一件东西。   而那件东西,正与言烈有关!   若是张庭之从她这里拿走了言烈的信物,以她的名义去见了他,安排了后面的埋伏之事,那……   那长姐势必会以为,是她指使张庭之害她,只为了争夺王位。她不想姐妹相残,不想母皇左右为难,所以才会假死遁走。   真的是因为她?   想通此处,玉珠儿浑身被冷汗浸透,无力地跌倒在地。   ……   张庭之喝下一碗燕窝,正打算小睡片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快!”   “你们干什么!”   一队蓝翎卫飞快地冲进来,不等他皱眉发问,就干脆利落地拿住了他。   “你们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   “有什么话,等到了殿上再说吧。”   张庭之一头雾水地被拖上殿,对上玉伽烟含着冰霜的视线,心里打了个突突。   他忍不住转头去寻玉珠儿的身影,但没等他动,玉伽烟寒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打,给我狠狠地打!”   张庭之瞳孔紧缩,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既然玉伽烟问也不问直接就喊打,那势必一定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   “母皇!母皇息怒啊!儿臣犯了什么错……啊!”张庭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摁倒,一尺宽的板子重重地打下来,疼得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冷汗一下子就浸透了他的衣袍,他死死地咬住了牙,把所有的声音都憋在了喉咙里。   玉珠儿能清楚地听到板子重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她身体不停地颤抖,却始终没有回过头去看张庭之一眼。   玉伽烟冷眼看着,直到一炷香过去,张庭之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浑身是血,她才终于叫了停。   张庭之松懈下来,人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玉伽烟毫不留情,直接叫人一桶水波了下去。   张庭之生生被泼醒,脑子好半天都是懵的,身体的疼痛一瞬间回笼,痛得他一下子发不出声来。   玉伽烟歪头瞧着他,“知道朕今天为什么打你吗?”   张庭之抬起头,眼中的恨意再也掩藏不住。   玉伽烟满意地扬起唇角,“你不明白,那就让朕来告诉你。十年前,你偷了言烈赠与珠儿的信物,私下与他合谋,将柳儿诛杀在采石场,是也不是?”   张庭之瞳孔一缩,脸上的表情仿佛在问,玉伽烟是怎么知道的。   玉伽烟冷哼一声,忍不住在台上走来走去:“你真是好计谋啊!枉朕查来查去这么多年都没查到,没想到真凶竟然就藏在朕眼皮子底下!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你设计珠儿,朕就看出你不是个好的!早知道你这样胆大包天,就算拼着与灵抚交战,朕也应该将你送回去!”   张庭之知道今天是不好收场了,所幸不再伪装。事实上他装了这么多年,其实也早就已经累了。   “你终于知道了?但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已经晚了!”张庭之的声音十分虚弱,声线还带着颤,但他还是不遗余力地与玉伽烟对线着。   看到玉伽烟痛苦,他就痛快。   只可惜玉伽烟没如他所愿,讥讽一笑:“后悔?朕还应当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朕怎么会知道,朕的女儿那么了不起。竟然光凭自己一个人,就将整个南洛收入了囊中呢?”   张庭之听懵了。   什么女儿,什么南洛?   见他这样,玉伽烟反倒心中畅快不已。   她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日前南洛国新上位的那位女王,就是朕的柳儿!她早就识破了你,一直提防着你。战死是假,逃遁是真!她在南洛蛰伏多年,只用了十年的时间,就将南洛纳入了自己的囊中!张庭之,你以为你胜了?其实你连她的边儿都没挨着过!”   张庭之愣在了当场,嘴唇不断开阖,疯狂地喃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是她……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十年前我亲眼看到的!这绝不可能!”   玉伽烟也不知道当年的具体细节,但人活着,就是最大的证明。   不管张庭之怎么否认,此刻在众人看来,也只是困兽之斗。   “朕会给灵抚王修书一封,相信她在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必不会反对朕对你处以极刑。”玉伽烟轻轻颔首,自顾自地下了决断。   张庭之当然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一旦他母皇知道,南洛国现任女王是“玉柳儿”,那她就算想保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毕竟灵抚再强,也不是萝阳和南洛两个加起来的对手。   玉伽烟这是笃定她不敢有异议,所以才敢说要对他处以极刑这种话。   张庭之心中恨极,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还是败了。明明在灵抚,他是母皇所有儿女中最聪明的一个!如果他不是男儿之身的话,灵抚的未来女王应该是他才对!   但是为什么,他只是想要对付一个“玉柳儿”,却怎么都无法成功?   他隐隐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才对。   玉珠儿慌忙拜倒在玉伽烟脚下,泪眼婆娑地恳求道:“母皇,母皇,儿臣知道庭之他罪该万死,但是请母皇看在儿臣都面子上,饶他一条性命吧!求求你了母皇!”   玉伽烟听得怒火直冲天灵盖:“你住口!你还敢求情,你以为当年的事情你没有责任吗?要不是你与言烈勾搭在先,他哪里能偷到信物,如何能与言烈串通在一起!你的枕边人,瞒着你做了什么,你一概不知!你的姐姐为了你,宁愿流浪在外,有家不能回!你以为你是什么清白无辜之人吗?玉珠儿,他该死,你也一样该死!”   玉伽烟脸色红得不正常,越说到后面越口不择言。   玉珠儿从来没有被她这样疾言厉色过,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枉朕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拎不清!你到底知不知道,张庭之差点害死了你的亲姐姐!当年,他勾结南洛国刺客刺杀朕,你就装聋作哑当作不知道。现在知道他差点害死了你姐姐,你还是选择视而不见!玉珠儿,你到底有没有心?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人?一个男人,难道比你的亲生母亲、你的亲姐姐都要重要吗?”   玉伽烟扶着胸口,气得起伏不定。“朕当初真的是瞎了眼,竟选了你做储君!若是当初朕没有犹豫,直接就定你姐姐为储君,就不会有这么多腌臜事了!是朕的错,一切都是朕的报应,报应啊!”   玉珠儿脸色煞白,被这劈头盖脸的一番话责备得失了魂。   这些话藏在玉伽烟心里很多年了,今日她终于一股脑说了出来,但心里却没觉得多畅快,反而越想越气。   明初见她面色不对,上前扶住了她:“陛下。”   玉伽烟一张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众人大惊!   “陛下!”   “陛下!”   “陛下吐血了,快快,传太医!”   “太医!快传太医!”   “陛下,陛下您不能有事啊!”   朝堂上乱成一团,张庭之却看也没看,神色憎恨地盯着玉珠儿的背影,嘶声道:“玉珠儿!你凭什么在这里为我求情?你冷落了我十年,如今又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好人,你凭什么!”   他癫狂地乱喊:“我这一生都是被你给毁了!是你毁了我!你凭什么!凭什么在这里装好人?!”他眼中蓄泪,说不清是恨是怨,还是理不清的爱恨纠缠。   玉珠儿膝行的身形僵住,直到张庭之被拖下去,她还能听到他发疯似地喊着“玉珠儿我恨你”,似乎是想拉着她一同下地狱。   玉珠儿颤抖着捂住自己的双耳,无声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呢喃了多久,又变成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都是我……”   老天给了她至高的一个起点,她以为自己将顺遂一生,却不知道从何时起,身边的人和事就变成了这样。   仔细想想,似乎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不作为。   她是什么都没有做,但她真的是无辜的吗?   *   沈初茉站在高楼之上,看着万家灯火,心中感叹,人活久了果然什么事都能遇上。   谁能想到她一个二十一世纪奉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侦察连一等兵,有一天会在这异世成了土皇帝呢?   这么离谱的事,她做梦都没梦到过!   身旁响起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沈初茉侧头,是南瑜。   他径直捉住了她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分开五指,与她紧紧相扣。   沈初茉无奈地看着他,这粘人劲真的是越来越熟悉了。   自从离开萝阳之后,南瑜好似一日日放开了,不再端着,越发爱使小性子。   不过他的小性子,都是使在她身上,那也无伤大雅。   “现在萝阳一定一团乱吧?”南瑜悠悠开口道,“不知道那些人知道南洛王是你后,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沈初茉不由一笑,握紧了他的手。“你现在也坏得很啊!”   南瑜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不就是你要的目的吗?”   沈初茉莫名一笑。   曾经玉柳儿给了那三人自己所有最珍惜的情感,可是那三个人却让她成了最不被需要的那个人,她就是想让那些人后悔,曾经那么对玉柳儿。   她当然知道张庭之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老实下来,她对他的盯梢,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其实她早就不想待在萝阳这块地界了,死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每天与人斗来斗去,又有何意思?   就算是她打败玉珠儿成为了萝阳名正言顺的储君,那也是讨得了玉伽烟的欢心,让她心甘情愿给的。   但她不想讨玉伽烟欢心。   更何况,由玉伽烟给她的王位,就会受玉伽烟和她那一辈老臣们的桎梏。   沈初茉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就知道这里的社会制度是畸形的。   她若是想要做出改变,在萝阳恐怕很难施展。   所以她才跑到南洛,趁乱建立自己的政权,一切从头开始。   这样的好处,就是她想干嘛就干嘛,不会有老顽固跳着脚出来反对这个反对那个。   张庭之至死都不会知道,他的身边早就已经安排了她的内应。所以他想要做什么,她都清清楚楚。   当得知他和言烈的计策,沈初茉知道自己等的时机来了。   她将计就计,装作被巨石碾死,其实是和手下一起跳入了事先用炸、药炸好的坑洞之中。被压死的,其实是马匹而已。但那时已是一团血肉模糊,谁又能知道,死的不是她们呢?   何况也没有人认为她们能逃脱,因为炸、药这个东西,沈初茉一直隐藏着没有上报。敌人也不知道有这玩意儿的存在。   她既然早就有了逃离之心,又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手呢?   就连那日跟随她一同追击言烈的手下,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且愿意跟随她一生的精锐中的精锐。   她们假死逃脱之后,过不了多久她就把南瑜接了出来。   从此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虽然用了十年的时间,但因为每一步都稳扎稳打,所以最终结果还是和她预想的一样。   好在玉伽烟还年轻,身子骨硬朗,要是没等到她当上南洛国王就过世了的话,那玉珠儿就先她一步成王,这个世界任务就失败了。   在沈初茉登基之时,系统就已经宣布任务完成了。   不过因为沈初茉不愿意脱离世界,所以还在此停留。   沈初茉长叹了一口气,轻轻靠在了南瑜肩上。“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想做的了,只想和你好好地过完余生。”   南瑜眼神动容,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和她靠在了一起。   “我总感觉,上辈子就认识你。”   沈初茉忍不住绽开一个笑:“也许吧。”   “那你为什么,又跟我在这个世界相遇呢?”虽然知道对方给不出答案,但沈初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南瑜眸中一片迷茫,轻抚着她的头发,喃喃道:“那可能,是我舍不得你吧……”   沈初茉听到这话,心中颤了颤。   她抬起头,眼中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希冀。   “那……你下个世界,还来找我吗?”   南瑜笑了,“如果我知道与你在一起的方法,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追随你。”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沈初茉眸色渐深,幽幽道:“好,我等着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因为要日万所以晚了,好在还是顺利赶上了。接下来就是第三个故事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蠢姒会继续努力哒! 第51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一)◎   “恭喜宿主, 圆满完成第二个任务!”   南瑜寿终正寝之后,沈初茉召唤了系统。系统象征性地道了声恭喜之后,就人模人样地叹了口气。   “真是没有想到, 这个世界的男女主会走向这样的结局。”   是啊,在原本的世界线中, 玉珠儿善良天真, 张庭之一路护送她坐上王位, 两人可是感情甚笃, 几乎连架都没吵过。   谁知道沈初茉来了之后, 两人竟打出了一个BE结局。   若从原剧情上看,谁能看出他们之间有这样矛盾的性格冲突?   果然,人生太一帆风顺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然稍微遇到点挫折,就整个垮掉了。   “话说回来,宿主这次表现得真不错!你是怎么想到避开女主的事业线, 自己新建一条的?我看以后就照着这个思路一路通关下去吧, 能行!加油, 我看好你!”   沈初茉:“现在的打工人早就不吃口头表扬这一套了,你就没点儿实际的吗?”   系统咳了咳, “这……咱也不是隔壁商城类系统, 咱走的是一条自强不息、艰苦奋斗的路线。宿主,你可别想着薅羊毛占便宜, 你得自己支棱起来!”   沈初茉:“……”   好一个自强不息、艰苦奋斗, 系统是马哲看多了吧?   “宿主, 现在就要开启第三个世界吗?”   “等等, 我想问问你, 南瑜是怎么回事?”   系统无辜道:“宿主,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很多遍了。我真的不知道!既然宿主一心认定那是你的伴侣,那就是吧。只要宿主好好完成任务,你的一切我都不会干预。”   沈初茉沉思了一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样其实就很好了,她也没指望从系统这里得到真相,估计就连系统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吧。   “那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传送下一个世界吧!”   一道耀眼的白光在眼前吞噬一切,沈初茉睁开眼睛,又见到了熟悉的场景切换。   眼前的场景并不陌生,甚至熟悉得令人震惊。沈初茉坐起身,不敢相信,自己这是回到了校园?   “下面念到名字的,上来拿你们的试卷。”台上一名涂着大红唇、法令纹刻得很深的女老师,正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沓试卷。她面容冷肃,一看就是那种特别严厉的教师。   “成致威。”   “林楠。”   “徐涛。”   “许兵。”   沈初茉正出着神,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周琦。”   她一回神,站起来上台领自己的试卷。   就在刚才,她已经快速获得了这个世界的剧情,搞清楚了现在是什么状况。   周琦,也就是沈初茉,正当算从张老师手里接过试卷,忽然发现卷子扯不动。她抬起头,却见张老师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沈初茉心头一跳,一股熟悉的畏惧冒了出来,那是刻在原主身体里的本能反应。   “好好看看你这次的成绩,想想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张老师血红的大唇一开一合,冰冷的字句仿佛从地狱里传来。   沈初茉怔怔地拿到了自己的试卷,身形僵硬地往回走。   身后张老师仍然冷冰冰地看着她,那种目光仿佛冰刺一般,扎在她的头皮和背后,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回到座位。   每个世界,沈初茉都会拥有宿主的全部记忆。所以某种程度上,她们可以达成共情。   ……原来在原主的视角中,老师竟然是这么可怕的生物吗?   这真的是叫人头皮发麻,不身处其中是不会懂得这种滋味的。   沈初茉学生时代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学生,比较的怕老师。但是她作为一名优秀的三好学生,在老师那里得到的待遇一直都是如沐春风。   她从不知道,作为一名“差生”,还是一名有着社恐的差生,“老师”这样的社会正面人物,会给其心灵留下多大的阴影。   周琦,也就是原身。这辈子最怕的除了家里那个酒鬼父亲,第二个就是讲台上永远一副晚娘脸的张英爱了。   张英爱其人,对好学生冷酷,对坏学生更是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   她其实也没怎么骂过原主,毕竟原主只是成绩差,平时并不闯祸。   但她总喜欢用一双三角死鱼眼盯着她,冷冷地盯着她,盯得她起鸡皮疙瘩,盯得她头皮发麻,直到她抖如筛糠,恨不得钻回妈妈肚子里,她才施施然收回自己吓死人的目光。   老实说,她比电影里的女鬼都吓人!   沈初茉缩在桌位上瑟瑟发抖,共感了一会儿原主的恐惧。   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成绩,让这位灭绝师太露出如此恐怖的神情,于是悄悄展开了试卷。   试卷上一个大大的“9”,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   给她几个脑子,她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英语考九分的人。   一共就ABCD四个选项,除了作文,全是选择题。就算用脚考、掷骰子、ABCD乱填一气,也考不出这样的分数吧?   可令人欲哭无泪的是,原主不仅整张试卷都做完了,而且还是认真做的。   认真做的……   沈初茉深吸了口气,虽然知道这个世界自己拿的是花瓶美人的剧本,但这也太特么离谱了吧!   她都有一瞬间怀疑,原主是不是有什么智力障碍了。   可是没有,沈初茉很清楚,原主就是纯粹的成绩差罢了。   所以她十分羡慕自己班里那个学霸——   “吕乔乔。”   张英爱高声叫道。   前排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走上前,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试卷。   沈初茉抬头望去,知道那个马尾上别着粉红色蝴蝶结的女生,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了。   张英爱目露赞赏,勉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当然,以上都只是她自己的想象。在众人眼中,她只是眼神稍微没有那么有攻击性了而已,语气还算温和。   “不错,进步很大。”   吕乔乔看着试卷上“98”的分数,眸中闪过了一抹淡淡的惊喜。   这里就要说了,其实吕乔乔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学霸的,她属于后来居上型。   刚上高中时的她,成绩其实也是菜得一批,英语能考个三四十分就不错了。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忽然就“开窍”了。会主动请教老师,会自己主动学习,成绩在考试中一次比一次进步。   原本在班级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她,后来凭借着成绩的逆袭在学校一炮而红,吕乔乔逐渐成为了一中校园的风云人物。   别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忽然想通的,只有沈初茉知道,这是因为她意外绑定上了一个“学习系统”。   只要刷题,就可以赚取积分,从系统的商城那里兑换物品。   吕乔乔有了这个系统之后,一改咸鱼的本性,每日拿着习题册问同学问老师,刷题刷得不亦乐乎。   老师们见她游戏也不打了、小说也不看了、就连早恋的苗头也弱了许多,都对她表示很欣慰。   却不知对于吕乔乔而言,她刷的不是题,她刷的是副本里的boss,只要赚取足够的游戏积分,就能兑换皮肤、技能、工具,等等等等。   系统商城里那些神乎其神的玩意儿,可是真实存在的。   吕乔乔眼巴巴地看着,每天都想着买这个买那个,可不就有了刷题的动力吗?   别人的努力都是看不见的,她的努力是有经验值的。   原身周琦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她只是眼看着吕乔乔一步步成为了众人眼中耀眼夺目的“女学霸”,心中无比的艳羡。   吕乔乔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而她,除了长得好看,根本一无是处。   内心巨大的自卑时常将周琦淹没,没有人知道,外表看似沉默的她,内心防线逐渐在摇摇欲坠。   下了课,沈初茉抽出一面小镜子,想看看周琦这样“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课后的教室内外比菜市场还吵,高分贝的环境感觉能把时间都一起吞没。   没人注意沈初茉愣愣地举着镜子,坐在座位上发了好一会儿呆了。   她的亲娘老子啊!   沈初茉倒抽了口气,想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周琦这长相,简直比九十年代的港风美人们还要亮眼!美到这种程度,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自卑啊?   她居然一心认定,自己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哈喽?   Excuse me?   沈初茉无语了。   真的是,就算除了好看一无是处那又怎么样呢?至少她的美貌已经远远超过了常人啊!   周琦这傻姑娘,若能知道怎么去欣赏自己,原世界线中就不会那么悲剧了。   她太想要成为一名学霸了,她想像吕乔乔那样用成绩证明自己,想要变得有价值。   但是学习始终是她的弱项,不管她怎么努力,报多少补习班、熬多少夜,她永远都只能考出那么一点可怜的分数。   巨大的现实落差下,她承受不了打击,整个人都半崩溃了。再加上原生家庭给她带来的不幸,这个本该有着大好人生的女孩,生命永远地停留在了高考前夕。   沈初茉叹了口气,人总是喜欢羡慕别人,去追求一些对自己来说很遥远的东西。   渴望成为任何人,却唯独不想成为自己。   要让她来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周琦并不一定要跟吕乔乔一样,她同样也能依靠自己的优势活得很好。   对于学生来说,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也绝对不止是成绩。   只可惜,这个道理,原来的周琦并不懂。   因为从来,也没有人教过她这些。   作者有话说:   新世界开始啦!请大家继续多多支持!鞠躬!   感谢在2022-03-03 23:42:51~2022-03-07 21:2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龍澤羽 2瓶;我想吃鸡蛋饼、鉥栩湑歘壻、妖艳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二)◎   下课后, 沈初茉把英语试卷重新做了一遍。   她很久没碰过英语了,对这些单词眼生得很。   “周琦!周琦!帮我去买瓶水!”   沉浸在做题中的沈初茉压根就没有听到有人叫她,直到椅子被猛踹了一脚, 她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你干什么呢?”后座的男生脖子好奇地往前伸,发现她正在做的事, 顿时就乐了。   “九分?周大傻, 你可真是牛逼呀!哈哈哈哈哈!难怪师太刚刚那样盯着你, 估计心里都恨不得把你吃了。诶, 你还做什么做啊, 你再做它也不会变成九十啊!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去帮我买水,说不定我心情好, 下次考试就让你抄。”   换做是原主在这里,听到这捅心窝子的话,估计早就已经面红耳赤羞愤欲绝了。   然后沈初茉什么场面没见过, 她心里完全莫得任何一点感情。   后座这个张着嘴哈哈大笑的傻逼, 就是本书的男主——学霸校霸双重加身的顾天辞。   别问为什么学霸校霸都是他, 问就是没人能在装逼这件事上赢过男主。   顾天辞见沈初茉不说话,微微皱起了眉。   这时, 路见不平的女主适时一声吼:“顾天辞, 你少欺负周琦了!她爱做就让她做,凭什么成绩差的人就没资格学习?你要买水不会自己去买吗?再说了, 小卖部那么远, 周琦要是在上课之前赶不回来怎么办?”   顾天辞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到了她身上:“诶小辣椒你挺横啊!爷爷的事你都敢管, 是不是不想让我下次教你做题了?”   吕乔乔顿时像被掐住喉咙一般, 不敢出声。   她心中腹诽, 要不是因为系统, 她才不想找这个自大狂问题呢!   顾天辞掀了个白眼,目光落回沈初茉身上。   “周琦,你去还是不去?”   这样的事,顾天辞以前没少做。   他长得好看,肆意张扬,一点也不受规矩教条的束缚,偏偏成绩还无人能敌。   这样的人,周琦在他面前总是一幅低到尘埃的姿态。   顾天辞或许就吃准了她脾气软好说话,总是动不动就指使她干这干那。   周琦每次都不敢反抗。不仅是因为他个性霸道,还因为……她心里喜欢他。   是的,虽然顾天辞这个人恶劣得要死,总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伤透了一中一众少女的心,还总是人身攻击骂周琦笨,给她起绰号叫“周大傻”,但……周琦还是喜欢他。   可能人就是趋光的,周琦痛恨自己的一切,所以她喜欢上了一个跟自己截然相反的人。   沈初茉不想惯他的臭毛病,就说:“不去。”   顾天辞没想到“周琦”竟然敢拒绝他,桃花眼都瞪大了。   “你不去??你为什么不去?”   这话问的,好像拒绝给他跑腿,是件多么难以置信的事。   “我要做英语。”   “我不都说了下次考试借你抄吗!你还做什么做?”   沈初茉摇了摇头,“我要自己考。”   说罢,她直接转过头。   顾天辞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感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吕乔乔在旁边看笑话,悄悄给沈初茉比了个大拇指。 第二节 课下课,隔壁班几个男生过来找顾天辞,问他去不去打篮球。   顾天辞“啪”地站起身,跟谁赌气似的出去了。   沈初茉动也没动,还在看书。   打完一场篮球回来的顾天辞心情似乎舒畅了很多,又开始手贱地去戳沈初茉。   “诶,周琦,周琦,周琦?”   她不应他就一直戳,沈初茉烦得不行,“干嘛?”   “你怎么没出去看我打篮球啊?”   “……”   沈初茉一脸无语,“我要学习啊。”   “你还没搞完啊?”   “英语完了还有数学啊。”   顾天辞默了一瞬,“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学习了?”   沈初茉斜了一眼他,“我一向就这么喜欢。”   “我就搞不懂了,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学的?难道几何会比我打球更好看吗?”   沈初茉:“……”她恨青春校园文。   “你说呀,难道我在你心目中,还比不上一本习题册?”   顾天辞这话说得不高不低,奈何仿佛自带立体环绕音效,惹得后排那些本来没注意这边的男生们集体起哄。   “周琦,你说鸭,顾哥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本习题册?”   “周琦,我们顾哥这是委屈了,你看看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滚你丫的!”顾天辞佯怒。   沈初茉抬眸,见他似乎毫不在意被人这样起哄,心里有些不赞同。   不娶何撩?有些小男生就是喜欢瞎撩,撩得人家小姑娘心慌意乱了又不负责。   周围人都等着看她怎么面红耳赤,沈初茉却偏不想让他们如愿。   她挑起一抹甜笑,在众人明晃晃的视线当中语气轻柔地道:“当然是你更重要了!”   刚刚还闹哄哄的男生们忽然集体噤声,顾天辞也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愣愣地看着她。   沈初茉淡定地转回头,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   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接下来的时间里后面那片都很安静,顾天辞也没有再打扰她。   吕乔乔转脖子时不小心看到那个方向,被顾天辞吓了一跳。   只见他直愣愣地盯着沈初茉的后脑勺,眼神迷离,脸颊还有两坨可疑的红晕。   吕乔乔登时起鸡皮疙瘩,心想他不会是中邪了吧?   顾天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看到“周琦”朝着他笑,他就只有一个想法——周琦好漂亮啊!   周琦长得漂亮,他是知道的。不光他知道,一中所有的人都知道。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周琦的照片就被人偷偷传入了学校论坛,引来一大片舔屏的颜狗。   几乎是从那时起,周琦就被冠上了“校花”的称号。   但是周琦的个性怯弱胆小,出名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她被人堵在教室门口当众告白过一次之后,周琦吓得三天不敢来学校。   当时那场面,很多人都看到了。   来告白的是一个高年级学长,人长得挺高,呼啦啦来了一大帮亲友团,大嗓门一开朝周琦喊“做我女朋友”时,气势是有那么点吓人。   但谁也没想到,周琦能当场被吓哭。   还不是梨花带雨的哭,是真的精神崩溃后的大哭。   谁都能看出她心底的害怕。   那哥们儿当时就尬住了,可能有点想不通自己哪里吓人。   反正乘兴而来,最后讨个没趣悻悻地走了。   那之后,周围的人好像忽然对周琦失去了兴趣了一般。   尤其是在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后,论坛里讨论她的热情,也逐渐削减至不剩。   一中是市重点,里面的学生不论成绩好坏,都有那么点喜欢带着成绩看人。   学生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任你长得再漂亮,是个笨蛋也没人喜欢。   更别说,周琦怯弱畏缩,空有五官,一点气质也没有。   她每天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的,同班同学连跟她说句话她都紧张不已。时间长了大家都看出她是什么性子,一般没事的时候,都不会去“打扰”她了。   也就顾天辞是个混不吝,才不管周琦想什么,就看准了人家性子软好欺负,每天变着法地指使她做事。   也是周琦倒霉,谁让她刚好坐在他前面呢。   放学之后,沈初茉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一中采用“封闭式”管理,不管学生住得远还是近,都必须住校。   好在学校宿舍环境还不错,标准的四人间,倒是让人没那么难以接受。   周琦没有朋友,干什么都是独来独往。她回宿舍,舍友们也不会同她打招呼。   不过这种常态,反而叫她自在。   往常她都是默默做自己的事,尽量不发出声音,在舍友熄灯之前上床睡觉。若是要学习,就抱着书到图书馆去。她从来不会发出声音影响到别人,卫生永远打扫得干干净净,其实真的是一个很省心的舍友了。   沈初茉坐在整理得很干净的桌子边,盯着镜子里的脸发呆。   周琦的性格与她成长的环境有关,她一生都在否定自己,梦想是成为像吕乔乔那样优秀的人。   吕乔乔现在的成绩也只算中等偏下,她是在周琦的见证中,一次次飞跃式地进步的。   吕乔乔能通过努力发生这样巨大的改变,这让周琦心中火热,想着自己也行。   但是吕乔乔之所以能在短期内有那么翻天覆地的改变,源自于她有一个“学习系统”。通过学习就可以赚取积分,提高她身体的各项数值。   比如记忆力、领悟力这些。   而周琦,本身就不算很聪颖的人,学习方法只有一套死记硬背。她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下课又不敢去请教老师同学。更别说一到考试就各种紧张焦虑,轻则失眠,重则上吐下泻。   这样的她能在学习上取得的进步,显然是有限的。   有吕乔乔这样逆天的人做对比,周琦越发感受到了自己的失败。   她把自己批判得一无是处,在发现暗恋的男生也对吕乔乔青眼相加时,她更是感觉到了深深的绝望。   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吕乔乔一样优秀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潦草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可是,优秀的标准在哪里呢?   并不是只要成绩好,就算得上优秀。也并不是成绩不好,就一定不算优秀。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都不擅长学习,可是照样能在其它的领域做得很好。   周琦想要成为一名像吕乔乔那样的学霸,沈初茉却并不想照她期望的那样去做。   她想要向周琦证明,她本身也是一个优秀的姑娘。她也有别人所没有的、所羡慕的天赋,她并不是一无是处。   她不需要羡慕吕乔乔的。   作者有话说:   最近都是裸更,所以时间上有点晚了。   感谢在2022-03-07 21:26:16~2022-03-08 22:3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三)◎   沈初茉开始做起了Vlog博主。   这个想法看似突兀, 但却是她深思熟虑过后得出的一个最适合她目前的发展方向。   周琦的家庭条件很差,只有一个喝了酒爱打她的父亲,有点钱都被霍霍光了。   周琦经常在学校饥一顿饱一顿, 饿狠了就只能猛灌白开水。   所以她很需要钱。   可是目前的她,既没有时间, 也没有启动资金去做点小投资。纵观上下,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那张脸。   所以做Vlog博主, 是目前最适合她的一条路。   沈初茉并不认为靠脸吃饭有什么羞耻的, 就像有的人天生家庭条件就比别人好, 在同龄人都在穿回力、用诺基亚的时候,他们穿着几万块一双的球鞋、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水果手机。   上天赋予每个人的东西本就不一样,在眼馋别人所拥有的东西之前, 不妨先想想自己是否也有着别人所没有的东西。   悦纳自己,才是过好自己人生的前提条件。   因为学业的缘故,沈初茉暂时的活动范围还离不开学校这一亩三分地。基本上每天都是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   所以她的Vlog主要内容就是她在学校的一些生活日常。   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在干什么, 就算室友们偶尔看到她架着一个手机在自拍, 也只是在心里疑惑一番, 没有上去问过。   直到某一天,班里兴起了一则谣言。有人说, 周琦偷了李晓的钱。   其实也不能说是李晓的钱, 李晓是班里的团支书,所以每次的团费都是交由她在保管。   李晓本来是把钱夹在书里放在书包中的, 可某天上完体育课之后, 她回来打开书包, 却发现钱不翼而飞了!   李晓急得鼻尖冒汗, 把书包和桌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   可是没有, 还是没有。   李晓大哭一场, 最后没办法,求爸爸妈妈给钱她,自己把这个窟窿填上了。   其实到这里,一切都跟沈初茉没有关系的。   但坏就坏在,沈初茉新买了一个水果手机,正正撞在了因为丢失钱而神经敏感的李晓眼里。   李晓自从丢了钱,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   她做梦都想把那个偷钱的混蛋给找出来,每天盯着班里人发呆的时候,就会想到底是谁拿了她的钱。   那天好死不死,她看到沈初茉偷偷拿出了一个水果手机。李晓敏感的那根神经,忽然一下就绷断了。   “周琦”是什么情况,班里的同学就算不是十分清楚,但也清楚八九分。   只看她翻来覆去穿旧的衣服鞋子,那用到只有小拇指一点大还在用的橡皮,还有那小学时候才会买、已经掉了大半漆皮的文具盒,都可以看出这个白净女孩的窘迫。   更别说她还经常挨饿不吃饭,每次班里要交什么费用她总是拖到最后一个才交。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有钱买水果手机?   李晓直愣愣地盯着沈初茉看,只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她并没有在发现之后就嚷嚷得人尽皆知,但她心中的怀疑怎么都按捺不下去,并且越看越觉得是沈初茉偷了她的钱。   她先是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皱着眉,对她道:“李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不能对你的同学做出这种无端的揣测。”   李晓点点头:“老师,我知道的,我也不想怀疑周琦同学。但是这件事确实比较反常,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才来找您的。”   班主任沉默了一会儿,“你的想法我也能理解,这样吧,等下我叫周琦来我办公室一趟,你先回去吧。”   听到班主任这样说,李晓才紧张又激动地回到班级。   同桌悄声问:“你去办公室干嘛呀?”   李晓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做题的沈初茉,“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跟同桌咬耳朵道:“我跟你说你别说出去啊,我怀疑偷我钱的那个人,就是周琦。”   “啊?”同桌吃惊地看向她。“不能吧?怎么会是她?”   李晓又急忙“嘘”了一声,见周围人都没反应,沈初茉也没抬头,才又继续道:“我那天看到她用水果手机了,你说她那么穷,买手机的钱是哪儿来的?”   “这……”同桌也答不上来。看李晓那么坚定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有点动摇。   不会真的是周琦吧?   “那罗老师怎么说的?”   “等着吧,她说会找周琦核实的。”   她们这边正说着,班主任罗老师就出现在教室后窗那里,对里面喊了一声:“周琦,来我办公室一趟。”   沈初茉丢下笔,有些莫名地跟着她走了。   李晓和同桌目送她走远,神色都十分复杂。   同桌担心地道:“就算是她,她会承认吗?”   这个李晓也不知道,现在只能相信罗老师的办事能力了。   罗老师没有为难沈初茉,她先是简单地关心了一番沈初茉的学习情况,然后就问沈初茉的手机是谁给她买的。   从头至尾没有提起团费的事。   沈初茉愣了一下,但是对班主任关心这种问题也能表示理解,毕竟“周琦”的家庭情况,老师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解释了一下自己最近正在赚钱,买个好点的手机也是为了能更方便拍摄。   罗老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劝什么。   自己这个学生是什么情况,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劝人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后再去考虑赚钱的事,那就是“何不食肉糜”。   饿都要饿死了,还学什么学?   她叹了口气,柔声道:“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不要太累着自己,知道吗?”   沈初茉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点头道:“我知道,谢谢罗老师。”   “嗯,回去做作业吧。”   “好的,罗老师再见。”   李晓自沈初茉走后就一直心绪不宁,连作业都做不进去。   看到沈初茉没事人一样地回来,又继续做作业,她不由得纳闷了。   同桌戳了戳她:“晓晓,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不是她?”   李晓眉毛纠结到了一起,气鼓鼓地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不相信,怀疑是罗老师没问清楚。   下课后她又跑到办公室去问了一次,班主任跟她解释道:“我已经问过周琦了,她说那台手机是她自己赚钱买的,不是她。”   李晓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置信。   就这?   就只是简单问了一句?   就没了?   她要是偷了钱,别人问她她也不会承认啊!   李晓心中不由怀疑,是罗老师太好糊弄了。   周琦一个学生,每天都待在学校里,她哪里来的时间赚钱?   虽然罗老师说了一切到此为止,叫她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但李晓看着“小偷”近在咫尺,心里怎么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她手里没有切实的证据,也不敢找沈初茉对峙什么。只不过她心里几乎已经认定是沈初茉偷了钱,每日看她的目光都阴恻恻的,仿佛在看一个罪犯。   因为除了沈初茉,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是那个小偷。   在这样的情绪驱使下,李晓像当初跟同桌咬耳朵一样,又一点一点的把“我怀疑偷钱的是周琦”这样的话在同学之间传了出去。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不是周琦那她手机是怎么来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沈初茉买了新的手机。   还有不怕事的男同学上前戏谑地问她:“周琦,你这水果手机是谁给你买的?你爸妈吗?”   沈初茉隐约感觉他的语气有点奇怪,但是并没有多想,实话道:“不是,是我自己买的。”   “你自己?你不是穷得连饭都吃不起吗?哪里来的钱买手机?”   沈初茉脑子一轰,扫了一圈看着这个方向的人,脸色冷了下来:“我好像没有必要跟你解释吧?”   男同学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吧?周琦,你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了。”   沈初茉抓住了数学书的书脊,指骨用力,淡漠道:“你们都知道什么了?”   “李晓说,是你偷了她的钱。”   沈初茉看向李晓,李晓大惊,完全没想到会有傻叉这么大咧咧地把她说出来。   但她自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强自镇定道:“周琦,你就说,到底是不是你拿了团费?你说出来,我们不会怪你的。”   沈初茉气笑了,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成了班里的“小偷”了。   “我已经跟罗老师解释过了,手机是我自己赚钱买的,我没拿!”沈初茉把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李晓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说辞,她道:“你自己拿什么赚钱?你不是和我们一样天天都在这里上课吗,你哪儿有时间赚钱?”   要让她相信沈初茉有法子赚钱,那是不可能的。   其实班里大部分人都是活在象牙塔里的普通学生,他们被学校保护,但也被学校禁锢,活动范围有限,眼界不拓,每天的时间都被语数英政史地物理化占据,根本就不会往赚钱那方面去想。   家里人也不会同意他们去干除学习以外的事。毕竟家里辛辛苦苦地供他们上学,是指望他们多学点知识的,不是让他们去养家糊口的。   所以他们还真不认为,跟他们一样的同龄人真有什么赚钱的本事。   周琦是个什么人,班里大部分的人其实都不怎么清楚。   他们只知道她性格孤僻、沉默寡言,外加似乎特别的……穷。   因为不熟悉所以也就没什么信任感,再加上被生活逼急了的人总是比别人更豁得出去,说她是小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   沈初茉正想说什么,后桌忽然爆发一阵巨响。   顾天辞猛地一捶桌子,脖子暴起青筋朝众人吼道:“都他妈闹够了没!”   作者有话说:   好凉啊…… 第54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四)◎   “都他妈闹够了没有!”   教室里都被这一声给震慑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 顾天辞会突然爆发。   “她都说了不是她偷的,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个“你”,明显就是冲着李晓去的了。   李晓一个女孩子, 哪里受得了被人这样粗暴地大吼。更何况,对方还是赫赫有名的校园男神。   李晓当即就崩溃了:“我说的哪里不对了, 你干嘛这么凶!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问她几个问题而已。”   同桌和几个玩得来的女生看她哭了, 纷纷围过去安慰她。   顾天辞铁青着脸, 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碍于对方是女生, 他有气无处撒,于是狠狠踹了旁边桌子一脚。   一个瘦高的男生拉住他,“顾哥顾哥, 别生气,咱不和妹子一般计较。”   说着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管周琦干嘛, 咱只管看着就好了。”   顾天辞看了一眼自己前方的人, 不知为何就是没办法对她置之不理。   他不想看她陷入困境, 也不想她孤立无援。   于是他高昂起头,对所有人道:“周琦的手机是我送的, 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齐齐愣了一瞬。   但反应过来之后,觉得他这开脱未免牵强。   “方才周琦还说, 手机是她自己赚钱买的呢, 怎么忽然又变成了你给她买的?”   李晓的话, 引来了班里其他人的赞同。   沈初茉抚额, 她怎么感觉这个男主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就是我给她买的, 你要不服的话可以来找我!”   顾天辞还在嘴硬, 沈初茉已经听不下去了。   “行了,你不是问我靠什么赚钱吗,我告诉你。”   其实这事很好解决,解释清楚就可以了。沈初茉刚刚已经想通了,自己没有必要跟这群小年轻计较,她比他们活的时间长多了。   她只想安安静静读书,不想惹什么是非。跟班里人闹得太僵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要再相处三年。   听到沈初茉这话,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她到底会怎么说。   “这是我的个人账号,我平时会发一些生活视频,然后接品牌合作。这是我的收益,还有我提现的记录。”   班里人都瞪大了眼睛,一个个恨不得钻到手机屏幕里去。   他们懵懂地发现,沈初茉说的竟然是真的!   有手机的人都纷纷登入了社交平台,搜索沈初茉的个人账号浏览了起来。   沈初茉分享的视频内容很琐碎很日常,大部分就是她起床后到上学这段时间、还有放学后到上床睡觉的时间里做的一些事。   她每天的作息时间都很规律,起床后会先去操场上跑一圈,然后去食堂吃早餐,吃完之后找个地方读英语。   晚上放学之后先吃晚饭,再去操场上走一走运动运动。   回到宿舍后,她就会开始看书写作业,认真做笔记。   洗完澡之后,会认真护肤,然后准时上床睡觉。   其实画面都没有什么稀奇的,有很多风景对于一中的学生而言还很熟悉。   视频占比最重的内容,还是沈初茉坐在桌前认真写作业的加速片段。   班上看了的人都在想,就这也有人看?   抬头一看粉丝数,好家伙,都破万了。   网上这些人是有毒吧?   一个高中生每天吃饭写作业的视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没有上过学吗?   这个时候Vlog的风还不是很大,其实网上那些人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爱看这种东西。   为什么这种平淡至极的生活视频,他们能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有人悟了,他们可能就是馋小姐姐的颜。   欣赏美是不分性别年龄的,谁不喜欢看美人?美到一种境界,看她吃饭喝水、做作业打哈欠,他们都能看一整天。   网上的人很吃沈初茉在镜头下恬静温柔的颜,但是班上的人都已经无感。   他们看着手机里的视频,都对沈初茉“红了”这件事感到费解。   沈初茉有没有偷团费这件事,已经无人在意了。   本来也只是李晓一个人的揣测,沈初茉拿出“证据”,证明了自己有买手机的经济能力,班里的人也没有理由怀疑她了。   李晓没有想到,沈初茉竟然真的有钱。   她咬着唇,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站不住脚,干脆不说话了。   吕乔乔看她一眼,忽然道:“李晓,你现在是不是应该给周琦道个歉啊?”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都有点尴尬地觑向李晓。   李晓脸憋得通红,心里把吕乔乔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只能不甘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沈初茉注视着她,正色道:“希望你以后说话三思而后行,有的时候就因为你的一句话,别人就要承受莫须有的罪责。你有没有想过,这对别人会是多么严重的打击?”   原世界里周琦没有被污蔑过盗窃,因为她压根就没钱买新手机,所以别人怀疑不到她身上。   但因为别人随口一句话而饱受折磨的事,她承受了很多。   都知道她是个软包子,被骂了被欺负了也不会反抗,所以这些人有恃无恐,甚至把她的恐惧当成取乐。   她越是害怕人,人就越是利用她的害怕,让她更加抗拒着外界的世界。   李晓只觉得沈初茉是在教训她,甩下一句:“我还轮不到你教我!”然后就负气回了座位。   几个同学皱了皱眉,互相对视了一眼。   以前还觉得李晓这人挺好的,但现在一看她怎么这样啊?   “周琦,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帅!”吕乔乔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的“周琦”让她有些惊喜,以前唯唯诺诺的一个女生,现在竟然敢给自己分辨了。   还有一个人……   吕乔乔歪头,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顾天辞,没想到你对周琦这么上心啊,今天这出英雄救美唱得不错。”   顾天辞不知道是被哪个字扎到了,耳朵根红透了,看也不敢看沈初茉一眼,骂骂咧咧道:“滚你的!少在这胡说八道!”   吕乔乔冲他扮了个鬼脸。   沈初茉回过头,认真对顾天辞道了个谢:“谢谢你今天帮我,不过撒谎没有必要,我说了钱不是我拿的。”   顾天辞闷了好一会儿,才嘟嘟囔囔地开口:“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我只是想帮你。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凭他的个性能解释一句就算不错了。   不过他说完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周琦”不够信任,所以才会想也不想地撒谎说是自己给她买的。   顾天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件蠢事,忽然有扛着桌子连夜转班的冲动。   *   班主任罗老师并不知道同学们已经私下里“审问”了一番,等她进到教室后,一切看上去都还是那么的正常。   但实际上,关于沈初茉拍Vlog赚钱的话题,在他们之间还没有过去。   有些人实在好奇沈初茉的视频到底有什么魔力,于是去主页一个一个地翻。   然后看一点,就发现新的一点。   嗯,日出拍得挺漂亮的。   嗯,生活挺自律的,每天都起得挺早。   嗯,挺会收拾的,宿舍干净整洁。   嗯,字写得还挺漂亮的,笔记做得密密麻麻,看着很解压。   上课铃响,看了几个视频之后的同学,并没有什么心理波动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然后,听课,脑子里不自觉冒出刚才看的片段。   下课,犹豫了一会儿,又摸出手机继续看起来。   上课,继续听课。   下课,犹豫了一会儿,继续看视频。   最新的看完之后,心里忽然空了一下。   迟疑了一下,在右上角点了个关注。   “……”   他这是着了什么魔?   其实每个视频内容跟画面都大差不差,脸也始终是那张脸,但是该死的,为什么看了就停不下来了呢?   为什么,会从这种琐碎的生活视频里,生出一种很治愈、很解压的感受?看“周琦”认真生活的样子,为什么会一直想看下去?   最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会突然get到周琦的颜?!!!   周琦在一中,充其也就是个静态美人。见过她本人的人,都觉得她长得没照片上漂亮。   其实是她每天一幅苦相,低着头谁也不看,含胸驼背畏畏缩缩,在气质上大打折扣而已。   她其实是非常上镜的长相,眼眸明亮大大方方看着镜头的时候,不逊于网络上那些女网红。   对着镜头认真护肤时的样子,让人怀疑那么好的皮肤竟然是素颜?   从来没认真看过周琦的人,忍不住回头打量了对方一眼。   嗯,鉴定完毕,素颜是真的能打!   好吧,他为这些视频的神秘吸引力找到了理由——那就是“周琦”真的长得太太漂亮了!随便露露脸也能吸引一大群粉丝!   吕乔乔今天破天荒在黑板上做出了一道超纲的数学题,这对成绩还在中下游徘徊的她,是非常出人意料的事。   数学老师极力表扬了她,让她再接再厉,并让成绩差的同学向她学习。   然而吕乔乔郁闷的发现,班上的同学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数学老师称赞了她,可竟然一个听进去的都没有,班上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天辞的方向,却见他一只手放在桌下,神情认真,似乎在看着什么。   好吧,连他也没在听……   吕乔乔叹了口气,有些颓丧地趴在了桌面上。   作者有话说:   统一感谢还在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我这个人不善言辞,所以不怎么回评论(因为真的要想好久)但是每一条评论我都有看的!   感谢在2022-03-09 21:43:11~2022-03-10 22:5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 5瓶;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五)◎   沈初茉做Vlog博主的事, 很快就在学校论坛上传开了。   学生做博主本就很少见,更别说帖主发帖时,先说了沈初茉被怀疑偷钱的事, 一下子挑起了观看者的好奇心,随后根据叙述他们才知道事情有着那样的反转, 一个个都觉得很是新奇。   托这篇帖子的福, 沈初茉又出了次名。   个人账号也多了很多校友粉, 现在走在路上还会有陌生人跟她打招呼。   班上女生看到沈初茉的改变都有些艳羡, 对沈初茉的态度忽然就热情了起来。   沈初茉在她们期期艾艾的视线中, 明白了她们是想要像她请教做博主的方法。   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对于从没有踏足过的人来说,是困难重重且不得其门而入的。   沈初茉看她们这么关心,就说自己会出教程, 分享一下自己做博主的经验,到时候她们去看就可以了。   也省得她一个个的解释。   原本心里还很忐忑的女生们,听到这话已是十分感激, 纷纷夸赞沈初茉人美心善。   沈初茉被她们的浮夸汗颜到了。   其实她们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以前对“周琦”并不够友好, 所以现在有事相求,面对沈初茉就全无底气。   其实沈初茉做了什么呢, 她不过是在认真过自己的生活而已, 顺便利用空余时间剪剪视频赚点零花钱,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却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网络上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被这张脸吸引的, 所以主要还是因为周琦长得好看, 所以她的视频才会那么受欢迎。   周琦不知道自己距离她最想要的生活, 其实只有咫尺的距离——只要她从封闭自己的地方走出去即可。   *   吕乔乔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刷题刷得异常勤快, 让系统都有点诧异了。   之前的她虽然刷题也很勤奋, 但那是在她为了做任务的时候。一般来说,她只要能刚刚好完成任务就很满足了。   至于额外的加分,她并不是很着急。   这次,学校搞了次英语作文竞赛。虽说是竞赛,其实也就是布置一道作文题目让所有人在特定时间内写完,然后从中选出优秀的范文供其他学生欣赏和学习。   吕乔乔最近靠刷题得了不少分值,她在这次竞赛之前把分都加在了英语写作的技能点上,刚好够选上这次的英语范文前十。   整个班也就只有她和顾天辞两人的作文入选了,和顾天辞一起入选,让吕乔乔再次在班里狠狠地出了把风头。   毕竟能进入到顾天辞那个level的人,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且吕乔乔此前在班里的成绩也只算中下水平,这次的英语作文成绩,可谓是亮了一众人的眼。   吕乔乔有心跟顾天辞嘚瑟两句,回头一看却见顾天辞趴在自己桌上,凑到沈初茉耳朵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瞬间垮起了个批脸。   又来了,又在缠着“周琦”了!   顾天辞这段时间总是这样的,总爱围着“周琦”转。他盯着“周琦”的眼神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专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琦”反手一拳打在了他鼻梁上。   他痛得惨呼,可手拿开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似乎还挺高兴。   吕乔乔回身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本来想要和他分享喜悦的冲动也没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憋闷。好像属于她的关注,被别人抢走了。   顾天辞那个大笨蛋!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对“周琦”的心思。   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周琦……   不过仔细想想,顾天辞那傻逼从以前就喜欢逮着她欺负,也许他从那个时候就对周琦有好感了。欺负她,只是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力。   吕乔乔甩了甩头,强行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了。   与她无关,别再想了!   *   月末,学校放了一天月假,这天的学校外面总是会被堵得水泄不通。但哪怕是再堵,也不能阻挡学生们回家的热情。   沈初茉本来不想回去的,但有些东西必须得拿,所以这次放月假,她还是挤上了人爆满的公交车。   坐了半个多小时,又下车走了二十多分钟,沈初茉这才到达位于城中村的一栋旧楼前。   一楼的胖大妈看到她笑容亲切:“小琦回来啦?好久没看到你了。”   沈初茉礼貌地笑了笑:“婶儿好。”   胖大妈有些惊讶,连声“诶诶”,直到沈初茉进了楼梯也一直看着她。   周家这闺女她自认还挺了解,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没想到上了高中之后变了一些。   沈初茉循着记忆走到了二楼一单元,她落在门前的脚步有些沉重。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用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扑面而来一股难闻的霉味,像是多久无人居住了一般。   周大才确实不常回来,也难怪这房子仿佛跟荒废了一般。   沈初茉看着满地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还有吃剩的外卖盒子,没多管,捂着鼻子进了自己房间。   反正她平时住校不常回来,臭就让它臭吧,熏也熏不着她。   她好不容易得一天假期,可不是为了回来给周大才收拾屋子的,怕他没这么好的命。   房间里,沈初茉四下打量了一下。   这不到6平米的小房间,就是周琦无数个日夜蜷缩舔伤的密闭空间。   外面那个男人给她带来的恐惧,让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锁在了这里。她踏不出去,别人也休想进来。   在周大才喝醉了酒在家里耍酒疯的时候,她最想要的,是一把锁。能锁住这扇门,不让周大才有机会伤害她、能让她处于安全范围内的锁。   这把锁,存在于她的想象之中,挂在她的心门之上。   沈初茉躺在床上,学着周琦那样,把自己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闭上眼,她仿佛能够感受到这个女孩的孤独。   “嘭”“嘭”“嘭”几声巨响,沈初茉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张丽!你给老子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门外的敲击声还在持续,伴随着男人粗声粗气的喊叫,在这个夜里分外扰人。   沈初茉神色冷了下来。   外面那个大喊大叫的男人,就是周琦的生父周大才了。   听他那大舌头的声音,就知道他八成是又喝多了。   他口中的张丽,是他老婆,几年前就已经跳楼自杀了。   可他喝醉了酒,不知今夕是何夕,还以为是张丽又故意把他关在了门外,不让他进去。   “张丽,我数三二一,再不开门别怪老子揍你啊!”   如果是周琦在这里,听着这话不知道会有多害怕。为了不让周大才继续扰邻,沈初茉还是过去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周大才醉得浮肿、眼睛充血的脸出现在眼前。他不算特别魁梧,身高跟周琦差不多,但是喝多了手劲真不是一般大。   “终于开门了啊……”他拖长了调子,一开口就是扑鼻的酒气,脚一抬便往地上栽。   沈初茉闪身避了一下,不过他只是大幅度晃了晃,最后还是站稳了。   站稳了之后,他抬起醉醺醺的眼,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嗯?怎么是你,你妈呢?”   “我妈死了。”沈初茉冷漠地说。   周大才眉头紧皱,伸出大掌扣住了沈初茉,嗓音如雷:“是她让你这么说?是她让你说她死了?”   “哪儿呢?死哪儿去了?张丽!”他像个神经疯子一样,到处在家翻找,把地上的垃圾踹得到处都是,“张丽你出来!你知道你是故意躲我的!你个死女人,你别让老子抓住!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沈初茉放在身后的手缓缓捏紧,一股无名的愤怒在她胸膛里横冲直撞。   她的手里还捏着刚才开门前拿着防身的东西,是一个铜制的小佛人摆件,有点重量。   周大才找不到人,又把目光锁在了屋内唯一喘气儿的人身上,目眦欲裂地问:“你妈呢?”   “我说了,她已经死了!”沈初茉一字一句地道。   “你放屁!”周大才指着她的鼻子,怒道:“你跟你妈一样,都是贱人!都合起伙来蒙骗我!”   “老子……老子……”他四下乱看,随手捡了个玻璃瓶,瞪着眼道:“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沈初茉终于目露凶光,咬着牙举起小佛人冲了上去。   死吧人渣!!!   一楼的胖大妈从听到周大才砸门开始就焦急不已,嘴里不停地碎碎念:“这砍脑壳的讨债鬼,怎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今天回来了!”   “这一听就是喝多了酒,完了完了,小琦要遭殃了……”   她老公不耐地翻了个身,咕哝道:“你在那里叨咕啥,还睡不睡了?”   胖大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天花板:“这怎么睡得着啊!”   胖大妈的老公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被子,泪眼婆娑地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着急什么。闹腾个半小时,等他没力气了就好。”   胖大妈一时无言,忍不住抬头望向了天花板。   大人打小孩这种事,在她们这片城中村并不少见。有些家长,把孩子当牲畜一样大,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   这种事情不好管,就算警察来了也只是口头教育一番,其余邻居就更不会多管闲事了。   但胖大妈今日不知怎的,想到女孩对她露出的那个明媚笑容,她还是忍不住爬上了二楼。   作者有话说:   沈初茉:死吧人渣!!!(举起小佛人)   感谢在2022-03-10 22:59:02~2022-03-11 21: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鉥栩湑歘壻、我想吃鸡蛋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六)◎   胖大妈才刚上到二楼, 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呯呤哐啷声,走到一单元门前声音更是清楚。   胖大妈急得团团转,不停拍门:“大才啊, 大才你收着点,别把孩子打出毛病来了。”   “差不多得了, 你听见没?再闹我要叫居委会的来了啊!”   “琦琦, 你听得到吗?琦琦, 你给婶儿开个门啊!”   回答她的是屋里白热化的动手和咒骂声, 到后来还听见周大才失去理智的一声怒吼:“老子杀了你!”紧接着就是酒瓶碎裂的声音。   胖大妈吓破了胆, 赶紧把左邻右舍都喊了出来。听到屋内有酒瓶碎裂的声音,众人也怕真的出什么事情。   一帮人急惶惶地把周家门锁撬开,原以为会看到周琦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画面, 却没想到门推开,倒在地上的却是周大才。   他趴在一堆碎玻璃的旁边,地上还有散落的垃圾, 家里一片狼藉。   沈初茉撑着电视柜, 勉强站立, 她呼哧带喘的,一看就是经过一番搏斗后的精疲力尽, 连撑在柜子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星期一, 沈初茉带着满脸的淤伤面无表情地往教室里一坐,所有人都默默消音了。   只是一天不见, 这个最近在学校里名声很是响亮的女孩, 脸颊微肿, 上面的指印清晰分明, 嘴角有淤青, 手臂和腿只要是露出来的地方, 都可以看到可怕的青紫。   这幅惨状,出现在少女白璧无瑕的肤色上,不禁让人想入非非。   沈初茉现在到底只是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女高中生,与一名喝醉了酒的成年男子在力量上还是实力悬殊。   所以在打斗的过程中,她不可避免地被周大才按着挨了挺多打,不过周大才比她更惨,头上缝了几针,腿也断了一条,没一两个月好不了。   她就是拼着一口气,自己好不了也绝对不让周大才好过!所以只要有还手的机会,她都是往死里下狠手的。   反正就她现在这力气,给周大才开瓢也造成不了什么致命伤害。   倒是能让周大才长长记性,别以为她现在还是好欺负的。   她也不怕别人知道,她被渣爹家暴了。做错事的是周大才,该被唾沫星子淹死的是他。没有受害者反而自卑自厌的道理!   沈初茉就这个样子坐了没多久,班主任就来把她喊出去了。   顾天辞迟到了,晃晃悠悠地从后门进来,习惯性地先看向他前桌,结果没在座位上看到人。   好在几个玩得不错的男生一看到他就七嘴八舌地把刚刚那事说了。   顾天辞有点懵,正好沈初茉这时回来了,他转头一看,即使已经被提前告知过,那一瞬间他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看到沈初茉脸上和身上的伤,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升出了一股暴戾之气。   “谁干的?!”他疾言厉色地问。   沈初茉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问这个干嘛,我说了你就去给我报仇吗?”   “你就说谁干的!”顾天辞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弄死把沈初茉搞成这样的人。   “我爸。”沈初茉淡淡地道。   教室里竖起耳朵的人都倒吸了口气,看向沈初茉的目光不由带上LJ了点同情。   顾天辞默默运气,恨不得把沈初茉那个渣爹给剁碎!   其实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意外,一个女高中生如果受到伤害最可能来自哪儿,还不就是来自于身边。   要么是家里,要么是学校。   如果是学校还好说,不说老师,就是顾天辞现在都会冲过去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但是对方是沈初茉的父亲……这事连老师都很难插手。   顾天辞想了想还是觉得气,就问:“你爸现在在哪儿?他为什么打你?”   “喝多了。”沈初茉先回答了他第二个问题,又回答第一个,“在医院。”   顾天辞:?   “在医院?”   “他被我打断了腿,头上缝了几针。”   顾天辞:“……”   其余同学:“……”   草!这是个狼人啊!   她爸爸家暴她,她就把他打进了医院。   难道说,周家家风如此?   顾天辞深吸了口气:“他要是再打你,你就找我。”   沈初茉打量了他一眼,半晌,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你。”   她现在脸青一块红一块,并不好看,但顾天辞还是被这个笑容弄得心跳如擂鼓。   吕乔乔原本是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上课的。她投稿的杂志稿过了,杂志社寄来了样刊和稿费。本来是打算带到学校来小小地炫耀一下的,结果才踏进教室就看到教室里气氛不一般。   她自然也看到了浑身上下惨不忍睹的沈初茉,在这种气氛下,她哪里还好意思把自己的稿子拿出来。只能是默默收进了书桌,和大家一起关注着沈初茉。   顾天辞那番发作她自然也看到了,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他还真是对“周琦”上心啊!如果也有一个人这样对她该多好……   吕乔乔忍不住多看了沈初茉两眼。   从以前她就觉得“周琦”漂亮,现在更是如此。哪怕她现在鼻青脸肿,但吕乔乔该死的还是觉得她好有魅力!   皮肤在红痕的映衬下更白了,那些伤口在她身上反而有种凌虐的美。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遭受了这样可怕的事情,她还可以表现得如此坦然?   让人又心疼又佩服的。   从她把爸爸打进医院也可以看出,她性格有多么坚韧。别人伤害她,她就以牙还牙地打回去。不会被打垮,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影响到自己。   吕乔乔忽然生出了一点羡慕,羡慕沈初茉那闪闪发亮的人格魅力。   她看着系统面板上的“颜值”和“魅力值”这两大类别,有些失神地想,不知道她把这两个加满会有怎样的改变。   加满后的“颜值”,能不能和“周琦”一较高下?   *   顾天辞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给顾宇打了个电话:“叔,你能不能帮我查个人?”   顾宇拧眉,“查谁?”   “你不是在学校上课吗?又闹什么幺蛾子?”   “我们班周琦的爸爸,”顾天辞顿了顿,“没闹幺蛾子,我就是想知道他的身份。”   “周琦男的女的?她爸爸跟你有什么关系?”顾宇问。   “她爸爸家暴她!”顾天辞抬高了音量,“叔都不知道,她被她爸爸打成什么样了,脸上手上都是伤。”   顾宇语气没什么波澜,“哦,所以呢?”   “叔,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难道你的良知都被资本给腐朽了吗?”顾天辞假装痛心疾首,“听到这种事,你居然可以这么冷漠?难道你就不觉得我们应该帮帮她吗?”   顾宇沉默了两秒,“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周琦是个女的吧。”   顾天辞:“……”   他沉重道:“是。”   “你喜欢她?”顾宇直接挑明问。   顾天辞支支吾吾了一阵,别别扭扭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长得很漂亮很好看,是我们全校最好看的女生。而且她温柔又文静,虽然对我有点凶凶的……但是她性格特别坚强,哪怕是被爸爸打了也没有掉一滴眼泪,还反而把她爸爸给打了。她平时还靠自己挣生活费,跟我一样的年纪,但是比我独立多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她,反正我觉得她很特别。我会忍不住逗她,看到她受伤就特别生气,特别想保护她!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顾宇:“……”   “真的小叔,你要是认识她,你也一定会喜欢她!”   “行了,你安心上课,这事我会处理的。”顾宇说完,挂了电话。   他视线落在办公室的某一点,手指在桌上轻敲了敲,喃喃地念着:“周琦?”   沈初茉不知为何眼皮跳了跳,顾天辞恰好从外面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以后我保护你!”   沈初茉:“???”   顾宇很快就得到了沈初茉的资料,得知她母亲在几年前跳楼自杀,她父亲是个酒鬼,被工厂辞职后就一直在家无所事事,经常动手打她之后,不禁挑了挑眉。   更令他惊讶的还在后头,前一天她回去之后跟父亲发生了争斗,她被她父亲打得浑身青紫,但她父亲也没好到哪里去,人已经进医院了。   顾宇按了按额角,顾天辞可真会挑人喜欢。   这件事情他不好插手,一来他和周琦非亲非故,出师无名,二来周大才再怎么样都是周琦的法定监护人,他又不可能让这对父女永远都不相见了。   不过……给周大才找点麻烦,让他没有空去找周琦麻烦,这还是可以的。   对付这种从头烂到根的人,顾宇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解决了周大才的事,接下来就要解决侄子早恋的问题了。   其实他本人并不想插手小辈们的私人感情,但是谁让顾天辞有个激进的妈。他怕他那位好大嫂知道了“周琦”的存在,直接冲到学校去找她。   到时这个本就活得艰难的女孩,说不定又得吃一番苦头。   顾宇下了班之后,就让司机载自己去一中一趟。   沈初茉受了伤,被班主任提前放回去休息,她一路上都在想接下来的计划,没有注意到学校里开进了一辆玛莎拉蒂。   黑色的轿车降下了车窗,顾宇眯了眯眼,确信路上那个低着头走路的女孩就是侄子说的“周琦”无疑了。   他也没有想到刚好会这么巧,一进学校就碰上了她。现在还没有到放学的时间,路上的人少得可怜。顾宇也就正好可以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大大方方地打量她。   顾天辞怎么说来着?   说她漂亮,温柔又文静,性格坚强。   顾宇看着她垂头走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似乎也没有特别坚强。   不过那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道红杠是挺碍眼的,那周大才得是什么品种的畜生,才会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沈初茉走神之间察觉到有人在注视她,她站定脚步,敏锐地回过了头。   顾宇没想到会被发现,挑了挑眉,干脆对司机说了声。   司机很快从车上下来,走到沈初茉面前,对她道:“小姐,能不能请你上车一趟,我们老板想见你。”   沈初茉偏头打量了车里的男人一眼,迟疑地问:“你们老板是……”   “我们老板是顾氏集团的顾总,你应该听说过吧?”   顾总?那不就是顾天辞他叔叔?   沈初茉有着周琦的记忆,周琦暗恋顾天辞,对他的家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顾天辞是顾氏集团的皇太孙,但是他爸爸并不在顾氏工作,反而是在帮他老婆的娘家打理家业。至于顾氏,现在是他叔叔在管。   顾天辞他叔叔找她干嘛?   沈初茉怀着好奇,上了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   车里的男人矜贵优雅,一双长腿被西服裤包裹着交叠在一起,十分的禁欲。   当他抬起一双桃花眼看过来时,沈初茉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不知是那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孔触动了灵魂,还是灵魂因跟他靠近而战栗。   沈初茉抓住了门把手,眼睛有些发亮地盯着眼前的人。   她在看着顾宇的同时,顾宇也在打量她。   隔近了看,五官确实长得挺不错。可惜了,生在那样的家庭。   “你叫周琦?”男人先开口打破沉默。   沈初茉抿了抿嘴,点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顾天辞的叔叔。”   “不错,”顾宇道,“顾天辞跟我说了你的事,你放心,你爸爸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   沈初茉:“???”   虽然不知道顾宇做了什么,但她“哦”了一声。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顾宇有些诧异,不过一想到她从小在怎样的生活环境下长大,就释然了。   估计是一早就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才会第一反应就是这样问吧。   心里忍不住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他道:“我可以在你高中毕业后把你送去国外留学,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初茉就猜到了他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事,很冷静地问:“什么条件?”   “如果顾天辞跟你告白,你别答应。”   沈初茉:“……”   沈初茉:“???”   因为太过无语,她脑子里冒出了许多荒唐的猜测。最离谱的是,她以为面前这个人看上自己了。   “我这是为你好,”顾宇脸不红,心不跳,一点也没有斩断侄子红线的愧疚,“你和顾天辞不合适,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他说的是认真的,像沈初茉这种复杂家庭长大的孩子,心情都比较敏感。她应该被全身心接纳她的人呵护宠爱着,用余生来治愈她童年的伤痛。   顾天辞的母亲太强势,控制欲旺盛,顾天辞根本护不住她。他俩要凑在一起,指定碰个遍地鳞伤。   顾宇觉得,沈初茉应该找个更有责任心和担当的男朋友。但是他不会跟沈初茉解释那么多。   他说得认真,沈初茉听得却很黑线。   要讨论一件事物客观存在的必要性,前提是这件事物已经存在,不然就叫无中生有。她和顾天辞,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顾天辞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很喜欢你。”顾宇直言不讳。   顾天辞在他耳边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废话,他听着其实就是一句:他喜欢周琦。   “是吗,我不知道。”沈初茉冷漠脸。   顾宇觉得她的反应有点意思,“你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有吗?”沈初茉不承认,“我确实不知道他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只是把他当普通朋友。”   顾宇差点想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这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又被一句“跟他有什么关系”给压了下去。   他对自己感到莫名其妙,回过神顺着沈初茉的话道:“是吗?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沈初茉挑眉:“你就为这事而来?”   顾宇没有做声,表情在说:不行吗?   沈初茉闭上嘴,往他的方向凑近了点,笑吟吟地道:“我想知道……你说他不适合我,那你适合吗?”   ……   前排司机恨不得自己聋了。   现在的女学生都怎么了?怎么了?   都这么热情大胆奔放的吗?   虽然他们顾总很帅,又年轻有为,可能是她平生仅见的大富豪。但是,也不用这么饿虎扑食吧?   再年轻有为,他们顾总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年龄差距摆在那儿,这小姑娘说冲就冲了?都不带扭捏一下的?   顾宇望着这忽然送上门的桃花,喉头咕隆了一下。   沈初茉想起自己现在堪比调色盘的一张脸,嘴角向下耷拉了一点。   顶着这样一张脸招摇过市了一整天的她,此刻忽然恨不得冲到医院再给周大才几拳。   尼玛的叫他坏她好事!   她忽然有些不自信了,不敢再开口。   顾宇看着突然又退回去的她,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   “我说的送你出国是认真的,你回去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有需要尽管找我。”借着这件事,两人好歹是交换了手机号码。   沈初茉一刻也不想多待,打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顾宇觉得自己八成是老了,越来越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心思。   前一秒还在对他言笑晏晏,后一秒就避如蛇蝎。难道就因为他沉默了那么几秒钟,伤她自尊了?   沈初茉回到宿舍,对刚才发生的事仍然耿耿于怀。   好不容易和顾宇相遇,没想到初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   她拿出镜子看着自己的脸,emmm真是惨不忍睹。   回想她刚刚就是用这张脸凑他那么近,更是窒息。   算了算了,有什么事都等她养好脸再说吧。   反正人就在那里,又跑不掉。   沈初茉开始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她原本做生活博主就只是为了过渡,其实她真正想做的是美妆博主。   只不过因为前期她没有什么启动资金,买不起供她练手的化妆品,所以才暂时做了生活博主。   现在她手里有了一点钱,做美妆博主的事就可以准备开始了。   第一世她的身份是女明星,对化妆并不陌生,甚至通过化妆师们给她上妆的特殊手法,对化妆比一般人有更深的体会。   但她到底不是专业的,如何找出适合自己的风格也需要慢慢摸索,所以她开始做大量的功课。   首先看其他美妆博主的视频,学习她们的上妆技巧,分析她们的解说风格和个人定位,甚至还有剪辑手法。   然后她还专门学习了怎么拍摄、怎么打光、怎么剪辑。   看完一些博主测评过的产品觉得不错的,她也会买回来自己试用。   最后分析了一下现在比较有名的几个美妆博主她们靠什么吸引眼球,再结合自身的实际,反问自己可以靠什么吸引眼球。   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她接下来要抓的个人定位。   现在的她想要报班学习专业的化妆技术还有点困难,等到她上大学之后有了空闲,又攒了点钱,就可以去化妆培训学校报班了。   沈初茉对她的未来已经做好了详细的规划,所以她每天一沉浸下来就格外认真,一点也不会因为担忧明天、担忧未来而迷茫惶恐。   她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只要好好做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就好。   无论是当兵、还是当明星、还是做美妆博主,沈初茉都是确定了一条路就不会轻易动摇的性格。   或许这就是系统为什么会选上她的原因。   只有心中真正有信念的人,才能依靠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人生。   *   顾宇自那天回去之后,总是忍不住下意识地看手机。一开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直到他脑子里不停地回想起沈初茉。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忙于工作没顾得上谈恋爱,以至于别人只不过对他说了一句调情的话,他就回想个不停。   这么做实在有些没意思,他很快就把脑子里的杂念抛除,把心放在工作上。   直到周日侄子回家,他从他手机里看到了熟悉的人,那个被他刻意屏蔽的人才从脑子里跳了出来。   “这是什么?”   顾天辞一抬头,才发现是他那个寡言少语的小叔,正端着个茶杯一脸高冷地问他。   “这个?”顾天辞指了指手机,“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周琦啊。”   “她现在在做美妆博主,化妆化得可好了。你看,漂亮吧?”少年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都有一种迷之自豪感。   他看着面前的小叔,又心生一计:“小叔,不如把她签到你们公司怎么样?”   顾宇眼珠子移到他脸上,冷漠道:“你倒是会打算盘,借花献佛借到我头上来了。”   顾天辞嘿嘿直笑,“我就是这么个建议,建议。”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小心被你妈知道,没你好果子吃。”顾宇一开口,就是老冰棍了。   顾天辞的心窝子里像是倒进了一堆数九寒天的冰渣子,顿时就不笑了。   “叔,你要是我叔,你就别告诉我妈。”   顾宇慢悠悠喝了口茶, “我肯定是不会说的,但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保不齐她自己就发现了。”   他指了指顾天辞手里的手机。   顾天辞脸上阴晴变换,最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决定,退出了正在观看的页面,还顺带把App也给卸载了。   顾宇默默地看着,端着茶杯施施然地回了书房。   在桌边坐定之后,他掏出了手机,下载了侄子刚刚卸载的App,找到了他刚刚正在观看的那位美妆博主。   一边观看视频一边慢悠悠地喝茶,姿态好不悠闲。   沈初茉经过了一番练习之后,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妆容画法。她现在正在慢慢从生活博主朝美妆博主过渡。   像她这样的在校女高中生,是不允许带妆进教室的,所以她一般都是晚上回宿舍了才录美妆视频。   停了几天的更新之后,她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被粉底一盖更是看不出什么。   顾宇终于看到了她本来的面目,心道果然还是这个样子比较顺眼。   不过要说跟她之前有多大的差别,在他心里也没有。   他只是看不惯沈初茉脸上的伤,但沈初茉化不化妆、化怎样的妆,他觉得都差不多,都一样很好看。   三十几岁的老处男,没意识到自己对一个跟自家侄子一样大的女孩产生了危险的好奇心。而对一个人心动的开始,往往就是源自于好奇心。   沈初茉脸好了之后,就想着怎么挽回在顾宇心目中的形象。不过因为她平时都待在学校出不去,假期少得可怜,所以她一直也没有空去实施这件事。   不过她加了顾宇的好友,打算曲线救国。   顾宇的朋友圈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特别的高冷。   他发朋友圈的频率很低,而且都是为了例行公事一样感谢某某来参加了什么活动、对他们公司做出了怎样的支持之类的。   沈初茉忽然就想起在车上那次的相见,他矜持又淡漠,说话漫不经心,却又直切主题。   想着嘴角就不听使唤地勾了起来。   感觉每一世,她都在重新认识他。   也确实如此,成长环境不一样,造成的性格跟思想观念都天差地别。   但是沈初茉还是想要靠近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和他相拥。   她给顾宇发了条信息:「在干嘛呀?」   顾宇没回。   她又自顾自地道:「星期六我们要开家长会,顾叔叔你有空吗?」   顾宇终于回了一句:「有事?」   沈初茉盯着这两个字,笑笑。   顾宇敲着桌子,眼睛盯着手机页面。   其实沈初茉发第一条消息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不过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因素,他忍到了她发第二条才回。   这样不会显得他很急切,很不值钱。   「有空的话,来替我参加家长会好不好?」   顾宇忍不住凑近了看这句话,对她这离奇的请求感到费解。   她,这是在邀请他,代替她出席家长会吗?   转念一想到她家里的情况,他又觉得理解了几分。   周大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估计替她出席家长会的人都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现在活蹦乱跳,也不见得会来参加什么家长会。   顾宇手指轻点:「为什么请我?」   「顾叔叔,非得我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吗?(脸红. JPG)」   顾宇呼吸一紧,她这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沈初茉下一条消息蹦了出来:「初次见到您,我就觉得您特别亲切。」   「就好像……毛主席给我的感觉一样。」   顾宇:“……”   他莫得表情地看着这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   毛主席?   她可真会打比方。   「呵,是吗?」   「嗯嗯,毛主席是我最爱的男人。」   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爱钱呢?   顾宇看到这句话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她这是拐着弯地在暗示自己吗?   「咳咳,我是天辞的叔叔,恐怕不方便替你参加家长会。」   沈初茉早有预料,她不过是借个话题跟他聊聊罢了。   「好吧……我就是问问,我会跟老师说明不参加的。老师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应该会理解的。」   顾宇看到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样可以吗?」   沈初茉想了想,「其实我从小到大的家长会都是我一个人参加的,没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老师估计都习惯了。」   她这样一说,顾宇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在家吃早饭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陈茹一句:“嫂子,天辞他们学校的家长会是什么时候?”   陈茹诧异地看他一眼,“这周六啊,怎么了?”   “哦,那天我正好没什么事,跟你一块儿去吧。”顾宇状似漫不经心地道。   陈茹愣了又愣,不明白顾宇这是哪门子的心血来潮。不过他要去,她当然也不会拒绝。   很快就到了周六。   前几天考了期中考试,为了对上半学期的成绩做一个总结,才会有此次的家长会。   吕乔乔这次带父母参加家长会可谓是红光满面,这次期中考试,她班级进步了十一名,年级进步了八十名,是属于老师家长会要重点表扬的人。   这才高一,吕乔乔这样的成绩未来可期,老师当然是希望她继续保持,一鼓作气再创佳绩!   吕乔乔的父母从来没有在家长会受到老师这么热情的夸赞,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摸着闺女的头一个劲地夸她做得好。   吕乔乔忽然觉得,那些令她头疼欲裂的题刷得值得。过去她得过且过,父母惟愿她平安快乐,对她学习上也没有太大要求。   所以她从不为难自己,想学就学,想玩就玩。   但她没有想过,原来她取得好成绩这件事,会令父母这么开心骄傲。   原来在辛苦之后获得收获,她心里会这么充实快乐。   吕乔乔回头看了沈初茉一眼,沈初茉这次考试也进步了,按理说也是老师大力跟父母夸赞的对象。但此刻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无人问津。   跟她相比,父母都坐在身边、一家其乐融融的吕乔乔简直幸福太多了。这种时候吕乔乔就不羡慕她了,反而还露出了一点同情。   她的目光越过沈初茉,又落在了后座顾天辞的家长身上。   这次的家长会,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顾天辞的家长。   他妈妈跟他小叔一出现,就好像名人莅临红毯一般,自带的那股气势压倒了一切,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顾宇双腿交叠,手搭在膝盖上,漆黑的眼珠落在前座的女孩背上。   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背脊挺立,在个个都有父母亲人陪伴的学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整场家长会,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因为无人可以交流。   顾宇看着她忍不住想,她现在在想什么?   “额……那位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坐到前面来?”温柔的班主任期期艾艾地开口,有些不好意思。   顾宇回过神,发现她是在对他讲话。   “因为我们接下来要进行一个小游戏……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暂时充当一下周琦同学的家长?”   陈茹和顾天辞都忍不住看向了他,顾宇深吸了口气,勉强克制住暗喜,轻咳道:“可以。”   班主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太好了,谢谢你。”   沈初茉垂着头,嘴角若有若无地上扬了些许。   身旁传来一阵椅子移动的声音,沈初茉转过头,顾宇一身挺括的西装,正眉目沉静地看着她。   她回过头,好一阵没说话。   顾宇其实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抬头直愣愣地望着黑板,没有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衣服下摆被人轻扯了扯。   回过头一看,就见沈初茉正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她笑得很甜,是那种漾着蜜的甜,好似看到他便十分开心。   她小声问:“你要看一下我的成绩单吗?”   顾宇一愣,心中不自觉软了软。   他轻轻点头,从沈初茉手中接过成绩单时,无意中和她的手相触了触。   他一顿,低垂着睫认真看着成绩单。   “这个数字,是你进步的名次吗?”顾宇指着旁边用红笔写出来的数字问。   沈初茉点了点头。   顾宇盯着看了一会儿,纳闷道:“进步名次这么高,那你以前是有差?”   沈初茉:“……”   她成绩差真的对不起哦。   “我以前,全年级倒数。”   这下轮到顾宇:“……”   “故意的?缺考了?”   “不,我认真做的。”   “……”好吧。   许久,沈初茉听旁边人叹了口气,她侧头,脑袋上忽然落下了一只大手。   顾宇无奈的表情似乎带了点纵容的味道,揉了揉她的脑袋夸道:“考得不错,进步很大。”   沈初茉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心里忽然被一股暖暖的情绪充满了。   