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女继承人   作者:三春景   简介:   穿越到一个背景类似维多利亚时代的书中世界   薇薇安对书中女主开系统外挂复仇虐渣的复杂故事没有任何兴趣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然而——   她可能过不好自己的生活了   明明、明明这是科学降临的时代,是理性的黎明!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水银做面膜,氨水做爽肤水,砷片是美白丸,砷水是沐浴液,铅粉当粉底,颠茄汁代替美瞳,肥皂洗头……这些事啊【震声!!!】   这是什么鬼!   这个时代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没办法了,就让我来改变这个时代的日化用品吧!   ​内容标签:西方罗曼穿越时空穿书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薇薇安┃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在维多利亚时代种田生活   立意:呼唤科学,呼唤理性   作品简评:现代美妆区UP主薇薇一觉醒来,穿越到睡前阅读的维多利亚时代黑莲花复仇小说中,然而她的人生目前来看和黑莲花毫无关系。相比起阴谋、背叛、爱情、虐渣……她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大家要用强碱性肥皂洗脸、洗头、洗身子,洗万物!为什么要用砷片做美白丸!为什么要用水银做面膜!为什么要用氨水做爽肤水!这个时代她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改造,必须改造!   本文是篇以架空的维多利亚时代为背景的轻小说作品,极具幻想色彩。全文以女主的生活、事业、爱情为主线,女主在搞日化产品改善自己生活的同时,也在慢慢改变着这个时代。 第1章 红粉世界001   所以,问题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死而复生。   ……   爱伦匆匆忙忙地跑回白帆街136号时,刚过下午一点。   她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是白帆街136号二楼的租客——她最近每天上午都去西面的艾纽特花园兜售批发来的蔬菜,这个生意还不错,不过只能做到中午,午后基本上就没法做了。   之前她下午会和其他小姑娘去剧场区卖热布丁,不过最近不去了,最近她都在家帮房东太太奥斯汀夫人的忙。为此奥斯汀夫人每天付她2便士,以及一些食物。   这活儿其实和卖热布丁挣得差不多,不过胜在稳定,而且就在家里(房东奥斯汀一家也住在136号,住一楼,租客们住在2、3、4楼)。   推开门厅旁的一扇门,爱伦走进一楼的客厅,向奥斯汀夫人问午安。奥斯汀夫人坐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圈椅里做针线活,见到她就站起了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连通客厅的一间小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妈妈?”   小卧室里走出一个小姑娘,这个时间了还穿着宽松的睡裙,头发也没梳,就披着。爱伦下意识注意了她的脸颊,发现原本皮肤上因猩红热而生的皮屑已经逐渐脱落,一点儿瘢痕都没有留下,就咬了咬嘴唇,转身去厨房洗衣服去了。   她也患过猩红热,生病的时候她一直在发烧,记得的事不多,但对全身长了红通通的皮疹却记忆犹新。在病情好转之后,皮疹褪掉时会有一层又一层皮屑脱落,当时又热又痒,她总是忍不住去挠,这导致她身上留下了一些瘢痕。   其实现在瘢痕已经挺淡了,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   奥斯汀夫人也很关心女儿的情况,还抬起‘薇薇安·奥斯汀’的手臂仔细打量,确定她一点儿没有挠过后,才安心地放下手臂——薇薇安·奥斯汀是奥斯汀夫人和奥斯汀先生的独生女,对于夫妻二人来说这个孩子简直就是神送来的礼物,何等珍视也不为过。   关于这一点,‘薇薇安·奥斯汀’深有体会:以这个年代养育孩子的普遍情况来说,这对夫妻可以说是过度保护了,她在10岁以前甚至没有脱离他们的视线,去过学校以外的地方。   去学校也总有接送。   薇薇安·奥斯汀之所以有这种清晰的认知,是因为她并不是普通的11岁小女孩,而是一个‘穿越客’。   不过或许是婴儿的大脑发育不完全,过去11年她都忘记上辈子的事了,是以一个普通小孩子的方式长大的。直到这次患上猩红热,在头晕脑胀、内脏都好像在发烫之际,她才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而一旦想起上辈子的事,她就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穿越到了一个普通的世界,而是【穿书】了!   回忆过去11年,她很快对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做出了判断,这是一个类似上辈子19世纪上半叶的时代。她所在的奥斯汀一家所处的大概就是类似英国的国家,因为引领了工业时代,现在正要迎接自己的‘黄金时代’呢!   这个国家国名是‘和礼兰王国’,首都是‘美林堡’,奥斯汀一家就居住在美林堡。而这个美林堡很显然就是伦敦的翻版啦!各方面都和19世纪初的伦敦很相似——薇薇安知道这不是平行世界的巧合,她很快想起了穿越前刚刚看过的一部小说。   那部小说就是捏他了维多利亚时代早期社会背景,然后又方便行文写的架空小说。作者甚至直接用了英国那时的货币,还有各种计量换算什么的,比如和礼兰王国的货币也是三级换算1金镑=20先令=240便士。   能迅速反应过来她是穿书了就是因为国名是‘和礼兰’,国都是‘美林堡’,毕竟这也是小说故事发生的舞台嘛。至于说因为小说人物联想到小说,那是没有的,薇薇安身边一个剧情人物都没有。   坐在餐厅了吃了一点儿容易消化的牛奶粥、煮鸡蛋之后,薇薇安又被这辈子的母亲赶到房间休息去了——如果一出生就记起了上辈子的事,她大概会心怀芥蒂,和这辈子的父母很难像正常的父母与孩子一样亲近。但因为已经做了11年的父母子女,就还好?   回到房间的薇薇安看似是靠在松软的大枕头上看故事书,实际上却是在思考【书】里的故事。   其实这部小说的故事挺简单的,一个‘基督山伯爵’式的复仇故事。讲述了一个出身中产的美丽女孩约瑟芬嫁入了贵族家庭,她满怀对爱情的憧憬,结果却是丈夫的冷淡、对贵族家庭的不适应…后来她才知道,丈夫深爱着另一位贵妇人。   正是因为他和那位贵妇人根本不可能,他又必定要找一个妻子,所以选中了约瑟芬。约瑟芬漂亮温柔,而且出身普通中产,高嫁进贵族之家后是完全无法管束他的,他可以依旧像婚前一样和贵妇人来往,完全不受一点儿影响。   约瑟芬怀孕之后,准备告诉丈夫这个好消息时,发现了丈夫不只是不忠(此时丈夫不忠太常见了),而且是一点儿没有给她做妻子的尊严,或许在他眼里她根本配不上他妻子的身份。   于是一场争执爆发了,当时是在海滨浴场海边跳台,丈夫失手将女主约瑟芬推进了海里。   丈夫以为约瑟芬死了,其实没有。作为女主角的她生死之际获得了一个‘好感系统’,她需要获得特定异性的好感,这些好感可以维持她的生命(毕竟她本来已经死了,活着的每一天都需要支付‘代价),也可以换取一些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   约瑟芬之后被一个老贵族救起,改换身份嫁给了老贵族。再之后,丧夫后以另一个身份回到美林堡的她,开始了她的‘复仇’…嗯,《基督山伯爵》,或者《回家的诱惑》?果然,人类本质喜欢的东西其实一直没什么变化。   约瑟芬之后狩猎的‘特定对象’都是上流社会里最顶尖的那种,这和现在薇薇安生活的环境根本没有一点儿交集。   甚至就连约瑟芬没嫁人之前的‘普通中产之家’,奥斯汀家也完全不能比——所以过了一遍剧情的薇薇安确定,至少现阶段她可以不用管小说剧情的事。不管小说剧情怎么发展,也影响不到她。   而且以年份来说,现在也还没到故事开始的时候吧……   薇薇安努力回忆小说里的内容,虽然大部分内容都对她毫无意义,这就是一个黑心莲爽快复仇的玛丽苏小说,里面没有多少涉及到民生、时局变化的内容——但她还是想要回忆起一些提到过一两句的大事件,依靠这种大事件搞搞投机,发一笔横财想想都美滋滋啊!   然而,她也只是囫囵吞枣一样看过这部小说,记得大概剧情、人物就差不多了,细节真的不记得了!或者说,有的隐隐约约记得,却也不能确定…带着这样的情报去搞投机?她可不想赌,也赌不起。   奥斯汀家可不是有钱人家。   