家长会圆满地结束,顾宇走出教学楼时,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   「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家长会。」   他抬起头,教室走廊外,沈初茉站在暖阳下,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顾宇忍不住也笑了,这丫头虽然考倒数但还不算太蠢,知道自己是为她而来。   陈茹见顾宇上车,余光往他那儿看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他脸上带着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啊?”顾宇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听到这话又恢复了以往的严肃,“没事啊,我笑了吗?”   陈茹满腹狐疑,总觉得他最近怪怪的。   家长会之后,沈初茉跟顾宇之间的距离自然而然地拉近了。两人在微信上面的聊天慢慢变多,不再像初次聊天那般生疏,倒像是相识已久的好友一样。   「早上好啊顾叔叔!」   「早。」   「预算四块,小笼包和米粉,我吃什么好?」   「小笼包吧,你上学快迟到了。」   「好吧,那就听顾叔叔的。」   「再加一杯豆浆。」   「你请客吗?」   「我请。」   「好耶~^_^」   ……   「顾叔叔在干嘛?」   「开会。」   「啊,那我不打扰你了。」   ……   「顾叔叔在干嘛?」   「看文件。」   「顾叔叔好辛苦哦~给你泡杯咖啡(咖啡. JPG)」   「噗……」   「?」   「没什么。」   ……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雨,顾叔叔记得带伞哦。」   「我从来不带伞。」   「啊,也是。你都是直接开车进地下车库的吧?」   「嗯。」   「那……小心着凉,记得添衣。」   「……嗯。」   ……   「顾叔叔你看我新发的视频了吗?」   「……没。」   「你为什么不看?我不重要是吗?比不上你的文件是吗?你别说了我不听我不听!」   「……我现在看。」   ……   「顾叔叔~」   「你为什么总这么叫我?」   「你不姓顾吗?」   「……不是。」   「你不是叔叔吗?」   「……」   「好吧,我懂了,你嫌叔叔把你叫老了。那我以后叫你……顾哥哥?」   「……」   「……」   「算了,你还是叫叔叔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开始都是沈初茉先挑起话题,她在网络上总有生活中没有的活泼。顾宇很享受和她每天这样闲聊几句,既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也能打发时间。   因为两个人都很忙的缘故,所以并不是一直都在聊。如果对方暂时没有回复,他们都会先去做自己手头的事情,这样反倒相处得很和谐,谁也不必巴巴等着谁。   开始只是空闲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渐渐的每天聊得越来越多,彼此之间说话也越来越放得开。   到后来顾宇无聊了也会先问沈初茉——   「在干嘛?」   「吃饭了没?」   「起床了没?」   「上课了没?」   他发现自己每天无聊的次数越来越多,想起沈初茉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以前他总认为谈恋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有意想接近他的女人,总是会费尽心思地寻找话题,但顾宇总是兴致缺缺。   现在他忽然明白,原来两个合拍的人之间,是不需要费心寻找话题的。原来只是聊聊每天吃什么、做什么,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作者有话说:   顾总在女高中生织的情网中沦陷了,迷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日万!感觉自己棒棒哒! 第57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七)◎   在和顾宇保持联系的同时, 沈初茉也没有忘记正事。   她每天都花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去练习化妆,室友们看着她不断地尝试各种产品,卸了又化、化了又卸, 笔记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大本,不禁在心里咂舌, 这人是真的有毅力。   看见了她努力过程的人, 都深知她的不易。她每天起得最早, 早餐都顾不上吃就先剪片子。晚上睡得最晚, 一遍遍地练习化妆, 给自己设计造型,再加上还得兼顾学习,她熬起夜来更是玩命。   同一个宿舍的人, 根本就不知道她每天几点睡的。反正她们都睡着的时候,她还没有睡,她们起来的时候, 人已经醒来很久了。   没有看见她努力过程的人, 却觉得她赚钱好似很容易。只要对着镜头画一个妆而已, 多轻松啊,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都不需要。   可是作为一个学生的她, 却已经提前一步实现了经济自由。   还在学海中苦苦挣扎畅想着未来的人, 渐渐便有些不是滋味了。   如果大家都是一样的平庸,那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平, 但是当一群还在龟速慢跑的人中间, 忽然出现一个“弯道超车”选手, 那被她甩在身后的人, 心中自然愤愤不平。   沈初茉的“开挂”, 在他们看来是“作弊”。大家都是一样的学历, 连进入社会的资格都还够不上,凭什么你就能比我们强这么多?   就因为你有一张好看的脸吗?   那可真是不公平啊!   长成什么样是老天爷给的,凭老天爷给的又不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吃柠檬的人有很多,尤其以沈初茉班上一个叫文伯香的女孩子。   文伯香是班上的文娱委员,长得其实很秀丽,喜欢在脑袋上别着两个糖果色的发卡,经常听说班上某某男生喜欢她。   在班里人的认知中,文伯香还挺受欢迎的。   但是谁也不知道,文伯香竟暗暗地嫉妒着沈初茉。   她第一次包不住对沈初茉的恶意,是在看到沈初茉连续几天收了一堆快递之后,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对沈初茉道:“周琦啊,你现在可真是有钱了,以前连饭都吃不起,现在却在网上买个不停。但是你这么乱花钱是不是不太好啊,你爸爸不是在外面欠了很多债吗?”   沈初茉手一顿,无声地看了她两眼。   她记得她做博主的事传开之后,这个女生还跟别人一起来向她请教了怎么做博主的方法。   后来她在个人账号出了两篇教程,分享了她自己是怎么成为一名博主的过程。   后来听说有不少女生想要效仿她,这个文伯香似乎就是其中一个。   后来她还请教过沈初茉几次,说自己的视频发出去都没人看。   沈初茉看了她的视频,觉得她有点过于爱表现了,特别喜欢全脸出境,小表情不断。沈初茉给了她几点建议,又说刚开始做账号没有人看是很正常的,但是只要坚持输出高质量的视频,就会慢慢涨粉。   后来文伯香就不找她了,估计是觉得沈初茉说的都是一些套话,实际一点帮助都没有。但是沈初茉又不可能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做,再者她也不一定听。   沈初茉能感受到文伯香掩藏在笑容下的小敌意,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心思还太浅,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也当不得真。   或许等她大了,她就会为今日狭隘的自己而感到羞愧。沈初茉什么都懂,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有一些闲置的化妆品,她还会大方地拿出来分享给班上的女生,即使她跟她们平常并不怎么来往。   文伯香这种时候就会挂上以前来向她请教的亲切笑容,颠颠地凑上来,一点也不见讽刺她乱花钱的尖锐。   沈初茉给过她一盘眼影,一支口红。   *   吕乔乔最近刷题刷得想吐,她总是集中火力在晚上伏案学习,白天就各种无精打采,还被老师揪到过上课打瞌睡。   她有些纳闷了,同样是熬夜,为什么她熬夜白天走路都撞墙,“周琦”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上课坐得端端正正,一点也没见她犯困过?   她是机器人吗?   好吧,有的时候就是不得不承认,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吕乔乔觉得自己就是那种特别需要睡眠的人,一点也没往自己是缺少运动的那方面想。   她之所以这么拼命地刷题,就是因为她想在成绩稳步提升的同时,也可以顺便把自己的外貌值调高。   她不得不承认,沈初茉的存在对她造成了一些影响。以至于以前并不是很在意自己外在形象的人,开始幻想自己也能成为一名令人惊艳的美女。   或许以前看到她和沈初茉之间的距离,她只会望洋兴叹,并不一定真的能狠下心来做出改变。   毕竟,她割舍不下的美食太多,又吃不了运动的苦,长相遗传父母,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成为颜值Top。   但是现在她有系统在手啊,超自然能力的强大是你想象不到的。吕乔乔看着眼前的胡萝卜,怎么可能不想上去咬一口。   但是外貌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需要庞大的积分。吕乔乔沮丧地发现,不管她怎么提高颜值,都赶不上沈初茉化妆技术的进步。   沈初茉是不带妆来上课,但是她化妆的视频随手就能搜得到。   吕乔乔一个女的,每每都能被视频里的沈初茉给惊艳得捂胸口,可惊艳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沮丧,这么好看的人,她怎么可能比得上啊?   看看评论区那一水的惊叹,都是在夸赞沈初茉的好看,真的有太多人都跟她同样的想法了,并不是她妄自菲薄。   沈初茉做美妆博主小有成绩之后,品牌方们就给她寄来了各种新品邀请她试用。   从来没见过大阵仗的学生,看到沈初茉用车拉快递,一个个都震撼他妈给震撼开门,震撼到家了。   吕乔乔见不是她一人在羡慕沈初茉,心里竟然诡异地平衡了几分。   她还发现她不是最偏激的那个,还有心理更扭曲的。   就是班上的文娱委员,文伯香。   她不知道是不是见到沈初茉有那么多免费的化妆品可以拿,被羡慕和嫉妒冲昏了头,竟然心血来潮地也想去做美妆博主。   以前她也学沈初茉做过生活博主,但没做起来,后来就没做了。吕乔乔有一次接水的时候还听到她跟人抱怨,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视频没人看,但是也没办法,谁让她长得不够好看,不像周琦,随随便便就可以吸粉。   当时吕乔乔就觉得她这句话怪怪的。   听闻了她后来的一系列操作,更是彻底无语。   为了能像沈初茉那样做一个美妆博主,文伯香也购置了许多的化妆品。   就像沈初茉收快递时被人围观一样,初次看到文伯香买那么多工具和化妆品打算做美妆博主,不少人都跑过去凑热闹了。   文伯香好像很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但是她错估了做一名美妆博主的难易度,她试着学化妆,但是化出来的却不伦不类,镜头里的自己看着左右脸不对称、皮肤不平整,一点也没有沈初茉化完之后令人惊艳的效果。   她把底妆不够服帖、遮瑕遮不住、眼影化得脏等等问题归咎于买的产品不够好,于是,她愈加疯狂地去买价格昂贵的化妆品,想要达到跟沈初茉一样的效果。   她也有试着照沈初茉的步骤去化,可是她不是沈初茉,对自身分析不够、在打光录制方面一窍不通、以及技术的不成熟,让她频频陷入困境,情绪愈加暴躁。   同个宿舍的室友们都控诉她把寝室搞得乌烟瘴气,她反而态度比她们恶劣,在寝室摔东西泄愤,惹得室友们颇有微词,却不敢招惹她。   老师把她的情况反应到了家里,却没想到文伯香回去一趟,第二天她妈妈就怒气冲冲地杀来了学校。开口就指责沈初茉带坏了班上的风气,搞得她女儿瞒着家里偷偷把从小攒的零花钱乱花了不说,现在还说不想读书了,想休学做美妆博主。   “学生没有一个学生的样子,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学着别人做网红。你们老师也不管管,把班里的风气都带坏了。我女儿那么听话乖巧的一个人,就是被她给害的!来来你别走,你跟我说,你是想傍大款还是怎么的?啊?你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你吗?踏踏实实走正路知不知道,网红是什么,网红那就是不入流的东西!你以后出了社会,别人都不会正眼看你你知不知道?”   “有钱又有什么用呢?谁会看得起你,你自己看得起你自己吗?你觉得你每天化着个大浓妆,搔首弄姿的很漂亮吗?你知不知道别人会在心里怎么想你?别人会想这个女生真的太轻浮了,书不好好读天天就知道搞些乱七八糟的。你以后还想有人娶你吗?”   沈初茉看着那张血盆大口开开合合,脑子里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这张嘴吐出来不是字句,而是毒汁。   对着一个素昧谋面的女孩,面前这个中年妇女极尽恶毒之能事,把她所有能想到用来贬低一个女性、一名学生的话都倒了出来,完全不管旁边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脸色,也不管是不是有别的学生在看。   反正她是家长,她教训一个晚辈天经地义,学校领导也奈何不了她。   这个时候的社会确实对网红还有一些偏见,老一辈人始终觉得这不是正途。   但是……   说来也好笑,沈初茉当众被一个同学家长指着鼻子骂、脸皮被撕下来踩,这都是因为她为了生计搞了门副业,而对方的女儿学了她。   沈初茉干这个没想着要得到谁的认可,但不意味着她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打算要。   “您说的都对!”   沈初茉忽然开口,在鼎沸的人声中如同按下静音符。   “我爸爸妈妈确实没有教过我,我妈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跳楼死了,我爸爸只会喝酒赌钱从来没有管过我。我不知道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是多么可耻的事情,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想办法我就会饿死。”   “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凌晨两点才睡,为了试妆我要不停地测试产品,有的时候要测试一百多种,为了效果更好我要不停地卸了再化,化了再卸,脸都快要烂掉了!但是我没办法,我要学习,我要生活,我要攒钱上大学。我没有一个好家庭,没有一对好父母,没有人可以负责我的人生。”   “我也想给大家带去好的影响,我也不想活得这么累。别人都可以安安心心坐在教室里,只要专心学习就好,我不可以,我不赚钱我连馒头都吃不起。”   她的话勾起了原主内心最深最黑暗的回忆,强大的共情让沈初茉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划落下来。   “活都活不起的人,还会在意别人是怎么看我的吗?我一没偷二没抢,靠的是自己的本事,你说我搔首弄姿,可是我拍的视频是给女人看的。我教她们怎么化妆,怎么变得更自信。我认为自己做的对就够了,别人要怎么想,我哪里管得过来?”   “我从来没有教唆过文伯香同学去做博主,也没有让她放弃自己的学业,就算警察来了也定不了我的罪。我念您是长辈,不想跟您计较。但是如果您继续对我人身攻击,我不介意动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自尊。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怕!”   沈初茉说完这话,班上一群人冲上来挡在了她面前,为首的顾天辞对着文伯香的妈妈喊道:“没错,你赶快走!不许欺负我们班同学!”   “就是,周琦她又没做错什么,都是文伯香自己的主意。你怎么不去怪你女儿呢?”   “对啊,你怎么不怪你自己没教好女儿?”   “戳人家的伤疤算什么英雄好汉啊,就你有爸爸妈妈教,就你有素质!”   “快走,不然报警!”   有些女生泪点低的,被沈初茉刚刚那番话说得泪眼婆娑:“周琦好可怜哦……”   文伯香被这些学生弄得下不了台,满脸涨红地对着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道:“这、这就是你们学校学生的素质?”   教导主任其实对她也很不耐,但是没办法,只能递了台阶把她请到办公室去。   在他们走后,其他班的学生都齐齐欢呼鼓掌,像是在为这个班同心协力打败恶势力而庆祝。   顾天辞来到沈初茉的面前,盯着她通红的眼睛道:“别生气了,有我……我们在,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沈初茉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不是喜欢示弱的人,但是在身份的限制下,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无奈。   再者,文伯香妈妈的话是真的让她生气,也很委屈。   她想到周琦这个女孩子的过去,就怎么也止不住情绪。   她只是想代替这个女孩过得好一点,让她在有限的条件下发掘自身的价值,可是却连这也要被人指责。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周琦本人呢?   如果她好不容易找了条出路,人生刚看到点希望,就被人抨击得这么一无是处,这个神经敏感脆弱的小姑娘会不会崩溃呢?   如果她的人生就此被毁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会不会愧疚自责呢?   如果她不是沈初茉,她没有锻炼了几个世界的强大内心,她只是一个无依无靠、受了委屈都没办法反击的普通女高中生,今天是不是就要自认倒霉?   为什么有些人活着为了顾及别人的感受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有些人却可以坏得这么肆无忌惮?   *   顾宇知道这件事时,已经到了晚上。   今天发生的事,不知道被谁发到了网上。   从文伯香的妈妈辱骂沈初茉起,到沈初茉出声反击。这段视频在网络上引起了热议,甚至还有许多网红都为此发声。   一个曾同样遭遇过歧视的博主发文:“我就想知道,网红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她在文中分享了自己遭遇歧视的真实经历,引起了不少同行的共鸣。   “总有人看不起网红,认为网红是不务正业。可是我们靠自己的劳力赚钱,哪里比人低贱了?”   “我妈就是这样,不管我赚多少钱,她都觉得我是不务正业。我一个月挣三万,在她眼里还是比不上一个月拿三千的表妹。”   “怎么我们网红是杀人放火了吗?做网红就是不学好,化妆就是搔首弄姿,露脸就是想傍大款?这是一个成年人对一个未成年该说的话吗?国家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对上一代人也普及九年义务制教育!但凡上过两年学,也说不出这么恶心人的话。还什么嫁不出去,我听到这话就烦。妹妹脾气真不错,换做是我不把她头发扯下来才怪。”   网民们对此也议论纷纷。   “看完才知道,原来这名学生这么不容易,那她做网红的事情也可以理解。只不过那位妈妈也是爱女心切,说的话难听了一些而已。大家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嘛。”   “学校为什么不作为?那女生都说自己穷得连馒头都吃不起了,难道学校都不管的吗?”   “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真的是够了好吗!你们不是她,怎么知道她过的是什么生活?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视频里那位妈妈真的是笑死人了,你女儿闹着要休学,你怪人家干嘛呀?她拿刀架你女儿脖子上逼她不让她学了?”   “我觉得视频里的女生做得很对,她一没偷二没抢,不必为此感到羞愧,就应该这么反击回去。”   “有些家长真的没素质,开口闭口就是你爸妈没教你吗?好啦,人家果然丧母,爸爸还活着却等于没有。说这话不是拿刀戳人心窝子吗?”   “我是做老师的,有些家长真的是这样,自己孩子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就是怪老师怪同学,一点也没想从自己孩子身上找问题。学坏了怪别的小孩带的,上课不认真怪老师没看着,我真的是……”   顾宇还是听陈茹说起这件事,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网上的视频和评论,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有点闷闷的,说不上是心疼还是生气,但他又觉得应该不至于,他和沈初茉总共也才见过两面。   他在书房里坐了很久,拿出手机想问问沈初茉,为什么不告诉他。   但是忽然又觉得,这样问很没道理。   顾桓跟陈茹在楼下,看到顾宇拿着外套下来惊讶地问:“这么晚了还去哪儿?”   “出去有点事。”顾宇没多说,眉间满是烦闷。   等他出去陈茹怼了怼自家老公:“你弟最近很奇怪你知不知道?”   “哪里奇怪了?”顾桓一脸懵,“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那脸跟那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前几天我还看见他一个人坐着傻笑呢。”   顾桓:“……”   “不能吧?”他弟能这样?   “他不会是恋爱了吧?”陈茹凑近了道。   顾桓放声大笑,“你说小宇?不可能不可能,他那块木头疙瘩,要是能开窍那我就烧高香了!”   陈茹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他弟弟难道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吗?   “亏你还是他哥,对他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上心。”   顾桓无奈摊手,“你这大嫂倒是上心,可你给他介绍那么多回,他理你了吗?”   陈茹:“……”   顾宇开车到了一中宿舍楼下,原本只是想要在外面兜兜风,不知怎的就跑到这儿来了。   他看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把沈初茉叫出来。   沈初茉坐在桌子边,没心情做事,正好也想到了他。她打开聊天页面,却见顶上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好半天,下方却迟迟没有消息进来。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干脆给对方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那端传来。   “喂?”   “你是不是知道今天那件事了?”她直截了当地问。   男人沉默了两秒,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看他憋得难受,沈初茉干脆帮他问了。   顾宇好半天没说话,最后道:“你下来一下。”   沈初茉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跳下椅子,穿上鞋往外面跑。   到了楼下,果然见到了那辆熟悉的玛莎拉蒂。夜色下,它十分的低调不引人注目。   沈初茉忽然就开心了起来,朝着那里跑过去。   跑近了之后,就看到了倚靠在车身上的男人。   顾宇见到沈初茉,还没想好说什么,怀里便撞进了一个温香柔软的身子。   他一愣,脑子刷地空白,失去了所有语言。   沈初茉趴在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可能是很感激,感激她正好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顾宇顿了好一会儿,“……嗯。”   他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用处,想说的话没能说,想做的事也被一眼看穿。   沈初茉却瓮声瓮气地道:“不用了,你这样抱着我就行了。”   ……抱着她?   顾宇僵硬地抬起手,试探着慢慢环住了对方。   沈初茉弯起眼睛,忽然有了更大胆的想法。她直起身,踮起脚尖凑上去吻住了男人温暖柔软的薄唇。   顾宇就跟个木偶一样,完全僵硬不会动了。   他是来干什么来着?   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他感觉自己是八九十年代的黑白电视机,信号时有时无还滋滋冒雪花,而沈初茉就是最新的智能电视,他总是跟不上她的信号传送,疑心是不是漏下了太多剧情。   难道现在的小女生都这么直接吗?   但是……他一点都不讨厌。   如果沈初茉不主动,按照他的步调来,他断然是得反反复复推敲自己对对方的感情,百分百确定了之后才会出手。   但是沈初茉单方面拉了快进,他发现他也不讨厌这样的发展。   可能他本身就是喜欢她的,即使只见过两次,也对能跟她有这样的亲密接触而感到欢喜。   “顾叔叔,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沈初茉环着顾宇的脖子,鼻尖几乎抵着他的鼻尖。   顾宇听到她的话,无奈极了。   “你听听你自己叫我什么,你确定要我做你男朋友?你可想清楚,我比你大了16岁。”   “顾叔叔也会介意自己的年龄吗?”   “本来不介意,但怕你介意。”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顾叔叔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应该是我赚了才对。”沈初茉调皮地看着他,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亲了一口,“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她在感情的事上,向来不拖泥带水,也不在意过程,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就成。   对象是这个人,那就更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顾宇跟她不同,脑子里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顾虑,但沈初茉说这话时,他没有反驳。   他在心里自嘲,抱人家女孩的手都没舍得松一下,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   虽然关系转变得太快,让他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但是顾宇也知道,既然确定了关系,那他就不应该再扭扭捏捏。   这样,反而会让对方没有安全感。   他抬手扣着沈初茉的后脑,在她耳边轻声问:“发生了那样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其实,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来之前就想让沈初茉依靠他,现在沈初茉成了他的女朋友,他当然更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以后碰到自己解决不了的,就跟我说知道吗?你记着你不是没有人撑腰的,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沈初茉眼睛亮亮的,嘴角飞翘,觉得自己每一世都好爱他啊!   不管是小奶狗,还是小媳妇,还是成熟大叔,都好香啊!   “我知道了,”她抬起头,眼神直白热烈,“顾宇,我想亲你。”   顾宇喉头发紧,身子僵硬得不得了。但他还是收紧了怀抱,狠狠地亲了下去。   沈初茉白天受到的心理创伤,晚上算是被彻底抚平了。   因为这件事,学校连着热闹了几天。“周琦”这个名字,更是在一中如雷贯耳。   原世界中,原本借由系统慢慢在学校展露头角的新生代学霸吕乔乔同学,彻底活在了沈初茉的光环之下。   女主再怎么升级逆袭,也只是在学校里闹出点话题,哪里比得上沈初茉这招黑体质,直接上了社会新闻。   吕乔乔虽然还是和原世界一样,慢慢通过学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一中有沈初茉这个传奇在前,对她的逆袭之路倒不是很意外了。   想想看,考试考进前十名、代表学校参加奥数赛、获得作文比赛一等奖,这些有跟家暴的父亲对打把对方打进医院、为赚钱维持生计一举成为坐拥几万粉丝的网红、跟同学家长撕逼上社会新闻更劲爆刺激吗?   沈初茉的初衷倒不是为了跟吕乔乔比谁更出名,只能说,她的想法是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周琦不一定要学吕乔乔一样做个学霸,她如果发挥自身优势,同样也能活得很好。   风波过后,文伯香没再来上课。   听人说,她爸爸妈妈给她办转学了。   她妈妈跑来学校骂沈初茉的事情被曝到网络上后,她们家的信息被人扒了出来,有人往她们家门口泼狗血了。   她爸爸妈妈带着她紧急逃往乡下避风头,转学手续立马就给办了。   沈初茉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不过不用再面对那一家也好。   高中生活其实是很平淡枯燥的,并不是每一天都会有人找上门来撕逼。   沈初茉现在最烦恼的就是,一中门禁太严,假期太少,她跟男朋友只能“网恋”。   不过想想她现在才高一,还处于紧张的学习状态中,确实不宜沉溺于恋爱当中,所以这样分隔开也好。   反正又不是不能联系,一个月见一次就够了。   只是她这么想,顾宇这老房子着火的人却不这么想。   谈恋爱是干嘛的?   女朋友不就是用来亲亲抱抱的吗?   光聊天见不到人有什么意思?   一旦开了窍,他根本压制不住对沈初茉的渴望,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他算了算女朋友还有多久毕业,一想到这样的状态还要维持三年,他就觉得人生灰暗。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找了一个这么小的女朋友呢。   除了认命地等她上大学,还能怎么办?   沈初茉谈恋爱的状态,寝室里的人都看出来了。   有好几次顾宇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沈初茉虽然是避出去接的,但还是让寝室里的人看出了点情况。   这成天抱着手机不是发消息就是接电话的,不是谈恋爱了是什么?   虽然一问沈初茉,她也有说过是品牌方谈合作的事,但是她那比之前好了太多的精神状态,还是让室友们充满了怀疑。   “周琦肯定是有男朋友了我告诉你们!她不是我把头割下来!”   “也许真是谈合作呢?”   “拉倒吧,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   “唉,不知道谁那么好命,竟然摘下了周琦这朵高岭之花。”   “是啊,我是女的我都嫉妒,周琦多好看啊。”   几个和沈初茉同寝室的女生凑在一起嘀咕,完全没注意到顾天辞的存在。   等她们发现时,纷纷吓了一跳。   顾天辞阴着脸,语气森森地问:“你们刚刚说什么?周琦怎么了?”   “……”女生们面面相觑。   *   “哎呀!”   “啊!”   “干什么?”   走廊上好几个人忽然被撞,回头一看,竟是学校鼎鼎有名的男神顾天辞在横冲直撞。   他发什么神经?   顾天辞像个马上就要燃爆的火药桶,隐忍着就要掀翻这个世界。他气冲冲地穿过走廊,在楼道里漫无目的地闯着。   他很想去找沈初茉问清楚,但是又害怕从她嘴里得到答案。   充斥着他的大脑的,就是“不可能”三个字。   “周琦”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了呢?他从来没见她跟谁走得近过。   那几个女生会不会是猜错了?   还有……虽然顾天辞从来没有深想过,但他感觉得到,以前的周琦,对他是有点在意的。   不管那点在意是不是喜欢,他都感觉得到周琦对他的纵容。   不然不会任劳任怨的听他使唤。   他也……是看着周琦这么乖顺,所以才老是想着招惹她。   其实一开始,他就对她有点在意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从来没有往深处想过。   后来“周琦”改变了,变得越来越让他移不开眼,他终于没有办法忽视自己的内心,他就是喜欢周琦。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告白,周琦怎么就谈恋爱了呢?   是呀,周琦现在这么优秀,喜欢她的人一定很多。   是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人给勾走了?   虽然心里一直在安慰自己,这一定不是真的。但只是设想一下他失去了追求周琦的机会,顾天辞这心里就闷得厉害。   吕乔乔隔老远就看到有人在对着灌木发脾气,走近一看竟然是顾天辞。   “喂,你发什么疯呢?谁惹你不高兴了?”   顾天辞吐出口气,“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周琦最近跟哪个男生走得近?”   吕乔乔被他问懵了一瞬,“周琦?没有吧,我没看到她跟哪个男生走得近啊。”   不等顾天辞放松,她又继续道:“但是外班给她送情书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天辞沉吟了一会儿,竟道:“不会,她的情书都被我截了。”   吕乔乔:“……”   “你偷人情书?”   “我这是保护她。”   吕乔乔恨不得呸他一脸,当谁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   她叹了口气,“你喜欢她就去追她啊,何必搞这些小动作。”   顾天辞不说话,竟然有些脸红。   “我怕她拒绝我。”   吕乔乔看着他那张肆意张扬的脸,真情实感地说了一句:“谁能拒绝你呢?”   这话却并没有让顾天辞高兴起来,他阴着脸道:“但是有人说周琦恋爱了。”   “啊?”吕乔乔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不会吧?”   因为知道顾天辞喜欢“周琦”,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周琦”会跟别人在一起。   她对顾天辞有一层滤镜,认为只要是他喜欢的人,肯定没有拿不下的。   所以听到这话是真的有点意外,而且……“周琦”看上去也不像是会早恋的那种人啊。   吕乔乔不得不承认,虽然对方跟自己一样大,但复杂的成长经历让她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吕乔乔一直认为,对方是那种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且绝对不会在不合适的年龄段做出不合适的事情的人。   也不是说她不能谈恋爱,就是以她目前这个状况,吕乔乔以为她应该是没有精力去谈恋爱的。   校花不应该是醉心学业与事业的女强人吗?   “你确定吗?”   “我他妈怎么知道?”顾天辞烦躁地踹了灌木一脚,“我想去问又不敢去问。”   说着,他忽然盯住吕乔乔:“要不你去问?”   不等吕乔乔回答,他又飞快地改变了主意:“哎呀算了算了!”   作为一个男人,再害怕也得迎难而上,顾天辞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没出息。   所以他还是打算自己去问。   他给沈初茉递了张纸条,约她晚上在宿舍楼下见一面。   沈初茉眼皮子跳了跳,莫名想到顾宇说过的那句:“如果顾天辞跟你告白,不要答应他。”   沈初茉:“……”   晚上,她还是如约去见了顾天辞。   少年刚洗过澡,身上还有一股清新的水汽,不知道是不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太重要,导致他整个人都有点紧绷。   “来了?”   “嗯,”沈初茉站定,“你叫我来干什么?”   顾天辞舔了舔干燥的唇,像是冲破心里某道屏障似的,干着嗓子挤出一句:“我想问……你室友说你谈恋爱了,是真的吗?”   沈初茉默了两秒,“是。”   顾天辞心里沉沉地坠了下去。   噩梦成了真,少年头上的天都变了颜色。   他哑着嗓子问:“我能不能知道是谁?”   沈初茉没说话。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顾天辞那个人就是他叔叔。   作者有话说:   放一个预收:《白月光拒吃回头草》   有这样一类女配。她们是男主的初恋/前女友/白月光,轻而易举地拥有着男主的爱,被所有女人嫉妒,却不懂得珍惜,因为各种原因抛下男主独自远走,令男主身心俱伤,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可等到男主身边好不容易出现女主,她们又像中了邪一样,开始嫉妒、后悔,想尽办法的吃回头草,给男女主之间不断制造麻烦,将自尊丢到男主脚下践踏,将脸送到女主面前打。   机关算尽,却反而成为男女主之间的踏板。促成他们一段美好的姻缘,自己伤心失意,名声尽毁。   突然有一天,白月光们觉醒了。   感谢在2022-03-12 23:34:29~2022-03-13 22:2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八)◎   沈初茉抿了抿唇, “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   顾天辞心又凉了一截,他艰难地牵起嘴角, 半开玩笑道:“那我是彻底没机会了?”   沈初茉:“……”   无声的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顾天辞见沈初茉不说话,心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低头静默了片刻, 忽然下定决心道:“反正我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你!今天你就当我没来过吧, 我也不知道你有男朋友的事, 就这样。”   顾天辞看也没看沈初茉, 说完之后就匆匆转身离开, 仿佛多待一秒他都受不了。   沈初茉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没有想到顾天辞竟然露出了这样卑微的姿态,以他不可一世的个性, 这时候难道不该趾高气昂地离开,表示对她的不屑吗?   为什么他看着……好像要哭出来了?   顾天辞确实快哭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麻痹心为什么这么痛啊, 不就是失个恋吗?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他还没来得及行动, 心仪的女孩竟然就这么被抢走了。   顾天辞从小就要强,什么都做得比别人出色, 他自觉自己不必任何人差, 就这样输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就不信“周琦”那个地下男友能比得过他, 等他开始追求“周琦”, 她就会明白什么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吕乔乔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第二天见顾天辞萎靡不振地来上课, 试探地问问道:“怎么样?你搞清楚没?”   顾天辞一脸麻木地道:“她承认了。”   吕乔乔深吸口气, 追问道:“然后呢?”   顾天辞想到昨天的事, 眼中渐渐透出一抹坚定:“我不会放弃的!”   吕乔乔一愣,心中莫名的酸涩了一阵。   “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顾天辞看向她,“喜欢不就是要占有吗?”   “可是,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吕乔乔神色纠结地道。   顾天辞移开视线,看起来像是在逃避这个话题。   “那是我之前没有出手,我要是早一点跟周琦告白,还有别人什么事?”   吕乔乔:“……”   所以呢?现在就要正大光明跟别人抢吗?   “吕乔乔,”顾天辞正色看着她,“我要追周琦,这事你得帮我。”   吕乔乔:“……”   又来了,又来了!   怎么又是她?   吕乔乔气道:“我怎么帮你?我又不知道怎么追!”   “你不也是女生吗?你们女生应该很懂女生的心思吧?你帮我参谋参谋。”   吕乔乔气成了河豚,这只臭鱼烂虾,竟然要她帮他追别的女生。他知不知道她对他……   “我才不帮!对我有什么好处?”   顾天辞微微眯起眼,“你真的不帮?”   吕乔乔气鼓鼓地撇过头。   “好啊,”顾天辞漫不经心地道,“你不帮我,那你以后也别想我再教你学习了。”   吕乔乔:“……”   ……这个混账!!   *   完全不知道男女主在商量什么的沈初茉,第二天在自己的桌洞里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上面扎着蕾丝飘带。   同桌艳羡地看过来,发出了惊叹。   “哇~好漂亮!琦琦,这是谁送给你的啊?”   沈初茉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打开了礼物盒,只见里面满满一盒五彩缤纷的巧克力糖果。别说,还挺有少女心的。   同桌再次惊呼,“哇~这也太浪漫了吧!”   沈初茉翻了一下,还是没看到任何代表身份的东西。   “没有署名,这是谁放的?”   同桌摇摇头,“我没看到有谁往你书桌里放东西。”   顾天辞正一只手撑着下颚盯着前面的沈初茉,不妨对方忽然回过头来,摇了摇手里的糖果盒:“这是你送的吗?”   同桌吃惊地瞪大了双眸,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顾天辞一僵,下意识地看向吕乔乔。   吕乔乔比他这个做贼的还紧张,正咬着笔帽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按照她这个“军师”的指导,顾天辞是故意没留下姓名的。   因为吕乔乔说,要先让对方感受到有人在默默关注她,润物细无声地攻陷她的心防,再在恰当的时机公布自己的身份。   他俩谁也没想到,沈初茉这么虎,直接就问到了他头上。   那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顾天辞定了定神,语气沉沉地道:“你喜欢吗?”   同桌见了鬼地转回头,一脸“沃日”的表情。   这他妈竟然真是顾天辞送的!   沈初茉顿了顿,“谢谢,我很喜欢。”   “但是下次不要送了。”   不等顾天辞黯下神色,她又补了一句:“我男朋友会不高兴的。”   “……”同桌趴在桌子上,已经被接连的大瓜给震麻了。   天呐,她竟然在顾哥被拒绝的现场。   谁来救救她?   “我管他高不高兴,”顾天辞不愧是一中一霸,桀骜得要死,“有种就让他来找我。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对你好,怎么了?”   顾天辞越想越是这个道理,是啊,他喜欢周琦是他的自由,关她男朋友什么事?不服来战啊,男子汉大丈夫,他怕什么?   沈初茉:“……”   沈初茉没想到她都说得这么清楚了,顾天辞还这么冥顽不灵。别不是要她打他一顿,他才死心吧?   这样想着,沈初茉还真是有点蠢蠢欲动了。   她把糖果盒还给了顾天辞,“既然这样,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顾天辞受伤道:“周琦,你一定要对我这么狠心吗?我哪一点不好了?你说,我可以改。”   沈初茉很是不适,“你别这样,喜欢你的女孩多了去了,你何必非要找我呢?”   “谁让我喜欢你呢,”少年人眼神炙热,“除非你把你男朋友叫出来,我亲眼看见他真的比我好我才死心。”   沈初茉眼观鼻鼻观心,心想你叔怕不是要把你抽死。   “反正我们之间不可能,我话放在这里了。”   沈初茉说完就扭过头不再给顾天辞说话的机会,顾天辞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一片心碎。   “……”吕乔乔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救命……愛請願來這麽殇……   学生之间有什么八卦向来传得飞快,顾天辞追求沈初茉的事,很快就传得全校皆知。   沈初茉现在感觉自己无论去哪儿都是众人的焦点,比前段时间上热搜还要引人注目。   顾天辞可是校园文男主,拥趸者遍布各个年级各个班。   谁不想成为男神心目中最特别的那个人?   忽然之间那个最特别的位置有了姓名,倾慕顾天辞的女生们当然会给予极大的关注。   有酸的,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但是好像没有不自量力跳出来跟沈初茉比的。   因为沈初茉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学校的“名人”,而且还有校花之称,外形上与顾天辞的匹配度无人能敌。   最拉胯的学习成绩也没有以前那么辣眼睛了,心里不平衡的女生们就算想挑毛病都挑不出什么来。   顾天辞自从想通了之后,行为举止大胆了许多,经常逮到一点机会就对沈初茉狂献殷勤。   请客吃饭、日常零食奶茶投喂、制造偶遇、对其他追求者宣示主权、把沈初茉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送花写情书……   托顾天辞的福,沈初茉狠狠享受了一把校园文女主所有能享受到的待遇。   她表示——苦、不、堪、言!   要让旁观者们来看,顾哥这一系列操作当然是很让人心动的了。   但穷追猛打的套路,建立在对方有好感、不心生抗拒的前提下最为适宜。   若是对方并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那么这种行为就只会让人有负担感。   沈初茉已经和顾宇互表心意,她根本不可能接受顾天辞,顾天辞越是对她好,她就越是有压力。   她已经无数次向他强调,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可顾天辞厚脸皮不在乎,她也没有办法。   顾天辞见闹了这么久,沈初茉的男朋友都没有出现,由此笃定,对方要么是胆小鬼,要么是校外的。   是校外的可能性更大,也让顾天辞更欣喜。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周琦”平时待在学校里出不去,跟她男朋友一个月难得见几次,他不相信感情消磨不掉。   沈初茉也是有苦说不出,但凡顾宇不是顾氏集团的顾总,不是顾天辞的叔叔,她就把人拉过来了。   但是现在这样,她根本没法儿说。   她不怕顾天辞接受不了,还怕顾宇生气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宇就告诫过沈初茉,不要答应跟顾天辞在一起。但那个时候他只是不想他们凑在一起。现在他成了沈初茉的正牌男友,对自己侄子觊觎自己女朋友这件事,恐怕会更无法接受。   幸好顾宇不在学校,什么都不知道,不然沈初茉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暗自庆幸的沈初茉并不知道,顾天辞为了给她定制一条项链,大晚上敲响了自家小叔的房门。   “小叔,你能不能把上次帮你做纽扣的那个设计师联系方式给我?”   顾宇神色清冷地看向他,“你要干嘛?”   顾天辞挠了挠头,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红晕,不过他想着对方是自己叔叔,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女生……我在追她。”   “……”   顾宇的眉狠狠蹙起。   作者有话说:   顾天辞,危! 第59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九)◎   房间里气氛骤然冷凝, 顾宇黑沉的双眸看不出情绪:“你说你在追谁?”   “就是坐我前面的那个女生,她爸爸家暴她的那个。”顾天辞以为顾宇没想起来,耐心地提醒了一遍。   顾宇捏着钢笔的大拇指用力, 盯着侄子的眼神凝聚着黑云,其间雷电闪烁, 手里质地坚硬的钢笔几乎被折断。   顾天辞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死亡边缘疯狂蹦迪, 在顾宇面前孩子气地抱怨着:“叔你都不知道, 我追了她一个多月了,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次我的生日聚会, 我想邀请她来参加,到时候再为她送上我专门为她设计的项链。”   顾天辞的语气含着一抹希冀,似乎在期待沈初茉为此而感动。   顾宇意味不明地牵出了一抹笑, 神情竟看上去有些诡异。   “这么费尽心思啊,高一的课业很轻松吗?”   “……”顾天辞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但是看顾宇的神色, 又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面色, 吞咽一口:“叔, 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下,顾宇忽然猛地站起来, 吓了顾天辞一跳。   “我看我有必要去找你妈妈谈谈了。”顾宇面无表情地道。   顾天辞大惊, 盯着顾宇神情不可思议,眸子里充满了控诉。   “小叔你不能这么坑我!我是信任你才告诉你的!”顾天辞急赤白脸地拦在顾宇面前, 生怕他会真的去找陈茹。   顾宇目光移向他, 没有一丝的心虚:“你不是要追求人家么, 怕什么?”   顾天辞撇嘴, “被我妈知道了我还怎么追啊?”   顾宇看着他, 目光略带深意:“原来你知道你妈不会同意啊。”   “……”顾天辞梗着脖子没吭声。   “既然你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护住人家姑娘不让她受委屈, 那就别去招惹她。”顾宇一字一顿,语气严肃凌厉。   顾宇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还是……你只是打算跟人玩玩,根本没考虑后果?”   顾天辞瞪大了眼睛,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顾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是就最好,我以为你明白,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与你妈妈抗衡。”   “想谈恋爱?先搞定你妈再说吧。”   顾天辞来一趟像被淋了盆冷水,焉头耷脑地回去了。   顾宇冷着脸坐在椅子上,手指不耐地敲了敲桌面,拿出手机快速地调出沈初茉的电话号码想要打过去,但又蓦然停住。   他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选择了用文字的方式,给沈初茉发道:“顾天辞缠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初茉看到这条消息头皮发麻,乖觉地给顾宇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后顾宇没有说话。   沈初茉声音不自觉放低,带着劝哄的意味,声音又软又糯:“生气了?”   顾宇还是没吭声。   “对不起,我错了。”男朋友在气头上的时候,先道歉准没错。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自己处理,不想让你心烦。”   顾宇终于憋不住了,“你自己处理?那你找个男朋友是干什么用的?我不能帮你吗?”   沈初茉按了按额头:“那如果有女的追你,你会怎么做?”   “你会让我知道她的存在吗?还是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去帮你打发她?”   “……”顾宇气结,“这怎么能一样!”   沈初茉好脾气地道:“我只是不想害你吃醋而已,对我来说,顾天辞在我心中的分量完全不值得你为他费神。你要是因为他而吃醋,我反而会心疼。”   顾宇听到这话,眉目不自觉舒展开,心中郁气散了大半。   “真的?”   “当然,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了。”沈初茉深觉经历了几个世界,她哄人都驾轻就熟了,这样的好听话张口就来。   顾宇眉一拧,忽然又发现了盲点:“不对,要是你肯早点告诉我,那小子就不敢再缠着你,那我犯得着吃醋?”   “那到时候你们的叔侄关系岂不是因为我而变得尴尬?”   顾宇毫不在意地道:“我是他叔叔,他不服也得给我憋着。”   沈初茉:“……”   好任性的叔叔。   沈初茉犹豫道:“顾天辞能不能接受得了啊?”   喜欢的女孩跟自己叔叔在一起了,这对他来说是不是有点刺激过大了?   “我管他接不接受得了!”顾宇说完脸色一沉,语气森森地道:“你果然是在担心他。”   沈初茉:“……”   好家伙,这叔侄俩连说话都一模一样。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想太快暴露你的身份,我怕……会对你有影响。”   沈初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畏惧别人说什么,但她很怕会连累顾宇一起被人指指点点。   他们毕竟年龄差距摆在那儿,顾宇一个大老总传出去跟高中生谈恋爱,对他总不会有什么好的影响。   至少也要等到她上大学以后再公布才稳妥——沈初茉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顾宇沉默了一会儿,对她道:“只要你不怕对你有影响,我其它的都不在乎。”   这话也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了,他顾宇并不是一个怕事的,选择了她就已经准备好了承担一切。   不管是双方家庭的压力也好,还是外界的压力也罢,他都有自信可以替沈初茉挡下所有。这就是他和顾天辞不一样的地方。   只要沈初茉需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出现在她身边。   沈初茉听着他轻柔又坚定的声音,心中缓缓流淌着什么,那是一种安心的情绪。   “顾宇,”她低声道,“我现在好想亲你啊。”   顾宇呼吸一紧,被她撩得头脑发热,失去了神智,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   算一算两个人又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本来热恋中的情侣就难舍难分,沈初茉稍加一撩拨,顾宇的思念就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顾宇哑着嗓音道:“现在出来?”   沈初茉沉默,但在顾宇看来就是同意的意思。   两人本来约好了明天见面,没想到一通电话就连片刻都等不了了。   沈初茉现在已经不回那个家了,她在学校外的学区房自己租了一间。虽然学校规定要住校,租的房子不经常住,但她放假之后总要有个去处。所以想了想之后,还是租了个房子。   两人一见面,立马就抱在一起吻得一塌糊涂。   但好在心中都尚存一分清醒,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顾宇本来还在回味,视线中沈初茉走了两步忽然往前栽倒,他一惊,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已经先一步把人接住了。   沈初茉在短暂的眩晕之后,很快恢复了清醒。   她对上了顾宇担忧的神色,从容地道:“没事了,刚刚只是一下子没缓过来。”   她猜想可能是刚才亲太长时间了,脑子有点缺氧,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顾宇却看上去很是严肃,不容马虎地道:“我带你去医院。”   沈初茉知道不去的话他不会放心,便没有拒绝。   到了医院,医生诊断之后得出结论,是过度劳累所致。   得到这个结果,沈初茉也很沉默。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有分寸了,但没想到还是超负荷了吗?   回去的路上,顾宇一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初茉拉了拉他的袖子,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巴巴地望着他。   顾宇抿了抿唇,沉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直到两人回到出租屋,顾宇才慢慢在沈初茉面前蹲下,静静凝视着她。   顾宇向来倨傲,第一次愿意在谁面前放下身段,这般由下至上地看过来,眼里全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   “琦琦,不做博主了好不好?”他轻轻地道,仿佛怕语气重一点她都会破碎掉,“我可以养你啊,让我照顾你不行吗?我可以供你上大学,你好好专心学习就行了。”   “我知道你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但是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累,你可以试着依靠一下我。我们是男女朋友,你不会跟我那么生分的对吗?”   “我不想你把身体累垮,我心疼。”   ……   沈初茉垂下鸦黑的睫羽,伸出双手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很愿意像你说的那样依靠你,顾宇。但是这是我的宿命,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顾宇心中梗得难受,他还是觉得沈初茉不够对他敞开心扉。但是这又不能怪她,从小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长大,她没有安全感也很正常。   他其实应该理解她的,只是他还是抱着一丝期冀,希望可以改变她的想法。   沈初茉松开手,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我知道今天把你吓到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会注意劳逸结合,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但是我不能答应你不再做博主。”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边缘人物。在家遭受暴力,在学校不受重视,这就导致我性格懦弱自卑,害怕接近别人,也抗拒别人接近我。”   “我不是放不下什么自尊心,我只是要借用一些事情来向‘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你也是一样的对吗?就算能够选择,你也不会依附别人而活,你还是会选择把命运完完全全掌握在自己手里。这种感觉,你应该明白的。”   顾宇黑眸熠熠闪烁,将沈初茉贴到他脸颊上的手包进了掌心。   他确实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才难受,但又好像真的无可奈何。   他叹息一声,将沈初茉紧紧地拥入怀里,喃喃着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   沈初茉轻抚了抚他的背脊,柔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4 21:27:15~2022-03-15 23:5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十)◎   顾天辞被顾宇教育一通之后郁闷无比, 回房后辗转反侧了三个小时,内心一阵茫然凄惶,在继续与放弃之间不断纠结徘徊。   本以为将是无眠的一夜, 谁知不知什么时候他还是堕入了黑甜的梦乡,睡得死沉死沉。   醒来之后他就一个电话把吕乔乔叫了出来, 跟她两个人一起上街去给沈初茉挑合适的礼物。   吕乔乔臭着一张脸, 不明白好不容易一天假, 她放着懒觉不睡出来陪顾天辞逛什么街。   “这周六不是你生日吗?为什么你非得送周琦礼物?”吕乔乔有些烦躁, 她陪着顾天辞走了一条街, 踩着短跟凉鞋的脚早就已经隐隐作痛了。   早知道不穿带跟的了,谁知道她出门的时候发什么疯。   顾天辞左顾右盼,眼睛像道X光一样在道路两旁的橱窗里四下扫射, 嘴里漫不经心地接着吕乔乔的话:“那我告白就这么空手上吗,总得送点什么聊表一下心意吧。”   “……”吕乔乔撇撇嘴,她算是对男生的双标了解深刻了。   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 正眼都不看一眼。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却连细节都费尽了心思。   其实有什么用呢, 他们心里都清楚,“周琦”没那么容易答应告白的, 估计还是会拒绝。   但是她劝不动顾天辞, 顾天辞也不需要她来劝。   喜欢一个人本就是凭着一腔热血闷头往上冲,若是怕头破血流, 那就注定只能独自一人品尝孤独的滋味。   顾天辞在苦苦追觅那一丝微弱的机会, 吕乔乔则在静等自己的感情慢慢稀释。   就这么耗着吧, 总有一天耗不起了这段青春也就完结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另一条街, 餐饮店扎堆的地方, 吕乔乔提议道:“不然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怎么样?”   身边无人应答,吕乔乔奇怪地转过了头。   顾天辞不知道什么时候顿住了脚步,站在街边愣愣地看着某一处,仿佛失了魂一般。   吕乔乔快步走到他身边,循着他的目光努力地在人群和街道中搜索着,想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身边掠起一道风,吕乔乔还没反应过来,顾天辞就像疯了一般向着前方奔去。   “诶……”   吕乔乔跺跺脚,焦急地追了上去。   顾天辞长腿迅疾如风,快速地穿过了人群和车辆,偶尔撞到了人也顾及不上。   吕乔乔在他身后跟着奔跑躲闪,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眼看着他与自己的距离越拉越远。   “对不起对不起,借过,借过一下……”   “顾天辞!”   吕乔乔大声喊着,顾天辞却置若罔闻,像一道疾风般窜上了自动扶梯,好似电影里突然被指令控制的机器人,眼里盛不下任何其它。   然而在上去二楼之后,他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呆呆地盯着某道玻璃后的世界,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   吕乔乔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气都顾不上顺:“你……你跑、跑什么啊?”   顾天辞瞳孔缩成了针孔状,嘴唇丢失了血色,轻微地震颤着。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眼里破碎漂浮着什么,全被掩饰在僵硬和死灰之间。   吕乔乔被他这幅模样给吓到了,再次循着他的目光去捕捉画面。   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   透明的玻璃窗内,沈初茉和一名成熟男性分坐两侧,看起来有说有笑。   玻璃阻隔了里外的世界,他们无法听到声音,但是却可以清晰地看到沈初茉脸上真心实意的笑容。   吕乔乔愣愣地望着,她从来没在学校见沈初茉这样放松惬意的笑过,也从来没见她望着一个人的眼神这么不设防。   原来面对自己亲近的人,她也会这么柔软生动啊……   吕乔乔心里既是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每个陷入恋爱中的人都一样,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们早就听说了沈初茉已经有男朋友的事不是吗?如今只不过是亲眼看到了。   吕乔乔忍不住看了坐在沈初茉对面的男人一样,刚才离得远粗略一看,她只隐约感觉到对方是一个非常沉稳帅气的人。但是这么定睛一看,怎么忽然发现有点眼熟?   吕乔乔思考了片刻,脑袋一炸,瞳孔也跟着缩了起来。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顾天辞他他他他,他亲叔叔么?!家长会那天来过学校的啊!   “……”吕乔乔僵硬地转过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惊悚。   顾天辞此时的眼睛里面已经凝聚了风暴,盯着玻璃内的男女似是在心里默默酿着毒汁。   吕乔乔一看他那狰狞的面色,就知道他也是突然才知道这个事实。   叔侄俩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这简直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这两人是怎么搭上的?难道就是那次家长会?   是了,那次顾天辞的叔叔不是坐在“周琦”身边的吗?   吕乔乔的认知里两人唯一有所交集的就是那次,所以猜也是往那次家长会上猜。   如果真的是因为那次家长会两人看对了眼,那吕乔乔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顾天辞表示同情了。   明明是去给他参加家长会的,却没想到把他暗恋的女生都给勾走了。   这是什么冤种叔叔?   顾天辞咬着牙根,浑身仿佛被丢入了烈焰中灼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沸腾翻涌。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那个好叔叔会和他最喜欢的女孩坐在一起,两人旁若无人地分吃着同一碗冰淇淋。   他想起昨天晚上顾天辞那冷凝的脸色,他是怎么对他说的?   他说既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护住人家姑娘不受委屈,那就别去招惹。   当时他还在为这话真情实意的难受,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周琦”着想放弃这段感情。   可是转眼间,他那个义正言辞教训他的叔叔,就和他喜欢的女生搅和到了一起。   昨晚的一切在他脑子里扭曲成了另一种模样,顾宇的冷漠和严肃下,全是他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卑劣和肮脏。   他还用跟他妈妈告状来威胁他,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   难怪……他忽然对他的事这么上心,还罕见地露出了强硬的反对态度。   顾天辞以往对自己这位小叔敬重有加,他的话都会认真放在心上。   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顾宇成熟清正的外表下,掩藏的是成年人那令人熟悉的卑鄙和自私。欺负他什么都不懂,用大道理来劝他放手,然后他好接盘是吗?   顾天辞红了眼,一瞬间好像遭到了双重背叛。   这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可是谁也没有告诉他。他被瞒得死死的,像个傻子一样的在他们之间团团转。   他想到昨天那个在顾天辞面前剖白的自己觉得可笑,多么可笑,他竟然跟顾宇坦诚了自己对“周琦”的感情。   吕乔乔一直紧紧地盯着顾天辞,见他忽然凄然地笑着往下掉泪,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了起来。   “顾天辞……你没事吧……”   吕乔乔拉了拉他的衣角,干巴巴地向他走近了两步。   她想说点安慰的话,可还没来得及张口,顾天辞就甩下她转身跑走了。   吕乔乔张了张口,看着顾天辞失魂落魄的背影,她焦虑地咬了咬下唇,最后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顾天辞没有回家,他闷头直直地跑进了一家酒吧。这里嘈杂拥挤,镭射灯晃人眼睛,音乐震耳欲聋,夹杂着烟味香水味,让吕乔乔很不适应。   可看着坐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灌酒的顾天辞,她又没有办法扔下他掉头走掉。   “别喝了顾天辞,别喝了!”   不管吕乔乔怎么劝,顾天辞都置若罔闻,好像永远不会醉一样,仰头就是一杯下肚。   吕乔乔就算不会喝酒,但也知道这种喝法会喝死人。   她急得不行,伸手去抢顾天辞的酒杯。   但是顾天辞一闪就躲开了,她根本不是手长脚长的顾天辞的对手。   “不用你管!”顾天辞低吼着,舌根有点僵直了,吐字不太清楚。   吕乔乔是真见不得他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你够了啊你,为了一个女的至于吗?”   “你知道什么!”顾天辞吼道,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你他妈换做是我试试,一个是我心爱的女人,一个是我亲叔叔。你他妈觉得我好受么?我他妈还要不要做人了?”   吕乔乔一时也无言以对。   她努力地想着词:“就算、就算是这样,你也不用这么自虐啊!你可能只是现在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没准以后就想开了呢?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你为什么不选择祝福他们?”   顾天辞长久的没说话,半晌突兀地笑了一声,看吕乔乔的眼神像是在笑她傻。   他笑着摇摇头,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吧台。   祝福?他杀了顾宇泄愤的心都有了,还祝福?吕乔乔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一点也感受不到他内心的挫伤。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祝福顾宇的!   吕乔乔慌忙又跟了上去,搀着他的手生怕他摔。   顾天辞确实是喝大了,走路踉踉跄跄,几乎就快站不住了。   但他虽然头脑昏昏沉沉,却还是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他不回去,不想回去。   吕乔乔没办法,只能把他弄到了一家黑宾馆,就在酒吧外面不远的地方。   这种宾馆虽然住宿条件差,但胜在价格便宜,而且不需要身份证。   她可没力气把人弄回家,先坐着等人清醒清醒再说。   吕乔乔气喘吁吁地坐在床沿,歇了好一阵才去看顾天辞醉得酡红的脸。   顾天辞眉眼嚣张霸道,只有睡着了这一时片刻才有一种天真的无害。   吕乔乔盯着他,忍不住不断地向下倾靠,几乎要挨着顾天辞的鼻尖。   她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顾天辞……”   “你为什么就是不看我一眼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5 23:53:21~2022-03-16 22:5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十一)◎   吕乔乔望着顾天辞的目光中带着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好像自从知道顾天辞喜欢“周琦”之后,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她隐秘地好奇着这样桀骜的男生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然后逐渐的, 她开始幻想自己是被他喜欢的那个。   可是年少的喜欢浅薄又热烈,似春日一场绵密的急雨, 虽来势汹汹, 却总叫人疑心过不了多久就停了。   吕乔乔一时觉得自己喜欢顾天辞喜欢得不行, 一时又觉得自己的感情如花丛间的蒲公英, 风一吹就散了。   她想等着这场模糊的迷恋自己过去, 正如终将逝去的青春那样。   可是此时此刻,她又实实在在地为了身下这个男生痛心。   吕乔乔微微俯下身,似着魔一般地寻着顾天辞的唇靠近, 轻轻的、浅浅的,在那色泽浅淡的薄唇上点了点。   吕乔乔忽然生出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心跳渐渐开始加速, 原来这就是情爱的滋味啊?   不等她直起身, 身下人猝不及防张开了眼睛。   吕乔乔愣着, 一直僵直在了那里。   但是很快,被顶灯映出两团光亮的眼睛叫她瞧出了一丝迷蒙, 原来人还没有清醒。   “周琦……”他喃喃着。   吕乔乔骤然屏住呼吸, 心里划过如刀割般的痛楚。   她想离开顾天辞的身边,却被人用力抓住了胳膊往他那个方向拖:“别走!”   顾天辞翻了个身, 轻而易举地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吕乔乔天旋地转的脑子还没回过神, 两片微凉的唇就压了下来, 她倏然张大了眼睛。   ……   “回来了?吃过饭没有?”   顾宇经过前厅时, 陈茹问了一句。   “吃过了。”他随口应道。   陈茹越过他看了看门口, 有些不悦地蹙起了眉。   “顾宇, 你今天看到小辞没有?”   顾宇解了自己的袖扣,清俊的眉拧了拧:“没有啊,我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还没回来吗?”   “不知道死哪去了,”陈茹脸色阴沉,“下午说是跟同学逛街很快就回来,结果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没回家。给他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不回。死小子,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顾宇看了她一眼,“嫂子,别怪我多事,顾天辞已经大了,你再这么管着他不好。”   “我不管他行吗?我不管他他就上天了!”陈茹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你跟你哥就知道唱红脸,白脸全给我一个人唱了。要不是你们这么纵容他,我至于对他要求这么严么?十几岁的男孩子最容易学坏了,不看着点他在外面乱来怎么办?”   “……”行,顾宇认输。   他哪是他大嫂的对手,顾天辞还是自求多福吧。   “滴溜溜~”   电子锁开门的声音响起,两人转过头去,只见刚刚还在议论的顾天辞沉默地进了门。   陈茹叉着腰,眉毛竖起,“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顾天辞木着脸往房间走,轻飘飘答了一句:“手机没电了。”   “等等,”陈茹哒哒地走到他面前,厉声问:“你喝酒了?”   顾天辞没说话,眼神沉沉地抬头看了站在过道口的顾宇一眼。   顾宇一愣,还没来得及辨别出侄子眼里那团浓重的墨色,他就移开了视线。   “心情不好,喝了点。”他垂眸,盯着地面。   陈茹给他气笑了,“年纪不大学得倒是挺多,还借酒浇愁,你有什么可愁的呀?是家里没有供你吃还是没有供你穿,还是让你出去打工了?”   顾天辞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他最讨厌听到他妈说这种话,好像养大了他就是一件可以永远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事。   他有些烦躁地打断道:“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心事吗?我难道连不开心都要经过你的同意?”   陈茹微微睁大眼眸,抬手就扇了他脑袋一巴掌:“还敢跟我横!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顾天辞抬起通红的眸子,只觉得这个家糟糕透顶。他有些怨毒地扫了家里两个大人一眼,一言不发地冲上了楼。   “顾天辞!你给我回来!我让你走了吗!”   陈茹气急败坏,似是还想把人抓下来继续教训。   顾宇拦了她一下,劝道:“算了大嫂,小辞喝了酒,你让他休息一下吧。”   “他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了!”陈茹骂道。   顾天辞的叛逆期,似是在上高中后毫无征兆地来了。   第二天顾桓和顾宇两人正坐在楼下吃早餐,忽然就听到楼上吵了起来。   兄弟俩蹙眉对视了一下,都不知道陈茹上去叫顾天辞起床的功夫,怎么忽然就吵得这么厉害。   往常顾天辞都很听他妈妈的话,可是今天却反应格外激烈。   他连早餐都不吃了,抓着书包脚步停也不停地冲出了家门,连顾桓叫他他都不理。   谁也不知道一向乖巧的孩子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顾桓问陈茹把他怎么了,陈茹还委屈呢:“不过就说了他两句,谁知道他发了什么疯,大早上冲着我发脾气。”   “……”顾桓闭上嘴,沉默地离席去上班了。   然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只要顾天辞回来,这个家里似乎就免不了爆发争吵。   陈茹还像以前那样想要强硬地控制他,可叛逆期的少年越是受到刺激越是反抗激烈。   离家出走、绝食抗议、违纪逃学,顾天辞似乎是完全豁出去了,他不再逆来顺受,只要有一件事不顺心,他就闹腾得让全世界都不得安宁。   陈茹被他折腾得仿佛苍老了十岁,她不得不意识到孩子已经大了,她管教起来已经开始力不从心。   没有办法,她只好请求顾宇去开导开导顾天辞,她心中苍凉的以为他讨厌她这个妈妈,她说的话不肯听,那或许他一直敬仰的小叔说的话他会听。   可是陈茹不知道,顾天辞最恨的就是顾宇。   看着顾宇端着叔叔的身份来找他谈心,顾天辞心中的恨意已经漫过了整个胸膛,只是没有叫顾宇看见。   可他态度依然不好,不管顾宇说什么,他都言辞尖锐,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   这下把顾宇也给恼火了,“顾天辞,你闹够了没有?我知道你妈妈她平时有些教育方式太激进了,可是你现在这种态度也很幼稚。你妈妈已经开始在反思了,你有什么不满,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吗?一定要把这个家闹得鸡飞狗跳?”   顾天辞胸中跳着一把火,他想顾宇他凭什么教训他。明明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不是他他也不会跟妈妈闹成那样。   他很想朝着他吼,想把他做的丑事在白日下抖落出来,撕下他那假正经的脸皮,看看他脸上会不会出现一丝慌张,还有对他的一丝愧疚。   可是任凭心里如何山崩地裂,他的嘴还是闭得紧紧的。   所有的无能狂怒都闷在这具身体里,仿佛变成了一只烧沸了只会吐出一串白烟的热水壶。   顾宇不知廉耻,反倒是叫他替他羞耻。   他无法说,他耻于去谈他的过错,哪怕他很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他在被冲昏头的愤恨中偶尔会寻得一丝迷茫,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想要一个什么结果。   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破坏了,严重偏离原本的轨迹。   他想要的女孩没得到,原本和谐的家庭被打破,学校平静的生活波澜丛生。   他并不是想要这样的结果,他只是心里有恨,他不得安宁。   但是顾宇不会意识到一切因他而起,这让顾天辞感到憋闷。   两人不欢而散之后,顾天辞又翘课去了网吧通宵。   他不知疲倦地操作着屏幕上的角色拼杀,眼睛熬到布满血丝也自虐般地不肯阖目休息片刻。   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放肆熬着那属于生机的灯油。   最后第一个找到他的,还是吕乔乔。   见到她,顾天辞很沉默。   自从那天喝醉酒他把她当成“周琦”强吻了之后,他就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吕乔乔心头一片酸涩,看着顾天辞的眼神复杂。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自那天之后,她就放不下顾天辞了。   原本风一吹就散开的蒲公英,变成扎在地里的青葱玉树,风吹不倒雨淋不坏。她只能任它在心底任意生长,企图来年能开出花来。   吕乔乔陪顾天辞在网吧待了三天。沈初茉再次看到这两个人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意外发现他们好像在一起了。   虽然是在校园里,但顾天辞毫不避讳与吕乔乔的肢体接触,所以有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他们在一起了。   不能说很意外吧,只是沈初茉有点没想到他们忽然进展这么快。   这段时间顾天辞反常得很,虽然现在跟吕乔乔一起回来了,可是看着却没有个高兴的样子。   沈初茉观察了他们几天,忽然发现这个小世界的男女主变得很奇怪。   顾天辞原本在小世界里是一个个性张扬但很落拓的大男孩,他虽然偶尔违反校纪校规,但总体来说还是一个比较有进取心的人。   但是现在的他一脸郁色,就算跟女主角在一起也是暮气沉沉,学习干脆摆烂。   女主就更奇怪了,她在原来的世界应该是一个沉迷学习、积极向上的三好学生形象。   可是跟顾天辞谈恋爱之后,她题也不刷了,每天就是跟顾天辞待在一起,没有别的社交。   她还开始化起了妆,穿衣风格从以前的宽松舒适变成了性感修身。只是因为学校管得严,所以她没有做得太露骨。   这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出入学校,哪里都可以看见他们两个黏在一起的身影。可是很奇怪,沈初茉好像很少看到他们有什么甜蜜的交流,两个人都寡着脸没什么表情,一点也不像在热恋中。   作者有话说:   预收:《白月光拒吃回头草》   有这样一类女配。她们是男主的初恋/前女友/白月光,轻而易举地拥有着男主的爱,被所有女人嫉妒,却不懂得珍惜,因为各种原因抛下男主独自远走,令男主身心俱伤,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可等到男主身边好不容易出现女主,她们又像中了邪一样,开始嫉妒、后悔,想尽办法的吃回头草,给男女主之间不断制造麻烦,将自尊丢到男主脚下践踏,将脸送到女主面前打。   机关算尽,却反而成为男女主之间的踏板。促成他们一段美好的姻缘,自己伤心失意,名声尽毁。   突然有一天,白月光们觉醒了。   感谢在2022-03-16 22:52:38~2022-03-17 23: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鉥栩湑歘壻、我想吃鸡蛋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十二)◎   男女主的反常令沈初茉有点在意, 她特意拿着数学题前去请教吕乔乔,吕乔乔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复杂,像是没想到沈初茉还会来问她题一样。   “怎么了, 不方便吗?”沈初茉问道。   吕乔乔顿了一下,慢吞吞地把习题册拿过来:“哪道?”   “这里, 这道题目我不会。”   沈初茉说完便专注地看着吕乔乔, 吕乔乔抿了抿唇, 拿出草稿纸慢慢地算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沈初茉觉得她好像有点手生。   在纸上测算了半天, 这道在习题册不算特别难的填空题,吕乔乔愣是没算出来,额头上还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沈初茉沉默了一会儿, 打断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英语作业还没做完,等会儿就要交了,我等一下再来问你好不好?”   吕乔乔愣了一下, 点点头。待沈初茉走后, 她悄悄松了口气。   *   体育课, 老师宣布解散之后,所有人都各自散开。   沈初茉去小卖部买了瓶饮料, 回到教室时, 隔老远就见到吕乔乔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因为是上课时间,走廊里很是安静。沈初茉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即使隔了一小段距离, 她也听到了教室里传出的议论声。   “诶, 你们有没有发现吕乔乔越来越漂亮了?”   “她化了妆啊!”一个声音不以为然道。   “是吧……我怎么感觉她以前不长这样?以前没觉得她长得漂亮, 现在越看越觉得好看。她是不是偷偷减肥了?”   “减肥有这么快就起效果吗?我感觉是她比以前会打扮了。”   “说到这个……你们没觉得她的穿衣风格很像谁吗?”   “你说周琦对吧?早就看出来了!”   “这又不奇怪, 好多人都学周琦穿衣服, 还学她怎么化妆呢。”   “可是吕乔乔怎么能一样……我感觉她就是故意模仿周琦。”   “你不会是想说,因为顾天辞喜欢周琦,所以她就模仿她吧?”   “不然呢?顾天辞之前追周琦追了多久啊,突然就不喜欢了,我可不相信。”   “我也觉得顾天辞不喜欢吕乔乔,只是周琦不答应他的追求,所以他才会跟吕乔乔在一起。”   ……   吕乔乔转过身,本想默默地离开,却发现沈初茉就站在对面。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沈初茉想了想,把手里的饮料递给她:“要聊聊吗?”   两人一起上了天台,这里平时无人打扫,到处都是黑灰,所以也没有人喜欢上来这里,此刻倒是安静。   楼下有班级在上语文课,朗朗的读书声在校园上空回荡。   沈初茉转过头,在这背景音中跟吕乔乔闲聊:“顾天辞最近好像老是逃课,你不劝劝他?这样下去不会影响到学习吧?”   吕乔乔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关心他?”   “不仅是我,罗老师还有其他同学都很担心他的状况。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啊?”   ——还有你。   沈初茉隐下一句没有说出口。   她觉得直接问吕乔乔不会跟她说实话,所以就迂回地先问起顾天辞。   吕乔乔转回脸,闷闷地道:“我劝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听我的。”   沈初茉垂下眼,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是那种特别会说大道理的人,平时跟男女主也没有深交,所以现在有点束手无策。   在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前,吕乔乔咬了咬唇,忽然鼓起勇气道:“你跟顾天辞的叔叔在一起了?”   沈初茉惊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偶然撞见你们在一起。”吕乔乔直直地看着她,眼睛里像聚了一小束光。   沈初茉顿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那顾天辞……”   吕乔乔慌道:“我没有告诉他,是、是……是他……”   她忽然后悔自己的冲动,不该问她的,她还不确定顾天辞的事能不能让她知道。   沈初茉已经从她的欲言又止中了然了,她趴在天台的栏杆上,目视远方,回答得有些如释重负:“没错,我们在一起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亲耳听到她承认,吕乔乔心里还是有点震撼。   她不知道沈初茉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交往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人,对方还是自己同学的叔叔。   这在循规蹈矩的她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的……”她声音轻得像呢喃。   沈初茉冲她笑了一笑,她生得好看,笑起来让人想到蔷薇盛开。   “互相看对眼了,就在一起了。   吕乔乔无言以对,她也知道爱情没什么道理,两个年龄差距大的人相爱也是有的。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顾天辞的感受?”致使吕乔乔今天大胆开口的,就是这份对顾天辞的心疼。   她知道,他心里肯定很难受。他每天沉默寡言、自暴自弃,没有一个人懂他心里的苦。   她想帮,却不知道怎么帮。她在顾天辞心里的分量实在太轻,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改变他。   到最后,反而是她也被负面情绪影响到了。虽有着学习系统这样的金手指,可却完全解不了她心里的苦。   她心里好像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即使她把美貌值调高,也还是觉得不满足。   甚至觉得自己再怎么样都比不过“周琦”,刚才那些人的议论也让她明白这一点。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   吕乔乔的话,让沈初茉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她承认她是一个笨拙的人,没有能力完满地处理这种纠结的感情问题。   老实说,她并不想伤害到顾天辞。   虽然她不喜欢他,但她偶尔能感受到少年赤忱的热情。   对顾天辞偏袒她的这部分,她是心怀感激的。   正因为知道顾天辞可能接受不了,所以在他询问她男友是谁时,她就选择了逃避。   她侥幸地想要把问题留给时间来解决,但显然命运不会优待一个心存侥幸之人。   “我很抱歉,让你们两个都受到了伤害。”吕乔乔抬起头,看到了沈初茉眼里的认真。   “如果你们因为我而感到痛苦,请你们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   “对顾天辞……我很愧疚,但是我不后悔。感情是一道无解的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落笔。如果你是我,你会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吗?”   吕乔乔默了默。她觉得她不会,她还是会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个,哪怕会因此让另一个人伤心。   有些道理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人缺的就是一点释怀。   顾天辞不是不知道顾宇跟沈初茉两个男未婚女未嫁,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但他就是难以释怀。   “乔乔。”沈初茉一声呼唤,唤回了吕乔乔的神智。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你对顾天辞也是真心的,其实你比我更适合他,你可以给他带来更好的影响。”   吕乔乔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地说:“他喜欢的不是我,只有你才能影响到他。”   “顾天辞需要的不是我,他需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能治愈一个人的伤痛的,就只有爱。   “我不爱他,所以我治愈不了他,但是你能。”   ……   吕乔乔慢吞吞地走进网吧的包间,这里有顾天辞习惯坐的老位置。   本来他们约好了体育课解散后就出去泡网吧,只是吕乔乔折回了一趟想去教室拿点东西,没想到遇见沈初茉耽误了很长的时间。   她没来顾天辞也没打电话来问,见她来了也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   吕乔乔心里有点冷,她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或许“周琦”的话是错的,顾天辞一点也不在乎她。   吕乔乔心里有些烦乱,刚进去又准备转身。   “去哪儿?”顾天辞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吕乔乔勉强压制着坏情绪,回答道:“我出去买瓶饮料。”   顾天辞听到这话,又把目光移回了屏幕。   吕乔乔走到柜台前,要了瓶可乐。   她今天穿着包臀的短裙,脚下一双短靴,紧身吊带束着的纤腰不盈一握,外面搭配一件嫩黄色小马甲。   既惹眼又不过火,一切都恰到好处。   吕乔乔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旁人放肆在她身上扫视的目光。   正当她结完账要走时,忽然感觉到臀上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触感,随后一个男的出现在她身边,轻浮地打量着她:“美女,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吕乔乔面上“唰”地失了血色,如同一具不会动的雕像一般僵滞住了。   *   沈初茉一个人待在天台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着什么。   好半晌,她叹了口气,干脆放弃,给顾宇打了个电话。   “喂?”顾宇那边似乎刚忙完,一边接电话一边轻声对下属道:“先这样,你先下去吧。”   沈初茉等了一会儿,顾宇才开口道:“怎么了,现在给我打电话?”   “唉~”沈初茉又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顾天辞好像知道我们的事了。”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   良久,顾宇低声道:“出来说吧。”   “好。”沈初茉挂了电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阴沉沉的,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17 23:08:12~2022-03-18 22:2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艳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咸鱼学霸的炮灰同学(十三)◎   天“轰隆”一声炸开了一道口子, 淅淅沥沥的雨从天幕倾泻而下。   沈初茉向老师要了请假条,钻进了黑色的玛莎拉蒂。   雨刮器规律地摇摆着,在这雨天里沉闷又聒噪。   顾宇摁着额头, 忍住了点烟的冲动。   “你刚在电话里说什么?”   “顾天辞应该是看到我们在一起了。”沈初茉望着窗外,雨点落到地上溅起一个个小坑, 密集地铺满了街道。   “他现在跟我们班上一个女生在交往, 我是听她说的。”   顾宇轻呵了一声, “所以这段时间他这么叛逆, 就是因为这个?”   沈初茉没有做声。   顾宇闭目, 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我还以为他是在跟他妈妈斗气,没想到是冲着我来的。”他低声轻嘲,“这一次倒是我对不住大嫂, 害她受我连累了。”   沈初茉转头看向他,眸中隐含担忧。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顾宇低声答。   “早知道我应该告诉他的。”   顾宇摇了摇头,仰靠在椅背上:“你说不说都一样, 他那个脾气, 不闹一阵是不可能的。”   “那现在怎么办?”   “我找个时间跟他谈谈。”   “你们不会打起来吧?”   顾宇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想什么呢,就算打起来也只是我单方面揍他。”   沈初茉:“……”   “你可别打他。”   “我心里有数。”   *   雨淅淅沥沥, 窗外一声闷雷。   吕乔乔白着脸闪身进了包间, 好似背后有鬼在追。   顾天辞皱眉看了看她:“怎么了?”   吕乔乔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没事你跑什么?”   “打、打雷了……”她干巴巴地挤出这个理由, 顾天辞眉头舒展开, 嗤笑道:“这么大的人还怕打雷?过来!”   吕乔乔依言走到他身边, 紧紧地挨着他坐下。   顾天辞把耳机戴到她的头上, 不是很温柔地道:“听音乐, 听不见就不怕了。”   吕乔乔不敢说自己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不过……她偷偷觑了一眼少年好看的侧脸,知道有他在身边,她就不那么害怕了。   年少的喜欢总是带着莫名的笃定,笃定自己喜欢的人可以保护好自己。   手机震动了起来,顾天辞看了一眼,不是很想接。   吕乔乔小心地戳了戳他:“接吧,班主任的。”   顾天辞“啧”了一声,抓起手机划开接听键。   “喂?”   吕乔乔静静地待着,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顾天辞应付了两句,很快就不耐烦地说了声“我知道了。”   挂断后,顾天辞骂了一句,对吕乔乔道:“老班叫我们回去。”   “那走吧。”吕乔乔直起身,她早就不想在这儿呆了。   顾天辞看了看窗外,起身道:“你等等,我去借把伞。”   吕乔乔眼睁睁看着他出去,不安又一齐涌了上来。   她在包间里忐忑地数着秒,直到顾天辞的身影再度出现肩膀才松了下来。   “走。”   吕乔乔站起身,在出门之前头上忽然罩下一件外套。   顾天辞不咸不淡地道:“穿上。”   吕乔乔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心里有点甜。   两人共撑一把伞,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学校走去。   雨丝倾泻,打湿了少年的半个肩头。   吕乔乔侧眸看了看他,试探地道:“天辞,我们以后不来了好吗?”   “啊?”顾天辞皱眉,对她忽然这么说感到疑惑不解,“为什么不来了?”   吕乔乔默了一下,嘟囔道:“这里太乱了,我不喜欢这里。”   顾天辞挑起嘴角,也不知是不是在讽笑。   “不喜欢你还跟着我来?之前怎么不说你不喜欢?”   吕乔乔梗了一下,无师自通了胡搅蛮缠:“我现在说了不行吗?我就是不喜欢,你不准再来了!”   顾天辞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神情怔忪。   他感觉吕乔乔刚刚那句话好似打破了什么屏障,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或者说,她变回了原来那个自己。   其实她一直就是这样的,嘴巴不饶人,老爱跟他吵吵。   可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她反倒是日渐沉默,像道影子一样地陪在他左右,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腾。   可能是因为他变了,所以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   但是吕乔乔刚刚那一吼,他感觉自己好像也跟着时光倒流,变回了那个没有忧愁的大少爷。   回学校的路越走越偏,两人都没有发觉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忽然一道轻佻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嗨~小美女~去哪儿啊?”   