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进展,最后薇薇安只能放弃了…算了,依靠来自未来的见识,总能发财的,也不用一棵树上吊死。   也不是薇薇安完全钻进钱眼里了,这个时候只能想到钱(虽然她确实像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很喜欢钱)。实在是这个时代钱太重要了,比上辈子要重要的多!   上辈子她生活在华夏,小时候出生在小镇。当时父母进城务工,做小生意,她读小学三年级时才被接到城里和父母一起生活。后来她读市里的一中,成绩中等偏上,最后高考幸运的刚过一本线…她的生活从各方面来说都很普通,物质方面尤其如此。   上辈子的她做一个普通人,虽然也会有生大病就完蛋、买房艰难之类的忧虑,但说实在的,那都是最坏的发展,所以也只是想想而已。而这辈子,当一个19世纪的普通人,那可太惨了!   虽然工业革命已经开始,但社会发展显然还没能惠及到普通人。事实上可能正相反,处在发展转型期的普通人往往要比自己祖先的生活更加恶劣。   奥斯汀家严格意义上来说当然不是‘底层’,但这个各种资源都格外集中在上层社会,且不可能上层从手指缝里漏出一星半点、保证底层基本生存的时代,作为‘普通人家’,生活只能说过得去。   对于一个生活在21世纪华夏的人来说,生存、教育、医疗、安全等,都是最基本的吧?而这些在这个时代却都非常奢侈。奥斯汀家可以说有这些东西,但都有的不多。比如说吃穿住这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当然有,但都品质不高。这些是这样,其他的就更不要说了。   而更惨的是,他们抗风险能力极低。   所谓‘由奢入俭难’,回忆起上辈子生活的薇薇安面对这种情况是挺不安的…哪怕她现在有吃有住,心理上也没有安全感。 第2章 红粉世界002   薇薇安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到了准备晚餐前。   这个时候无论是有钱人,还是贫民,晚餐都吃的比较晚。不过因为没有后世方便的厨房,此时普通人家准备一顿饭需要花的时间就比较长(穷人在这件事上倒是省事了,可能随便做点儿食物,或者烹饪用具都没有,只能买一些价格低廉的熟食食用),所以准备的时间还是挺早的。   薇薇安走出房间,要求要洗澡洗头。   “不可以,亲爱的。”奥斯汀夫人非常坚定地拒绝。   奥斯汀夫人是一个非常文弱的女性,各方面都符合这个时代对‘家庭天使’的定义——对丈夫贞顺服从,对孩子慈爱奉献,能处理好家庭内的一切事务。   只有一点,以这个时代父母对孩子的态度,她是有些过于溺爱薇薇安了。这大概和生下薇薇安的时候她已经三十岁,而且有且只有这一个孩子有关吧…总之,薇薇安过去11年的记忆里,被她拒绝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薇薇安还想争取一番。   “你还在生病,身体很虚弱…最多只能‘站立擦洗’。”   虽然很不情愿,但总比完全不能够强,薇薇安最后同意了不去洗头洗澡,只站立擦洗——奥斯汀夫人很快为薇薇安准备了一壶热水在她的房间,而且确定薇薇安房间的窗户紧闭,窗帘也拉了起来。   因为生病的原因,薇薇安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洗头洗澡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有味道了,迫切地想要清洗。   但现在她只能‘站立擦洗’,甚至连内衣裙都不用脱——   奥斯汀夫人小心地将热水倒了一点点在一只小碗里,然后打湿毛巾的一小片和肥皂,毛巾沾湿了她一小片皮肤,然后涂抹肥皂,又用湿毛巾擦洗。擦洗过皮肤的毛巾重新打湿、拧干,重复步骤。直到小碗里的水微微浑浊,就倒进污水桶……   就这样,薇薇安穿着衬衣裙‘擦’完了一个澡。   这就是‘站立擦洗’,这其实是此时绝大多数人习以为常的洗澡方式。   奥斯汀夫人一边为薇薇安擦洗,一边和她说话。这个时候薇薇安也不得不承认‘站立擦洗’是有好处的,比如在没有单独房间的情况下,这避免了很多尴尬。而这个时代,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房间,本身就是一种奢侈。   大多数的平民,无论是农民,还是市民,居住情况都很糟糕,需要和别人分享房间。为了避免在别人面前裸体的尴尬,站立擦洗就很好了…更何况这还省水省钱又保暖。   热水需要燃料才能得到,而一点儿燃料对于平民也是需要精打细算的。更不要说,对于很多底层人来说,干净冷水的获取都很费力了。   泡澡用多少水?站立擦洗又用多少水?算一下账的话,大家选择站立擦洗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当然,薇薇安依旧选择正常洗澡,正常洗澡就是要舒服的多,而且或许是心理因素吧,她总觉得站立擦洗不够干净。   应急还可以,日常就免了。   平常薇薇安就很少这样‘站立擦洗’,夏天就不说了,她即使是冬天,每个礼拜也会至少正常洗澡一次,然后才搭配着每个礼拜再‘站立擦洗’一两次——奥斯汀夫人担心她受寒,每个礼拜一次的正常洗澡都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呢!   “妈妈的小乖乖…”擦洗完毕,奥斯汀夫人立刻将薇薇安塞回了床上:“盖上你的小毯子,今天晚餐你在床上吃好吗?”   回忆起上辈子的事之后,薇薇安对于‘小乖乖’这类爱称就有点儿接受不来了。迅速转移话题:“嗯,我在房间吃…妈妈,我真的要洗头了,我的头发早就变得油腻腻的了,而且它正在发臭!”   “怎么会呢,亲爱的。”奥斯汀夫人温温柔柔地笑了,还摸了摸薇薇安的头发,以显示她觉得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亲爱的,你的头发很完美,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放心吧!”   这并不是奥斯汀夫人在安慰薇薇安,而是她就是这样认为的。她真心觉得薇薇安非常干净——薇薇安觉得自己头发油的能炒菜了,非常不自在,但在奥斯汀夫人眼里,她的头发光洁顺滑,完全没问题啊!   现代人头发只要不清爽了,就是‘油’,可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头发得成绺才算‘油’吧?   至于‘发臭’,那就更谈不到了。薇薇安过去经常洗头,还会给发尾抹自己调配的护发精油(除了基础油外,用到了薰衣草精油),长期使用下大概是‘腌入味’了。现在淡淡的薰衣草香气依旧很好闻,没有任何不得体的味道。   薇薇安…薇薇安不说话了,她知道妈妈已经算这个时代比较爱干净的人了,即使是凉爽的季节里,也能平均每个礼拜‘站立擦洗’一次,几乎每天都会洗脸、洗手、泡脚。   像她这样,受上辈子习惯影响,反而是‘过于爱干净’了。   毕竟这个时代大家虽然自觉是文明人,而文明的一大特征就是‘干净’,但实际上也才刚刚告别数年不洗澡都很正常的‘肮脏’时代不到百年呢。   过去的习惯,总会在方方面面留下印记——当然,生活远没有现代的便利,有些事没法讲究,这也是重要原因。   很多人,甚至包括一些上流社会的人,都没有定期洗澡洗头的习惯。他们一般会每天洗脸、洗手,却一年也洗不了几次身子。   薇薇安没有太多办法,只能继续忍耐这种由‘不清洁’带来的不适。   只能说,庆幸虽然现在是夏天,但以19世纪英国伦敦为基础设定的‘美林堡’,也是温带海洋气候。体感是比较舒适的,不怎么流汗,不然那就是地狱了!   直到又过了几天,医生确认薇薇安全好了,她才终于得到了好好清洗自己的机会。   奥斯汀夫人也知道女儿够难熬的,这一天午后,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就早早准备了足够多的热水在薇薇安的房间里供她洗浴——按照此时的礼仪,除非是有专门的浴室,不然都认为在自己房间里洗澡是最得体的。   这对于习惯干湿分离,洗澡洗头能弄得到处是水的现代人来说,也是一种挑战了。不过薇薇安此前已经适应了11年了,就还好。她已经可以穿着衣裙,用一只水盆去洗她那头浓密的长发,然后一点儿不弄湿房间和衣服了。   这需要一点小技巧。   水盆中兑好温度合适的水,奥斯汀夫人用一只锡制的马克杯舀水,给弯着腰,部分头发已经浸入水盆的薇薇安淋湿头皮。温柔地、一点一点地打湿了全部头发后,才用一个起泡网给肥皂打出很多泡泡,然后涂在头发上,慢慢揉搓。   说起来,薇薇安之前虽然都不记得上辈子的事,但有一些习惯就像本能一样根深蒂固,比如说讲卫生什么的。   还有这个起泡网,用网眼纱揉搓肥皂起泡,然后才用来洗头、洗身子什么的,在奥斯汀夫人看来是一个薇薇安发明的‘生活小妙招’,可以节约肥皂的用量。但在薇薇安看来,用这样的肥皂泡沫洗头其实是为了减少皂垢,降低碱性。   这个时候受传统的影响,很多人对于用水清洗头发是心存疑虑的。这和洗澡还不太一样,从‘肮脏时代’过来后,接受洗澡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洗头就不同了,无论是专门清洁头皮和头发的洗涤剂,还是将打湿的头发弄干,都困难重重。   事实上,肮脏时代以前的人们,洗澡洗的很多,但洗头似乎也很‘吝啬’呢。   就薇薇安的印象,此时大家清洁头发的手段是‘百花齐放’,新旧都有,没有大家都认同的那种——有人依旧像过去一样,一年洗不了几次头发,选择用密齿梳梳掉头皮屑、灰尘和头虱,再用发刷梳头,带走一部分油脂什么的。   洗头的人,有的人只用清水,有的人会用迷迭花香水(新鲜的迷迭香煮水得到)之类的传统配方洗发水…当然,也有人用肥皂。   不过这个时候的肥皂都是强碱性的,用这种肥皂洗头,除非是大油头,不然也是够受罪的了。   薇薇安会用肥皂洗头,也是没办法了,因为其他的方法总给她一种洗了和没洗一样的感觉。   她在尝试了几种肥皂后,才选择了现在这种‘橙牌’高级肥皂洗头,相对来说这应该是碱性较弱的一种肥皂了。   但即使是如此,她也不会直接使用,而是用起泡网打出泡沫洗头。   揉搓完头发之后,就是用清水清洗了。奥斯汀夫人用水盆里的水完成初次清洗,这个时候水盆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薇薇安都忍不住说:“好脏啊……”   奥斯汀夫人却觉得是女儿过于爱干净了,这也算脏吗?她将水盆里的水倒进一旁的污水桶里,又将一旁慢慢一壶开水兑进了另一边的一只木桶中,木桶里有大半桶干净的冷水,正好兑出一桶温水。   锡制马克杯一杯一杯舀起温水冲淋着薇薇安的头发,温热的水从头皮流到发尾,最后落到水盆里,水盆里的谁满后,又收集到污水桶中。   这样一桶水是不够的,用完一桶水后,薇薇安的头发看起来已经非常干净了,但在之后还是再用了一大桶水——这源自于薇薇安的坚持,奥斯汀夫人其实是不明白原因的,只不过在原则性问题外,她一向愿意满足女儿,所以就这样了。   其实薇薇安是在用这种方式尽可能将皂垢冲淋走。   完成这一步后,奥斯汀夫人去倒污水,薇薇安则是肩膀上披着一块厚布,坐在那里用早就准备好的干爽布巾擦拭头发。是两叠棉布,将大块棉布裁成小手绢大小,简单锁边之后就是这个了。正方形的小手绢总共有一百条,是专用来擦头发的。   如果只是原色的平纹棉布,这个时候已经很便宜了,普通品质的大概是2先令一码(一码=0.9144米)。又因为是能重复用的,所以薇薇安家也能负担使用。   一边梳头,一边一绺一绺地擦拭,一块棉布吸足了水后就换新的。等到一百块用完,头发就只是微微发潮的程度了,   然后薇薇安用柠檬汁混合甘油涂抹头发——这是在用柠檬酸将剩余的皂垢转换为脂肪酸,而天然甘油可以保湿(这个时候天然甘油已经不算罕见了)…都是为了补救用肥皂洗头的副作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最后是涂抹在发尾的护发精油…精油可是非常昂贵的,不过好在精油这种东西几乎没有直接使用的,都要用基础油稀释。   薇薇安调配的护发精油配方就是非常普通的,10滴薰衣草精油,5滴天竺葵精油,2滴柠檬精油,混合10茶匙的杏仁油(1毫升=20滴=1/5茶匙)。   所以只要用一点点精油,调配出的护发油、擦脸油等用品,就足够用很久了。   等到薇薇安头发擦的差不多了,洗澡水也准备好了——相比起洗头发,洗澡真是简单多了。只要在浴盆里注入热水,直接进去洗就好了。   有钱在家里建浴室的人家会有能泡澡的浴缸,普通人家如果要洗澡的话就只能用浴盆坐浴了。薇薇安还算适应,其实她上辈子小时候在小镇生活,就经常坐浴。   浴盆里还铺了一块亚麻布,这是为了防止浴盆内壁的细小毛刺划伤肌肤…这个时候的木材加工技术不能和后世相比,有钱人的浴盆可以精工细作,避免这种事,普通人用的浴盆就只能这样了。   薇薇安盘起头发,坐到浴盆里,用温热的水打湿身上,涂抹肥皂、清洗。又在水彻底冷掉之前擦干自己,穿上自制内裤,再套上一件干净的短袖内衣裙…一切完成! 第3章 红粉世界003   套上内衣裙之后,薇薇安拿起了一旁的束身内衣穿上,拉动束身内衣的系带,稍微系紧了一点儿,但并没有在前方撑骨槽内塞进‘巴斯克’——她上辈子那会儿,大家说起欧美以前的束身内衣,总有各种惊悚的传说,江湖号称‘东方有裹小脚,西方有束身内衣’。   不过从薇薇安自己这辈子的经验来看,束身内衣其实没那么可怕。上流社会固然有一些女性追求极端束腰,但那是少数,就连医生和学者也劝导这些女性不要束腰太紧,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事实上想也知道了,真的束腰到不能呼吸,那工作肯定也不能了,注意,这里的工作也包括家务。此时的很多家务可是重体力,不是现代社会按几下家用电器就能轻松做完的。   而此时,底层的工人、农民家庭,女主人可以不工作吗?事实上,就连中产阶级,大部分女主人也要或多或少地参与到家务劳动中呢!根本不可能都去追求极端束腰。   另外还有一个,那就是技术条件达不到。薇薇安猜测,一个流行走到极端是可能‘疯魔化’的,那个时候确实可能不少人都束腰成狂——但那不是现在,是束身内衣制造有了‘新突破’的未来。   薇薇安记得,上辈子的世界,束身内衣的撑骨后来是由金属代替了鲸须,还出现了金属扣眼、金属搭扣之类的发明,这些都让束身内衣有条件勒的更紧。如果是现在,真要勒那么紧,鲸须撑骨先要断掉,然后就是仅仅用线锁边的扣眼要被拉绳弄坏了。   当然,这个世界的束身内衣对于女性也不轻松,女性服装的腰围,以地球的长度单位,大多在19-24英寸左右(和礼兰王国的‘寸’世纪和英寸是一样的)。   这在薇薇安上辈子都属于S,或者XS了——其实这个可以参考薇薇安上辈子的名著《飘》,斯嘉丽那在左近几个县都首屈一指的细腰有多细呢?17英寸。当然,这是束腰之后的尺寸。   而事实上,一般的社交她也只会束到18英寸,只有特别重视、有特殊的目的时才需要‘全力’束到17英寸这个极限。   所以,此时年轻女性的腰围普遍在19-24(束腰后)倒也‘合理’。   这种程度的束腰长期坚持,对身体是有坏处的,这一点不可否认。不过此时的女性大都因为营养不良很瘦,问题没有那么严重——关键是,这个时候大家都穿束身内衣,束身内衣的地位就和薇薇安上辈子时的内裤一样,这是无法避免的!   如果一个女人不穿束身内衣,穿上外面的衣服之后,就无法呈现出‘平整’的感觉(就像后世,穿不穿胸罩也是看得出来的),这就会被认为极端失礼!   而事实上,就连政府的济贫院提供给女性的最低物资清单里也包括了束身内衣。在此时,束身内衣显然是和尊严联系在一起的,没有穿束身内衣就没有尊严可言,和没穿衣服一样!   所以如果不想社会性死亡,薇薇安也不得不穿上束身内衣。   好消息是,她这辈子的父母,还有学校的女校长并不赞同现在一些加大力度束腰的风气,所以她从小束身内衣就没有勒的很紧(束身内衣是从小就穿的,而且小时候是男女都穿。因为人们认为束身内衣有帮助孩子矫正体态的作用,大概…背背佳?)。   另外,薇薇安还是个小孩子,真要说的话,也还不到忧虑束腰难的时候。   总之,她现在穿束身内衣只要稍微紧一紧,就像穿一件普通的贴身衣服一样就可以了,问题不大。   而且她穿紧身胸衣还会不带前面的‘巴斯克’,这是一个两头圆润、一端稍窄,仿佛一把尺子一样的物品。会被插在束身内衣前中插槽,保证胸腹板直用的——平常薇薇安自己就很注意仪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用不到这个了。   束身内衣之后是衬裙,再是一件淡黄色的棉布外裙。而因为现在是夏天,半身衬裙薇薇安只穿了一层。最后穿上袜子,系上袜带,穿着拖鞋,她就走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已经快吃晚餐了,奥斯汀夫人处理了薇薇安的洗澡水后就去厨房帮忙了,她和爱伦一起迅速准备好了晚餐。   爱伦从厨房钻出来的时候,薇薇安正在梳理几乎已经晾干的头发。她先将佐餐的淡啤酒端了出来——奥斯汀家的人总的来说是不喝酒的,但奥斯汀先生因为以前的习惯会喝一点儿淡啤酒。这种淡啤酒酒精含量已经相当少了,很多人都会用这个代替喝水。   主要是看起来清澈透明的一杯水也很难确定是否真的适合饮用,相比之下淡啤酒就安全多了(普通细菌竞争不赢酵母菌)。   淡啤酒放在餐桌上,薇薇安笑着和爱伦打了个招呼。爱伦家在薇薇安家租住了有三年了,她又只比她年长一两岁,算是熟悉的。   爱伦闻到了薇薇安身上的香气,嗯,她本来就很香,只是现在洗完澡更加香喷喷了。   精油的香气,淡香水的味道,还有一些其他的味道,混合交杂。并不猛烈,但只要靠近一些,就会发现她无处不在。   薇薇安并不在意这种香气,上辈子她认识的每一个女孩子几乎都这样,那真是一个美好年代,‘香气’便宜的惊人!她们用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自带香味,长期使用之后她们也都是香香的了。   她现在或许更好闻一些,因为这个时代的香气还大多来自天然。