吕乔乔一看,正是刚刚在网吧里骚扰过她的人。他旁边还站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混混,一看就不安好心。   顾天辞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吕乔乔飞快地躲到他身后。   “别害羞嘛,哥哥带你一起去玩好不好?”猥琐的声音毫不掩饰自己的邪念,几人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吕乔乔紧紧地抓着顾天辞后背的衣服,像被雨淋湿了的小猫一样瑟瑟发抖:“顾天辞,我们、我们快走吧……”   顾天辞一言不发,抿起唇扣着她的肩膀带她快速往前走。   “诶诶~去哪里?别走啊~”   顾天辞狠狠地瞪向眼前拦路的一行。   “哟呵~小子敢瞪你爷爷,兄弟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几人熟练地把顾天辞往巷子里拖,脸上还挂着那令人作呕的邪笑。   无人的街道只仓促划过了一声尖叫,随后又被雨滴声掩埋。   *   “好了,就开到这里吧,你等我一下。”   “不用了,就一把伞,你在这里等我就行,我很快就回来。”   “那好吧。”   沈初茉举着伞,沿着一条下坡的街道向书店走去。   她正好想买几本辅导书,反正都已经出来了,就叫顾宇送她过来了。   书店奶茶店网吧等这些在学生间很受欢迎的店铺都挤在同一片,沈初茉瞧着路面的水坑皱了皱眉,转身换了条路。   正当她打算从网吧那面绕过去时,耳边忽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沈初茉侧过头,微微抬高了伞面。   “靠!给我摁住这小子!”   几个小混混没想到顾天辞打人这么狠,几个都没把他压住,还被他寻到机会一人捣了几拳。   “妈的!给我上!”   几人气急败坏,一窝蜂地朝顾天辞围拢上去。   顾天辞眉眼透着狠意,像是一头凶相毕露的野狼,毫不畏惧地与几人扭打在一起。   吕乔乔身上还穿着顾天辞的黑色外套,浑身被雨淋湿,头发凌乱地黏在脸颊两侧。她惧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双腿不住地颤抖。   她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么暴力的场面,神经都吓得有点麻木了。   那拳拳到肉的击打声和凶狠低俗的字眼,让她如陷噩梦之中,除了紧紧地盯着那道被围攻的消瘦身影,她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别打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打了!”吕乔乔嘴唇颤抖,晶莹的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一时间,她好像只会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句话,可是没有一个人往她这方向看一眼。   “嗯……”顾天辞一人势单力薄,再怎么能打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冷不防一没注意,落在身上的就是雨点般的拳头。   吕乔乔像是被人用棒子打醒了一般,忽地回神,颤抖着掏出手机想要报警。   混混中早有人注意着她,见她拿出手机就知道她想干嘛,当下也不围着顾天辞了,几步就朝她冲了过去。   吕乔乔骇得手机都快拿不稳了,想要逃跑,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你……你别过来……”   混混狞笑着向她靠近,仿佛在看着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他猛地朝她伸出手,吕乔乔吓得抬手护住自己的脑袋,放声尖叫。   忽然一道厉喝在巷口炸响,一只长柄伞越过吕乔乔精准地戳中了混混,混混没提防被戳得趔趄了两步。   “住手!”   这道熟悉的声音在现在的吕乔乔耳朵里如同天籁,她惊讶地抬起头,只见刚刚救了她的正是沈初茉。   “周琦?”看到熟人,吕乔乔有些想哭。   混混见又来了一个女的,不仅不怕,还啐了一声:“哪里来的臭丫头敢坏你爷爷的好事,小心老子玩死你!”   沈初茉眉头跳动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名混混,表情冷肃得结冰。   这种场面让她想起以前当兵的时候,面对穷凶极恶之徒,她总是有那么股想将人秋风扫落叶一般收拾了的冲动。   顾天辞见到她,瞳孔微微扩大,刚刚还一股子狠劲儿的人,忽然就失了冷静,大声吼道:“你他妈过来干嘛!赶紧给我滚得远远的!不用你管!”   为首的那名混混桀桀怪笑道:“走什么?不如一起留下来玩玩儿?”   “正好又来一个女学生,哥儿几个今天可以好好乐呵乐呵了~”另一人跟着露出□□,他们似乎很热衷于这样的游戏,每次看到那些被骚扰的女孩露出瑟瑟发抖的表情,他们就感到极大的满足。   顾天辞额角青筋暴起,牙根咬得发酸,一拳就打向了说话的那名混混。这一下几乎灌上了他所有的力气,混混几乎是被他砸倒在地,好半晌爬都不爬起来。   “我擦!”   混战又再度被引发。   顾天辞这下似乎是彻底激怒了这帮混混,沈初茉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人恶狠狠地掏出了一把□□。   她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拿着伞冲进了混战区。   她的加入令混混们短暂惊愕了一下,但这帮人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见沈初茉这么不知好歹,恶狠狠地咬牙挤出一句:“妈的找死!”   顾天辞目眦欲裂,抓着沈初茉的后衣领咆哮:“你过来干嘛?!”   “不帮你难道要看着你被打吗?”沈初茉挣开他的手,没管他的惊愕,扭头就是一伞拍在了其中一名混混身上。   混混痛叫一声,癫狂地喊道:“先给我把这个女的做了!我要弄死她!”   顾天辞听到这话,立马又进入了狂化状态,狠狠地朝几人扑了上去。   沈初茉百忙之中回过头冲吕乔乔喊道:“快去叫人!”   “哦哦!”陷入震惊当中的吕乔乔这才回神,连忙返身脚步凌乱地跑了出去。   雨哗啦啦地下着,路上几乎看不到几个行人,只有拥堵着等待通行的车辆。   有人看到了巷子里的混战,却没敢上前。   吕乔乔在雨里奔跑着,雨水打湿了她脸上精心化的淡妆,和眼泪混合着一起流下。   她被铺天盖地的自责淹没,一路上都在痛哭,也没管短靴是不是踩进了水里,只想快点找人去帮沈初茉和顾天辞的忙。   这种时候她无比地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连“周琦”都PanPan能勇敢地冲上去和顾天辞并肩而战,她却只会干看着拖后腿。   ……   顾宇本是在车里抽烟,视线前方正好就是吕乔乔浑浑噩噩在雨里奔跑的身影。   记忆力不错的他还记得这名女生,知道她跟顾天辞和沈初茉是同一个班的。那时候开家长会,老师没少在班上表扬她。   顾宇立马就下了车,过去拉住了闷头一直跑的吕乔乔。   “吕乔乔同学?出什么事了?”   吕乔乔睁开被雨和泪糊住的双眼,看到是面前的人是顾宇,顿时十分惊喜地拉住了她。。   “叔叔!叔叔你快点去帮帮顾天辞,他被几个混混拦住了!就在网吧边上的那条巷子,你快去帮帮他!周琦也在那里!”   顾宇脑子一嗡,二话不说就开跑。   巷子里的打斗已经到了白热化,一名混混抄起随手捡的一条木棍狠狠地向两人挥去。   沈初茉当机立断地推开了顾天辞,自己的手臂却没有躲过这击,她立马就闷哼了一声。   顾天辞心神震动,紧张地扶住了她:“你怎么样?”   “没事。”沈初茉声音沙哑地回了一句。   “你们这群王八蛋!有什么冲着我来!”顾天辞赤红着眼,恨不得把这帮人给吃了。   为首那名混混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妈的算老子倒霉,今天碰上你们两个硬茬。要是让你们今天站着走出去,老子以后都不用混了!兄弟们,先给把那女的抓住!今天我非得把他俩废了不可!”   几名混混也不想再这么僵持下去了,先制住了沈初茉,再拿她去威胁顾天辞,这场混斗就可以结束了。   清楚这一点,他们当即都把目标转移到了沈初茉身上。   “你们敢!”顾天辞上前一步死死地挡在沈初茉面前,仿佛要跟那帮人拼命的架势。   几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两人同时扑向顾天辞想把他摁倒,剩下两人则掏出武器挥向了沈初茉。   这过程中顾天辞被迫拉开了与沈初茉的距离,他瞳孔震颤地死死盯着那方。   沈初茉右手不能动,抬起腿狠狠踹在了一人小腿上,那人往前扑倒。她侧闪身躲过了另一人的攻击,手扣着对方手腕,整个身子落入对方怀里,脚下一绊,将对方绊倒,随后反手一扭。   地上那人立马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抬腿发狠地踹向她。   沈初茉左手使不上力,身子偏移了一下就让对方找到了空隙脱离了桎梏。   “妈的,你们是废物吗?快点抓住她!”拦着顾天辞的混混气得咆哮。   第一个被沈初茉踹倒的混混爬起来一脚踹在了她的腰窝上,沈初茉被踹得撞在墙上眼冒金星,顾天辞当即不顾一切地就要往沈初茉那儿冲,但就在沈初茉面前的混混比他更快。   正当此时,一只手忽然从斜刺里伸出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朝着来人一拍,正要提着沈初茉往墙上撞的混混立即就软到在地。   沈初茉汗涔涔地抬起头,只见顾宇站着西装的高大背影像一座山一样地立在面前,手里还握着半块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板砖。   顾宇面色阴鸷地抬起头,一出手的狠劲就成功镇住了所有人。人高马大的身子往巷子里一立,局势仿佛肉眼可见地倒向了一边。   “小叔?”顾天辞脱口而出。   顾宇什么也没说,拎着半块板砖再度狠狠地向另一人砸去。   他像是气极,从来都是矜贵淡然的人忽然发了怒,一言不发地像在向人索命,板砖全照人脑门拍。   顾宇一来,顾天辞仿佛被注入一剂强心剂,身上气势大开,和顾宇一起把这帮混混揍得嗷嗷叫。   吕乔乔跑过来,见沈初茉瘫靠在墙壁上吓坏了。忙搀扶起她,急切地问:“没事吧?”   沈初茉摇了摇头。   ……   最后混战以全体人进了局子为收尾。   沈初茉的胳膊断了,顾天辞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至于那帮混混,下场要比他们更惨。   不知道是不是顾宇故意的,那几人要么断胳膊要么断腿,总之没有一个全乎的。   吕乔乔很是羞愧,她觉得要不是因为她,事情不会演变成这样。顾天辞和沈初茉,都是被她所累。   顾宇却是冷冷地睨着顾天辞,“今天发生这种事,全部都要怪你。”   顾天辞眉目笼上了一层阴云,低垂着眸没有辩驳。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带着吕乔乔来网吧,吕乔乔根本不会被那群人盯上,沈初茉也就不会被卷进来。   顾宇说得没错,他确实无法反驳。   要怪就怪他欠缺思考,明知道网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还带着吕乔乔见天地往那里跑。   吕乔乔遇到这种事,他要负一大部分的责任。   顾天辞憋着一股气闹了大半个月,狠狠地打了一架之后发热的头脑好像冷却了许多。   自沈初茉为了护他受伤起,他就感觉自己心里没那么恨了。   当顾宇叫他跟他一起回家时,他乖乖地回去了。   陈茹见到他一身伤,颤颤地向他走来。顾宇本以为会挨骂,没想到她却一句话都没说,只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噙着泪的双眼凝视着他。   顾天辞忽然发现妈妈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横,他好像让她挺伤心的。   顾宇半夜把顾天辞叫出来一起喝了次酒,这好像是叔侄两个第一次认真地谈心。   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总之沈初茉从顾宇那里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说顾天辞已经想通了。   顾天辞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整个人沉稳了许多。他不再逃课打架,也没有再用复杂难辨的眼神看着沈初茉。   吕乔乔也不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仿佛又做回了那个爱刷题爱开玩笑的乖乖女。   又是在学校的天台上,她真诚地向沈初茉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现在再回过头看过去那段时间,我觉得我真的是昏了头了。明知道顾天辞不理智,我不仅没有劝他,还跟着他一起胡来。”   “那段时间我拼命地想抓住什么,所以干了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蠢事。我以为变得像你一样漂亮又独立自主,我就能够得到我想要的。但是我忽然发现,我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学也没学像,反倒成了个小太妹。   她深深地呼出口气,脸上有着心结之后的松快:“我早就该明白的,顾天辞为什么会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勇敢地做了自己。可是我没有,我总想着做别人。”   明明身负学习系统,她却只把这当成一种捷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借此做什么有意义的事。   明明家庭美满,可她却偏偏羡慕沈初茉的人生,羡慕她生来就漂亮,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明明身上也有着别人没有的优点,却深陷自卑的泥沼不可自拔。   明明希望顾天辞喜欢的是自己,却不知不觉地在模仿沈初茉。   明明骨子里就胆小怕事,却还要去学不良少女逃课泡吧……   “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永远都不可能是你,我只能是我自己。我就是那个普普通通、但又很幸运的吕乔乔。”吕乔乔双眸越来越亮,语气也逐渐变得坚定,“从头到尾我就错了,优秀并不是千篇一律,我也可以在其它的领域超过你。”   很简单的道理,她却现在才明白。   或许是以前得来的太容易,她才并没有放在心上。永远只渴望着别人手里拥有的,却并不知道那可能就是别人仅有的了。   “……”沈初茉略有些怔愣。   原世界中周琦羡慕着和顾天辞并肩的学霸吕乔乔,羡慕她性格开朗、父母疼爱,就连顾天辞也对她另眼相待。老师的欣赏、同学的拥戴、聪明的头脑,所有的一切都令周琦羡慕得发疯,做梦都想成为吕乔乔那样的人。   可是她永远也成不了吕乔乔那样的人……   她像阴沟里向往着太阳的老鼠,只能默默地看着吕乔乔越来越耀眼。   她永远也无法拥有那样的人生——带着这样的想法,她仓促地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沈初茉怜惜她,努力生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向她证明她很好,哪怕学习不那么拔尖也能过得很好。   可是她没有想到会影响得吕乔乔崩了心态,颠倒过来羡慕她的人生。   沈初茉有些唏嘘,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真的不必羡慕谁,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你能想通,我也为你感到高兴。”沈初茉笑了笑,“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吧,如果我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乔神可要带带我啊!”   吕乔乔被她说得脸红,“你可别这么叫我,我这点成绩哪里称得上学神啊……”   自打她把分都刷到了外貌的各项分值上后,她的成绩就止步不前了,到现在也还只是班级中上游。   “你的脑子可比我好用多了,成神不是迟早的事吗?”沈初茉大大方方地说道。   吕乔乔脸微红,没出息地被她这话给取悦到了。   扭扭捏捏地道:“好吧,那我努力成神,以后带你飞。”   “那就这样说定了!”免费得了个金大腿,沈初茉乐不可支。   从天台上下来时,沈初茉见到了倚靠在楼梯间的顾天辞。   见到她,顾天辞罕见地没有避开视线,而是抬头与她对视着。   沈初茉猜他是在等吕乔乔,想到他现在在学校并不怎么与她搭话,未免双方尴尬,她只略略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就想离开。   顾天辞在她擦肩而过时忽然冒出一句:“你是真心喜欢我小叔的吗?”   沈初茉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   顾天辞不闪不避,似乎执拗地在等一个答案。   沈初茉抿了抿唇,认真回答道:“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顾天辞听到这话,眸中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自嘲。   “我一开始很不理解,他比你大了那么多,你16岁,他都32了,年龄是你的两倍,你怎么会喜欢上他的?我更不理解的是,他一个从来不谈恋爱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来和我抢你?”   顾天辞略有些迷茫地看向她:“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沈初茉:“……”今天这是男女主轮流来和她谈心吗?   “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他恰好是你叔叔而已。”沈初茉的回答始终清明。   顾天辞眸光一闪,似是在暗暗咀嚼这句话。   “还有什么事吗?”沈初茉打断了他继续沉思。   顾天辞抹了一把脸,站直了些,“不管怎么样,顾宇始终是我亲叔叔,我内心是希望他能幸福的。小叔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谁结婚生子,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看他脱单脱得这么艰辛的份上……我决定还是祝福你们。”   沈初茉有些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笑:“谢谢。”   顾天辞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   “你们一定要幸福。”   “会的。”沈初茉想了想,亦是诚恳地道:“乔乔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珍惜。”   顾天辞没有说话。   沈初茉说完后慢慢地下了楼梯,身影在转角消失不见。   顾天辞抬起头朝上方看了一眼,似乎想要透过飞扬的尘埃和光线看到自己的未来。   *   因为沈初茉受伤的事,顾宇生了好大的气。   偏偏他又没有办法对沈初茉说出什么狠话,于是只能坐在一边一句话都不说,自己生闷气。   沈初茉想办法哄了他好久,他还是理也不理。   最后她只能发挥演技,浮夸地抱着自己的手哀嚎:“哎哟!哎哟哎哟,手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么干嚎了半天,她偷偷瞥一眼旁边,只见顾宇正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见人终于有反应了,沈初茉嘿嘿笑着挤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亲昵地蹭蹭。   顾宇用一根手指戳开她的脑袋,不耐烦地道:“离我远点,我还在生气呢。”   “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叭!”不是有句话叫“卖萌可耻但有用”吗,沈初茉一向认为自己能屈能伸,很会审时度势,所以她卖得毫无压力。   顾宇盯着她:“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那么冲动,让自己陷入危险。”她说得这么溜,顾宇听了还是气不顺,总觉得她根本没有在认真反省。   “你也知道你自己冲动啊?你也不看看对方都是一些什么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也敢往前冲?”   沈初茉眨了眨眼,“可是我很厉害的。”   顾宇面无表情地掐住了她的脸颊肉,“所以你还很骄傲咯?”   沈初茉立刻露出讨好的笑。   顾宇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只能幽幽地长叹口气。   “或许你是真的厉害,但是这不能成为你冒险的资本,知道么?”顾宇捧起她的脸,认真地注视着,将一缕发温柔地别在她耳后。   他轻声道:“在我心里,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你的安危,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受伤。所以,即使是为了我,在冒险之前,你也先想一想好吗?”   沈初茉早就习惯了面对各种险境迎难而上,如果她稍有迟疑或是害怕,最后可能迎来的都是无法承受的结果。   她不怕受伤,也不怕死。   虽然知道这具身体孱弱,对方人数比她们多,但让她袖手旁观,她做不到。   更何况两个人都是她的同学,顾天辞还是顾宇的亲侄子,如果他出了什么事,顾宇也不会好受。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希望她在冒险之前先想一想。   沈初茉无法不动容,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改不了这脾性了,但她愿意答应顾宇,以后在冒险之前先冷静想一想。   “好,我答应你。”   顾宇欣慰地放开了她,“那,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家?”   “!!!”沈初茉睁大了双眼。   “你疯了吧,你现在就想带我回家?”   顾宇不以为然,“小辞都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了,你还怕什么?”   言下之意是最有可能反对的人都接受了,还怕另外两个人知道吗?   沈初茉一言难尽。   她才高一啊……顾宇领着这么小的女朋友回家,真的不会被他哥哥嫂嫂打吗?   顾宇想法很简单,他跟谁谈恋爱那是他自己的事,对哥哥和嫂子只需要知会一声,对方是没有权利干涉他的私事的。   他不想和沈初茉这么偷偷摸摸,见面一定得在外面。   他也希望她和他在一起心里是没有顾虑的,不必害怕今天被这个人发现,明天被那个人知道。   虽然这一步看起来很难,但实际跨过去就知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我大哥和嫂子都是很开明的人,他们不会干涉我的个人感情的,你不用担心。”   顾桓和陈茹,其实真跟“开明”二字沾不上什么边,他们都是老一辈的思想。   但是顾宇向来是个主意大的人,他们不敢对他指手画脚是真的。   所以顾宇也说了,他比顾天辞更适合沈初茉。   因为他有自主选择伴侣的权利,不必看谁的脸色,沈初茉跟他在一起不用受气。   顾桓和陈茹要是不接纳沈初茉,他就干脆带着她搬出来,反正不差那一套房。   但是这种结果也不会出现,顾桓和陈茹在一些事情上还要仰仗他,不会做出跟他撕破脸的事。   更何况沈初茉正值妙龄,而他已经年近不惑,算来算去还是他占便宜了,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沈初茉已经惹顾宇生过一次气了,再在这种有分歧的问题上就不是那么的有底气,所以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和顾宇回家。   顾宇提前告诉了顾桓和陈茹自己会带女朋友回家,已经私下议论过他可能是谈恋爱了的两人对此不是那么意外。只是当他们询问顾宇他女朋友的身份,而顾宇告诉他们,对方是顾天辞班上的同学时,他们都石化了。   “你这好弟弟,可真是闷不吭声干大事啊!没看出来他脸皮这么厚,还学会老牛吃嫩草了。亏你还说他不开窍,这就是不开窍的人干的事?”   顾桓被她数落得闷不吭声,有钱人的圈子里年龄差距大的一对儿海了去了,大几十岁的都有。   但那大多数都建立在两个都是成年人的基础上,顾宇这……还是未成年啊!   顾桓是真的没想到,他那个无趣得跟个老头子一样、以为会孤寡一生的弟弟能干出这种事。   主要是意外,真的没想到。   不过就跟顾宇想的一样,不管他们心里怎么腹诽,在顾宇带着沈初茉回家的时候,他们还是做好了礼数周全的迎接准备。   沈初茉只知道原世界里的陈茹是一个非常不好相与的人,哪怕是面对人人称颂的女主,她都用带着挑剔的眼光观察了好久,直到吕乔乔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科研人员,事业节节开花,她才算真真正正地接纳了她。   所以她没有想到,她在陈茹这里可以得到如沐春风的待遇。   怎么说,就怪唏嘘的……   知道顾宇要带着沈初茉回家,顾天辞特意在外面浪了几个小时,哪知回去的时候人还没走!   他妈妈很淡然地对他道:“琦琦今天就住下了。”   顾天辞脸顿时拉得老长。   看了顾宇那春风得意的嘴脸一眼,他蹬蹬蹬地就跑上了楼。   气死了!虽然他说了祝福他俩,可他叔叔这么迫不及待把人领回来也太不在乎他的感受了吧!   偏偏话都已经放出去的他,还没办法发作。   沈初茉在顾家住了一晚,第二天还留下一起吃早饭。   顾天辞睨着她,表情不太爽地道:“等你嫁给我小叔,那我不是得叫你婶婶?”   顾宇笑着睇了他一眼,“你要是愿意,也可以。”   沈初茉笑容慈祥地看着他:“大侄子!”   顾天辞:“……”   他就不该提!   *   沈初茉是大一开始直播带货的,这个时候的直播热潮才刚刚兴起,外行人还没有看到这里面潜藏的商机。   直到沈初茉和她同一批开始带货的网红火了,人们这才知道所谓“网红”到底有多大的效应。   真论起来,普通的一线明星可能也没有一名顶级网红赚得多。   网红在社会上的一些争议,似乎慢慢地弱化了。因为更多的人涌入这一行,所以大家也慢慢地了解到,这只不过是一种新兴的职业,在电商快速发展的大环境下衍生出来的必然产物,其实跟普通的公司职员没什么两样。   吕乔乔大学就进了自家导师的实验小组,投身于生物技术的研究当中。   在原来的高中同学之中,她绝对算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了,不过一年一次的同学聚会凑在一起时,大家提的最多还是那个在高中时代就提前惊艳了一把的人。   跟她的职业也有关,以前的同学打开手机就能时常看到与她相关的资讯,所以不管过了多少年,那份惊艳仿佛还在持续,历久弥新。   吕乔乔所在的实验室取得重大突破的时候,新闻上了热搜。   只是好巧不巧,祖国的某个角落也在此时发生了重大灾情。   而身为网络影响力top的红人,沈初茉义不容辞地捐赠了一千万!   新闻一出,直接就被顶上了热一。   网络开始就哪位名人捐赠了多少卷起来了,意外地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吕乔乔看到这则消息时,直接就笑了。   多少年了,还是活在校花的光环之下。   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自我调侃,并不会真的因为这种事就消沉。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成熟的女孩了,不会因为“人们更关注一名网红而不是民生科技”而愤世嫉俗。   她相信沈初茉也不是盯着热搜位置才捐的款,大家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在献自己的一份力罢了。   既然都是在奉献,那又分什么孰高孰低呢?   不管过多少年,校花在她眼里都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她没有她那么幸运,没有宠溺她任她索取的父母,没有逆天的金手指,但是她没有放弃她的人生,她让自己脚下的荆棘之路开出了花来,这才有了众人眼中闪闪发亮的周琦!   作者有话说:   赶着写真的没啥状态。   感谢在2022-03-18 22:29:49~2022-03-19 23:45: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艳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一)◎   “恭喜宿主, 第三个小世界任务成功!”   沈初茉有些怔愣,“我成功了?”   “是哒是哒,不用怀疑。”系统如果有实体的话, 现在应该已经开心得转圈圈了。“不愧是本系统亲自挑选的宿主,果然实力不凡!”   沈初茉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这个世界挺特殊的, 女主身上有学习系统, 注定会成为众人难以企及的大学霸。   要真的比拼学习的话, 她还真的没信心比得过。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着做任务的事, 只是想给原身换一种活法,没想到最后还是成功完成任务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第四个世界是什么?”   “第四个世界是古代背景哦,宿主现在就要开始吗?”   沈初茉想了想, 点点头:“开始吧。”   “好的,准备传送~祝宿主一切顺利!”   沈初茉再度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又重新变换了。   这两日宫中上下都在议论那场宫宴, 提起那日发生的事便唏嘘不已。   “这下林婕妤可算是撞大运了。”   “是啊, 听说陛下这两日日日都去揽月殿看她呢, 还将江南进贡的流光锦都赏赐给她了。听闻萦华宫这几日都换了好几套茶盏了。”   “嘿,那位不开心又能怎么着呢?林婕妤这可是立了头等功啊, 整个后宫里独一份, 陛下自然要多宠幸她几分。”   “是啊,说起来我可真佩服林婕妤, 光是这份胆识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两日前宫中夜宴, 周帝轩辕清本是携后宫众美一同赏月, 谁知异变突生, 竟有贼人意图行刺。   当时离周帝最近的便是揽月殿的林婕妤, 刺客开始动手时, 这位林婕妤眼珠转了转,大喊一声“护驾”,随后站起来就想跑。   谁知慌乱之下她不小心踩中自己的裙摆,被绊了一跤,好死不死地替周帝挡了一剑。   她内心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草”,随后就陷入昏迷不省人事。   然而举宫上下,都以为林婕妤对周帝用情至深,竟在危难之际不顾自身安危,以身挡剑。   昏迷的林婕妤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她明明最是惜命之人。   沈初茉跨过殿门,脚踩在织锦织造的地毯中,如同陷入云朵中一般,脚步无声地走进了内殿。   轩辕清在窗前静静地临摹着一副古画,似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头也没抬地问:“林婕妤怎么样了?”   声音清朗,带着点搔人耳朵的磁性。   沈初茉垂眸,“林婕妤安好,只是太医嘱咐不可下地走动,故而有些烦闷。”   轩辕清闷笑一声:“估计心里在骂朕吧。”   这话其实说得挺没道理的,宫里人谁不知林婕妤对陛下一片深情,又怎会在心里骂他呢?   而且她们这位皇帝陛下出了名的心思深不可测、喜怒无常,他用这种玩笑般的语气说谁在骂他,下意识就让人背脊发凉,不敢深想。   沈初茉还是沉默,她就像一道影子,就在那里,但仿佛根本不存在。   只有轩辕清需要她的时候,她才会现身,平时则如鬼魅般不知隐藏在这座宫廷的哪个角落。   她是轩辕清的眼睛,也是他的刀。   但工具是没有自己的思想的,所以她没有作声。   轩辕清似乎是察觉到耳边有些过于安静,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暗卫十七还是他记忆中那副模样,低眉顺眼,神情木然,放眼过去和往日没有任何差别。   但他还是忍不住打量了她几眼,道:“你今日似乎有些过于安静。”   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道理,暗卫十七一贯寡言少语,这是所有暗卫共同的特点,他们习惯了听从,从不会像内监一样讨好奉承、小心翼翼地揣摩上意。   不过熟悉轩辕清的人都知道,他说话就是这样虎头蛇尾,让人摸不着头脑,故而对他更加忌惮。   沈初茉还是没动也没说话,像根木桩一样地立在那儿。   轩辕清手里拿着毛笔,竟不知缘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两人仿佛在无声地较着劲。   饱蘸颜料的毛笔几乎快滴到纸面上,轩辕清有些不耐烦地道:“说话。”   沈初茉躬身行礼:“回陛下,十七不知道说什么。”   轩辕清状态很奇怪,好像被什么冒犯了一样,有点气不顺,瞳孔深处更是透着点惊异。   不过他很快就敛了这点情绪,将毛笔搁在笔洗上,吐出二字:“无趣。”   换一个人在这儿,可能都会以为陛下不知在发什么疯。   不过沈初茉倒是知道他为何如此。   这是一个主宫斗的世界,主角就是宫人们热议的那位林婕妤。而轩辕清,则是这个世界周国的帝王,也是小世界的男主角。   谁都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其实五岁那年生过一次病之后,就有了能听见他人心声的能力。   在波云诡谲、群狼环伺的前朝后宫之中,唯有嘴上说深情、实则只想咸鱼躺的林婕妤对他无所求,只有在林婕妤身边,他才会感到片刻的安宁。   所以林婕妤一而再再而三地入了他的眼,本以为靠着浮夸演技能令皇帝厌烦、从而远离后宫纷争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贵闲人的林婉婉,却误打误撞地攻陷了帝王的心,最终成为了宠冠后宫的贵妃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初茉有些头疼,比一个宠妃更成功的结局是什么?难道是成为皇后吗?   可是原世界中林婉婉都没能坐上后位,她能吗?   再说了,她也不想困在这后宫里跟众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难道要再来一次自立为王?可这又不是女尊世界,她想自立为王谈何容易?   沈初茉对任务的事完全没有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现在的身份是轩辕清的暗卫,代号十七。   可能因为她是唯一的女暗卫,所以她的戏份比较多。   原世界中,她一心仰慕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轩辕清,把他当成精神世界的神,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痴心不改忠心耿耿。   轩辕清自然能感受到女下属一片火热的爱意,但是他只是把十七当作趁手的兵器,内心并无所动。   十七的爱,在他看来只是忠诚之上加的一层保障而已,除了可以让他更加放心地用她之外,并无任何意义。   就像这次的夜宴遇刺之事,明明十七也豁出命地去保护轩辕清了,但轩辕清所有的焦点却都放在了意外替他“舍身挡剑”的林婉婉身上。   他知道林婉婉不是故意的,甚至内心还无比的后悔,但还是被她这滑稽的表现给挑起了兴趣。   两人的故事由此正式展开。   至于十七,身为暗卫,她挺身护主,那不是理所应该的吗?   沈初茉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主十分不好对付,一个不察很可能就会被探听心声。   所以和轩辕清待在一起时,她会刻意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轩辕清自然也就什么都听不见。   换做别人,要做到这样恐怕很难。内心的自然波动,是很难控制的。   但是沈初茉以前当兵的时候是经过了一些特殊训练的,她甚至能够逃脱测谎仪的测量。   连自己身体的自然反应都能骗过,轩辕清又如何能探知得到她的心声。   所以轩辕清今日才会说她过分安静,往日即使她什么都不说,只要站在那儿,轩辕清就能听到她内心无处宣泄的狂热爱意。   如同信徒信仰神明那般。   轩辕清平时嫌她吵,哪知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又极度的不习惯。   他只当今日的沈初茉可能是累了,于是便放她回去休息。   沈初茉得了令,果然回去了。   她现在没有正式的职位在身,平日的职责就是贴身保护轩辕清,听他调遣。   轩辕清不用她在身边,那她就可以随意活动了。   沈初茉漫无目的地走到殿外的庭院内,在一棵开得如云堆雪的梨花树下站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是一只习武之人的手,不似普通女子那般柔嫩,指节粗大,覆有一层厚厚的茧。   暗卫十七自三岁起便开始习武,至今已有二十年。   沈初茉握了握手,仿佛能感觉到体内奔涌的内力。似一股股波涛一样在她的筋脉内冲刷,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她眼神暗暗发亮,像是得到了一件新奇玩具的小孩子。   穿到这古代世界,平白得了一身内力。她也能体验一番武侠小说里那精妙绝伦的武艺了。   沈初茉脚尖在树上轻点,来了个鹞子翻身,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身轻如燕。   她兴奋地抽出剑,唰唰地在梨花树下挥舞。光是练剑还不过瘾,她又把其它武器诸如七星锤、狼牙棒、长枪、九节鞭之类的都玩了个遍。   轩辕清站在窗口边,看着她兴奋地挥舞着一把长柄大刀,眯着眼疑惑地轻喃:“就这么开心么?”   梨花如雪一般簌簌而落,却不及一身黑衣绑着红绸带的女子眉眼夺目,轩辕清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笑。   许是沈初茉沉浸在习武中的快乐感染了他,第二日轩辕清便把沈初茉招来,饶有兴致地对她道:“今日朕带你去校场射箭,怎么样?”   沈初茉抬头似是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俯身称是。   轩辕清踱着步子,兴致勃勃地来了校场。   挑了把弓随手试了试,一箭没入了红心,大太监崇得礼一句彩虹屁还在嗓子里,一道飞扬的女声就抢了他的台词:“陛下好箭法!”   崇得礼一梗,转头望去正是如今盛宠的容妃,他忙低头敛首:“见过容妃娘娘。”   容妃姿容绝色,一袭红装比那校场上的太阳更夺目。她倾城一笑,迈着优雅的步子款款向轩辕清走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她声音响起的同时,轩辕清笑容冷了一瞬,可是很快他就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笑容温良地道:“爱妃来了?”   “臣妾见过陛下。”容妃盈盈下拜。   “爱妃免礼,今日怎么有空到这校场上来?”   “臣妾正要去看贤妃姐姐,途中经过这里,来看看热闹。”   “没想到陛下今日兴致这么好,怎么也不叫上臣妾一起呢?”容妃嗔怪了一声。   轩辕清还是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容妃在这后宫唯我独尊,谁都看不惯,怎能可能会主动去拜访贤妃呢?这不过是一句托辞罢了。实则她是得知轩辕清来校场上射箭了,于是制造了这场“偶遇”。   不得不说,容妃“笨蛋美人”人设不倒,这么大喇喇地就跟了过来,生怕轩辕清不知道她安插了眼线似的。   她可能以为轩辕清是真宠她,根本就没打算在他面前遮掩什么,连借口都找得敷衍。   轩辕清几日没去看她,她还怪委屈的,这不一得信就盛装打扮赶了来,有点像后世追星的私生饭。   轩辕清原本的好心情都消了不少,不过面上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是朕不是,不知道爱妃还对射箭感兴趣。既然来了,那爱妃不如一起?”   容妃娇羞地道:“既然陛下盛情邀请,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轩辕清:“……”   容妃今日盛装打扮,其实根本不适合射箭。不过轩辕清却还是给她挑了把弓,状似无意地道:“这把弓乃黄金打造,弓背镶嵌了宝石,配爱妃最是适合不过。爱妃试试,让朕瞧瞧你的箭法。”   容妃脸色都僵硬了,她万万没想到轩辕清真会叫她射箭。   她哪里会射什么箭呀!   轩辕清就像恶作剧成功一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容妃带着几名宫人笨拙地拉弓搭箭,像在看一场猴戏。   黄金锻造的弓难拉,容妃拉不开弓,唯恐被轩辕清看低,心里着急,拿着宫人撒气。宫人们唯唯诺诺,有苦难言。   “爱妃,”轩辕清略微抬高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地问,“能行吗,需不需要朕帮你?”   容妃哪能承认自己不行,温温柔柔地回了句“不用啦”,转头又死命地拧身下的小太监。   轩辕清侧头笑着看了沈初茉一眼,“十七,你去试试。”   沈初茉依言走出,随手拿了把弓,试了试弦的弹性,随后便站到了箭靶正前方。   容妃还在跟弓较劲,见到沈初茉准备射箭忍不住死死地盯住了她。   沈初茉很清楚,自己这一箭若是射出去,就会被容妃恨上。   容妃心眼狭小,见不得人比她好,若是被一个下人比过了,她自觉脸上无光,肯定会迁怒上沈初茉。   但……   沈初茉一放手,稳稳地射出一箭,正中靶心。   轩辕清赞许道:“不错。”   容妃眼里射出毒光,狠狠地甩了身边的小太监一巴掌:“捧个弓都不会,废物!”   她心情不好,轩辕清就心情舒畅了。   “来,十七,我们来比一场。”   沈初茉垂头,仍是俯首帖耳的模样:“是。”   暗卫可不会前朝后宫那一套虚与委蛇,沈初茉今日若是“失手”了,那就是欺君之罪。所以就算知道会被容妃恨上,她也不能隐藏实力。   再说暗卫是皇帝的专属护卫,只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除此之外谁也号令不了她们。   所以暗卫也有自己的骄傲,不会对着一个宫妃曲意逢迎。   反正这辈子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讨好谁都没用。   “这么站着射没意思,下次我带你去猎场,咱们比比谁射的猎物多。”箭比完之后,轩辕清还是意犹未尽。   人才刚踏入寝宫,就有小太监禀报:“陛下,贤妃娘娘吩咐人送来了甜汤,说是给陛下解解暑。”   这可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轩辕清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拄着桌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回过头忽然道:“摆驾揽月殿。”   揽月殿内,林婉婉正百无聊赖地卧床养伤。   她肩膀被刺客捅了一剑,动弹不得,为了安慰她幼小的心灵,她只能忧伤地躺着啃猪蹄。   “陛下驾到!”   听到这一声唱喏,林婉婉垂死病中惊坐起,肩膀处的伤被牵动,疼得她又倒了回去。   轩辕清进来的时候,她还来不及处理那碟子猪蹄,手上和嘴上都沾满了油。   “参见陛下!”   轩辕清刚一站定,就听到了林婉婉的心声。   「狗皇帝忽然招呼都不打就跑过来干什么?害得我猪蹄都没啃完,脸也没擦,丢死人了!」   轩辕清一顿,斜眼看了看那盘子猪蹄,目光又在含着胸把头低得只能看见发旋的脑袋上转了转,轻声一笑:“爱妃真是好胃口,看来朕来得有些不是时候。”   林婉婉冷汗涔涔,“陛下说笑了,陛下能来臣妾高兴都来不及呢。只是陛下来得突然,臣妾来不及梳妆打扮,让陛下见笑了……”   「敢叫我抬头我就翻脸!」   轩辕清好笑地歪头,对她道:“你抬起头来说话。”   林婉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婉婉满心崩溃地抬起头,轩辕清看清她那张大花脸,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林婉婉屈辱含泪。   「呜呜呜呜呜呜呜~狗皇帝!」   轩辕清在林婉婉这儿待了会儿,心情好了许多。离开时,他想了会儿,对沈初茉道:“林婕妤现在受了伤,行动不方便,你留下照顾她吧。”   原世界中十七也是被轩辕清安排给林婉婉了,沈初茉对此没有意外:“是。”   与轩辕清后宫其他的牛鬼蛇神相比,林婉婉简直就是一个小甜甜,沈初茉待在她身边没有什么压力。   只是这个小甜甜,似乎有点颜控。沈初茉就算听不到她的心声,看到她那双亮晶晶的双眼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御姐诶!」   林婉婉摸了把不存在的口水,甜甜地道:“姐姐,你吃荷花酥吗?”   “姐姐你怎么称呼啊?”   “姐姐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啊?”   “姐姐你会下五子棋吗?”   “姐姐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胸吗?”   沈初茉:“……”   她收回之前的话,放她出去!   *   沈初茉陪林婉婉待了几日,这几日只有一个赵才人来看过她。   林婉婉知道她是皇帝的人,为了自己营造的“痴情”人设不倒,经常在沈初茉面前长吁短叹——   “陛下今日又没有来看过我。”   “唉,今日又不见陛下,看来他是把我忘了。”   “好无聊啊,不知道陛下在做什么。”   “我又想陛下了……”   “姐姐,我心好痛,需要埋胸才能好。”   沈初茉:“……”   是的,小甜甜有个怪癖,喜欢埋胸。   要不是这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沈初茉会以为是哪里来的登徒子。   见她又要扑过来,沈初茉连忙退后几步,慌张道:“既然这样,那我去帮你转达陛下,陛下说不定就会来看你了。”   林婉婉:“……”Shut up!   轩辕清这个人不经念叨,两人才开完玩笑没多久,他就来了。   林婉婉这伤养得一点都不痛快,搁以前她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到轩辕清一次,现在隔三差五地就看到他。   重要的是她根本不想侍寝,却还要装作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扑倒在轩辕清脚边佯装喜极而泣的模样:“陛下,您来看臣妾了?臣妾好高兴啊~”   「呕~」   轩辕清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爱妃别哭,朕不是来了吗?既然爱妃这样思念朕,不如朕今晚就不走了,留下来陪陪爱妃如何?”   林婉婉:“……”   「你个#@×%$¥鳖孙,快给老娘滚!」   “哈~陛下能够留下来,臣妾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臣妾伤势未愈,怕是没有办法好好伺候陛下了。”   「听到了没!老娘都这样了,狗皇帝你要真还想做什么你就不是人,不是人!」   “爱妃多虑了,朕自然不会趁爱妃伤势未愈的时候就胡来,今晚我们就秉烛夜谈怎么样?”   「谁要跟你秉烛夜谈啊,别打扰老娘睡美容觉啊!」   “陛下待臣妾真是情深义重,臣妾好感动~”林婉婉泪凝于睫。   “别哭,朕疼你。”轩辕清执着她的手。   「噗~」   一声轻而又轻的笑声钻进了轩辕清的耳朵里,仿佛落入了一朵毛绒绒蒲公英,挠得他痒了一下。   他转过头,往沈初茉藏身的角落看了一眼。那个地方毫无动静,仿佛刚刚一声只是他的幻觉。   林婉婉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奇怪地问:“陛下,你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轩辕清回过神,“爱妃,我们到里面聊。”   不知道是不是林婕妤口是心非的样子特别好玩,轩辕清往她这里跑得愈加勤快,这些其余宫妃都看在眼里。   “婉婉,婉婉,婉……啊!臣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在此,还请陛下恕罪。”   轩辕清神色莫辨地看了一眼拜倒的女子,颔首道:“平身吧。”   赵才人缓缓起身,以一种恰到好处的角度偷看了轩辕清一眼,随后快速垂下眼帘,粉面含羞。   轩辕清看也没看她,握着林婉婉的手轻拍了拍,“昨夜真是辛苦爱妃了。”   林婉婉笑容一僵:“……”   「狗皇帝你把话说清楚,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陛下言重了,臣妾什么也没做。”   轩辕清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都说了你身子还没大好,你还偏要逞强,真是拿你没办法。”   林婉婉:“???”   赵才人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惊讶地看了林婉婉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有这么饥渴吗?   「……你妈的。」   多亏轩辕清这番暧昧不明的话,现在满后宫的人估计都以为她侍寝了。虽然轩辕清在这里留宿,说什么都没干也没人信。   林婉婉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哭唧唧地又扑向了沈初茉。“姐姐,我心口疼~要姐姐抱抱才能好!”   林婉婉埋胸的这个毛病,不管沈初茉怎么制止都改不了。许是她自己的像小笼包,所以就格外羡慕别人的大胸。   这日轩辕清不知为何去而复返,一进殿就看到了林婉婉埋在沈初茉胸口乱蹭的模样。   沈初茉看到他脸红到了脖子根,慌忙把林婉婉推开。   她本来就长得漂亮,只是素日脂粉不施,脸也僵得像面瘫,一点颜色都没有。这一红如同天边绚丽的火烧云,在她那张绝色的脸点缀上了一抹靡丽,活色生香。   轩辕清脚步一顿,盯着自己暗卫的眼神逐渐变深。   林婉婉转过头看到他也慌了一瞬,脸颊染上了做坏事被人抓包的绯红。   但刚刚见过更美的景致,轩辕清对她这副模样并没有什么感觉。   “这是干什么?”他负着手,嘴角含着一抹戏谑。   林婉婉的脸色更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轩辕清看着她俩,一步步慢慢走近,最终目光停留在沈初茉脸上,嘴里却是在取笑林婉婉。   “林婕妤可真是好福气,朕的暗卫,朕都没有碰过呢。”   这话像是玩笑,像是调情。   林婉婉歪头,见他看沈初茉的眼神略带深意,暗暗在心里呸了一声。   「老色批!啥也不是!」   “唔……”轩辕清肆无忌惮地在沈初茉胸口上扫了几圈,中肯道:“确实不错,难怪朕的婕妤这么喜欢。倒是朕走眼了,不曾发现身边的暗卫身材如此傲人。”   他多说一句,沈初茉的脸就越红一分。轩辕清默默地欣赏着她脸上的春色,愈发觉得美不胜收。   他的暗卫不需胭脂水分装点,就这副模样最动人。   林婉婉:“???”   林婉婉简直想撬开轩辕清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当了皇帝就可以不要脸是吗,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替沈初茉挡了挡,故作娇蛮地跺脚道:“陛下只知道看十七姐姐,臣妾可是不依的!”   是的,深情人设背后还有小肚鸡肠、捻酸吃醋、任性刁蛮,不然怎么既能保命又能让轩辕清对她不喜、减少招她侍寝的次数,让后宫嫔妃以为她脑袋空空没有威胁呢?   咸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林婉婉表示她的迷惑招数是一整套。   轩辕清伸手在她脸上刮了刮,亲昵地道:“朕自然也疼你了,你可是朕的小心肝。”   「咦……」   「我今晚都吃不下饭了!」   轩辕清轻笑一声,“朕只是忽然想起,有事要交代十七去办,所以回来向你讨个人。”   林婉婉抱住了沈初茉的胳膊,不满地哼唧道:“啊~非得让十七姐姐去吗?臣妾跟十七姐姐颇为投契,不舍得跟她分开。”   轩辕清看了沈初茉一眼,嘴上道:“你舍不得,朕也离不开她啊,这都借你半个月了,你还不想还可怎么办。这样吧,让她自己选怎么样?”   两双眼睛一齐炯炯有神地看向她。   沈初茉:“……”   “属下愿为陛下效力。”   轩辕清得意地冲林婉婉抬了抬下巴,似乎在向她无声炫耀。   就这样,沈初茉跟着轩辕清回了他的寝宫。   轩辕清走到案前,随手拿起了一本奏折,漫不经心地问:“在林婕妤身边这段日子如何啊?”   沈初茉恢复了往日内敛的样子,喜怒不形于色地道:“一切都好,林婕妤对属下多有关照。”   “多有关照?”   轩辕清在齿间嚼着这几个字,想起林婉婉埋在她胸前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发笑。   “幸亏林婕妤是女的,不然朕非得醋死不可。”   “……”沈初茉似是没有听到这话,静静地侍立在前。   轩辕清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烦乱。   又是这样,又是什么都听不到!   原本整颗心向他打开、一眼就看得穿的人,忽然就好像关上了她的心门。   轩辕清想起她那声不经意在心底泄露的轻笑,想起她染着红霞的双颊,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   沈初茉越是只露出冰山一角,他就越是想窥探她内里的景色。   想看她脸上的面具破掉,想看她失去冷静再度露出那无边的春色,想将她全然掌控在手中。   轩辕清静静垂眼,忽然沉声道:“朕打算给你一个位分,你意下如何?”   他的语气似是在与她谈论天气,而不是要纳她为后妃。   沈初茉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朕需要一双眼睛,替朕看着这后宫。”轩辕清的声音还在继续,“朕谁都信不过,只信得过你。所以,你愿意做朕的这双眼睛吗?”   沈初茉知道,轩辕清早有这打算。   原世界里,他一开始让十七去做林婉婉的暗卫,后来为了更好地保护林婉婉,制衡各宫势力,又让十七成了他的妃子。   十七对他死心塌地,无论他说什么,她自没有不应的。何况成为轩辕清的女人,本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所以她强自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答应了这件事。   只可惜,轩辕清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即使成了后妃,他对她也始终是公事公办。   得到了又破灭,倒不如从来没得到过。   沈初茉深知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躬身道:“属下愿为陛下死而后已。”   听到这话,轩辕清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不愧是朕的好十七。”   沈初茉眉眼沉静,仍是在听轩辕清下令的姿势。   轩辕清终于说起这次找她的正事,原本温良恭谨的面容变得有些阴鸷:“吕江这老东西,近日总在朝堂上跟朕作对。你去,把他次子给废了,替朕出口恶气。”   沈初茉默默捏紧了拳,低眉应是。   *   是夜,吕浩斌和一帮狐朋狗友在酒楼喝得醉醺醺,被小厮搀扶着回家。途径一家红楼楚馆时,他不经意间抬头,忽然被二楼一道倩影勾去了魂。   “那是……那是谁?”   小厮见吕浩斌痴痴地望着,一抬头却没见二楼有人。   “少爷,没人啊。”   “胡说,我方才分明瞧见了的。”   “诶诶,少爷!”   吕浩斌挣扎着进了红楼楚馆,小厮没能拦住,只能焦头烂额地跟了进去。   “诶哟,二位爷,来咱这映春楼想要找点什么乐子啊?”   “少爷,咱回家吧,被老爷知道您进了这种地方,非得打断您的腿不可。”   吕浩斌充耳不闻,大着舌头问老鸨:“方、方、方才在二楼……那人是谁?”   “什么二楼啊,咱楼里的姑娘多着呢,公子您这样说我哪能知道。”   “算了,我自己去找。”   吕浩斌推开老鸨,头重脚轻地挤上了二楼,醉醺醺地打开门一间一间找人。   有些房间是空的,有些房间却有人在办事,吕浩斌开门的举动惹怒了不少人,一时间二楼斥骂声不断。吕浩斌不管不顾,累得他的小厮在后面跟人弯腰道歉,还得细心地把门掩上。   这一没留神,吕浩斌人又不见了。   “少爷?!”   ……   廊前又掠过了那道倩影,吕浩斌眼一直,脚步加快地追了上去。   可那道身影似是在与他躲猫猫,每次他刚一发现她的踪迹,刚想跟上去,她就消失无踪。   就这么转来转去,吕浩斌不知不觉就转出了映春楼,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行走,不知走到了哪里。   酒意上涌,使他眼前的一切都如坠梦中,他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他的幻觉。   第二日,吕浩斌迷迷糊糊从睡梦中苏醒,发现自己竟躺在一间破庙里,然而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直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蓦然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洇着一团血迹。   吕浩斌瞳孔骤缩,凄厉的惨叫声在破庙上空响起。   ……   京城这几日都在传,吕尚书家的二公子走夜路被女鬼勾去,醒来时已经不能人道了。   吕尚书气极,将二公子的贴身小厮给活活打死了,然后又命人满京城寻找凶手。   但哪里能找得到呢,二公子喝多了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破庙,只有记忆里不知是真是假的伊人倩影。   太晚了,街上又没有目击者,想要找到凶手简直天方夜谭。   百姓们都在传,吕家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或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很多人都认为是第二种,不然二公子能像丢了魂一样,跟着一个脸都没看清的人走出去二里地?   轩辕清听到这个消息,露出了他多日来最舒心的一个笑。   “做得好,吕江这个老东西,这下怕是要心疼得去了半条命。”   沈初茉跪在他面前,手指痉挛地蜷缩了一下。   轩辕清端起茶盏,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一眼:“那丑东西没吓着你吧?”   沈初茉抿了抿唇,“属下照他下三路刺的,没脱衣服。”   轩辕清差点呛着,他搁下茶盏,诧异地看着沈初茉。   沈初茉抬着眼,无辜地与他对视。   “……”轩辕清想说的话不由咽了下去。   好吧,他俩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真要计较起来,还是他这个先问的人的错,估计对方也是被他带歪了,以为可以大方地聊这种话题。   轩辕清轻咳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宫人忽然来报:“陛下,国师求见。”   “李淳玉?”轩辕清皱起眉,放下茶盏,“他来做什么?”   沈初茉适时行礼道:“那属下先告退。”   “嗯,你去吧。”   “是。”   沈初茉退了几步,转身向殿外走去。   一个穿白色长袍的男子,在殿门与她擦肩而过。   沈初茉偏头,看清了那人如山岳一般嶙峋的侧脸,还有那如玉般光洁的皮肤之上,那对浅褐色的眼珠。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李淳玉偏头,眼神淡漠地也与她对视了一眼。   那一刻,沈初茉的心猛地一跳,眼睛微微睁大。   一切都发生在几息之间,他们二人飞快地错开了身影。   沈初茉出了殿门,隐约听到殿内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说:“李淳玉参加陛下。”   沈初茉咬了咬唇,克制住内心的起伏,默默离开了殿前。   “国师平身,”轩辕清又恢复了在人前的谦和,笑看着李淳玉道:“国师怎么会突然来找朕,莫不是司天监出了什么事?”   “陛下,臣听闻吕尚书家的二公子遇刺了?”李淳玉单刀直入。   轩辕清脸上的神情几不可察地变了变,他换了撩了撩衣摆,好整以暇地道:“确有此事。”   “不知国师提起这事是……”   “吕尚书为国效力数十载,臣只是想说,干出这种事的人可真是该死。”   李淳玉的话音一落,轩辕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太难了,日万真的太难了!我这两天都不知道咋过的TT 第65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二)◎   在李淳玉说完这句话后, 室内的气氛陷入了片刻的凝滞。   李淳玉淡道:“怎么,陛下认为臣说得不对吗?”   轩辕清收起了脸上的阴沉,转瞬又露出了和蔼的面色:“国师说得有理, 若是查出是谁对吕二公子下的毒手,朕一定替吕尚书讨个公道。”   “如此甚好, ”李淳玉轻轻颔首, “那臣就不打扰陛下了, 免得陛下见着臣这张脸心烦。”   他说着就要走, 特地跑来一趟似乎就只为说这几句话。   “诶对了, ”李淳玉转过头,似是想起什么般道:“陛下近来犯桃花煞,想来后宫近日不甚太平, 陛下可得小心。“   轩辕清脸黑黑地看着他翩然而去,幽深的凤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淳玉——这个男人是轩辕清最忌惮的人。   国师这个身份,在周国本就有着特殊的地位。   那一身玄之又玄的岐黄之术更是给这个职位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轩辕清能听见人的心声, 任何阴谋诡计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所以他擅弄权术, 朝堂上的大臣们个个都畏惧他, 还以为他的眼线遍布全京城,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可是李淳玉这个人, 总叫他雾里看花一般看不真切。   他能听到他的心声, 可他疑心那只是他故意让他听到的心声。   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点破。   就像今日这般, 忽然上门来说了几句闲聊一般的话, 好似什么都说了, 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他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 反倒让留下来的人不由自主地琢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淳玉这个人似乎游离于世俗之外, 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欲望。   不慕金钱名利, 不畏生死,不好女色。   无挚友,寡亲缘,心硬如铁。   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弱点。   他看不清李淳玉,对方却似乎很了解他。   每次他只要行事稍微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他就会忽然出现敲打一番。   这种感觉让轩辕清觉得糟糕透了!   而且这人能掐会算,说过的话最后都成了真,轩辕清无法不忌惮他,也无法不倚仗他。   换句话来说,他拿他毫无办法。   *   沈初茉趴在假山后,静悄悄地盯着天枢阁庭院内正在树下饮茶的李淳玉。   天枢阁院内也有一棵巨大的梨树,亭亭如盖,远看如一片云一般洁白柔软。   清风徐来,云海翻涌。   雪花般的花瓣簌簌而下,掉落在树下谪仙一般的人儿身上。衣襟、肩头,就连微垂的长睫都覆上了点点霜雪。   诱人情不自禁地去触碰,想要替他拂去这恼人的一点白。   李淳玉将手中的瓷杯轻轻放在石桌上,头也不抬地扬声道:“既然来了,就过来喝杯茶吧。”   沈初茉指尖颤抖了一下,咬唇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树下阖目静等的人,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了出去。   李淳玉行云流水般地斟了一杯茶,客套地放置对面。   沈初茉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碰。   “国师好耳力,距离这么远都能发现我的存在。”   “本座只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而已,与耳力无关。阁下的隐匿之术并无破绽,是你的目光太强烈了,本座想忽视都不行。”   “……”沈初茉被他说得脸热,低着头不知如何应答。   李淳玉静静抬眼,听不出喜悲地道:“是陛下派你来监视本座的?”   沈初茉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想来也是,陛下就算要派人来监视本座,也不会派十七姑娘来才是。”李淳玉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茶。   沈初茉奇道:“你认识我?”   “陛下身边的暗卫十七,在这宫里谁人不知?”   沈初茉一哂:“我竟不知自己这么有名。”   “寻常暗卫皆以黑甲覆面,隐匿于暗处,除了保护陛下以外,还替陛下处理一些机密要务。除陛下以外无人知晓他们长着何种模样,人数几何。唯有暗卫营中唯一一名女子,也就是十七姑娘你,常年在御前行走,以真容示众,侍奉君侧。”李淳玉淡淡地下了结论,“十七姑娘,你可真是颇得圣心哪。”   原来如此。   沈初茉这才明白,她以为自己行事低调,但她身份的特殊早就引起了各方势力的关注。   恐怕朝中上下没人不知道,她是轩辕清身边最信任的爪牙。   “十七愚钝,竟从未想到这些,多谢国师提点。”   “言重,”李淳玉抬起浅淡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十七姑娘今日来,找本座有事?”   沈初茉与他对视,正色道:“有一事求国师相助。”   “哦?这倒是有意思,陛下的人竟然有求于本座。”虽是这么说,李淳玉却连眼风都没动过一下。   “且说来听听,不知本座有何能帮得上忙的。”   沈初茉欲言又止,几番挣扎之后,她豁出去道:“陛下欲封我为妃。”   李淳玉手一顿,凝神了片刻后,才慢慢饮下一口茶。   “十七姑娘不想?”   “还请国师相助。”沈初茉直直地看着他。   李淳玉展袖,带着打量的目光在沈初茉脸上逡巡:“暗卫不都是一切以陛下为先、一切遵从陛下的意志么?怎么陛下欲封十七姑娘为妃,十七姑娘反倒不愿?”   沈初茉默了一下,“我是人,又不是傀儡,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意志。”   “姑娘的意志就是不想为妃?既如此,何不与陛下说个明白?”   沈初茉偏过头,“你也说了暗卫一切以陛下的意志为先,若是我在陛下面前说了一个不字,陛下岂能容我?”   暗卫都是经历过严苛的训练、保证是对君王绝对忠诚的一批人,若不能保证忠诚的话,那暗卫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原身就是以这样的目的被教养长大的,所以成年后她的眼里只看得到皇帝,把他奉若神明。   她的狂热就是暗卫培训成功最好的例子。   但是沈初茉不是原主,她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并不把轩辕清当人生全部的依附。   像原主那样成为皇帝的妃子,哪怕只是空有名分,沈初茉都不愿。   “原来姑娘也清楚这其中厉害关系啊,既如此,本座又为何要帮你呢?”李淳玉浅色的眸子不论何时看都是一片淡漠,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入心。   他高洁如天上仙,眼中却无喜无悲,仿佛冷眼俯瞰这世间的神。   他问沈初茉,他为何要帮她?   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漏出,洒下一片粼粼光波。   微风习习,额发轻抚,鼻尖有暗香浮动。   沈初茉转回头,定定地看着他:“国师若答应相助,十七可以为国师做任何一件事。”   沈初茉没有拿得出来的筹码,但是人情这种东西,谁都不嫌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有大用。   特别是在这暗流涌动的宫里,更是难能可贵。   皇帝的暗卫,是没人可以收买的。   所以沈初茉提出的这个条件,足以令大部分人心动,只是不清楚面前这位浑身冒仙气的主儿,吃不吃这一套。   李淳玉垂眸沉思了半晌,在沈初茉忍不住忐忑起来时,他才终于缓缓开口:“帮你躲过入后宫,换十七姑娘的一次承诺……”   “这个买卖似乎挺划算。”   沈初茉忍不住松了口气。   “那么本座能不能问问,十七姑娘为什么要偏偏找本座帮忙?”   沈初茉迟疑了。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该如何逃过这一劫,直到她看到了李淳玉。   有那个实力能帮她的人不多,李淳玉地位超然,她相信他绝对有办法能帮到她。   再者……就是她的一点私心,想要和李淳玉关联上。   “兴许……是瞧着国师合眼缘吧。”沈初茉含混地道。   李淳玉不知信了没有,用那双琥珀般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道:“十七姑娘如此相信‘缘’这个字,合该进天枢阁才对。”   不等沈初茉说话,他又接着道:“本座看十七姑娘也很是合眼缘,今日便这样说定了。”   沈初茉走的时候,心还在砰砰直跳。   李淳玉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笺,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两个人的生辰八字。   他定定地看着,眸中划过一抹深思。a   *   容妃经过摘星殿的时候,看见宫门大开,几名宫人正里里外外地打扫着。   她心想这不年不节的,又没有活动,也没有新人入宫,好好的怎么忽然收拾起宫殿来了?   难道是哪位贵人要进宫小住?   容妃回宫之后差人去打探,结果一问才知,这摘星殿竟然是轩辕清特意给十七备的!   十七是谁?不就是成天在轩辕清身边跟进跟出的那名女暗卫么!   陛下竟然要纳她?!   “好啊!本宫看她成天冷着个脸跟别人欠她二五八万似的,不想竟然也是个狐媚子!”容妃拍案而起,一双精心勾勒过的美目盈满了怒火。“仗着自己可以随侍左右,竟生出这样的腌臜心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容妃快要气死了,外面那么多女人都不够轩辕清挑的,他竟连身边的女暗卫也要纳。   但是她不敢怪轩辕清,于是把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了沈初茉身上。   作者有话说:   我错了,我的更新时间应该是十二点之前而不是九点。   感谢在2022-03-20 23:42:15~2022-03-21 23:3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艳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三)◎   容妃身边的宫女忙跪下劝道:“娘娘息怒, 为这起小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怎么什么人都来跟本宫抢陛下?”容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一个小小的暗卫,她凭什么?   “不行, 本宫要给父亲写信,一定要阻止这件事情!”   宫里是一个很看重出身地位的地方, 哪怕同为宫妃也分三六九等。   不是没有宫女爬上龙床麻雀变凤凰的, 但即使成为了宫妃, 她们也处在后宫的鄙视链中。   除了沈初茉身份低微让容妃无法接受与她同为宫妃以外, 容妃最忌惮的是她与轩辕清多年的情分。   毕竟是轩辕清从小养在身边的人, 又是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一旦完成身份的转变,容妃不知道宫里会不会又多出了一个劲敌。   所以她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中。   容妃的父亲是王丞相, 王丞相从先帝继位时就已经是丞相了,在朝堂屹立了三十多年,地位尊崇, 他的话轩辕清不能不给几分薄面。   不过轩辕清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就算王丞相再怎么说纳暗卫为妃于礼不合, 他就一句话——朕乐意!   王丞相一大把年纪,被这混不吝的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   可是没办法, 人家是皇帝, 执意要纳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为妃,他们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正当皇帝与大臣僵持住的时候, 天枢阁忽然来报:陛下与那名暗卫八字不合、命理相冲, 若是执意结合, 紫薇星将受其反噬。   这下王丞相可谓是乐开了花, 这叫什么, 这叫老天相助!   天枢阁的批言谁敢违逆?届时就不只是王丞相了, 整个朝廷都会躬劝陛下三思。   轩辕清气得在宫里摔了好几套瓷器,伺候的宫人们一个个都吓成了鹌鹑,生怕哪里犯错惹怒了他。   “这该死的李淳玉!出来凑什么热闹?朕纳个妃子他也要管!”   新仇旧恨,轩辕清只觉得李淳玉碍眼得很。   在他看来,天枢阁本就不应该存在。天命是王权的,他是周国的天子,他代表的就是上天的意志!   什么国师,不过是故弄玄虚。   天下人只要听他一个人的声音就好。   轩辕清凤眸里闪过浓重的杀意。   沈初茉踏进殿时,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闷。   轩辕清坐在塌上,虽沉默着没有说话,但冷峻的眉眼和凝滞的空气,无不在说明他心中强压的怒火。   “十七,来。”他轻轻招了招手。   沈初茉脚步一顿,顺从地走到他身边,单膝跪地聆听他的指示。   轩辕清眸中浓黑如墨,抬手挑起了沈初茉的下巴,声音低哑而危险:“十七,你愿不愿意替朕去做一件事?”   沈初茉还是那般,毫无阻碍地道:“十七愿为陛下做任何事。”   她的眼眸干净明亮,没有盛下任何东西,似乎是一只没有欲望的人偶,生来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把面前这人的话当唯一的行事准则。   这样的反应令轩辕清很是愉悦,他缱绻而暧昧地道:“那你去替朕杀了李淳玉好不好?”   沈初茉瞳孔紧缩了一下。   轩辕清附在她耳边,亲昵地道:“杀了他,朕就封你为妃,永远宠你爱你,护你一世,可好?”   若是真正的十七在这里,恐怕已经激动得在脑子里计划了几百种杀害李淳玉的办法了。   为轩辕清这一番承诺,她拼了老命也会杀了李淳玉。   轩辕清果然很懂人心,可惜他不知道,十七的身体里已经换了芯了。   沈初茉低垂下眼睫,轻声道:“可是,国师深不可测,十七如何能杀得了他呢?”   轩辕清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如同情人耳语一般地呢喃着:“朕会帮你的,十七尽管去做就是。”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沈初茉紧紧地抿住了唇。   *   李淳玉看着不请自来的一行人,缓缓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崇得礼笑眯眯地道:“回国师大人,陛下听闻了您的批言,对这将会祸乱紫薇星的妖孽十分痛恨!因此他吩咐咱家将人送到您这里,任您处置。国师大人是点化也好,还是鸠杀也罢,全凭您的处置。”   李淳玉看了跪在地上的沈初茉一眼,淡漠地移开视线:“本座不是捡破烂的,天枢阁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   “是是是,”崇德礼谄媚地附和,“国师这样尊贵的身份,自然是容不得玷污的。瞧咱家这脑子,既然国师大人不要,那咱家这就把人处置了,未免叫陛下和您因此人心烦。”   “等等,”李淳玉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竟给矮胖的重得礼一股无形的压力。“把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崇德礼回过神来,“啊是是是,咱家这就走。”   沈初茉被打得皮开肉绽,像个血葫芦一样强撑着跪在地上。忽然,视线中出现一双云靴,她迟钝地抬起头,对上了李淳玉那张寒玉般的脸。   “为了不做后妃变成这样,可曾后悔?”   沈初茉眼前一花,歪头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正躺在天枢阁的卧房里,身上的伤已经经过了包扎。   轩辕清有意要设苦肉计,故意叫人将她打得血糊糊,其实就是看起来吓人,并没有伤及根本。   她昏倒是因为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修养几天就好。   门轻轻被人推动,李淳玉像是掐着点一样地进了来:“醒了?”   沈初茉看见他,慢慢地坐起身子,脸色苍白地道:“多谢国师相救,十七又欠你一个人情。”   她束发的红绸不知被谁解开,此刻如锻般的乌发披散在肩头,使得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女侠客仿佛一瞬间变成了病西施,有种美丽的破碎感。   李淳玉展袖在椅上坐下,觑着她道:“轩辕清送你来是何用意?”   沈初茉抿了抿干燥的唇,“他想……让我寻找机会,除掉你。”   李淳玉浮冰一样的眼眸现出一丝很浅的讥笑,“他竟觉得,将你折磨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本座就会动恻隐之心?到底是他太蠢,还是本座看起来太善良?”   沈初茉侧头,“可是国师最后还是收留了十七不是吗?十七命如草芥,便是用来试探一下国师,对陛下又有何损失?”   李淳玉敛起情绪,定定地看她半晌:“难怪你不愿为妃。”   “罢了,横竖你也杀不了本座,且先在这儿住下来。”   ……   沈初茉就这样开始了在天枢阁的生活。   虽然轩辕清把她打成那样,但她还是很感谢他把她送到了李淳玉身边。   当然,以后若有机会,她也会叫那崽种尝尝被鞭挞的滋味!   天枢阁的气氛与别处不同,这里的人都是慢行慢语,浑身写着与世无争,时间在这里似乎流速特别慢。   这就像是一座游离于王宫之外的孤岛,岛外风云迭起,岛内鸟语花香。   沈初茉一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但她是一个很会找事做的人。   她看见李淳玉在写字,就会安静地替他磨墨。看见茶壶里的茶水凉了,就会细心地换一壶。看见院子里的梨花落了,就会拿扫帚慢慢地拂去。   她在这儿,怡然自得得令人意想不到。   李淳玉没有限制她的活动,他每日仍是该干嘛干嘛。对沈初茉的一系列举动,他也没有做任何的表示。   沈初茉渐渐摸清了一些他的习惯,譬如他每日都要练半个时辰的字,处理公务时不喜有人打扰。   午睡过后他喜欢在树下品茗,偶尔自己与自己对弈。   除此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闲的时候书不离手。   钟爱白色,不喜熏香。   不喜甜不喜辣不喜荤,盐放得正好的爽口蔬菜最合他心意。   沈初茉正好有大把的时间,她可以泡在厨房里半日,给李淳玉的桌上新添几道可口的菜色。   她可以去书房找来棋谱,自己摸索着学下棋。   她可以去寻新鲜的水果和鲜花,摆在室内多一股清新的果香或花香。   沈初茉要对一个人好,那必然是润物细无声的好。   李淳玉的生活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又似乎处处都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天枢阁的宫人不能说服侍得不周到,但是他们与沈初茉是不同的。   例行公事与发自内心,这两者的差别不难叫人分辨。   李淳玉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沈初茉手里拿着一件白袍在缝,对方脸上那淡淡的笑意让他看不真切。   如此站了半天,他才终于走进去道:“坏了便扔掉,毋需再缝,天枢阁还不至于如此落魄,连件袍子都舍不得扔。”   沈初茉讶异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偷摸做事却被人抓包的红晕。   “我只是……闲来无事,想替国师做件里衣。”   李淳玉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手里的不是他的衣服。   他眼神有些古怪地问:“这是你做的?”   沈初茉呐呐地点了点头,“这是冰丝锦,暑天马上就到了,国师夜里穿这个睡觉会舒服一些。”   她这是第一次动手做衣服,对自己的手艺不太自信。李淳玉要是没发现的话,她可能做好了都不一定会拿给他。   只是就算如此,她还是想做。   李淳玉垂眸,看着她那只骨节粗大的手,这原本是一只握剑的手,但此刻却笨拙地捏着绣花针。   为了不让手上的茧刮花料子,大热的天她特意戴了一副皮手套。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的指节有些躲闪地蜷了蜷。   李淳玉看着她缓缓道:“我现在有些相信,你是陛下派来的细作了。”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求预收了!   《白月光拒吃回头草》   有这样一类女配。她们是男主的初恋/前女友/白月光,轻而易举地拥有着男主的爱,被所有女人嫉妒,却不懂得珍惜,因为各种原因抛下男主独自远走,令男主身心俱伤,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可等到男主身边好不容易出现女主,她们又像中了邪一样,开始嫉妒、后悔,想尽办法的吃回头草,给男女主之间不断制造麻烦,将自尊丢到男主脚下践踏,将脸送到女主面前打。   机关算尽,却反而成为男女主之间的踏板。促成他们一段美好的姻缘,自己伤心失意,名声尽毁。   突然有一天,白月光们觉醒了。   感谢在2022-03-21 23:39:40~2022-03-22 22: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妖艳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四)◎   天枢阁庭院那棵梨花树下, 对弈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石桌上的茶杯,也从一只变成了两只。   鸟倦腾飞,疏影斜阳, 天枢阁还是从来的平淡安宁,梨花树下也仿佛从来都是如此。   沈初茉在这儿待得都快忘了自己身处深宫之中, 也忘了她是带着目的来的。   宫中的剧情还在走着, 可这一切都像是与她无关了。   直到一月后的宫廷宴, 沈初茉才和李淳玉一同出现。   这次的筵席, 是轩辕清特意为戎国的使臣设下的。   戎国好战, 民风彪悍,族人个个都高鼻深目、皮肤白皙、身材高大,他们的头发在阳光下是漂亮的浅金, 瞳色是美丽的砂金。   戎国人到了大周的地界总是引人侧目,这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外表太吸睛了,与主流审美追求弱质纤纤的周国不同, 他们身上展现的是一种力量、自信的美, 带着迷人的异域风情。   先帝在位时有一宠妃, 名宸妃,相传她就是戎国人。   宸妃的美丽和受宠, 在周国是人尽皆知的, 那时候还有人专门编了和宸妃有关的童谣,周国内的几岁孩童人人都会唱。   不过这位宸妃在先帝仙逝后不久就暴毙了, 有人说她其实是被接回了戎国, 这种说法不知是真是假, 反正久了之后渐渐无人再敢提起宸妃的名字。   沈初茉跟在李淳玉身边进入筵席时, 戎国的使臣们已经坐在席间了, 庭上正表演着歌舞, 好一片欢闹的景象。   一路都有人向李淳玉行礼问好,沈初茉走在一旁,倒是跟着享受了一次大臣们的注目。   直至走到正前方,李淳玉才停下脚步。   他的座位就是轩辕清的下首,紧紧挨着王丞相。   轩辕清见到他,似笑非笑地道:“国师好大的架子啊,竟来得比朕还要晚。”   李淳玉脸上不动如山,“请陛下恕罪,今日推衍星象的时间长了点,出来后才知道今日有宫宴。”   “国师总是为了周国日理万机,”轩辕清的语气中似藏着深意,“既是如此,朕又如何能够怪罪?国师快坐下来,品品朕今日特意准备的佳酿。”   “谢陛下。”李淳玉不卑不亢地在座上撩袍坐下,惹得对面的周国使臣不由看了他一眼。   “多罗多怕是不知道吧,这便是我们周国的国师。”轩辕清向一名蓄着胡子的戎国青年介绍道。   “周国的国师,怎会如此年轻?”多罗多会一口流利的周国话,他看着李淳玉的目光带着细微的探究。   不仅是他,席上第一次见到李淳玉的大臣都是如此。   周国的国师总是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和他们有关的事迹,总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连远在边疆之外的戎国也有所耳闻。   轩辕清朗声笑道:“咱们周国的国师,可不是以年龄论资历。”   “听说国师神机妙算,不知可否替在下算上一卦?”多罗多兴致勃勃地问。   李淳玉面无表情地道:“本座不是算命先生,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多罗多似是仍不气馁,继续与李淳玉攀谈着。   轩辕清的目光越过李淳玉落到了他身边亭亭玉立的沈初茉身上,多日不见,再看到这张脸他竟然有点移不开眼。   可能是从来没有与她分别过这么久,明明那鼻子那眉眼都仍是记忆中的模样,但轩辕清总瞧着有些陌生,总也忍不住一瞧再瞧。   沈初茉的目光却落在使臣那一堆人中间,戎国这次来其实是为周国皇帝献美人的,原世界有提到,这位戎国第一美人朵雅长得倾国倾城,而且非常的火辣奔放。   不得不说,轩辕清做这个皇帝着实艳福不浅。   他后宫中只要是排得上号的宫妃,全都个顶个的漂亮,而且还美得各有千秋。   明艳的、清纯的、端庄的、清冷的、我见犹怜的,简直应有尽有。   沈初茉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好奇,想看上那么一眼。   朵雅就坐在前排,多罗多的旁边,一身红色的异族服饰,明艳似火,十分惹人注目。只可惜她戴上了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勾魂夺魄的电眼。   沈初茉敏锐地察觉这双电眼似乎在对着谁放电,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沈初茉竟看到了正在低头喝茶的李淳玉脸上。   霎时心头火起,沈初茉微微鼓起了双颊,瞪着眼看着李淳玉。   李淳玉察觉到她不满的视线,抬头有些迷茫地和她对视了一眼。   两人没有注意到,这一幕都落入了高台上的轩辕清眼中。   轩辕清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凤眸中一片幽沉。   筵席进行到一半,多罗多忽然站起来,向轩辕清提议由他们戎国的第一美女献舞一支。   轩辕清饮着酒莫名有些沉默,闻言淡淡地准了。   沈初茉这才得以看到朵雅的真容,当那道面纱被揭下时,她感觉庭上的灯火仿佛都亮了一点。   朵雅砂金色的眸子媚眼如丝,含情脉脉地看着座上那人。   林婉婉坐在席间,跟着望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他沉默饮酒的样子不知为何有些寂寞,英俊沉冷的眉眼一半落进黑暗中,半明半暗,看起来似乎离她很遥远。   林婉婉有些不能把他和那个时常拿她寻开心的男人联系到一起,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在他面前使出浑身解数,只为求得他的垂怜。   林婉婉不禁暗想,他会收下朵雅吗?   应该会的吧,不管是为了国家大事也好,还是为了朵雅的姿容也罢,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果不其然,当多罗多提出要将朵雅献给陛下时,轩辕清轻轻勾唇,当即宣布将朵雅封为美人。   林婉婉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许是刚刚那杯果酒后劲上来了。   容妃此刻倒不在意,反而是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林婉婉一眼。   这一个月以来,轩辕清几乎是长住在揽月殿了。   他从来没这样明显地偏爱过谁,哪怕是容妃最盛宠时,也没有这样的。   容妃早就嫉妒得面目全非了,偏偏轩辕清有意护着,她拿林婉婉也没有办法。   她早就在纳闷了,林婉婉论美貌也不算宫里一等一的,说会来事也不是,反倒是看起来有点缺心眼儿,可就是不知道她给陛下下了什么迷魂药,把他迷得晕头转向的。   如今来了朵雅,容妃看好戏的心情居多。   她不是不能容忍宫里进新人,她只是不能容忍有人分去轩辕清的注意。   轩辕清如果不能只宠她一人的话,那也不能有人成为那个特别的。   这就是容妃的霸道之处。   朵雅的表演沈初茉看到一半就没看了,她的目光都被喝酒的李淳玉给吸引了去。   李淳玉似乎很喜欢这次筵席上的果酒,一杯接一杯的喝,沈初茉偷偷尝了一口,确实香醇。   不过……他这么喝真的没事吗?   沈初茉不知道他的酒量深浅,忍不住盯着他观察,如果他有什么异样,她也好第一时间发现。   不知是不是她太专注了,连有人走到了身边都没发现。   直到冰凉的酒液洒在身前,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姑娘恕罪。”   李淳玉侧目关心了一句:“没事吧?”   沈初茉正要说什么,忽见眼前这个小太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登时僵住了。   小太监复又垂下头,“穿着湿衣多有不适,请姑娘跟随奴婢前去更衣吧。”   “……”沈初茉沉着眉,对李淳玉说了一句:“我先去换身衣服。”   李淳玉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她起身,与那个小太监一齐离去。   走在鹅卵石路上,沈初茉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前面这个“小太监”,其实是她们暗卫营里的人,代号十九。   既然出现的是暗卫,借口更衣要把她带走,那就证明是皇帝要见她。   沈初茉不跟着来是不可能的。   时隔一个多月,轩辕清终于又想起了她吗?   沈初茉跟着十九走到一间暖阁里,十九公事公办地道:“请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顺道把门拉上。   沈初茉在这儿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儿,不知何时,一道炙热的体温贴近了她的后背。   轩辕清一手捂着她的嘴,带着浓烈酒味的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上。   “十七,多日不见,可还记得朕?”   沈初茉心砰砰直跳了起来,她扭身想要脱离轩辕清的怀抱,却被他一把扣住了腰身,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轩辕清偏头,似是有些沉醉地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喃喃道:“朕可是想念十七得紧呢,可是十七一次也没有看过朕。”   语气似乎还含着点淡淡的委屈,沈初茉马上反应过来,轩辕清是在说她刚刚在席上一次也没有看过他的事。   可是轩辕清又不是时时都在关注她,怎会知道她一次都没有看过他?   难道还真的是一直在关注她?   这样的念头让沈初茉有点吃惊,她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重要。   席上那么多人,她充其量就是个背景板,轩辕清看她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emmm,好像人越来越少了,是我的错觉迈? 第68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五)◎   轩辕清将沈初茉掰过来, 看着她的眼睛:“朕想你,难道你就不想朕吗?”   他听到了沈初茉心里的疑惑,原来她竟认为她在他心里不重要吗?   “你是不是在怪朕, 当初把你打成那样送给李淳玉?”   沈初茉顿了顿,总算收敛起了心神, 不叫轩辕清再窥探到一丝一毫。   “没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陛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轩辕清忽然又听不到沈初茉心里在想什么了, 他看着沈初茉平静的脸, 努力想要从其中分辨什么。   不得不说,虽然他往日很讨厌他这项技能,可实际上他也是非常地依赖它。   以至于他竟不习惯通过一个人面色来观测其内心,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令他有些烦躁。   但是他不认为是读心的技能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十七”跟他相处时, 确实心口如一, 没有别的心思。   这么想着, 轩辕清的眉头又舒展了。   “朕就知道你不会怪朕,朕的好十七……”轩辕清俯身, 竟是想要在她唇上印上一吻。沈初茉吓了一跳, 条件反射地避开了。   轩辕清面色一沉,扣着沈初茉的手骤然用力, 将她提到了自己眼前。   “你躲什么?嫌弃朕?难道你已经变了心, 喜欢上李淳玉那个伪君子了?”   沈初茉故作不解道:“这与国师有何关系?”   轩辕清定定地看着她, 眸中似酝酿了一场风暴。   “你在席上盯着他的目光可是专注得很, 难道不是被那副皮囊给蛊惑了?”   他没有告诉她, 刚刚在筵席上, 他听到了她的心声。   夹杂在嘈嘈杂杂一片阴暗混乱之中的,她的心声。   没有别的,只有三个字——   李淳玉。   李淳玉、李淳玉、李淳玉、李淳玉……这三个字就像一道经文一般,紧紧地缠绕在她的心口上。   在场那么多人,他就在上首坐着,可她眼里心里,都唯有那人而已。   在底下各种肮脏龌龊得令他作呕的心声之中,只有她的心音如一道涓涓溪流,欢快地唱着治愈的音符,可是声声念着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这份特殊和温柔令轩辕清嫉妒得发疯,他开始反省,是不是把“十七”送出去这一步棋走错了。   他笃定“十七”的忠心,所以从不担心她会走远,就像是手中握着牵引绳的狗主人一样,他有恃无恐。   可是他忘了,十七从小被当作暗卫训练长大,她是有着不谙世事的一面的。   她那么单纯,那么容易被情爱蒙蔽双眼,从前她只待在他身边,只看得到他,所以只忠于他。   那如果换一个人照顾她对她好,将她当宠物一样驯服,那她也会效忠于那个人吗?   她也会分不清爱和依赖,模糊地迷恋着那个人吗?   轩辕清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所以才会命十九将她引到这里相见。   抛下所有的一切,像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一样行事,这是轩辕清没有预料过的。   可是他享受这种偶尔失控的感觉,并为让他失控的这个人感到深深的着迷。   沈初茉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这一个月来他明明应该和林婉婉打得火热,为何他有了林婉婉,却还要一副和她有点什么的姿态在这里兴师问罪?   沈初茉起初很迷茫,但是很快她又悟了。   这里是三妻四妾的古代啊,眼前这个还是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皇帝。在他的观念里,恐怕男人不会只爱一个女人。   所以,理所应当的,只要是他看中的女人,都会被视作他的所属物。   不管他喜不喜欢,他都会对自己的所属物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这就是古代的男人,只允许自己左拥右抱,而不允许自己的妻妾看别的男人一眼的崽种。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轩辕清并不是真的爱她,也没有崩人设,他就是这么个德性而已。   沈初茉定了定神,“陛下,您把我送到国师身边,不就是想让我取得他的信任么?”   轩辕清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看到沈初茉这仿佛满眼都是李淳玉的样子,他又窝火。   “那你可找到他的弱点了?什么时候能回朕的身边?”轩辕清嗓音低哑,手轻轻在沈初茉脸颊上滑动,他有些爱上了这手感。   沈初茉低头,避开他的手:“请陛下再给属下一点时间。”   轩辕清手一僵,良久才慢慢收回。   他盯着沈初茉,神色莫辨地道:“十七,你可是朕最信任的人,别做让朕失望的事。”   ……   两人在偏殿待了片刻,很快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假山处转出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正是后宫素有贤名的贤妃。   “娘娘?”贴身婢女询问地看着她。   贤妃轻讽一笑,“瞧瞧,这便是容妃千方百计阻挠册封之后的结果。以为有了天枢阁的批言,陛下就真的会对暗卫十七弃如敝履了?”   “这男人啊,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你不给他,他就偷吃,反正也没人可以奈何得了他。”   婢女迟疑道:“容妃娘娘……应当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招揽天枢阁吧。”   若是有,那她们可真该好生警惕一番。   “天枢阁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她自然没有那个本事,此事依本宫看,还有别的势力掺和在其中。”贤妃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又道:“不过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本宫只在意陛下。”   贤妃的话虽说得柔情似水,但眼中却清明得近乎冷漠,没有半丝情意。   “本宫一向与陛下心意相通,别的妹妹们都不知道陛下在想什么,本宫却能看出他的心思,主动为他分忧。容妃这样不懂事,是王丞相娇惯的。陛下迫于无奈将十七姑娘送走,却并不是真的对她无意。知晓了陛下的心事,本宫又如何能忍心看着陛下受这求而不得之苦呢?”   婢女会意地道:“娘娘大义。”   贤妃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只要陛下心里记得本宫的好就好。”   贤妃在想什么,沈初茉并不知道。   筵席结束后过了几天,她去一趟揽月殿。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原世界中林婉婉会在这个时间遭遇一劫。   虽然最后结果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她还是因此吃了一番苦头。   沈初茉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戏码,既然知道无辜之人将会受到陷害,那她能帮就帮。更何况林婉婉待她不错,她要是有良心,这种时候就不能袖手旁观。   忽然上门拜访挺冒失的,但好在林婉婉见到她十分开心,还用各种瓜果茶点热情地招待她,没让她感到尴尬。   “十七姐姐,你今日来是找我有什么事么?”林婉婉与她坐在一处叙话,圆圆的鹿眼还是清凌凌的,一点没变。   “无事,只是来看看你罢了。”沈初茉道。   