不是说天然的一定胜过人工合成的产物,但如果得到好的调配,前者确实大多比后者更能讨人喜欢…但说实在的,薇薇安自己不太能意识到这种差距。   她又不是调香师什么的。   “你买了新的花露水吗?”爱伦不动声色地问。   爱伦说是‘花露水’,但在薇薇安的理解中就是‘古龙水’,只不过这个世界这种经典淡香水的来历变了,当然就没有了‘古龙水’这种叫法。   薇薇安点点头:“其实是4月初在白十字街买的,不过之前那一瓶一直没有用完…这一瓶是茉莉味儿的,你要试试看吗?”   经典古龙水都是橙花香的,这个世界的‘花露水’最开始也是这样,不过最近也有人用别的芳香精油制作花露水(淡香水)。比如这个茉莉——据说是因为东方的殖民地有大量种植茉莉花的传统,利用殖民地的茉莉花制作精油,极大压低了成本,于是茉莉花香得以平民化(相对的)。   当然,还是比不过最便宜的柑橘类精油就是了。   大概是女孩都不能拒绝香气吧,爱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薇薇安就去房间找出了装着香水的瓶子,滴了几滴在爱伦的衣领,还有手帕上。   “好闻吗?”薇薇安征求爱伦的意见。她觉得是挺好闻的,不过她之所以会用这种淡香水并不是有多迷恋香气,她很大程度上也只是为了‘抵御’过于浓烈的肥皂味。   这年头的肥皂并不是‘香皂’,至少薇薇安没有见过带香味的肥皂。而肥皂本身的味道,大概是因为原材料都是动物油脂和烧碱的关系,味道在薇薇安闻来真的很‘冲’…也不是臭,就是‘上头’。   不过,其他人似乎不这样觉得,甚至觉得那种特殊的‘肥皂味儿’挺好,是一种区分阶级的手段。能够时时刻刻保持清洁,有足够的肥皂随意使用,以至于身上都是这种味道,本身就至少是中产阶级了。   “挺好闻的,是白十字街吗?”爱伦向薇薇安打听这种淡香水的出售地。只能说这类淡香水确实很便宜,即使是劳工家庭,只要男主人工作稳定,家里的妻女也不是不能用上。   爱伦的父亲在船厂做工,母亲为商店计件做一种袜子,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其中她也能工作,多少挣一些钱了。   虽然还是在穷人之列,但在美林堡数以百万计的底层居民来说,她家又算是‘富人’了。所以她偶尔可以向父母要求留下几个便士,除了在外工作的时候肚子饿了,买个带汁儿的布丁什么的,还能攒起来买点儿想要的东西。   一条缎带、一块二手的丝绸手绢(极有可能是小偷的销赃货)、一盒漂亮的别针…或者一瓶淡香水。   薇薇安说了香水在哪家商店购买的,就站立在厨房门口张望:“妈妈,需要我来帮忙吗?”   “哦,你别进来!已经结束了,别弄脏了裙子和头发。”奥斯汀夫人飞快制止了薇薇安。   爱伦不经意瞥了一眼薇薇安,又进厨房了——准备完奥斯汀家的晚餐后,她带着奥斯汀夫人交给她的钱以及食物,其中食物包括一块面包,一根香肠,一小碗罐焖菜,回了楼上自己家。   爱伦家一家四口,租了两间房,这在劳工家庭是比较少见的,他们大多一大家子住一间房。甚至更加艰难的,会日租房间的‘地板’给无家可归者,以分担租金…从这也可以看出,爱伦家确实是底层居民中的‘富人’了。   爱伦家今天的晚餐是马铃薯、卷心菜和米布丁,唯一的肉是一片培根,放在了一家之主的盘子里——爱伦家除了一家之主的父亲可以每天吃到一点儿肉,其他人都是每个礼拜吃两次。   不过自从爱伦在房东家帮佣后,每次带回来的食物都会有一点儿肉就是了。   爱伦的母亲很快将香肠和罐焖菜分到了家庭成员的盘子里,又给爱伦的盘子里添了卷心菜和米布丁,马铃薯就不用了,她有面包可吃。   爱伦说起了薇薇安的猩红热已经完全好了,奥斯汀太太不必再照看生病的女儿,可以自己处理家务,就不用她去帮佣的事。   “哦,那可真遗憾,我还以为奥斯汀小姐即使痊愈了,奥斯汀夫人依旧会考虑雇一个杂役女仆呢…”   爱伦听着母亲的嘀嘀咕咕,想到了什么,忽然说:“虽然家务繁重,但奥斯汀夫人依旧不差使薇薇安做任何事…不用说洗衣和烹饪了,就连缝纫都很少让她做呢。”   爱伦对薇薇安谈不上恶意,只是薇薇安因为上辈子的‘印记’,加上奥斯汀夫妻宠爱,以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来说,确实是充满了‘不合时宜’…非要说的话,这种情绪类似于‘大家都是一样的,凭什么你就往上跳?’这样的。   相比起嫉妒,其实这更接近于‘不服气’。   然而忙于生计的父母显然不在意这个,爱伦的母亲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那没什么的,奥斯汀夫人肯定打定主意要将奥斯汀小姐嫁给一位富有的绅士呢,所以她不用懂得那些——奥斯汀小姐将来会长得很美的,她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 第4章 红粉世界004   薇薇安当然不知道楼上的爱伦一家会说她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可以靠结婚改变人生——这无比符合这个时代的常识,然而薇薇安完全没想过啊!   没有想起上辈子的事前,她只是个理解能力比普通同龄人强一些的小孩子而已,奥斯汀夫妻也没有灌输相应想法,她当然就没有想这些。现在想起上辈子的事了,就更不会考虑‘婚姻改变命运’了。   现代独立女性的自尊心不允许,而且也没必要。   有来自现代的见识,不说成为超级富豪,至少那种普通有钱人是做得到的吧?可以自己努力得到美好生活,为什么要靠别人?   而且说到长得漂亮什么的,她这方面的自觉是真的不多。她承认这辈子的自己长得很可爱,对着镜子看自己,就是那种非常、非常可爱的白种人小萝莉,金发碧眼仿佛小天使。   只是话说回来,可爱就是可爱,只要有充足的营养,干干净净的,小孩子都挺可爱的吧。   上辈子她见过的白种人小孩几乎个个漂亮,然而过了青春期就是另一回事了。   众所周知,白种人是很容易长残的,青春期变化会很大…她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金发碧眼会不会随着度过青春期颜色变深,最终变得‘平平无奇’,更不要说其他方面了。   当然,如果颜值能维持她会非常高兴,谁不想做漂亮的人呢?   “我的金发小美人…”奥斯汀先生几乎是在爱伦刚离开就到家了,他吻了吻妻子,又弯腰拥抱了女儿。   奥斯汀先生年纪在四十出头,全名是克里斯·奥斯汀,和奥斯汀夫人一样属于普通人中颜值算不错的类型。有一双湛蓝的眼睛,五官端正,身材高大挺拔——他有时候也会惊奇自己和妻子能生下薇薇安这样天使一样的孩子。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外表只能说‘不错’的夫妻能生下超级美人,两位超级美人又会生下颜值一般般好的孩子。   奥斯汀先生坐在餐桌旁:“…红病全好了吗?”   薇薇安点头,一旁奥斯汀夫人将晚餐端上餐桌。奥斯汀家就是普通家庭,当然也没有复杂的餐桌礼仪,晚餐所有食物都是一起端上桌,也没有铺餐巾、将刀叉勺子放的整整齐齐什么的。   “今晚吃罐焖菜、煎香肠和烤鱼,主食是面包。克里斯,你要黄油吗?”奥斯汀夫人喜欢果酱配面包,薇薇安则是除非早餐,不然吃面包并不需要黄油、果酱、奶酪这些东西去搭配。   “请给我一点儿…”随着奥斯汀先生点头,奥斯汀夫人给他切了一点儿黄油。   今晚的用餐气氛很好,薇薇安生病期间都是在自己在房间吃容易消化(医生叮嘱)的病号饭,奥斯汀夫妻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和孩子一起用餐了…虽然只是多了一个薇薇安,但就是感觉热闹了好多。   奥斯汀先生随口和家人们聊着白天的事:“今天的生意很不错,接连做成了几笔大生意,看看这些。”   他一只手从口袋里抓出了一大把硬币,多数都是先令,便士的硬币很少。   “光是‘零钱’就大概有20先令吧。”‘零钱’是街头商贩的俚语,是利润的意思。   奥斯汀先生主要在剧场区及其附近贩卖化妆品,胭脂、面霜、香粉之类的。他会从靠得住的原材料供应商那里买来所需原料,自己制作这些化妆品——他年轻的时候刚来美林堡,可一点儿也不知道从母亲那里知道的一些自制化妆品的配方会成为他谋生的倚仗。   奥斯汀先生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曾在剧院做过女仆,因此学到了那些化妆品配方。   因为制作的化妆品品质有保障,从没有偷工减料,再加上脑子灵活,会来事儿,奥斯汀先生的化妆品生意很稳定,有大量的演员和妓女都是她的固定客户。他一个晚上平均能挣4、5个先令,多的时候能有十来个先令呢!   贩售化妆品可以为奥斯汀先生带来80镑左右的年收入,再加上房子的租金收入,年收入就达到110镑了。   这不是一笔小钱,不过即使是这样,奥斯汀家也没有攒下什么钱…这一方面是这个时候无论贫富,基尼系数都很高。收入不错,但内部上下差距很大的中产阶级内也是如此。   下层中产阶级饮食开支能占到收入的40%-50%,上层中产阶级也能达到平均30%以上的占比。   