林婉婉没想到看起来冷冷的暗卫小姐姐,在离开她的揽月殿后还会记得回来看看,她忽然有点感动。   “呜呜呜~十七姐姐你好好!”   沈初茉尴尬地止住她想要埋胸的动作,林婉婉小心思被看穿,抬头冲她嘿嘿一笑。   “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要与你说。”沈初茉看了看四周,林婉婉立刻机灵地挥手让人退下,沈初茉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听闻,今日宫中有人用巫蛊之术害人,唯恐你牵连其中,故而来提醒,你要小心。”   林婉婉愣了愣,随即噗嗤一笑:“巫蛊?还真有人信吗?这玩意儿真的能害人?”   沈初茉意味深长道:“灵异志怪不可怕,怕只怕人心难测。”   林婉婉愣了一下,想到以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后宫嫔妃用巫蛊娃娃陷害其她嫔妃的剧情,后脊突然有些发凉。   她忍不住凑近沈初茉低声问:“十七姐姐从哪儿听说有人用巫蛊之术的?这消息可靠吗?”   “总之,小心使得万年船。”沈初茉讳莫如深。   不过林婉婉却不怪她藏着掖着,这宫里本就有许多不能被知道的秘密,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有的话不能说得太明白。   她的消息来源或许牵扯到她自己的秘密,愿意提点一句就已经难能可贵了,林婉婉又怎会苛责太多?   她认为沈初茉这话是在暗示她,因为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她近来招眼得很。   那狗皇帝也不知道怎的,像是跟她较上劲一样,她越是不想他来,他来得越是勤快。   林婉婉早就在心里提防后宫嫔妃发难了,尤其是容妃,她一贯气量窄小,不容许有人比她更获宠,她这些日子已经没少被她挤兑了。   难道是她终于要对自己动手了吗?   一想到自己的宫里可能已经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塞了巫蛊娃娃,林婉婉就怎么也坐不住了。   沈初茉见此贴心地找了个借口告辞,等她一走,林婉婉就迫不及待地召集宫人,宣布开始进行“大扫除”。   沈初茉等了一天,随后就听到轩辕清处置了一名宫妃的消息。   却并不是林婉婉所想的容妃,而是与她私交甚密的赵才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3 22:39:22~2022-03-24 22:1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六)◎   赵才人就是女主在原世界中遇到的第一个试炼, 后宫中几个受宠的妃嫔各自为营,且都不是好相与的,女主没有相交甚好的小姐妹, 唯有赵才人自认为她们“同病相怜”,会时时过来串门。   但是赵才人与林婉婉不同, 她是有争宠的野心的。   林婉婉不得宠时, 她愿意和她抱团取暖。等林婉婉得宠了, 她的心思又开始发生变化了。   赵才人的心思不难理解, 她认为林婉婉和自己差不多, 家世、容貌、性格在这花团锦簇的后宫中都不出挑。   那既然是差不多的两个人,凭什么你能得宠,而我不能呢?   赵才人这就把林婉婉恨上了, 甚至还有那么点想取而代之的心愿。   加之这里面还有其她嫔妃的怂恿,赵才人这才狠下心对林婉婉出手。   她自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却提前被揭露了把戏。   后宫中谁人捣鬼, 轩辕清拿眼一扫就知道。   容妃、贤妃之流就算了, 处置区区一个小才人, 他根本就用不着迟疑,所以沈初茉得到消息才这样快。   且这样的事, 在宫里根本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大概只有林婉婉, 好好做她的咸鱼也能被塑料姐妹陷害,估计此刻正郁闷得不得了。   宫斗背景的世界就是这样, 女主要成长, 就得靠敌人不断地作死, 对此沈初茉也无可奈何。   不过林婉婉的事她能提醒, 将要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却无人提醒。   这日, 因沈初茉帮她躲过一劫的事, 林婉婉特意在宫中设宴款待,沈初茉应邀而去。   两人相谈甚欢,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有一道栗子糕吃起来有点奇怪。   两人都尝了一点,以为是后厨挑选的栗子坏了,便放置在一旁没有再碰。   之后两人又说了点别的,沈初茉很快就将这点小事抛到脑后。   吃完饭后,沈初茉很快就提出了告辞,正当她打算回天枢阁时,半道上却又忽然被人截住。   还是之前扮成小太监的十九,沈初茉一见到他,本能地就感到了窒息。   她不知道那位陛下到底想干什么,还想玩多久,她反正是越来越对他感到不耐烦了。   只是这些心思,在见到轩辕清的那一刻,还是被她尽数收起。   轩辕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知道朕叫你来是干嘛的吗?”   “属下不知。”沈初茉老实道。   “巫蛊之事,是你提醒林婕妤的?”轩辕清的声音隐含着威严,听不出他到底是在逼问还是别的什么。   上位者就是这样,习惯先用气势压制住对方,让对方拿不准自己的意思,等对方心理防线土崩瓦解之后,再轻而易举地从对方口中撬出自己想知道的。   沈初茉并没有丝毫的慌张,她也不好奇轩辕清是怎么知道的。   林婉婉不是乱嚼舌根之人,她能在这宫里明哲保身也有她自己的智慧,沈初茉相信她不会坑自己。   话又说回来,这位陛下既然能探听他人心声,那他知道什么也不奇怪。   沈初茉稳稳地回答:“是。”   轩辕清眯起眼睛审视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殿中一直燃着的龙涎香好像变浓郁了一点。   沈初茉没有多想,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其实是属下从国师那里探听到的。”   一提李淳玉,轩辕清脸色瞬间就变了,原本的几分漫不经心都变成了严肃以待。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国师测算到有人将会用巫蛊之术害人,而推衍之术所指向的,正是揽月殿。属下去提点林婕妤,只不过是为了验证国师的预言究竟是否属实罢了。”   轩辕清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李淳玉越是这般神机妙算,他就越是觉得此人棘手。   说不定,他真的知道他身上的秘密,而且还对他有所防范,所以他才会听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轩辕清不愿意承认,李淳玉在他心里近乎全知全能。   这样的人,若是有反心,那他的帝位岂不是不保?   “你还探听到什么?”此刻,轩辕清忽然觉得,将十七放到李淳玉的身边是正确的选择。   沈初茉:“属下还探听到,国师测出周国将与戎国开战。”   轩辕清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此话当真?”   沈初茉反正知晓原世界的剧情,根本不怕轩辕清提问,此刻十分有底气地回答:“回陛下,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轩辕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在上首来回地踱着步,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如此大事,国师竟然隐瞒不报,他安的是什么心?”轩辕清隐隐震怒。   他对李淳玉的测算能力,其实是十分信服的。毕竟李淳玉已经多次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过了。   他只是不相信李淳玉这个人,谁知道他哪次是真哪次是假,像上次天枢阁批言他和十七命理不合,他便不信。   不是他双标,而是他不相信有这么巧合。   他更相信天枢阁内部有人被买通了,故意阻挠他纳十七为妃,而李淳玉只是故作视而不见。   不过此次又有所不同,消息是沈初茉“探听”而来的。   他对沈初茉他自然是相信的,以他对李淳玉那个人的了解,他也相信他绝对是做得出来看着周国大难临头却袖手旁观这种事的。   虽然戎国几天前才向他献上朵雅以示投诚,但轩辕清并不怀疑这则预言的真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轩辕清对戎国的戒备从来就没少过。周国与戎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也早就知道对方的秉性是头蛰伏的野狼,随时可能跳起来咬人一口。现在之所以看起来这么温顺,只不过还没有积蓄到足够的力量罢了。   轩辕清不知道周国和戎国将会因什么理由而开战,但这并不妨碍他提前警惕起来。   如果真的爆发战争,那么周国提前准备一定是错不了的。   就在轩辕清思忖之时,沈初茉却觉得等不了了,开口道:“陛下,若此次周国与戎国开战,属下恳请随军出征。”   轩辕清一愣,似是没有听明白:“……你说什么?”   沈初茉还是那句话:“属下恳请陛下,让十七上战场。”   轩辕清百思不得其解,蹲下身歪头看着沈初茉:“你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沈初茉抿了抿唇,忽略了身体的异样,恭敬道:“属下想要为陛下献一份力。”   轩辕清盯着她,意味深长地道:“待在朕的身边,也是为朕效力。”   “请陛下恩准十七的请求,十七必当赴汤蹈火,为大周的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初茉大大地拜倒在地。   她想了很久,留在这宫里始终要仰人鼻息,无法自己主宰命运。她不想最终仍然落得个为妃的命运,所以她的归宿,仍然只能是战场。   只要去了边疆,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轩辕清总不会再一门心思地想纳她了吧?   轩辕清似是被惹恼了,站起身道:“暗卫十七,你不要不识抬举!”   沈初茉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会有些酸软,她趴伏在地上,已然有些支撑不住,咬牙道:“请陛下成全属下一片赤胆忠心,属下必当衔草结环以报。”   轩辕清终于被惹怒,暴喝道:“滚!滚出朕的视线!”   沈初茉强撑着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从轩辕清的宫殿里利落地退出。   才刚出殿门,她就差点踉跄栽倒,涌上一层欲色的眸中隐隐透出冷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今天出了天枢阁就直往揽月殿而去,除了揽月殿就是来了这里。这其间没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接触过任何可能会让她中招的物品,到底是为什么,她现在会变成这样?   一股股热流直冲小腹而去,这样的生理反应,沈初茉不用看大夫也能明白,自己这是中了春.药。   可笑这样的下三滥招数,没给女主碰上,竟给她碰上了。   说到女主……沈初茉脑中电光火石般地想了起来,原世界中林婉婉确实中过一次□□。   那是有人想栽赃她与人私通,于是特意从西域寻来一种烈性春.药。这种药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它需要特殊的药引才能催动,若是一个人被下了药却无药引引动,那便不会造成任何影响,甚至从脉象上也看不出来有中毒的迹象。   所以要查出是如何中的药,便十分困难,就连被下药的人都毫无头绪。   沈初茉记得,这药出自某位妃子之手。难道……是她?   来不及想她为何要这样做,沈初茉掏出暗器,在自己的腿上狠狠扎了下去。   疼痛刺激了大脑皮层,险些出溜到地上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   沈初茉在心里默念着要坚持,踉踉跄跄地往天枢阁而去。   “十七姑娘,”一个嬷嬷忽然带人拦在她身前,“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需要帮助么?”   沈初茉一顿,很快意识到什么,阴沉地道:“让开!”   那嬷嬷好似看不懂脸色,堵在路中间寸步不让。   “十七姑娘别跟奴婢客气,看你脸这么红,别是发了高热。来人啊,快把十七姑娘扶回殿里!”   沈初茉瞳孔震动,“走开,别碰我!”   她奋力地想要挣扎,可是中了药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力,哪是这几个身强体壮的宫人的对手。   沈初茉将手伸进了荷包里,实在不行的话,她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今日哪怕杀了这几个宫人,她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被带走!   胳膊肘被一股大力拉扯,沈初茉抓着一把毒粉的手几乎要扬了出去,却在此时看到了李淳玉剔透如琥珀的眼珠,她一时怔住了。   “国师大人!”几个宫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李淳玉看也没有看她们一眼,伸手绕过沈初茉的膝弯,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沈初茉觉得他此刻就像话本里只要女主角遇到危险就会出现的盖世英雄,她因中药而昏沉的大脑松懈了下来,无力地靠倒在李淳玉怀里。   “李淳玉……”她无声地喃喃。   李淳玉抱着人稳步离开,身后如鹌鹑一般的宫人个个都大气也不敢出。   作者有话说:   又到了死亡周末……   感谢在2022-03-24 22:17:11~2022-03-25 23:1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七)◎   沈初茉的神智已经不大清醒, 呼吸都仿佛带着火。   她努力地抬起头,挣扎着问:“你怎么……在这里……”   李淳玉看了她一眼,“先不要说话, 我带你回去。”   话音一落,沈初茉明显感觉到他脚下速度加快。   然而紧赶慢赶, 当他们终于回到天枢阁的时候, 沈初茉还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奋力地抱着李淳玉的脖子, 似乎想贴着什么把体温消下去, 嘴里喃喃地道:“好热……”   李淳玉皱着眉, 飞快地吩咐人叫太医,将她放在床上,想把她的手拉下来。   沈初茉不肯松手, 雾蒙蒙的眼睛似是带着祈求一般看着他。   李淳玉一顿,难得软下眸子,温言哄道:“太医马上就来了, 乖, 再坚持一下。”   沈初茉被这药性逼得眼角绯红, 水雾弥漫,此刻她忘了一切, 那张终年冰冷如霜雪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脆弱, 像个急需人来哄劝的孩子一般。   “不要太医,要国师……”她软语呢喃道。   李淳玉瞳孔一震, 有那么片刻都无法回过神来。   沈初茉就趁着这个时候, 拉着他的脖子, 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陌生柔软的触感, 再度席卷了李淳玉的理智。   像冰封千里的大地, 冒出了一颗怯生生的小绿芽。春风拂过, 小绿芽迎风飘荡。有什么隐藏在冰面下,等待着破土而出。   沈初茉像一个渴极了的旅人,翻越千山后终于尝到了一点甘霖。她并不满足于此,索性撬开齿关拼命地汲取。   李淳玉再度僵住,他像一个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孩子,眸中透出几许好奇和不知所措,可是又舍不得这点甜味,含在嘴里犹犹豫豫地不敢吞咽也不敢吐出。   这幅样子,也与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国师李淳玉大相径庭。   明明两个看着都是极冷极淡的人,可是在冷淡的外表下,却都有一颗笨拙的、毛绒绒的、挤挤挨挨想要和对方靠在一起取暖的心。   沈初茉的衣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解了,李淳玉不经意间瞥到,像是被灼了一下似的,猛然清醒过来 。   他推开了沈初茉,在她还想要靠过来的时候冷着脸道:“不行!”   沈初茉一愣,似是被他给震住了。   李淳玉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严厉了。   他手指蜷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就见沈初茉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   她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咬紧牙关侧身背对着他。   李淳玉竟从这背影上看到了一丝倔强:“……”   他轻咳了咳,正打算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宫人就领着太医进来了。   把脉之后,太医脸上闪过一丝震惊。   沈初茉的状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中了药,但是这种从西域而来的药,却没有几人对它熟悉。   故而太医虽然有了判断,却并不知道该如何解。   李淳玉皱眉:“会有性命之忧吗?”   “这个……”太医看了眼下唇都快咬出血的沈初茉,擦了擦脸上的汗,“此药药性霸道,若不及时疏解,或许会对身体造成损伤……但具体伤害有多大,请恕卑职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   听到这话,李淳玉的眉目更是阴沉。   床上的沈初茉开始不自觉地抽搐,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但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尽力保持着清醒,没有□□出声。   “就没有什么可以缓解的法子么?”李淳玉看着她那副模样,语气都不自觉焦虑了许多。   “卑职可以开一副药,只是或许是杯水车薪。”   “去开!”李淳玉直接道。   有总比没有好。   待太医退下之后,沈初茉阖动了下嘴唇。   李淳玉低头,附身凑近了问:“你在说什么?”   沈初茉艰难地用气音吐出几个字,李淳玉这才知道她是想泡冷水。   李淳玉稍犹豫了下,很快就决定照办。虽然这个法子伤身体,但眼下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命宫人抬了一桶一桶的冷水倒进浴桶里,李淳玉这才把沈初茉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沈初茉感觉身上想被火烤一般,泡进水里后虽然感觉舒服了一些,但身体内蔓延出来的痒意还是令她几乎崩溃。   她靠在浴桶边,难受狠了就发出无意识的□□,像哭又不像是哭。   李淳玉怕她栽倒滑进水里,一直站在屏风外关注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她的声音,他白皙的耳垂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绯红。   另一边,贤妃听闻人被带走了,气得将桌上的茶具拂到了地面上:“蠢货!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们何用?”   宫人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为首的那个嬷嬷哭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不是奴婢们不用心,原本人已经被我们扣住了,谁知道国师会突然跳出来呢?求娘娘饶了奴婢们一次吧!奴婢们也不想的!”   周国的国师一直都是很神秘的存在,他们通天晓地,能聆听神谕,被认为是离天最近的人。   人们畏惧王权,就是因为他们相信王位上那个是上天命定的君主。   与其说他们怕的是皇帝,倒不如说他们怕的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上天。   国师的后继者一般都是由上一任国师挑选,这一任的国师也和其师傅一样,手眼通天,颇得周国人的尊崇。   所以这也是轩辕清为什么会那么忌惮李淳玉的原因。   李淳玉在普通人心中是不可僭越的,他要带走沈初茉,又有谁敢阻拦呢?   贤妃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问:“然后呢?国师说什么了?”   几个宫人连连摆首,“没有没有,国师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把人抱走了。”   贤妃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把人抱走了?”   她的语气着重在“抱”字上,几名宫人连连点头,“是是是,奴婢们亲眼看到的!”   “陛下驾到!”   不等贤妃仔细琢磨,一声唱喏忽然把她吓了一跳。   “快起来,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待会儿陛下过来记住什么都不要说,仔细你们的皮。”贤妃飞快地警告道。   不用她说,那些宫人们也个个唯唯诺诺屁话都不敢放。   两名宫女干净利落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贤妃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挂上营业笑容出去迎轩辕清去了。   轩辕清踏入殿门时,贤妃正好来到门口,端庄优雅地朝他福了福:“臣妾参加陛下。”   “起来吧,”轩辕清脚步略停,叫起后径直朝内殿走去。   贤妃热情地围在身边,没话找话地道:“陛下今日怎么会突然过来啊?”   「招呼都不打一声。」   轩辕清脚步一停,面色古怪地睨着她:“爱妃似乎不想朕来?”   贤妃心里打了个突突,轩辕清偶尔的敏锐总让她心惊胆战,不过她也早就习惯了,闻言还是挂上无可挑剔的笑容,回道:“怎么会,陛下能来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没有提前准备好面圣,臣妾怕在陛下面前失仪。”   「你不提前告诉我我怎么准备?那么多不可以让你知道的事,不需要时间掩饰吗?」   轩辕清轻慢一笑:“没关系,爱妃是什么样的人,朕心里清楚得很。”人的心总是比人的一张嘴要直白得多,轩辕清有的时候也会生出“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感慨。   瞧瞧,他身边都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啊。   看上去最温婉持重的贤妃,其实才是秘密最多的。   贤妃垂眸柔顺一福:“臣妾多谢陛下体谅。”   「我是什么人你确定清楚?」   轩辕清自顾自找个位置坐下,视线在桌上一瞟,忽然发现桌上原来有的一套珐琅茶具不见了。   贤妃宫中的一等宫女这时适时捧上一套新的,轩辕清沉默了一会儿,状似无意地问:“原来那套茶具呢?”   宫女低着头:“回陛下的话,那套娘娘命奴婢收起来了。”   「骗你的,被娘娘摔了,碎瓷片都刚刚才捡完呢。」   轩辕清眉毛动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他那成熟稳重的贤妃又发脾气了?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轩辕清扫了一眼殿内,几个身材粗壮的宫人缩在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几人神情不安,似乎刚从惊惧中缓过神来。   「陛下怎么来了,刚刚那事不会被他知道吧?压力好大,想退下了。」   轩辕清抬手,招了招那几名宫人。   “你们几个,过来。”   宫人们一愣,收着忐忑依言上前。   贤妃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是冒了邪火。   「真是越不想什么越来什么,这几个贱婢,难道就不知道悄悄走吗?」   “你们在这里干嘛?”轩辕清慢悠悠地问。   他似乎有一种恶趣味,喜欢在别人的心理防线上跳舞,别人越是不希望他干什么,他就越是要干。   完了还一副“他只是无心之举,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嘴脸。   嬷嬷到底年纪比较大,见识更多,此刻也不见慌乱和心虚,有礼地一福,谎言张口就来:“回陛下,奴婢们是琼华殿小厨房的人。贤妃娘娘最近打算办个赏花宴,所以奴婢们过来请示娘娘,宴席要如何筹备。既然陛下来了,那奴婢就先带着人退下了……”   「假的,其实是贤妃娘娘为了堵十七姑娘才把我们叫过来的,谁知道事情办砸了,娘娘刚刚气得要死。我正好不想在这儿待了,现在找个借口赶紧溜。」   轩辕清的脸色毫无预兆地就沉了,只是殿内的人一时都没有发现。   贤妃打着哈哈道:“是是是,嗳,陛下来之前臣妾正在忙呢。这不是看后宫里的姐妹好久没聚聚了,所以才想办个赏花宴把大家聚起来,免得待在宫里闷坏了。”   “哦?是吗?”轩辕清看不清情绪地道,“贤妃真是好兴致啊,打理后宫不忙吗?连这种小事也得你来张罗?”   贤妃面露羞色地道:“承蒙陛下厚爱,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嬷嬷垂眸盯着自己的鼻尖,没敢说她们娘娘连往龙床上送人的事都做了,这又算什么。   “那不如说说你们是怎么商量的,朕来参谋参谋,也算是替爱妃分忧了。”轩辕清似是存心不打算放宫人们走。   贤妃脸一僵,没想到他会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还没完了?刚刚明明就是在说十七这个小贱人的事,现在叫我怎么编?」   “嗳,左不过就是那几样,臣妾自己可以搞定,就不劳陛下费心了。”贤妃只想快点揭过,但轩辕清还没有套出她们的心里话,哪里能罢休。   轩辕清没有理会她,还是看着那名嬷嬷:“贤妃刚刚是怎么交代你的?仔细说说。”   嬷嬷顿了一下,很快训练有素地道:“娘娘吩咐了,要备花生酪、荷花酥、枣泥酥、绿豆糕……”   「其实她是叫我们看着十七姑娘,若是她从你寝宫出来就把她绑回去,她还给十七姑娘下了药,一定要把她送到龙床上,只可惜我们差点得手,最后关头被国师截胡,但我不能说……」   轩辕清搭在桌上的手不知何时爆出了青筋,他死死地咬着牙,最后还是没忍住,拍桌站起:“大胆!”   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嬷嬷扑通跪倒在地,不明白刚刚自己报的这些个糕点名哪个触了他的逆鳞。   她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恕罪!”   轩辕清连解释都不想解释,直接指着她:“来人啊!将这个老虔婆拉下去,给我重重地打!”   贤妃一干人都懵了,嬷嬷大惊,一下一下地死命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哪里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明示,饶奴婢一条性命。”   “陛下,这是怎么了?嬷嬷可是做了错事?”这忽然的责难,连贤妃都没摸着头脑。   在众人眼中,轩辕清是毫无征兆地发了怒。众人都没搞明白,嬷嬷刚刚哪句话说错了。   轩辕清侧目看她,目光犀利如刀,“欺君之罪,难道不该拉下去吗?”   贤妃僵了僵,“……欺君之罪?”   “陛下明鉴啊,奴婢绝不敢做出欺君之事!”嬷嬷哭道。   “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刚刚做的事?”轩辕清阴森森地道。   明明是他刚刚才从她们的心声中探听到的事,现在却变成了他好像一早就知道。   贤妃后脊窜上来一股凉意,有关陛下那无孔不入的眼线之事,她一直有所耳闻,但此刻却不太敢相信。   她牵了牵嘴角,“陛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嬷嬷她一个下人,怎么敢呢?”   “奉她主子的命令,她有什么不敢呢?”轩辕清阴恻恻地看着她。   贤妃一瞬间仿佛被扼住喉咙,呼吸都开始不畅。   往日贤妃不管做什么,轩辕清看在她母家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加干涉。   但这一次,他无法容忍。   琼华殿的殿前,板子重重落下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声惊飞了无数鸟雀,偌大的宫殿,宫人们全都瑟缩在一起不敢说话。   整座宫殿除了嬷嬷一人的惨嚎外,竟安静得有些诡异。   最后,这桩闹剧以嬷嬷全盘供出实情为结束,贤妃跌坐在地上,头上的钗环都歪了些许。   不远处的嬷嬷嘴角蜿蜒而下一道血线,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   “陛下,臣妾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朕什么时候要你多管闲事!”   轩辕清掐着贤妃的下巴,恨不得杀了她。   他不傻,他知道贤妃向来野心勃勃,千方百计讨好他都只是为了权势。她不像容妃那样独断专横,那是因为她要的更多。   以往她做的那些事他可以不计较,可是这一次自作聪明,却让他的十七在中了药的情况下被国师带走,他实在没有办法装不知道。   什么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那么想得到的女人,就因为她的愚蠢,很可能已经承欢于别的男人身下了!   更何况,今天他才发现可以通过十七得到李淳玉那边的消息,这么重要的一枚棋子,轩辕清怎么忍心让她废掉。   若是她和李淳玉真的发生什么……那她和李淳玉之间不是纠缠不清?她还会全心全意地帮他吗?   轩辕清重重地责罚了贤妃一番,命她在宫里思过,随后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   沈初茉度过了十分难捱的一晚。   不过好在靠着意志力,她最终还是挺过来了。   这种精神折磨真是不亚于酷刑,沈初茉迷迷糊糊地想,幸好以前在部队里没有这种训练。   她在水里泡了一个晚上,手脚都泡得发软,不想叫别人进来看见她这幅模样,她强撑起身体翻出了浴桶。   谁知刚一下地,腿就软得栽倒下去。   里面的动静似乎惊醒了外面的人,一串脚步声响起,李淳玉的身影立马出现在门口。   谁也不知道他守了多久,是刚来还是一直没走。   他见到屋里的情形,脚步一顿,很快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沈初茉羞惭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吃力地攀住桶沿,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   这时李淳玉忽然去而复返,将一件外袍劈头罩在了她身上。   沈初茉拉下衣服,还没等看清,就发现自己被连人带衣一起抱了起来。   李淳玉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什么话,脚步稳健地将她抱到了床上。   沈初茉闭着眼睛,竟有些不敢睁眼面对。   一只温凉的手忽然触上了她的额头,沈初茉睁眼,是李淳玉在探她有没有发热。   毕竟泡了一晚的冷水。   不过沈初茉有武功底子,这点冻还扛得住,就是被那药搞得元气大伤,活像是晚上捉鬼去了似的。   “那个……”沈初茉一张口,才发现嗓子干涩得厉害。想到她昨晚在浴桶里意乱情迷地叫了一晚上,她脸颊忍不住爆出两团绯红。   然后她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外袍是李淳玉的。   天啊……   沈初茉忍不住把自己包紧了点,她还没忘记昨天自己色胆包天强吻了国师的事。   虽然她喜欢李淳玉,但李淳玉一直以来都清清冷冷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以致于沈初茉都不敢对他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昨天那样,照他俩现在的关系来看无疑是出格的。沈初茉有些不敢去想他会作何反应。   “昨天的事,谢谢,也很抱歉……我不是……”   李淳玉端来一杯水,淡淡地道:“先喝点水吧。”   沈初茉只好住口,仰头在李淳玉的伺候下把水喝了个精光。   李淳玉又给她倒了一杯,直到喝完三杯她摇头才停止继续喂。   “昨日的事情不必多想,本座知你是无意之举。”李淳玉垂着眸子道。   听到这话,沈初茉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怅然若失。   她在心里自嘲,自己在期待什么?   室内的气氛一时又冷了下来,沈初茉受不了这宁静,又提出了昨天的问题:“国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李淳玉看了她一眼,“无意中路过罢了。”   沈初茉:“……”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李淳玉莫名有些不悦,“你已经道过谢了。”   沈初茉:“……哦。”   她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没话找话罢了。   不然就这么尬着吗?那会让她想到昨天的那个吻。   李淳玉静了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好休息,有什么事等你睡醒再说。”   沈初茉本来不觉得,一听这话忽然就涌上了一层深重的疲惫。   昨晚折腾了一夜,她早就已是强弩之末,此刻稍一放松,立即就堕入了黑甜的梦乡。   李淳玉给她掖了掖被角,盯着她看了片刻,才起身离开她的房间。   退出去后,李淳玉关上房门,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随后步履从容地离开了。   墙角树枝轻晃,似是鸟雀振翅而飞。   轩辕清坐在上首,撑着额头强忍着焚心般的怒火道:“他真的是从十七的房间离开的?”   十九抱拳垂首,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是,属下亲眼看到,他卯时才从十七的房中出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却是轩辕清怒火攻心地拂落了案上的所有东西。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他气得翻来覆去只会说这句,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谁。   十九跪在地上,静静地任他发火。   轩辕清气得胸膛起伏不停,眼眶都赤红了。他一想到昨夜李淳玉和沈初茉度过了怎样的一夜,他就克制不住心中的暴虐!   这种情绪,甚至令他自己都感到了心惊。   他竟不知,他对十七的在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把十七看向了是自己的所属物。   十七她是不同的,她跟所有人都不同。她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她从小经历严苛的训练,把侍奉他奉为人生中唯一的信条,是全身心都献祭给他的信徒。   可是她又跟底下形同木偶一般的十九不同,她有自己的思想,她有情感,她会吃醋会嫉妒,也会揣着满腔爱意用炽热的眼神凝望他。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背叛他,且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他明明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可却好像是第一次正视。   与她相比,林婕妤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只是对他无所求而已,可十七却是能为他献出生命。   他总觉得待在林婕妤身边清静,因为她没有那些肮脏的思想,可在十七身边,他才是真正的听不到任何心口不一的心声,耳边没有一丝杂音。   她总是那么安静,那么若有若无,叫他习惯了她的存在,忽略了她的重要性。   直到知道她可能已经被其他的男人染指,轩辕清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这个影子般的小暗卫。   ……   沈初茉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天色都已经漆黑了。   她动了动手臂,肌肉的酸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明明什么也没做,但是却有一种浑身被碾过一般的酸痛是什么鬼?   沈初茉摇了摇头,正想坐起来,忽然发现屋子里似乎有个人。   “十七。”   沈初茉汗毛一竖,循声望去,那人融入黑暗中,只剩一对没有感情的眸子露在月光下。   “主子要见你。”   他说。   沈初茉攥紧的拳慢慢松开。   贤妃下药的事,沈初茉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败露,更没有想到轩辕清得知之后会这么疯狂。   他掐着她的下巴,眼里红得滴血,阴森可怖地问:“他碰你了?你是不是和他做了?回答我!”   沈初茉下颚如同要碎了一般,不等她回答,轩辕清又开始扒她的衣裳:“朕不信,朕要看看……朕要看看!”   “你告诉朕你的毒是如何解的?是不是他帮的你?你们背着朕都做了什么?啊?!”   “说啊!”   他似乎已经完全失控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沈初茉被他扒了外袍推到在地,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几乎支撑不住。   轩辕清现在显得很矛盾,又想证实又不敢真的看,又笃定沈初茉失贞又不愿相信,又想抱住占有又忍不住狠狠推开。   他整个人都快被拉扯得疯了,什么刺人的话都不经大脑思考地脱口而出:“你这个贱人,背叛朕……他就那么好吗?你在他身下是不是快活得忘了自己是谁?是不是连谁是你的主子都忘了?”   又是男人这该死的占有欲!   沈初茉声音沉冷地道:“属下与国师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轩辕清冷呵一声,显然不信,“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发生,李淳玉会来求朕赐婚?暗卫十七,你把朕当傻子糊弄!”   沈初茉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一下子愣在那里。   ——赐婚?   “你说什么?”   李淳玉……他竟然向轩辕清请旨赐婚了吗?   为什么?   沈初茉满心茫然。   “朕说,你那好国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求朕给你们俩赐婚!”轩辕清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你听清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吗?十九亲眼看到,他在你房间待了一夜,发生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若是你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发生,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求朕赐婚?”   想起今日早朝发生的事,轩辕清就恨得咬牙切齿。   李淳玉,那个在所有人眼里光风霁月、不懂情爱的男人,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口就是请旨赐婚。   天知道轩辕清那一刻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满腔暴虐压下心头。   “国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轩辕清面色阴冷,不带任何感情。   “你可是周国人人景仰的国师,怎可耽溺于情爱之事?且十七她乃是朕的暗卫,身份低微,如何能配得上你?”   李淳玉丝毫没有被他身上的煞气影响,抬起头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臣虽为国师,却也是一名寻常男子,国法并没有规定,臣不可成家。”   “且暗卫十七,乃是家师在世时,就为臣测算出的命定之人。臣与十七注定要结一世情缘,故而恳请陛下恩准,将十七许配给臣。臣定当不负所托,倾尽所有护她一世。”   他说着,还真掏出了一张写有两人生辰八字的纸条呈上。   文武百官们第一次知道,国师那清清冷冷的声音还可以这样余音绕梁。   那每个字都可谓是掷地有声!   只是……他们还没有忘记,几月前陛下才刚想纳这位十七姑娘,结果被王丞相一党极力阻拦,这才没成。   说起来,当初这里面似乎还有天枢阁的事。   现在想起来……真是细思恐极。   这满朝堂唯一不怕陛下的人,恐怕就只有国师了。   刚是真的刚,连陛下看中的女人也敢抢。   不知那名女暗卫究竟有什么魅力,竟引得朝堂上最大的两尊佛为她相争。   看看他们陛下的那眼神,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   不管往日是什么派系的官员,此刻都十分默契地作壁上观,不敢参与两位重量级人物的斗争中。   轩辕清被那“命定之人”搅得心肝脾肺肾都拧巴到了一起,他只是随意瞥了一眼那张纸条便没再管。   就算是天命又如何,轩辕清自认是天子,天命应该站在他这边才对!   因此,他驳回了李淳玉的请求,怒气冲冲地散了朝。   此刻,他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全都朝着沈初茉这个无辜之人喷薄而出。   “贤妃要把你送进朕的寝宫,你为什么不配合?为什么要被李淳玉带走?为什么要背叛朕?为什么?!”   他这完全是迁怒,毫无道理的指责。   沈初茉抬起眸,冷淡地注视他。与她的冷静相比,轩辕清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可是他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下一秒就恶狠狠地朝沈初茉压了过去。   “不说话?哑巴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朕今日就让你变成朕的女人,叫你知道这其中的滋味,以后你就再也不会背叛朕了。”   “朕要叫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   沈初茉瞳孔一缩,眼里倒影着面前这个疯狂的人。   疯了,真的是疯了!   “放开!你放开我!”沈初茉狠狠地踢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抗拒。   轩辕清冷呵一声,赤红着眼道:“果然是变心了,现在连朕碰你都这么不愿。怎么,你是想为李淳玉守身吗?李淳玉让你爽了是不是,只一个晚上你就离不开他了?”   沈初茉怒了,轩辕清这条狗,狗嘴里是不是吐不出象牙?   她拼尽全力一挣,将轩辕清掀翻到一旁。轩辕清正想故技重施,却看到沈初茉摸出了一把匕首对着他。   轩辕清一怔,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呵,十七,怎么,你想伤我么?”   暗卫拿着刀对着主人,这多么可笑。   轩辕清他怕吗?不,他一点都不怕。   他是皇帝,周国的最高统治者,只要没疯的人,都知道伤害他是什么罪名。   他从来都是这样有恃无恐。   “来,朝这儿捅,让我看看你的决心。”轩辕清拉下衣襟,露出了雪白的胸膛,让沈初茉往他心脏的位置刺。   他高高地昂着头,目露不屑,根本不把她这点微弱的反抗放在眼里。   沈初茉抿了抿唇,在他震惊的视线里挥刀用力一划——   “十七!!!”   红到发黑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轩辕清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的癫狂不知什么时候褪了下去。   沈初茉轻闭着眼,睫毛若颤抖的蝴蝶一般振翅不停。   她慢慢睁开双眼,眼神凉薄地问:“满意了吧?”   “……”   轩辕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一道狰狞的伤口如同蜈蚣一般地横亘在沈初茉的脸上。   她为了拒绝他……竟然划伤了自己的脸?   轩辕清脑子一片空白,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她究竟是有多厌恶他?   “你……你竟然宁愿自毁容貌……也不愿做朕的女人……”轩辕清嗓音颤抖,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古人把样貌看得极重,一个容貌有损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受到歧视。   沈初茉这一刀,等于是断了入宫为妃的任何可能。她这一刀不可谓不狠。   沈初茉没有办法,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她的任何反抗都只是螳臂当车。   她没有办法把刀挥向帝王,但是,如果以为她会安安静静地接受他给的□□、走他安排的命运,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永远都不会逆来顺受,就算是在皇权之下,她也要选择自己的路!   “暗卫十七在此立誓,此生绝不承宠,以此伤为证!”   “陛下,是您给了十七保留作为一个人的资格,没有让十七变成空洞的木偶。所以,也请您尊重十七的人格,十七愿意做您手中的刀,但十七不愿成为您的笼中鸟!”   “……”轩辕清忽然想起来,那次他问十七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女人,十七说的是“属下愿为陛下死而后已”。   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她愿意嫁给他。   轩辕清忽然像是清醒了一般,十足的清醒。   他的确培养出了一位好暗卫,他将她带在身边教导,没有磨灭她所有的人性,所以她心中还有炙热滚烫的情绪,她懂得甄别,会思考。   她不过是……从对他满腔炙热的感情中,清醒过来了而已。   难怪不知何时起,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心声了。   原来是她的心,将他关在了门外。   可是这又能怪她吗?应该怪他不够心狠,没有把她彻底驯服,磨灭她所有的人性,让她如狼犬一般匍匐在他脚下,除了他的话谁的也不听。   但那只是又多了一个如同十九一般的木偶……   若是那样,他还会对她产生想要占有的情绪吗?   他想要的,其实是那个如影子一般静默无声地守候在一旁、一言不发却始终不会停止诉说爱意的心声、愿为他付出一切、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暗卫十七。   轩辕清嘴唇颤抖,静默了好半晌,竟吐出一句:“你容貌毁了,李淳玉也不会要你。”   “他会。”沈初茉嘴比心更快,说出这话她才愣了愣。   轩辕清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就这么相信他?”   沈初茉抿了抿唇,“属下就是知道,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嫌弃我。”   轩辕清哼笑道:“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这么笃定他对你有真感情?他可是堂堂一国国师,若是娶了一名面上带疤的女子,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别说文武百官了,就算是天下百姓都不会同意!”   沈初茉道:“其实无所谓的。”   轩辕清笑声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其实能不能嫁与他,都无所谓的。只要能在他身边,看着一生他平安喜乐,十七就心满意足了。”沈初茉的眼里微微发亮,她和李淳玉不止有一世,对她来说,他早已胜过世上万千。   三千世界,能每一世遇到这独一无二的灵魂,已是不可多得的幸事。   若能待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过这漫漫人世,那以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轩辕清在这这一刻,听到了沈初茉毫无保留的心声。   那一声声嘈嘈密密的絮絮低语,温暖如骄阳一般,全是一个女子对心上人炙热明媚的爱意。   那仿佛能让地狱都透出光的心声,震撼了轩辕清。   待在这波云诡谲的宫中,他不知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动听的心声了。   他几乎快忘记,原来这世上真的还有付出不计回报的人。   即使是原来的十七,对他的感情也是偏执而扭曲的。从没有如现在这般,仿佛从没遭受过阴霾,衷心地只希望那个人安好!   被这样爱着,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轩辕清还是发自内心地嫉妒着李淳玉,但对沈初茉却好像恨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就很迷,同样要上班,我周六裸更能更一万,为啥平时就只能三千?   感谢在2022-03-25 23:18:11~2022-03-26 23:4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八)◎   “陛下, ”十九出现在门口。   轩辕清不耐地问:“什么事?”   “国师来了。”   轩辕清一愣,随即冷笑道:“来得还挺快,你跟他说朕不在。”   十九侧耳听了听, “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守卫的叫喊。   “国师大人, 此乃陛下寝殿, 你怎可乱闯?”   轩辕清眉目一沉, 看了沈初茉一眼, 匆忙走出了暗室。   李淳玉就站在殿内, 旁边是围了一圈的守卫,手里虽然拿着武器,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轩辕清冷笑了一声:“国师可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连朕的寝殿也敢闯。真以为你是国师,朕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李淳玉盯着他,向来没什么情绪的浅褐色眸子情绪暗沉, 冷冷道:“她呢?”   “她是谁?”轩辕清一脸玩味, 故意装听不懂。   “陛下私自将臣的人带走, 如何能怪臣擅闯寝殿?”   听到这话,轩辕清嘴角的笑容收了起来。   “什么你的人, 国师怕不是忘了, 十七是朕的暗卫。朕就算把她召来,又与国师何干呢?”   “陛下才是忘了, 人已经被你送给臣了。”   两个高大的男人无声对峙, 周遭似乎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朕可以把她送给你, 也可以把她要回来。”许久, 轩辕清咬牙道。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国师哪里来的资格与朕抢?”   李淳玉眯了眯眼,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陛下,您真的是当了太久的陛下了。”   轩辕清莫名听懂了这句话,不过他不以为然,“朕生来就注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哦?陛下这么相信命运,可知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样的?”   轩辕清死死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陛下,人在做天在看,千万别以为什么都是不可逆的。”   轩辕清死死地捏着拳头,他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李淳玉总让他有种感觉,他抓不住自己的权势地位。   他总是这样高高在上漠视一切,好像他这个皇帝,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   好像他不是天命所归的天子,只是一个不足为惧的普通人。   “呵,朕倒想看看,国师要怎么让朕明白这个道理。”   李淳玉越是这样,他的好胜心就越是旺盛。   他倒想知道,他们两个人对上,李淳玉到底能把他怎么样。   “何必呢,陛下,”李淳玉似是有些怜悯,“强留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有什么意义?难道身为九五之尊,你的手段就只有靠权势压人?”   李淳玉的话,瞬间戳中了他的痛楚。   “不干你的事!给我闭嘴!”他咆哮。   “国师大人……”   李淳玉转过头,瞳孔猛地一缩。   轩辕清也看了过去,“十七,你怎么……”   话未说完,李淳玉就越过他快步走了过去。   “脸怎么了?”李淳玉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地停留在了半空,眼里几不可查地划过了一丝疼惜。   沈初茉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地躲避他的目光。   “无事,只是不小心伤着了……”   李淳玉手指蜷了一下,缓缓收回手。   他当然知道沈初茉说的不是实话,可就算继续追根究底又能怎样,能令她变成这副模样的,除了身后那位陛下再没有别人了。   李淳玉眼神深了几许,语气坚定地道:“本座带你走。”   沈初茉忍不住和他对视了一眼,她能听懂他语气里的破釜沉舟,好像只要她开口,哪怕豁出一切他也会带她离开。   轩辕清捏紧了拳,喝道:“放肆!李淳玉,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李淳玉不答,还是执着地看着沈初茉。   沈初茉忍不住对他笑了笑,即使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流血,她的笑容也依然明媚动人。   轩辕清忽然慌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那个笑容的含义——她是愿意跟他走的。   “十七!”他心乱如麻地道:“你不是说你要做朕手中的刀吗?朕成全你,朕封你为威远左将军。”   李淳玉一怔,转过身看着他。   轩辕清说出这话,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心里稳了下来:“只要你愿意,朕现在就可以下旨。”   李淳玉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又紧紧地盯住了沈初茉。   沈初茉半垂着头,沉默的样子令他有点心慌。   “十七……”李淳玉定了定神,“有些话本座本想等你醒来后就跟你说,现在这个时间虽然有些不凑巧,但本座……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可以保护你,你要信我。”   沈初茉抬起头,望进了那对浅褐色的瞳仁里,那里已不再是一片虚无,多了一个模糊的倒影。   从穿越异世开始,只有这一个灵魂,永远地陪伴在她身边,叫沈初茉始终记着自己是谁。   还记得第一世相识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养尊处优、不懂人情世故、缺乏生活常识的大少爷,什么都喜欢让她帮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被她照顾。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来一直依赖着她的那人,好像渐渐开始成长了,现在反过来试图想要保护她。   沈初茉知道他说的话是认真的,她哪里可能不信任他,可……   她缓缓跪下,终是道:“属下谢陛下恩典,愿为陛下效劳。”   可躲在他背后,让他去承受风暴,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轩辕清脸上露出扳回一城的笑容,两日来第一次感到了舒心。   他暂且得不到十七不要紧,李淳玉也别想得到。   十七领了官职,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了,这样她还如何能嫁给李淳玉?   先断了他们成婚的可能,至于往后,他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服十七的心——这就是轩辕清的计策。   李淳玉像是得到了宣判,静立不语,神色难辨。   沈初茉有了官职,自热就有了新的去处,于是顺理成章地从天枢阁搬了出来。   她脸上的伤经过包扎上药之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伤口割得很深,太医看过断定以后会留疤。   不过沈初茉不是很在乎。   皮囊对现在的她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如愿地去了军营,从威远左将军这个职位做起。   这个职位不算很高,但也不算特别低,跟普通入伍之后从基层小兵做起的人相比,她这属于是空降。   军营里的兵流子都是简单粗暴的个性,他们不屑于官场那虚与委蛇的一套,一贯都是谁的拳头硬那就谁说了算。   沈初茉不但是个女子,还是脸上有疤的女子,即使知道她曾是天子暗卫,应该颇受宠信才会被踢入军营,但不服她的人还是很多。   明里暗里嚼舌根的、挤兑的、穿小鞋的,沈初茉刚去军营的那段时间,称得上是举步维艰。   但她十分兢兢业业,训练跟普通士兵一起,最早到、最晚走,伙食也是一起吃,从不利用职权搞特殊。   男兵们的训练强度,她也能跟着撑得下来,从不缺勤一天。   别人在她面前挑衅,她一般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就算被羞辱了外貌,也还是沉着稳重地做自己的事。   但是到比武打斗的环节,她又出手比谁都狠,完全不顾及自己女子的身份,在泥坑里、沙堆里、比武台上、校场上,跟一帮男人厮打得昏天暗地,往往都拼着一口气站到最后。   说起兵法战术,她也是头头是道、言之有物,比一帮目不识丁的大老爷们不知道强了多少。   渐渐的,军营里的将士们就对她折服了。再也不取笑她的容貌,也不小看她的本事,更不会对她讲解的兵书不屑一顾。   还是那句话,在军营里就看谁的拳头更硬。   沈初茉从来就不担心自己融入不了军队,她甚至觉得,自己生来就是属于军营的。军营的日子虽然枯燥艰苦,但是却让她有种回到了家的归属感。   老实说,她情愿待在这里跟一百个将士对打,也不愿回后宫面对那令人窒息的修罗场。   她在努力融入军营中时,李淳玉经常会差人给她送东西。   一般都是些衣服、食物、伤药等用得着的必需品,偶尔也会有一些其它的东西,例如新得的珍贵水果、特意打造的暗器、一些孤本的兵书之类。   反正几乎是想得到的、李淳玉有的,他都不忘给沈初茉送来。   沈初茉几乎天天都要“收快递”,营里的兵们都看麻了。   但是李淳玉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给她留下过只言片语。   他好像打定主意不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频繁送东西的举动反而叫人摸不清他的意思。   沈初茉猜测他应该是在生气的,或许那一次她答应了轩辕清做他手中的刀,却没有跟他走,他心中耿耿于怀。   所以才会见也不见她,连话都不想跟她说。   其实她有很多的话想跟他说,想好好安抚他一下,可惜自从入了军营就一直没机会见他。   好在之后两人还在宫里碰了面,李淳玉走得飞快,像是在躲避瘟疫一样。   沈初茉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拉住他的袖子,把人拦了下来。   “国师大人,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放手,”李淳玉嗓音冷得像冰,“本座与你不熟,不要拉拉扯扯。”   沈初茉快气笑了,听话地松了手,但站着没动。   “国师大人说这种赌气的话,不觉得幼稚么?”   李淳玉反过身,横了她一眼。   “本座何时与你赌气了?”   见到他这样子,沈初茉反倒不怕,她走进了两步,抬头用一双水润的眸子望着他:“既然没有,那就理我一理,好不好?”   “……”李淳玉望着,忽然就败下了阵。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低地道:“没有生你的气。”   不是不气,是不舍得气。   看到沈初茉原本瘦削的脸变得更加尖了,人也晒黑了不少,腰身更是不盈一握,想也知道她这段日子受了多少苦。   他怜惜她都来不及呢,哪里还舍得与她置气。   “真的吗?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其实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冒险。”沈初茉轻声道。   其实她不说,他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始终是与旁的女子不同,叫她拖累他,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李淳玉静了一会儿,抬起手,终是缓缓地触到了沈初茉脸上的那道疤。   “还疼吗?”   沈初茉露出了一个笑,开心于他的关心,“早就不疼了,你会嫌弃这道疤吗?”   李淳玉没说话,手指在那粗糙的疤面上摩挲了一下。   他的确是嫌弃的,嫌这道疤碍眼,恨不得为她搜寻天底下最名贵的药,将这道疤去掉,还她一个光洁如新的脸庞。   可当这道疤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她问他嫌弃吗,他怎会因此就嫌弃于她?   他说不出“你在我心里怎样都是好看的”这种话,只能道:“要不我也划一道陪你一起?”   沈初茉哭笑不得,这算什么,情侣疤吗?   “别了,你的脸那么好看,我还想留着看一辈子呢。”沈初茉这不经大脑思考的一番话,让李淳玉手指僵了一僵。   奇怪的气氛让两人忽然反应过来,他们之间还没有任何的承诺,连确定彼此的关系都没来得及。   沈初茉烧红了脸,李淳玉则轻咳了一声。   “那日,我听陛下说……你请旨让他为我们赐婚?”沈初茉硬着头皮开口道。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属实太过震惊,她很想知道李淳玉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淳玉看着别处,身形有些僵硬。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事先与你商量,便独自做下这个决定,我很抱歉。我只是想保住你。”   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在她面前自称“我”。   “你对陛下说,我是你的命定之人,这是真的么?”沈初茉问。   李淳玉微微垂首,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实话道:“是真的,这是我师傅一早替我算出来的缘分。他说,我跟卦象上这名女子有十世情缘。所以,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生命中会有你的存在了。”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生命中会有你的存在了……」   这话让沈初茉的心微微一动,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好像李淳玉一直等着她,等了很久了。   “那……你是因为你师傅的话,才会对我这么特殊吗?”沈初茉抬起眼帘,定定地望着他。   李淳玉心间不知为何烫了起来,“自然不是。”   他是何种人,怎么会因为一句预言就对谁另眼相待。   只是缘分使然,让他们倆相遇、相伴,真的和对方有了接触之后,他才知道把一个人收进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你先走向了我,我才会选择你。”   李淳玉不是会因为一句预言就对谁另眼相待,也不是会因为一句预言就对谁心生抗拒的人。   他认为,求旨赐婚,是他自己的选择。   是他自己要喜欢沈初茉的,而不是上天注定,也不是因为谁的预言在先。   “那我明白了。”沈初茉眼神软了下来,融融地道:“我希望你也记得,我的选择永远都只会是你。”   枝叶晃动,疏影横斜,花瓣在水面上轻轻地打着转。是风动,也是心动。   远处,一棵香樟树下,望着这一幕的女子狠狠地绞紧了手帕。   *   静妃是这宫里性格最孤僻的一名妃子,她总是板着一张脸,活像是人人都欠了她的钱。   虽有一张花容月貌,却始终让人喜欢不起来。   好在她也不喜欢这宫里的人,连多看几眼说几句话都不情愿。   即便是对着九五之尊,她也是冷着一张脸,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轩辕清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不愿意嫁给他,所以才会这样日日都拉着脸。   他娶她本也是为了稳固朝堂,至于她要喜欢谁,他懒得去管。   她这日本是出宫散心,没想到会意外瞥见一抹雪白的衣袍。   她双眼一亮,死水般的面上竟绽放出一丝光芒,激动地拎着裙子小跑上前。   可没走几步,她就看到,原来对面还有一人。   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雪袍宽带,女的亭亭如植,黑衣红绸,只看他们的侧面,倒是极为登对。   男子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女子的面庞上,望进了她深情的眼里。   这幅美好的画卷,让静妃心里骤然绷紧。   有什么支撑着她的信念,仿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心中苦涩,泪凝于睫。   原来……那样的人,身边也会有别的女子出现。   他也会像个凡人一样,被情网所缚,用那双清冷如雪的眼睛深情地望着一个人。   他喜欢的人,脸上甚至有一道可怖的伤疤,可他一点也不见嫌弃,反而怜惜地用指尖轻触。   静妃早已麻木的内心,又是一阵恨又是一阵怨,但到最后全部消弭于无形,只剩下了疲惫和绝望。   她早就知道此生与他没有可能的不是吗?如今又为何会这样的痛呢?   ……   与李淳玉把话说开了之后,沈初茉心里安定了许多。   虽然他们一个在军营里,一个在宫里,平时各忙各的很难有相处的时候,但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对以后的日子就总是满怀希望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轩辕清好像还是没有放弃她。   只不过与之前的肆意妄为有所不同,现在的他对她的态度客气有礼了许多。   “十七,你看看这盘杏仁酪,这是朕特意命人为你做的,还冰镇过,你尝尝喜不喜欢。”   “这是岭南今年送来的荔枝,一路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味道还很是新鲜。你若是喜欢,朕命人送一整颗荔枝树去你住所,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分给同僚也行。”   “你在军营待得可好,有没有不长眼的人欺负你?尽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   雅妃领着一干宫妃经过这处凉亭时,看到的就是轩辕清这幅舔狗的模样。   “哎呀!”雅妃惊呼一声,做作地跪下道:“陛下恕罪,臣妾只是被那人的容貌吓了一跳,不是故意要惊扰陛下的。”   雅妃,也就是戎国献上的绝色妖姬——朵雅。   面对她这番浮夸的表演,静妃、雪妃、林婕妤都保持了沉默。   轩辕清的脸色也狠狠地沉了下来。   沈初茉看了朵雅一眼,身穿周国服饰的她仍然艳光四射,但学周国人绵里藏针的说话方式却是不伦不类。   戎国把她送来,大概是想再出一个宸妃。   只可惜,轩辕清不是先帝,雅妃也不是宸妃。   所以戎国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既然爱妃这么经不住吓,朕看不如在爱妃的脸上也划伤几刀,这样爱妃对着自己的脸日日看,就不会觉得可怕了。”   雅妃一怔,抬头惊望向轩辕清,见他神色冰冷不似在开玩笑,她这才浑身冒了冷汗。   “陛、陛下……”   雅妃向来以自身容貌为荣,看不起容貌有损的沈初茉。她以为自己受宠,便有些不知分寸,哪里知道轩辕清竟能狠得下心对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动手。   静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暗骂蠢货。   雪妃则是瞧好戏,作壁上观。   只有林婕妤咬咬唇,不忍地看了雅妃一眼,跪下替她求情道:“陛下,雅妃她虽言行无状,但罪不至此,还请陛下饶了她这一次。”   雅妃心直口快,在宫里也不全是拉人仇恨,至少她对林婉婉还是挺不错的。   林婉婉没有那么狠的心肠,不想雅妃只是因为一句话就被毁了,她知道轩辕清是真的做得出来。   还有另一个原因……她看着雅妃这样,莫名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寒。   雅妃得宠过吗?她长得这么漂亮,自然也是得宠过的。   可是轩辕清还是说划她的脸就划她的脸,这一切都是为了护他现在的心肝宝贝。   天子的宠爱如此短暂,比太阳底下的雪消失得还要更快。   林婉婉曾经也有过短暂的错觉,以为自己对于轩辕清来说是特别的。   现在她犹如当头棒喝,猛地就从这种虚假的繁荣里清醒了过来。   期盼什么都不要期盼拥有天子的爱,否则只会沦落成下一个后宫的炮灰。   三人中就只有林婉婉真心想要替雅妃求情,轩辕清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但他开口的话却毫不留情:“朕意已决,若有求情者,一并处置。”   “陛下。”   林婉婉还来不及心凉,沈初茉就跟着跪下了。   “请饶恕雅妃这一次。”   几名宫妃俱是一愣,各色目光汇聚到她脸上。   雅妃被吓得有些涣散的目光中,透露出了些许感动。   轩辕清有些头疼,“她对你不敬,你还帮她?”   “林婕妤说得对,雅妃罪不至死。”   沈初茉不至于因为别人骂了她一句就想要对方去死,那未免有点丧心病狂了。   虽然下令的是轩辕清,但轩辕清是为了她。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沈初茉做不来这种自欺欺人的事。   “给她一个教训就够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轩辕清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情和缓了许多。   他向来说一不二,但是忽然却喜欢上了沈初茉做他的主。   “好,那就依爱卿所言。”   林婉婉愣了愣,怔怔抬头,看到轩辕清眼中的宠溺和纵容,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轩辕清真的愿意听一个人的话改变主意,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也许……十七姐姐在他心目中真的是不一样的。   林婉婉咬了咬唇,是的,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十七姐姐的脸都毁容了,也没见他的热情冷却,很显然是真爱无疑了。   林婉婉心中苦笑,到底还是她异想天开了啊……   雪妃心中冷嗤,对沈初茉这种仁慈的做法十分看不上。   静妃则定定地看着她,撇去她脸上那道丑陋的疤,只看她的风骨,她似乎就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个人会喜欢她了。   *   “十七姐姐……”   沈初茉转过头,看着怯怯叫住她的林婉婉,站定问:“怎么了?”   “十七姐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林婉婉小心翼翼中带着点可惜的问。   沈初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疤,笑着道:“这个啊,我自己划的。”   林婉婉吃了一惊,“什、什么……你、自己……你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   沈初茉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之,你只要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用为我遗憾。”   林婉婉似是明白了什么,“十七姐姐,你是不是不愿为妃所以才……”   沈初茉没说话,承认不愿做皇帝的妃子是大不敬,不过林婉婉已经明白了。   她眸光黯淡了一瞬,“若我当初也有这样的魄力……”   她很快摆脱了情绪,没有再继续深想,“十七姐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陛下对你这样好,你为什么不愿意做他的妃子?”   沈初茉沉默了一会儿,反问:“若是一个男人对你很好,但却要你跟许多的女人一起分享他,你愿意吗?”   这下换林婉婉沉默了。   若当初有得选,她必是不愿的。   再深刻的爱情,也没有自由和尊重重要。   只是在后宫待久了,眼里只见得到这一个男人,看着旁人都围着他打转,慢慢的就错以为他的青睐很值钱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了。”   沈初茉可没有想到,自己的蝴蝶效应会断了男女主的感情线。   她无意卷进后宫䧇璍的倾轧当中,只是轩辕清不按剧情走,放着林婉婉不搭理非要在她身上下功夫。   近来她看得更明白了一点,后宫中,容妃深爱陛下却跋扈张扬嫉妒心强,贤妃假岁月静好实则欲壑难填,林婕妤假草包真咸鱼,赵才人假白莲真小人。   静妃心不在此厌恶陛下,雪妃不争不抢只是人设。后宫中人人都拿一副面具面对着轩辕清,却不知他实则什么都清楚。   或许拥有这样的技能,对一个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皇子并不是什么好事。   沈初茉甚至能够理解,为什么轩辕清有的时候那么古怪偏激。   在原世界中,他会爱上林婉婉不难理解,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如此的念念不忘。   她想早一点脱离这后宫争斗的修罗场,只是无奈战事未起,她只能暂时等待。   一年后,戎国忽然传来消息,左翼夺取了右翼政权。戎国内部势力大洗牌,现在朝政由太妃耶律兰把持着。   说到这个耶律兰,也是个传奇人物。   她是戎国先帝的白月光,只是年轻的时候远嫁他乡。后来丈夫意外病逝,她便被戎国先帝接回了戎国。   彼时虽已芳华不在,但仍是受尽恩宠,成了戎国赫赫有名的宠妃。   后来先帝逝世,太子继位,想要打压这名宠妃,但却没料到耶律兰早已在朝中暗自培植了自己的势力,就算先帝已经不在,他也奈何不了她。   左翼和右翼明争暗斗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是被左翼夺取了政权。   现在的周国大臣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沈初茉却很清楚,这位太妃可是个主战派。   戎国总是觊觎周国的富庶,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时不时地挑起一些争端。   这么多年来,永远都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和谈,永远都是狗改不了吃屎。   到了这位太妃这里,她可能太想要扬名立万,干成戎国历来君王都没有干成的事,所以一把持朝政,就宣布对周国出兵。   打仗这事,周国是有些害怕的。   戎国好战,族人身材高大,擅养马,马和人都膘肥体壮,骑兵简直就是人形坦克。   到他们的主场与他们硬碰硬,周国还真没什么信心觉得百分百能胜。就算能胜,估计也是元气大伤。   要不是这样,周国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容忍戎国蹦跶了。   轩辕清对戎国开战一事早有准备,他点了一干武将前往战场,其中就包括沈初茉。   这一年,她已经从威远左将军做到了镇国左将军。这里面有轩辕清的偏爱,也有她自身政绩的原因。   沈初茉早就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临行前特意去见了李淳玉。   “现在是三月,这场仗估计最少都要打个半年,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夏了。等我得胜归来,我们就一起去看花灯。”沈初茉笑着承诺道。   与她的神采奕奕相比,李淳玉却显得很是沉默。   “然后呢?你得胜之后,可能嫁与我?”   沈初茉脸上的笑容一僵,嘟囔道:“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的吗?”   是啊,李淳玉也讨厌自己这样。明明知道争不出个结果,还总是提来破坏气氛。   但是他就是越来越无法满足了,他跟沈初茉明明心意相通,却相守无望,甚至一年到头能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轩辕清呢,他贵为九五之尊,想见沈初茉就能随时召见。   李淳玉不是不知道,他贼心不死,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疯狂挖墙脚。   一个男人若是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身边一直有一个觊觎她的男人存在,那就证明他根本不在乎那个女人。   李淳玉如何不在乎沈初茉?   听到她马上要上战场,他这颗心瞬间就不对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距京城千里,他鞭长莫及。是以他现在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对着沈初茉发脾气。   李淳玉叹道:“难道你真的准备,就这样一辈子跟我做个普通同僚?”   沈初茉沉默着,偷偷拿眼觑他。   来到这个世界,她越发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她并不是万能的,连和爱人相守都想不出一个解决之策。   轩辕清那边就不用说了,原本和女主角有的感情戏看起来是彻底断了。一年了,他竟然还没有失去对她的兴趣,这让沈初茉很是绝望。   “等我得胜归来,我会向陛下请赏的。”沈初茉干巴巴地道。   李淳玉淡淡一笑,却不以为然。   她向轩辕清要什么赏都有可能,唯独赐婚这件事不可能。   他把自己关起来测了一夜,得知沈初茉这次上战场凶多吉少,出来时眼下都挂上了青黑。   他马不停蹄地进了轩辕清的寝宫,向他请求随军。   轩辕清当然不想放他走,那不是给了他和沈初茉相处的机会?   可是李淳玉却道周国此次的运势不容乐观,沈初茉这一去很可能有去无回。他身为国师,当为周国效一份力,占卜推演及时规避祸端还是可以的。   这一说,轩辕清也坐不住了。   他不想让轩辕清和沈初茉一起上战场,又放心不下和戎国对战的局势,思来想去,决定要御驾亲征。   国师和皇帝都要上战场,满朝文武都惊了!   这万一一个弄不好磕着碰着这两位尊贵的大佛,那周国的江山社稷可如何是好哦?   百官们恳请皇帝三思,轩辕清很是不在乎地道:“要朕不去也行啊,除非国师不去。”   百官:??   国师?这关国师什么事?   百官们不知道,百官们只好连李淳玉一起劝。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劝,李淳玉都好像没听到。轩辕清还会迫不得已听听他的话,但李淳玉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意见。   百官们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于是沈初茉好好的一人行,最后变成了修罗场的三人行。   行军途中,轩辕清又是百般示好,包括但不限于拉她一起坐龙撵、给她单独开小灶、挨着她的营帐睡,还时不时把她叫过去,美其名曰共商此次应对戎国的战术。   他平时就很积极主动,现在知道李淳玉也在,就更是想方设法地和沈初茉套近乎,让李淳玉受刺激。   李淳玉呢,他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一笔一笔都给轩辕清记着。   轩辕清不是故意刺激他么,他也不做什么,就是偷摸跟沈初茉牵手、拥抱、接吻时,总会“不经意”地让他撞见。   杀人诛心——   轩辕清撞见过几次,气得都快呕出血来,偏偏还不能发作。   他知道沈初茉想要平等和自尊,所以他不能干涉她的私事以免引起她的厌恶。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人,付出了太多的心力,没有办法轻易就说放弃。   所以即使是这样的奇耻大辱,他也只能忍!   沈初茉是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的,轩辕清就算了,没想到李淳玉也这么小心眼。   他现在倒是越来越接地气了,好像神仙被拖下了凡,染上了七情六欲一般。   沈初茉已经麻了。   本以为开战之后自己就能脱离京城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谁知道,过得比之前在宫里还不如。   至少之前在宫里,这两人凑不到一堆,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轩辕清还好,在恪守礼节的前提下,他并不会让沈初茉觉得太难应付。   反倒是李淳玉越来越胆大,趁夜就敢潜进她的营帐,天亮之前才出来。   被轩辕清发现后,他和煦地把沈初茉叫过去,给她配备了几名守卫,美其名曰保护她的安全。   然后,她的营帐就被守得如铁桶一样。连隔壁元帅的阵仗都没有她大。   沈初茉躺在床上,头疼得要死。   不明白为什么上了战场还没脱离宫里那一套。   不过,这样也好,让她睡个安稳觉。   ……   沈初茉在轩辕清面前的受宠让营里的几名将军很不爽,他们认为沈初茉应该去后宫老实待着,而不是出来打什么仗。   轩辕清对她的态度,哪儿像是对一名下属啊。生怕她哪里磕着碰着,不让她出头,也不让她去前线,整日把她掬在身边。   托他的福,沈初茉在同僚之间声名狼藉。她不是不想出去证明自己,可轩辕清总也不愿放她冒险。   但,没有冒险就立不了功,立不了功她就永远只是一个镇国将军,还是在别人眼里掺着水分的那种。   她想,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必须要想个法子,不让轩辕清再阻碍她上阵杀敌。   于是,在后面一场战役中,她直接跑去找敌方将领单挑了。   单挑这样的事在战场上很常见,一般都是主帅之间的相互搏斗,涉及到两军尊严的事,不管哪一边从来都是严肃以待。   作者有话说:   不行了,四点了,我真的撑不住了……明天还要上班,天呐,杀了我吧!   感谢在2022-03-26 23:47:22~2022-03-27 23:3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九)◎   “周国十七, 想领教大将军的高招!”两军对峙的最前方,只听到一声清冽的女声高高扬起。   “十七,回来!”轩辕清没有想到只是一会儿没看到的功夫, 沈初茉就偷偷跑了出去。   “混账!谁开的城门?”轩辕清恼恨不已。   对面戎国大军,看到跑出来的是个女娃娃, 诧异之下不禁哈哈大笑。   “你们周国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一名女子上场。小美人儿, 你们周国皇帝派你来送死的吗?”   “废话少说, 出招吧!”   沈初茉冷着脸, 长柄大刀橫于前, 脸上的疤给她原本盛极的容貌增添了一丝煞气,看起来确实气势凌厉。   但她对面的是萨尔克,戎国第一勇士, 镇国大将军。   十个成年男子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又怎会把沈初茉放在心上。   所有的人都认为敢挑衅萨尔克的沈初茉是找死,包括周国这边, 也替沈初茉的胆大捏了把冷汗。   “快!给我把十七抓回来!”轩辕清顾不了那么多, 只想保证沈初茉的安全。   “不能抓!”周国元帅齐征道, “陛下,此刻若是将十七带回来, 我周国颜面何存?”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在场十几万人都看着呢, 是沈初茉先跑出去扬言要挑战萨尔克,若是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临阵脱逃, 岂不是会让对面戎国笑掉大牙?   沈初茉正是知道这一点, 所以才会先斩后奏。   “朕不管那么多, 朕不能看到她有事!”为了沈初茉的安危, 轩辕清竟是连面子也不要了。   齐征张了张口, 随即叹息了一声。   “不能让十七回来。”清冷的声音从旁插入。   轩辕清怒道:“李淳玉,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连十七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李淳玉眼神一冷,横眉冷对,语气竟比他更冷硬几分:“若不是陛下一直阻拦十七上前线,她怎会出此下策?”   轩辕清被他吼得一愣,一时没了言语。   “朕还不是因为担心她,现在你说怎么办?!”轩辕清烦躁道。   李淳玉看向阵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沈初茉,眸光晦暗幽深:“她总要经此一役,陛下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她。”   轩辕清一愣,眼睛也紧紧地追随那道身影而去。   无人知道,李淳玉藏在袖中的手,骨节被捏得青中泛白,掌心一片濡湿。   萨尔克决定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一点教训,他挥起手中的大刀,一夹马腹,冲着沈初茉冲了过去。   沈初茉浑身肌肉绷紧,死死地盯着萨尔克的动作,一鼓作气地迎了上去。   轩辕清一干人焦灼地看着两人两马撞在一起,萨尔克肌肉鼓起,一刀携着开天辟地之势向沈初茉砍来,沈初茉手中的长柄大刀,在众人紧张的凝视下,狠狠地与大刀相撞。   “铮”的一声——   沈初茉的手臂颤了颤,咬紧牙关勉强接下了这招,奋力一挑,化解了萨尔克的力道。   但不等她喘息,萨尔克又是反手一刀,被沈初茉躬身躲过。   只是一个照面,两人就已经看清了双方力量的差距悬殊。沈初茉没有和萨尔克硬碰硬,而是避开萨尔克的攻势,以图慢慢寻得对方的破绽。   萨尔克却兴致高昂,追着她不停劈砍,沈初茉总会被他追上,虽勉强能躲过他的攻击,但每一次都看着凶险万分。   周国这边,不论身份高低,此刻都高度紧张地盯着场上的局势。   萨尔克身高八尺有余,体型壮硕,与他相比,纤腰被黑色甲胄裹着的沈初茉仿佛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往日熟或不熟的战友,看着她迎战比她强那么多的萨尔克,心里的激荡都久久不能平静。   沈初茉无论是敏捷性还是刀法都是一流的,可萨尔克那生猛的力量型打法压制了她,让她很难发挥出全部的优势。   萨尔克看上去四肢发达,其实为人亦是精明。他很清楚不能给沈初茉找到攻击的机会,所以一直就没停止过猛攻,压着沈初茉打得节节后退。   沈初茉硬生生接下一招,压下翻涌的血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萨尔克刺过去。   萨尔克一凛,举刀格挡,偏头躲过,却被削断了一截发丝。   他的目光顿时沉凝下来,语气缥缈地道:“萨尔克倒是小瞧阁下了,接下来,萨尔克会全力以赴!”   他语音一落,沈初茉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手中的长柄大刀被挑飞了出去。   沈初茉还来不及愣神,下一击迎风而至,沈初茉下意识抽出了马上绑着的长剑,竭力与萨尔克战到了一起。   两人过了几百招,越打招式越凶,萨尔克身上多了几处剑伤,但最惨的还是沈初茉,不知是不是被萨尔克的内力震伤了肺腑,看上去已是强弩之末。   “硬碰硬,十七还是不是萨尔克的对手,她已经快到极限了。”   果然,李淳玉这话刚一落音,沈初茉就被萨尔克一刀挥下了马背。   一道长长的伤口横亘在她胸前,将她的甲胄和衣服层层割裂。   轩辕清身体猛地向前倾,看到这一幕,他再也坐不住了,大喊道:“齐征!立即派人去解救十七!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朕摘了你的脑袋!”   一只手拦在他身前,轩辕清愤怒地道:“李淳玉!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拦着朕!”   “再等等,再等等……”李淳玉死死地盯着场上,浑身绷紧,却仍是不肯松口。   “再等下去十七就要没命了!”轩辕清心急如焚,他知道萨尔克可不是什么愚蠢之辈,断不会在敌人落了下方的时候不抓紧时间斩草除根。   果然,萨尔克骑着马就要往沈初茉身上踩,这一踩下去,沈初茉焉能有命在?   周国的将士们几乎不忍再看下去,眼见萨尔克的马蹄刚刚扬起,而沈初茉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一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轩辕清终于忍无可忍,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对准萨尔克。   就连李淳玉也失神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下一刻就会猛地冲出去。   就在马蹄将要踏碎沈初茉的骨头时,沈初茉像是身体忽然能动了一般,飞快地翻身躲入了马腹之下。   马蹄重重跺下,周国一干人腿软得差点跪下。   太乱来了!稍有不测,就会丧命于马蹄之下啊!她怎么敢?!   下一瞬,萨尔克的坐骑忽然爆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好险没把萨尔克给颠下去。   沈初茉在滚入马腹下的时候,就摸出了一支暗器直直地捅入了马腹。   马儿吃痛,疯狂焦躁地跺起脚,似乎想把身下这个扎它的人给踩死。   周国那方瞬间又提起了心!   沈初茉自己亦是出了一身冷汗,她赶紧缩了起来,抓住了萨尔克的脚蹬,被马拖得在地上乱擦,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   萨尔克发现了她,狠狠地踢向她的手腕,沈初茉闷哼一声。   在萨尔克举刀来划的时候,她狠狠踢了马腹一脚,马被她踢得腿一软,身子朝另一方歪去,萨尔克失去平衡,刀一下子没了方向。   沈初茉抓住了马鞍,利索地跃上马背,拉开一团细韧的银线,一下子缠上了萨尔克的脖颈。   萨尔克青筋暴起,用手去抓脖子上的银线,银线几乎勒进了他的皮肉,但在萨尔克的拉扯之下,沈初茉再难对他造成更深的伤害。   这样僵持下去很是不利,沈初茉眼神一狠,竟毫无防护地向后栽倒下去。   利用体重向下掉落的冲击力,她终于赢了一次萨尔克的力量。银线勒进了萨尔克的脖子,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面色涨得仿佛快要爆炸。   “将军!”   戎国人见萨尔克被制,立刻就坐不住了。   “上啊!”   “杀!!!”   周国见此,也不再迟疑,个个脸红脖子粗地呐喊着朝戎国人冲了过去。   他们刚刚看到了那样心惊肉跳的一战,看着自家人被压在戎国人的刀下几次险些丧命,可最终那个黑衣红绸的女子一直没有放弃,勇敢地与实力明显胜于她之人周旋,这才能找到一丝生机,重创了敌方将领。   连沈初茉都不畏生死,敢冒着被乱蹄踩死的风险同敌人搏命,那他们这些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难道还能怕了戎国人不成?   这一战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纵使戎国人身强马壮,但在主帅被伤、周国人不要命般往前冲的影响下,他们还是落了下乘。   最终,这场战役以戎国落败而结束,周国将士纷纷举兵高呼,庆贺一战大捷!   萨尔克被救走,生死不知。沈初茉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安心地晕了过去,被李淳玉抱在了怀里。   轩辕清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道:“朕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在乎她的生死。”   李淳玉的手紧了紧,无人知道他的心有多么的痛。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沈初茉的生死,他在意得恨不能替她承受这些。   他有时恨自己的清醒,他就是太了解她了,她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也想竭力成全。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   可是看着她风霜刀剑里来去,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又想自私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做不了。   正因为他爱她,所以他才不舍得囚着她。   自由的鸟儿应该飞向高空,去属于她的世界里冒险。   李淳玉不想用自己的爱束缚她,他只想与她同进退。   这种爱,轩辕清大概是不会懂的。   作者有话说:   险险赶上……   我的女主不是无所不能的,她也没有很幸运,只是比别人更努力、更坚定、更豁得出去一点而已。   但我爱她!   感谢在2022-03-27 23:36:12~2022-03-28 23:5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沫小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十)◎   沈初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虽然全身都在痛,但她苏醒后的第一反应却是松了口气。   很庆幸自己拼了这一把,最后还是达到了想要的目的。   “醒了?”   耳旁忽然传来的声音叫她募地全身绷紧, 一阵心虚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   李淳玉的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见沈初茉偷偷觑他, 他只淡淡问了一句:“要喝水吗?”   沈初茉舔了舔唇, 发现昏迷前干燥起皮的嘴唇滋润了许多, 料想在她昏迷的时候, 李淳玉也不忘给她用水润唇。   不过她还是觉得渴, 于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李淳玉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粗瓷的茶杯捏在他手里颜值都拉高了不少。   沈初茉眼巴巴地看着,脑子里飞快在想:他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这么安静?他一定生气了对吧?我要怎么哄他?   李淳玉走到她面前, 将茶杯递给她。   浑身难受不能动弹的沈初茉:“……”   她悄悄抬起眼,完了完了,这一定是生大气了吧?   对上沈初茉莫名委屈的视线, 李淳玉才忽然回过神来:“抱歉, 刚刚在想事情。”   他说着将沈初茉小心地扶起, 然后将水慢慢地喂给了她。   沈初茉心满意足地喝到了水,整个人都感觉活了过来。   转头一看, 李淳玉还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坐在一边静默不出声。   沈初茉疑惑地问:“你在想什么啊?”   她很好奇,有什么难得倒李淳玉的, 让他这样劳心费神。   李淳玉轻轻叹了口气, “无事, 只是一些无足挂齿的自寻烦恼罢了。”   沈初茉听到这话有些好笑, “国师大人也会自寻烦恼吗?”   李淳玉看她一眼, “世人皆是如此, 本座也是人。”   “可是我以为,国师是有大智慧的,不是一般人,不会被俗世所扰的,不是吗?”沈初茉嘴角含笑,眼神柔柔地看着他,“我眼中的国师,总是清醒理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世人。”   “这样的国师,怎么会也有自寻烦恼的一天呢?”   “从前或许如此。”李淳玉以手支颐,侧头看着她,眼神缱绻如和风细雨。   “只是喜欢上了一人,便也成了这红尘中人。”   沈初茉心脏漏了半拍,李淳玉现在这个样子太蛊了,她脑子里一下子生出了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好想……   “你这么盯着我看,是想亲我吗?”   沈初茉:“???”   怎么回事?李淳玉也会读心术吗?   “算了,不用你,本座亲自来。”李淳玉说完,附身凑上了她的唇。   沈初茉大为震惊!但是她也好喜欢……   *   因受了较为严重的内伤,再加上各种程度不一的外伤,沈初茉在床上躺了五天才起来。   上一次与戎国交手,全靠沈初茉重创了萨尔克,周国才能士气大振,挫了戎国的锐气。所以轩辕清给她论功行赏,又将她的军衔升了两级。   这一次没有人提出异议,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要知道此前他们与戎国交手,虽不至于是被压着打,但也是没有什么还手之力,这还是第一次交战是他们这边觉得酣畅淋漓的。   戎国那边没了主帅六神无主,萨尔克到如今都生死未卜,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喜事?   沈初茉开了个好头,那令人刮目相看的一番表现,就应该重重地赏!   萨尔克威名在外,可不是谁都有那个勇气敢挑战的,更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能让他吃到苦头的。   沈初茉以女子之身为自己正了名,再没有人说她是靠着轩辕清来边关混日子的了。   轩辕清看着这样的沈初茉,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焦躁不安,气沈初茉这样冒险,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回事。   他心里隐隐生出了控制不住她的恐慌。恨不得能将她重新抓回王宫那座牢笼里,将她密切地保护起来,只有他能看到。   另一方面他内心又隐隐骄傲,为沈初茉的勇敢和强大。   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子,如此光彩耀眼,她不是只会缩在后头等人保护的菟丝花,她是真正能和他肩并肩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的就是一点怔忡,他不知道沈初茉想要上阵杀敌的愿望这么迫切。   她是说过替他做手中的刀、为国捐躯这种话不假,但是轩辕清从来没有正视过。   一个女子,她能做成什么事呢?   哪怕她在暗卫中已算优秀,但轩辕清一直把她带在身边,没让她接触更黑暗更复杂的世界,他看她始终会有一层滤镜,认为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   就像那次,他命她去废了吕江的次子吕浩斌,他后来才知道,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真的动手,而是联合吕浩斌演了场戏。   