奥斯汀家的收入严格意义上来说都够不上中产阶级,按照此时的中产阶级标准,哪怕是下层中产阶级,一个家庭的年收入也该在150镑到250镑之间——不过,下层中产阶级很少有在美林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的,都是租房住,所以多一笔房租开支。   而且也很少见只有一个孩子…孩子少,相关的各项开支也会减少。这样算起来,除了没有雇佣杂役女仆,奥斯汀家各方面的生活水平都和中产阶级相仿。至少饮食上很舍得花钱,一年吃喝掉50镑是肯定有的!   还有花在衣服上的钱也是大头,奥斯汀夫人会做家庭账单,光是去年,一家三口的置装费就有20镑之多呢!   至于房产税、医疗、娱乐(看戏什么的)等杂项开支,每年也有15镑左右。   这样一来,就只剩余25镑左右了,而这笔钱也是存不下来的,因为还有薇薇安的教育开支。   此时的女孩子很难接受教育,穷人家的女孩子只能去读主日学校,每周周日上学,学费是一周2便士,能学会基础读写就能让大多数家庭心满意足了。而事实上,即使是这样的主日学校,也是很多穷苦家庭女孩遥不可及的。   至于有钱人家,女孩大多数都会在家接受家庭教师的教育。不过也有人会把孩子送去时髦的寄宿女校,这种会给孩子提供远超家庭教师能提供的教育,开销也要大得多——家庭教师的薪水,多的也不过一年三四十镑,而时髦的寄宿女校平均收费就在每年150镑左右了。   另外,还有逐渐兴起的全日制女校,以及廉价寄宿女校,后者一般带有慈善性质,接受慈善捐款,所以才能在提供食宿的情况下,收费却比前者还要少得多。   薇薇安就在一所小型的全日制女校读书,学制是6年,提供初级教育。前三年每年的学费是12镑,后三年是每年18镑。还有,书费是另算的,每年3、4镑总是要的。   再加上学校提供午餐和下午茶,每个月收费1镑…奥斯汀家的收入真是每一个便士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啊。   奥斯汀夫人高兴地接过丈夫今天的收入,小心地用手帕包了起来,打算吃完晚餐就放到已经空了钱箱子里去——其实奥斯汀家作为有自己房子,还收入过得去的家庭,也不是一点存款都没有。   但最近奥斯汀先生在剧场区与艾纽特花园之间的伊尼戈交易所租下了一间店铺…当然啦,是和另一个卖香水的家伙合租,不然怎么租的起呢。   奥斯汀先生将其视作自己商业生涯的新篇章…而伊尼戈交易所,哪怕是最小的店铺一个月的租金也要10镑,奥斯汀先生租的就是这种,因为是和人合租,他每个月租金是5镑,这已经接近他之前的利润了。   租店之前奥斯汀先生预付了半年的租金作为押金,这个月开店又花了点儿小钱定制货架什么的。加上薇薇安最近生病,家里一下就一点儿钱都没了。   不过,在伊尼戈交易所有了自己的店铺之后,好处是明显看得到的。   店铺刚刚开店时他还完全靠以前的出货渠道卖化妆品,因为得自己坐镇店铺,甚至得花钱让跑腿男孩儿去妓院、剧场,甚至交际花的家中送货。但情况很快有了改变,最近一个礼拜每天都有15先令左右的利润,今天更是达到了一个高峰,20先令!   这个势头如果能保持下去,奥斯汀家就真能达到中产阶级的水平了!   “…或许等到明年,就不用出租房屋了。”奥斯汀先生靠着宽大的椅背,笑着对奥斯汀夫人说道:“我们可以住到二楼,恢复二楼以前的格局,包含卧室和起居室的主人房。一楼也是一样,除了厨房和餐厅,还要有一个专门的客厅。而薇薇就住在三楼,一个人独享漂亮的套间。”   “四楼可以放杂物、住仆人,对,我们要雇佣一个全职女仆和一个杂役女仆。”   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奥斯汀先生心情大好。他又看向薇薇安:“唔,不过在这之前,先让爸爸替我们的小天使挣出学费来!”   因为租店和生病,家里的存款为之一空,薇薇安下个学年的学费都没有。   每个新学年都从秋天开始,在结束了漫长的暑假之后。现在距离薇薇安的学校开学,还有一个多月…18镑的学费,4镑书费,午餐和下午茶的收费虽然可以按月缴纳,但果然还是很紧张啊!   如果是以前,薇薇安为此着急也没有办法,想要帮忙也无从下手,但现在嘛……   薇薇安想着要搞钱,但又一时之间没有灵感——或者说,就是想法太多了,可仔细想想,又有这样那样的不合适,搞得很难抓住重点。   这就像是写作文,命题作文不难写,话题作文反而麻烦。   “爸爸,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交易所吧!”薇薇安忽然说。她觉得这个时候最好是去外面逛逛,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启发。 第5章 红粉世界005   第二天清晨,薇薇安是自然醒的…这个时代不要说智能手机、电视机这些了,就是电灯都没有,大家夜晚要靠蜡烛、油灯照明。至于煤气灯,那只有路灯在用,或许富人也能用上煤气灯?   总之,大多数人都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一来,作息想不健康都难!   薇薇安昨晚大概是八点半躺在床上的,早上七点钟自然醒,已经睡的足够长了——大概是小孩子的身体渴睡吧。   起床之后薇薇安快速地穿衣整理,因为今天要出门,去交易所,她穿了自己除了女校制服外最好的两条裙子之一。   穿好衣服之后就可以刷牙洗脸了,牙刷没有上辈子时的好用,但也勉强。真正难以适应的是牙膏,这种时候,薇薇安就有点儿怨念失而复得的记忆了…由奢入俭难啊!   薇薇安的牙膏,或者说牙粉,并不是从商店柜台买的,而是自制的,这在此时也很常见。事实上,薇薇安有点儿庆幸这一点,因为商店柜台购买的牙粉和洁牙剂成分可能是很可疑的。   她自制的牙粉就很普通,是木炭粉混合了稀释过的薄荷精油。木炭粉是合格的摩擦剂,还能杀菌,而薄荷能清新口气,而且精油普遍能杀菌。   此时用木炭粉、煤灰、烟灰、墨鱼骨粉、滑石粉做牙粉都很常见,现在想起来,上辈子看荒野求生节目,里面的求生达人也会用木炭刷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倒是上辈子大家都习以为常了的‘薄荷味’,这个时候挺稀罕的。   相比之下,此时的牙粉最普遍的味道是樟脑味儿。之前还有人奇怪过薇薇安的‘不合群’,薇薇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薄荷味,而不能接受樟脑。   现在想想,可能是潜意识里的习惯吧。   洗漱完毕之后,薇薇安下意识地舌头抵住了牙齿,有点儿庆幸——虽然条件不太好,但她这辈子依旧有一口整齐洁白的漂亮牙齿呢。   这真的挺难得的,这个时代穷人没有精力和财力照顾牙齿,牙齿乱七八糟、磨损严重很常见。   而有钱人,对牙齿健康的认知同样很浅薄,会大量吃糖,刷牙习惯也不好,由此一口坏牙的也多。如果不是这样,牙医也不会越来越多了,牙医可不怎么做穷人的生意。   洗漱完之后,薇薇安坐在房间里一把大椅子上梳头,她有一头时下女性能羡慕的发疯的浅金发。羊毛卷、顺滑亮丽,发刷梳一会儿就很漂亮了——她留了长发,如果是她自己,是不愿意留这么长的头发的,这其实是奥斯汀夫人希望她留的。   这个时代洗头很麻烦,也没有合用的洗发产品,怎么想都是留中长发,甚至短发比较轻松吧?这又不是华夏,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留短发的传统。就算女性一般都留长发,也能范围内短一些。   极限的话,披散下来盖住锁骨就行了,小姑娘还能更短一些呢!   然而,谁让她的头发在这个时代太漂亮了呢…完美符合奥斯汀夫人最喜欢的戏剧《北风姑娘》里女主人公的形象。   《北风姑娘》是流行戏剧,女主人公艾达的教父是风神,在她出生之前给了她一些祝福,其中就包括阳光一般的金发。   金发少见而引人注目,所以女性之中一直很受欢迎。如果是染发技术发达的现代社会那还好,大家都可以染金发,也就不稀奇了。但现在的染发技术,唯一能染的就是黑发(还很危险),金发的‘光环’就更重了。   更何况薇薇安的金发是一种特别浅,又特别美,像是金色的琥珀打磨的很薄,透过阳光去看的金色…真是美极了!几乎薇薇安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会对她这头金发艳羡不已。   只要薇薇安提出留短发,奥斯汀夫人就会劝说她。对于各方面都十分溺爱自己的妈妈,薇薇安实在没办法‘任性’……   梳顺头发之后,薇薇安没有披散着头发。这个时候女童是可以披发的,11岁在此时介乎于女童和少女之间,也能披发。   不过长发披散着,那是给下一次梳头制造困难,这一点懂的都懂。更何况,现在可是工业革命时代诶,美林堡作为一座‘雾都’,出门一趟衣服上都会沾满烟囱里飘出的煤灰——这大概也是帽子和黑色外套在这个时代如此流行的原因之一吧。   披散着头发,根本就是在增加头发接触煤灰的面积,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所以薇薇安如果要出门的话,基本不会披散她那头美丽的金发。   薇薇安轻快地用一个小圆珠网罩住了脑后上半部分,厚密金发编织成一根辫子,在颈后垂着。这也是如今十几岁年轻姑娘常见的发式,简单轻便又不失大方美观。   当然,出门时肯定还会戴一顶帽子。   薇薇安走出房间时,可以听到楼上住户走来走去的声音,可以听到一墙之隔的过道和后院里的吵闹。早晨是后院最吵的时候,因为白帆街136号的有自己的厕所,就在后院。早晨大家都忙着倒尿壶、上厕所,厕所那边甚至会出现一个坑位有两个人的情况呢。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薇薇安有点儿想上厕所,还是忍住了。   薇薇安家的租客大多数是劳工或者小贩,出门工作都比较早,她确定自己可以等他们走光了再去。   薇薇安呆在客厅里等着早餐时,奥斯汀夫人已经在忙了,不是忙着做早餐,而是在洗刷炉灶,并给炉灶涂石墨(此时这种带烤箱和热水箱的炉灶都是铸铁材质,烧的又是煤块,很容易脏,每天洗刷和涂石墨都是必要工作)。   至于奥斯汀先生,他直到早餐烹饪到一半,才洗漱完毕,坐到了餐桌旁。这个时候薇薇安一直盯着窗外,这是她的‘任务’,等到‘卖牛奶的安妮’经过,她要拿牛奶壶去买牛奶。   奥斯汀家只和‘卖牛奶的安妮’买牛奶,因为知根知底,牛奶的品质有保证。   此时随着城市扩张,美林堡这样的大都市牛奶需求激增,城市内又很难养奶牛,所以城市边缘地带,甚至城郊出现了不少专业的奶牛舍。奶贩会从这些奶牛舍批发牛奶,再分销到城市里,安妮就是奶贩之一。按照此时街头小贩的传统,大家都叫她‘卖牛奶的安妮’。   “老样子是吗?”系着大围裙,用头巾罩着头发的年轻女人安妮,肩膀上横担着扁担,挑来两桶牛奶。看到薇薇安走下门口的台阶,立刻停了下来,大声说道。   “对,还是1夸脱的牛奶!”薇薇安将牛奶壶递给她,她就用一个马口铁杯子做量杯,舀了四杯的量。1夸脱换算成升的话,大概是1.14升。   薇薇安交给安妮3枚1便士的硬币后,抱着牛奶壶转身回去,正遇上打着呵欠下楼的租客,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牛奶壶,耸了耸肩:“奥斯汀小姐…真不知道奥斯汀夫人是怎么想的,会买这么贵的牛奶,太贵了,还没什么味儿。”   薇薇安解释说:“安妮贩卖的是未脱脂的鲜奶,没有掺水的……”   这是个没有食品安全监督的时代,奶贩普遍都会对牛奶做一些‘加工’后再售卖(其实很多奶牛舍本身就会掺水了)…其实想也知道了,从奶牛舍出来的脱脂牛奶就要1.5便士1夸脱,而奶贩出售给顾客却是半便士1品脱(1夸脱=2品脱),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一般奶贩会掺水,然后为了掩盖掺水后变得寡淡的味道就加糖。   而这其实还算好的,掺水、加糖,听起来都不会让一杯牛奶变得‘危险’…天知道为了让变质的牛奶看起来没问题,奶贩会做什么。   “脱脂-牛奶?这个词是这么拼的吗?‘脱脂’是什么意思?”租客先生有些茫然。   “嗯,牛奶中是含有‘油脂’的,脱脂就是去掉一部分油脂…很多奶牛舍都会脱脂后再将牛奶出售给奶贩,因为那些‘油脂’可以用来制作黄油和淡奶油。”   这个时代没有人需要喝脱脂牛奶减肥,但脱脂牛奶很常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奶牛舍来说,‘一奶两卖’更有利可图。   ‘油脂’是好东西,这是连纯文盲的租客先生都明白的,所以薇薇安一说他就懂了,又是那些商贩的‘小把戏’之类的。不过理解是理解,深刻体会又是另一回事了,看表情他似乎也不在乎平常喝的牛奶被脱脂、掺水了。   或者说,没法儿去在乎。   赶着去码头上工的租客先生碰了碰自己的呢帽,就这样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薇薇安也习惯这样的结果了,捧着牛奶回到了屋子了——鲜牛奶还要煮一下,有的家庭会觉得刚挤出来的鲜牛奶就是最好的,直接饮用就可以了。要煮一下的话,给人的感觉大概类似于薇薇安上辈子时水果不直接吃,要煮热了之后吃?   不过奥斯汀家是会煮一下的,薇薇安非常高兴她家有这种‘怪癖’,毕竟作为现代人肯定是更习惯这样的。 第6章 红粉世界006   培根蛋煎的滋滋作响,油脂的香气要从厨房跑出来了。牛奶也被煮好了,倒进杯子里后才放糖——奥斯汀家喝牛奶都会放糖,但用量完全不同。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就和此时绝大多数人一样,迷恋甜味,放糖永远是多多益善。   薇薇安则不同,她的口味在大多数人看来可能有点儿奇怪…她居然不爱吃糖!   准确的说,身为人类她当然也热爱甜味,但要甜的适当。或许她依旧保持了上辈子的华夏口味,对甜食的至高评价也是‘不太甜’。   培根蛋被分别倒进三只盘子里,牛奶也倒好了,剩下的牛奶还有1/3,一般会在白天喝茶、喝咖啡时作为添加。   除了牛奶和培根蛋,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还吃面包,从最近的面包房买来的面包被切开。切成片,或者两指宽的小块,可以抹上盘子边缘放的小块黄油…薇薇安不喜欢吃面包,一般会吃点儿麦片粥或者土豆泥什么的。   “说实话,我一直不太明白薇薇这一点到底像谁,麦片粥?土豆泥?天呐,这可不是什么好食物,我少年时代发誓,只要我有钱,绝对不吃这些。”奥斯汀先生挥动刀叉,将培根蛋叉起来,吃掉一大口,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们儿时,麦片几乎只用来养马,不过最近确实有不少人喜欢上了燕麦。我记得我上次阅读的杂志里说,燕麦是营养而实惠的食物。”奥斯汀夫人给面包片抹上黄油,细嚼慢咽,小声说道。   “即使如此,也没有几个人自愿食用麦片粥!不过,那些有钱人或许例外,他们总是热衷于赶流行。”奥斯汀先生简练地评价。   而薇薇安在心里赞同: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是非常重视‘阶级’的,普通人都非常担心被人误解为比实际阶层低一层的‘下等人’。   所以即使抛开饮食习惯,要让普通人接受燕麦这类食物也很难。不过真正的上流社会成员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已经不需要这些证明自己的‘阶级’了,反而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   “…我只是对面包实在无能为力…”薇薇安不喜欢面包完全是上辈子习惯的延续,习惯的力量确实强大,即使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也被保留下来了。   要知道,即使是上辈子面包店里那种欧美人眼里更接近于糕点的面包,华夏人也很难当饭吃(那其实基本上是‘日式面包’了)。更何况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面包——简单来说,作为主食的面包真的相当粗糙且无聊。   无聊不算什么,主食味道单一才是正常的,但‘粗糙’就无法忍受了。   面包房提供的是脸盆大小的圆面包,即使刚出炉时还算柔软,没有砸核桃的能力,也让薇薇安觉得干硬。   她能肯定有好得多的面包,提供给贵族和大商人。但这没意义,平民聚居区的街头面包房不会特意制作更加精细的面包,没有市场。而更有钱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厨师和大厨房,也不太需要面包房出售高级面包。   奥斯汀家的面包还算不错的,因为贫穷的家庭会购买更便宜的面包。那种面包或许更白,让穷人觉得还不错,但那种面包的‘白’其实是造假的结果,其中添加了白垩——增白只是附带的,关键是白垩比面粉便宜,可以节省成本。   此外明矾、沙子等,也是非常常见的‘添加物’,用这些可以用更少的面粉制作更多分量的面包。   薇薇安无比感谢自己出生在奥斯汀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不是真正的底层。如果是此时随处可见的劳工家庭,说实话,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穷人家的孩子因为营养不良‘慢性死亡’真的很多。   吃掉一顿现代人看来也会觉得不错的早餐,薇薇安就要准备和奥斯汀先生一起出门了。她去戴自己的帽子,还顺便漱口…在这个牙粉其实并不算给力(还要担心摩擦剂的摩擦力太强),也没有现代治疗手段,牙医还极其粗暴的时代,她是很珍惜自己的牙齿的!   可能比珍惜自己的眼睛更加珍惜。   这个时代虽然只能配玻璃眼镜、水晶眼镜,体验感会差一些,但总算能过。可要是需要换牙,那就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了……   薇薇安的漱口水依旧是用基础油稀释过的薄荷精油,洒几滴在饮用水中。