知道这个消息,他本以为自己会大发雷霆,重重责罚沈初茉一顿的。他最恨有人在他面前说谎,沈初茉身为暗卫,她的欺骗,更无疑是种背叛。   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发现了自己对沈初茉情根深种,他没舍得。   冷静后再去站在沈初茉的角度想一想,他忽然就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还是他把她养娇了,面上看着冷冷清清,其实心里还是软得一塌糊涂,连吕浩斌这样的二世祖公子哥儿也不敢下狠手。   轩辕清那个时候也是这般无奈又骄傲,对沈初茉的喜欢又更深了几分。   他自己满肚子阴谋诡计,其实最喜欢的就是心性单纯善良之人,林婉婉就是如此,只不过他自己没觉得而已。   他喜欢沈初茉,认为沈初茉善良正直需要保护,便没有期待她会真的在战场上立什么奇功。   但没想到,她狠狠地叫他惊艳了一番。   也叫他明白——“舍生取义、精忠报国”这八个字,她不是说说而已。   比起成为他的妃子,她似乎更想成为一名能臣。   对此,轩辕清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之后,轩辕清没有再拘着她,同意她上阵杀敌。不过前提是,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其实不用他说,沈初茉也知道。   她伤好没有再冒进,选择了最适合她自己的远程攻击——一门她自己改良过后的诸葛神弩。   神弩威力巨大,射程远,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狙击枪,需要架在一个固定的地方,通过瞄准远距离发射。   虽然好用,但是一般人都没有沈初茉这么好的准头,所以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在用。   沈初茉虽然没有在最前面拼杀,但是她箭无虚发,纵观全局,冷不防一箭就可以解战友们的燃眉之急,有她在身后,将士们安全感倍增。   狙击手无论到了哪个战场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沈初茉这么高调,很快就引起了敌军的注意。   混战中,沈初茉只觉得一道危险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久久都不曾挪开。   对危险的警觉令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目光的主人是一名像狼一样狠戾的少年,他对敌人凶狠残忍的屠杀方式让沈初茉感到生理上的不适。   那名少年血脉偾张地随手解决了几名周国士兵,又将目光移到了沈初茉的身上。   那里面蕴含的仇恨和阴鸷令人心惊。   仿佛他携着地狱的复仇之火而来,手下随意收割的亡魂不值得他纡尊降贵地看一眼,他全心的恶与恨只想狠狠地发泄在仇恨之人的身上。   □□……   沈初茉很快知道了这个少年的名字。   他是戎国大元帅,萨尔克的儿子。   萨尔克是戎国将士心目中的神,他英明一世,可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沈初茉手里栽一个大跟头。   那道银线割开了他的喉管,戎国的大夫费尽千辛万苦地替他吊了几天命,但最终他还是在痛苦的折磨中咽了气。   这个结果,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不用他人说,沈初茉就知道凭这件事,她就上了戎国暗杀名单的头号目标。   □□是萨尔克的儿子,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多想杀了她为他父亲报仇血恨。   沈初茉不后悔,她虽然心软但并不天真,现世的军旅生涯早就教会了她,对待敌人不能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牺牲——这就是战场上最司空见惯的事情。   她不喜欢战争,但她永远都不会畏惧战争。   假如那一天,她没能打败萨尔克,那么死的就会是她自己。   成王败寇,在她决定向萨尔克发出挑战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   即使死了,她也没有怨言。   所以同样的,她也不怕身上背负了这条血仇,□□若是想要杀她,就尽管来。   能不能杀了她,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   □□一直看着那个女人,她总是躲在城墙上,要么就在掩体后,总之距离他万丈远,但在战场上却总是让人难以忽略。   他恼恨,想冲上去把她抓出来撕碎!   可是前方挡在她前头的敌人太多了,每次直到战事结尾,他也没能碰到她的人。   他暗恨她的狡诈,竟然一直猫在后方不出头。还有那精准得令人生厌的箭术,夺走了他们许多战友的性命!   该死的周国女人!   □□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杀了她!   作者有话说:   预收《渣过的前男友成了巨星》求求亲们收藏一个~^3^   渣过的前男友回来了,还成了巨星,地位甩我十条街。   他对当年我把他甩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有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企图报复回来。   我索性破罐破摔了,求复合让他甩回来。计划很成功,我取得了初步胜利,求得他复合了。   然后,我发现这都是套路……他根本不打算甩我。我以为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把人追了回来,其实是自动走进了他给我设下的圈套。   我卒于20**的某一天,是在我们恋情公开的日子,被他的女粉丝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感谢在2022-03-28 23:54:14~2022-03-30 23:0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十一)◎   周国和戎国的这场战争, 打得十分难分难解。   这样的局面,是戎国没有料到的。   戎国民风彪悍,族人个个骁勇好战, 原本攻打周国,他们是抱着十二万分的信心来的。   可没想到僵持大半年, 两国始终没有分出胜负。   周国这边有后方源源不断的补给供应, 还能够坚持, 但戎国本就缺衣少食, 战争一消耗, 就更是捉襟见肘。   戎国太妃耶律兰连发几道信函,言明让戎军速战速决。可萨尔克一死,戎军群龙无首, 只能暂时听命于□□的指挥。   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勇武有余、智计不足,能带着戎军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要能速战速决他早就做了, 何必等到现在?   耶律兰这时似乎才意识到, 攻打周国一事还是决定得太仓促了。   眼下戎国内部的政权她还没有握稳, 若不能快速将周国打下来,那么戎国的情况就不适宜再拖下去了。   眼见戎国已有和谈之意, 周国这边都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关一打大半年也是够呛, 更何况他们的皇帝陛下还是御驾亲征。   哪家的皇帝离京这么久的?   京城的诸多事宜委托给王丞相顶着,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幸好轩辕清的皇位坐得稳当, 又没有其他兄弟能跟他抢。不然还真说不好, 会不会有浑水摸鱼之辈兴风作浪。   不过他长时间不归京, 仍不是明智之举, 沈初茉知道, 若戎国提出休战, 周国这边大概也会顺势而为地同意和谈。   戎国这块硬骨头不好啃,沈初茉这些日子与他们斗已是体会深刻。   “十七,你想念京城吗?”   夜色下,轩辕清和沈初茉一同坐在篝火旁,脚下还摆着几个小酒瓶。   今日轩辕清兴致来了,说什么都要拉着沈初茉一起喝酒。   上司的面子不好不给,沈初茉就当是应酬了。   也许是战事将近尾声,轩辕清忽然生出很多的感慨。   “还记得我们在京城也时常饮酒,不过那时有丝竹之声作伴,群臣推杯换盏。朕以前十分讨厌那样的场合,觉得吵闹不堪。可离京太久,竟连原来讨厌的回忆,忽然也变得怀念了起来。”   沈初茉听到这话看了他一眼。   她觉得真正怀念京城的那个人是轩辕清,至于她,其实她更喜欢自由奔放的塞外。   这里没有宫中那么多的规矩,只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畅快。   这里是铁血战场、英雄冢,虽然条件艰苦了一点,但沈初茉不讨厌这里。   尤其李淳玉也在这儿,她就更加乐不思蜀了。   若是李淳玉始终陪伴在她身边,其实要她在此长留也没什么。   “陛下想归京了?很快就能回去了。”   轩辕清转过头,眼神深邃地凝视着沈初茉平淡宁和的侧脸,心里觉得很安稳。   她总是这样冷静从容,叫人不自觉地就信任她、依赖她,待在她身边,轩辕清永远也听不到那恼人的心声。   无论是好的、坏的,那些心声都令他苦恼。   在他小的时候,甚至折磨得他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或许这也是他想要留住沈初茉的原因。   一开始他为听不到她的心声还惶恐不安,可是现在不会了,即使听不到她的心声,轩辕清也知道,她对他是绝对忠诚的。   对此判断的依据不是她对他的个人感情,而是她本身的品性。   从一些细节就可以看出,她极懂分寸、极守原则,这种骨子里的东西,更让人有安全感。   “十七,”轩辕清的眸子被酒液熏出了欲色,他缓缓地凑近沈初茉,声音沙哑地道:“你跟朕一起走。”   沈初茉怔了一下,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迟疑地道:“属下自然是跟陛下一起走。”   轩辕清摇了摇头,“朕说的可不止是归京。”   沈初茉一头雾水,看着轩辕清仰头喝下一口酒,他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轩辕清一口烈酒下肚,心里的火仿佛更炙了些。他摸出一块东西,把沈初茉的手里一塞。   “拿着,朕赏你的。”   沈初茉感受到坚硬的触感,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直到看清了那是何物,惊得差点把它扔出去。   “陛下……”   “嘘……”轩辕清食指挡在唇畔,制止她继续说,“这是朕的恩赐,朕不想听到你拒绝的声音。”   沈初茉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里的东西仿佛一瞬间变得烫手起来。   她咬了咬唇,冒着触怒轩辕清的风险跪下道:“陛下,臣已与国师大人两心相许,这辈子都不会嫁与他人。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轩辕清闷闷地喝了口酒,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但他也没有接沈初茉手心里呈上的东西,只是叹息着道:“你再回去想想吧,朕等你想通那一日。”   “……”   沈初茉回到自己的营帐之时,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陛下给了你凤印?”   沈初茉站定,没过一会儿,帐内的油灯亮了起来,李淳玉仙人之姿的容貌在黑夜里显露了出来。   沈初茉纯粹是有些好奇:“你好像早就知道陛下会给我凤印。”   李淳玉不答,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饮了一口。   沈初茉也不着急,静静地等他回答。   “自来塞外起,你的身上就逐渐显现出凤命之相。”   沈初茉只觉荒唐,“我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去做皇后?”   李淳玉静默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我从来不是怀疑你,只是命运弄人,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情愿就可以避免的。”   “我知你有一腔孤勇,若你不愿做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强迫你。但人生在世,哪里能仅凭喜欢和不喜欢,更多的是要看责任和对错。”   沈初茉蹙起眉,“所以呢?”   李淳玉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她面前。   离得近了,那张脸更是好看得令她恍神。   不得不说,这么多世了,她的审美还是没变过,永远折服于他的容颜之下。   只是一开始是因为容颜而偏爱这个人,现在又岂知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偏爱这张容颜呢?   每一世他的面容都会有一些不同,像这一世,他的眼眸就是好看的浅褐色。第一次看到,她就深深为此而着迷了。   此刻亦然,李淳玉深深地凝望着她时,沈初茉也只懂得呆呆地看着他,看得忘记了思考。   直到一只手触上她的面庞,李淳玉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感伤:“十七,本座舍不得你。”   沈初茉的心忽然如刀搅了一般疼痛,她抓紧了他的手:“我们不会分开的,我当然不会跟你分开!所以不用不舍,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难以想象和李淳玉分开的日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人,当然要好好地守着,怎么能分开呢?   李淳玉的语气叫她十分难受,好像他已经预见他们的未来,并提前在心里做好了告别的准备。   这只有沈初茉看不到的未来,叫她心里慌得厉害。   “你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像是怕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他,急切地道:“如果没有你,那我也无法存活,所以你最好别做什么傻事!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哪怕就算是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也死得其所。”   “李淳玉,我爱你!这辈子你都不能抛下我,听到了吗?”   李淳玉替她拭了拭不受控制掉出来的眼泪,轻笑一声道:“傻丫头,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会不告而别吗?”   “不妨告诉你,本座从不信命。即使你有凤命在身,本座也绝对不会让你让给轩辕清。”   “你是本座的,这辈子只能嫁与我。”   听到这话,沈初茉总算安心了点。   李淳玉将她抱进怀里时,才发现她害怕得身体有些轻颤。   她太寂寞了,因为拥有着比正常人都要漫长无数倍的生命,所以她很难与小世界里的人交心。   唯有李淳玉她放不下,也只有他世世有回应,纵使他没有和她一样的记忆,她也会带着与他几世修来的感情,好好地与他相守。   她什么都不怕,她只怕遇不到他,漫长的时空穿梭中,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   沈初茉第二天又去找轩辕清退了一次凤印,当时她以为自己话说得很明白了,将凤印放下就走,没给轩辕清挽留的余地。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她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凤印又出现在了她枕边。   沈初茉:“……”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轩辕清的执着比她想象中更难缠。   凤印的事情,还是就这样被默契地略过了。   如今更令他们严阵以待的事,是马上将要和戎国进行的和谈。   戎国多行不义,这次攻打周国不成,想要和谈一定得大出血。   轩辕清召集了心腹,就与戎国和谈一事开了好几次会。   估计是知道马上要没仗可打了,营地里的将士们都显得有些亢奋。   离开故土那么久,谁不想念家乡的亲人和家里的饭菜?   在整个营地里都陷入了一种淡淡的喜悦当中时,沈初茉不知为何有些忧心忡忡。   或许是马上都要结束了,她反而更害怕会横生枝节。事情没有真正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她就无法放下心来。   但愿和谈一事,一切顺利吧!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渣过的前男友成了巨星》求收藏~   渣过的前男友回来了,还成了巨星,地位甩我十条街。   他对当年我把他甩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有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企图报复回来。   我索性破罐破摔了,求复合让他甩回来。计划很成功,我取得了初步胜利,求得他复合了。   然后,我发现这都是套路……他根本不打算甩我。我以为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把人追了回来,其实是自动走进了他给我设下的圈套。   我卒于20**的某一天,是在我们恋情公开的日子,被他的女粉丝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感谢在2022-03-30 23:02:41~2022-03-31 23: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十二)◎   戎军主帐, □□愤怒地将所有东西挥落到地上,科索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少帅!”门外守着的将士听到声响往里冲, 却被科索的护卫冷冷地格挡住。   “出去。”   “……”卫兵们看了看室内,□□怒气冲冲地喘着粗气, 科索端坐在一旁,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紧张感。   意识到可能是两位大人之间的事, 卫兵们也不好干涉, 行了一礼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科索站起身, 背着手道:“与周国和谈是一定的,就算你发脾气也无济于事。”   □□猩红着眼,声嘶力竭道:“难道周带给我们的耻辱, 就这样一笔带过了?”   科索深深地皱起眉,“你太有失冷静了□□,我知道周国人杀了你父亲, 你心中有恨, 但是你搞清楚, 眼下是我们求着周国和谈,不是周国求着我们。别说是复仇了, 就算周国要我们献上牛羊和土地, 我们也只能照做。”   □□气急地捶了柱子一拳,恨声道:“当时说打便打, 眼下这算什么?”   这话有责怪太妃之嫌, 科索眼神冷冷地道:“你既然不甘心, 之前就应该想办法把周国打败啊。”   “……”□□沉着脸, 没有说话。   临走之前, 科索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在和谈结束之前, 你最好给我安安分分的。”   科索走后,几名守了半天的将士都冲了进来。   “少帅!”   “科索刚刚说什么了?是不是要休战?”   这些人都是萨尔克的心腹,萨尔克死后,他们就跟着□□。   打败周国替萨尔克复仇是他们共同的心愿,科索一来,他们就意识到,太妃那边估计是不想打了。   确实,他们也知道,这仗打下去吃不消。   但身为武将的他们,和周国打了这么久,让他们就这样认命地低下头和对方握手言和,心里总是不大甘心。   □□抬起眸子,里面还是和以前一样熊熊燃着仇恨的火焰。   *   周国和戎国之间的和谈会,最终还是按计划推行。   塞外的天气变幻莫测,早晨刚出门时,天气虽然有些阴沉,但能见度还很高。   谁知出门后雾气越来越浓,人置身其中都较为没有安全感。   这种天气要是行军打仗,必然困难度极高。不过好在今天他们是来和谈的,不用考虑那些动刀动枪的事。   关乎两国之间的利益,和谈会的具体类目总是要细细斟酌,反反复复地推敲,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   所以里面的人进去了几个时辰,沈初茉也不以为然。   “诶,十七将军,你看看对面那几个戎国人,像不像木雕?”大概是在外面干等着无聊,一名身材有些壮实的男子凑到沈初茉身旁同她说起了悄悄话。   沈初茉不由顺着他的话瞧了一眼,守在对面的戎国人高鼻深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站着一动不动,确实挺像雕像的。   这些人看着跟他们之前交手的那些戎国兵士感觉不太一样,他们太过训练有素,少了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野性。   思及戎国那边今天的主人公是科索,沈初茉就大概猜到了,这些应该是科索带过来的人。   “别说话,好好站着,别让人看笑话。”沈初茉总觉得当着别人的面议论别人不太好,于是小声地告诫了几句。   男子撇了撇嘴,但是没过一会儿又耐不住寂寞地道:“诶,今天怎么没看到□□那个臭小子?”   沈初茉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不在。   她眼神讳莫如深,并没有接这话。   其实按照她对□□的了解,这家伙绝对不赞成和谈。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打起仗来也是凶得恨,估计是对周国仇恨蛮深的。   是以两国和谈,他赌气不到场,也完全有可能。   他虽是戎国少将,但毕竟还是一个少年,不能指望他有什么顾全大局的觉悟。   沈初茉只希望和谈快点结束,周、戎两国能稍微喘口气。   “警醒着点儿,和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只要没结束,我们就得提防着戎国,防止他们突然出手。”沈初茉严肃地道。   男子有些不以为然:“嗐,戎国都这样了,哪儿还有胆子敢跟我们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好好,我知道了。”   两人说完之后就陷入了安静,全神注意着营帐和对面的戎国士兵。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作用,沈初茉怎么看对面的士兵都是一幅“放弃抵抗”的丧样儿,一点也没有酝酿什么阴谋的感觉。   也许周国是真的不打算再耍什么花样了。   沈初茉放松了些,鼻尖忽然被风送来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她眉一拧,再要去捕捉那点味道,却又捕捉不到了。   好似刚刚闻到的那点气味,只是她的错觉。   沈初茉朝左侧看了看,浓雾挡住了视线,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想了想,她还是试探地往外走了几步。   站在她旁边的壮实男子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走出老远了。   “诶,你干什么去?”   “没事,我随便看看。”沈初茉摆了摆手,仍是慢慢地摸索着朝外走去。   对面的戎国士兵都警惕地盯着她。   沈初茉慢慢地挪到一个位置,鼻尖的气味浓重了点。她耸了耸鼻头,蹲身下去,在草地上拂了一把。   手指上沾上了一层黑土,沈初茉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气味冲得她脑子一嗡,喃喃道:“火油……”   “不好,有埋伏!快护驾!”   沈初茉的一番话,令周国这边的一干人都慌了神:“什么埋伏,你说清楚点!”   “这周围被撒上了火油,他们打算把我们困死在这儿。”沈初茉高声说着,抽出了腰侧的长剑。   她一动武器,戎国那边也纷纷拔出了刀,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   “让开!否则你们也得死!”沈初茉上前喝道。   周国这边还是没摸清楚情况,但还是选择了信任沈初茉,随她一起拔出了武器,向营帐里冲去。   戎国这边的武将想要阻拦,却被周国这边的人给冲撞开。   “陛下!”沈初茉正打算进帐,忽然一支带火的箭在她头上划过,插入了营帐的帐顶当中。   沈初茉转过头,只见漫天如流星一般的带火箭矢朝着她们这个方位射来。   她瞳孔一缩,钻进了帐内。   “陛下!不好了!我们中埋伏了!”   不用她多解释,正燃烧的帐顶已经说明了外面的乱象。   轩辕清怒目而视:“没想到你们这么卑鄙,竟然设套!”   科索一脸茫然,听到这话慌忙撇清:“不是我们的人干的,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轩辕清眼一眯,他马上就知道科索说的是真话。   “先别管那么多,离开这里要紧。”轩辕清面沉如水地道。   听到这话,轩辕清和科索顾不得再说什么,一同往外逃去。   出了营帐,他们才发现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科索大人!”   “陛下!”   两方人立马集结在各自的首领身边,熊熊大火已经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科索气得大喊:“这是怎么回事?!”   “科索大人!”沈初茉抬高了声音,“□□在哪儿?”   科索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面色难看了起来。   周遭的大火烧干了一些雾气,人们这才得以看见,远处朝他们围攻过来的,正是戎国的兵马。   “该死的□□!”科索咬着牙。   他不仅搞砸了与周国的和谈,还想把他们也一并弄死在这里!   轩辕清退了两步,朝科索道:“科索先生,不如我们结盟如何?”   科索一顿,脑中飞速地转动了起来。   “若你还想着与□□里应外合那就错了,”李淳玉冷着脸道,“他今日必定命丧于此,你以为他决定做这些的时候,还打算活着回去吗?”   科索虎躯一震,脑子一瞬间灵光了起来。   对于军人来说,服从是天职。□□今日做的事,是违背了太妃的旨意的,他的做法已然是叛变。   所以他不顾一切代价策划了这些,甚至连科索这些“自己人”也没有顾忌,一把火放起来,谁都插翅难飞。   他赌上了自己的性命,目的就是为了复仇!   他已经疯了!   等周国派人通知援军前来支援,这场仗注定要败。   若是此刻他与周国反目,那就将失去和周国和谈的任何可能。   科索很快下定决心,答应了和周国结盟。“好,我们一同杀出去!”   沈初茉看着那如地狱恶鬼一般朝她拼杀而来的少年,心中一片沸腾,沸腾到了极致,就只剩下冷静。   她跨身上马,从手下手里接过了她的长柄大刀,直直地朝着□□奔去。   无视了周遭的厮杀和呐喊,马蹄在火光中一跃。   □□紧紧地盯着她,见此也呼吸急促地向她驾马而去。   有些恩怨,即使赌上性命,也一定要有个结果!   今日□□既然设下如此大局,那她就好好跟他决断一番!   作者有话说:   还是照旧推文!   预收:《渣过的前男友成了巨星》   渣过的前男友回来了,还成了巨星,地位甩我十条街。   他对当年我把他甩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有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企图报复回来。   我索性破罐破摔了,求复合让他甩回来。计划很成功,我取得了初步胜利,求得他复合了。   然后,我发现这都是套路……他根本不打算甩我。我以为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把人追了回来,其实是自动走进了他给我设下的圈套。   我卒于20**的某一天,是在我们恋情公开的日子,被他的女粉丝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白月光拒吃回头草》   有这样一类女配。她们是男主的初恋/前女友/白月光,轻而易举地拥有着男主的爱,被所有女人嫉妒,却不懂得珍惜,因为各种原因抛下男主独自远走,令男主身心俱伤,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可等到男主身边好不容易出现女主,她们又像中了邪一样,开始嫉妒、后悔,想尽办法的吃回头草,给男女主之间不断制造麻烦,将自尊丢到男主脚下践踏,将脸送到女主面前打。   机关算尽,却反而成为男女主之间的踏板。促成他们一段美好的姻缘,自己伤心失意,名声尽毁。   突然有一天,白月光们觉醒了。   感谢在2022-03-31 23:54:43~2022-04-01 23:4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十三)◎   “十七!”轩辕清只是一错神的功夫, 再去寻沈初茉,就看到她已经骑着马义无反顾地奔向了最前方。   □□冷冷一笑,掉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往外奔, 看样子是打算把沈初茉引到别的地方决一死战。   两人的身形很快就在浓雾中远去,轩辕清着急得不行, 这时只听耳边又一道马蹄声呼啸而过, 却是李淳玉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马, 追随着两人离开的地方而去。   轩辕清被围困在中心, 对身边的将士们沉声道:“传朕御令, 尽快突围,诛杀乱党!”   “是!”周国的将士们,听到此话拼杀得更加卖力了些。   沈初茉被□□引着, 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平原。   见□□停下,沈初茉也勒住了马。   “□□!”她面容冷肃地喝道,“你可知你闯下了弥天大祸, 已经无路可走了, 还不快束手就擒?”   □□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用得着你在这儿提醒?你杀了我父亲, 还想安然无恙地回周国?”   “今日我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你斩首在此!”   沈初茉眼眸微眯, 她果然没有料错, □□是冲着她来的。   “我跟你父亲是公平决斗,若我败于你父亲之手, 下场也是一样。你就为了想杀我, 阻挠周国和戎国的和谈, 甚至连自己人一并算计也在所不惜?”   沈初茉冷冷地道:“我周国丧命于你戎国之手的将士性命又有几何, 远胜于你戎国将士牺牲之数。若真的要斤斤计较, 那就是冤冤相报没完没了!可这仗打下去,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将永无宁日。还有那千千万万的将士,他们都是有妻儿老母在世的人,谁的性命不难能可贵?若不是你戎国非要挑起战争,他们本不必离开故土跑到这儿来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两国休战,他们马上就要回家了,你却偏要再起祸端!像你这样不顾大局的人,怎能为帅?就算是你父亲还在世,估计也会替你蒙羞!”   “你住口!”□□被她戳中了心底最痛的地方,眼眸猩红,“你少在这里冠冕堂皇!你当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死的又不是你!再说了,别人又与我何干?你杀了我父亲,我取你狗命,天经地义!谁阻拦我,谁就死!”   沈初茉发觉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有一些偏执,跟他们说理是说不清的。   “既然你这么想要我的命,那就来吧!”   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确实应该做一个了断。   沈初茉扬起长柄大刀,和赤红着眼的□□战到了一起。   两人都经历过沙场的磨砺,出手果决又狠辣,招招致命。   那些横亘着数不清多少条人命的国仇和家恨,混着血泪脏污,化为夺命的火焰,肆意地燃烧着两人的生机。   不知何时,两人一齐落了马,连一刻喘息也不曾地继续扭打在一起。   刀刃相击的瞬间,似有电石火光从两人对视的眼中迸射而出。   □□咬着牙,拼尽全力想要将对面的人用武力压制。但他对面的沈初茉也不服输,汗水沾湿了面庞,愣是靠一股劲儿与他势均力敌地对峙着。   忽然,沈初茉感觉脚底下一沉。   她顾不得和□□短兵相接,飞速地朝地面看了一眼。   □□哈哈大笑,语气不无恶毒地道:“你这丑婆娘,今天小爷就叫你栽在这里,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插翅难飞!”   沈初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疯啦?!”   “我就是疯了!谁让你瞧不起我?我发过誓一定要杀了你替我父亲报仇,我□□向来说到做到!”   沈初茉没有想到,□□竟然疯到这种地步。   在她们脚下的,是一片沼泽地。   不知何时,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下沉。   □□故意引她到此处,目的就是为了与她同归于尽!   沈初茉顾不了许多,格开□□的刀想要逃。但□□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始终纠缠着她,不叫她有机会逃离这片沼泽。   他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故而没去管越陷越深的身体,只全心想要拖着沈初茉一起死。   沈初茉看到他的眼里透着疯狂和一抹即将要迎接死亡的哀伤,还有就是马上能为父亲报仇的释然。   沈初茉不知为何心狠狠地触动了一下,明知不该,但此刻她还是替□□心疼了一瞬。   她本该抓住□□此刻露出的破绽狠狠给他一击,但不知为何,手中的刀却迟疑了一瞬,招式也不再那样凌厉。   □□却被疯狂所控制,毫不迟疑地将刀狠狠捅进了沈初茉的身体。   沈初茉身子颤了颤,垂眸想到:可真疼啊……   双腿渐渐沉入了沼泽地当中,腹中的剑令她动弹不得。   一瞬间,她脑子里胡思乱想了许多。   她想为何她经历过这么多次战场的洗礼,还是保留着那无用的心软?   若没有战争就好了,是她欠了□□的……   但是战场之上谁人不无辜?   □□……若他不是萨尔克的儿子,不是生于这个乱世,只是一名简简单单的放羊少年该多好?   想这些假设是最无用的,她应该聚起力量杀了□□,想办法活下去才对!   活着……活着当然好,可凭什么就她一人赖活在这世上?   杀人本就偿命……   是不是她该抵了这命?   不,不对,作为一名军人,怎么能放弃活着的希望!   沈初茉心中一瞬间划过许多的情绪,等到全部归于平静,她冷冷地抬起头。   “这一刀,算是我欠你的,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瞳孔一缩,只见沈初茉狠狠一砍,将他手中的大刀砍成了两截。   □□面色乍青乍白,恶狠狠地道:“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沼泽有多可怕,他们这里的人是最清楚的。   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连冒个泡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他们已经被埋入了腰际,□□不再做挣扎,看着沈初茉,只等着和她一起死。   沈初茉做过绝对求生的极限训练,知道在沼泽地里挣扎得越厉害陷得越深。   她在□□的注视下,匍匐在沼泽地上。   □□奇怪地注视着她:“你在干吗?”   他以为沈初茉在找死,本就快沉下去了,还敢趴下去。   沈初茉一点点地抽着腿,在受力面积越大的情况下,力的作用越小,所以她虽是整个人都在下沉,但下降速度却慢了许多。   □□眼看着她真把腿拔出来了一点,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他已经快被埋到脖子了,不知道是心慌还是什么,他大声地道:“你别挣扎了,没用的!落入这个沼泽地的人就没有活着出去的!你下沉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没有时间可以逃跑!”   他说的也是一部分事实,沈初茉把腿拔出来一点,又会很快地下沉,整个过程就是漫长的与沼泽拉锯。   沈初茉没看他,只咬着牙语气坚定地道:“我不会放弃,只要有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原本一心求死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动摇,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已经被埋到了脖子,手脚像是被浇筑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他看着沈初茉还在不停地与死神做斗争,腹部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活下去,他只是觉得很震撼,从来没有落入沼泽地还妄图能活下去的人。   重点是,她让他看到了可行性。   这个周国人,在他临死前仍然让他觉得不简单!   沈初茉费力地在沼泽地匍匐着,手脚沉下去又被她不断地拔\出,她疼得冷汗直流,四肢也是重逾千斤。   在她差不多要把腿拔\出来时,她的体力也差不多要耗尽了。   “十七!”   沈初茉耳畔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人跳入了沼泽中,抓住了她的衣服。   她吓得心惊胆战,一点也没有被人营救的惊喜,反而失控地喊道:“你下来干嘛!”   “别说话,我送你上去。”李淳玉沉着脸,不等沈初茉说什么,他的胳膊陡然发力,一把将沈初茉拔出来扔上了岸。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初茉被重重地摔倒坚硬的泥土地上时,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赶忙爬起来,沼泽地里已经看不见□□的人影了。而李淳玉为了救她,那猛然的爆发力让他半截身子都沉了进去。   沈初茉红了眼眶,连忙爬行了几步:“李淳玉!李淳玉!你等着我,我来救你!”   她捂着受伤的腹部,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颤抖地吹了声口哨。   马儿听到哨声,向她奔跑了过来。   沈初茉飞快地在它身上找出绳子,刚想打个结做个套索将李淳玉捞上来,一阵喊杀声忽然由远及近。   ——是追随□□背叛军令的残党,他们奔逃至此,想要接应□□,不料却并没有看到自家少帅的踪影。   此刻他们少帅的大仇人还活生生地站在那里,这些人顾不上逃命,纷纷嘶吼着朝沈初茉冲了过来,要杀了她替他们元帅和少帅复仇!   沈初茉只顿了一下,还是继续做自己手上的套索。   李淳玉却是瞳孔骤缩,拼命地喊道:“十七,快逃!”   沈初茉像是听不见,只同自己手里的绳索做斗争。   乱党越跑越近,李淳玉心急如焚:“别管我了十七!快点跑,跑啊!”   “你听见了没有?十七!”   乱党开始放杀,沈初茉随时都有被射杀的危险。就算侥幸不被射中,等乱党们追上,沈初茉也插翅难飞。   到时候就算救上了他,又能如何?最后他们两个一个也跑不掉!   李淳玉只想沈初茉快点逃走不要管她,但沈初茉却怎么都听不进去。   她终于套好了绳索,满心想着终于可以救李淳玉上来了,却在这时,一只手臂拉着她不容置喙地将她拖上了马。   “啊!”沈初茉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马上。   来人是轩辕清,他太过担心沈初茉的安危,等不及大部队跟上,带着几人追赶了过来。   幸好他及时赶来了,不然他的十七就危险了。   轩辕清眯着眼,冷冷地扫了冲过来的乱党一眼,拉着缰绳掉转马头,言简意赅地吐出一字:“撤!”   “等、等等……救救李淳玉,救救他!”沈初茉通红着眸子,惊慌失措地想要去找寻李淳玉的身影。   “我求求你们,陛下!陛下!求你救救他!国师大人还没上来!”   察觉到轩辕清不打算管李淳玉的死活,沈初茉慌了。   从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无助。   轩辕清把她的脑袋死死扣在怀里,声音低沉地道:“来不及了十七!”   这句话让沈初茉心里山崩地裂、电闪雷鸣,她拼命地挣扎:“不!你放我下去!我不走!”   “李淳玉!李淳玉!”   她不断地回头,却怎么也看不清李淳玉的脸,只看到已经疯魔了的戎国士兵追到了沼泽边。   李淳玉今日就算不是命丧于沼泽,也会被戎国士兵给抓住,总之难逃一死。   沈初茉满心绝望,甚至开始憎恨非要带她走的轩辕清。   她不愿意走!她想跟他一起同生共死!   听到了她的心声的轩辕清,毫不犹豫地在她后脖颈劈了一手刀,身体已是强弩之末的沈初茉,立刻就软了下去。   轩辕清抿了抿唇,圈着她的手紧了紧,心中满是凄然。   但是凄然之余,又透着一股决绝。   哪怕她醒来后会恨他,他也绝对不会放她去送死!   *   沈初茉在昏迷当中,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有她在现世当兵时候的,也有她穿越小世界做任务时候的。   那些梦彼此独立,偶尔又会以荒诞的方式交叉。   梦里的那些人,每个都是她,又似乎每个都不是她。   她不知为何,心里很慌,好像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又像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她被困在多重梦境里,拼命地想要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焦灼感令她整个身子都阵阵发烫,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一般。   偶尔,耳边会传来几道模糊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已经七日了,为何人还是无法醒过来……”   “将军似乎求生意志不强……”   “日日灌进的汤药都吐了出来……”   “朕不管,治不好她摘了你们的脑袋……”   “唉……姑且用雪参吊着命吧……”   “陛下今日又发了好大的脾气……”   “国师大人……”   “嘘!你小声点,不要命了……”   沈初茉迷迷糊糊,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一直在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但却不知自己到底在念着谁的名。   就这样仿佛在心底念了千万遍,最后那个名字终于在她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李淳玉……李淳玉……李淳玉!   所有的意识尽数归笼,沈初茉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伺候的丫鬟打了个盹儿,惊醒时忽然发现床上的人正睁着双眼。   她吓了一跳,忙喊道:“将军,将军你醒啦?”   沈初茉目光呆滞地盯着房顶,一动不动,若不是她已经睁开了眼睛,还会以为她没醒。   丫鬟满心欢喜,赶紧把这个好消息禀报了出去。   昏迷了大半个月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不管是什么反应都比未苏醒时要好。   不多时,太医就脚步匆匆地进了屋,似乎一直在旁边的房间里守着。   沈初茉还是没醒神,太医仔细查看了她的眼球,这才松了口气。   “将军,将军?”太医小心地喊了两声,似是怕惊扰到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见沈初茉不答,他又继续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这句话刚问完,门口忽然又匆匆跨入了一道明黄身影。   丫鬟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皇帝来得这样快。   轩辕清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可临到床边忽然有点近乡情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沈初茉两眼。   沈初茉终于有了点动静,她动作生涩地转过头,有些肿胀发白的眼睛盯着轩辕清。   在轩辕清紧张期待的注视下,她张开口,用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的嗓子问道:“李淳玉呢?”   “……”轩辕清眸子里的光一瞬间黯了下去。   他静立了片刻,虽是面无表情,却让人看出了他沉郁的心情。   “你们都下去吧。”轩辕清挥退了丫鬟和太医,沈初茉还是死死地盯着他。   待室内只剩他们两人,轩辕清这才垂眸回答她的问题:“我们的人没能找到他的尸骨。”   一句话,令沈初茉撕心裂肺。   她眼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用那嘶哑嘲哳的嗓子问:“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轩辕清的眼里掠过了一抹沉痛,“十七,事到如今,你要接受现实。”   沈初茉死死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一般,牙关紧咬,额上布满了细汗,眼泪无声地顺着眼角砸在枕头上。   轩辕清忽然有些不敢看她的脸,他狼狈地转过了身,喉咙似灌了铅一般难受。   记忆里冷若冰霜但艳若芙蓉的下属,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轩辕清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揪痛。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轩辕清迷茫之中,涌上了对沈初茉深深的愧疚。   如果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没有将她送去天枢阁,而是接受她的心意,他们两个不会是现在这样。   沈初茉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慢慢压制住了内心的悲伤。   她内心是不相信李淳玉死了的,即使当时那个情况,怎么看李淳玉都是凶多吉少。   但只要没有亲眼看见李淳玉的尸骨,她就相信他还活着!   每一世,他都陪伴在她身边。没道理这一世,会舍下她先走一步。   沈初茉告诉自己要坚强,只有活下去,才能与他再度相见!   *   七年后,沈初茉已经靠着一身的军功,坐到了兵马大元帅的位置。   在她之前,从未有女子站到过如此高的位置。但她却靠着实力,一次又一次的征服了朝中众人,堵住了悠悠众口。   轩辕清很是信赖她,将大部分兵权都交到了她的手里。   原来的大元帅早已告老还乡,现在的沈初茉在朝中是当仁不让的武将第一人。   别的官员都对她眼红不已,但却羡慕不来。   沈初茉做过最特立独行的事,是她创办了一所军事学校,为周国不断地培训和选拔军事方面的人才。   这一点很得圣心!   以往的大元帅,哪一个不是把兵权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即使是找接班人,也一定是在自己的心腹或是儿子当中选。   可沈初茉却并不是这样打算,她创办了军事学校,将一些先进的理念广而授之。   还建立了考核和选拔制度,以后的军事要职,全看学生们各凭本事,能者居之。   她这样的举措,大大降低了朝廷内外对她一个破了相的女子坐兵马大元帅这个位置的不满。   一些寒门子弟,更是坚定地拥戴沈初茉。因为沈初茉开创先河的举措,让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也有了加官进爵的机会。   如今,沈初茉已经改名为沈十七,她是周国活着的传奇,她的经历被人写成册子,传遍了周国的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这位暗卫出身却一路走到兵马大元帅的女将军。   虽然她的故事还没有完,但是可以想见的是,她的名字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万古流芳。   *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轩辕清望着身侧的女子,眸光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   沈初茉这些年一直没闲着,在外四处征战。哪里有动荡,哪里就有她。   无数次险象环生,都靠她凭着坚强的意志力和一股不服输的劲咬牙撑了过来。   因为她,周国的版图比原来扩大了一倍。   按理说,如今的她满身风霜,轩辕清应该早就看不上她了才对,可轩辕清也不知道怎的,这么多年了,对她的感情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她不在时,他虽然会思念,却也能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一见到她,那阵如情窦初开一般青涩的爱慕又会从心底里涌出。   沈初茉身上的气势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但心还是和以前一样静,像一汪深海,波澜不惊。   轩辕清总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可却为她深深地着迷。   沈初茉没有看他,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道:“臣还是喜欢在外面打兵打仗,陛下再给臣下令吧。”   轩辕清不由苦笑,“这些年你赶走了蛮夷,占了北国,平了山匪,守了大漠……整个周国的版图都被你折腾了一个遍,你还想干什么?”   沈初茉静静地垂眸片刻,语气无波地道:“臣想去塞外。”   轩辕清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你是想去找李淳玉吧?”   沈初茉不答。   “这么些年,你一直惦记着要回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放下?七年了,整整七年!他要是还活着,早就回来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朕?你知不知道朕……”轩辕清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每次都是这样,他一旦想要和她亲近一些,最后总会被她的态度刺得不欢而散。   “不说这个了,你才刚回来,先回去休息吧。”轩辕清软了语气。   沈初茉听到这话,利落地向他行礼,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轩辕清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   这些年周国国富力强,皇宫的景致也修得越发精致壮观,沈初茉七年没有回来,却全无欣赏的兴致,大踏步地在宫内行走着。   “沈将军?”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沈初茉停下脚步。   林婉婉拎着华美的宫装裙摆款款向她走来,插满珠翠的头上烨烨生辉,她笑容甜美,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贵妃娘娘。”沈初茉客气地行礼。   没错,林婉婉最后还是成了贵妃,宠冠后宫。轩辕清这些年虽然惦记着沈初茉,可也没忘了流连后宫,他的一腔“痴情”,感动的始终只有他自己。   林婉婉笑容满面看着沈初茉,亲切地招呼道:“沈将军刚刚归京,一切可还适应?府中都打理好了吗?需不需要本宫帮忙?”   沈初茉轻轻颔首道:“不劳贵妃娘娘费心,臣一切安好。”   林婉婉点了点头,“那就好。”   迟疑了片刻,她小心地问道:“沈将军这次回来,还走吗?”   “要走的。”沈初茉很是肯定地给出了这个答案。   林婉婉眸光闪了闪,心情有些复杂。   她沉默了片刻,挥退了左右,殷切地望着沈初茉,“十七姐姐……”   只有无人的时候,她才敢大着胆子喊一句曾经的亲昵称呼。   “十七姐姐,不然就不走了吧?”意外的,林婉婉说出了这样的话,“外面的日子有什么好,风吹雨淋的,你每日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难道就不累吗?不如,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待在这宫里,不要再去拼命了。你已经为周国做得够多了,是该替自己打算打算了。”   沈初茉面上露出了一些疑惑,“是陛下叫你来说这些的吗?”   林婉婉脸色一僵,咬着下唇,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他……陛下心里一直都有你。”   虽然满宫都知道,她是轩辕清的知心人。但实际上只有她们这些妃子才知道,轩辕清的心里最惦记的那个一直都是沈初茉。   包括轩辕清迟迟不肯立后,林婉婉也知道,他是在给某人留着位置。   在他心里,只有沈初茉配成为他唯一的发妻。   林婉婉自知永远也替代不了沈初茉的位置,她也觉得留在这宫中对沈初茉来说是最好的。   即使多年的分别让她们之间生疏了不少,但林婉婉始终记得沈初茉曾经带给她的温暖感觉。   她愿意和沈初茉一起生活在这深宫当中,有沈初茉这样正直能干的国母,她也不必担心自己在宫中的日子难过。   所以,她才会大着胆子说出这样一番话。   “那你呢,你的心中是否有陛下?”   林婉婉没料到沈初茉突然有此一问,直接愣住了。   她觉得有些答不上来,“我……”   要问她心里有轩辕清吗?难道她敢大咧咧地说没有?而且做夫妻这么多年了,总会处出一点感情。   虽然她对轩辕清那个人不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他毕竟是她唯一的男人,宠了她护了她这么些年,她心里是知道感激的。   但是要说有很深的感情……林婉婉又觉得不至于,因为她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要陷入帝王虚假的情意当中,人家心中的真爱另有其人,她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所以这些年,她舒舒服服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对情爱这方面的事不怎么上心。   也许正因为此,让轩辕清感到了舒适,所以对她更宠了几分。   沈初茉从她的沉默中读懂了她复杂的感情,点头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林婉婉:“……”   不知为何,她忽然生出了一丝羞耻。   她一穿越就成了皇帝的妃子,一直蜗居在这深宫当中,早就被岁月磨平了心志。   她不再向往自由,不再憧憬爱情,反而还觉得笼中鸟的生活安逸舒适,也想把翱翔于九天的雄鹰给拉进来。   可是进了笼子里的雄鹰,还能叫雄鹰吗?   “谢谢你今天来跟我说这番话,”无论如何,沈初茉还是诚恳地道了谢,“不过很可惜,还是得让你失望了。”   “我的心已经属于另一个人,空间被他占满了,除了他,我此生绝不会嫁与他人。”   林婉婉抬起眼,深深地看着她。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沈十七瞩目了。   从一名身份低微的暗卫走到了周国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大元帅的位置,她该是经历了多少磨难啊!   可是,她的心性始终如初。   不管是不慕名利也好,还是对一个人的感情也罢。哪怕七年过去,容华不在,斯人已逝,她还是那个她……   林婉婉深深地朝她拜了一拜,“沈将军的心性,婉婉叹服。”   *   几日后宫中设宴,为归来的功臣良将接风洗尘。   沈初茉脱下了铠甲,换上了一身郑重的暗红色官服。   司制局专门为她这名女将设计的官服很合适,既正派威严,又没有掩盖她窈窕的身姿。   被这暗红色的官服一衬,她那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看着都红润了许多。   沈初茉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道疤,虽然这道疤让她承受了很多异样的眼光和争议,但是她不后悔当初划了这么一道。   这一道断绝了她入后宫之路,也成全了她走上武将的这条路。   有这一道疤在,她应该不用担心会被轩辕清强娶入宫……沈初茉转头看了眼托盘里那物。   跟官服一起被送来的,还有轩辕清当年送给她、后又被她退回的凤印。   沈初茉叹了口气,掀起托盘上的红绸将凤印盖住,眼不见为净。   入宫之前,与她交好的同僚有些担心她:“你没事吧,到了宫宴上可别失态啊。”   沈初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次的宫宴,不但有文武百官,还有戎国的使臣。   ——是的,戎国和大周又恢复了邦邻友国的和谐关系。   那位太妃从自己的娘家子侄里挑了个人记在名下,与周国休战后就一直在积极整顿内务,终于在七年的时间牢牢地把握了政权,扶持了自己的干儿子继位。   沈初茉之前就一直在想,耶律兰一个女子,若不效仿武则天登基为帝,她要如何巩固政权?   没成想如同历史上许许多多“垂帘听政”的太后一样,她找了个傀儡。   这倒也是不令人意外的操作,比她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的阻力小。   戎国换了新皇之后,画风就变了许多,改休养生息、与人为善了。   不管他们是真心爱好和平还是在麻痹周国,周国的态度还是和原来一样——静观其变。   这次就是知道戎国来使,所以才把接风洗尘的宫宴推迟了几天,和迎接使臣的宴会一起办。   不得不说,轩辕清还挺会精打打算的。   不过沈初茉知道他是厌恶宫宴,每次都要见到许许多多的人,被那些各怀鬼胎的心声搅得不得安宁。   沈初茉并没有如同僚所担心的那样失态,相反她还挺淡定的,仿佛从来不曾与戎国刀剑相向。   “戎国”这两个字,现在只会在她心里撞击出一点涟漪,让她回忆起一些往事和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了。   宫宴上,轩辕清说了一番场面话,表扬了为国效力的那些将士一番,又热情地欢迎了戎国的来使。就……挺有后世领导讲话那味儿的。   沈初茉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默默饮着酒。   她这些年喝酒喝得比较多,不过她懂得把控,轻易不会喝得酩酊大醉,这样虽不能解忧,酒量却给她练上去了不少。   酒意正酣,戎国的使臣趁着气氛不错,趁机提出了想与周国结秦晋之好的提议。   沈初茉一口酒还含在嘴里,脑子里已经开始在琢磨和亲的人选了。   无他,她们周国英明神武的陛下,膝下尚无一儿半女,皇室也没有待嫁的公主。   她实在想不到,周国能派哪位贵女承接这份艰巨的任务?   “多隆以为,贵国的沈十七元帅很是合适!”   “噗!”沈初茉嘴里的一口酒,终究还是没能咽下去。   万万没想到,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别说她,席上丁零当啷一阵手忙脚乱,被震撼得失态的官员不止两三个。   众臣诧异地瞪圆了眼睛,这戎国的黄毛鬼可真敢说!   连他们周国的元帅都敢娶!   怎么,是觊觎沈元帅的才华,想娶回去好壮大戎国的兵力,以后反咬周国吗?   他们不动声色地看向座上那人,轩辕清脸色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使臣说笑了,沈将军是我们周国的肱股之臣,岂能和亲?”   使臣大手一挥,豪爽道:“没事,我们戎国不在乎!”   沈初茉:“……”   群臣:“……”   嘶……戎国这位新使臣是不是憨啊?问他们嫌没嫌弃了吗,回答得这么爽快!   轮得到他们嫌弃?   使臣反应了一下,似是觉得刚刚那话说得不好,又找补道:“我们戎国的陛下就看中了沈元帅的才貌,特意献上丰厚的聘礼诚心诚意地求娶。希望陛下能够成全,与戎国重修旧好。”   说着,他呈上了一张礼单。   崇得礼看了轩辕清一眼,上前接过礼单,打开后一字一句地唱喏着。   长长的羊皮卷拖到了地上,沈初茉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被使臣那“才貌”两字给臊到了,还没缓过劲来,天下谁人不知她破了相,面有刀疤难看无比。   使臣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故意讽刺。   可是戎国那份长长的聘礼单,却又显出了十足的诚意。看样子,为了求娶沈初茉,他们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沈初茉蹙着眉,不知道戎国到底意欲何为。   使臣骄傲地立在庭上,等崇得礼念完才道:“陛下,沈元帅,如何?我国的这番诚意,可还足够?”   轩辕清的脸已经黑得不能看了,戎国这般势在必得要求娶的,可是他的心爱之人。   这叫他如何能忍?   “怕是要辜负戎国陛下的一番美意了,”轩辕清森冷地道,“只是沈元帅乃我国国之重器,不是区区一些财物就可以替换的。”   使臣一点不急,竟还伸出一只手,阻止轩辕清继续说下去:“陛下说了这么多,可多隆还没有听沈元帅发话。陛下,这嫁娶之事乃你情我愿。沈元帅为周国戎马半生,到了而立之年还没有解决婚姻大事,陛下难道就不愧疚吗?如今我戎国愿意以皇后之礼相迎,这对沈元帅来说,难道不是美事一件?陛下没有问过沈元帅,怎知她不愿?”   轩辕清气了个倒仰!   沈初茉默默在心里为这名使臣鼓掌,这张嘴是真会说啊。   他在戎国也是这样气人于无形,所以才会被戎帝派出来出使周国吗?   轩辕清冷笑一声,“好啊,既然如此,那你就问问沈元帅的意思。”   沈初茉捏着酒杯饶有兴致地道:“多隆使臣为何一副笃定本帅会答应的架势?难道就因为戎国的皇后之位吗?”   多隆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吹嘘道:“当然是因为我国陛下生得貌比潘安、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天人之姿!”   沈初茉:“……”   群臣:“……”   麻了。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咸鱼贵妃的炮灰女暗卫(十四)◎   “哼!”沈初茉的拥趸之一赵将军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此时不由冷笑一声,讥讽地道:“有多好看?有没有画像?不妨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伙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他这话一出, 某些官员也心照不宣地暗暗偷笑了起来。   索要一国皇帝的画像品鉴,这话说得真是很不尊重人了。   多隆却老神在在道:“若是沈元帅想看, 自然是可以给的。至于你们……”   他拿眼一扫, 睥睨地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戎国皇帝陛下的真容, 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你……”在赵将军气得要发火时, 他又核善一笑。   “当然, 若是你们不远万里来我戎国谒见,我戎国皇帝陛下还是纡尊降贵地接见你们的。”   “……”赵将军一介武夫,被他给整没词了。   沈初茉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心道这个使臣倒还有点本事。   “那我们不看就不看,你给我们元帅!”赵将军气得炸毛,使劲儿给沈初茉使眼色。   沈初茉哪能不知道, 他是暗示她借机羞辱戎帝呢。   多隆的目光也转向她:“元帅想看吗?”   沈初茉:“……”   她慢慢地扶住额, 在轩辕清和多隆灼热的视线下, 说想看也不是,说不想看也不是。   她真的对那个戎帝没什么兴趣……   可不看吧, 那是不给使臣面子。看了之后再说没看上, 那是不给戎帝面子。   沈初茉只能清了清嗓子,再一次严肃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多谢戎帝陛下抬爱, 但沈某此生早已立誓, 要将一生全部奉献给朝廷。嫁人生子, 不是沈某所求, 所以还望使臣替本帅转告贵国皇帝陛下, 十分抱歉, 恕沈某不能答应这桩婚事。”   轩辕清听到她拒绝,心情总算好了许多。但又听到她说此生不会嫁人,想到她是在为谁守身,他的脸色又阴了下来。   多隆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原来如此,沈元帅既然有这样的抱负,那我们也不好勉强了。”   “看来,我们陛下与沈元帅没有缘分。”多隆摇了摇头。   赵将军一脸诧异,他还以为这个使臣会有多难缠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宴会又开始热闹了起来,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带过了。   轩辕清不喜欢这种场合,没待多久就先撤了。   他走后,沈初茉也打算出宫回府。   只是她才刚刚走出大门,身后就有人追了上来。   “沈元帅!”   沈初茉站定,往后一看,竟是戎国使臣多隆。   多隆笑嘻嘻地将一卷明色的卷轴塞到她手里,热心地道:“元帅还是看看吧,说不定看到我家陛下的龙章凤姿,你就改变主意了呢?”   说完,他还朝她眨了眨眼。   沈初茉:“……”   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沈初茉神色复杂地看着多隆离开,垂眸一看手里的卷轴,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就这样拿着卷轴出了宫,回府后直接往书房的紫檀木桌上随手一搁,然后便处理起了公文。   沈初茉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等她把手里堆积的公文都看完,已经是深夜了。   她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原是打算眯一小会儿,不知何时却不小心睡着了。   梦里,她仿佛又见到了李淳玉。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两袖翻飞,站在梨花树下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温柔仿佛能把人溺毙。   沈初茉无法抑制心中的思念破土而出,她急切地伸手,想要触及那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仿佛随时都会乘风而去,她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最后才好不容易一把抓住了他。   “淳玉,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别走了好不好,别再离开我了!”沈初茉急切地说了一大通,面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回应。   就在她心里感到不安时,她又看见了那片沼泽。   李淳玉站在上面,身体缓缓地往下沉,他却只是看着她,没有一丝的挣扎。   沈初茉感觉自己像是在撕心裂肺地喊叫,但是耳边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大人?”   轻微的触碰,令沈初茉立马就惊醒了过来。   她出了一脑门的冷汗,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这些年,她总是做这样的梦,梦见李淳玉回来了,可是最后他不是死在沼泽里,就是死在戎军冰冷的刀下。   有些场景,沈初茉明明没有看到过,却能在梦境当中分毫毕现地梦见,真实得令她心惊。   她都搞不懂,她到底是相信李淳玉还活着,还是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他死了。   沈初茉定了定神,望向叫醒她的丫鬟,“何事?”   “更深露重,大人小心着凉。不如回房安寝吧?”   “不必了,我现在睡不着,你给我沏壶热茶吧。”   丫鬟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沈初茉被噩梦惊醒后就不想再睡,索性喝壶茶提提神。   丫鬟在给她收拾桌子的时候,瞧见了放在桌上的那卷明黄卷轴。   “这是什么?”丫鬟拿了起来,暗自嘀咕:“是圣旨吗?怎么这样放着?”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皇帝才能用这样的颜色。   卷轴的系带没有系紧,丫鬟拿起来的时候就松开了,她正要整理好,沈初茉的声音忽然吓了她一跳。   “你在干什么?”   “啪!”   明黄卷轴掉落在地上,向两边滚开了大半。   丫鬟无措地立在那儿,嗫嚅着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初茉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这不是陛下给的,你别动,我明日还要还给人家……”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去拾,目光在触及画上那人时,却停顿了一瞬。   很快,她捡起画,慢慢地展开来。   画上的男子渐渐露出了全貌,冰魂雪魄、卓尔不群。明明是悲天悯人之相,眼里又好似目空一切。   黄金玉冠将头发整齐地束起,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丝威仪。   丫鬟吃了一惊,“大人,这不是……”   丫鬟只是沈初茉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小丫头,没见过大名鼎鼎的国师李淳玉。   但是同样的画像,她还见过一幅。   就挂在沈初茉的房间里,是她亲笔所绘。   ……   第二日,多隆还在准备用早饭,一个哈欠没打完,一只手就拍在了桌面上,吓得他下巴差点脱臼。   “带我去见你们陛下!”   多隆一怔,随即不意外地挑起了唇,“想见我们陛下,可以啊,只要你答应嫁。”   “……”沈初茉抿着唇,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不急,你想清楚。”多隆慢悠悠地拿起一张烧饼,啃了一大口含糊地道,“不过,我们陛下最近在忙着选妃,你要嫁的话最好还是快点。”   沈初茉死死地盯着他,“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拿一张画像来糊弄我?”   多隆茫然地转头,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保证道:“这个你不用担心,画像与真容绝对相符,童叟无欺。”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多隆摊开手,无奈地笑道,“沈元帅,沈大人,多隆只是奉我皇之命前来周国提亲,至于你和画像上那人有什么渊源,请恕多隆不知。”   沈初茉听到这话,眼里的凌厉褪去了点。   她静默了好半晌,低声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年,他过得好吗?”   多隆挑了挑眉,“不算好,但也不算不好。”   沈初茉抿了抿唇,“怎么说?”   “戎国内部可没有周国这么铁桶一块,他这些年都忙着收服各部,吃了不少的苦。”   沈初茉听到这话,心里免不了一阵酸楚。   他还是秦裕和南瑜的时候,她恨不得把他所有的衣食起居都照顾得妥妥当当,哪曾让他受过什么苦。   就是总裁顾宇,也是从小到大养尊处优。   七年了,离那次一别已经过了七年了。   她在周国各个角落出生入死的时候,戎国也没有消停过。   他这七年一定过得十分艰难……   她应该陪在他身边的,如果她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他有没有托你带什么话?”   多隆忽然开怀一笑,“他托我告诉你,他这些年一切都好,让你不必担心。”   沈初茉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   *   午时,沈初茉静候在正殿内,规规矩矩地坐着。   轩辕清从外面大踏步进来,发疯似地一脚踹翻了一个香鼎,在满屋子跪下去的宫女太监中,一把拉住了沈初茉的手。   “你要嫁给戎帝?”   沈初茉对上他猩红的眸子,平静地道:“是。”   “朕不准!”轩辕清失态地大吼。   “陛下,臣为周国戎马半生,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干涉此事。”沈初茉还是那副水泼不进的样子,轩辕清每次看到她这副模样,就有一股焦灼和无力感。   无论他怎么做,她的眼里都没有她。   她始终只把他当做陛下,忠诚和敬畏之下是漠然和疏离。   轩辕清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人都是会变的,”沈初茉直视着他,“陛下也变了不是吗?”   轩辕清惨笑,是啊,他也变了,变成了他最不屑的下贱模样。   沈初茉越是远离他,他就越是怀念那个曾经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他的暗卫十七。   可是当他费尽心机想要挽回一切的时候,他的十七却已经无法变回从前了。   沈初茉又何尝不是觉得讽刺,他此刻为她神魂颠倒的模样,曾是原身多么渴望看到的一幕啊。   可原身在时,无论她怎么炙热地爱着、痛着,他都无动于衷,眼里只看得到他的珍宝林贵妃。   他明明都知道她的情意,纵使她不善言辞,可她爱他的那句句心声,他一句都没有错过。   她为他奉献了一切,却到死也换不回来他的垂怜。   反而在她没有保护好林婉婉,让她遭受了小人陷害时,他冰冷而残酷地将她打成了重伤。   沈初茉对他并无愧疚,她看不懂轩辕清的爱。她始终认为,轩辕清只是想得到她而已,并不是真的爱她。   若是真的爱一个人,不会还有别的女人。   若是真的爱一个人,不会坐视她在外颠沛流离。   若是真的爱一个人,也不会一心蛮横地占有。   沈初茉觉得,轩辕清对她的迷恋,还比不上原世界对林婉婉的宠爱更真实。   他错就错在喜欢林婉婉还放不下她,最终既没有得到林婉婉的心,又没有得到她的人。   “朕到底有哪里不好,你为何就是不肯接受朕?”轩辕清满心悲痛,“七年了,朕一直在等你走出,甚至连皇后之位都一直替你留着。”   “朕早就打算好了,等你强大到再也无人可以撼动的地步,就将你风风光光地迎进宫。哪怕那些老臣们反对,朕也会为了你豁出去!“   “可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朕的?”   沈初茉高声打断了他,“臣没有叫陛下等!”   轩辕清身体一僵。   沈初茉一字一句地道:“臣没有说过愿意做陛下的皇后,是陛下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这四个字,狠狠地戳中了帝王的骄傲。   “一厢情愿……呵……呵呵……”轩辕清放开沈初茉,身形踉跄了几下。   “你说朕一厢情愿?”他充满恨意地道,“这天底下谁不想要帝王的恩宠?偏就你,一次次地践踏朕的真心!”   “你以为你做了兵马大元帅,朕就真的拿你没办法了是吗?朕不过是宠你,才想叫你心甘情愿地嫁给朕。朕若是不想等,你以为你还有得选吗?”   沈初茉眼神也冷了下来,“臣想与陛下好聚好散,陛下却非要与臣撕破脸皮吗?”   轩辕清看她竖起浑身的刺对着他,就控制不住满心怒火。   “又是为了李淳玉,你又是为了他,要背叛朕对不对?”   他本来不想捅破这一层的,若是假装不知道,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若是把李淳玉放到明面上,他拿什么和他争?   他后来其实后悔过,他以为李淳玉死了,沈初茉迟早都会是他的。   可是他忘了一个死人对活着的人影响有多大,李淳玉为沈初茉而死,他死了,永远都占据着沈初茉最重要的那个角落。   沈初茉怀念了他那么多年,现在他忽然“活了”,她怎么可能不激动、不兴奋?   就连好不容易打拼来的权势地位,她都打算舍弃,心甘情愿地去做她曾经最抗拒去做的笼中之鸟。   他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沈初茉反倒平静下来,“陛下已经知道了,那就放臣走吧。臣没有想要背叛您,只是想嫁人了而已。”   “您就当臣是解甲归田了吧,这些年朝廷人才辈出,即使没有臣,大周也会高枕无忧。”   轩辕清眸色被逼得越发红,他神情偏执而阴鸷地道:“朕爱了你这么多年,想朕放你离开,门都没有!”   “是朕对你太过纵容了,以致你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你凭什么认为,朕会如此大度地成全你?”   “朕可是皇帝,若不能先成全自己,这皇位坐得又有什么意思!”   压抑了多年的执念席卷了轩辕清的神智,此刻他脑中只剩下疯狂。   一股陌生的凌虐欲在他胸膛中肆虐,他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沈初茉的衣服。   只要重重一撕、将人死死地压在身下,这个心肠冷硬的女人就算不从也得从!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实施,沈初茉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陛下又想臣把这另外半张脸也划破了是吗!”   一句话,叫轩辕清身形猛地僵滞。   肆虐的占有欲如潮水般褪去,理智渐渐回笼。   他松开了手,心中说不上来的寒凉。   沈初茉看着他,以为他会说什么,却没想到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   这之后,沈初茉被禁足在宫中了。   多隆、赵将军等人都想找她,可都被轩辕清挡了回去。   沈初茉待在宫中哪儿也去不了,轩辕清似乎也不打算来见她,她连劝他改变心意的机会都没有。   沈初茉不知道他打算关她多久,不过她并不如何着急。   轩辕清已是黔驴技穷,他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而已。沈初茉贵为一国元帅,身份举重若轻,不可能一直被他关下去。   她明白的道理,轩辕清不是不懂。   如此过了六日,沈初茉没着急,轩辕清反倒是在外面顶不住了。   他喝得醉醺醺地进了门,眼眶通红神色疲惫地凑到沈初茉身边,唤她:“十七……”   “朕的头好痛,那些声音,那些声音吵得朕头疼。你帮帮朕,帮帮朕……”轩辕清闭着眼,指尖摁压在太阳穴的位置,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极为痛苦的事。   他难得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叫沈初茉也对他狠不起来了。   “十七,只有你,只有在你身边,朕才是安宁的。你不要离开,不要离开朕……”轩辕清说着呓语,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沈初茉拉开了他的手,将他扶到了软塌上躺着。   良久,她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陛下,就此别过吧。”   睡梦中的轩辕清蹙起眉,仿佛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沈初茉不再迟疑,转身离开这座囚困她的宫殿。   “站住,陛下有令,元帅不能出这扇门!”   “敢拦着本帅,找死!”沈初茉冷喝一声,出手利落地将守卫全部都打晕在地。   她径直往出宫的方向走去,什么也没管。   宫里到处都是守卫和巡逻的卫兵,想不被发现是难如登天的事。   但是她是元帅,她又没有犯法,她怕什么?   只要找到了她自己的人,轩辕清就没有办法再困住她。   又是一列巡逻兵从前方的宫门前经过,沈初茉正往那个方向走,忽然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叫声。   “十七姐姐!”   她脚步一顿,看向一旁的小路,猫在那儿的果然是林婉婉。   她冲她使劲招了招手,沈初茉立刻掉转方向。   在她转进小路后,一队巡逻兵正好跨过宫门,朝她刚刚站的地方而来。   林婉婉拉着她,像做贼一般地在假山群里七拐八绕,沈初茉都怀疑她是不是在乱走的时候,她竟然把她带到了东门。   “婉婉,你……”   “嘘!”林婉婉示意她噤声,东张西望着,仿佛在等什么一样。   她这样,搞得沈初茉也紧张了起来。   不一会儿,某个角落响起了一声猫叫。   林婉婉立时振奋,“喵喵”的回了几声。   沈初茉无语地看着:“……”干什么呢这是?   很快,假山后又出现了两道人影。   竟是许久不见的静妃和……假扮成太监的多隆?   沈初茉不懂这什么组合,但大为震撼。   就多隆那金发金眼身材高大的样子,伪装成太监,究竟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主意?   静妃还是一幅谁都欠了她钱的冷脸,见到沈初茉并不说话,只轻咳了一声。   “元帅大人!”多隆笑容亲切。   林婉婉难掩振奋地道:“多隆都把事情告诉我们了,我们一起为你策划了这场逃跑。你放心,宫门都已经打点妥当了。你从这儿出去,不会有人拦你。”   沈初茉讶然,她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候,会有人主动对她伸出援手。   对林婉婉和静妃,她有些感动。   “谢谢你们。”   “不用谢,你只要跟你的戎帝陛下过得幸福美满就可以了!”林婉婉眸子亮晶晶的,好像又回到了最烂漫的少女时期。   曾经,她也会为话本里才子佳人的神仙爱情痛哭流泪,没想到活着活着,磕到真的了!   沈初茉看向多隆,对方又冲她自以为默契地眨了眨眼。   沈初茉:“……”   谢谢,你很帅,但以后别再眨了。   静妃慢吞吞地走上前来,有些放不下架子地道:“好好过你的日子,以后别再回来了。”   沈初茉苦笑道:“静妃娘娘,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静妃一怔,眼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羞恼。   “讨厌你?我是嫉妒你!”   这下换沈初茉愣了。   静妃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水光,她难堪地撇过头,语气低了下去:“七年了,你也不容易,以后同他好好过。他……就交给你了。”   沈初茉这时才了悟,原来原世界里静妃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个人,竟然是李淳玉。   她不知为何忽然有点无措,静妃向往了一辈子的自由,可是现在却要她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这座皇宫,去往她最倾慕之人的身边。   ——而且还是在她亲手相助下。   “我……你……”沈初茉语言系统混乱了一会儿,终是定下神来,语气坚定地道:“我会的,静妃娘娘也要好好保重。”   静妃没有抬头:“……”   “好了好了,别耽误了,快点走吧!”林婉婉催促。   几人连忙向宫门而去,到了外面,果然没有人阻拦,只有一袭红衣烈焰似火的雅妃牵马等在那儿。   “雅妃?”见到她,沈初茉是真的意外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场逃跑策划里面还有雅妃的参与。   雅妃骄矜地抬着下巴,轻哼了一声:“我们戎国人可不是不懂知恩图报之辈,你帮过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咱俩扯平了。”   沈初茉眸中浮现出些许笑意,雅妃的大周话说得比以前好多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一匹白色骏马,不舍地道:“这匹马可是本宫的心爱之物,从戎国就一直跟着本宫,这次就便宜你了。”   “雅妃的大恩大德,十七没齿难忘。”沈初茉从善如流地道。   雅妃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忘了吧,我可不想被你这么丑的人惦记。”   沈初茉:“……”刚觉得她变了,没想到还是那个熟悉的雅妃。   “元帅大人,我们走吧?”多隆请示道。   沈初茉知道不宜久留,点了点头:“嗯。”   两人跨上马,三名宫妃齐齐往后退了退,给他们让路。   “今日大恩,十七铭感五内。以后十七在戎国,遥祝三位娘娘一切安好。此一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无期!”   话音一落,杀伐果断的女将军策马扬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滚滚烟尘踏马而去,只给众人留下一个坚定的背影。   只不过,这一次,等待她的不是战场,而是她此生的心之所向。   出了皇宫,沈初茉就再也不受阻碍,她连元帅府都没回,急急忙忙地与多隆奔出了城外。   沈初茉心里还是有点着急,都到了这个份上,若是还被抓回去,那就太不甘心了。   轩辕清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也不知道他何时会醒,醒来后发现她不见会不会派人来追。   就在沈初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戎国时,多隆却勒住了马:“吁~~”   沈初茉下意识地跟着他停下,疑惑地道:“怎么了?停下干嘛?不快点走吗?”   “这不是到了吗?”多隆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马上,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沈初茉下意识地转头四望,周围什么都没有。   这好像还是在周国吧?没有瞬移到戎国吧?   “你不会以为,陛下真的会让你一个人回戎国吧?”多隆冲她神秘一笑。   沈初茉领悟到了什么,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渐渐加速。   车轱辘声起,一辆古朴又不失华美的马车停在了她们眼前,好像它一直就在那儿。   多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启禀陛下,多隆幸不辱命。”   沈初茉抓着缰绳的手攥得死紧,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等她再继续想,车帘忽然被一只苍白的手撩了起来。   沈初茉呼吸一滞,眼睛里定定地倒影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再也装不下其它了。   同七年前相比,他现在的眉眼要凌厉了许多,头发一言不苟地束着,少了以前的闲散。   沈初茉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有点不敢上前。   “十七,来!”最终还是他先伸出了手。   沈初茉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连自己怎么上的马车都不知道。   马车咕噜咕噜又转动了起来,沈初茉却倒进了人的怀里。   阔别了七年的一个拥抱,让两人都有些难以自制。   李淳玉闭着眼,紧紧地拥着她。沈初茉伏在他胸口,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十七……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李淳玉低低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沈初茉憋着眼眶酸涩,将他一把推开。   “想我你消失七年不来见我?想我你不告诉我你还活着?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既怕你死了,又怕你没死,只是在遭更大的罪。我甚至连做梦都不敢,每次都会从梦里惊醒。”   沈初茉每说一句就打他一下,到最后泣不成声。   如果她能抬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李淳玉如覆坚冰的浅褐色眸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心疼。   他再度将沈初茉小心地抱紧了怀里,伏在她后颈上,低声道:“对不起,十七,是我错了。”   沈初茉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好像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从成为女兵连的一员起,她就一直逼着自己坚强。   她几乎都快忘了,她也会害怕、也会焦虑无措、也会失意难过。   沈初茉没有办法把李淳玉当成小世界里的过客,虽然是同一个灵魂,但作为李淳玉的他,也就只有这一世而已。   剧情瞬息万变,任务者身边充满危险,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明显感觉比上几个更吃力。   她真的不敢保证,李淳玉一定会平安无事。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真的失去他了……   没见到人之前她想着只要活着就好,谁知见到人之后她就控制不住了。   满腹的委屈,似乎想要一次性发泄出来。   李淳玉温声哄了她一路,直到她彻底平静下来。   沈初茉擦了擦眼泪,坐直身,这才有机会问道:“你怎么会成为戎国的皇帝?这些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李淳玉道,当时那帮乱党并没有看着他死在沼泽里,而是将他拉了上来,想要利用他继续复仇。   可之后,乱党中有一个人却忽然发现了隐藏在他身上的秘密,将他带回了戎国。   “我的脸,长得与耶律兰有八分像。”李淳玉平静地说着这话。   沈初茉却好似天灵盖被劈了一道,“你……是……她儿子?”   不会这么狗血吧?   李淳玉眼睫微垂,轻“嗯”了一声。   沈初茉头都要炸了!   怎么还带隐藏剧情?   怪不得,李淳玉这张脸确实有点异域风,那浅褐色的眸子,不就是跟周国人最大的区别么?   不过李淳玉身上戎国人的特征也没有特别明显,所以他应该是混血?   那他的父亲是……   沈初茉麻了,“你该不会……是耶律兰和先帝的孩子吧?”   “我和轩辕清,是兄弟。”李淳玉平静地吐出爆炸的消息。   沈初茉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的关系居然这么复杂。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戎国之后。”   沈初茉莫名松了口气,去戎国之后才知道,总比一开始就知道的好。   “那……你去了戎国之后,就见到了你的娘亲?”   李淳玉轻抚了抚她的发,即使是提到了生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很是随意地道:“我当年是被她抛弃的,她见先帝死了无人护着她,就联系上了以前的老相好。这时又凑巧发现已经怀上了几个月的身孕,她怕带着我这个累赘去戎国会被嫌弃,于是生下我就跑了。”   “是师傅收养了我,一手把我带大。”   沈初茉听着这些,心里有些酸楚。   李淳玉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淡然。   “她认我也不是因为什么愧疚,只是刚好需要一个人帮她稳固朝纲罢了。她以为她可以控制住我,用她所谓的母爱。”   李淳玉说到这里唇边现出了一丝讥笑,“真好笑,我一天都没有感受过母爱,她怎么知道我会想要这个?”   沈初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一阵阵抽疼。   李淳玉唇边的笑意淡了,变得有些漠然。   “我不想要她的,可是我没有选择。我想要有足够的实力把你从轩辕清的身边带走,就必须得有与他抗衡的地位。”   沈初茉瞳孔颤了颤,有些不敢置信。   所以……李淳玉留在戎国是为了她吗?   “我想要尽快将你接过来的,”李淳玉神色有些无奈,轻柔地抚了抚她的侧脸,“对不起十七,还是让你等了这么久。”   沈初茉还能说什么?这七年他都是为了她,待在群狼环伺的戎国,还要违心地与他那个心怀鬼胎的娘亲周旋。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还能说什么?   她没有忘记,以前身为周国国师的他,过的是多么闲云野鹤的日子。   若不是为了她,他不会想要去坐那把冰冷的龙椅。   沈初茉忽然想到什么,脸都绿了。   “这一切,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她忽然想起还在和戎国交战时,他的态度就变得很奇怪。   一幅好像预料到了什么事一样,还说舍不得她。   之后他们果然就分离了,整整七年都未曾见面。   他那么神通广大,难道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劫?   李淳玉轻笑,“是算到了一点,不敢告诉你,怕你会担忧。”   他算到自己有一大劫,但是大劫过后会有大机遇。   李淳玉并不确定那到底指的是什么,他答应了沈初茉会永远与他在一起,为了兑现这个诺言,不管什么路他都要闯一闯。   “你还说我有凤命……”沈初茉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个凤命指的不是她会嫁给轩辕清,而是成为他的皇后。   李淳玉笑道:“我可有算错?”   沈初茉眉开眼笑,搂紧了他的脖子:“没算错,那你可有算到,我们能相伴多少年?”   “皇后要是肯求我的话,我就考虑认真算算。”李玉淳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嘶哑地道。   *   周国皇宫。   轩辕清头疼欲裂地醒来时,没有看到沈初茉的身影,就已经意识到她已经离开了。   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   当年她做暗卫的时候他就困不住她,更不用说如今了。   这几日只不过是他的垂死挣扎,他早就知道她迟早都会走,所以才会因为太过难受喝得酩酊大醉。   此刻他躺在榻上,连动也不想动。   崇得礼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急得话都不会说了:“陛陛陛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沈元帅……元帅大人她……跑了!”   崇得礼说到最后,自己都不可置信。   一国元帅,竟然说跑就跑了?   “慌什么,跑就跑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轩辕清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崇得礼疑心他酒还没醒,耳朵没听清。   那可是沈十七啊!他前几日不还锁着人家吗,怎么现在说不在乎就不在乎了?   “陛下……”   “滚!!!!”   崇得礼最后灰头土脸地被轰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又响起了一个脚步声。   “我不是叫你……”轩辕清正要发火,却见身后之人是略显担忧的林婉婉。   他语气一降,生硬地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林婉婉不知道在来之前经历过了什么样的心理建设,鼓足勇气道:“陛下,我想跟你重新开始!”   轩辕清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一脸: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怀孕了。”林婉婉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轩辕清“腾”地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她:“……你说什么?你怀孕了?”   林婉婉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识到即将有个新生命要降临时,她忽然生出了要做出改变的想法。   之前的日子虽然过得也很好,但是她还想要变得更幸福。   她也想让……那个孤孤单单的帝王,变得幸福起来。   轩辕清呆呆地垂头看着她的肚子,不敢相信里面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过去朝臣们总是催他要传宗接代,生个一男半女,他听得烦了逆反心起,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孩子。   但是现在听到林贵妃有孕,他有了一种特别的触动。   好像他的生命里,有什么将要发生变化了。   这个世界上很快就要出现一个与他血脉相连之人,他要背负上新的责任了。   可是,他却没有觉得累赘。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贴紧了林贵妃的小腹,贴得严丝合缝,像是第一次在接触这个世界。   宫墙内雪虐风饕,但春风总会有吹遍整个大地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妈耶,总算写完了,不行了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这个世界已经完了,下个世界再见!   感谢在2022-04-02 23:53:07~2022-04-03 23:5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一)◎   清晨的太阳才刚刚从天边升起, 田里草露未干,何春花挽着篮子从外面回来,推开自家的院门。   吴凤霞看到她, 直起腰,嚷道:“一大早去哪儿了, 人影都没见着你的。”   “前两天下了雨, 山上长了不少的蘑菇, 我去采了点, 中午添道菜。”何春花将篮子展示给她看。   吴凤霞气势一下子降了下来, 嘴里还是碎碎念道:“成天就知道往山里跑,那山里是有什么宝贝啊,干脆住那里得了。”   何春花早已习惯她这样的态度, 将篮子拿到厨房去。   吴凤霞走到房门外,歪着身叫喊:“二妹,幺儿, 起来吃早饭啦!”   何春花洗好手, 揭开灶上的大锅盖, 一股蒸腾的热气顿时向她扑来。   她清早起来喂了鸡、扫了院子、做了一家人的早饭、将缸里打满水,这才上的山。   此刻她那在镇上读书的弟弟妹妹才刚起床, 听到吴凤霞的喊声还不情不愿地发出了赖了吧唧的声音。   吴凤霞尖利的嗓子刺得人耳膜疼:“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等老娘拿棍子去请是吧?”   没多久, 何老爹出来了:“喊什么喊?让孩子多睡一会儿不行吗?大清早的光听到你在那儿大吼大叫,烦人不烦人?”   “我烦人?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还上不上学了?学费不要钱啊?”吴凤霞一点也不肯让人。   老两口大清早就开始吵嘴, 不过这副景象, 在农村里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劳作人脾气都不怎么好, 嗓门儿又大, 有的时候一言不合就争起来了。   不过嗓门儿稍微高点, 在他们看来都不算吵架。   过了会儿,何秋月慢吞吞地走出来。   吴凤霞立时笑眯了眼,夸赞道:“还是我宝听话,说起来就起来了。”   何秋月打了个哈欠,坐到院里搬好的桌椅边,睁眼看今天的早饭。   何时了一副没睡醒的烦躁模样走出来:“大姐,你早上扫院子能不能小声点儿,我被你吵得睡都没睡好。”   何春花——现在是沈初茉,低着头道:“你来跟我示范一下不出声儿怎么扫?”   何时了现在还迷糊着,没察觉出自家大姐的不同,不耐地道:“你就不能晚点儿再扫啊?”   沈初茉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你就不能早点起?”   何时了终于被气到了,“你……娘,你看看她!”   吴凤霞被大姐儿的语气弄得很不虞,“你干什么说他,你弟读书那么辛苦,他爱几点起就几点起!来,幺儿,到妈这儿来!”   何时了扳回一城,得意洋洋地冲沈初茉晃了晃脑袋。   何秋月一点儿也没在意刚刚那场闹剧,她细嫩光滑的脸蛋儿皱了起来,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地道:“鸡蛋怎么又是煎的,我不是说了我最喜欢吃水煮蛋吗?里面还放了香葱,我最讨厌的就是香葱了!”   说罢,她将筷子一摔,生气道:“哼!我不吃了!”   这可吓坏了她爹她娘,她爹道:“囡囡乖啊,不吃饭可不行,等下到了学校肚子会饿。”   像是为了哄她开心,她爹说完虎着脸问沈初茉:“怎么回事,你妹妹不爱吃煎蛋你不知道吗?”   “这是韭菜,不是香葱。”沈初茉看了她一眼,“只有两个鸡蛋,你吃一个就不够分了,做成煎蛋大家都可以吃。”   “多大个事儿啊,没有鸡蛋你不会跟我说啊,拿点菜去跟莲婶儿换就是了。”吴凤霞数落道,“就说你这孩子脑子不灵光,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幸好当初没有继续让你上学!”   “诶诶诶,”何老爹见吴凤霞越扯越偏了,赶紧拉住她,“你说事就说事,提上学干嘛呀。”   一边说一边看了沈初茉好几眼,吴凤霞接收到眼神信号,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她清了清嗓子,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里的筷子:“吃饭吃饭!吃完该干嘛干嘛去!”   何秋月眼珠一转,抱着何老爹的手撒娇认错:“对不起爹,娘,我刚刚不知道家里鸡蛋不够。我以后不吃水煮蛋了,我跟爹娘一起吃煎蛋。”   她此刻乖巧温顺的样子,跟刚刚赌气摔筷子的她判若两人。   何老爹和吴凤霞就吃她这套,听她这么说眼睛都快笑没了。   “还是我家囡囡懂事。”   “真是娘的小棉袄,来,多吃几个包子。放心,有爹和娘在,饿不着你这个小馋鬼!”   何老爹和吴凤霞虽然脾气不好,但涉及到何秋月的事总是非常慈爱。   何秋月总是有本事,让家里的气氛变得和谐又温馨。   吃完饭后何老爹和吴凤霞出去干活,何秋月和何时了一起打打闹闹地去上课,沈初茉则把饭碗抱到厨房,打水洗碗。   清澈的水舀到锅里,沈初茉顿了顿。   她稍微往前倾,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水中的倒影。   何春花五官长得很端正,因为长期帮着家里干活,她的皮肤被晒得黝黑。   头发照村里时兴的那样,梳成一根油亮的大辫子。   打眼一看,就是村里再普通不过的大姑娘。   可是她的妹妹何秋月却一点儿也不像她,甚至不像是她们这个小乡村里出来的。   何秋月从小就长得白胖可爱,见到她的人都夸她是个有福气的。   吴凤霞打小就爱“福宝”、“福宝”地叫她,要不就是“心肝儿肉”、“小棉袄”,总之何秋月在她这里的爱称多不胜数。   何秋月被娇惯着长大,从来不帮家里干一点儿活,她的皮肤是农村姑娘堆里罕见的雪白。   她人长得俏,自己也爱打扮,家里谁的衣服都没有她的多。   所以她总是穿得十分鲜亮,不像何春花,几套旧衣来来回回地浆洗,上面还打了补丁。   何秋月的发型也很独特,她没有像村里其她姑娘一样,把头发留得长长的,梳一条漂亮的大辫子。   她觉得土气,也觉得打理起来太麻烦,于是学着课本上画的女学生那样,把自己的头发卖了,留着一头非常“时尚”的齐耳短发。   吴凤霞本来为她私自卖了头发这事气得要揍她,可等何秋月将卖头发的钱奉上,再甜言蜜语一番,她又立马“心肝儿肉”的叫她了。   何秋月在大田村很有名,村里人人都夸吴凤霞这个二姑娘长得好看,不像是农村出身的,倒像是城里来的。   吴凤霞对她这个女儿也十分引以为傲,不仅家里的好东西都紧着她,还让她跟何时了一起在镇上上学,供她供到了高中。   大田村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小乡村,在这个村里的姑娘就没有几个上过初中的,读到高中的就更别提了。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姑娘家读这么多书那不是糟蹋钱?   村里像何秋月这个年纪的姑娘家,现在都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平时像何春花一样帮着家里干活才是常态,难得能放松一日都是奢侈,更别说是读书了。   何春花其实也想读书,但是她知道家里条件不好,爹娘不让她读,让她帮着家里干活,她也就不读了。   她想着总要有一个人帮忙分担家务,既然她是大姐,那就她来吧。   至于何秋月和何时了为什么能上学,而她却不能上,这个问题她没有深想过。   何春花在她过去的十七年里,从未对自己的人生有过任何不满。   就算父母对她们三姐弟常有偏颇,但她还是很大度地没有计较过。   她一直把她的忍让当成是她对家的奉献,直到那件改变她一生的事情发生,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被这个家里的人当做过一份子。   沈初茉将水面拂开一道水痕,水里的人一下子模糊了面容,她将几只碗放进水里利索地洗刷了起来。   洗完碗,沈初茉端着一大盆衣服拿到河边去洗。   河边有不少人,都是像沈初茉一样出来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娘大婶。   “诶春花,这里这里!”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看见她,热情地冲她招手。   她肤色有些黝黑,一笑露出大白牙,看着很有亲和力。   沈初茉端着盆走过去,冲她笑了笑。   姑娘叫袁福满,很朴实的一个名字,简单粗暴地表达了乡下农民对生活的美好期许。   沈初茉觉得她这个名字挺好的,但她却嫌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男孩儿名。   福满家里有四口人,她爹她娘还有她哥。   她跟她哥都没上过什么学,成天跟着她爹她娘在地里干活儿。   她们两兄妹感情挺好的,福满对她哥目前最大的不满就是她哥到现在也没有成家,耽误了她说亲。   ——这都是在洗衣服的时候,福满碎碎念给沈初茉听的。   乡下姑娘真的很活泼,家长里短唠起来就停不下来。   沈初茉多数时候都认真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既回应了福满又没耽误她热情倾诉,福满可太喜欢跟她聊天了!   “诶,你家里不是有一个妹妹吗?怎么没见她来洗衣服?”福满闲聊问起这话。   沈初茉笑着道:“她要上学,没时间过来,家里衣服都是我洗的。”   “她多大啊?”   “15了。”   “啊?这么大了还在上学啊?”   “是啊,在镇里读高中。”   福满瞪大了眼睛,“你们家这么有钱的啊?你弟弟妹妹都在镇里读书?”   “是啊。”沈初茉笑着道。   然后福满就问了那个逃不过的问题:“那你怎么不读书?”   往常有人这样问何春花,她都是笑笑,不想外人深究太多她们的家务事,便随口道:“我不爱读。”   沈初茉回忆了一下,却是歪着头俏皮道:“因为我聪明,不用老师教自己也可以学会。”   福满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倒没有认为沈初茉是在说大话,只是觉得沈初茉这神气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原来是这样啊!”   两人洗完衣服后,就准备各回各家了。   “春花,和你聊天真的太有意思了。你明天早点儿来啊,我们就在这个老地方一起洗行吗?”福满看上去还有些意犹未尽。   沈初茉答应得爽快:“行,明天我还来这儿。”   “那好!”福满忍不住喜笑颜开。   沈初茉端着衣服,和福满道别,本打算直接回家,谁知脚步一转,却去了上游一个僻静无人处。   沈初茉看着周围幽静的景色,不知道是春花的记忆在指引自己,还是这具身体的习惯使然。   其实何春花以前都是在这个无人处洗衣服,她喜欢洗完衣服后抓紧时间默默地看一会儿书。   书是何秋月的初中课本,初中毕业之后何秋月就把所有书用一个箱子装了起来。   何春花偶尔会借来一本,然后自己独处时偷偷翻开看。   她不敢在家里看,不敢让吴凤霞看见,其中藏着什么样的隐秘心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此处其实已经不属于大田村的范围了,这条河的流域很广,一直延伸到什么地方,何春花也不知道。   她从来没有去过离家很远的地方。   大田村的女人们都喜欢在村子边那块平坦的地方洗衣服,没人像何春花一样跑这么远。   自打沈初茉穿过来之后,她就没有再来这个地方,交上福满这个朋友也就这几天的事。   之所以不来,是因为这里涉及到了重要剧情。   沈初茉想要避开,所以才放弃到这么远的地方洗衣服。   不过此处的确是僻静,沈初茉将衣服放下,从胸口摸出本书,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看了起来。   她看的是一本药材书,也不知道是家里哪里来的,沈初茉看到何老爹拿它来垫桌脚,就把它拿了过来。   书很旧,纸页都起皱泛黄了,上面还有一些不明污渍,图画也很粗糙。   上面的字都是拿毛笔记的,不像是书,倒像是一本手札。   沈初茉也不知道这本书里的内容经不经得起推敲,她只是想试着去挖一些药材拿去换钱。   在这样贫穷落后的小乡村,想要改变命运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大田村的山上长着很多的植物,沈初茉猜测里面应该是能找到一些常见药材的,但是大田村没人认识什么药材,所以也没什么人上山去挖过。   正看得投入,忽然一道男声严肃道:“谁在那里?”   沈初茉怔了一下,扭头看去。   一个模样清俊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他身穿月白长袍,垂手站在那儿的姿态一看就非富即贵,此刻正微微蹙眉地看着沈初茉的方向。   当沈初茉扭过头时,他的眉仿佛蹙得更深了一些。   沈初茉心里暗啐了一口,不会这么倒霉刚好撞上男主吧?   心里是这么想,沈初茉面上的动作还是不紧不慢。   她将手里的书合上,起身微微眯眼睨着他,带了点压迫地问:“你又是谁?”   贺献文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乡下的土妞儿还有这种气势。   但是很快他又像是威严被冒犯了一样,板着脸更冷沉地道:“是我先问你的。”   “你问我就要回答吗?这儿好像不是你家吧?”沈初茉挥了挥手里的书,“是我先来的。”   贺献文我行我素惯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对他不客气的人,而且对方看上去就是个乡下土妞儿,他被气得不轻。   “你爹娘没教你什么叫做礼貌吗?别人问你话,你应该先回答,而不是用这种不友好的态度抬杠,这只会让人觉得你很没教养。”   贺献文话说得极重,沈初茉却只是冷笑一声。   “你跟我说教养?你不会觉得自己很有教养吧?难道你的教养就是在别人看书看得好好的时候,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问‘谁在那里’?你的礼貌只是拿来要求别人的?”   贺献文一时被堵得脸红脖子粗,偏偏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   沈初茉端起盆,昂首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让让。”   “站住!”贺献文虽然生气,但是还没有忘记正事,他运了运气,努力平和地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小姑娘,她……留着短头发,长得很白净,声音很好听。”   沈初茉顿了许久,在贺献文打算重复一遍时,她忽然扭过头,“你打听她做什么?”   贺献文吃惊地道:“你真的认识?”   “认识也不会告诉你啊,谁知道你是好人坏人。”   沈初茉一句话,又把贺献文气得脸色铁青。   “我家就住在贡平,镇上那家好客来的酒楼就是我家开的,我是贺家的大少爷,我叫贺献文!”   贺献文从来没有这么气急败坏,连自报家门这种不屑去做的事都做了。   沈初茉的反应就是:“哦。”   “你现在知道了?”贺献文道。   “没听过。”沈初茉扭头就走。   “你……”贺献文被气得捏紧了拳,“果然是乡下土妞,一点教养都没有。”   贺献文回去越想越气,他竟然被一个土妞儿牵着鼻子走。   他问对方是谁,结果对方一句话没透露,反倒是他把自己的底儿都兜出去了。   而且他总觉得对方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二天,贺献文又来到了这块石头边,见沈初茉果然又在这里看书,他心里竟涌上一股激动。   这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找沈初茉这里找回场子。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目光落到她手里的书,贺献文冷嘲一声,“想不到你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竟然还识字?”   头顶上罩下一片阴影,听到这道欠扁的声音,沈初茉无语地抬起头。   “你谁啊,我跟你很熟吗?”   贺献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有像昨天那样那么容易被气到。   “白芷?你看这个干嘛?”贺献文俯身,看清了沈初茉书上的字,取笑道:“你不会是想当大夫吧?”   沈初茉“啪”地合上书,这下是真的冷了脸。   “跟你有关系吗?吃你们家大米了?我要干什么看什么书需要经过你同意?你算哪根葱?”   沈初茉的话很不客气,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富家少爷就有所收敛,也没有在家境显赫的人面前不自觉的矮人一头。   贺献文忽然发觉她挺有个性的,看到她恼了他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你要想当大夫可以跟我说啊,我们家有药材店,你要是哄得我开心了,说不定,我可以安排你进去当个学徒。”贺献文的语气仿佛施舍一样。   沈初茉道:“你家不是开酒楼的吗?”   “我爹是贡平首富,我们家涉及的行业多着呢。”   贺献文从小到大见惯了因为他的家世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只是面前的沈初茉听到他爹是贡平首富,却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哦,说完了吗?”沈初茉面无表情,只当他在炫耀。“我可以走了吧?”   她站起身收拾东西,“晦气,过来看个书都有人找茬,明天不来了。”   “喂!”贺献文叫住她。   “干嘛?”   “昨天问你的那个姑娘,你到底认不认识?”贺献文的神色认真了点,“你如果知道的话就告诉我,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沈初茉抿了抿唇,“你找她想要干嘛?”   贺献文走了两步,看着湍急的河水道:“我找她报恩。”   他神色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缓缓地道:“前些日子,我不慎落入了水中。就是在这个地方,有一个人把我从水里救起。只是等我清醒时,她已经离开了。”   “我当时听到了她的声音,还看到了她模糊的身影,可惜我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家住在哪里。”   “如果不是她,估计我早就已经没命了。救命之恩大过天,所以我来这儿,只是想再偶遇她一次,向她报答我的救命恩情。”   贺献文只顾着说话,没有看到他身后沈初茉正紧紧地注视着他。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   “当然看清了,我很确定。”贺献文说着转身,“如果你认识她的话,麻烦你把她的姓名告诉我,我愿意付你报酬。”   沈初茉似乎是想了一下,砸了咂嘴。   “那你能给多少啊?”   贺献文:“……”   虽然他是打算用钱来砸,但他是真的没想到,她还真要啊!   “咳,这个数够不够?”贺献文从兜里摸出了几个银元,递给沈初茉。   沈初茉看着手心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瞅他:“所以你觉得你就值这点儿?”   贺献文不耐地道:“救我的人又不是你,别得寸进尺啊!”   说着又放沈初茉手里放了几个。   沈初茉掂了掂,钱的分量非常令人充实。   “够了,我还要你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贺献文问。   沈初茉道:“我要你发誓,今天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手里的银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贺献文顿时明白过来,她是不想让自己把给了她银元的事说出来。   对沈初茉这副财迷的模样,贺献文很是反感,他摆手道:“行,我发誓,你快说吧。”   其实不用她说,他本来也没地方说不是?   沈初茉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对他道:“你去镇上的高中看一看吧,那里应该有你要找的人。”   贺献文皱了皱眉,有些半信半疑地道:“你没骗我?”   “我有必要骗你吗?”沈初茉说完掉头走了。   回去晾好衣服后,沈初茉开始做一家人的午饭。   吃过午饭之后,何老爹和吴凤霞都去屋里打盹儿去了,沈初茉却背上了竹篓,拿着镰刀上了山。   此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太阳炙烤着大地能把草木都烤焦,更别说是山上的温度了,像个蒸笼一样。   但是沈初茉没有办法,下午还有许多的活儿等着她去做,也就中午这短暂的时间自由。   男女主马上就要碰面了,这就意味着剧情马上就要开始展开。   她得早一点行动起来,以免当剧情不可违抗之时,她毫无还手之力。   山上一些常见的草药诸如苘麻、苍耳、艾草、决明子等还是挺多的,但是诸如人参、鹿茸这样的名贵药材肯定不像大白菜一样满地都是。   沈初茉找了许久,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收获。   她热得脑袋发晕,最后还是撑不住跌跌撞撞地下山了。   不过她并不气馁,想做成一件事就没有容易的,她这才第一次上山,对山上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会没什么收获也很正常。   从这以后,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背上竹篓上山。   采草药的经验多了起来后,慢慢的她就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不同的草药大概生长在什么地方。   她还会用自制的竹筒提前灌上冰凉的井水,用竹篾给自己做了遮阳帽,有了这些装备,她在山上的时间好过不少。   吴凤霞一开始很反对她老是往山上跑,尽管沈初茉是去挖草药的,但她还是很反感她总是不着家的行为。   但沈初茉可不是原主,管她反不反对,脚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之后,随着剧情慢慢推动,渐渐的,吴凤霞就没什么心思管她了。   这是因为,贺献文终于和他的天命之女何秋月碰上了。   乡下地方难有秘密,两人在一起的画面被人撞见了好几次,一传就传到了吴凤霞的耳朵里。   吴凤霞对何秋月的事无比上心,虽然贺献文只是送何秋月回家了两次,两人并无其他,但何秋月还是遭到了吴凤霞一再的盘问。   吴凤霞并不是反对何秋月与贺献文来往,她只是想搞清楚这个来历不明的毛小子出现在她宝贝女儿的身边到底是想干什么。   像何秋月这样的年纪,已经可以议亲了,别的人也不会再把她当小姑娘一样看待。   所以她身边出现的任何异性,都会被人格外关注。   吴凤霞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不谙世事被人哄骗,如果两人真的会往那方面发展,那她当然要亲自替女儿把把关。   贺献文一开始出现在何秋月的面前,并没有将自己的底细交代得太清楚,只说自己是想要报答何秋月的救命之恩。   但是两个都是年纪正好的少男少女,郎才女貌,在一起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暧昧的情愫涌动。   于是,在他们两个都只是刚互生好感时,同学的议论、好友的嫉妒、外人异样的眼光,以及自家人的防备轮番上阵,将这两个年轻人越推越近。   发生了很多诸如英雄救美、反转打脸、吃醋争吵等许多的事情,一切都按原世界剧情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贺献文那个人,虽然沈初茉对他并没有很高的评价,但他的财力确实让人望尘莫及,随随便便就能吊打出场的任何配角炮灰。   这样一句话就能让欺负女主的人退学、弹弹指甲就能买下名贵珠宝首饰让女主出尽风头受人嫉妒、挥一挥手就有一大批马仔涌上解救女主于危难之中的高富帅,确实很让何秋月心动。   他们两个在那儿走剧情,沈初茉就在专注搞她的事业。   一开始她只是想上山挖点儿药材卖钱,但是她不是小说世界运气爆棚的女主,大田村的山也不是什么宝山,只要她去挖就能挖到天材地宝,大富特富。   虽然赚了点钱,但是离能自立门户还差得很远。   也是偶然的机会,让她发现了一个商机。   之前就说过了,何春花的皮肤被晒得很黑,因为平时疏于保养所以也有一点粗糙,全靠年轻撑着。   沈初茉并不是在生活上很大条的人,她对自己的外在其实比较上心,有条件的话一般都会将自己拾掇得很好。   正好她从山上挖了不少草药,有些草药卖也卖不了几个钱。沈初茉就寻思着看看能不能做点东西,方便自己日常用。   一开始她只是试探性地做了驱蚊包和清凉膏,驱蚊包顾名思义,就是驱除蚊虫的,乡下有些人家也会做。   至于清凉膏,这玩意儿就跟清凉油一样,涂上去清清凉凉的,能提神醒脑,也能杀菌止痒。   在蚊虫多的乡下,是居家必备的好物。   对她自己捯饬出来的这些东西,家里人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关注,毕竟驱蚊包和清凉膏都不算太稀奇。   但是沈初茉自己却从中找到了乐趣,做完了驱蚊包和清凉膏,她又开始做抹脸用的香膏,还有可以提升气色的口脂。   一开始她就是想做了自己用,毕竟像护脸霜这样的东西,吴凤霞会给何秋月买,却肯定舍不得给她买。   香膏做出来后,沈初茉自己用着觉得不错,就给她的小伙伴福满送了几瓶。   福满收了礼物特别开心,没过几天,她就带着一帮年轻小姑娘们找上了沈初茉,兴致勃勃地问之前的那香膏还有没有。   沈初茉愣了良久,万万没想到,随手送福满几瓶香膏,人家还自发给她做了宣传。   就这样,沈初茉有了第一批顾客。   送走那群高高兴兴的小姑娘之后,沈初茉从中发现了商机。   她知道市面上最受欢迎的那种面脂要五个银元,奢侈得很,何秋月的房里就有一罐。   但是像经济条件不富裕的人家,肯定是不会去买这么贵的护肤品来擦脸。   吴凤霞也就给何秋月买了一罐,她自己都没舍得买。   但是沈初茉做的这种香膏,她却只卖了那些小姑娘五角。   这样的价格一般人家都负担得起,而且香膏的效果也不错,应该会有销路。   想到就去做,沈初茉很快就制作了一批香膏,拿到她经常去卖药材的那家店,给老板看。   药材店的老板现在已经跟她是老熟人了,听说她想放一批香膏在这里售卖,犹犹豫豫似乎有些为难。   即使沈初茉答应给他分成,他还是没有立刻同意。   “这样吧,我先问过我们东家,如果他同意的话,那我就答应丽嘉你。”药店老板最后这样道。   要在自己店里摆的东西,老板还是很慎重的。   而且他也不是这家药店的幕后boss,顶上还有人压着,若是上面的人不容许他也不好交代。   沈初茉听他这么说表示理解,留下一瓶香膏就回家等通知去了。   药店最后不同意也没关系,她只是想借助药店现成的门店,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她的香膏而已。   没有药店,还有裁缝店、首饰店、鞋店、胭脂店,她可以一家一家去找,跟人老板谈合作,让人家买下她的香膏当成赠品送,有钱大家一起赚。   这招就叫做“捆绑销售”!   在等药店回复的时间里,沈初茉也没闲着。   她每天都会制作一批香膏,然后走街串巷地去售卖。   销售这活儿虽然累,但只要够勤奋懂得展示产品,基本饿不死。   乡下的村妇一般都没有什么保养的概念,就算沈初茉的香膏只要五角,嫌贵不愿花这笔钱的也大有人在。   沈初茉虽然从来没做过生意,但是脑子里的生意经一道一道地往外蹦。   什么“创业初期免费送”、“买香膏赠唇脂,再教你一套护肤方法”、“每逢初一十五买一赠一”、“满三盒减五”、“满五盒减十”,各种销售手段都被她使了出来。   她在赚钱这事上意趣盎然,充满了干劲儿。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的香膏和唇脂开始被这附近几个村的媳妇姑娘们所喜爱。   镇上的药店也答应了替她售卖,每盒赚取五分的佣金。   她还和镇上几家店谈成了合作,长期向他们供给香膏和唇脂,让他们用于赠送或捆绑销售。   比如买了多少东西送一盒香膏或唇脂,或者加点钱就可以换购一盒香膏或唇脂。   那几家店的老板听了她的方法,生意明显变得比之前更好,所以才打算与她长期合作。   对这样要长期合作的店,沈初茉前期没有卖给他们很高的价,她主要是想借这些店打响名声。   她的香膏之所以难卖,就是因为不像何秋月用的那种老牌面脂一样,在人们的心里已经有了很高的接受度。   来历不明的东西,很少会有人有那个勇气和闲钱去尝试。   所以她才会通过赠送的方式,让那些不愿意花钱的人都有机会来试试。   即使一开始她的香膏很难打开销路,但是一旦被人广泛接受,那就是等于立足了市场。   沈初茉还给她的香膏起了个名字,叫“凝脂膏”。   等以后有了钱,她就要自己创个品牌,将凝脂膏换成统一的包装,让顾客认准正品,消除她家的凝脂膏是“三无产品”的大众印象。   现在凝脂膏已经卖得很不错了,光靠她一人是做不了那么多的。   所以她还请了福满和几个姑娘帮她做,当然,里面的主要材料她是没有告诉任何人的。   当了老板之后,她主要就是在外面谈生意,给她的凝脂膏拓宽销路。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前期沈初茉其实创业历程很艰苦,因为她每天都被鸡零狗碎的家务活儿绊着腿脚。   她一个人又要去采药,又要制作香膏,又要拿去叫卖,其中艰辛根本不为人知。   她有想过要不要告诉家里人,她们商量着一起来。   虽然因为何春花的一生,沈初茉很不喜欢这一家,但是现在的她确实需要帮助。   如果吴凤霞能够理解她,哪怕帮她分担点家务,她也会感激不尽。   但现实是,吴凤霞根本看不上她,所以对她捣鼓的那些玩意儿都认为是胡闹。   她根本就不认为她有什么能力,对她这个女儿所有的评价就只有嘲讽而已。   即使她确实卖出去过一些,但吴凤霞还是觉得她在小打小闹,她这香膏耐用得很,等村里的人都买过一茬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人要。   她觉得她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认真把家里的活儿干好。   对于这样的娘,沈初茉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至于何秋月,她认识贺献文之后,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沈初茉有的时候和她说几句话,她千方百计都能扯到贺献文身上,然后就开始说起她俩的事,贺献文如何如何对她好,贺献文又做了什么让她十分感动。   沈初茉都怕了她,躲着她都来不及,可不敢跟她多说话。   再说何秋月从小就不管家,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她未必会跟福满她们一样,为了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工钱愿意给沈初茉打工。   所以沈初茉还是谢绝了找家里人帮忙的心思,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地来。   还在吴凤霞操心着何秋月那边,根本没时间管她。   偶尔在院里骂她一顿,扬言要把她那些破玩意儿扔了,她也就当听不见,还是该干嘛干嘛。   作者有话说:   停更了几天,向大家道个歉。前几天感冒了,头痛加浑身酸疼,非常的不舒服,还请了两天假没去上班。   好不容易感冒好了,胃病又开始了。   (我就觉得是感冒药给我吃坏的,人家药店老板非不承认。)   忍了两天以为会好,结果并没有。晚上刚又去拿了药,现在胃还难受着。   感谢在2022-04-03 23:58:07~2022-04-09 23:5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殸雬 12瓶;4号 2瓶;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二)◎   沈初茉一直都避着剧情,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知道贺献文家里非富即贵之后,吴凤霞对他的警惕心降了不少。   不仅没拦着何秋月与他相见,还热情地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贺献文之前其实也来过几次, 只是远远地将何秋月送到门口就走了,并没有进去过。   所以他竟不知, 会在这里见到沈初茉。   “怎么……怎么是你?”贺献文惊讶地望着刚从厨房出来, 一脸晦气的沈初茉。   沈初茉一直不肯告诉他她的名字,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 她竟然和何秋月是一家人。   想当初还是他向她打听到了何秋月的下落, 他才找到对方。他哪能想到那么凑巧,竟然问到人家姐姐身上去了。   吴凤霞左看看右看看,惊讶道:“怎么, 小贺认识我家大姐儿啊?”   何秋月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羞,在贺献文面前有些怯怯的,说话声音都小了几个度。   “这是我姐姐, 何春花。”   听到这个名字, 贺献文扬起的眉毛落了些许。   心道:春花?这个名字真是有够土的。   她和秋月一点儿也不像姐妹, 秋月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就像她们各自的名字一样,一个是随处可见的山间野花, 一个是天上高悬的皎洁明月。   虽然是同样的爹娘所生, 却高下立判。   不过心里是这么想,他嘴上却是道:“那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兄弟, 叫何时了啊?”   何老爹惊喜道:“诶?你怎么知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这是南唐后主李煜所写的《虞美人》里的一句诗。”贺献文那一脸自信侃侃而谈的模样很能唬人, 何家人除了沈初茉听到这番话都对他刮目相看。   “这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啊, 就是有文化!”吴凤霞笑得见牙不见眼。   乡下的人都没什么文化, 以前的日子比现在更难, 何老爹还读过几天书,吴凤霞连字都不认识。   所以贺献文只是背了这么一句诗,在他们眼里就仿佛镀上了“文化人”的金边,对他的热情更是高涨了起来。   沈初茉无语凝噎,这在她那个年代满大街的人都知道的东西,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虞美人》我整首都会背,那我也是文化人。”   沈初茉一乐,嘿,有人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给我闭嘴!”吴凤霞张嘴就像放炮仗,“你也就会背这一首,嚷嚷什么!”   说完她又变得如那四月的天一般和煦地对贺献文道:“小贺啊,别理这混小子,进屋坐。”   何时了撇撇嘴,一头扎进屋去了。   何老爹和吴凤霞招待贺献文,沈初茉则一个人在厨房炒菜。   何时了偷偷把何秋月拉进屋,姐弟俩说起了悄悄话。   “二姐,你真的看上他了?”   何秋月脸一红,扭捏道:“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她嘴上是这样说,何时了又不傻,看她这副情态就知道她的真实心思了。   “不是,”何时了舔了舔唇,“你别信咱爹娘的,我告诉你,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有钱的男人就更不是东西了。咱家这个情况,假如你真跟他好了,以后他欺负你怎么办?”   “你觉得是咱爹娘有本事给你讨回公道,还是我有这个本事?”   不得不说,何时了这番话是人间清醒。   他平时看着不着调,吊儿郎当,但对何秋月这个二姐是真的好。   前面说了,何秋月在这个世界就是团宠,连年纪比她小的何时了都宠着她。   何时了是吴凤霞拼了三胎才生下的儿子,何家唯一的男子汉,所以就能知道吴凤霞和何老爹对他有多看重了。   何时了被宠成了一个小霸王的性子,犯起轴来谁的面子都不给,但是唯独对何秋月,他永远都是温柔有耐心,有求必应。   小的时候他护食,有了好东西连爹娘都不让,但是唯独却肯让给何秋月。   他小小年纪就会挑人,对木讷土气的大姐,他毫无耐心看着就烦。何春花跟他说的话,他总不肯听。   但是他从小就喜欢跟何秋月一起玩,如果他把何秋月弄得哭了鼻子,吴凤霞和何老爹也是先骂他。   所以他对何秋月说这番话是真的替她着想,生怕父母掉进钱眼里了,急急忙忙就把女儿送出去了。   也怕何秋月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能看清对方的真面目。   他小小年纪,其实对有钱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对方就算有钱,那也不能欺负她姐姐。   他还知道嫁娶应当门当户对,若是女方高嫁,就会像他大姑家的表姐一样,在婆家受了气也不敢吭声。   因为娘家没有能力能帮她讨回公道,平时吃的住的、给家里拿的、给弟弟修房子的钱,都是从她老公那儿得来的。   所以哪怕她受了委屈,娘家的人也不会为她做主,反而只能劝她忍着。   何秋月现在和贺献文八字还没一撇,何时了就已经考虑到他们婚后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乡下人谈婚论嫁本就很迅速。若是双方确立了关系,要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他们的喜事。基本上没有谈恋爱谈个三年两载的。   何秋月脸皮薄,议论这样的话题总是非常害羞。但她还是绞着手指细声细气道:“他不会欺负我的。”   “你不知道,他对我可好了。”提到贺献文,何秋月眼睛里都是亮亮的。   何时了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是真的栽了。   “二姐,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他啊。”   何秋月听到这话,又是红了脸。   沈初茉弄了一大桌子的菜,忙的满头是汗。可那屋子里的几个人不是在欢声笑语,就是在说悄悄话。   她憋了口恶气,站在门口使劲儿喊:“吃饭了!何时了,出来搬桌子凳子!何秋月,出来盛饭!”   屋里的何时了听到这话,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他心内一阵烦躁,何春花这个大土妞儿,脑子坏掉了竟然叫他做事。   “你自己不会盛啊!”吴凤霞听到她使唤何秋月,脑袋就突突跳。一句话想也不想的就呛了出去。   说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客人。   她心里是有那么点把贺献文当未来女婿看待的,即使她再宠何秋月,她也认为何秋月应该在未来女婿面前表现的勤快点。   于是她对着贺献文强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地喊道:“秋月,去帮你大姐盛饭。”   何秋月和何时了这才从屋里出来,不情不愿的做事去了。   沈初茉看到他俩都想翻白眼,天天只知道坐吃等死的懒货,不帮忙做饭就算了,做点儿小事都这么不愿意。   人的脾气果然都是被逼出来的,沈初茉发现自己也不是什么圣贤。要她累死累活的当这一家子保姆,她也当得一肚子火气。   “来,小贺,坐这儿。别客气啊,就当自己家。哎呀,没什么好菜,可别嫌弃啊。”吴凤霞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温柔。   贺献文一个自诩有教养的富家少爷,当然是客气有礼的道:“不会,已经很丰盛了。”   何家吃饭的桌子就是一张小四方桌,平时做五个人都嫌挤,此时坐六个人就更挤了。   何时了“啧”了一声,没事找事地道:“你就不能再过去一点儿吗?等下筷子都要戳到我眼睛里了。”   沈初茉戳着碗里的饭,看也没看他:“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别给我没事找事。”   何时了气得立时就要发作,被何老爹急忙制止:“诶诶诶,有客人在呢,吵吵闹闹像个什么样子?”   他做了个眼色,何时了虽然生气,但是看在何秋月的面子上还是忍了。   沈初茉还有些遗憾,这天儿热得跟什么似的,她待在厨房忙活那么久,跟从蒸笼出来的一样,此时正躁着呢。   何时了这□□崽子要是再继续挑战她的耐性,她就打算把他掼到墙上去。   可惜他及时收手了,没给她机会。   贺献文盯着沈初茉看了一会儿,知道今天的菜是她做的,于是故意夹了一块土豆放到嘴里嚼了嚼,皱眉道:“有点咸了。”   “啊?不会吧?”吴凤霞大惊失色,慌忙试了试,感觉还好。   可是既然贺献文都这么说了……她愣愣地转过头,对沈初茉道:“大姐儿,你这菜怎么炒的?”   沈初茉头也不抬:“咸了就喝水,要不就吃口饭。”   “嘿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吴凤霞眉毛一竖,摔了筷子。   “诶诶诶,算了算了,吃饭吃饭。”何老爹比较要面子,不愿意在女儿的朋友面前丢了脸。   要是换做平时,他不会管吴凤霞怎么教训女儿。   哦,这个女儿要打个括号,仅限何春花。   何时了讥讽地在旁边看好戏,他总觉得“何春花”最近变得气焰嚣张了,就该好好得个教训。   吴凤霞瞪了沈初茉一眼,心里想的也是之后再收拾她,为了能给贺献文留个好印象,她勉强收敛了自己的烂脾气。   “小贺,对不住啊,家里不知道你的口味,下次你来就不会做得这么咸了。”   贺献文看了沈初茉一眼,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故作大度地道:“没关系,我多喝点水就行了。”   哪儿有让客人多喝点水就菜的道理?吴凤霞听到这话又瞪了沈初茉一眼。   饭桌上,何老爹热络地挑起话题。   “小贺呀,你跟我们家秋月是怎么认识的呀?”   何秋月又露出了羞涩的笑容,贺献文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呀,是我不小心掉进水里过一次,是秋月救了我。但是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她叫什么,身体修养好了之后就一直在找她。”   “幸好被我找到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报恩。”贺献文的语气带了点亲昵。   何秋月害羞道:“这话你都说过无数次了,烦不烦。”   听到女儿这状似埋怨又似撒娇的话,何家两老知道他们俩关系是真好,一时其乐融融地笑了起来。   贺献文故意逗何秋月:“不烦,我就是要说,说再多遍都乐意。”   何秋月作势要打他,一副小女儿情态。   这时掉线已久的何时了忽然接上了信号,从嘴里拿掉筷子,发出了灵魂拷问:“掉水里?我二姐不会游泳,她是怎么救的你?”   这话一出,席上的氛围瞬间一僵,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停止键。   就连沈初茉都惊讶到侧目,好老弟,你这是发现了盲点啊!   “额……”何时了迟来地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说错什么,何家两老也懵了。愣愣地看着何秋月和贺献文,想要听听他们的解释。   贺献文却是面色铁青,似乎陷入了某种惊疑不定的状态当中。何秋月则是在发呆,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初茉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但又很快收敛。   何家人只见贺献文侧了一下头,望着何秋月:“你……你真的不会游泳?”   何秋月回过神,抬眼看他,那双明亮的杏仁眼,不知何时有些湿漉漉的。   她没有说话,神情充满了委屈。好像是贺献文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贺献文头都要炸了,“不是你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那是谁?我睁眼看到的明明就是你呀。”   他现在脑子很混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救我的人是一个姑娘啊。”他这话一脱口,何家两老都知道坏菜了。   合着贺献文找错了人报错了恩?救他的是另一个不知名的姑娘?   虽然这糊涂事是贺献文做的,按理说他们不应该觉得惭愧才对,但是他们太舍不得贺献文这个未来女婿的人选了,此时满是心慌。   何老爹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哎呀你们都想岔了!秋月就难道不能用竹竿儿把他拉起来吗?肯定是秋月救的,小贺,你说是不是?你不是说看见她了吗?”吴凤霞急道。   贺献文……贺献文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月你再好好想想!”从来不对何秋月说一句重话的吴凤霞此刻也虎了脸,“那天你是怎么撞见小贺的?你把你救小贺的过程好好说说,那天是哪一天?”   她此刻恨不得帮何秋月现场编一段,只要快点把贺献文糊弄过去让他无法继续思考。   她怕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金龟婿,被这么一想给想没了。   何秋月哪里会说什么谎,被大家这么一说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当下就有点儿委屈,吸着鼻子道:“就是上上个月啊,舅姥姥来做客的那一天。”   “那天?”何时了皱着眉,“就大姐掉河里那天?”   这话说了大概有三秒,众人才忽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沈初茉简直想给这位小老弟鼓鼓掌,怎么就生了张精准踩雷的嘴呢?   这么一说,吴凤霞脑子里灵光一闪,也想起来了。   那天家里来了客人,她在屋里跟人闲聊,沈初茉不知道从哪儿回来,浑身湿淋淋的。   她还骂她,去哪儿鬼混了搞这么一身狼狈回来。   那时“何春花”怯弱地回答,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了。   吴凤霞还骂骂咧咧,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掉进水里。   随后她就把她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何时了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撞见过何春花一身是水地往家赶。   他还嘲笑了她一番,对她那副水鬼的模样印象深刻。   何家好像没有一个人关心何春花是怎么掉进水里的,有没有事?   他们知道她会水,而且看到她好端端的站在那儿,就觉得不用在意,肯定没什么大事。   但如果掉进水里的是何秋月,哪怕她好端端的站在那儿,何家人肯定也会心疼得不得了,全家都围上去嘘寒问暖。   吴凤霞知道何秋月救了贺献文的事,心里都是自得和欣慰,但是如今乍听到救人的不是何秋月,很有可能是何春花,她心里却是惊疑不定,一点儿也不希望事情竟是这个样子。   贺献文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僵着身子问:“你……你怎么也……也掉进河里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地挤出那句:“难道……是你救了我吗?”   沈初茉淡定地喝了口汤,在吴凤霞暗暗摆头拼命在心中呐喊不要的目光中,轻轻吐字:“没错。”   何家仿佛平地一声雷。   所有人都被这神展开炸得外焦里嫩。   “真是你救的?”何时了吃惊道。   沈初茉抬眼,将众人的神色一一收进眼里。   “怎么可能会是你呢?你可别撒谎,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吴凤霞这疾言厉色的样子,好像是在故意吓唬沈初茉一样。   她打从心里就不相信是沈初茉救的贺献文。   沈初茉听了想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悲凉。   饶是她不是何春花,她也为吴凤霞的偏心感到心寒。   她以为,她是想跟何秋月争贺献文吗?   可是何春花是什么样的人?在这个家里,她是一个影子般的人。   年纪最大,干的活儿最多,读的书最少,挨的骂最多,得到的关心最少。   她一个再老实的不过的人,吴凤霞为什么会认为她是那种故意撒谎、用救命之恩谋取利益的龌龊之人?   沈初茉都替何春花不值,这么多年的付出,简直是一场笑话。   “既然您认为不是,那就不是好了,我没所谓。”沈初茉平静的样子,令家里人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贺献文按捺不住,皱眉道:“到底是还是不是,你给句准话!”   沈初茉瞪了他一眼,就这小|逼崽子,何春花根本就不该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贺献文被她的态度气得不轻,这个答案对他那么重要,沈初茉却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认真回答。   沈初茉却有自己的逻辑:“是的话你准备报恩吗?像对秋月那样?”   这句话她说得莫名讥讽,桌上几人都面色一紧,吴凤霞又竖起眉毛唬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沈初茉意兴阑珊地道:“若是要报恩的话就免了,你已经给过我报酬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贺献文眼眸一闪,想起上次她问自己要的那几个银元。   所以……她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报恩,只想要钱?   何秋月惶惶地看向贺献文:“献文,大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你……你们两个认识?”何时了在他们两个中间指来指去,神情很是惊讶。   为什么听她大姐的话,他们两个之间还发生过什么?   “献文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跟我们家大姐儿,之前见过?”吴凤霞一脸和颜悦色,仿佛只是简单问问。   沈初茉看了她两眼,眼神一片冷漠。   这个家里最怕她跟贺献文扯上关系的,恐怕就是吴凤霞了。   她这么害怕,不过就是怕属于何秋月的东西被何春花抢走罢了。   对何秋月和何时了来说,她是毋庸置疑的好母亲。   可是对于三姐弟中最不起眼的何春花,她却吝啬于施舍一点点的母爱。   或许她不是不爱子女,她只是不想做何春花的娘罢了。   ……   三个孩子的命运,或许从出生起,就早已注定。   何春花是吴凤霞生的头胎,可是初为人母的吴凤霞,却好像并没有对这第一个孩子倾注什么母爱。   她那个时候正年轻,刚加入何家,头上有个厉害的婆婆,成日盯着她的肚子。   见她生的不是儿子,婆婆那老脸顿时就拉长了。还在月子里就喊她干活,成日寻些小事对着她骂骂咧咧,哪怕她什么也没做错,也逃不过她阴阳怪气的数落,好像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吴凤霞又生气又委屈,但她确实没能为老何家生一个大胖小子,便是回娘家诉苦,她娘也只是劝她,等以后生了儿子日子就会好过了。   吴凤霞一心想生儿子扬眉吐气,对这个让她承受了不少搓磨的大女儿确实有几分怨气,甚至在婆婆刁难她、她心有怨气却发不出去时,会对着才几个月大的何春花发火泄愤。   这个家里只有还是个婴儿的何春花能让她拿捏,吴凤霞只有在对着她发怒时,心里才会产生一丝扭曲的快意。   对此,她心里没有任何的愧疚之意,反倒理直气壮地想着,她为何春花受尽了委屈,要不是因为她,她哪至于此?   所以婆婆刁难她,她转而把火发到何春花身上,也没有冤枉她。   况且她是她的亲娘老子,骂她打她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之后,吴凤霞又怀上了。她对这第二胎十分重视,甚至在临产前还跑回了娘家安胎。   她求菩萨拜神,只求这一次能一举夺男在何家扬眉吐气。   哪儿想到这一胎又是生下个女儿。   且因为她过度忧虑,生孩子有些难产,几乎一天一夜才将何秋月艰难生下。   抱着她拼死才生下来的孩子,吴凤霞心如死灰,连回何家都有些不敢。   可没想到,她那个向来刻薄的婆婆,居然破天荒笑吟吟地来接她。   吴凤霞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以为回家等着她的是更多的搓磨。   可没想到,婆婆是真的对她转变了态度。不仅没有怪罪她又生了个丫头,还对她嘘寒问暖,冲红糖水给她喝。   对何秋月也是和颜悦色,每天抱着她不撒手,活像抱着个金疙瘩。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后来,吴凤霞才得知,原来早在她临产之前,她婆婆就偷偷找人算过了,她这一胎又是一个女儿。   不过虽然是女儿,却是福星转世,天生旺夫旺财的命,能给家里带来好运。   婆婆原本对此半信半疑,可当何秋月出生后,何家莫名撞了次大运,被分到一大片良田。   婆婆大喜,对算命的人所说的话当即深信不疑。   所以才会特意去把吴凤霞母女俩接回来,也不嫌弃生的是女娃了。   吴凤霞原本以为生了女儿自己更加讨不到好,哪里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向轻男轻女的婆婆竟然会如此看重她的二丫头,而且还因此转变了对她的态度。   吴凤霞说不上是欣喜还是感激,她只知道二女儿的出生改变了她原本糟糕的处境,她对这个本就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女儿,更是多了许多的怜爱。   尤其何秋月从小就生得白净,被婆婆用好东西养着,更是白胖可爱,憨态可掬。   比起不被重视、随意养着、又黑又瘦的何春花,她不知道漂亮了多少。   何秋月出生后,何家的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过了不少。   关于她是福星转世,能给家里人带来好运的说法,渐渐在何家人心中扎根。   一直想要生儿子的吴凤霞,计上心头就时不时让何秋月摸她的肚子,还让她学着说“生弟弟”,想蹭女儿的“福气”。   她的做法,落在何家人眼里,非但没有任何的不妥,反倒还十分的“明智”。   吴凤霞的婆婆更是抚着何秋月的头,笑眯眯地道:“月丫头可要保佑你娘,这次生个弟弟啊。”   好像吴凤霞生男生女,是何秋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娃能左右的。   何秋月虽然被养得单纯娇憨,但打小就会看人眼色。   长辈们都叫她这么说,她便也乖乖配合,在吴凤霞挺着大肚子的时候,她时不时会用小手去摸一摸,隔空与她未出生的“弟弟”对话。   以至于后来何时了出生后,何家人都把这归功于何秋月。   吴凤霞对何秋月的偏疼偏爱,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扎根在思想中。   即使何时了出生,也没有越过她去。   她比何老娘更相信何秋月的“福气”,相信何秋月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   何秋月无疑是幸运的,降生到重男轻女的何家,却被全家人都捧在手心里。即使家里条件不好,却也衣食无忧地长大,从来没帮忙干过半点活儿。   这在孩子早早就要下地帮父母干农活、干家务的乡下,何秋月这样的待遇是四里八乡的独一份。   谁看了她莹白的小脸儿不说一句“这孩子娇养得不像个乡下丫头”?   乡下的姑娘都以勤快、能干为美名,偏偏吴凤霞养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却还十分得意。   像何秋月这么大了还在被供着上高中的女娃难得一见,在生产落后的大田村也只有把女儿宠上天的何家老两口愿意这么干了。   但同样是何家女,何春花的待遇就别提了。   家里家外所有的活儿一把抓,吃的穿的永远都是捡剩下的,什么好的都紧着弟弟妹妹,就这还讨不到好,在这家里谁都可以对她呼之则来挥之即去,谁也不把她当回事。   她把自己看成家里的一份子,对父母弟妹无怨无悔的付出。但家人却似乎只把她当一个不值钱的丫鬟,随便给口饭吃就已是天大的恩德。   何春花内心是极其自卑的,她知道自己不如二妹漂亮讨喜,也不像三弟那样是个男娃,在父母长年累月的PUA下,她的自我认同度极低。   所以她会乖巧懂事的忍让付出,用这种方法来讨家人的欢心,以此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这姑娘,傻得令沈初茉心疼。   殊不知她的乖巧、她的懂事、她的忍让,都是让何家人认为她好拿捏的证据。   这一屋子的人,享受着她的付出,却没有一个人记着她的好。   在她被压迫着遭遇各种不公时他们视而不见,一旦她威胁到了何秋月的利益,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跳出来阻拦她。   哪怕何秋月自己都没有开口,他们就已经自发地为了她的幸福要来铲除她这个眼中钉。   沈初茉不是原来的何春花,她对何家人完全没有任何的期待。   与其唯唯诺诺卑微地乞求他人施舍一点温暖,不如自己做自己人生的主宰,谁也别想靠那点子血脉亲情道德绑架她一辈子。   其实自她穿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就打算摆脱这一家子极品,努力赚钱也是为了离开之后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她熟知这个世界的剧情,明白何春花一辈子都在被厌弃,父母偏心弟妹那么多年不说,到最后还为了何秋月的幸福逼迫她放弃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没错,就像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里说的那么狗血,真正救了贺献文性命的人——是何春花。   是她发现了不慎落水的贺献文,纵身跳进水里把他拖了上来。   直到把人救上来,她才发现自己救的这个人是那么的好看。那清俊贵气的面容,只一眼就让她的心开始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贺献文呛了水陷入昏迷,何春花不知该如何施救,于是往外奔去想要找人来帮忙。   可是却没有想到,她走后何秋月却来到了这里。   她本是来找何春花的,结果姐姐没找到,倒是发现了一个昏迷的男子。   “哎呀!”何秋月看他浑身湿淋淋的昏迷不醒,又是倒在河边,哪里有什么不清楚的。   “你没事吧?醒醒啊!快醒醒!”她慌得不行,胡乱拍了男子的脸几下,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   情急之中,她忽然想起课堂上老师教过的急救措施,于是死马当活马医地在对方胸膛上按压了起来。   “是……是这样吗?”她一边按一边自己也不确定,也不知是不是她误打误撞,贺献文竟真的吐出了口水,甚至短暂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何秋月惊喜地问。   贺献文头晕目眩,双眼迷蒙中落入了一道模糊的剪影。他根本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短暂睁开眼后又昏迷了过去。   正好这时何春花叫的人也到了,何秋月赶忙招手:“孙哥、刘叔!快!这里有人昏倒了!”   何春花本是在人群后,听到何秋月的声音,她脚下猛地一顿。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二妹怎么会在这里?   她没发现,此刻她心中浮现出了她自己都不明白的紧张和不安。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两个小丫头能帮得上忙的了。   眼见村里的人帮忙架起了贺献文,要把人送卫生所,何春花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男女有别,开始拘谨起来。   她站得远远的,将身子藏在树后,直到目送一行人抬着贺献文走远,她才转身回家。   何秋月并没有发现何春花,她也并不知道何春花“落水”一事。   所以,当贺献文找上门来说要报答她时,她脑中浮起的记忆,是给贺献文做“心肺复苏”时的场景。   她羞赧地以为,自己真的是贺献文的救命恩人,所以对贺献文的报答,她接受得心安理得。   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也许贺献文不是自己奋力从河里爬上来的,也许在她之前已经有人舍身救过贺献文了。   如果她早一点遇到的掉进水里的贺献文,那可能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可是,这能怪她么?   她怎么知道贺献文误以为是她把他从河里救上来的呢?   她怎么知道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是她的姐姐呢?   是他先找到她,口口声声说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的呀!   而她当时,也确实是对昏迷的他施以了援手呀!   所以,她并不是冒领功劳,是贺献文没有搞清楚,害她误会了的呀!   正因为明白了这些关窍,何秋月才会那么委屈。   贺献文此刻看她像个骗子,她还看他像个负心汉呢!   两位主人公这种矫情缠绵的心理活动,沈初茉一点儿也不感冒。   其实若不是何时了无意间捅破了这一层,她原本是不打算说出这件事的。   有什么用呢?   落水这件事只是贺献文和何秋月两位男女主角开启恋爱之路的导火索而已,实际上这件事被捅破,也只是稍稍对他们的恋情造成了妨碍而已。   等男主别过了这个劲,只会对女主更爱更宠。   沈初茉看得很清楚,贺献文这家伙是只颜狗。   说颜狗也不大准确,总之娇生惯养的富家大少爷,眼光自然是极高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看上一个乡下土妞。   不是谁救他他就会爱上谁的,如果一开始他就知道救他的人是何春花,那结果可能就会像他们第二次见面一样,他随便拿点银钱打发就算报恩了。   但如果报恩对象是何秋月,他就可以在报恩的同时,“顺便”发展出一段恋情。   才子佳人,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所以吴凤霞的紧张,在沈初茉看来是种讽刺。   她在担心贺献文知道救他的人是何春花以后,把原本对何秋月的青睐转移到她身上去。殊不知贺献文这只颜狗,根本不会对貌若无盐的何春花产生什么想法。   不过这个道理,原来的何春花没有看得穿。   她一直以为是二妹的冒领功劳,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贺献文那样才貌俱佳的公子哥,又是贡平首富之子,她怎能不心动?   若是别的也就罢了,父母的宠爱、上学的机会、漂亮的新衣服,她都可以毫无怨言的让给二妹。可偏偏……是她喜欢的男子,是她一生的幸福!   这也就罢了,她明明已经遭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明明她没有想过要报复或者是替代二妹,可家里人却偏偏还要赶着在她心口上插一刀!   就像这次一样,她救了贺献文的事还是不小心被他们知道了,可是她敬重的父母、疼爱的小弟,他们一个个都把她当洪水猛兽,生怕她做出什么损害二妹利益的事情,又是胁迫又是劝哄着叫她乖乖听话,不要试图去妄想她不该有的东西。   尤其是吴凤霞,她的亲娘,看着她的眼神和那个咬牙切齿的劲儿,仿佛想要吃了她,让她再也没有办法在贺献文面前乱说话。   她的心就像是在寒冬腊月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冰冷刺骨的凉风呼呼地往里刮,刮得她肺腑生疼。   她不知道她哪里对不起这一群人,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只疼二妹,却不愿意施舍她一点点的爱。   明明他们只要安慰她一番,多说几句软话,她又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拒绝他们。   可是他们偏偏要把她往龌龊里想,理所当然地侵占她的功劳,最后还要把她视作威胁,将她划分在他们之外。   何秋月没有认识贺献文之前,他们尚且还会掩饰一番,愿意偶尔哄她几句,要她心甘情愿地替家里奉献。   何秋月认识贺献文之后,何家人或许认定了她是福星转世,以后铁定能攀上金龟婿飞黄腾达,所以他们竟是连做戏敷衍一下何春花都不愿了。   何春花这才悲哀地意识到,原来这个家里从来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如果善良就注定要被欺负,那她又何必还要守着那点善良?   作者有话说:   终于……把欠的补上了!   感谢在2022-04-09 23:56:44~2022-04-10 23:5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号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三)◎   仇恨, 最是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原本善良淳朴的何春花,最终还是变成了故事里唯一的一个“坏人”。   她想要抢回贺献文,想要毁了在爹娘心目中最纯洁无瑕的二妹何秋月。   她的心中盈满了嫉妒和不甘, 那些浓烈的爱恨时时刻刻纠缠着她,让她始终不得安宁。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发泄, 好像报复或远离这群人都不能使得她从痛苦中解放。   无论她怎么改变, 怎么针对何秋月, 都只能愈加明白贺献文对何秋月到底有多么情深似海, 何家人又是有多么喜爱她而痛恨自己。   渐渐的, 她的心好像在仇恨当中麻木了。   她遇到的所有人都让她觉得,她是一个不配被爱的人,她永远也不可能获得幸福。   她毁灭在了自己的欲孽上, 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创伤,她终其一生也没能治愈。   从男女主的角度上来看,恶毒女配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何春花死后, 何家人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后悔当初对何春花太过冷落。何秋月也为这个命薄的长姐难过了一番, 虽然她三番五次的针对她、企图从她身边将贺献文夺走,但她也怜惜她是个苦命人。   只是这又如何呢?   迟来的善意比草都轻贱, 何家人难过一番, 最终还不是照样过他们的大好日子。只有何春花,永远留在了冰冷的墓下。   沈初茉觉得何春花未必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被何家人作践了太多年, 所有的情绪价值都系在他们身上。她渴望得到爱, 但内心又深知何家人根本不在意她, 她永远也别想他们会像疼爱二妹那样疼爱她。   明知不可得, 却仍无法全然放下, 这就是何春花最悲哀的地方。   代替她过上了何春花的人生, 沈初茉的想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远离何家人。   即使有血缘为纽带,有些人注定就是亲缘寡薄。   何春花人能干勤快,性格温顺敦厚,只要不被何家人当磨使,其实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虽然系统的目的是让沈初茉代替这些炮灰女配们过得比女主还要成功,但沈初茉每次穿越成为了小世界的炮灰女配之后,她最先思考的从来都不是如何比过女主。   炮灰女配们的悲剧各不相同,但大部分都是源自于她们的执念。   沈初茉从不轻易去评判一个人的是非对错,她只在想,现在她成了“她们”,她要如何从这注定悲剧的命运中挣脱出去?   人生有很多的选项,或许放下一段执念,就能收获完全不同的人生。   所以,代替这些姑娘们过得好、实现自己的价值,在沈初茉看来是比任务更重要的事。   ————————————   此时此刻,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除了沈初茉不受影响以外,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献文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跟我们家大姐儿,之前见过?”   吴凤霞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在座的人都很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了渊源。   几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贺献文,贺献文想起之前的事脸色不是很好看,喉头动了动,“没什么,就是之前碰巧遇上,我找她问了点事。”   想到当初他向‘何春花’打听何秋月的下落,却不知眼前这个人才是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贺献文就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回答得也不怎么走心。   “那她说的报酬是什么?”何时了果真是何家人里面最敏锐的,他会这么问就是怀疑‘何春花’找贺献文要了钱。   沈初茉不慌不忙地轻咳了一声,引得贺献文瞥她一眼。   他自然记得,当初答应过不会把那天的事告知给别人,她此刻就是在无声地提醒自己。   贺献文怎么不知这女人就是想藏私房钱不让家里人知道,他对她这种小家子气的自私行为十分不齿,但谁叫他有言在先,不管他多么不甘心也只能帮她保守秘密。   他深吸口气,“只是一点不值钱的玩意,谢谢她帮了我的忙。”   何时了狐疑地看了他大姐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何老爹这时出来打圆场:“嘿呀,你说,这叫什么……这叫缘分!兜兜转转,还是小贺跟我们老何家有缘分哪!”   “是呀是呀,”吴凤霞干巴巴地附和,“不管是大姐儿救的还是二妹救的,那都是造化啊。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顿饭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原本要是没发生这样的事,贺献文可能还会坐下来喝喝茶,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吃完饭就立马起身告辞了。   何秋月感受到他前后不一的态度,难过地掉了眼泪,落在吴凤霞眼里,自然是疼得心像刀割一样。   她的宝贝心肝肉不高兴了,那‘何春花’也别想好过。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碗洗了把桌子擦了!来讨债的懒货,天天都要等着老娘来叫,没看到家里还有那么多活儿吗?养你是干什么吃的!”   “天天像根木头似得杵着,真不知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比猪还懒,比驴还丑,一棍子打不出个屁,就是个怪胎。”吴凤霞说话快又狠,像机关枪一样一刻不停地突突着,那些伤人的话她可以随口就来。   ‘何春花’在她嘴里一无是处,可以随意贬低。   再看看被她好好护在怀里的何秋月,爱与不爱真是一眼分明。   “大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你为什么不说呢?”何秋月圆圆的杏眼红红的,像只兔子一般惹人怜爱。   模样分明那么委屈,说出的话却仿佛带着点质问。   吴凤霞对‘何春花’的斥骂她充耳不闻,她只关心‘何春花’是不是早就知道贺献文要找的救命恩人不是她,间接使得她落入了一个难堪的境地。   何秋月的性子早就被何家人宠坏了,她虽然不谙世事没有什么坏心眼,但娇气劲儿却是一等一的。   这件事情哪怕知道‘何春花’没什么错,但她就是委屈。忍不住就把责任推到了大姐身上。若是她没有撒谎,而是早一点告诉家里人她救过贺献文的事,哪至于会像今天这样?   阿文这下心里怎么想她?他把她当什么了呢……   他知道不是她救的他,会不会从此之后就跟她疏远了?   何秋月越想越伤心,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个不停,她是真的舍不得贺献文。   吴凤霞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哭成这样,心里又疼又气,火气蹭蹭往上冒,对着大女儿就是一顿斥骂:“你哑巴了?你妹妹问你话你没听见啊,你跟小贺的事情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听你说过,你眼里还有我们吗,啊?”   “你看你妹妹哭得多伤心啊,都是被你害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老娘真的是造了孽才会生下你这么个畜生,一点用处都没有,尽会添乱!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在你奶奶面前抬不起头来,都是因为生下了你!”   “你个不知道知恩图报的东西,不报答就算了,专门来气老娘!看见你就烦!给我滚出去!”   沈初茉眼里快速地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亮,只是她低垂着头,何家人都没有注意到。   “就因为这个,娘就要把我赶走是吗?”她意味不明地开口道。   吴凤霞愣了一下,她虽然说让她滚,但那只是气急了口不择言罢了,谁不知道这就是一句气话,她压根没想要真的赶大女儿走。   然而不等她开口,沈初茉又接着道:“是不是在娘心里,只有秋月才是你的女儿?为了秋月,我这个女儿说不要就可以不要是吗?”   光听声音,能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连肩膀都隐隐有些颤抖。   沈初茉只是声调稍微上扬了一点,吴凤霞就有种被质问的窝火感,她本就在气头上,闻言厉声道:“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没把你当女儿了?这就是你跟你娘说话的态度?”   “不反省自己还在这里跟我横,老娘把你拉扯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气我的?”   何秋月十分重视自己的亲娘,见大姐如此‘大逆不道’,小脸顿时严肃了许多,甚至比刚刚还要对这个大姐不满。   “大姐,你怎么能跟娘这样说话呢?这不是寒娘的心吗?”何秋月义正严辞地道。   二女儿的维护,让吴凤霞心软得一塌糊涂。   不愧是她从小当眼珠子疼到大的宝贝女儿,时时刻刻都在乎她的感受。   哪儿像何春花这个逆子……   “听见没有,你妹妹都知道你寒了我的心,幸好我当初生了不止一个女儿,要不然啊,受了气都没人帮我说句公道话!”她把何秋月搂得更紧,仿佛是密不可分的一体。   沈初茉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既然娘后悔生我,那我走就是了!”   ‘何春花’前所未有的大胆发言,令吴凤霞瞪大了眼睛。   就连何秋月也觉得她这个大姐,八成是疯了。   “大姐儿,可不许胡说,快跟你娘道歉。”何老爹急忙斥了一声。   吴凤霞已经气疯了,她“啊”地尖叫了一声:“反了天了!她今天是诚心要气死我啊!”   指着沈初茉的指尖气得直抖,她目眦欲裂,那力道似乎恨不得在沈初茉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在吴凤霞看来沈初茉今天就是在故意跟她抬杠,明明她没有那个意思,她非要过分解读,把话往严重了说。   她这是什么意思,在用离家出走威胁她吗?   她以为她想走她还会留吗?   笑话,离来何家她能干啥?过不了几天还不是得灰溜溜回来。   吴凤霞习惯了‘何春花’的逆来顺受,根本就不能忍受她如此的冒犯。   在她看来,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所以她想也不想地道:“你走!有本事现在就给我走!走啊!”   沈初茉不服输地昂起头:“走就走!但是你记住,这可是你逼我走的,我走了,就别想我再回来!”   吴凤霞简直要冷笑出声:她以为她这么说她就会害怕?   “我巴不得你死在外面呢!你爱去哪儿去哪儿,一辈子别回来都行!”   虽是气话,但吴凤霞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产生‘要是没有这个女儿就好了’的想法。   她的爱尽数给了何时了和何秋月,对何春花真的没有多余的可以施舍。   说白了,在她心目中,何春花就是个多余的。   以前她或许只是对这个女儿不喜,现在这个浑身长满刺儿、妨碍到她心肝儿肉的‘何春花’,她是真的觉得厌烦。   沈初茉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当即转头闷不吭声地回房间收拾东西,一副真的要离家出走的架势。   “春花~春花?”何老爹一连喊了两声,沈初茉也没有回头。   “嘿呀你看这事闹的,闹什么嘛!”他絮叨了几句,见控制不了局势,就懒得管这场闹剧了。   吴凤霞还在气不过:“别叫她,让她走!她不是翅膀硬吗,我倒要看看她离开家能活几天!”   何老爹叹了口气,背着手回房间去了。   何时了看着何春花背着包袱往门口冲,傻眼了:“不是,大姐,你真要走啊?”   现在的事态有点超出他的认知,在他印象中一贯逆来顺受的大姐,没想到会有这样硬气的一天。   她怎么敢的呢?   就像吴凤霞所想的那样,他也觉得‘何春花’离开家一天都活不下去。   离开家她住哪儿、吃什么?   这都是现实的问题。   吴凤霞冷哼一声,拉着何秋月的手翻了个白眼儿。   她现在还真想‘何春花’赌气出走,在外面吃点儿苦头再回来。   这样她就知道厉害了,不敢再跟她犟。   她一点儿也没担心‘何春花’一个姑娘家独身在外有多危险,脑子里想的全是逼‘何春花’向自己低头。   沈初茉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   她转身,看着这家人的眼神已是不加掩饰的冰冷。   “今日我踏出这个家门,就不再是何家人。希望你们都给我记清楚,来日就算是在街上碰到,也要当作不认识。”   她一番话说得平静又决绝,一屋子人却没有一个真的当回事。   眼睁睁看着她转过身,沉重又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迈过了门槛。   就连稍微觉得有些过了的何时了,都因为笃定大姐要不了多久就得乖乖回来而没有挽留。   那个对何春花而言是一生枷锁的家,随着沈初茉的转身似乎与她的命运发生了错位。   原本应是沉重的道德血缘,谁也没想到断得这么轻易。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10 23:56:11~2022-07-13 23:5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要吃草莓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要吃草莓吖 10瓶;小八、清浅 4瓶;4号 2瓶;更何况岁月无痕半夜三、妖艳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四)◎   大女儿的离家出走, 在何家没有引起任何水花。   邻居莲婶家听到何家母女的争吵,见‘何春花’真背着个包袱出来,莲婶诧异地叫住她:“春花, 你背着个包袱上哪儿啊?快回去,别跟你娘犟。听莲婶的, 天快黑了, 姑娘家家的在外面不安全。”   沈初茉停顿脚步, 苦涩地道:“莲婶, 你也看到了, 我娘她根本就不待见我。这个家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唉哟~母女俩吵架,何至于呢?”莲婶是知道何家的情况的,对懂事听话的何春花, 她是怜到了心里,同时也很无奈。   吴凤霞看不上这个大女儿,她却是很喜欢。   只可惜喜欢也没用, 别人家的家务事, 外人是不好插手的。   莲婶只能劝‘何春花’想开点:“你娘就这个脾气, 你别跟她硬着来,躲着点不就没事啦。”   说着她用生怕何家人听见的气音道:“等以后你嫁人就好啦, 嫁了人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几趟家, 你娘也再管不到你了。你听话,忍一忍, 忍忍就过去啦!”   “你说你现在跑出去有什么好处, 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你娘会着急吗?她不会!你可别犯糊涂, 现在回去, 死皮赖脸也要赖在家里, 听婶的没错。”   你看就连外人都知道, 吴凤霞那个妈对何春花有多凉薄。   莲婶这话确实是发自内心为何春花考虑,而且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要沈初茉继续回去过那窝囊日子,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脱离何家,本就是她一直在计划的事。只不过前期一直在等待时机,积蓄力量。   其实她本没有想过这么仓促地跟何家闹翻,今天这场争吵只是临时起意。   她偷偷攒下的积蓄已经足够她在外面支撑一段日子了,只是想要盖房的话还不太够。   不过嘛问题总有办法解决的,她对住的方面并不太担心。   也是吴凤霞今天说的话太难听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为了给何秋月出气才故意辱骂她,沈初茉虽然涵养好,但并不是软柿子。   被激起了火气,就产生了干脆这样闹翻了脱离何家的想法。   而吴凤霞那个人果真激不得,这么大一个女儿说赶出去就赶出去了,还是在对方并没有犯啥大错的情况下,一点也不怕外人说他们当父母的心狠。   “莲婶,你别劝了。我娘说了,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我知道,她一直都不喜欢我,甚至后悔生我。我长得不如二妹好看,也不像三弟那样是个男娃,更没有他们那么聪明会读书,连嘴甜哄爹娘高兴都不会。”   “整个家里,只有我是多余的,只有我。”   “你看我离家出走,他们有一个人出来拦了吗?我娘巴不得我赶紧走,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留下来碍她的眼?今后哪怕就是我沿街乞讨、饿死冻死,我也绝对不会再回那个家了!”   何春花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得爹娘喜欢的原因,也知道自己和弟妹之间的差距。只是以前对家人的在乎,让她可以选择性忽略那些让她不愉快的种种。   从小的生活环境和这对女子苛刻的世道,让她除了认命生不出任何偏激的想法。   如果她能及时醒悟,舍弃掉对家人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许还不至于走向自我毁灭的结局。   莲婶眼见着面前的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黯了下去,听到那些话难免生了恻隐之心。   都是给人做女儿的,有些事情其实很容易感同身受。   大田村经济落后,信息闭塞,村里的人都很古板守旧,重男轻女的传统也一直被奉为真理。   莲婶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也不好过,家里条件不好,有点什么好东西父母都是避着她偷偷给幼弟。就连爷爷奶奶、姑姑大伯,他们也都是偏疼幼弟,时常念叨着他是家里的独苗。   即使幼弟被宠得无法无天,在家里唯我独尊,所有人也都包容着他。   而她从幼弟出生起就是他的保姆,给他喂奶洗尿布,哄他睡觉给他洗澡,就连干活的时候也背着他。   可他大了之后却对着她非打即骂,才那么小一点就知道撕扯她的头发让她把她的东西让给他。   每当这时候,她还不能还手,不然就会被偏心的爹娘训斥。   这样的生活,其实她也过不下去。   她心里何尝不怨恨爹娘的偏心,但是她告诉自己,嫁人就好了,离开家就好了,日子总有熬出头的一天。   后来她出嫁,脱离了那个家,她心里确实松了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劝沈初茉的原因,她心里太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受了,可是除了生熬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供她们选择。   她只能这么劝沈初茉——忍一忍吧,熬一熬吧,就算难受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会熬到头的。   虽然……她自己也不确定,这就一定对。   因为即使是她运气不错,嫁了个对她很好的老公,她也因公婆的碾磨过了十来年的苦日子,一直到公婆相继去了才慢慢好起来。   见沈初茉转身要走,一股冲动促使着她开口道:“等一下春花,你要是实在无处可去的话,要不……要不……要不你就在婶子这儿住下吧。”   沈初茉诧异地转过头。   大田村的人都不怎么富裕,就是连亲戚家的小孩都不一定愿意收留,她没想到莲婶会愿意收留她。   要知道她现在可是一个被赶出家门的人,谁知道会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   莲婶也是咬牙说出这样的话,即使理智觉得不妥,她也并没有后悔。   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心里反而还轻松些。   “婶子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一个人落在外面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婶子心里也不舒服。你娟姐嫁人了,家里还有空房间,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在她那间房住下。”   沈初茉想了想,终是没有拒绝。   现成的居住地,的确好过她临时去找。   “那,那就麻烦莲婶了,我会付您生活费,不会白吃白住的。”   莲婶笑了,招手道:“快进来快进来。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不用跟莲婶这么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于是,沈初茉在离开何家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又住进了何家隔壁。   虽然暂时没有达到远离何家的目的,但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跟何家再来往,住哪儿倒是没有太大的关系。   沈初茉走后,何家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一大早吴凤霞推开门,感觉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她盯着空荡荡的院子,往常这时候总能看到何春花洒扫喂鸡的身影,如今人不在,院子也跟着显得空旷许多。   但她不觉空旷,反而觉得敞亮。   大女儿的离开,其实是圆了她心中潜藏多年的夙愿。   她一直就视何春花为耻辱,家里四口人才是她理想中的家。   如今木木呆呆的大女儿走了也好,让她过几天理想中的生活。   当然,她并没有打算让何春花永远都不回来了。她只打算等过几天,等她过完舒心的日子,而大女儿也已经得到教训,她就会大发慈悲地准许她回家。   “哎呀~碍眼的终于走了,我这把老骨头终于可以享享清福了。”吴凤霞活动着腿脚,说不出的轻松快活,好像是甩掉了一个多大的包袱。   何老爹脸都快皱成了一张橘子皮,絮絮地数落着:“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非把人赶出去干什么。放着安生日子不过,一天天的竟爱折腾。人跑了也不去追,你就不担心被拍花子的拐走啊?你这娘心真大!”   吴凤霞翻了个白眼,“她不是能耐吗?不是敢跟我叫板吗?她别住老娘家里别吃老娘做的饭啊,被拐走了就是她的命!我倒要看看,她离开这个家还硬不硬气得起来!”   “真是反了天了,我还治不了她。”   吴凤霞最难接受的,可能就是何春花的“反抗”。   在她心里,何春花一直都是唯唯诺诺、最好拿捏的,她不能有反骨,不能像何时了何秋月那样在她面前使小性子甚至顶嘴。   因为孩子跟父母叫板无非就是为了逼父母妥协,而迫使父母顺从他们的心意给予他们想要的东西。   吴凤霞不容许何春花生出这样的妄想,她要让何春花知道,撒娇耍赖是没有用的,即使她用自己的人生安全做威胁她也不会妥协。   她休想用这种方式来达到她向家里索求的目的!   只能说,不重视决定了她对何春花的一切态度。   她愿意在何时了和何秋月面前低头,却不愿意让何春花触犯一点点的亲娘威仪。   “嘿呀,我管不了了,你这婆娘,你爱咋样就咋样,我管不了!你别后悔就成!”何老爹甩手走了,连早饭也懒得吃。   吴凤霞轻呸了一声:“这老不死的,装什么装,你几时管过事啊?家里家外的事和几个孩子还不是老娘一手操持的,你倒是甩得干净,人跑了也没见你追啊!”   真是豁子吵嘴——谁也别说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13 23:59:18~2022-07-21 13:5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沫小悦、玫瑰到了花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五)◎   吴凤霞只过了两天好日子, 第三天就开始发觉吃不消了。   何春花大了之后,能帮家里做的活就多了。吴凤霞早已习惯渐渐将手里的活儿丢给大女儿来干,这些年不知不觉倒是养得骨头都酥了很多。   何家看上去就那么一亩三分地, 但琐碎的活儿总是一天到头也忙不完。   偏偏被何春花惯出一家子懒骨头,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吴凤霞的忙, 到头来还得落到她一个人身上。   其实她现在还年轻, 身子骨硬朗, 也不是真的干不动。   只是有人支使的日子过惯了, 怎么可能还愿意回到事事都需自己亲历亲为的时候。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吴凤霞就受不了了, 每当疲累不堪的时候她总是会咬牙切齿地骂她那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大女儿。   “小王八羔子”、“丧门星”、“挨千刀的死丫头”、“烂了心肺的小娘皮”。   “浪几天了也不知道回来”、“丧良心的”、“最好给我死在外面”、“我非要抽死她扒了她的皮”。   吴凤霞想到什么骂什么,一张嘴骂骂咧咧喋喋不休,好像这样就能排解一点她被生活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怨愤。   她这会儿看家里老头子和两个儿女也不觉得香了, 原以为剔除一个春花,他们就是最完美不过的一家四口人,却没想到还是照样被一堆生活琐事捆缚, 没觉得多幸福。   何秋月被宠得连根针都拿不动, 吴凤霞也舍不得叫她干活儿。   至于何时了和何老爹那更不用提, 就是两位大爷。每天只张着嘴等吃等喝,不帮倒忙都谢天谢地了。   吴凤霞每次看到这俩父子, 都一肚子火。   她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想起何春花, 想到她就开始生气谩骂。   即使是她亲口把人赶出去的,她也气得理直气壮, 认为一切都是何春花的过错, 如果不是她非要使性子和她赌气跑出去, 她现在怎么会累得这么个半死。   她的怒气在心生埋怨之时逐渐累积, 默默盘算着等何春花回来一定要再给她点教训。   或许是心里堵着人有些浮躁, 也或许是一家人的衣物实在太沉重, 总之吴凤霞在搬了一盆洗干净的衣服回家之时,不慎脚滑摔了一跤。   她这一屁股墩下去,疼得半天才惨嚎出声,就连脚也不慎扭到了。   沈初茉这几天可是轻松了许多,莲婶人好又勤快,并不拘着她,沈初茉与她相处很是自在。   她虽然离了何家,但生意还是要做的。   这事没办法避着人,她索性就跟莲婶交代了,还热情地拉她入伙。   莲婶一听能赚钱,自然是心动的。   只是她又有隐忧,看沈初茉都这么惨了不好意思赚她的钱。   沈初茉自然不会利用莲婶的善心占她便宜,一番劝说之下,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莲婶的丈夫去镇上做工了,她女儿又已出嫁,所以家里就只有沈初茉和她两人。   她跟沈初茉相处了两天,对这个手脚麻利、勤快肯干又会赚钱的姑娘喜爱更甚。   她乐得有人与她作陪,有时甚至都快忘了沈初茉是隔壁家的女儿。   不过邻里街坊地挨着,这并不是什么能瞒得住的秘密。   吴凤霞虽然没有关注过自家女儿的去向,何家却是有人知道何春花在这儿的。   沈初茉端着一盆水泼到了院子里,刚一抬头就看到何秋月站在院子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顿了一会儿,在心里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过去问:“干什么?”   “大姐,你都出来两天了,还不准备回家吗?”何秋月道。   “我那天说的话不够清楚吗,还是你们觉得我在开玩笑?”沈初茉没有什么情绪。   依她所见,何秋月对她这个大姐也没有什么很深的感情。   宠她爱她的人太多了,何春花在她心里本就排不上号。   或许基本的姐妹情还是有的,但是何秋月被惯得性子有些以自我为中心,她根本就无法对自己大姐的遭遇感同身受,所以何春花在何家受到的一切不公平待遇,她早就习以为常,并选择视而不见。   这也是何春花为什么从来不像何家其他人那样,那么疯狂地宠爱何秋月的缘故。   她拥有的实在少得可怜,而富有一切的何秋月轮不到她怜惜。   “大姐,你不是一直都是最懂事最听话的吗?怎么这次娘只说你两句你就闹到要离家出走了?”何秋月说着情绪隐隐有些激动,“那些不都是气话吗,你生了这么久的气还不够,难道真的要与我们断绝关系吗?”   沈初茉眯起眸子,沉声道:“你当然不会懂,你不懂言语如刀,刀刀割人心。在你眼中,吴凤霞是天底下最完美的慈母。所以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你只会觉得我无理取闹。”   “但若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在家里恐怕连一天都待不下去。”   “你若是真的用心去回忆,就知道娘她根本就不爱我。不管我做得多好,她总是对我没有一句称赞,相反还总是责骂我贬低我,把我说得一无是处。”   “我当初上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但是娘说不让我读书就不让我读了。她说家里没那么多钱,还说女孩子迟早是要嫁人的,没有必要读那么多书。可是为什么你和三弟就能一直读呢?我心里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愿意听她的话讨好她而已。”   “在家里我干最多的活,可是有什么好吃的永远都轮不到我。娘给你买最贵的布料裁衣,还给你买时兴的衣裙,送你奢侈的雪花膏,不让你干一点活,你要什么有什么,上学还有零花钱拿。”   “可是我呢?我明明是大姐,可是身上穿的用的全都是捡的你不要的。谁家的姐姐会捡自己妹妹的衣服穿?”   沈初茉说着说着,胸膛涌上了一股不属于她的愤懑,那是记忆所带来的共情影响。   “我记得有一次,我长了身体,旧衣穿不下了,我舍不得扔,就跟娘说不如留着给你,你知道娘是怎么回答的吗?”   沈初茉轻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娘当时那个表情,她充满嫌弃地跟我说,‘你妹妹怎么能穿这种破烂’。”   吴凤霞对待孩子的这种偏心,简直能叫不被偏爱的那个生出恨来。   所以本性软弱的何春花最后走上了黑化之路,似乎一点也不值得意外。   这并不是某件事所促成,而是长久所根埋在心底的潮湿幽暗,最终开出了罪恶之花。   “你再看看我们——”沈初茉伸出手,她那双做惯了农活的手,骨节粗大如男性,上面不仅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茧,还有许多细细碎碎的伤口。   她的手背皲黑发皱,与何秋月白皙光滑的皮肤简直没有丝毫对比性。   “说我们是同一个家庭养出来的姐妹,谁信啊?为什么我们家里这么穷,你却能养得比城里的姑娘都水灵,你到底明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诚然女主能养出这么一身好皮肉有她底子好的原因,但家里既然有何春花这么一个孩子存在,就很能说明一个问题——吴凤霞这是在吸全家的血供养何秋月。   别说何春花,何时了都得排在后面。   何秋月蹙着眉,蹙得紧紧的。她如月盘一般莹白没有阴霾的小脸上,鲜少出现这样严肃的表情。   沉默了半晌,她终于开口道:“我知道你对娘心里有恨,但是,她毕竟是我们的娘啊。不管她做了什么,我们都应该孝敬她才是。你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原因,就真的同她断绝母女关系呢?”   “你知不知道娘受伤了?你就在隔壁,娘受伤了你都不回去看一眼。如果不是你离家出走,娘就不会去河边洗衣服。要不是盆那么重娘拿不动,娘就不会摔跤扭伤脚了。”   何秋月一副不赞同的神情,看着沈初茉的神色还是在说她太过胡闹。   从社会道德风向上来说,也不能说她说错了。   毕竟现在奉行的孝道理念,就是无论父母做错了什么,做子女的都应该心怀感恩,无怨无悔地赡养和孝敬父母,用一生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但人非木石,一次次受到伤害后,真的能做到以德报怨的又有几人?   沈初茉跟何秋月说这么多,为的自然不是抱怨,她只是受够了何秋月的视而不见,让她认真地面对一直以来摆在眼前的事实而已。   只是如她所想,何秋月果然不能理解……她毕竟从来都没有过过哪怕一天何春花所过的日子,又怎么能真的理解何春花心里的苦。   她的心也是偏的,偏向吴凤霞。   在她看来,吴凤霞做的虽然不对,但却并不是不可原谅的。她大姐在家里遭遇的一切不公,并不足以构成大姐与家人断绝关系的原因。   大姐虽然没有得到过多的疼爱,但也没有受到苛待不是吗?她始终是何家的女儿,难道父母养育她这么多年,就没有过对她好的时候?她怎么就一点好都不记呢?   何秋月甚至对何春花有些恨铁不成钢,她理直气壮地想,如果她和大姐的位置互换,她怕是不会对爹娘的所作所为置喙太多。   她全心孝敬,认为做儿女的理当想着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而不是斤斤计较地索求。就算爹娘冷落她去疼爱别的子女,她也不会有怨言。   她这么想着,便更觉得沈初茉所说的实在站不住脚。   只能说,人跟人的思想觉悟还是不一样的,这都怪她大姐觉悟不够高。   当然,她并不是觉得爹娘没有一点错处,但她心知肚明,他们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所以她从头到尾,想的都只是改变她大姐的想法而已。   因为想要辩驳她,让她心甘情愿地接受爹娘的不公,所以她内心不知不觉把她大姐放置到了一个“有罪”的位置。   那些自我感动般的假设,就成了她“讨伐”大姐“不孝”的理论。   沈初茉看着越来越像是占据道德上风般底气十足的何秋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所以我不在,你为什么不去帮娘洗衣服?”   何秋月十足的底气,一下子就被戳破了一个口:“……”   “你若是帮娘洗衣服,娘怎么会摔跤扭伤脚?”   何秋月的底气持续泄漏:“……”   “盆那么重,娘都拿不起,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拿起的?我从九岁开始就洗全家人的衣服了!你呢,你怕是连那个盆都拿不动。”   何秋月如同一个干瘪的气球般,一点底气不剩:“……”   “你来叫我回去不是你们谁真的想我回去,而是娘扭伤了脚家里的活儿没人干了,所以你们想起我这个免费保姆。我跑出来两天,你们谁来找过我吗?如果不是娘干不了活了,你们会想起我?”   沈初茉的话语并没有多激烈的情绪,却能让人感受到里面饱含的心凉。   “不说别的,你明明知道我就住在隔壁哪儿也没去,甚至站在院子里吼一声就能听到,可你这两天有来找过我回家吗?之前不见你来,怎么娘一受伤,你就来了呢?”   “哦,不需要我的时候随便我走,需要我了我就是何家的好女儿、你的好大姐是吗?我就活该给你们做牛做马,受了委屈连怨都不能怨,不然就是不善良不孝顺?”   “你们有真的把我当成家人,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想穿新衣,我也想上学,我也不想每天干那么多累死人的活!”   “我什么都替家里着想,为什么你们就能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付出?不说别的,爹娘那么疼你,哪怕你在他们骂我的时候帮我说句话也好啊。可你就听着娘那么辱骂我,反而我一还嘴你就立马斥责我,让娘更加喜爱你而厌恶我。”   “你有没有想过,让我痛恨的不止爹娘的偏心,还有你和何时了的自私冷漠!”   何秋月心一紧,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她受不了如此严厉的责问,她娇养惯了,谁对她说一句重话她都能哭上一天。   像沈初茉这样的质问,她如何能听得?   一直以来她对家里的微妙都保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时间久了,她好像就真的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哪怕沈初茉吵架离家出走,她也只认为是和娘的矛盾。   哪里能想到,里面还有她的事。   她自问心肠柔软没有一点坏心,她怎么会做错什么呢?   她是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指责的,因而反应过来后,她心里涌起了一股一股的委屈。   莲婶急走两步站在沈初茉的身旁,虽然没有什么动作,语气也不重,但维护的意味很明显:“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去照顾你娘吧,她脚扭了干不了活,身边离不了人。你娘身边可就剩你这么一位好闺女了,你出来这么久那家里的活儿谁干?”   何秋月呼吸一窒,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双眼含泪扭头就跑了。   沈初茉暗自唏嘘,这话可真是精准打击。   以她之见,何秋月绝对不是一个爱干活的人,她简直把娇生惯养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算吴凤霞脚扭了,她怕是也不会帮忙分担家务。   再说就她那连根针都拿不动的力气,真有心帮忙又做得了什么呢?   看来没了她,何家的日子也是热闹非凡。   作者有话说:   勉强一更,本来只想写到三千,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四千了。   感谢在2022-07-21 13:56:31~2022-07-23 22: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玫瑰到了花期 2瓶;沫小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六)◎   “什么?