然后每一口水漱口10秒钟,漱得十分仔细,一点也不急躁,直到一杯水用完。   薇薇安戴了一顶很普通的软帽,穿了一双黑色的圆头皮鞋——奥斯汀夫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定任何问题都不存在,才让她和奥斯汀先生一起出门。   奥斯汀先生看到一辆轻便马车经过,问薇薇安:“亲爱的,我们乘车去交易所好吗?”   薇薇安摇摇头,最终他们是步行往交易所去的。奥斯汀家所在的白帆街西北方向就是剧场区,再靠里则是艾纽特花园,交易所就在剧场区和艾纽特花园之间。从白帆街去交易所不远不近,奥斯汀先生一般都会选择步行。   如果要乘坐马车,那就太贵了。   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公共马车,但即使是公共马车,车厢也不算大,不能塞下足够的乘客,所以票价并不便宜。而且公共马车只跑固定的路线的,并没有线路连接白帆街和交易所。所以能选的就是出租马车而已,而出租马车实在是太昂贵了。   出租马车的计费标准有两种,一种是按路程,一种是按时间。如果是按路程的话,起步价是8便士,此后每‘和礼兰里’4便士。至于按时间,则需要顾客和车夫自行商量费用,但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正是因为出租马车的昂贵,爱林堡的中下层中产阶级也不会日常用出租马车(日常上班会乘公共马车,平常的娱乐活动、拜访朋友等,才会乘出租马车)。   乘坐一次马车至少是12便士(也就是1先令),12便士在这个时代对普通人可不是一笔小钱。按薇薇安的经验,可以买1磅黄油,或者3条肥皂,或者半磅咖啡豆,或者4磅醋栗……   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对薇薇安是很大方的,就是这样,每次给她点儿零钱花,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先令呢!   薇薇安想着走着去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想多看看,看能不能激发搞钱的灵感。   她一路上左顾右盼——清晨的白帆街是最热闹的,其实这个时候都过了最热闹的时间了,毕竟白帆街最有名的就是‘早市’啊!大量附近乡村的农产品,正是通过白帆街早市才进入爱林堡北部的。 第7章 红粉世界007   对于生活在爱林堡的居民来说,爱林堡有多个‘入口’,但还属白帆街最‘正宗’。   这里原本有一条白帆河,是贯穿爱林堡的重要河流多弗利河的支流之一…白帆河下游是肥沃的土地,在此建立了很多农庄。数百年前农庄的产出就专供爱林堡了,由此在白帆街这一带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农贸市场。   这些农产品中包括牛羊等牲畜,因此大量牛羊在此地屠宰,然后流入城中的肉类市场。由屠宰产生的大量垃圾,以及市场其他的垃圾年复一年地被倾倒在河中,逐渐导致了河道堵塞。   后来虽然有过疏通,但不过几十年,就又重回原样了。那之后政府没有再花费重金疏通河道,而是选择了填埋,从此白帆河就成了一条地下暗河。   对于白帆街一带来说,等于是少了一条水道,多了一块足够大的建设用地——这里在那之后并没有荒废,而是继续兴盛到了如今。   如今的话,这里首先是一个大型农贸市场,原本白帆河下游的乡村依旧将农产品送到此地买卖。其次,这里的物价便宜、房屋租金便宜,很多外乡人在爱林堡落脚的第一站首选在此,这也是白帆街被认为是爱林堡真正‘入口’的原因之一。   再然后,就是此地的自治风气了…其实爱林堡拥有自治习惯的区域很多,像金融城,甚至在各方面都是真正自治的。但白帆街还是不同,这里骨子里就有一种蔑视权威的气质!   很多在爱林堡其他地方并不受认可的事,这里却习以为常。   比如结婚,整个和礼兰王国,没有比白帆街更方便结婚的地方了。此时合法结婚,即使是底层贫民,也需要有礼堂、神父、证婚人等等,然后才能拿到结婚执照——对了,如果新娘新郎在21岁以下,就还需要父母的同意才行。   哪怕是最简单的婚礼,也可能花费两三镑。   对于贫民来说,结婚就成了一件麻烦又难以负担的事。   但在白帆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街头酒馆大多也兼做结婚礼堂,可以承办婚宴。在这里结婚不讲究父母同意,甚至重婚婚礼他们也承认。至于神父,这里有一座白帆监狱,监狱里关押的神父很愿意主持婚礼,收费相当便宜。   此时神职人员被关押入狱的话,礼拜日都不用坐监,有的监狱管理宽松,甚至可能白天都不用坐监。这些神职人员主持了许多这样的婚礼,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别人请的一杯啤酒,几支香烟。   薇薇安此前就生活在白帆街,但之前的她被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保护的很好,其实对这里并没有什么了解。而且她之前也没有来自上辈子的眼界,有些东西看到了之后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而现在再观察这里,就完全不同了。她首先看到的就是肮脏、贫穷,觉得这里的治安恐怕不会太好。但与此同时,这里又是繁华的,富有活力的,带着点儿薇薇安熟悉的、属于现代的气质——这一点就和此时广大的乡村、偏僻小城完全不一样。   非要说的话,就是古代与现代社会的不同。前者是慢节奏的,再如何称赞说是‘宁静’,也透着死气沉沉的感觉。后者是快节奏的,即使因为‘快速流动’产生了很多问题,诸如暴力、犯罪、混乱…也有一股不屈不挠的生命力。   市场上这个时候还有各种吆喝声,但已经不是白帆街批发售卖的农产品了,而是兜售各种水产的。白鱼、鲱鱼、鳗鱼、螃蟹、贝类,吆喝售卖这些水产的大都是女性,她们往往比较年轻,提着篮子早晨六点过来叫卖,十点以前就能卖完。   薇薇安就正好和一个提着篮子卖水产的女人擦肩而过。   “爸爸,那是什么?”薇薇安看到前方聚集了不少人,好奇地问。   奥斯汀先生顺着她所说的方向看,原来是几个妇女正沿着墙根倒立,不少人围着看,发出欢呼,其中还夹杂着粗俗的字眼。奥斯汀先生的身材高大,视力还特别好,远远就看到墙面上用白垩写了一些字。   辨认着潦草的字迹,他告诉艾薇薇安:“是女子倒立比赛。”   “哦!”薇薇安有些惊奇,虽然她是在这里长大的,但奥斯汀夫妇实在太爱惜她了,而且担心她会被人贩子拐卖,所以她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深闺少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又问:“爱林堡的人都这么无聊吗?倒立比赛?”   薇薇安有这辈子11年的记忆,却也不太能确定这个。或者说,面对这辈子的很多东西,她都表现出了一种文化上的隔阂。即使她曾经记忆空白,从头在这片土地上长大了一次,也无法避免。   “别看了,这不是淑女应该看的。”奥斯汀先生明明是街头小贩来的,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绅士,粗俗的事他也会做,但对独生女儿却是另一回事。   他嘀嘀咕咕道:“真是下流,裙子底下居然穿着男士马裤!”   唔…这又是一个薇薇安不能理解的地方了,为什么裙子底下穿男士马裤就是下流了。   薇薇安知道,不仅仅是和礼兰王国,包括和礼兰海峡对面那块大陆上大多数国家,在过去上千年的时间里,都对女人穿裤子非常嫌弃。因为他们的宗教典籍里说,‘男性穿男性的衣服,女性穿女性的衣服,不使他们混淆’,而裤子很长时间被认为是男性专属呢。   也就是说,很长一段时间女人裙子下面什么都不穿!   大约近百年前,女性才开始在衬裙底下穿上衬裤,而且大多数还是开裆的。   而相较于还能遮遮掩掩的衬裤,作为外裤的马裤,就绝对是‘男人的衣服’了。薇薇安能从这个角度理解奥斯汀先生的话,但道理上能理解,直觉上却不能…更何况,倒立的话裙子会翻过来,难道不是不穿这种马裤更下流吗……   薇薇安就‘emmmm',不说话,乖巧地牵着爸爸的手穿过了白帆街,到了剧场区。   剧场区就是字面意思,这里是美林堡3个剧场聚集区之一,不过这里主要是中低端的那种剧场。没有大剧院,就连中等戏院都很少,大部分是下等小戏院,这种戏院被称为‘一便士娱乐所’,顾名思义,票价一般为1便士就是了。   剧场有下午场和晚场,做剧场人流量生意的商贩也跟随着这个作息,所以后半夜到上午,尤其是上午是最安静的。薇薇安经过这里,真的很难想象这里晚上的热闹——她也只在下午来过剧场区两次而已…   大概是奥斯汀先生怕她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吧,毕竟这个时候的剧院都比较黄暴,下等戏院尤其是这样。   薇薇安还注意到了一些以前不放在心上的细节,比如这里地面铺设了石板,并不是泥地什么的。   