这小贱人真是这么说的?”吴凤霞气得不顾自己腿还瘸着, 一翻身就下了地,怒气冲冲地要去找沈初茉算账去,“这个煞星, 真的是反了天了!我看我不打她一顿,她就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走, 乖宝, 娘给你出气去!”   何秋月哭哭啼啼地站在一边, 模样好不委屈, 一看就是在外面受了气, 完全没讨着好,哭得直抽抽。   吴凤霞拉着她,一瘸一拐地去了隔壁莲婶家。   “何春花你个小兔崽子, 你给老娘死出来!”吴凤霞快被气炸了,站在院门外就开始叫骂。   她那气势汹汹活似上门讨债的架势引得几户人家都探出了头,目光都锁定在她们娘俩身上。   乡下的娱乐太匮乏, 有点什么八卦都会被人津津乐道。   吴凤霞这摆明了有热闹可以看的架势, 别人自然不会放过。   吴凤霞才不在乎别人看不看, 她也不觉得自己家里那点事丢人。   说来说去,不管是管教自己的孩子罢了。   别人爱看, 就让他们看呗。   “你反了天了啊你, 敢欺负你二妹。你翅膀硬了,躲在莲婶家不出门。给我滚出来!”   “凤霞你这是干什么?”先听到声音跑出来的是莲婶, 她生怕吴凤霞这脾气真的逮着何春花狠狠教训一顿。   “你难道要跑我屋里打人不成?”   “莲姐你别管, 那小兔崽子呢?你叫她出来。”   “哎呀都是一家人,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莲婶你这话可就错了, 我已经被我娘赶出家门了, 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吴凤霞没想到何春花真的敢出现, 而且一出现就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你个丧良心的讨债鬼,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她就随手抄起了莲婶放在院子里扫帚,瘸着腿也要去揍何春花。   “诶诶,凤霞不可以,不能动手。快放下!”莲婶急忙去拦。   沈初茉自然不会任她打,她劈手就夺过了吴凤霞的扫帚,一把将她推开。   吴凤霞脚还伤着,被推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娘!”何秋月急忙去扶。   实则沈初茉根本没用劲,她还不知道这老家伙就是装的。   “你个挨千刀的,你翅膀硬了,连你老子娘都敢推了!”吴凤霞骂道。   “既然你都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打我?”沈初茉居高临下地道。   “你这么不孝顺老娘当然不认你!老娘想打就打!”吴凤霞是理不直气也壮。   对待何春花她就是有一种错觉,这是她生的,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你试试看,你以为我还是原来那个任你搓圆捏扁的何春花吗?”沈初茉冷道。   “怎么,你还想跟老娘动手啊!你真是反了天了你,都还说你勤快懂事,说你孝顺,我看大田村没有一个比你更混账的玩意儿!”   “我勤快懂事有什么用,你不还是不喜欢我。”沈初茉不甘示弱地道,“既然如此,我干嘛要那么听话孝顺?”   “你去疼何秋月、何时了就行了,不用管我的死活。反正你也说了,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一辈子也别回来。我也说了,踏出那个家门我就不再是何家人。”   “你凭什么认为你还有资格管教我?”   沈初茉说这些话时字字铿锵,并不如何歇斯底里。   这腰板挺直、底气十足、口齿清晰的对答模样,让很多人都刮目相看。   平日里这些乡里乡亲的都只看到何老头家这大丫头埋头做事、任劳任怨,听话得不得了,何时见过她在她娘面前这么硬气的时候。   也是到这时候这些邻居才知道,原来何家大丫头已经跟家里闹翻了,现在住在莲婶家。   这可不是奇哉怪哉吗?   把老实人都逼急了,吴凤霞这个当妈的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管不了你了是吧,我告诉你,你是我生的,我想打你就打你!”吴凤霞到现在还是没意识到大女儿已经脱离她的掌控了。   面对何春花,她总是有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这时候看戏的都开始和稀泥了。   “哎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春花啊,别跟你娘顶嘴。她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了呢。”   “凤霞你也是,平时叫你好好对春花你不听,现在跟你闹了吧。”   “两母女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伤和气。这亲母女有什么矛盾解不开的呢,对吧?”   “是啊是啊。”   这些邻居对何家的情况都了解一点,也都知道吴凤霞偏心得没边了。   那何秋月被养得那么好,可何春花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何春花会不满那是人之常情,即使她今日的表现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形象,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但邻居们也能理解她。   但所有人都不认为光因这点事,就真的要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   那血脉可不是说断就断的,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什么“不再是何家人”那都是气话罢了。   乡下人吵起架来气性上来了,比这更过分的话都说得出口。   所以这些邻居都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再大的矛盾早晚都会消停的,快点和好算了。   “各位叔叔婶婶不知道,我娘已经把我赶出家门了。怪我这个人不讨喜,连我亲生爹娘都不喜欢我。他们赶我走,我也认了。以后只当没我这个人,我也没这个家。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这都是说好了的,你们也不必再劝了。”   吴凤霞一下子就被气得眼睛瞪大了。   刚才邻居们劝和的时候,她还梗着脖子没有说话,就是想给对方留个台阶。   没想到这死丫头倒是狠心绝情,一下子就把话说死了。   有什么了不起,当她非要认她这个女儿是吧!   “何春花,你有种!你记住你说过的话,以后可别来求我回家!”   吴凤霞撂下狠话,直接带着何秋月气呼呼地回了家。   “莲婶,我看我还是走吧。我怕我娘以后还是会找上门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沈初茉顿时萌生出离开的想法。   她实在是想离何家人远点,谁经得住这样几次三番的纠缠。   她就想过过清静日子。   “春花,你真的打算不回去了吗?”莲婶温和地问。   她知道这个姑娘是个好的,而且似乎很有主意。恐怕劝她回去也是无用功。   而且她娘那个性子,就算她回去了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莲婶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我已经想好了,我能养活我自己,何必要在不喜欢我的家里被蹉跎呢。”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难道不香吗?   “你娘……你娘她或许只是糊涂,她应该还是在意你的。”莲婶干巴巴地道。   她说这话是为了安慰何春花,也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喜欢自己亲生子女的人。   不过有何秋月做对比,这话又能有什么说服力呢。   “莲婶,你不必安慰我,我已经想通了。有的母女可能就是亲缘浅薄,没有那个缘分。我走了,还有二妹三弟孝顺他们,我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留念的。就当我是提前嫁人了吧。”   莲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你一个人,要去哪儿呢?”   “哪里都行,只要让他们找不着。”   见莲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沈初茉笑着道:“放心吧,我会注意安全的,不会胡来。”   沈初茉回屋随便收拾了一下,给莲婶留了些钱作为报酬之后,就离开了莲婶家。   其实,她进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了一间荒废的土房子,看着还挺结实的,只是无人居住。   好好打理一下的话,应该能住。   沈初茉跑到村长家问情况,村长还很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初茉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只说看上了那块宅基地,想买下来。   村长思量了一下,道:“其实那里本来就是无主的,原来住那儿的老婆子去世了,她的儿女们又已经离开了大田村,所以那里就那么空置下来了。”   “你要是想要的话倒也可以,我这边就可以给你办理转让手续。”   大田村人口不多,经济条件也很落后,对宅基地的需求并不高。   所以沈初茉说想买下来,村长倒是没什么好犹豫的。   不到一个小时手续就交接完了,也多亏现在的土地管理并不严格,事情才能进展得这么顺利。   这时候的宅基地价格也不高,但还是差不多耗费掉了沈初茉所有的存款。   毕竟她做生意的时间还不长,还没能攒下太多的身家。   想要独自安家立户,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趁着还没天黑,沈初茉去置办了一些日常用品,用一个大背篓背着,全部带上了山。   泥土建的房子很结实,就是太久没人住了,里里外外都是灰尘和蛛网,还有一股子霉味。   沈初茉推开门,将窗户全部敞开通风,然后拿起一把烂扫帚开始打扫。   别看房子不大,打扫起来可累人。   等沈初茉全部打扫完,她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不仅汗如雨下,头脸还沾了许多灰尘,并不好受。   可是她还不能休息。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沈初茉打开了屋子里的吊灯。   说是灯,其实就是一个灯泡挂在房梁上,牵着长长的电线插在墙上,线上有一个简易开关。   农村里大多数都是用这种方式照明,有些过于节俭的人家,连灯都不用,用蜡烛照明。   这种灯自然是比不上现代化都市里的照明灯,灯光暗得很,还是暖黄色的。   不过反正天一黑大家伙就上床睡觉了,照明对他们来说需求并不高。   沈初茉还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   只得先去找了点柴火,将灶点燃。   锅用的是前屋主留下来的大铁锅,被她狠狠地洗涮了五六遍,还煮了锅热水消毒。   今天时间太赶,她来不及买菜,手上调料也不全,不过粥还是可以煮的。   沈初茉先祭了自己的五脏庙,解决完温饱问题,就煮了一大锅热水。   只是,她悲哀地发现,家里没有桶……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找了个盆,掺了冷水随便擦了擦身,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做完这些,她才觉得松快了点。   现在已是夜深人静,许多人家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沈初茉的作息时间已经和这儿的人同步,折腾到现在也是非常困倦了。   她拿出新买的铺盖,先将床铺好,然后就躺平,准备结束这劳累的一天了。   睡之前她先在心里想了一下,明天要安排的事。   然后她不经意地想到了,这里之前住的是一个寡居的老太太。   也许之前她就如她现在这般躺在这张床上,睁着眼睛盘算自己的生活。   这种感觉其实……   孤独得要发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3 22:39:43~2022-08-01 22:2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玫瑰到了花期、妖艳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七)◎   不知道是因为搬了新家的原因, 还是因为兜里没钱,沈初茉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眼皮一跳一跳的。   没过多久, 她的预感就成了真。   药材铺居然拒绝跟她继续合作了,还把她的香膏和唇脂都退了回来。不仅是药材铺, 别的铺子也不再收她的东西, 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一夜之间, 沈初茉失去了她赖以维持生计的手段——在她为了搬家差不多花完了全部的钱的情况下。   让她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沈初茉默了默, 对这样的结果竟然不是特别意外。   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关窍, 谁能有这么大能耐影响这么多的商铺,而她又得罪了谁?只要能顺着这条思路去想就能马上得出,在背后使绊子断她生意的这个人, 除了何秋月的护花使者贺献文之外,不做他想了。   她也没有猜错,药材铺背后的东家就是贺家。贺献文一早就知道她卖香膏的事, 那个时候还觉得她有几分能耐, 只是没料到后面还与她有着另一层渊源。   说实话, 刚开始得知真相的时候,贺献文确实一时不能接受。   毕竟他一门心思要找何秋月报恩, 对她所有的好感都起源于那次溺水, 突然之下得知了救命恩人另有其人,自己心目中的白月光是冒领了别人的功劳, 他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正常的。   但是感情已经产生了, 让他放弃何秋月是不可能的, 他心里也一直在为何秋月开脱。   何秋月再哭啼啼地跑过来这么一诉苦, 得知她近日在家里受了委屈, 贺献文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下替她“惩治”了让她不开心的罪魁祸首, 就如同往日他习惯了的那般。   其实那日跟何秋月对线时沈初茉心里就隐隐有些担忧,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女主作对,还让女主和她的拥趸吴凤霞同志没讨着好,可不就要倒霉了吗。   其实她真不想这样,她都逃出何家了,那对母女还非要来堵她,她这也是被动防御。   事已至此,只能吸取教训,再避剧情线远一点了。   虽然生计被断,沈初茉却也不慌。   她转头又上了山,把她之前看好的药材弄了一些回家。   药材可不一定要入药,还能用来当调料。   比如桂皮,就是从树上剥下来的,晒干了就可以用。   像这种经济落后的地方,普通人家连油都省着用,更别说往菜里加更多的调料了。   对于五花八门的调料,这里的人肯定没有沈初茉会使。   沈初茉花了一点时间弄了个“独门秘制”的配方,打算开始摆摊卖吃食。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快、成本最低、最容易赚到钱的行当了。   她自己支个小摊卖串串,不靠那些店铺,贺献文总不能再断她财路了吧?   “好了别不高兴了小祖宗,带你出来玩还撅着个嘴,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你大姐的生意都让我给搅黄了,你安心再等几日就是,她肯定会灰溜溜地回去求你们。”说这话的自然是贺献文,而被他好声好气劝哄的人,自然就是何秋月。   何秋月听到这话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但是背地里破坏自家大姐的生意这种手段实在算不上光明,何秋月想到这表情又难看了一点。   她沉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服自己:“要是大姐能够想明白,早点回家那就好了。”   没错,她做这些,只是为了让大姐快点回家啊。谁让她大姐那么倔,硬是不肯向家人低头,她也是心急才会出此下策。   外面的世道多危险啊,她一个弱质女流,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好?   只有待在家里,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何秋月坚信自己做得没错,她的“忠犬”少爷贺献文就很理解她。   “唉~你也是一片苦心,你那个大姐却一点也不念姐妹亲情,你都亲自上门求她了,她还是不肯回家。不回就算了,还对你出言不逊。她与你娘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为什么要把火发到你的身上?”   贺献文最气的就是这一点,在他看来何秋月最无辜不过了,好心上门劝她大姐给娘服个软,一家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多好。   她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反倒把何秋月给骂哭了。   何秋月为了她的事伤心了多久啊,来找他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的。   他就没见过这么桀骜不驯的野丫头,一言不合就闹离家出走,把家里整得鸡飞狗跳。连亲娘崴了脚她都可以做到不闻不问,简直丧了良心。   何秋月愁苦道:“你也别说我大姐了,我知道她是心里不甘,觉得爹娘都偏心我。这么多年来,她确实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她骂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看我不顺眼,离家出走估计也是因为我吧。”   “怎么能怪你呢?”贺献文义愤填膺地道,“你也是孩子,你知道什么,你能管你爹娘干什么吗!你大姐怨你,那就是她头脑不清醒。”   “再说了,你们姐妹差别这么大,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喜欢谁。”   贺献文身为家里的独子,从小千娇百宠的长大,他怎么可能会与从小受尽冷落的何春花共情。   他不但不觉得何春花应该有怨气,还觉得她不受宠都是因为她自己不讨喜的原因。   天生天长的性格跟外貌,能怪谁?   何秋月更讨爹娘喜欢,难道就是她的错吗?   “要我说人跑出去了就跑出去了,你爹娘都不在意,也就你傻,还成天念叨着她,怕她在外面不安全。你看她消失都好几天了,她有联系过你吗?”   何秋月被贺献文“训”得抬不起头来,小脸皱巴巴的。   她心里是真的对沈初茉存在着微弱的愧疚,毕竟家里闹起来的导火索都是因为贺献文,她闹了乌龙,顶替了贺献文的救命恩人的位置,这才与他结缘。她得到了这么好的金玉良缘,她大姐一定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   她得了好处,自然就对沈初茉“包容”了一点。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她一没偷二没抢,和贺献文是真心相爱。贺献文也说如果事先知道救命恩人是她大姐的话,他一定不会对她动心。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能怪她了。   “好了,我们别说那些扫兴的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你吃。”贺献文趁机拉上了何秋月的手,何秋月一怔,有些羞涩地看了看四周。   她红着脸低声道:“有人看着呢。”   “怕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早就追求恋爱自由了。”贺献文十分理直气壮,“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别人爱看就让他们看去吧。再说了,你家里人不都见过我了吗?我们都已经是见过家长的关系了,你还担心什么?”   贺献文笑嘻嘻地逗弄何秋月,把人逗得脸颊通红。   “哪有你这么脸皮厚的,再说你家里人还没见过我呢。”何秋月说到这里有些忧虑,她忽然发现贺献文停下不动了,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头问:“怎么了,你怎么不走了?”   贺献文直直地看着一处,神情有些古怪:“那个……那是不是你大姐?”   何秋月愣愣地转过头,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推车前,那卖麻辣烫卖得热火朝天、头发全部挽到脑后的年轻老板娘,不是她大姐何春花又是谁。   何秋月倒抽了一口凉气,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做起了这门生意,看摊位前那簇拥的人群,明显生意还不错。   何秋月差点把嘴唇咬出血来,却也不觉得疼。   她们还在那里等着何春花日子过不下去主动低头服软,结果她转眼间就另辟蹊径做起了卖吃食的生意。   就像是一切手段在她身上都失效了一般,所有的重击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何秋月心中前所未有的挫败。   她好像真的拿她这个大姐没办法。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贺献文看着她的脸色问。   何秋月果真抬脚走了过去。   “老板娘,给我来十串香菇!昨天吃得不过瘾,今天我要一次吃个痛快。”   “我要竹笋,还有没有竹笋?还没卖完吧?”   “我的每样各来五串,要等多久?”   “哎前面的几个,你们少点一点行不行,等下轮到我们后面的都没有了。”   “什么鬼东西啊……这卖得也不便宜啊,有这么好吃吗,抢得都要打起来了。”   “你不吃你上那边去啊,排在这里干嘛?”   “我、我买串试一试不行啊!”   小摊车外面围的人太多了,乱哄哄的,而且还不断地吸引行人驻足。   何秋月和贺献文都不喜欢这样的场面,没有往里挤,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都别急,别往前挤,小心烫着!”眼神熠熠生辉打扮爽利的老板娘百忙之中不忘维持秩序,她的语气并不如何严厉,却莫名让人有一种想要服从的意识。   “都别急,都有的都有的,今天准备的菜品很多!”   “麻辣烫要多煮一下才入味,各位耐心等一下。”   “价钱都在前面写着呢,可以自己看一下。”   “后面排队的,可以提前想好自己要吃什么,节省时间哈!”   即使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催促着,她却一点也不见手忙脚乱,始终稳稳当当,手脚麻利地做着一应事物,将时间控制得十分好。   “来,你的麻辣烫好了,一共三块,请慢用。”   “这是给你的找零,没错吧?”   沈初茉忙活了大半天,直到篮子里的菜品越来越少,人群才渐渐散开。   她抬起头,看到了旁边站在的何秋月和贺献文,没有打招呼的心思,又低下头继续收拾。   何秋月和贺献文走了过来。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旁边看着沈初茉卖麻辣烫看了大半天,现在才有机会走上前与她说话。   “大姐。”何秋月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   贺献文打量着她的小推车,自来熟地道:“想不到你还挺会做生意的,香膏卖不了又开始卖吃的了。”   沈初茉眼神犀利地瞥他一眼:“这还不是要多谢贺少爷,要不是你断了我的财路,我怎么会改卖吃食呢?”   贺献文和何秋月同时一僵,尤其是何秋月,脸色发白。   “你怎么知道的?”贺献文问。   “猜的。”沈初茉没有心思给他们答疑解惑,随口敷衍了一句。   贺献文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提起香膏的事就露了破绽,他在心里暗自后悔。   面前这个女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看似毫无威胁,但是她的犀利却总是让他有一种招架不住的错觉,他很不喜欢在她面前犯蠢。   何秋月紧张地道:“大姐,你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只是想让你早点回家而已。你现在离开了莲婶家,住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你一个弱女子,万一被人盯上了怎么办?”   沈初茉眼神晦暗,为她好,就断她的财路,逼她走投无路乖乖回家认错?   何秋月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初茉冷笑了一声:“把人往绝路上逼,还说得这样轻轻松松。”   何秋月被她一呛,脸色更是发白,难堪地咬住了下唇。   贺献文也被这气氛弄得有点不自在,不过他看沈初茉现在不是卖麻辣烫卖得好好的吗,想来他们做的事对她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因此刚生出的一丝愧疚很快就消失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已经不再是何家的人了,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哪怕就算是死在外面,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不需要别人来操心。”   沈初茉到底是不想和女主起正面冲突,因此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不留余地。   她不知道女主为何要这么执着地让她回家,明明以前她的眼里也没有她这个大姐不是吗。   再说她若是真心想让她回家,用的手段也未免太粗暴了一点。   别说是她了,就是真正的包子原身,也会被气得当场与她断绝姐妹关系吧。   “话我已经撂在这儿了,如果你们还想继续给我使绊子,我尽管奉陪。但是我是不会回去的,大不了从河里跳下去一了百了。”假的,她怎么可能寻死,只是吓唬吓唬这两个人而已。   何秋月和贺献文毕竟年纪不大,听到这句狠话都有些怔住了。   尤其是贺献文,想起了何春花就是从河里救的自己,现在却要被自己逼得去跳河……这怎么都听都十分讽刺,像无形中有人扇了他一道耳光一样,让他脸色乍青乍白。   沈初茉收拾好后直接拖着推车就走,这次两人都不敢拦。   何秋月垂头丧气了一会儿,余光忽然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三弟?”   贺献文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朝对面看去,果然看到何时了站在那儿看着他们。   “你怎么会在这儿?”当何时了走过来后,何秋月有些不安地问。“你刚刚看到大姐了吗?”   “大姐还是不肯答应回家,还说宁愿死在外面。”何秋月眼神黯了下来,表情似乎有些受伤。   看到她的无助,何时了却显得迟疑。   他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二姐,你真的害大姐没法卖香膏了吗?”   何秋月脸上一下子就失了血色,心里难受地问:“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吗,你是不是在怪我?”   何时了一时没有说话,他斟酌着道:“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觉得……大姐挺不容易的,我们不应该逼得这么紧。”   其实何时了发现何春花已经有两天了,一开始见到她推着一辆沉重的摊车卖吃食时,他是很震惊的。   他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她。更没有想到,她忽然做起了卖吃食的生意。   何时了有个朋友的母亲就是开小吃摊的,每天起早贪黑,有时还要被一些坏心眼的顾客刁难,朋友总在他耳边说他母亲的不容易,因此何时了对这些摆摊做生意的人都有一些同情心。   他发现何春花之后就暗暗关注着她,她早上来晚上走,一整天都站着,中午随便煮点麻辣烫对付,虽然生意不错,但是忙起来好几个小时都没有休息时间。   何时了以前就知道何春花能干,但是他不知道她还这么坚强。   以前她畏畏缩缩的,好像总是欠家里人的一样,生怕哪里惹了别人不喜。   他觉得像他大姐那样的人,离开家人根本就没法活。   但是她现在却敢一个人孤身在外漂泊,而且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找到了生存手段。   何时了以前对她的印象一下就被打破了,他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让何春花改变如此之大,宁愿在外面受苦也不愿意回家。   一开始她闹离家出走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有点荒唐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一场闹剧,很快就会以何春花的妥协收场。   现在看来却好像并不是这样。   何时了的心一直都是偏向何秋月的,他对何春花的心疼少得可怜。   只是,在听到方才那番对话之后,他心里难得地生出了一丝不忍。   他们好像都在逼这个大姐,他娘用断绝关系来逼她听话,他二姐用搅黄她的生意来逼她回家……   他忽然感觉到他大姐挺不容易的。   虽然何秋月说了是想让何春花能够回家,但这么做确实有点过分了吧……   贺献文皱了皱眉,拦在何秋月面前道:“你别怪你二姐,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为了给你二姐出气,才让你大姐生意黄了的。”   “我们也是为了你大姐好,你以为她一个小姑娘独身在外很安全吗?现在世道乱得很,你别看她好像能养活自己,若是有人知道她无依无靠盯上她那就完了。”   何秋月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是啊三弟,难道你不想让大姐回家吗?”   何时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十分头疼。   “但是……但是……不能用这种方式啊。”   “再说大姐现在这么倔,越是逼她她越是不服软,要是我们再做什么,她肯定不会原谅我们的。”   何秋月也知道何时了说得是对的,她现在也已经束手无策了。   之前何春花卖香膏的时候,贺献文还能借着他们家在商铺中的影响力操作一番,现在何春花独立摆摊,不依附任何人,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贺献文安抚地拍了拍何秋月的后背,对她道:“好了,既然你姐姐性子这么倔强,我看啊这件事你也别插手了。说不定过段日子她在外面吃了苦,就知道要回家了。”   “我看她这日子安生不了几天,你们不信等着看,她这生意这么红火,难保不会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盯上。”   贺献文比他们见识都多,他知道做生意不是件那么简单的事,街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如果没人保护,普通人是很容易被欺负的。   何春花最后是祈祷自己不要碰上这样的倒霉事,否则会发生什么这可不好说。   “那、那我们要不要暗中跟着保护大姐?”何时了有些担忧地道。   贺献文看了他一眼,直白地道:“你要想跟你就跟,这是你们家的事。”   何时了沉默了。   其实他说这话的本意就是暗示贺献文能够出手,如果他能安排人盯着他大姐那边,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首先贺献文有身份,一般人都要给他面子,其次何时了就一个人,他还要上学,不可能整天跟着何春花。   但是贺献文直接就摆明了态度,不想管何春花,那他也没有别的话说了。   他看了看何秋月,暗含祈求道:“二姐……”   何秋月眼睫颤了颤,为难地看向贺献文:“阿文……”   压力又给到了贺献文这边,贺献文太阳穴跳了跳,没有说话。   何秋月糯糯地道:“她毕竟是我姐姐,我不能不管她的。阿文~~~”小手牵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贺献文顶不住她的撒娇:“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安排人看着她行了吧?就算是弥补我之前搅黄她生意的补偿,这样总行了吧?”   何秋月喜笑颜开,拉着他开心道:“我就知道阿文对我最好了!”   何时了也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时间一下子来到了九月……不知道这个月我能不能完结这本书。   感谢在2022-08-01 22:29:50~2022-09-01 19:1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简言老公、妖艳冷、Peach.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八)◎   拖着推车回家后, 沈初茉很快就把男女主那些人抛到了脑后。   何时了和何秋月根本就不知道,她现在每天的生活有多忙。   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把要准备的菜品洗干净用竹签子串好。全部弄好之后天才刚刚擦亮, 然后她就要出摊了。   不然去晚了,就占不到什么好位置了。   菜品全部卖完一般都是下午了, 沈初茉中午都是随便对付一下, 然后收摊回来去市场或者别人家里收菜, 找个阴凉的地方存放, 回家之后点钱、收拾东西、做饭、洗澡。   为了节省开支, 推车和竹签都是她自己做的。调料和一些菌子也都是她自己采摘、晾晒,她还花了点时间理出一小块菜圃,打算种点菜自给自足。   可以说她的生活每天都被这些琐事占得满满的, 根本就分不出心神给剧情人物。   何秋月和何时了可以尽情地享受读书生活和谈恋爱,她却得时时刻刻为生计奔波。   所以有些心结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没有站在同样立场感受过的人, 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   沈初茉并不知道何时了和何秋月暗中拜托贺献文找人盯着她的事, 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现在依然按着自己的步调忙活着, 天一亮就在老地方出摊。   只不过这天没等来顾客,先等来了一帮来者不善的人。   “喂!”一群一看就是街溜子的人拦在了她的小摊前, 为首那人剃着球头, 头发只有短短的一茬,一来就直接在她摊车上踢了一脚。   龙大神色不耐地道:“你是哪里来的黄毛丫头, 在这摆摊几天了也不见你来拜码头, 懂不懂规矩啊你!”   沈初茉镇定地看着对方, 默默地打量着。   “问你话呢!”旁边的狗腿子更加凶恶地在摊车上踹了一脚, “知不知道这片地归我们龙哥管啊?你要是想在这儿摆摊, 不交保护费可不行。”   这边的动静一看就不得了, 远远盯着沈初茉的两人立时警觉起来了。   “怎么办,碰上有人找麻烦了。”   “对方人那么多……要不我去找贺少爷?”   “行,我在这儿看着,你快去。”   两人匆忙合计完,留一个看着,另一个人匆匆而去。   沈初茉一听这帮人是要收保护费倒是淡定下来了,“保护费要多少啊?”   那帮人见沈初茉这么上道,态度也收敛了一点,比了个数。   沈初茉一合计,这是要把她这几天赚的钱都掏空了。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爽快地拿了钱给他们。   叫龙哥的人邪魅一笑,道:“不错,算你这小妮子识相。你肯定也听说过我龙哥的名头吧?放心,既然你交了保护费,以后就归我罩了。”   说完,他一挥手:“小的们,走!”   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来,又干脆利落地走了。   远处盯着这一幕的人长舒了口气。   旁边摆摊的小贩们对这一幕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暗暗骂了几句,很快又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沈初茉旁边一个大婶看她年纪小,怕她心里难受,就安慰她:“你做得是对的,你人单力薄,别惹那些小混混,花点钱打发他们走就是了,他们也不是天天来的。就当是破财消灾了吧,想开点。”   沈初茉应了一声。   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规则,现在秩序这么混乱,沈初茉想要不被坑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想要安安分分地摆个摊赚点钱养活自己,没必要节外生枝。   可以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大事,钱反正可以再赚。   再说这种潜规则她也不是不懂,在这混乱的地界交点保护费也等于是找了个靠山,起码别的势力不会再想来欺负她。   就跟大婶说的一样,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她是看得云淡风轻,何时了和何秋月听说这个消息却都吓得不轻。   虽然听留下来盯梢的那个人说,沈初茉痛快地给了钱,没发生什么冲突,但是这更坚定了两人心目中的看法。   他们认为沈初茉这样根本不是长久之计,继续流落在外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危险。   “大姐,你没事吧?我们听说你被勒索了?”   沈初茉眯着眼睛看着站在对面的姐弟俩,只有一个疑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何时了卡了一下:“你、你别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你被勒索了多少?”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初茉,那种关切的感觉好像自己的钱被抢了一样。   沈初茉瞟了他一眼,淡定地道:“这几天赚的都给出去了。”   “啊?”何时了睁大了双眼,一副天都快塌下来的样子。   何秋月也捂着嘴倒抽了一口凉气,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   “那你这几天不是白干了?!”何时了急得跳脚,他现在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   “不是,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你钱都被抢光了!”何时了撑在摊车前,大嗓门吼得沈初茉脑仁疼。   沈初茉狠狠地皱着眉:“那不然呢,要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吗?躲开,别妨碍我做生意。”她一爪子挥开何时了。   正如何时了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淡定,她也不懂何时了在激动个啥。   何时了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虽然从小就和何秋月一样,没怎么缺过零花钱,但是毕竟家庭条件有限,一块三毛五的还是看得很要紧。   他这是寻常小市民心态,平时一分钱都舍不得花,突然被抢走一大笔钱这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心都像被刀割的一样!   即使不是他的钱,他想想也肉痛。   “你说你,叫你回去你不回去,非倔,倔得跟头牛一样!结果好了吧,完犊子了,钱都被抢走了。这一天天的忙活啥呀,全白干了!”   何时了化身爱说教的老大爷,一张嘴嘚啵嘚啵个不停,也没管沈初茉有没有在听。   “大姐,要是那帮人再来怎么办?你不害怕吗?”何秋月睁着大眼睛无辜地问。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学生,听到这样的事都害怕极了,不知道沈初茉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还有心情继续在这儿卖麻辣烫。   她就不怕那伙人再来吗?   “不会,”沈初茉想也不想地道:“这些混混有自己的规矩,只要按时交钱就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小贩。他们只是想要钱而已,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故意找麻烦。”   “我呸!”何时了啐道,“要是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他们!”   “再说了,你怎么确定交了钱他们就不会再来找麻烦?万一他们看你好欺负呢?”   看沈初茉今天想也不想就交钱的样子,何时了都不用想,就她这副好欺负的包子样,绝对会再惹祸上身。   沈初茉没有说话,她只是不想惹事但不代表怕事,若是他们真的那么不识趣还敢再来找她的麻烦,那她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断腿断胳膊什么的,都给他们安排上,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来。   何时了完全不知道他低垂着眼睫的大姐在想什么可怕的登西,只以为她肯定也怕了。   他急道:“不行就回家吧,啊?算我求你了,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万一发生点什么事后悔可就晚了!”   何秋月点点头:“是啊,大姐,你一个人摆摊真的太危险了。而且你看你忙活这么多天都没赚到钱……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回去跟娘认个错,她不会不管你。”   何秋月到现在都没放弃让她给吴凤霞认错。   沈初茉一顿,放下手里的筷子,直视他俩:“我如果回去,能像你们一样有学上吗?”   听到这话,两人都是一怔。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说这个……”何时了没有底气地道,“再说当初不是你自己不上的吗?”   沈初茉平静地道:“我不上,是为了省钱给你们两个上。”   “更何况,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就算我想上,爹和娘也不会让我上的。”沈初茉自嘲一笑。   她很清楚,如果家里一定要有一个人做牺牲,那个人一定是何春花。   并且,就算家里供三个人上学勉强能供上,吴凤霞和何老爹也会让她牺牲。   因为他们觉得书读着对她来说没用,糟蹋钱。   即使何春花的成绩很好,他们也不觉得她会有什么出息。   反而是何秋月,学历高点以后好找一个城里人嫁了。   而何春花……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三弟,你以前刚开始识字还是我教你,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很喜欢读书?其实我也想跟你们一样每天背着书包去上学,而不是帮着家里干活还拿不到一分钱的工钱。”   何时了想反驳哪有帮自己家干活还要工钱的,但是一想到他们平时都没有做过家务,就反驳不出口了。   “如果我不能读书,那等待我的就只有一条路,回去随便找个人嫁了。你们觉得,我会甘心吗?”   何时了不觉得嫁人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是他也说不出哪里好,毕竟以何春花的条件,能找着的婆家想都想得到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是何秋月以后却说不定能嫁给贡平首富之子,怎么想都比何春花要强千百倍。   何春花不甘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何时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推了何秋月一把:“二姐你倒是说说话啊。”   何秋月也懵啊:“我……”   “行了你们不用再说了,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你们还是走吧,不用管我。”沈初茉自觉说到这儿已经够了,又开始赶人。   何时了见她油盐不进很是气恼,撂下狠话:“行,你以后别哭着来找我们!”   他说完转身就走,还拉着何秋月。   沈初茉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忽然想到点什么,抬头望了一圈。   有一个生面孔总在她附近徘徊,原来她还没多想,现在看来,这人应该就是给何时了他们通风报信的人。   沈初茉虽然识破了这一点,却没有管他,依旧专心做自己的事。   何时了气冲冲地回了家,一脚踹翻了地上放得好好的小板凳。   吴凤霞破口大骂:“发什么疯啊,吃饱了撑的吧!”   何时了没忍住,把沈初茉的事情叭叭地说了出来。   吴凤霞皱着眉头问:“被抢了有多少钱啊?”   何时了哪里知道,他随口猜道:“大姐生意那么好,怎么也有大几十块银元吧。”   吴凤霞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啥?!”   她和何时了不愧是亲母子,一下就不淡定了,血压飚得老高,人急得都快跳起来。   “这个逆子,这个逆子!不气死我她是不甘心啊!你看看她在外面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哎哟喂我的亲娘老子啊,那么多的钱说抢走就被抢走了!她也不知道反抗?就这么傻呆呆地把钱给出去了?”   吴凤霞面色狰狞充血,好像被人割了肉一样。   她完全不是心疼沈初茉的遭遇,而是怪她没用没守住钱财,被那些混混轻易地抢了去。   何时了略显愣怔,心里毛毛的很不是滋味。   那照他娘的意思……他大姐当时就应该死也不把钱交出去,让他们打一顿?   她明知道他大姐斗不过那群人不是吗?这样的反抗有何意义?   他知道他娘是心疼钱,但是……这个心疼法,让他觉得很没有人情味。   何时了心中闪过莫名的念头,难怪他大姐不愿意回这个家。   如果今天他大姐回了家,他爹娘听说这个事,会不会气得当场打她一顿?   何时了觉得会,哪怕何春花是被欺负的那个。   他原想着爹娘知道这件事后说不定会心疼、会担心、会想办法把大姐弄回家,但是吴凤霞的反应让他一下子有点不确定了。   吴凤霞气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骂骂咧咧,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都能听到她狂吠的声浪。   何老爹抽着旱烟道:“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把人接回来。”   听到这话,何时了也期待地看向他娘。   吴凤霞恨恨地喘了口气:“你没听她说吗,以后就不是何家的人,她这是打算祖宗都不认了呢!我有什么办法,让我去求她,做梦去吧!”   何时了眸子又黯淡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了“娘要是能示弱一次就好了”的想法,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何春花独立的决心,知道她不可能轻易低头,所以就希望吴凤霞能够主动破冰。   他从没想到一次普通的争吵会闹到这个地步,明明大姐是他们家最懂事听话的孩子了不是吗。   “那好啊,你不管那就让她在外面被人欺负死吧,死了你就清静了,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何老爹摊摊手,提着板凳进屋去了。   何时了皱着眉,他觉得他老爹也没有多在乎他大姐。   每次都是这个是什么都不管的态度,一辈子只知道种田抽烟。若是他能掌点家,他娘何至于会是这么个样子。   真是不想还好,一想就发现,他们这个家里问题太多了。   吴凤霞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冷笑一声:“不回来就不回来,以为我真的治不了她。再怎么样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算真的不认我这个亲娘也得听我的!”   何时了烦躁地道:“娘,你又想干什么呀?”   吴凤霞横了他一眼:“这事你别管,我去你舅舅家一趟,很快就回来。”   何时了肩膀塌了下去,只能目送她扭着屁股急急忙忙地离开,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   希望不会出什么事吧,不然这个家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   沈初茉挑了个时间又上了一次山,为她的麻辣烫调料做储备。   她喜欢在山上捡一些菌子,加一点肉炖汤喝能鲜掉眉毛,在麻辣烫里也是一道很受欢迎的菜品。   上山这条路她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只不过今天没想到菌子没捡着,反而捡了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军装倒在草丛里,前胸渗出一大片血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沈初茉发现他后脚步一顿,立时警惕地望了望四周。   山上很静,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影子,这人应该是落单的。   沈初茉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被卷进什么奇怪的事件当中。   确定周围没人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捡了根树枝戳了戳。   那人似乎是昏迷了,躺在那儿毫无动静。   沈初茉想了想,拨开那人脸上的草,看清了他的长相。   一道熟悉的电流流窜过全身,沈初茉激动得手微微颤抖。   她扔了树枝,扑到昏迷的那人身边。   男人已经有些失血过多,紧闭的嘴唇苍白干裂。   沈初茉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给他止血,幸好她平时经常在山上乱晃,知道哪里有几种止血的草药。   用石头把草药捣碎之后,沈初茉把它们敷在了男人胸前的伤口处,然后撕了他身上那件白衬衫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些,她才找人借了辆手推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下山。   原本她也可以找人帮忙,但是看到男人身上的这身军装,她觉得还是不要声张得比较好。   可能是她小心谨慎惯了吧,现在世道动荡不安,各方势力交杂,虽然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活距离还很远,但是多长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等沈初茉终于把人弄回家时天都已经黑了,她累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脑袋阵阵发晕,眼前不断冒金星。   连日的忙碌再加上随便对付两口的饮食,还是让她的身体有些负荷不了。   离开何家之后,她比以前更加清瘦,下巴尖尖,衣服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   缓了许久之后,她站起身强撑着把人挪到床上,烧水、擦洗忙忙碌碌直到深夜。   江遇醒过来时,眼前出现的就是陌生的帐顶,床架似乎有些老,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但是枕头和被子却充斥着一股馨香。   察觉自己此刻身处陌生的环境,江遇警觉了起来,眼睛扫视了一圈。   目之所及只是一间平平无奇的乡间土房子,只是打扫得特别干净,几乎没有什么杂物,临近窗户的小几上还插着一把野花。   江遇盯着那束野花,脑中一时闪过了凌乱的片段,还没等他捕捉到点什么,一道纤细的身影踏了进来。   伴随着女子的声音:“你醒啦?”   江遇转过头,清亮的瞳孔在倒影上那个人的轮廓时,猛地缩了缩。   江遇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这是以往二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他不由揪紧了手底下的床单,不明白这股陌生的情绪从何而来。   沈初茉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逆着光向他走来,因为干农活被晒黑的皮肤被她养得光滑了一点,褪去畏缩之后是一个五官很端正的清秀小姑娘,但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小丫头而已。   还远远达不到能令一位军官一见倾心的地步。   但事实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江遇就是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春心萌动了,甚至于他在第一眼都没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沈初茉表现得就像这世上每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女那样,毫不设防地靠近了一个身经百战的年轻军官。   “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   江遇喉结滑动了一下,感觉到对方在他手边坐下,说话间一只手还十分自然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突然的肢体接触令江遇脑子都不太会转了,右手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隐隐传来的热度,麻了他半边身子。   然而这还不算完,摸完额头那只手又自然地扯开了他的胸口。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心跳骤然激烈了起来,江遇垂着眼,看着她小心地拆开纱布,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胸口的伤流血过多,又被捂了一夜,不但狰狞难看,还有一股难闻的腐味,然而江遇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却发现对面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早就习空见惯了一般。   沈初茉确实早就见惯了,她甚至语出惊人地道:“昨天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紧急缝合了一下,幸好没有什么感染的迹象,不然就要送你去卫生院了。”   经她这么一说,江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缝合了。   想不到一个小姑娘竟然敢给人缝合伤口,他这下是真真切切的惊讶了!   作者有话说:   日六第二天~ 第86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九)◎   “……你是谁?你怎么会懂缝合伤口?”   沈初茉对上男人幽深的视线, 笑容清浅,脸上有种不符合她年纪的成熟。   “我叫何春花,凑巧学过一点皮毛而已, 像我们这样的穷人,生病了一般都不会去医院, 自己翻翻书随便治治就好了。”她双手撑在身后, 姿态很是闲适, 一时让江遇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以前我给家里的猪缝过一次, 不然还真不敢在人身上下手。”   江遇:“……”   给家里的猪缝过一次, 猪没死,所以就敢给他缝了是吗?   江遇确信自己没死是命大,同时心里的疑虑也打消了一点, 或许真是给这姑娘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诶,对了,你饿不饿?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 我去给你端碗饭吧。”   被她这么一说, 江遇顿时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没说什么, 等沈初茉出去后,他强撑着在床上慢慢坐了起来。   沈初茉回来得很快, 一个大瓷碗装了满满一碗饭, 菜堆得都冒了尖,似乎一直在锅里温热, 此刻散发着浓郁的饭菜香, 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你自己能行吗?”沈初茉将碗筷递给他。   江遇伸出手, 胸口的伤虽然被牵动, 但是并不是不能忍。   “谢谢。”   他接过碗筷沉默地吃了起来, 动作越来越快, 眼见着碗里冒尖的菜慢慢塌了下去。   沈初茉支着下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看他吃得这么香心里十分满足。   过了会儿,她起身端了杯水过来,江遇接过之后又说了声谢谢。   他注意得到沈初茉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耳尖有点红,有点不自在,忍不住问:“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听到这话说不定已经开始脸红害羞了,但沈初茉不但不害臊,反而还凑近了些,状似认真地道:“你说这是不是小说里说的命运啊?我救了你的命,接下来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正在喝水的江遇呛咳一声,手背抵着唇咳得惊天动地,脸色绯红。   沈初茉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还是这么纯情的样子,她的快乐又回来了。   江遇忍不住抬起头,想要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沈初茉滴水不露,被他看也只是大大方方地回视,一点都看不出她方才是故意玩笑还是认真的。   江遇忍不住道:“你才多大啊,就说这种话。”幸亏是碰上了他,不然对方还会以为她是在刻意挑、逗一个陌生男子呢。   沈初茉挑了挑眉:“我多大,你要亲自验证一下吗?”   “……”什、什么?!   江遇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往不河蟹的地方理解而去,脸一路红到脖子根。   沈初茉说完立刻后悔了,她在这个人面前太放松了,许多话都不经过脑子。没办法,都老夫老妻了,沈初茉在他面前实在升不起什么羞耻心。甚至看到他这副纯情的样子,还很有恶趣味地想要逗弄。   她干咳了一声,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继续休息吧,我出门一趟。”沈初茉站起身。   江遇立刻道:“你要去哪儿?”   沈初茉挑了挑眉,这么黏人啊?   她看了他身上一眼,“你总要换身衣服吧。”   江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窘境,他此刻上半身真空状态,外套又沾了血,确实需要身新的换洗衣服。   “那就麻烦你了,”江遇低声道,“我口袋里有钱,你拿去花吧。”   沈初茉没有跟他客气,在他外套口袋掏了掏,把钱点清楚之后就顺手收进了自己口袋,动作自然地就好像做了千百次一样。   江遇控制自己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虽然她这副样子真的很想像那什么人……   “你还有什么东西想要的,我可以帮你一起带回来。”   江遇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沈初茉心想还真是好养,“那你就好好待着吧,我买完东西就回来。”   她说完转身,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倾身凑近了江遇:“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江遇因她忽然的靠近心跳漏了一拍,身子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一些。   听到她的话,他顿了顿,“江遇。”   “哪个遇?”   “相遇的遇。”   “哦,‘一遇误终身’的‘遇’啊。”沈初茉好似刻意解读一样,笑得露出了尖尖的虎牙。   江遇都有点不敢看她。   “你刚刚问我多大,我十六了。”说完之后,沈初茉就离开了。   江遇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忽然告诉他这个,他慢悠悠地躺了下去,不紧不慢地想着:十六啊……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比他小了整整十岁,但……   但什么呢,江遇没想到。   沈初茉脚步轻盈,脸上又焕发了神采。来到这个世界后那么多糟心的事,今天是让她感觉最开心的一天了。   她的小裕子果然没有抛弃她,每个世界都会出现在她面前,就好像一直在跟着她一起穿越一样。   沈初茉安心的同时,对他的身份也产生了好奇。   莫非他是与自己一样的穿越者?但是系统又否定了这个说法,而且江遇也不像自己一样拥有每个世界的记忆。   想不通的沈初茉只好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就当做是命运的馈赠好了。   她上集市给江遇买了两身衣服,又买了点肉和猪骨,打算给江遇补一补。还有一些日常用品,沈初茉能想到的都给江遇置办了一份,放到背后的竹篓里装着。   她往常买菜也是用这个装。   家里多了一个人,虽然只是暂住,但也激起了沈初茉对生活更加积极的态度。   看到某个地方似乎有羊奶卖,沈初茉想也不想地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一不留神她就与人发生了碰撞。   “对不起。”在感受到对方的手臂擦到她背后的竹篓时,沈初茉就率先做出了道歉。   对方“啧”了一声,火气显然还是很大。   “不长眼睛啊!乱蹿什么?”男人粗嘎的声音朝她吼道。   这里的人动不动就爱发脾气,尤其是街溜子样的男人更是喜欢显示自己不好惹,沈初茉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诶等等,”男人看清了她的面容,神色闪过了一丝什么,拦住了要转身离开的沈初茉,“小姑娘,撞了人就想走不太好吧?”   他上下打量了沈初茉一眼,脸上笑嘻嘻的,似乎刻意在逗弄她。   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男人,全都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神情戏谑。   沈初茉皱了皱眉头,认真地道:“我已经道过歉了。”   “是是是,”男人刮了刮鼻子,贴近了一步,笑容有几分不怀好意地道:“只是道歉未免也太没诚意了,不如这样,爷请你去吃豆腐脑怎么样?”   他说着手还朝沈初茉肩上摸了上去。   距离太近,沈初茉都闻到了他嘴里的烟味,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退后一步躲开了对方的手。   他这副猥琐的样子,脑子没坏掉的人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沈初茉一颗为民除害的心蠢蠢欲动,但又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招惹是非,于是冷淡道:“对不起,我爹还在家等我回去呢。”   说完她就不再给人说话的机会,转过身径直离开。   男人眼里划过一丝狠意,盯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匆匆走远。   “闫爷?”一个男人走上前看着他。   被叫闫爷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舔了舔唇:“跟着那个小姑娘,看看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男人了然地点了点头:“明白。”   发生这么一出,沈初茉也没心情在外面逗留了。她买了羊奶之后就打道回府,身后跟着的人没几下就被她甩掉了。   江遇躺在床上没睡着,几乎是沈初茉刚进院门他就睁开了眼睛。   于是沈初茉蹑手蹑脚在门口探头时,看到的就是男人一双目似点漆的眸子眼巴巴盯着她的样子。   沈初茉:“……”   “你没睡着啊,我还怕吵醒你呢。”她干脆大方地进了门。   江遇视线一直随着她转动,他总觉得此刻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抠着被子干巴巴挤出一句废话:“回来了啊?”   江遇:“……”   “昂。”沈初茉倒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挺喜欢这种回家有人问候一句的感觉。   “我买了不少东西,你要看一看吗?”沈初茉问。   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好做,江遇听到她这么问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沈初茉的确买了不少东西,牙刷、杯子、毛巾、松子糖、两套换洗的衣服、消炎药、碘伏、纱布、羊奶、猪肉、猪骨,甚至还有一把剃须刀。   放眼望去竟然全是给江遇买的东西,摆了满满一地。   江遇眸光波动了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初茉就将一包松子糖扔到了他的身上。   “我去做饭,你无聊的话就吃点松子糖吧。”   江遇:“……”   安顿好这位伤残人士后,沈初茉挽着袖子进了厨房。   切萝卜切到一半,她忽然想到点什么,又跑回去对江遇补充道:“如果你想上厕所的话,可以在屋里喊我一声,我听得见。”   江遇:“……”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沈初茉才又放心地缩了回去。   没过多久,小土房愉快地冒起袅袅炊烟,江遇躺在床上感受这平淡的烟火气,轻轻闭上了眼睛。   沈初茉在家陪了江遇两天,到第三天迫于无奈还是出摊去了。没办法,生计所迫,再不赚钱就得去喝西北风了。   “老板,这两天怎么没看见你啊,我想你这麻辣烫可快想死了!给我每样来五串儿,要辣一点的。”   沈初茉两天没出摊,不少熟客都挺想她的,想她的麻辣烫。   这不她一出摊,经常在她这儿买麻辣烫吃的熟客就聚拢了过来,生意十分火爆。   “老板多给我淋点汤汁,你们这汤好喝。”   “好咧!”沈初茉热情麻利地应对着这些客人,一点都看不出才十六岁的稚龄。   “闫爷,你看。”在路上看到沈初茉的某个小喽啰,很快就把她的行踪报给了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闫爷,并把人带到了这儿。   闫爷眯着眼,盯着那边的热闹的景象,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生意不错,小姑娘看不出来啊,挺能干的。”他自言自语地点评了一句。   那日沈初茉虽然甩开了他派过去的人,但是整个镇就这么一亩三分地,稍微打听打听就能有无数种办法弄到她的信息。   更何况沈初茉还常在街边摆摊,见过她的人不少。   于是闫爷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家里是没什么背景的,甚至她还因为父母偏心,被父母从家里赶了出来,现在一个人不知道住在哪儿。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不是任由他搓圆捏扁。   闫爷本来两分的歹心,涨到了八分。他带着人吊儿郎当地围住了沈初茉的摊子,把一些不明所以的客人都给吓跑了。   沈初茉认真摆摊没几天,这被不速之客包围都围出经验来了。   她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摆烂。   “几位,有何贵干?”   闫爷哼笑,笑容端的是三分邪魅、五分讥笑、两分漫不经心,笑出了一个完美的扇形统计图。   “小美人儿,好巧啊,又见面了。你这摊儿,看上去不错啊,有没有什么爷可以吃的?”   沈初茉感觉好像听了一耳朵废话,满脑子都是精神污染。   她脸上挂上了虚假的营业笑容,对这脸上写着大大“炮灰”两字的某人和蔼道:“大哥想吃点什么?”   “大哥想吃你。”闫爷自以为风流地挤了挤眼,引来身后的喽啰们起哄声一片。   沈初茉冷眼睇着,考虑要不要把手里的筷子戳进他的眼睛里。   “闫、闫爷,这可是龙哥的地盘,你、你可别胡来啊。”还是沈初茉旁边的那个婶子,看得出她心里很是害怕,声音都打颤了。   闫爷果然露出了不好惹的神色,狠狠地踹了一脚她的摊子,恶声恶气地道:“你他妈少管闲事啊,龙哥的地盘又怎么样,我又不惹事。他管天管地还能管老子找对象?”   “再说了,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他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喝奶呢。”   摊子剧烈晃动了一下,锅碗摔在地上的巨响和男人凶狠的叫骂一听就声势浩荡,吓得婶子一下就不敢出声了。   围在摊前的喽啰们却发出了看好戏的哄笑声,一点也没有把别人的惊惧放在眼里。   沈初茉:“……”怎么这帮人都这么喜欢踹摊子?   不是婶子提醒,沈初茉都快把那个叫龙哥的给忘了。   是啊,那孙子还收了她的保护费呢,那么多钱,出来保护她一下不过分吧?   只是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对方,遇到棘手的麻烦,她第一反应还是自己率先挡在前面。   “不关别人的事,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沈初茉伸出手,挡在了婶子的摊位前,身板虽瘦弱,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   闫爷一怔,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对她的兴味更加浓了一些。   他背着手调笑道:“小美人儿,你说你一个人摆摊赚钱多辛苦啊,你家里人也不管你,不如这样,你跟爷回去,爷养你好不好啊?”   他一看沈初茉脸上冷淡的神情就知道这姑娘性子够辣,带劲!   这样的人放他家里给他洗衣做饭、暖床生娃多好啊,不比她刮风下雨地摆摊舒服?   “承蒙闫爷看得起,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养活自己。”沈初茉不卑不亢地道。   闫爷一见她这样子心里更是心里痒痒,手伸上去想摸她的脸:“你这……”   “闫老三!你干嘛呢!你那爪子干嘛呢?给我放下!”人群中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由远及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众人举目四望,才从分流的人群中看到带着人赶来的龙哥。   他显然来得十分匆忙,裤腰带都跑松了,他百忙之中还往上提了提,可以说是很接地气了。   龙哥身为这片街边摊的地头蛇,有人闹事肯定第一时间就有人报给他。   他身为老大,怎么都不能坐视不管,否则传出来还怎么混,以后还有谁会信服他。   沈初茉虽然觉得他鼓着个脸故作凶狠的样子有点傻气,但是就冲他刚刚维护她的举动,她心里已经对他改观了许多。   闫爷一点都不虚地叉着腰盯着人走近,“怎么,爷找对象碍着你这个软脚虾什么事了?”   果然不同的黑势力之间都是剑拨弩张,这声“软脚虾”让龙哥这边的人都气得头发倒竖。   沈初茉默默观察了一下场上的情形,心里啧了一声。   龙哥这边的小年轻,看起来不是闫爷这边这些老油条的对手啊。   等下如果打起来,打不过怎么办?   “找对象在你自己的地盘上不能找吗?你在我龙哥的地盘上调戏我的人,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啊!”龙哥粗着嗓门道。   沈初茉暗暗点头,就是就是。虽然那句“我的人”有点不中听。   闫爷摊手:“找对象这种你情我愿的事,这你也要管?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人家只是在你的地盘上摆个摊而已,又不是卖给你了!”   “就是就是!”闫爷身后的喽啰疯狂附和。   沈初茉:“……”忽然就沦为了闫爷身后的喽啰那一类人。   龙哥显然有点词穷,他不甘示弱地道:“……就是不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瘪三样儿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跟着你啊?”   闫爷都给他气乐了:“咱大哥不笑二哥,你也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鸟样儿!”   龙哥气得发抖,“你……你奶奶的!老子跟你拼了!”   谢天谢地,两伙人终于扭打在一起。   围观群众生怕被殃及池鱼,赶紧散开了。沈初茉也暗搓搓地躲在摊车下,寻思着趁他们不注意悄悄落跑。   走之前她看了一眼场上的形势,结果就看到龙哥那伙人被闫爷的人按着打,本来威风凛凛的一帮精神小伙,被打得抬不起头来,瞧得沈初茉都替他们肉疼。   突然她瞳孔一缩,整个人像个炮弹一样地冲了出去。   龙哥被闫爷一个窝心脚踹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对方抄起一把木椅照着他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来。   血往脑门一冲,那一刻龙哥还以为自己要凉了,哪知道有人更快地从斜刺里冲出来,朝着闫爷狠狠一挥,像打高尔夫球一样把人撂倒了。   龙哥定睛一看,才看到这位艺高人胆大的勇士就是今天的苦主,对方手里拿的还是一把大铁勺。   沈初茉打架就是一个“狠”,完全没给闫爷回神的机会,逮着人往死里殴,一点也不像胆小怕事的柔弱小姑娘。   这番操作把龙哥整个都看傻眼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帮忙。   两伙混混混战,不知何时混进去了一个身姿纤弱的清秀少女,少女混迹其中毫不违和,打人贼狠、下手贼黑,一把大铁勺舞得虎虎生风,不停给人开瓢,开得铁勺都折断了。   龙哥这边因为有她的加入开始局势逆转,这下换闫爷那边的人被打成了孙子,最惨的还要数他们老大闫爷,每次一有站起来的苗头总会被沈初茉补一刀,跟打地鼠一样,打到最后实在是站不起来了才算完。   最后闫爷是被他那群残兵败将抬回去的,龙哥这边的人赢得莫名其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龙哥盯着场上唯一的女同志,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高手啊这是!   即使是常年混迹街头的他,也不得不被沈初茉身上那股带血腥味的煞气给镇住了。   沈初茉长得柔柔软软说话也和和气气的,即使被拦着收保护费也是说给就给,谁知道被人惹毛了她打人是真的带杀气啊!   龙哥只觉得自己的认知都被颠覆了,看着沈初茉的目光既敬畏又复杂,心神牢牢地被她占据。   这一刻,沈初茉的身影在他眼里前所未有的光芒万丈!   作者有话说:   恭喜沈姐达成今日成就:收获迷弟一枚~   沈初茉:我真的栓Q……   日六的第三天。   感谢在2022-09-02 22:32:22~2022-09-03 21:3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沫小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   沈初茉回去的时候, 男人正在院子里沉默地劈柴。   明明伤还没好,就已经急着帮她做事了,真是贤惠。   沈初茉心情很好地走进院门, 戏谑地道:“我看看这是哪个田螺姑娘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在帮我干活?”   江遇还是习惯不了沈初茉自然的熟稔, 俊脸有些发红。   他眼神不自然地躲闪着, 但是很快发现了什么, 皱眉道:“你受伤了?”   沈初茉一怔, 上下检查了一遍, 发现手背上多了一块青紫,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啊,”她淡定地开口道, “你说这个啊,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的。”   江遇皱了皱眉,不是很相信这话。   虽然沈初茉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其实那是一块很大、很严重的淤伤, 呈长条形, 颜色青紫,有转黑的迹象。   这是某个小混混在用棍子攻击沈初茉时, 被她用手臂抵挡留下的。   在哪里摔跤能摔出这样特别的痕迹?   只不过江遇虽然抱有怀疑, 却没有证据,而且沈初茉的表情确实太平静了, 不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样子。他便也不再提, 只对她道:“去上点药吧。”   “不用, 不怎么疼。”沈初茉转了转手腕, 懒得麻烦。主要是等下她还要做饭洗衣什么的, 擦了药也会被洗掉, 再说她都感觉不到疼,这种小伤放着不管也很快就会好的。   江遇却看不过眼,强硬道:“不行,必须上药。”   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容忍沈初茉身上有任何的伤,哪怕这种伤对他来说确实是小伤,若是出现在自己身上,他自己都懒得管。   但对象是沈初茉,那就不一样了。   沈初茉挺乐的,听他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爹呢。   “你这是在管我吗?”   江遇红着脸,梗着脖子道:“不可以吗?”   “可以,”沈初茉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   江遇扭过头,对上沈初茉的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多想,他总是感觉沈初茉在若有若无地挑逗他。但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应该不会……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吗?   “没有立场,就不能关心你了吗?”   沈初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他在关心她。回过神来后,她眉眼弯弯十分满意地道:“能,当然能了。我现在就去上药。”   她就像一个得了糖的孩子,脚步轻快,乖得让人侧目。   江遇来到门口:“需要我帮忙吗?”   沈初茉疑惑地抬头:“不用了,我还有一只手呢。”   江遇看着她把药酒随便糊了一层,忍不住走近道:“你这样擦不行,要把淤血揉开伤口才好得快。”   沈初茉恍然大悟,原来他说的帮忙是指这个。   “我来吧。”江遇不等她回答就自告奋勇地倒了些药酒在手心。   自己确实不方便使力,再说江遇要主动帮她上药,这种有利于拉近关系的好事沈初茉自然不可能拒绝。   她没有说话,等待别人为自己服务的姿势像个大爷。   江遇看了她一眼:“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沈初茉垂眸看着他,她还真是很听话,叫她忍一忍她就真的一声都没吭,连闷哼都没哼一声。   江遇心里有些诧异,不知道沈初茉是真的不痛还是比他想象的要坚韧。   因为从小就帮着做家务、干农活,沈初茉这双手其实很粗糙,不像何秋月的那般细腻,皮肤也很暗黄。虽然她做了香膏之后就有在保养,但是她每天要干的活儿还是很多。皮肤变粗糙的速度,还比不上保养的速度。   这双不怎么美观的手,甚至还比不上江遇一个男人的手。   至少男人的手里只有握枪握出来的老茧,不像沈初茉的饱经风霜。   但是江遇将她的手握在手里,神情却很是郑重,像是对待什么很珍贵的物品一样,在很认真地替她揉散淤血。   好像这么一道微不足道的小伤出现在她身上,就足够他严阵以待。   换任何一个女的在场,都没办法不迷糊。   “你该不会是跟人打架了吧?”江遇冷不丁冒出这句。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重力之下才能造成的打击,幸好没对骨头造成影响。不过他还真的挺好奇,沈初茉是出去干什么了。   她不是去出摊了吗?难道有人找麻烦?   想到这里,江遇眸子里泛出了冷意。   沈初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怎么有一种儿时在外调皮打架、回家被父母揪住质问的既视感?   她不想让江遇知道真相,再说伤她的人后果比她惨多了。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跟人打架了?我像是会跟别人打架的人吗?”沈初茉微微歪头,看着江遇。   江遇一顿,其实按照他的猜想小姑娘应该是在外面受欺负了才对,但是不知道怎么问出口的就是“是不是跟人打架了”,这话听起来确实挺有歧义。   不过江遇却没有解释,而且抬起头看着她:“我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有可能。”   沈初茉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从哪儿看出来的?”   “敢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家,你的胆子还不够大吗?”江遇意有所指地道。   从旁观者角度来看,沈初茉这么做确实挺傻挺没有防备心的,一个人住还敢把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家,对方还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就算受了伤也不是她能制服的。   江遇是不赞同她的做法的,哪怕她捡回来的是自己。   这还好是自己,他对她并没有包藏祸心,但是要是换做别人呢?见她一个小姑娘孤弱无依的,万一起了歹念那就完了。   沈初茉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不妥,但他是江遇啊。   只因为是他,她才会这样没有防备啊。   几世的陪伴告诉她,即使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他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你当我傻吗,随便什么人我都捡回家。”沈初茉的话令江遇不解。   “什么意思?”   沈初茉抬起头,有理有据地道:“我又不傻,我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还穿着军装,这就证明你不是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一个军官,会对我这样一个普通小老百姓不利吗?”   江遇听她自称“普通小老百姓”有些好笑,他想她大概认出了他是军统的人,所以才降下了戒心,虽然听起来还是有点犯傻,但好歹也是经过了一番思考的,没他想的那么单纯无知。   “再说了,”沈初茉又补充道:“我独居在此,你以为我一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吗?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的话,信不信我一针就扎得你半身不遂?”   江遇:“……”   他拧眉道:“这也是你从书上学到的?”   沈初茉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啊。”他从来没听说过一针能扎得人半身不遂的,就算正有人能做到,那一定对穴位十分了解,怎么可能是沈初茉这半吊子能做得到的。   他猜小姑娘要么是在吓唬他,要么是盲目自信。   才经过一天的时间,他对这个小姑娘莫名就有了一种放不下的情结。   不知道没遇见他以前,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真是处处都让人放心不下。   沈初茉说一针扎得他半身不遂当然是胡诌的,她还只在小说里见过这种手段呢。她只是把“打得你半身不遂”换成了一种比较好听的说话。   江遇以为说到了自己的身份,沈初茉肯定会问点什么,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哪知沈初茉什么都没问,就好像他是什么人、准备什么时候走都是无足轻重的事,还不如讨论今晚吃什么来得重要。   他不觉得沈初茉是真的一点都不好奇,他更倾向于对方有着让人意外的分寸感。   虽然他的身份不是什么必须保密的事情,但是沈初茉没有开口问,他还是觉得松了口气。   最主要的,是他怕对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会对他产生距离感。   两个人一个没说走,另一个也不提,就这么很有默契地在一起过日子,过一天算一天,就好像他们一直本就如此。   可惜安生的日子没过几天,何家那边的人又找上了门。   这次是吴凤霞,她直接找到了她的摊位前,带着几个她不认识的人。   彼时沈初茉在做生意,龙哥带着他的小弟殷勤地围着她转悠。   吴凤霞一来也没跟她说话,而是带着几个人站在一边对着她指指点点,好像是在围观和评头论足。   沈初茉皱着眉,有些不舒服,不知道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她旁边一对陌生夫妇觑着她,好像是在打量什么物品一样,眼神让人很不爽。   沈初茉摔了手里的筷子,眼神不善地回视过去,把那对夫妇看得缩头缩脑。   龙哥注意到她的视线,往那边看了过去。   “怎么了春花?你在看什么啊?”   “看几只烦人的苍蝇。”沈初茉阴沉地道。   龙哥第一次看她情绪这么外泄,忍不住有些诧异。这样看来她是真的很讨厌那边那几个人了。   龙哥不认识吴凤霞,见他的女神不开心了,立马就身先士卒地替她驱赶道:“喂那边那几个,干嘛的你们,看什么看!赶紧走,再看戳瞎你们信不信!”   龙哥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那对陌生的夫妇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连带着看沈初茉的目光都变了许多。   吴凤霞眉目阴沉,她见龙哥和自己女儿站在一起就知道对方不敢对她做什么,所以她一点也没被吓到。   反而将被龙哥呵斥的怒火都发泄到沈初茉身上:“你是瞎了还是哑了,看不见你老子娘啊!长着嘴巴干嘛的,都不知道打个招呼。”   沈初茉神色冰冷地道:“用不用我再提醒你一遍,我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娘,当初是你亲口和我断绝关系把我赶出家门的,你都忘了吗?”   吴凤霞脸色涨红:“你个不孝女,我养你还不如养头白眼儿狼!连你老子娘你都不认,你遭天打雷劈!”   哪儿有人把断绝母女关系这种话当真的,吴凤霞从一开始就没料到,何春花会拿这个说事这么久,这是怎么都不肯揭过去的意思咯?   沈初茉冷笑:“你以为断绝关系这种话是能说着好玩的吗?你不当真我可当真了!”   凭什么她想要她就得乖乖做她的听话女儿,她可以嫌弃和不要何春花,她就不能嫌弃和不认她了?   吴凤霞对她这具身体有养育之恩,对她沈初茉可没有,她不怕天打雷劈!   “我现在不需要看你的脸色生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来烦我我就对你不客气。”沈初茉拿铁勺指着吴凤霞的鼻子,眸光冰冷。   一旁见过她是怎么抡大铁勺打人的龙哥咽了口唾沫,他一开始不知道对面那个吊眉搭眼的凶婆娘是何春花的娘,听她自报身份的时候还慌了一下,再看见沈初茉对她的态度,他在不明觉厉之中感觉更慌了。   “你这个臭丫头,对着你娘是怎么说话的!”这个怒目圆睁一脸凶相的男人,就是吴凤霞的弟弟,何春花三姐弟的亲舅舅。   “你娘说你变了,变得大逆不道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她说得果然没错!”吴小刚是清楚自己大外甥女的性格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从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变得这么刻薄强势,但是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自己是站在吴凤霞这边,替她讨伐不孝的女儿是义正言辞的!   沈初茉才不在乎他们是怎么看她的,他们的言语伤不到她一分一毫。   她只关心——“你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屁话?”   吴凤霞冷笑一声,耀武扬威般地道:“我们今天来可是为了告诉你一件好事。”   她看了看吴小刚,“你舅舅给你介绍了一门好亲事,我们是来接你回家成亲的。”   !!!龙哥张大了嘴,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   沈初茉的不耐烦也达到了顶峰。   这帮人有病吧,好端端跑过来张口就是要她回家嫁人,她们以为她们是什么人?上帝吗!   “大姐儿,你就放心吧,李家这一家都是老实人,家里有房有田,家境殷实,跟舅舅关系也好,你嫁过去不会受苦的。”吴小刚的语气变得平和了一点,似乎在跟沈初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看你在外面摆摊,容易被三教五流的人盯上。女孩子家啊,还是得有个依靠才行。你既然不想回家,不想见到你娘,那就干脆嫁人算了。李家不介意你在外面做生意,等你结了婚以后,要是还想继续做也随你。”   “你娘还是关心你的,她连嫁妆都已经悄悄给你备好了。你就听我们一句劝吧,咱们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是不会害你的!你可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这儿摆摊还被抢过一次,你瞧瞧这多不安全啊!你一个没嫁过人的女儿家,也容易被人闲话。还是听舅舅的,李家真的不错。”   听到吴小刚提起被抢过一次,龙哥心里虚了一下。   这说的不会就是他吧?   他暗恼自己都没想起这茬,女神的钱怎么能够要呢,应该给她还回去才对。   吴小刚这番话听着倒似乎像那么回事,至少在旁边指指点点围观的人都能理解这做家长的心。吴凤霞的脸色也渐渐和缓了下来,没刚开始那么剑拨弩张了。   她今天过来本来是打算好好说的,结果被沈初茉一气就变得言辞激烈,明明是一桩正正经经的好亲事,被她阴阳怪气地一说倒像是卖女儿一样了。   她自己心里委屈得很,女儿这么不孝她还帮她找婆家,世上有她这么好的亲娘吗?   沈初茉才不管她的自我感动,真以为她书读得少三言两语就可以忽悠住了啊?吴凤霞和吴小刚连问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思一声,就带着人来认她,一张口就让她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们把她当什么了?这种自以为是的关心,真的以为她会觉得感动吗?   沈初茉冷笑一声,看了那还没玉米长得高的李家小子一眼,讥讽地道:“如果我不嫁呢?”   吴小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吴凤霞立时怒目圆睁,原形毕露道:“你不嫁也得嫁!你以为老娘是来通知你啊,我告诉你,老娘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三天后就过门。嫁不嫁由不得你!你是老娘生的,老娘说了算!”   沈初茉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她身上的气势凌冽得让龙哥都不自觉退开了几步。   果然,指望一个烂心烂肺的人找回良知是不可能的。   她没想到,她都闹到彻底撕破脸面的地步了,这群压榨她压榨得习以为常的人还以为她可以任他们摆布。   吴小刚没来得及拦得住吴凤霞,此刻也有些讪讪。   他心里知道这番话说得不好,大外甥女怕是要起逆反心理。   等他再抬起眼一看时,却发觉大外甥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前。   沈初茉脸上挂在令人解读不出的笑容,看似温和,却又有些渗人。   她的视线从吴凤霞的身上滑过,瞥了一眼旁边陌生的夫妇,最后落到圆头圆脑微微有些驼背的李家小子身上,对他微微一笑。   “你确定,要娶我是吧?”   李家小子愣了愣,看了他爹娘一眼,随后木讷地点了点头。   点头的动作还没完成,沈初茉一勺子就敲下来了。   “啊!”李家小子的娘发出一声尖叫,现场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沈初茉手起勺落,逮着李家小子往死里揍,这疯狂的劲几个人拦都拦不住。   李家小子哎哎惨叫,被揍得爬都爬不起来。围观人指指点点,都看着视线中心的李家人嘻嘻哈哈。   龙哥亮着眸子兴致勃勃地看着那场闹剧,嘴里发出了惊叹声。   他们家春花真是没让人失望过!   最后沈初茉被拉开了还在扑踹闹腾,嘴里骂骂咧咧地:“让你娶!我他妈看你还敢娶!你要敢娶等我嫁你了我天天这么揍你!我连你爹娘一块儿揍!我看你还敢不敢娶!”   吴凤霞气得上来就想甩沈初茉一巴掌,却被沈初茉还没有褪去凶厉的眼神一瞪,瞪得心颤了颤,这巴掌怎么都落不下去了。   吴凤霞虽然不在乎这个女儿,但是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被这个女儿用这么仇恨的目光仇视过,哪怕吵架吵得最凶的那次,沈初茉的目光都是冰冷没有温度的。   她忽然感觉到了不对,陌生的不安在心头蔓延。   龙哥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他赶紧趁势拦在沈初茉面前。   “诶诶诶,都闹够了吧?我说大婶,即使你是春花她娘,要是想伤害春花我可是不答应的。你闺女都说了不想嫁,你再逼她不就是不尊重她么?”   吴凤霞从怔神中回过神来,看了看面前这陌生的后生,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望着沈初茉道:“你不愿意嫁给李小子,就是因为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龙哥:“?”不是,他是不是表现得太客气了?   “你……你自甘堕落!”吴凤霞气得手抖,声嘶力竭,仿佛沈初茉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我为你找的正经人家你不嫁,偏要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搅和在一起。你连你妹妹十分之一你都比不上,你简直是我们何家的耻辱!”   这下龙哥确定了,春花她娘指定有什么毛病。   连他都知道问题根本不在何春花要跟什么人在一起这上面,而在于她要逼着何春花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连家族耻辱都说出来了,这是亲娘吗?就因为何春花不听她的话嫁给一个矮矬穷,她就当街这么说她?   龙哥本来还因为她的身份对她敬三分,现在听她这么辱骂沈初茉也恼火了,在街头玩命的气势一出,冷厉地指着吴凤霞道:“我警告你,最好现在赶紧走,不然我叫我的手下过来,你们今天都别想走!”   吴小刚拦在吴凤霞的前面,冷汗连连地默默往后退,李家一家子今天也被骇破了胆,要相看的小媳妇不仅这么彪悍,似乎还有什么了不得的靠山,他们现在哪儿还敢留。屁话都不敢放一句,只想赶紧跑!   吴凤霞被吴小刚拥着,僵硬地转过身,正要灰溜溜地离开时,却被沈初茉叫住了。   沈初茉平静地道:“我最后再说一遍,希望你听清楚。我已经不是那个以你为天、只想获得你的疼爱的何春花了,不是你们不要我,而是我不要你们了,我不要你们这样的家人。所以,别再来打搅我,我们的母女情分早就已经断了。”   吴凤霞眼睛一下子红了,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被吴小刚强硬地拖着离开了。   她就这么执着地望着沈初茉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   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又是想说些什么。   龙哥默默地道:“春花,你娘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会?”   沈初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轻笑了一声:“不是。”   她只是不在乎我而已。   作者有话说:   日六第四天……   感觉现在每天的日常就是写文,偶尔开一下小差。   感谢在2022-09-03 21:30:32~2022-09-04 22:1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each.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一)◎   吴凤霞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沈初茉的那番话, 少女视线冰冷,不带任何感情地跟她说,她已经不是那个以她为天、只想获得她的疼爱的何春花了。   明明那么熟悉的一张脸, 却忽然好像变得无比的陌生。   吴凤霞头疼欲裂,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思维却像打结了一样, 怎么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哎, 你娘怎么了, 怎么回来后就魂不守舍的?”何老爹偷偷问何时了。   何时了往他娘那儿瞟了一眼, 无语道:“怎么了,自作孽!”   “又怎么了,你娘又干啥好事了?”何老爹无奈地道。   何时了舔了舔干燥的唇, 连解释都觉得费劲:“怎么了,问你婆娘去啊!别问我,我说不出口。”   “你……”   说完他就跑了, 何老爹连人都抓不到。   吴凤霞这事又是一时兴起, 和她弟吴小刚一手张罗的, 她谁都没声张。而且这事办得极快,何家人都没反应过来。   何时了也是后来才知道, 他娘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私自做主给他大姐定了门亲事。   好吧, 虽然自古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 男女之间成婚自己也是有自主选择权的。   他娘似乎是生怕她大姐不乐意, 不想给人反悔的机会, 事先连定都下好了, 才带着人去相看他姐。   何时了听他舅舅说完前因后果, 脑子里只有四个字——简直荒谬!   嫁人这事, 他可以理解为他娘担心他大姐一个人流落在外不安全,所以想给她找个婆家依靠。   但是事儿不是她这么个办法啊!   听到他舅舅说起他大姐那激烈的反应,他甚至都不觉得奇怪。   估计是真的愤怒到一定的地步了,他要是他大姐,遇到逼婚这种事也会闹得这个家鸡犬不宁。   他是真的服了他亲娘了,想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连他都知道,在本来就跟家里闹得很僵的情况下,他娘来这一出他大姐绝对不会屈服,怎么他娘就不明白呢?   这下好了,原本就不容乐观的局势,被他娘毁得更彻底了。   何时了好像到今日才明白,他娘到底有多不在意她这个大女儿。   站在何春花的角度来看,确实挺心寒的。   何时了以前很讨厌何春花,他甚至有“只有何秋月才配得上当他姐姐”的想法,但是自从何春花离开家后,他对她的讨厌不知何时就消失了。   他忽然意识到,何春花也不全是让人嫌弃的缺点,她也有自己的闪光点。她能自食其力,也有处变不惊的气度,还有一股子绝不服输的倔劲。   心性变得冷漠坚硬的何春花,他反而要比以前高看一眼。   看事情的角度变得客观之后,他就发现了一些不对,他发现何秋月和吴凤霞嘴上说着让她回来,实际做的都是一些伤害她的事,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说到底,这都源自于她们对何春花的漠视态度。   若是她们真心把她放到一个平等的高度,努力去理解她的怨气,事情一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他呢,他也放任了这种局面,至于他爹就更不用提,女儿在或不在对他似乎毫无影响。   这样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他大姐对这个家毫无留恋了。   何时了觉得疲惫……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了,不如就这样吧。就算他大姐真的回来也没有意义不是吗?   家里没有一个真正在乎她的人,这如何能称之为她的家呢?   其实回想一下,她做错了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做错。   她总是最听话、最省心、最勤快、要求最少的那个孩子,但是她好像在哪儿都得不到关注。   无论是他还是爹娘,又或者是其他的叔伯婶婶,他们都更喜欢可爱嘴甜的何秋月。   何时了深深地皱起眉,怪谁呢,怪何秋月么?好像不能怪她。   那怪他们这些偏心的人吗?好像是该怪。   可是那个时候他们偏心偏得明目张胆,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何春花在的时候,她这个人仿佛可有可无。   没想到她一走,他们的生活就开始出乱子。   没人洗衣做饭了,也没人喂鸡鸭没人扫院子。   何春花以往从早忙到晚的活,忽然都丢出来了,他娘光是每天做一日三餐就忙得打转,再也没有空余的时间在外边溜达。   她干不了重活,就抓他这个壮丁,逼着他来帮忙分担家务,他以往放学不着家的潇洒生活也不在了。   他同学还问起过,怎么许久不见他姐姐来给他送饭了。   何时了才想起来,以往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都是他大姐在大正午走上十里路来给他们送饭。   为了让他们吃得好一些,也是为了给家里省钱。   她每天都会来到这座她无法进入的校园,然后提着空荡荡的饭盒离开。   但是她走后吴凤霞却只坚持了一天给他们送饭,第二天就干脆给他们钱让他们在外面吃。   何时了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到后面很快就腻了。   外面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还算感兴趣的就那几样,吃多了就顿失兴趣,一点都不能跟米饭比。   他钱花了,吃得还没以前好。   平常根本没有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一下子就变得难能可贵了起来,尤其还有吴凤霞这个亲娘做对比。   何时了想,其实二姐和娘应该都是希望大姐回来的吧。   不然的话她们也不会去关注大姐了,只可惜她们似乎使劲儿使错了方向。   明明这一切都与何时了无关,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旁观的角度反而后知后觉地激起了愧疚心。   他开始对这个大姐产生了一丝怜悯……   何时了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幕,那时候何春花很想要跟他一起玩,于是拿着她的丑娃娃一个劲对他说“三弟你看”、“你快看,三弟,多好玩啊”、“三弟、三弟”,她极尽所能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但是那时候他满心只想和何秋月说话,完全忽略了她。   最后的记忆是他大姐拿着娃娃落寞离去的背影,那个时候何时了无动于衷,但是现在却不知为何对这个画面尤为清晰。   他心里像被针尖扎了一样,有一种慌乱无措的感觉,想要去记忆里抓住那个离开的背影,但是那只是存在于脑海里的镜花水月,他什么都触碰不到。   他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去找沈初茉,想要说点什么推心置腹的话缓和一下姐弟关系,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呃……大姐,我听说娘和舅舅来找过你了是吗?”他挠了挠头,试探地开启话题。   沈初茉正打算收拾回家,她沉默地推着摊车,听到这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你们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吗,怎么发生了这事你们不知道?”   何时了:“……”   要死,他大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何时了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这、这……不是的大姐,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故意见死不救,也不是故意要找人盯着你的。我、我们只是怕……怕你又遇到上次那样的危险,所以才请人帮忙照看一下,有什么情况我们也好及时掌握。”   “但是后来……你好几天没出摊,人又没请了。”他越说声音越低,心里有些不好意思。   本就是出于保护的目的请的人,结果半点忙都没帮上,没请之后反倒有情况了,他们却不在。   沈初茉看了他一眼,神情带着思索。   多么难得,他们竟然还会关心她这个大姐。   不过这种想法只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很快她的神情又再度变得坚定。   “以后不用再做这种事了,我不需要你们担心,我自己的事情会自己看着办。”沈初茉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这是不希望再与他们扯上关系的意思。   何时了神色黯了黯,沉默地伴着沈初茉走了良久。   他想到那个折磨他的孤单背影,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   他停下脚步,面对着沈初茉道:“大姐,我知道你内心很委屈,我现在知道了,你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我们不应该偏心二姐忽略了你的感受。”   推车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沈初茉沉默地伫立,面容在头发的遮挡下有些模糊。   她转过头,眼神清澈,里面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   “其实你们是不是更喜欢何秋月,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她冷静地道,“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我在乎的是你们对我的态度。”   说完这话,她重新推起摊车,不再停留。   何时了愣怔地琢磨着她这句话,一时间都忘了去追。   偏心确实是促使何春花黑化的导火索,但是让何春花疯狂的是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乎的家人根本就不爱她。   她呕心沥血为之奉献的家庭,连一个在乎她的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何春花并不是心胸狭隘容不得妹妹分宠的人,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勤勤恳恳、无怨无悔那么多年了。   但凡这些人给了她一点爱,她又怎么会去嫉妒妹妹何秋月。   所以说,偏心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对何春花的漠不关心。   喜欢二女儿,跟喜欢大女儿之间,本就不冲突啊。   从来没有任何人逼过他们做抉择,一开始就是吴凤霞毫无道理地迁怒,加上何老爹的袖手旁观,导致整个家庭渐渐形成了漠视何春花的一种歪风邪气。   原世界线里何秋月没有辱没她福宝的称号,不管何春花和一些跳梁小丑怎么使绊子,她都一路走得一帆风顺,被贺献文和何家人牢牢地捧在手心里。   而何家人也因为是正义的主角党,所以最后都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而何春花,生前遭他们唾骂,死后才换来了几滴眼泪。   ……这种结局真的让人喜欢不起来。   现在何时了似乎是醒悟了,有了负罪感,所以来祈求原谅。   但是沈初茉是不会原谅他的。   不可能跟他们和解,也不可能让他们释怀。他们要带着对何春花的愧疚活着,一辈子都铭记于心才好!   *   沈初茉回到家时,江遇正坐在院子里等着她。   他这几日时常是这个状态,只不过今天与以往稍有些不同。   他看到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晦暗的目光幽幽地注视着,沈初茉觉得他有点奇怪。   她拍了拍衣服,把摊车上面的东西卸下来搬进厨房。   “你今天在家干了什么?”一边做事,她一边如往常一般与他闲聊道。   江遇垂下薄薄的眼皮沉吟道:“给伤口上药,打扫了一下院子,整理了一下房间。”   “哦,还帮你换了把花。”他补充道。   沈初茉从厨房走了出来,冷不丁问道:“你是不是快走了?”   江遇愣了一下,勾唇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猜的,”沈初茉微微翘起嘴角,是一个闲适的笑,“家里今天有客人吧?”   江遇眯了眯眸子,好半晌道:“怎么猜出来的?”   沈初茉耸了耸肩,“院门口的土比较湿润,不小心留下了半个脚印,跟你穿的那双军靴很像,但是大小不同,而且你今天穿的是布鞋。”   “本来在房间里的凳子被搬到了外面,但是家里就你一个人,你需要坐这么多凳子吗?”   江遇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不远处放着的一把椅子,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细节会被沈初茉注意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初茉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枪,拍到江遇的面前,“我在米缸里发现了这个。”   “嗤~”江遇忍不住轻笑一声,懒散道:“我埋得比较深,还以为你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发现呢。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发现的?”   沈初茉挑了挑眉,将□□勾在自己的中指上。   “因为太平整了,”她道,“平常我舀米都是随意挖的,挖完了肯定会留下一个坑,毕竟我没有特意去抚平整的那个闲工夫。”   “米是没有形状的,说不定你挖出来的坑自动被填补了,你就光凭这个猜到里面有东西?”   沈初茉拿着枪在指尖转了一圈,“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不是随手确认了一下吗?”   江遇笑着起身,男人颀长的身姿特别有压迫力,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初茉道:“你知道吗,你时常让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   沈初茉:“……”   好吧,她现在确实就是一个村姑。   这个设定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姑,谁家的村姑会私藏一个男人在家啊。”沈初茉撇过头,用眼角斜睨他。   这下轮到江遇:“……”   “你也知道你胆子大得很啊?”他抱起自己的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与家人断绝关系一个人搬到这儿来住,带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回家,与二流子当街斗殴,痛揍相亲对象……我很好奇,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害怕吗?”   沈初茉眯了眯眼,“怎么,你调查了我啊。”   “行动习惯,理解一下。”   沈初茉拿着□□击了击掌心,慢悠悠地问:“那你有什么感想啊?”   江遇抱胸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他们都不识货。”   沈初茉一愣,抬起眼望他。   “你不觉得我大逆不道吗?”   “你这么好,错的肯定是他们。”   江遇说得一本正经。   这下是真的把沈初茉逗得笑出了声,整个院子都是她清脆爽朗的笑声。   她笑了好一阵才道:“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江遇有些僵硬,耳尖发红。   沈初茉很满意他这个态度,“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好啊?”   江遇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身。   “别去管他们了,以后你要是碰到了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你救了我的命,我会护你周全,你可以脱离你的家人,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江遇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是看着她的,那种安定和带着厚重的眼神,和承诺一起格外有重量感。   沈初茉心微微动了一下,对着江遇宣布道:“我要吻你。”   江遇眼睫一颤,却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话。   沈初茉捧着他的脸就凑了上去,江遇看似一直很平静,实际在她快挨到时微微弯了弯腰。   两个人的初次接吻,在宁静温馨的小院屋檐下。   半个月前这里还因为多年荒废而略显颓败和孤寂,此刻院内草木疯长,赤朱丹彤的落日洒下一片光辉,驱散了此方世界所有的阴霾。   沈初茉的心,再一次有了归宿。   两人唇分之时,江遇的目光已变得温柔缱绻,他轻轻用指腹给沈初茉擦了擦唇角,又在她的额头轻落下一吻。   沈初茉被他一手揽着腰,顺势趴在了他怀里,两人享受着这心意相通后的温情时刻。   过了会儿,沈初茉想起了自己手中枪的存在。   她举到近前看了看。   这种老式□□充满了年代感,但是威力并不比后世的逊色。   江遇声音有些沙哑地道:“这把枪就留给你防身用。”   沈初茉神情有些古怪地看了看他,这不至于吧?   “拿着吧,说不定很快就用得上了。”江遇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意。   沈初茉好似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言。   “会用吗?”江遇轻声问。   沈初茉从他怀里抬起头,拉开保险,偏头询问:“我可以吗?”   江遇点了点头。   沈初茉便抬手随意一射,射中了菜园边的水缸。   枪声比沈初茉预想的小,而且在水缸破碎的声音下显得不怎么刺耳。   江遇没有意外,他刚刚看沈初茉敢随手拿着枪把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捏了捏爱人的脸,实事求是地道:“你身上似乎还是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沈初茉无辜地眨了眨眼,“所以呢?”   不怎么样。   江遇把沈初茉重新揽进了怀里,他一点都不在乎。   而且他到现在也没有跟沈初茉坦白自己的身份不是吗?   沈初茉抓着他的衣襟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啊?”   “马上,今晚就走。”   “情况紧急吗?”   “嗯。”   “那……我要怎么找你?”   “你先待在这儿,这儿暂时是安全的,等我事情办完,我会来找你。”江遇看着她的眼睛道。   沈初茉慢慢绽开一个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江遇看着她,眼睛里是浓烈的情愫,他有些抱歉地抚了抚她的脸:“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为了你的安全,我也不能带你走。”   “我都知道的。”沈初茉蹭了蹭他的手掌,“你是什么身份其实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要知道你叫江遇就行了。”   ——只要你是你,你就是我永世的爱人。   江遇喉结滑动了一下,他开始质疑这个时候互表情意到底对不对了,因为他现在就已经有些舍不得走了。   但是他不后悔这么做,他也渴望对方,想让她带着另一层身份等待和他的下一次重逢。   他等不及现在就想占据她身边最重要的这个位置,什么龙哥什么李家小子全都给他靠边。   沈初茉任他盯了一阵,然后才道:“你确定要一直这么僵站着吗?我们还没吃晚饭呢,你不饿吗?”   江遇摇了摇头,一把将她抱起朝房间走去,声线喑哑地她耳边道:“不饿,比起吃饭我现在更想做别的。”   沈初茉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肩上,可是她很饿啊,放开她,她想吃饭!   单身久了的老男人精力真的很恐怖,当然,年纪是相对沈初茉来说有点老,实际上正是风华正茂。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是他在接吻这件事上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把沈初茉的嘴都给亲麻了亲肿了、嘴角破皮了才算完。   到最后他不得不走时,沈初茉简直是有些迫不及待。   江遇咬着牙,承诺道:“我会很快回来接你的。”   随后便像是怕自己反悔一般,飞快地离开了。   待他走后,沈初茉周围的空气才渐渐变得寂静。   记得刚搬来这儿的第一个晚上,她躺在这张大床上有种被孤单笼罩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江遇在哪儿。   现在她原以为江遇走后她又会陷入那种情绪,但是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心里头是敞亮的,即使灯光昏暗夜色孤寂,她也不再觉得孤单了。   沈初茉笑了笑,穿鞋下地给自己做吃的去了。   窗前桌子上插的一把新鲜野花,在这微凉的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作者有话说:   日六的第五天……   预收坑:《渣过的前男友成了巨星》   渣过的前男友回来了,还成了巨星,地位甩我十条街。   他对当年我把他甩了这件事耿耿于怀,一有机会就对我冷嘲热讽,企图报复回来。   我索性破罐破摔了,求复合让他甩回来。计划很成功,我取得了初步胜利,求得他复合了。   然后,我发现这都是套路……他根本不打算甩我。我以为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把人追了回来,其实是自动走进了他给我设下的圈套。   我卒于20**的某一天,是在我们恋情公开的日子,被他的女粉丝用唾沫星子淹死的。 第89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二)◎   江遇走后, 沈初茉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沈家的人没有再来打扰她,就算偶然碰见,沈初茉也装作没见到。   她渐渐攒了点积蓄, 修缮了一下老屋,日子渐渐好过起来。   吴凤霞那边似乎彻底死心了, 对她不管不问, 当没生过一样, 一颗心全部扑在了何秋月身上。   何秋月和贺献文的事一开始在何家那边受到了一点阻碍, 但何秋月是什么人呢, 她可是人见人爱、锦鲤转世的福宝。   她的人生,本就不可能艰难。   很快,在贺献文的坚持之下, 贺家最终还是慢慢接纳了何秋月。   期间贺献文的一个远房表妹一直从中作梗,但她越是跳脚,贺家就越是喜欢何秋月的单纯善良, 贺献文也越是坚决地维护何秋月, 对她更加上心。   周围的人都把何秋月当懵懂稚儿看, 觉得她什么都不懂,也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更操心她。   吴凤霞就是这样, 把二女儿惯成连根针都拿不动的娇小姐,却对懂事勤劳的大女儿半点不在意。   所以说,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这句话不假。   不过不管何家那边发生什么事, 都与沈初茉无关。她已经铁了心跟他们断绝一切来往, 成功从剧情中脱离出来了。   少她一个恶毒女配, 剧情照样运转。   她还是踏踏实实过好她的小日子, 试试能不能弯道超车吧。   在摆摊之余,沈初茉还托龙哥给她搞来了一套高中课本,开始自学高中的课程。   其实上学也是原主的心愿之一,在这个年代,大学生可是精贵得很,一般考上大学的出来后待遇都不错。   对沈初茉这种家庭的人来说,读书确实可以逆天改命。   原书中何秋月最后和贺献文一起考上了大学,去了首都,成了全村人的骄傲。   她是大田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学生,虽然结局到她和贺献文一起去了首都上大学就戛然而止,但想也想得到,她往后的日子一定不差。   沈初茉想帮原主圆这个大学梦,若不是怕家里负担不起主动辍学,以原主的成绩,铁定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再者,高学历到哪儿都受欢迎,沈初茉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参加高考。   龙哥对她兜儿里随时揣本课本感到很诧异,这年头的穷人读书少,就觉得读书很难,见到会读书的就心里肃然起敬。   他知道沈初茉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但是她勇敢到敢自学参加高考,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龙哥逢人就夸沈初茉,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弄得沈初茉很无语。   她明明还没考上,现在就开始崇拜她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好歹也等她先考上再说啊。   贺献文不知道怎么知道沈初茉想考大学的事,他对着何秋月道:“你大姐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是知道的,沈初茉初中毕业之后一天学校都没有去过,现在也是整天忙着做生意赚钱,难得挤一点时间出来看书,而且她还是自学。不明白的地方,连个可以请教的人都没有。这样能考上大学,那才有鬼了。   贺献文其实没有恶意,他并不是觉得沈初茉没资格参加高考,只是不赞同她这种备考方式罢了。   何秋月犹豫着道:“也不一定,大姐从前一直都很聪明,上学的时候经常考第一。”   看吧,其实她心里也知道,比起功课一直保持在中上游的她,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何时了,大姐何春花才更有资格继续上学。   但是何时了占了个独苗的便宜,而她又得到了父母光明正大的偏心,所以谁都理所当然地继续上着学,唯独何春花辍学了。   “小学和初中的课程,和高中的课程能一样吗?”贺献文不以为然,“高中的数学那么难,我们在学校有老师教都还有许多弄不明白,你大姐她光看书就能考出高分吗?”   何秋月一想也是,“那,能让大姐跟我们一起补课吗?我想大姐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贺家财大气粗,还专门给贺献文请了家教,何秋月靠着贺献文,也蹭上了免费补课。   贺献文见何秋月如此心地善良,心里对她更加爱重。但让何春花一起补课的事,他有些犹豫。   “就算我们肯,你大姐也不一定肯。她现在避我们如蛇蝎,一丁点关系都不愿和我们扯上,怎会肯来和我们一起补课。”其实贺献文也怕家里说闲话,毕竟是给他请的私人老师,带上何秋月一个都已经很勉强了,若是一对三贺献文怕家里人闹意见。   特意给他请的私人老师,肯定不希望因为老师分心带那么多学生,而导致他的功课受影响。   何秋月其实也不想何春花来,她大姐都不需要说话,那双看似看透一切的眼神都能令她很不舒服。何况一起补课的话,贺献文也在。何秋月怎会愿意她大姐跟贺献文有机会相处?   不知怎的,她总是很怕贺献文接触她大姐,她生怕贺献文接触久了就发现她大姐身上的好。   但是提议是她提出来的,若是就此放弃,倒是显得她心不诚。   于是她道:“那我们就先问问大姐吧,若是她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其实根本没觉得,沈初茉会答应。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沈初茉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竟然就那么同意了。   她说“好”的时候,何秋月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竟僵住了。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将自己的失态掩饰了过去。   “太好了,我还怕大姐你不愿意呢,你能接受我们的帮助,这样再好不过了。”何秋月笑容有些僵硬地道。   沈初茉假装没有听到她说的“帮助”,神情还是冷冷淡淡。   之后的补课,沈初茉果真去了。   不过就上了几次课而已,她很快就荣升为补课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不管学生家里多么有钱、嘴多么甜、长得多么好看,辅导功课的时候,老师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一点就通的学生。   补课老师一开始对又多带一个学生这件事有些怨怼,但发现沈初茉的资质之后,他的心情就变成了惊喜。   沈初茉让他很省心,甚至还能反过来帮他给其余两位学生讲解,补课老师一高兴,就喜欢使劲夸沈初茉。   当然,乖巧可爱的何秋月他也很喜欢,为免小姑娘吃醋,他也不忘笑眯眯地夸赞何秋月一番。   还有贺献文这个金主,那自然更不能少。   但何秋月还是不是很高兴,老师在夸大姐时,声音听着都很激动,一看就是出自真情实意。   而给她的夸赞,就像是随口说来哄她高兴的。   不仅如此,贺献文看她大姐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欣赏。甚至老师为上茅房出去了的时候,贺献文还会主动向她大姐请教问题。   他们两个竟在谈论学习上找到了话题,而何秋月就只能在一旁干看着,插都插不进去一句嘴。   这让何秋月很不开心,也很郁闷,为什么大姐的脑子要比她的好使呢?   可能是对何春花脑子是真的很好这件事感到很诧异,就连沈初茉走了之后,贺献文都不时跟何秋月提起她。   他完全没看出何秋月的小心思,自然也就没有预料到,何秋月突如其来的小脾气。   何秋月听得烦死了,直接站起身跑掉了,任贺献文在身后怎么叫都没反应。   回去之后,还在家里委屈地大哭了一场。   搞得心疼女儿的吴凤霞抓心挠肝一般,还特意去问贺献文发生了什么事。   也是那时候贺献文才知道,原来何秋月对何春花跟他们一起学习这件事,其实是不乐意的。   第二天沈初茉就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下课之后就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平静地道:“我明天不来了。”   贺献文很是诧异,“为什么?你又要去摆摊吗?”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来了。”沈初茉并没有看他们两个,垂眸从座位上站起身,“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欢迎我,何必勉强自己邀请我?”   “……”这一回,两个人都哑口无言。   “老师教的我都懂,不懂的我也可以自己看书,这几天麻烦你们了,这是我补课的钱。”   沈初茉取下自己的钱袋,轻轻放到了桌面上。   “你……你这是做什么?”贺献文有些无所适从地站起了身。   “不是说好了不收你钱的吗?”   “还是要吧,免得我们之间又扯不清。”沈初茉语气很冷淡,又回到了最初要划清界限的模样。   何秋月咬着唇,闷不吭声地坐在座位上。   她算是明白了,她大姐答应来参加补课,其实就是看穿她心口不一,故意给她添堵的。   但这回,何秋月也没话好说。   只能像是输了一局似的,带着败者的灰心丧气看着沈初茉潇洒地离开。   贺献文面对这样的局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什么都没说,过后也没再提。但何秋月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第90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三)◎   沈初茉为了以后能上大学, 更是铆足了劲儿地拼命攒钱。   这年头若没有一些家底,怎么供得起一个学生读到大学?   等她考上大学离开家乡,去外地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多, 所以得多多攒钱心里才踏实。   沈初茉为了自己的未来不懈努力地坚持着,哪知还没等来高考, 世道先乱了起来。   之前江遇莫名出现在山上时, 沈初茉其实就已经有了点预感。但当外面真的乱了起来时, 她还是浑身神经都绷紧了起来。   现在的她可不是部队的特战女兵, 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村姑, 在混乱的社会环境下,光是自保都很费力了。   当一支满身匪气的民兵队拿着枪开着车闯进来的时候,原本一片安逸祥和的村镇立马就乱了。   行人都尖叫着躲进了自己的家中, 扒在薄薄的门板后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生怕这些不速之客会不管不顾地大开杀戒。   但还好,这帮土匪没有骚扰普通人家, 也没有草菅人命。他们目标明确, 直接敲开了镇上大户人家的门, 半威胁半强迫地命他们拿出他们所需的物资。   身为贡平首富的贺家,自然首当其冲。   听闻消息, 沈初茉在心中吁了口气, 同时默默替贺献文点了根蜡。   还是当主角的倒霉啊,碰到这件事第一个跑不掉, 此时此刻就该庆幸自己是个小人物了。   这个世界跟沈初茉原本的世界有很大不同, 国家虽然已经统一, 但还是有许多杂乱的势力没有剿灭干净。   因为前面十几年, 这块土地才刚经历过炮火的洗礼, 所以枪支弹药什么的在市面上流通很广, 只要有钱就能搞到。   这就导致有些想趁乱分杯羹的杂鱼都武装了起来,组成一支又一支的势力。   像原主这样的村姑,消息闭塞,对这些事都是一知半解,很多势力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因为偏僻,以往这个村镇都很和平安宁,只是没想到还是让一支不知从哪儿来的军队给搅和了。   说是军队,看上去倒像是没有编制的流寇。既无统一服饰,也没有训练有素的行动,只有一身匪气煞气,个个端着杆枪,虽其貌不扬,但在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眼中,已经是生杀予夺的阎罗王一般的存在了。   沈初茉知道男主是一定会没事的,但沈家人可不知道。自从知道贺家被那伙匪徒驻扎了,吴凤霞就吓破了胆,整天把院门堵着,死死盯着何秋月,还不许家里人闹出一点动静,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家。   “娘,你就让我出去吧,我真的很担心献文。”何秋月白着脸,不断地苦苦哀求着。   吴凤霞眼睛瞪得如铜铃,尖刻地道:“你出什么出,这种时候都敢往贺家凑,你是不要命了吗?”   “娘……”何秋月软声求着,吴凤霞不留情面地一挥手,“别叫我!你这个拎不清的孽种,你去能干啥?啊?马上给我闭嘴回房里去!想出去找贺献文,门都没有!”   何秋月咬着唇,心里干着急。   她其实也没有那个胆子往现在的贺家跑,只是心里的愧疚压着她,什么都不做的话她实在寝食难安。   这样至少她努力过了,是她娘非要拦着,不能怪她无情无义。   她想着贺献文,何时了却惦记着何春花。   “娘,要不我们去把大姐接回来吧?她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呐。”何时了焦急的话令吴凤霞愣了一瞬。   她神情空白了三秒,才回过神疾言厉色地道:“不许去!她不是能耐吗,就让她一个人待在外面,都不许管她!”   吴凤霞气得眼睛都是红的,想到何春花就咬牙切齿。“她自己非要闹腾搬出去的,有什么就自己受着,凭什么现在让我们来冒险?万一出去碰上那些狗日的该怎么办?”   她不可能为了一个何春花,就让现在家里的人置于险境,哪怕她其实也很担心何春花一个人不安全。   她这么说,何家其余人也就沉默了下来。何时了神情沉重地望向院墙外,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沈初茉不知道何家人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波澜。无非是再度被放弃了一次而已,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要是何家人真的冒险出来找她,她才觉得意外呢。   果然,在匪徒把贺家掏空之前,事情还是迎来了转机。   一支明显比这支队伍装备更精良、人数更多、更训练有素的军队,朝着这个小村镇直奔而来。   当杂牌军遇上正规军,不用想都知道哪方更强。那伙匪徒听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就想跑。却被正规军追击上了,双方展开激烈的交火,最后杂牌军被全数歼灭。   贡平的老百姓们悄悄探出头来,在见到来的军队穿着统一的制服之后,都放下了心来。   又听说此前在此作威作福的那帮流寇,被国家军全部铲除了,都激动感激不已。   总算是送走了那帮瘟神,接下来都不需要提心吊胆地生活了,他们怎么能不感激。   沈初茉在听说祸乱已经平息之后,又胆大地开始出摊了。   她听镇上的居民议论着,说幸亏国家军来得快,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帮人赶跑了。还说有国家的保护就是好,只要军队一直在这,就不用担心还有别的势力再来骚扰他们了。   沈初茉从他们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受宠若惊,毕竟这里真的算很偏僻贫穷的地方,贡平还好,毕竟是镇上,但离镇子不远的几个村子,那是一个比一个贫穷落后。   这么乱的世道,遇到匪徒,只能自认倒霉。报上常见某些地区遭不明势力抢劫一空,或当地爆发武装冲突、无辜平民被卷入的新闻,除了唏嘘又能如何?谁让如今国家还没有彻底收服那些到处作乱的势力呢。   但是谁能想到,他们这小地方这么幸运,不但没有较大的伤亡,而且国家军队还来得这样快。   可不是受宠若惊吗?   在听说军队打算暂时驻扎在贡平之后,居民们就更加兴奋激动了。   “诶,你听说了吗,打跑那伙强盗的军队准备留在我们这儿了。”   “真的假的?没搞错吧?”   “那还能有假?我都看到他们在打扫德昌公馆了,这不是打算留下来是什么?”   “太好了,有他们在我们这儿就安全多了!”   “不知道领头的是什么人,好不好相处。”   “没见过,只是那天他们进贡平的时候,有人瞧见带头指挥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是不是领头的,我就不知道了。”   “应该不是,在军队混到长官的应该年纪都很大了吧?唉~只希望这位是个好人。”   沈初茉听着别人的交谈声,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街上忽然响起一阵异动,人群停止交谈纷纷往一个方向望,路上的行人自动往两边分开,沈初茉这才看到,原来是一辆黑色小轿车往这边来了。   车上坐的以及边上跟着跑的,都是穿着同色军装的军官。   车到了近前居然停了,沈初茉看着车里的人迈腿下来,眯了眯眼,心里忽然生出某种预感。   随后的事,则是印证了她的预感。   从车里下来的军官,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了她的摊位前,向她行了个军礼。   “你好,请问可是何春花小姐?”   沈初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的军装一眼,“我是,你是……?”   军官听到她的回答,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立刻就和善了许多。   “我姓岑,隶属于国家第二军团,奉江少将的命令,前来接何小姐。您可以叫我岑副官。”   边上支着耳朵偷听的行人都诧异地打量着沈初茉,暗自猜测着这个摆摊的姑娘是什么身份。   沈初茉微微一怔,眉间柔和了下来。“是江遇叫你们来的?”   “是的,少将此刻正在等着您呢,何小姐,随我们上车吧。”岑副官退了一步,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的摊位……”   “不用担心,我们会留人帮您收拾。”岑副官对旁边人偏了下头,立马就有人上来帮沈初茉接手。   沈初茉再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取下围裙走了出来。“那就麻烦了。”   在众人艳羡的视线下,沈初茉被岑副官毕恭毕敬地请上了车。   一路上,岑副官都在寻找话题活跃气氛,以免沈初茉不自在。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沈初茉并没有任何的不自在或紧张,只是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江遇,心情有些激动罢了。   目的并不遥远,虽然轿车开得很慢,但仍是没过多久就到了。   沈初茉注意到,德昌公馆前围了一堆人。   贺家家主,也就是贺献文的爹贺老爷子,携自己的儿子仆人等带了许多礼物登门。   他今天是特意来拜谢江少将的,毕竟如果不是他,他们贺家就要被那帮强盗给祸害没了。同时,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跟德昌公馆打好关系。   商人嘛,最是会审时度势。想要生意做得好,就免不得要时常跟上面的人打交道。 第91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四)◎   “让一下让一下。”   来德昌公馆献殷勤的人很多, 不止贺家一家,包括看热闹的人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岑副官只能稍作驱赶, 然后看也不看那些带着礼物上门的人,回身笑容满面地请沈初茉进门。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 都落到了那道娇小的身影上。   贺献文是第一个诧异的, 下意识喃喃道:“怎么会是她……”   “献文, 你怎么了?”何秋月在旁边关切地抬头问。   没错, 何秋月也来了。   贺家脱离险境之后, 她就马上过来找贺献文了。贺献文自是不会因之前的事为难她,何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户,碰到这种事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再度见面之后, 何秋月时时都想黏着贺献文,加之她也想去大名鼎鼎的德昌公馆玩,于是就央求了贺献文, 带她一起来了。   只是因为个子矮, 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像贺献文那样看到沈初茉。   但是随着人群散开, 沈初茉一步步走来,她也看到了令贺献文怔忪的源头。   何秋月吃惊地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抓在贺献文袖子上的手指一下子抠得死紧。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会在这里看到她大姐。   “春花?”   人群里忽然冒出的声音,令沈初茉脚下顿了顿。   吴凤霞、何老爹、何时了几人不可置信地上前来, “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何家人不是来拜访的, 只是在最外围跟着凑热闹。吴凤霞虽然自己不能进去, 却很得意地指着何秋月, 给旁人炫耀, 那是她二女儿, 马上就要嫁进有钱人家了。贺家听过吗?   没等她嘚瑟多久,就看到公馆前停了一辆小轿车。那么好看的小轿车,她这辈子都没见过!   正当她不错眼珠地盯着看时,车上却忽然下来了一个她想也没想到的人。   一身朴素却浆洗得很干净整洁的半襟和长裤,长头发用红头绳绑了两个羊角辫,虽朴素却不掩秀丽的面容,因为开始保养逐渐恢复白皙的肌肤,从背后看也能看出袅娜的身形——不是何春花又是谁?   贺家的人还在排着队等里面的人接见,可何春花却被专人领着直接就能进去,这叫吴凤霞怎么能不惊讶?   顾不得思考,她当下就把人给叫住了。   沈初茉扭过头,看到何家人神情却很冷漠。   岑副官疑惑地问:“何小姐,这些人是……?”   “我不认识他们。”沈初茉不留情面的话叫所有人一怔。   岑副官当即笑开,配合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何家人,尤其是吴凤霞,张了张嘴,可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眼睁睁看着沈初茉越走越远。   换作以前,吴凤霞听到这话,高低得骂沈初茉几句白眼儿狼。但如今不知道是不是乏了,看到沈初茉冷漠的神情,就觉得没意思。   何况她早就把话说明白了,以后和何家一刀两断,现在走在路上说不认识他们,也不是很让人意外。   吴凤霞一开始只是因为太过惊讶,所以想也不想地上前去问。沈初茉的态度让她知道,是她多管闲事了。   无论沈初茉来这儿是干嘛的,都与她无关。毕竟是她把她赶出家门的,也是她亲口说过以后就当没生过她的。   贺献文的老爹贺老爷子疑惑地道:“那闺女是谁啊,跟何家人认识吗?”   “……”贺献文闭上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贺老爷子自顾自道:“看岑副官对她那么客气的样子,看来她应该是江少将认识的人。要是能跟她搭上关系,请她介绍我们和江少将认识就好了。”   “……”贺献文在旁边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默默地和何秋月对视了一眼。   何秋月脸色苍白地咬住了下唇,这种时候,要是她可以回答贺老爷子的话就好了。要是她能帮到贺家,也能让贺家对她高看一眼。明明是她大姐,但是却完全借不上力,甚至不敢让外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这位大姐,真是总叫人意外。离开何家之后,她似乎过得越来越顺风顺水了。   沈初茉随着岑副官来到最中心的小洋房内,岑副官把她带到一间小房间,让她在此稍作等候。   沈初茉在精致柔软的欧式风格沙发上坐下,丝毫不显局促,眼睛没有到处乱看,也没有多问,十分的自在闲适。   岑副官离开前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眼前人虽然只是普通的村姑打扮,但气度却不输他以前见过的大家闺秀。   岑副官既惊异又觉得合该如此,不然的话怎会被他们江少将看中?   沈初茉等了会儿,有女佣端来了精致的茶点招待她。   小小个形态各异的小糕点,刚好可以一口一个,软糯香甜,甜而不腻,里面的馅料都不一样。   沈初茉啜一口上好的红茶,惬意地叹了口气。从大早上就开始出摊的辛劳和饥肠辘辘被抚慰,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过了许久,沈初茉才听到外面有人经过的声音。   一大帮男人从楼上下来,边走边交谈,声音略微有些嘈杂。   听这阵势,应当是楼上那些大人物们刚刚商议完正事,正准备离开。   沈初茉放下了茶杯,悄悄贴近了门口。   直到人全部走光之后,她才慢慢从小房间里走了出来,转头往二楼的方向望。   “春花。”   她想念了许久的人,就站在楼梯上,静静地注视着她。   时间仿佛在两人的对视中短暂地停滞了下来,有那么瞬间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对方。   直到江遇伸出手,对她轻声道:“过来。”   沈初茉目光锁定着他,脚下坚定地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直到两人抬手相拥。   落入熟悉的怀抱,感受到结实的身躯,沈初茉如同倦鸟还巢一般松懈了下来,微闭上眼,静静地依偎在江遇的肩头。   江遇轻声在她耳边道:“想我了吗?”   沈初茉扬了扬唇角,“你再不出现,我就快忘记你了。”   江遇报复性地把她抱得更紧,似乎是想勒她,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贴着她的耳边撒娇似地道:“我很想你。”   江遇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记挂一个人,明明只相处了几天,但是却好像找到了灵魂伴侣一样,比人家多年夫妻都更难舍难分——至少江遇是这样。   沈初茉松开他,“他们都叫你江少将?这个身份,倒是挺符合我对你的想象。”   江遇无奈道:“你就不能有一次表现得稍微惊讶一点吗?”   沈初茉弯起眼睛,笑得促狭:“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愿,我争取下次表现得惊讶一点。”   江遇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着她上了楼。“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间朝南的屋子,江遇打开门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房间,看看喜欢吗?”   沈初茉慢慢地走了进去。   不得不说,江遇是真的用了心。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先替她把房间准备好了。   整个房间装饰得非常精致典雅,一看就是女孩子的闺房。   整体的家具都是用的胡桃木,床和梳妆台都很古朴大气。因为墙面和天花板是欧式风格,所以也有一些鎏金复古的花瓶摆件做点缀。欧式风格与中式家具相得益彰,看得出来为了迎合她的喜好尽量做了调整。   比起奢华的欧式风格,沈初茉确实比较喜欢古朴大气又内敛的中式风格,江遇倒没猜错。   “准备得比较仓促,你看看要是有哪里不满意,可以后续再改。”江遇依靠在门上道。   沈初茉转过身来,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听到这话,江遇的腰立即挺直了一点:“怎么,你不打算跟我一起住?”   沈初茉看着他那表情,丝毫不怀疑她若是说是,江遇的脸能拉到地板上。   好不容易搞定了一切,江遇当然不想与她分离。   都已经互许终身了,难道不该住在一起吗?   江遇紧张地盯着沈初茉,生怕她拒绝。   沈初茉看了看房间,反问道:“我以什么身份住在这里?”   江遇一愣,双肩塌了下来,缓步走进。   “忽略了你的心情,这是我的错。我想征求你的同意,向外人介绍,你是我的未婚妻。”江遇走近她,低眸柔声道:“还是你想跳过这些步骤,直接做江太太?”   沈初茉眼睛眯了眯,“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江遇在她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眼里的深情能把人溺毙。“是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把你变为我的家人了。”   沈初茉红唇噘了噘,嘀咕道:“求婚连戒指都没有。”   江遇似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天鹅绒的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只华丽的红宝石戒指。   江遇微微一笑,“这是我们江家代代传下来的戒指,只传给未来的儿媳妇。”   他慢慢地半跪下来,以仰视的角度看着沈初茉时,能看到他眼底的诚恳。   “何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遇表面上镇定,细听之下,声音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沈初茉沉默了稍许,就在江遇感到不安时她噗嗤笑了出来。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这么迫不及待。”沈初茉点了点眼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可以啊,我答应。”沈初茉一句话,让江遇的脸色由阴转晴。   他眼睛发亮地站了起来,紧紧地牵住了沈初茉的手。“说定了,你是我的人了。”像是多一秒就怕沈初茉反悔。   沈初茉忍俊不禁,动了动手指示意他:“把戒指给我戴上。”   江遇眼眸微亮,高高兴兴地将红宝石戒指套到了沈初茉的无名指上。   当戒指套牢的那一瞬间,他有了面前之人终于归属于他的安心感,神色动容地抬起头注视着沈初茉。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我好像见过很多次,在梦里。”   沈初茉一怔,良久才神色柔和地道:“那我一定嫁了你很多次,在梦里。” 第92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五)◎   因为江少将贵人事多, 所以贺家人等了几天之后才终于有幸见到了这位神秘大佬。   这一次,何秋月同样跟着来了。不过不是她自己主动要来的,这是贺老爹也就是贺家家主的意思。   这些天贡平有权有势的人都挖空了心思想和这位从天而降的江少将打好关系, 贺家主在知道当日被岑副官迎进门的女子是何秋月的姐姐之后,就起了一点小心思。   何秋月本不想来的, 她和她大姐现在关系多僵硬她心里很清楚, 就算她大姐真能在江少将面前说得上话, 估计也不会对他们起什么帮助。但是她不敢拒绝贺老爷子, 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贺家主虽知道何秋月她大姐跟家里关系不好, 但到底是怎么个不好法他了解得不是很深。带何秋月来就是存个侥幸心理,出门办事有熟人总比没熟人要好,套起近乎来也好扯点关系。   只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 却让他开始后悔带何秋月来了。   “哎哟,江少将!您好您好~”贺家主见到江遇进门,忙不迭地起身问好。   何秋月抬起头, 见到过分年轻的男人, 一脸讶异。   她没有想到, 他人口中的江少将,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男子。再看上了年纪的贺老爹在他面前点头哈腰, 心情顿时就有些微妙。   贺老爹平时在贡平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 身为一家之主威严十足,在何秋月有限的眼界里已经是顶顶厉害的人了。何秋月心里对他既敬且畏, 不然也不会因他随口一说, 就跟着过来了。   但此时此刻, 一向威严的贺老爹却在一个年纪跟他儿子差不多的年轻人面前小心赔笑, 而那个年轻人却反应平平, 带着点上位者特有的倨傲, 却并不引人反感,配合他的身份反而叫人觉得合该如此。   何秋月心内暗暗惊诧,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   “上回的事,真的要多谢江少将。如果没有您和您的部下,我们贺家这次真的难逃一劫了。这样的大恩,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才好哇。”贺老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一半是真的感激,一半也是顺势拍江遇的马屁。   江遇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感谢就不必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对贺老爹的讨好没有多大的反应,这反而坐实了一个正直、公正、廉明的军官形象,让贺老爹心中反倒松下口气,更想巴结他了。   “是是是,江少将年轻有为,是我等之幸。不过,到底还是多亏了江少将帮我们赶跑了那帮乌合之众。做人当知恩图报,听说江少将喜欢喝茶,您看,这是我们特意寻来的君山银针,聊表心意,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希望江少将能够收下。”   江遇低眉看了一眼,嘴角牵了牵,“行,茶叶我就收下了。先谢过贺老板了。”   他倒是没有坚持不要,一来他很清楚,像贺家这样的商户,只有他收下礼才会安心,二来一罐茶叶确实不算贵重,没什么收不得的。   果然,听到这话贺老爹松了口气。“哪里哪里,以后还要多仰仗江少将。有江少将在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放心喽。不然啊,睡觉都不踏实,生怕再碰上之前那样的事。”   贺老爹不动声色地拍着江遇马屁,他去的地方多,见识也多,跟首都来的江遇什么都能聊上两句,气氛倒也算和谐。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一身洋装发型时尚的沈初茉出现在门口。   一时间,门外门内的人齐齐愣住了。   还是沈初茉先反应过来,“啊……原来你有客人啊,那我先不打扰了。”   说着就想退出去,却被江遇温柔地叫住了。   “没事的,过来吧。”江遇朝沈初茉伸出了手。   沈初茉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走到了他身边。   此时此刻,何秋月和贺献文两个别提多震惊了。   何秋月是根本不敢认,一直处在怔愣中。贺献文见到这样的沈初茉,不可思议地结巴道:“何……何春、何春花???”   光听那上扬的尾音,就知道他有多震惊了。   沈初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江遇一点也不介意被外人看到她,将沈初茉拉到身边后就直接搂住了她的腰。两人姿态亲密,一看就关系不一般。   “怎么,贺少爷认识我的未婚妻?”江遇挑了挑眉。   贺献文和何秋月再度被这个重磅炸弹炸懵了。   未婚妻???   何春花竟然是这个看起来就很有权有势的江少将的未婚妻?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凑到一起去的?   这样的搭配,简直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一时间贺献文和何秋月两人都是如坠梦中的表情。   贺老爹顿时知道,原来这就是何秋月的大姐何春花。刚第一眼见到时,他还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呢,穿着打扮这么时髦,没想到竟是何秋月的大姐。   更没想到的是,她和江少将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顾不得思考何春花这样的家世背景是怎么让江少将这样的人物甘愿娶她为妻的,贺老爹眼睛顿时一亮,指着何秋月笑道:“巧了不是?何小姐和我家儿媳妇正是亲姐妹!没想到我们两家还有这样的关系啊?这可真是有缘呐!”   何秋月听到这话脸色十分难看,藏在皮鞋里的脚趾不自觉蜷缩起来,都快把鞋底抓破了。   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需要在外人面前和何春花拉关系。更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在何春花面前自惭形秽。   何秋月留着齐耳短发,两边别着发卡,看上去乖巧可爱。为了显得正式点,她今天还特意换上了一身半开襟的新式旗袍套装,脚上一双黑色小皮鞋。   何秋月本来对自己这身很满意,在贡平很难看到比她这身打扮更好的女学生,何况她长得还那么水灵。   但此刻,在何春花一身时髦的洋装面前,她这副小家碧玉的打扮根本什么都不是。   沈初茉来找江遇就是为了给他展示新做的衣服,虽然外表看她只是一个从来没穿过什么好衣服的土气村姑,但内里的灵魂却对这过分时髦的洋装适应良好。   她甚至还卷了头发,化了精致的妆容,身上的气质有了质的飞跃。就算说她是刚留学归国的富家千金小姐,也有人信。   也难怪贺献文和何秋月一开始根本就不敢认,实在是和他们记忆中的何春花相差太远了。   沈初茉深切地展示了,什么叫“不是不漂亮,只是不打扮”这句话。   她不是土,只是没钱捯饬自己,换身衣服她比何秋月也不差什么。   若是吴凤霞见到她此刻光彩照人的样子,恐怕也会惊得不敢认。自己嫌弃了那么多年大女儿,满以为一辈子只有当个村姑的命,谁知道她能这么好看。   当了那么多年的村姑,一朝穿上洋装,沈初茉却没有一丁点的不自在。也没有底层人民一朝翻身之后,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的得意与自大。   她还是那样淡淡的,仿佛自己生来就是如此。但以往看上去只是不自量力的倔强和冷淡,现在再看却是高不可攀的清高和淡然。   “姐妹?我未婚妻没有家人。”江遇只淡淡地看了何秋月一眼,就移开了眼。   这句话更是让何秋月分外难堪。   贺老爹一时尬住,左右看了看沈初茉与何秋月,正想说什么,却听沈初茉冷淡地道:“我福薄,这辈子没有血脉亲缘,早就是孑然一身了,这位老先生还是不要把我跟不相干的人扯到一起。”   这话明晃晃的就是不承认自己与何秋月的关系了。   贺老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仔细看了两人的脸色,寻摸到一丝绝情的味儿。貌似这位何家大女儿,已经闹到铁了心要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   当着妹妹的面说自己没有家人,这得是关系多不好啊。   何秋月没办法再沉默下去,只能委屈地开口:“大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不认我们没关系,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贺献文听到她细细弱弱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还是心疼了,忍不住劝道:“春……大姐,我也跟着叫你一声大姐。你别赌气,一家人哪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秋月她还是很在乎你的。镇上乱起来的时候,她心里一直在担心着你的安危。”   “那怎么没见她来找我?乱的时候就不说了,安定下来之后怎么也不见?”沈初茉只是用客观的语气反问了回去,并没有多尖酸,但却将贺献文与何秋月一下就给问住了。   “这……这不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吗?”贺献文这干巴巴的回答,一听就是搪塞,在场众人心里都清楚。   何秋月脸色涨红,头忍不住低了下去。   沈初茉本也没指望听到一个多合理的解释,当下不甚在意地撇过视线,淡淡道:“没关系,本也是我说的此后就当陌路人,你们想不起我也是正常的。以后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大家两不相干,互不打扰,这样最好。”   “你……”贺献文想劝她,又想不出什么词来,瞄了江遇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可想清楚了?”语气带着警示意味。   在他看来,女子哪能没有娘家人。虽然她现在是跟了江少将,但谁知道以后是什么光景。像她这样没有背景的女孩,以江少将的身份还不是说抛弃就抛弃了。   只有娘家,才是女子最后的保障和退路。   沈初茉没有顺着他的语气深想,就算领会到他的深意也会不以为然。   她早就没有退路了,从她被赶出家门起,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若是沦落到把何家当依靠,那她这辈子也就没指望了。   在那个家,只有她当牛做马、无怨无悔才有容身之处。   沈初茉嗤笑一声,“想得再清楚不过了,我娘心里从来只有二妹和三弟,恨不得从来没生过我。我爹万事不上心,有我没我他都一样。我省吃俭用做牛做马为这个家做贡献,没有一个人看到,都只把我当老妈子。何秋月年年都做好几身新衣,只有我一身旧衣穿好几年、衣裳磨破开线、也打着补丁继续穿。何时了长身体那会儿天天早上一个鸡蛋,而我连吃饭多夹一块肉都会被我娘辱骂。他们都体面,每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专心上学就够了。我次次考试第一,却为了给家里省钱放弃学业,忙里忙外还落不到一句好。”   “谁不说何家姐弟干净齐整,家里一直供着读书以后一定有出息?到我这儿就是又土又村,一点也不像跟何秋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是我不想养得白净漂亮,是我不想穿得体体面面吗?我也是何家的女儿,也是我娘怀胎十月亲生的,可三个儿女中间,她唯独对我那么残忍。”   “你们可能觉得孝顺为大,不应该指责父母,但是你们别忘了,作为一个人,我也是有自尊的。我不是没有感情不会痛的石头,被最亲的家人一次次伤害,还要指望我大度不计较?谁要跟我说这话,我请他先将我尝过的苦都先尝一遍再来!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终究不知道疼。你们没有资格,让我原谅我那对凉薄的爹娘!”   沈初茉的话,把贺献文堵得哑口无言。   外人总是轻飘飘的觉得,不管父母怎么不好,做子女的都应该体谅父母。有句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做子女的怎么能怨恨父母呢?如果你怨父母,那一定是你没想通。   贺献文就处在一个普通人的思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企图和匀这团稀泥。但是沈初茉的这番话,虽然尖锐,却没有什么致命的漏洞可以反击。   是啊,看看何春花现在这样,再想想她当初。她确实是被爹娘养废了!好好一个大姑娘,像是闹饥荒逃难出来的一样。   如果不是被逼得忍无可忍,她又怎么会毅然决然地与家里断绝关系呢?   若是家里实在是穷,没办法,那就算了。但看看何秋月,养得那么油光水滑,比城里姑娘还俊俏。再反观何春花,这两人像是一个家庭的孩子吗?   何春花说得不差,她爹娘就是偏心,心偏得没边了。   就算外人心中对她爹娘的做法不以为然,但就像她说的,没经历过她的苦哪有资格叫她原谅? 第93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六)◎   江遇想娶沈初茉, 自然早就有想见对方亲人的打算。沈初茉便一早跟他交代了,自己与家里闹掰一事。   江遇虽不清楚来龙去脉,但肯定是站在沈初茉这边的。既然她不认, 那他也不会认。   只是亲耳听到沈初茉在家受到的委屈,还是不可抑制地心疼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 他将沈初茉搂进怀里, 心疼地道:“我都不知道你以前过得这么难。”   他想到第一次见面, 沈初茉一个人独自居住在远离人群的破砖瓦房里, 再联想到她是被家人赶出来的, 心中就是一酸。对未曾谋面的吴凤霞和何家人,都生出了些许埋怨。   一名年轻女子独居在外多危险,如果当初她遇到的不是他, 而是别的包藏祸心之徒,万一见沈初茉独身一人起了歹心,那可就后果不堪设想!   江遇只觉得后怕, 手臂又更加用力了一些。   “以后不会了, 有我在, 不会再让你过苦日子。”他要竭尽所能地对她好,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沈初茉笑了笑, 抬手回抱住了他。   他们这边温情脉脉, 何家那边却是一片凄风苦雨。   何秋月当着未来老公、未来公公和位高权重的江少将的面,被沈初茉兑得下不来台, 自觉丢脸的她回到家就委屈地大哭了起来。   沈初茉摇身一变, 成了少将未婚妻这事, 让何家的所有人都心情复杂。   听着何秋月呜呜咽咽不绝于缕的哭声, 何老爹难得没好声气地道:“你哭什么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啊?这有什么值得哭的?”   “不就是不认我们吗?我们不稀罕攀这门亲!”老头倔脾气上来也犯轴劲, 大手一挥, 脸色涨红道:“她当她的阔太太去,我们不稀罕!不认就不认!我老何家缺她不照样还有一儿一女?她有本事这辈子都别认我们,我们老了也不指望她尽孝!就当没生过她!以后你们出去都别说自己有个大姐,我以后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经过这么多事,何家人也看明白了,何春花对他们怨气不小,是铁了心不想再跟他们沾上关系。   这事儿虽然是他们不对在先,但他们能承认吗?   何老爹就揪着大女儿不认父母这一点,心安理得地谴责她。好像这样,就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吴凤霞难得沉默,倒是跟跳脚的何老爹形成鲜明对比。   往常都是她在骂,何老爹沉默的时候居多。   这会儿倒像是她骂不动了,何老爹接棒。   吴凤霞的心情不能说不复杂,她现在心烦意乱得连何秋月都没心思去哄。   她本以为何春花走后日子会更舒心,谁知道做不完的家务累得她直不起腰来,连带着对两个好吃懒做的儿女和万事不管的丈夫都生出了怨气。   后来她有点后悔,本想把人给接回来,哪知何春花那么硬气,几次给她没脸,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现在,听说她摇身一变成了那位新来的大人物的未婚妻,这是什么概念?   她放在心尖尖上疼、如珠如宝百般呵护养大的二女儿何秋月,也就是嫁个富家少爷。贺家虽说是贡平首富,但出了贡平就远远不够看。   可这位江少将呢?人家不但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少将的位置,底下带着一支军队,连贺家老爷子这样的身份都得在他面前点头哈腰。   他这般年纪就有这样的成就,往后就更是前途无量。   现在的人还有刻板印象,觉得从商的哪能跟当官的比?   换做从前,贺家在吴凤霞看来已经是门顶好的亲事了。自从他们家和贺家订了亲之后,凡听说这件事的人就没有不羡慕她家的。   因为这,吴凤霞在外行走腰杆都直了许多,好听的话听了一箩筐,觉得二女儿真给她长脸。   这往后等她嫁进贺家,肯定是吃穿不愁,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在她心里,何春花自然一万个比不上何秋月。更何况她宁愿一个人在外流浪也不愿意回家,吴凤霞又何尝不是心里憋着口气,暗地里盼着她栽跟头,好回来向他们低头。   可谁知何春花就愣是出息了,先是支摊子卖小吃养活自己,现在又给自己找到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   听他们未来亲家贺老先生说,这个江少将来自首都,他们家在首都很有背景,政商两届都有人脉。   这样的人,吴凤霞连跟他对话都会诚惶诚恐。他本来是要成为自家女婿的,但现在却跟他们老何家没什么关系了。   吴凤霞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真的错把珍珠当鱼目,将一个大有出息的女儿的亲手推了出去。   那之后,吴凤霞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经常挎着篮子借口买菜出门,实际却在德昌公馆前面转悠。   或许是心里有点不甘心,总要亲眼见到,才能确定何春花是真的过得好。若没有亲眼看见,这心里就跟小爪子挠似的,奇痒无比。   吴凤霞偶尔能见到沈初茉穿得漂漂亮亮地出门,她要么乘小轿车、要么坐黄包车,身边要么跟随几个卫兵,要么就和江遇一起,总之那尊贵体面的样子,与吴凤霞记忆中大不一样。   每次见到,吴凤霞总会不死心地一直盯着看,却不知道这样看能看出个什么花样来。   少女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出门还有护卫随行,怎么看都不像是过得不好的状态。   吴凤霞听到街上有些人用艳羡的语气议论那名尊贵的小姐,心里总是不大舒坦。   她很想上去大声说,你们说的那个人是我女儿,我亲生的!   但她不能。   是她自己放弃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看看何春花那副光彩照人的模样,再看看镜子里的她被生活碾磨得蜡黄干枯的脸,有谁会相信何春花是自己亲生的?   冥冥中,吴凤霞是真的感觉到,自己跟这个女儿的羁绊在逐渐消失。   *   贡平的富户消息都很灵通,在知道驻守在这儿的江少将是这样一位年轻有为的未婚男青年时,不少人都起了和他结亲的心思。   哪知还没等到他们有所动作,江少将身边就忽然冒出一位未婚妻来。   本以为江少将这样的身份,未婚妻肯定也是哪家名门闺秀,哪知他们七拐八绕地打听出来,却发现那姑娘竟是本地人。   也不是大家预想中的名门闺秀,家世再普通不过,就在贡平过去一点最穷的那个大田村,她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这个身份震惊了许多人的眼球,大部分人都不能理解,江少将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普通的农女。不过等他们见到沈初茉本人时,这种疑惑就有了解答。   沈初茉就像被拂去尘埃的明珠一般,在江遇身边绽放出了她原本的光彩。   她身上丝毫不见乡下姑娘的畏畏缩缩,待人处事都落落大方,穿着打扮也很别出心裁。就连一些眼光高的阔太太、阔小姐,都忍不住研究她身上的搭配和妆容。   沈初茉本就是经历了几世的灵魂,眼界比现在的许多人都要高出一截,要融入这些有钱人圈层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富人圈渐渐流传一个事实,那就是江少将快把他的未婚妻宠上天了。   江遇走哪儿都带着她,带着她去看歌剧、去舞厅跳舞、去参加宴会,叫来裁缝给她制衣,每日零食瓜果供应不断,专程从国外订购珠宝首饰,出门都有护卫随行……桩桩件件都被人津津乐道。   这些生活琐事总有传进贺家的时候,而贺家知道何家也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何家对沈初茉的事都讳莫如深,但架不住流言传得广。也不知道怎么的,村里那些乡亲和何家的亲戚,就都知道了江少将的未婚妻就是他们何家大女儿的事。   也知道了何春花被赶出家门的事。   一些村妇凑在一起就忍不住碎嘴子,唏嘘感叹何家这办的不叫事儿,白白把那么好的闺女赶出家门,一点儿好处都没沾上。   这话虽然是背着人来说,可何家人也不是耳聋目盲的,哪里不知道这些人背后聚起来是怎么编排他们家的。   吴凤霞一想到这些,就气得胸口疼。   最气人的是何家那些三大姑八大姨,仗着点儿亲戚关系说起话来就没有顾忌。要不当面数落吴凤霞做母亲的不合格,要不就怂恿她把大女儿给带回家。   没有人比这些亲戚更希望何春花回来的,她如果回来何家多了一条多重要的人脉啊!   若是能求到江少将头上,他们那些子侄,以后想干点啥不容易?   错失了何春花,就宛如割了他们的肉一般,想想都心疼得慌,对何家老两口也就更加没了好声气。   因为这事,老两口还被族老叫去骂了一顿。责怪他们心肠狠毒,竟然将自己的亲生骨肉赶出家门——沈初茉现在是准少将夫人,谁敢说是她的错呀?   吴凤霞和何老爹闹了好大一通没脸,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女儿寻不回来本就心梗,还要被一帮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往后两口子连门都少出了,心里多么郁闷难受自是不提。 第94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七)◎   何秋月虽受了自家大姐的打击, 但还是没有影响她自身的福宝体质。于元旦那天,正式被贺献文迎娶进了家门。   家里有了喜事,两口子这才打起精神来。因为有了这门亲, 外面议论他们的声音也小了些。   吴凤霞再度挺直腰杆,不管怎么说, 她还有一个女儿不是吗?虽比不上何春花, 但何秋月已经是极为给她长脸了。   只是吴凤霞没想到, 喜宴上又会碰到那个让她心梗的大女儿。   沈初茉是跟着江遇来的, 贡平富户家有什么事都不忘邀请江遇, 若真能得江少将赏脸莅临,那说出去也是件有面的事。   所以江少将和他的未婚妻,得到了贺家上下极为热情的迎接。   沈初茉看也不看她那个脸色僵硬的娘, 只当做自己是个寻常来喝喜酒的客人,笑着对主家说恭喜恭喜。   吴凤霞仿佛又听到了背后有人嚼舌根的声音,好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   饶是如此, 她也控制不住目光总往沈初茉脸上飘。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可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优雅贵气, 连微扬的嘴角都像是精心算好的弧度,完美得挑不出一丝错。   “看到没, 她脖子上的项链, 那中间可是货真价实的红宝石!叫什么……鸽子血?足足有一颗鹅卵石那么大!旁边还镶了钻!”   “哦唷~~~红宝石值钱吗,有金子贵吗?”   “啧, 你这蠢妇!你就只知道金子, 她脖子上那条项链可是天文数字!据说啊, 是江少将特意从什么法国拍回来的, 就是为了跟她手上的戒指搭配。你看到她手上的戒指没?喏喏喏, 就那个。我告诉你啊, 光何小姐这一身,就可以买下一个贺家了。”   “哦唷~江少将这么有钱呐?”   “你说呢,人家可是首都来的,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少将,你以为没有一点儿家底啊?”   “啧啧啧啧,这何小姐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了,竟然能被江少将看上。我要是她父母啊,我肯定高兴得要起跳!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吴凤霞听到这话,心里仿佛在滴血,但却只能装作没听到。   沈初茉坐在席上,看着婚礼按流程进行,心情异常平静。   原来的何春花见到这一幕只怕是心如刀割,不仅有被抢走一切的绝望和痛苦,还有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命运的无力。   但现在,沈初茉只是冷静地看着,并不作何感想。   ‘看到了吗何春花?他不是你的良人。你的人生价值并不需要通过那些不在乎你的人来体现。没有他们,你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何春花人其实不笨,做事勤奋又有耐心,这样的人到哪都能生活得很好。   她唯一的致命点就是不会为自己考虑,若是不管家里那些杂七杂八的闲事,多为自己考虑一点,考上大学后离开大田村,她的人生照样锦绣光辉。   就算上不了大学,在这小地方,能有个高中学历也能过得好很多。   都是何家的女儿,何春花若是能豁得出去,死活要坚持上学,吴凤霞其实拿她也没办法。   她就是太过逆来顺受,才导致家人越加得寸进尺。   不是一味的付出不好,只是要看对象。如果对象都是何家人那种白眼狼,那就该及时止损。   沈初茉感觉自己心里忽然一松,仿佛卸下了某个沉重的包袱。她猜想,那应该是原主的执念。   现在,她越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她穿越的意义。   不是为了打那些极品的脸,也不是为了逆袭复仇,仅仅只是为了向原主证明——其实换种活法,你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你的人生,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有时候我们觉得生活完全看不到希望,仿佛这世界上最倒霉的事都让自己遇上了,但一旦挣脱执念和束缚,或许就会发现,其实你是值得更好的人生的。   当然,这并不是原来这些小世界的炮灰们的错。   她们也是被命运裹挟着,身不由己地成为了女主气运的牺牲品。   沈初茉幸运的是提前得知了命运轨迹,由此避开女主和剧情,靠猥琐发育实现超越。她并不觉得,自己就比那些炮灰原主更高明。   要说的话,可能只有心态比较好这一点。   “何春花。”   贺献文端着酒,神色认真地走到了沈初茉面前:“谢谢你,之前救我一命。也是多亏你,我才能和秋月相识。之前是我不对,一直没能正式向你道谢,我很过意不去。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谢,这杯酒,我敬你。”   江遇眼眸一眯,直直地扫向沈初茉,好似在问:除了我,你还救过几个男的?   沈初茉闻言愣了愣,随后有些哑然失笑。   这个道谢,未免来得也太晚了。   原来只有当她身份足够引起正视时,她才能得到贺献文心甘情愿的尊重吗?   沈初茉笑了笑:“道谢就不必了,你不怪我让你失望了就行。”不软不硬的一句话,将贺献文顶了回去,贺献文脸色有些尴尬。   显然,他也回忆起了当初刚知道真相时,自己那抗拒无法接受的表现。   等贺献文走后,江遇立马开始盘问:“他说的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   沈初茉:“也没什么,就是他之前掉进河里,我碰巧遇见把他捞上来了。”   江遇眼眸微微睁大,忍不住去幻想那副场面。把人捞上来,那肯定有肢体触碰了吧?说不准,还有人工呼吸……   想到这里,江少将的脸色陡然黑了下来。   即使很在意这个问题,可出于自尊心,他根本问不出口,只能独自生闷气。   其实他并不是迂腐之人,沈初茉就算为了救人真的给别人做过人工呼吸,他也能理解。   但理智和感情有的时候并不能完全统一,脑子里忍不住脑补的画面还是让他心情憋闷。   再者他跟沈初茉最初相遇,就是因为沈初茉无意间救了他。   没想到这么美好的结缘,却并不是唯一。   江遇心里怎能不憋闷?   于是贺家家主无意中扫过贵宾席时,就看到江少将黑如锅底的面色。原本笑吟吟的脸色顿时一僵,心中不由开始打起了鼓。   这是什么地方惹江少将不高兴了?   沈初茉视线从男人侧脸划过,又挪了回去,发现对方脸颊都鼓起来了。   看他这副低气压的样子,再联想到之前的对话,她心里猜到了什么,有点好笑地问:“你不会在吃醋吧?”   江遇没理她的调侃,一脸高贵冷艳。   沈初茉捂嘴偷笑,“人家今天大喜之日,这种陈年旧事我们都没放在心上了,你有什么好吃醋的?除了那次溺水,我跟他之间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往来了。你也看到了,他喜欢的是何秋月。他可不像你这么知恩图报,他可讨厌我了。知道是我救的他而不是何秋月,还生过气。如果不是我现在坐在你身边,估计我都听不到今天这么真心实意的一句谢谢。”   江遇的思绪被带偏,顾不上吃醋不吃醋的问题了:“怎么?你救了他,还成你的不是了?他凭什么生气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啊?   沈初茉救他一次,他都恨不得以身相许了,这个贺献文好大的狗胆,还敢嫌弃?   江遇本来对贺家人没什么意见,但是知道这事后,真是看哪哪不顺眼。   连带着,对沈初茉救过贺献文的事都不在意起来。   他跟茉茉的初次相遇,哪里是这个贺献文能比的?   没错,江遇现在叫沈初茉“茉茉”。   虽然入了原身的身体,沈初茉就打算以何春花的身份过一辈子,但是在这个几世的恋人面前,她还是想做自己。   开席之后没多久,江遇就带着沈初茉早早地走了。   他现在看贺家不顺眼,不想在那个地方多待。以后贺家要想求他办事,他都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两人回去之后,因为肚子饿又懒得弄太复杂,就随便煮了碗面吃了。   面是江遇煮的,他别的手艺不行,面还是煮得挺好。   沈初茉很给面子地吃光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拄着手看着还在吃的江遇,弯眸笑道:“我们两个也真是,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一点胃口都没有,还饿着肚子跑回来煮面吃,真是自找苦吃。白随了那么多的礼金。”   江遇抬起眸看她一眼:“怕什么,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是要还的。”   沈初茉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早就算计好的呀?”   江遇伸过手抓着沈初茉慢慢养得细嫩了一点的手,认真地道:“我肯定给你一个比这个更盛大的婚礼。”   沈初茉不在乎婚礼盛不盛大,她只要对方是江遇就行。   不过她能理解江遇想要把最好的给她的心情,这种时候不能煞风景。于是她配合地点了点头:“嗯,那我就等着了。”   听到这话,江遇展露出了笑颜。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娶你为妻了。”   后来,江遇果然说到做到,在首都给了沈初茉一个盛大无比的婚礼。军队接亲,豪车成串,吸引了无数人驻足观看。   他终是风风光光的,迎娶了他心爱的姑娘。 第95章   ◎咸鱼福宝的炮灰姐姐(十八)◎   高考是在何秋月与贺献文的婚礼之后。   两家人早就打定主意, 让他们以夫妻的身份一同上京求学。   何秋月与贺献文的成绩相差不多,经过同个老师辅导,他们都有望报考首都的大学。   贺家人和何家人都对他们信心十足, 完全没想过他们会考不上。   事实也正是如此,何秋月延续了她一贯的好运, 成功和贺献文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虽然不是最顶级的学府, 但这个小地方的人只知道是首都的大学, 在他们看来只要是首都的大学就很了不起!   贺家人和何家人都高兴疯了, 纷纷为他们骄傲不已。两人刚成完亲不久, 又为了考上大学这事而摆酒。   不过这次,江遇没有再带沈初茉来了。   事实上,他也在准备为沈初茉考上最高学府的事大肆庆祝!   沈初茉太争气了, 不但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她们省的省状元。   省里、县里、镇里、村里那些领导们听说后,都激动疯了。尤其是在知道沈初茉与江遇的关系后, 有心想献殷勤的人, 顺势就活络开了。   那几天, 沈初茉根本就不敢出门。   贡平到处都张贴着恭贺她考上大学的横幅,还有小报想对她进行采访。短短几天, 她“何春花”的大名可能在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沈初茉很是羞恼, 这阵仗闹得太大了一点,她都不好意思了。   然而唯一可以指望的江遇, 却根本不顶事。他完全沉浸在高兴之中, 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未婚妻高考中了状元, 县领导们那些做法, 正中他的下怀。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耻的, 索性就让那些横幅大大方方一直挂着。   本来考上大学很是风光了一把的贺献文、何秋月夫妇, 还没来得及多享受他人的艳羡,就被沈初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抢走了风头。   有沈初茉这样的珠玉在前,谁还有空关注他们俩啊?   何秋月看着满大街红色绸布上印着的那个名字,心情无比的复杂。   她的人生从出生起就顺风顺水,直到嫁人都很完美。但是却好像逃不脱“何春花”这个名字,仿佛诅咒一般缠绕着她的命运。   如果让沈初茉知道她的心声,大概会感慨,原来的何春花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呢?   “凤霞啊,你家春花可真是出息了,连县领导都亲自登门给她颁发奖金哩,你知道奖金有多少么?”   “凤霞啊,你家春花考上大学,你给她摆酒不?啊,她还没回家呀?你也是,好好劝劝她,亲母女哪有过不去的坎。”   “凤霞啊,我听说你之前还不让你家大姐读书?现在你看看,人家考中了状元!你脸疼不?”   她脸疼不?她脸快疼死了!   别人阴阳怪气的嘲讽是巴掌,那满目鲜红的横幅是巴掌,德昌公馆大肆庆祝的酒席也是巴掌。   桩桩件件都是在告诉她——你这女人有眼无珠,白白糟蹋了一个好闺女!   现在人家一飞冲天了,可她的福你是半点也享不到了。   吴凤霞脸疼吗?她何止脸疼,她心肝脾肺肾都疼得揪在一起了。   看到何春花过得那么好她早就后悔了,只是因为知道挽回不了,所以在强撑罢了。   “听说他们要去首都完婚哩,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啥???”吴凤霞听到这话睁大了眼,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恐慌。   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跑到了德昌公馆外,求守门的卫兵,放她进去见一见何春花。   “求你们了,放我进去吧,我是她亲娘,让我见她!”   “春花啊!春花啊!你出来!”   吴凤霞干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公馆里佣人问:“何小姐,需不需要叫人把她赶走?”   沈初茉放下精美的茶杯,站起身道:“不用,我出去看看。”   “别在这里嚷嚷!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正在守卫呵斥吴凤霞时,沈初茉从屋内慢慢地走了出来。   “春花……”   沈初茉皱着眉头站定,“找我什么事?”   “……”吴凤霞手局促地捏着衣服下摆,真的见到人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听说……你要去首都了?”她抬起眼视线灼热,“听说你这一去,就不打算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沈初茉沉吟了一会儿,“这个嘛,要看阿遇之后的工作调派。”   江遇是为了她暂时留在这儿的,等扫清这一带的混乱之后,上面或许就会把他调往别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就留在首都不动了。   沈初茉没有什么必须要回这里的理由,有的话那也只能是跟随江遇的脚步。   吴凤霞心中一紧,明白沈初茉这一去,或许是真的见不到了。   刹那间,那些纠缠的凌凌乱乱的杂绪都像是没了着落。   她有些颓然,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初茉看了她一眼,“如果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那个——”吴凤霞下意识叫住她,搜肠刮肚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还没恭喜你,考上了省状元。”   沈初茉扭过头,眼神透着复杂。好像在对吴凤霞说,你竟然提起这茬。   她能考上大学,可跟她吴女士没有半毛钱关系。   吴凤霞也想起了自己不让她读书一事,笑容顿时僵硬了几分。她寄予厚望的何秋月虽是考中了首都的一所好学校,但何春花可是省状元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读书的天赋远在何秋月之上。可她却没有让何春花继续上学,反而心甘情愿地去供何秋月。   幸好沈初茉没说什么刻薄的话,只是说了声:“谢谢。”   “春花啊……”吴凤霞眼眶蓦然红了,“娘对不住你。”   沈初茉有些惊诧,吴凤霞从以前就一直偏心得明明白白,她还以为她至死都不会反省自己,没想到却忽然听到了她的道歉。   吴凤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了口,她对这个女儿的感情实在是复杂。   她想恨她、作践她、埋怨她,可她偏偏出落得这么出色,让她不能昧着良心继续看不起她。   她心里清楚得很,现在该轮到她看不起他们才对。   人就是这样,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看不起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为自己欺负对方的行为感到羞耻。但当那个人强大起来,甚至远远超过自己时,又自动学会了尊重。   沈初茉无言了半晌,摇了摇头。不管吴凤霞是出于什么心理向她道歉,她都不会接受。   吴凤霞假诸在何春花身上的痛苦,远不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一笔带过的。   她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慢慢地进了屋子,直到吴凤霞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后来,沈初茉跟着江遇回了他在首都的家。两人在那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邀请了许多社会名流和高官显贵。   江家的背景,远超沈初茉的预料。索性江父江母没有门第之见,又都很尊重江遇的选择。   知道沈初茉身家清白,而且聪明有学识,就爽快地同意了这门婚事。   结婚之后,沈初茉的主要日常就是在学校上课。   江遇升任了中将,要忙的事情很多,没有什么时间陪她。   幸好她也不是什么需要人陪的个性,趁着大学有时间,便开始创业。   这时候的经济才刚开始复兴,国货彩妆行业还有大面积的空白。沈初茉当机立断,投了一个研发团队,创立了自己的品牌。   她做得一手好营销,愣是在几个老牌彩妆垄断市场的情况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又因为价格公道、且每年捐出一大笔钱资助贫困地区学生上学而深受好评,被报纸评为良心企业。   当然,在那么混乱复杂的社会环境下能做大企业,也少不了背靠江氏这棵大树的原因。   有江家少奶奶的身份在,至少那些红眼病患者都不敢随便动她。   不过品牌的成功,主要还是要归功于沈初茉独到的眼界。   此后,沈初茉创立的品牌也逐渐混成了国内老牌彩妆,拥有“国货之光”的荣称。   沈初茉的身家,早不是贡平贺家能比的了。   逐渐褪去女主光环后的何秋月,婚后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日子。柴米油盐、相夫教子,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她虽然上了大学,却没有像沈初茉那样强的事业心,所以最后还是做了全职太太。   每次无意中得知大姐又做下什么样的成就,都会让她心生一阵羡慕。但这种不平衡,又很快消失在没有起伏的平淡日子中。   沈初茉没有再回过大田村,也逐渐忘记了家乡的这群人。不过吴凤霞和何老爹他们,倒是时时能从报纸、电视上获知她的消息。   得知大女儿日子越过越红火,他们心里说不出的后悔。谁能想到,从小就被他们当成灾星的女儿,长大后竟然能成为那么一家大公司的老板。   沈初茉倒也没有完全忘了他们,她每年都会寄一些钱回去,算作是完成自己的那部分赡养义务。   不过,她给的钱也就够两老生活,多的就没有了。   他们当初那么对她,她履行赡养义务就不错了,还想跟着她享福?哪有那么好的事?   两老把钱攒起来,给何时了盖了房子、娶了媳妇,平时就跟儿子、儿媳住在一起。   吴凤霞脾气不好,嘴又碎,刚开始没少跟年轻漂亮的儿媳妇干仗。   儿媳妇也是个不好惹的,家里宠着长大,平时不爱做家务,全等着婆婆做,还听不得一句重话。   吴凤霞一说她,她就翻脸。回过头还要跟儿子闹,动不动就赌气回娘家。   偏偏何时了就吃那一套,每回都心力交瘁地来“劝”他娘,能不能不要那么碎嘴了。   吴凤霞时常在夜里偷偷摸眼泪,暗道这世道怎么忽然就变了。   她结婚那会儿婆家多严厉啊,指东她不敢往西,被那个刻薄的婆婆折磨了好多年,直到她死了日子才好过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她媳妇熬成婆了,本以为能立立婆婆的威风,让儿媳妇孝敬她。   谁知道这年代的媳妇又忽然金贵了起来,打不得骂不得,茶水饭菜伺候上手,还说不得一句重话。   养到那么大的儿子,也是个吃里扒外的,眼里就只有自己的媳妇儿,哪里还有她这个亲娘。   何时了哪里不知道自己亲娘是什么德性,就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总偏向自己的媳妇儿。   在他心里,总存着一个遗憾。   好像现在的保护,都能通过时光弥补到那个被他辜负的人身上。   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第96章   ◎完结章◎   沈初茉完成任务脱离世界之后, 一睁眼发现自己在一片纯白的空间内。   系统就悬浮在她面前,欢快地道:“恭喜宿主圆满完成任务!撒花~~~~”   说着,空中还真的应景地开始飘起了彩色丝带和金箔。   沈初茉知道这里是系统空间, 倒是没有大惊小怪。   虽然完结了一个世界的任务很好,但沈初茉还是有些身心疲惫。   她捏了捏山根, 疲倦地问:“下个世界是什么?”   “没有下个世界了!宿主!”系统欢快地道。   沈初茉一愣, 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没有下个世界了?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宿主你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快穿任务, 可以收工啦!”系统空间又开始撒花~撒花~   沈初茉被这个突然的消息震得有些懵。   “等等, 我可以……回家了?”   “是的是的, 宿主,你不用再辛苦地快穿了。呜呜~恭喜你,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沈初茉大脑一片空白。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 而是担忧。   如果她回去自己的世界了,那他……还能再见到吗?   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怎么了宿主, 你不高兴吗?”系统这才意识到沈初茉的沉默。   它不懂, 宿主听到这个消息不应该很高兴吗?当初她之所以答应做快穿任务, 为的不就是任务完成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沈初茉对原来的世界其实并没有很深的执念,她本来就已经接受自己死了的事实。会答应做快穿任务, 不过是觉得换种方式活也不错。   因为没有消除记忆, 所以她确实对这种漫长的快穿生活感到些许疲惫。可是一想到不做任务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她就觉得这种疲惫并非不可以忍受。   比起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更想去有江遇的世界。   人活着若无牵挂, 不过是游走在世间的孤魂野鬼罢了。   “系统, 我可以继续续签吗?”沈初茉下定决心开口问道。   系统一愣, “啊?”   它完全没有想到, 沈初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根据它以往的经验, 一般的宿主最多能坚持五个世界,再多就不行了。   永生虽然听上去令人向往,可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知道,这种生活有多么寂寞和折磨。   而且每一世都要换一个身份从头再来,有可能这一世好不容易走上人生巅峰,过了段舒心日子,下一世又回到新手村,重新开始打拼。   而且以前认识的人,在新的世界中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身边的人和事物又重新换了一批。   对生活再有热情的人,也会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重启中渐渐被消磨掉斗志。   所以系统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差不多了就放沈初茉离开。   至于复活她,那是给她的奖励。人都喜欢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任务完成之后的宿主一般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度过余生。   它没有想到,沈初茉竟然会提出跟它续签。   “宿、宿主,你、你确定?”它一时难以置信,都差点短路了。   沈初茉沉默了一下,有些怕被拒绝地问:“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这是什么好事啊?   每个世界都出色完成任务的宿主,它也不想放手好吗!   而且这一绑定一解绑,要耗费的能量也不少。   它还得花时间去寻找新宿主,找到了也不一定顶事。   综上所述,它怎么会不乐意宿主继续绑定做任务呢?   听到系统的回答,沈初茉这才松了口气,微微露出了笑容。   “那个,宿主,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意解绑吗?”系统有些忸怩地问。   是不是,舍不得本系统啊——这话它没问出来。   沈初茉抿了抿唇,静默了许久,才道:“我想再见他。”   “?”这个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系统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哦,好吧,不是为了本系统——系统面无表情地想。   不过话说回来,那道孤魂真是够执着的。追着宿主跑了好几个世界。   若不是系统之间互相有感应,它都要怀疑他身上也绑定了一个系统,任务是要攻略它家宿主了。   系统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在它的认知里,灵魂虽有穿越之力,但没有被系统收拢的孤魂是找不到路径的,只会游荡在天地之间,慢慢消散。   但是那道孤魂,却像是领悟了空间穿梭的奥秘,从第一个世界起,就阴魂不散地缠在宿主身边。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有他,所以宿主才能继续坚持做快穿任务。   这样一想,系统就想开了。管他是什么,反正对它没坏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开启下一个世界吧!”系统的声音依旧欢快。   沈初茉不由得有些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世,她又会以怎样的面貌,和他再度相遇呢?   作者有话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茉茉和小裕子还会在小世界里再度相遇,我们也会有缘再度相见!么么啪~(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