虽说此时的城市道路,就算是石板路、砖路之类,也很脏,但和总是泥泞的泥路相比,还是好不少的。   而且这条路并不算特别脏,地面没什么脏水和垃圾,只有一些果壳、菜叶之类,被压得扁扁的——薇薇安倒不用担心泥泞弄脏裙子,女童的裙子可以短一些,一般是10岁以前长度刚过膝盖,10岁到15岁左右可以到小腿肚。   如果是上辈子,可能依旧无法避免泥水沾到裙子上,但这辈子都习惯了,一点点技巧就可以避免那种麻烦了。   相比之下,薇薇安可能更难接受现如今城市里无处不在的臭味,更不要说某些街道还会特别臭(话说没有人会喜欢的吧)!   在剧场区这边,味道减轻了不少,这让薇薇安还松了一口气。   薇薇安走马观花,脑子里试图联想到一些‘赚钱大计’,好像没过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伊尼戈交易所。 第8章 红粉世界008   伊尼戈交易所是一座两层的狭长建筑物,每层中间有一条走廊,走廊两侧的柱子之间就是大大小小的房间。这些房间都是租给商贩的店铺,加起来有100家左右。   放在现代社会,这类‘大市场’在城市里很常见,这个规模也不算大。但在这个类似维多利亚时代初期的时代,那就不同了。即使是这个时代首屈一指的大都会‘美林堡’,这种规模的‘小商品市场’也不多呢。   伊尼戈交易所主要是依靠剧院区和艾纽特花园做生意的,剧院区的巨大人流就不用说了,艾纽特花园其实也算美林堡的繁华地区,不过不是那种‘高级’的繁华就是了——艾纽特花园市场主要交易城郊果园输送而来的水果,有很多水果店。   在水果稀有的过去,家庭主妇会在水果店精挑细选,而年轻的未婚女子(主要是女仆)也喜欢与情人一起来吃水果…久而久之,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这座城市里的男人就有了‘如果想要找个情妇,而不是妓女’,就去艾纽特花园的惯例。   当然,美林堡这里和艾纽特花园有差不多定位的地方还有那么两三个,比如‘公爵步道’,又比如‘磨刀石公园’。   这样一来,艾纽特花园就还挺繁华的了,水果的生意依旧在做,还有很多有钱人的情妇被安置于此(都是具有消费力的人口)。另外,还有妓院,这里还是美林堡比较有名的‘红灯区’之一。   这里的妓院不是最高档的,但一般也不是最低端的——一般来说,最肮脏的妓院都在码头区,或者大型贫民窟。艾纽特公园显然不是那样的地方。   无论是艾纽特花园里的情妇、妓女,还是剧院区的女演员们,这都意味着一个不算小的女性市场!伊尼戈交易所也主要是瞄准了这个市场,这里的100家店铺,大多数都贩卖着一些女性喜爱的、奇异的、精妙的物品。   帽子、长筒丝袜、丝绸手套、手绢、首饰、鲸须撑骨、进口折扇……   奥斯汀先生带领薇薇安来到二楼,此时的伊尼戈交易所内,店主们在陆陆续续开张。因为这里主要的顾客就是情妇、妓女、女演员,以及她们的金主,这些人可不会早起,所以开始做买卖的时间都比较晚。   这也是奥斯汀先生早上不急不忙的原因。   “早上好,克里斯!”比奥斯汀先生早一步到的是他的合租人保罗先生,他已经在整理自己的货架了,打了一个招呼就看到了薇薇安:“奥斯汀小姐今天也来交易所了吗?是想买点儿什么吗?”   能共租一个店铺,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很亲密了。这必须要确定对方值得信赖,同时还能相处的来。事实上,奥斯汀先生曾经邀请保罗先生去自己家做客,所以他见过薇薇安两次。   知道薇薇安是来玩儿的,保罗精明地说:“我的好小姐,交易所里您随意,不过别随便买什么东西,如果看中了什么,可以事后与我说,我来和货主说。您知道的,他们总是给生面孔高价,特别是您这样可爱有礼的淑女。”   这个时候大家都忙开张,薇薇安并不着急去逛,所以留了下来帮奥斯汀先生做开张前的准备。其实需要做的也不多,不过就是将货架上的空缺补上,做一些简单的打扫工作。   奥斯汀先生去倒污水时,正好来了几位女士,她们似乎对保罗先生卖的香水感兴趣。而挑香水时,她们也注意到了奥斯汀先生货架上的化妆品。   这个时候商品的种类好像都很少,薇薇安整理货架的时候听了一次就记得很清楚了,其中重点的‘售价’也牢记于心。于是发现女士们注意到这边,她立刻主动开始推销自家的化妆品。   当奥斯汀先生回到自己的小店铺时,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安娜小姐并不适合现在流行的唇妆,化妆是为让人更美丽,每个人都应该不一样。”   薇薇安非常小心地为那个年轻女孩儿涂口红,化了一个和时下完全不同的唇妆。此时当然也有‘流行妆面’的说法,只不过此时的流行不像她上辈子那时那么多变而已,一个流行长则一二十年,短则两三年,总是能维持的。   名叫‘安娜’的女孩儿,对着她拿出来的镜子左顾右盼。怎么说呢,这不是当下最受欢迎的那种嘴唇——虽然社会风气主张‘自然美’,以至于一些良家妇女只能靠咬嘴唇获得嘴唇的‘红润’。但爱美的心是困不住的,化妆的人也很多,大家喜欢将嘴唇画得丰满而娇小,仿佛一朵小小的花蕾。   薇薇安为安娜小姐化的唇妆要更自然一些,没有刻意化的小小的,但很适合她,显得她清新秀丽。   “我从不认为自己容貌出色,但经过奥斯汀小姐的妙手之后,我居然也有一番魅力了。”安娜很满意薇薇安化的妆,刚刚薇薇安不只是为她涂了嘴唇,实际上还抹了散粉、胭脂,画了眉毛。   虽然化妆品很简陋,但薇薇安领先时代的手法和审美在这个时候的人眼里,已经堪称‘化腐朽为神奇’了!   ‘安娜’和她的女伴还从薇薇安这里听到了一些化妆小技巧、日常护理常识,一瞬间都有‘学到了’的感觉…然后就纷纷慷慨解囊,买下了不少化妆品——对于有消费力的顾客,只要能和他们拉近关系,生意就很容易了。   保罗先生笑嘻嘻地走到奥斯汀先生身旁:“看起来薇薇安完全没有因为你和卢娜的缘故,成为那种自命不凡又愚笨呆板的‘淑女’啊!”   ‘卢娜’就是奥斯汀夫人的闺名。   其实保罗先生一直觉得奥斯汀夫妇养育独生女儿的方式有问题,如果他们确实是富人,那倒还勉强,反正那些有钱人几乎都是那样养女儿的。但奥斯汀家也不算多么富贵,这种情况下,薇薇安如果任何生存能力都没有,仿佛是一朵娇弱的花,将来可怎么办啊!   不过现在看起来,奥斯汀夫妇的教育方式虽然有问题,但薇薇安的天性或许更加‘顽强’呢!   薇薇安在商店帮忙是暂时的,奥斯汀先生回来之后,她没呆太久。交易所里的商店大部分开始正式营业后,她就自己去逛了——交易所里卖的基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了,不见得每一件都很贵,但每一件商品和自己的同类相比都是贵的。   比如说薇薇安就看到一种边缘装饰了黑色简单图案的信纸,居然要1先令1叠(1叠是24张)!!这可比薇薇安平常去的那家商店贵了1/3。不过薇薇安也没有买过这种信纸就是了,她平常使用的都是很普通的书写纸,1便士半叠。   薇薇安还看到一种之前从没见过的肥皂,这里卖的很贵——最普通的肥皂此时是4便士一条,重量为4盎司左右。她用来洗头的高级‘橙牌’肥皂,也才7便士一条。而这种呈现出半透明状态,和薇薇安上辈子的‘洗衣皂’很像的肥皂居然要价1先令!   “小姐,这是自佛罗斯进口的高级肥皂,气味更加好闻,泡沫丰富而顺滑…像您这样娇嫩的肌肤,正需要这样的肥皂。”店主非常热情地向薇薇安推荐这种肥皂。   然而薇薇安根本不心动,气味再好闻,此时肥皂那种特殊的味道依旧挥之不去,只不过淡了一些而已。   嗯?似乎现在的肥皂商还没有想到‘香皂’的概念,肥皂都没有香气的…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香气’都是天然的,非常昂贵,会让肥皂的成本变得不能接受?   等等…这样一说,肥皂不就是个很好的生意了吗?   薇薇安想到了自己上辈子,她上辈子结束在刚刚大学毕业时,而她实际上从大一开始就做UP主了。并没有以此为职业的想法,就是出于兴趣做一些日化品‘手工’,录制视频发出而已,毕竟那段时间正是手工制品被传的比较神的时候。   后来兴趣过了,她慢慢也就很少做那些东西了。毕竟是出于爱好做那些的,等到意识到这类日化品实在没必要神话手工出品后,也就没有动力了。她也担心给观众带去不好的观念——去买工厂产品不香吗?便宜大碗又干净卫生啊!   而当初手工制作过的所有日化用品中,手工皂算是比较基础,原材料和工艺在此时也没有什么障碍的了。   是的,她想到了做手工皂搞钱。毕竟相比起此时的肥皂,她的手工皂真的是好用太多了。   首先从气味上来说现在的肥皂就不行了,薇薇安没有参观过此时的肥皂厂,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工艺的原因。但至少从原材料来说,她就不太看好了——此时的肥皂,原材料主要是动物油脂和烧碱,气味好闻不好闻,对于她来说都太过浓烈古怪了。   当然,很多人不这样觉得,甚至觉得那种特殊的‘肥皂味儿’挺好,是一种区分阶级的手段…话说,能够时时刻刻保持清洁,有足够的肥皂随意使用,以至于身上都是这种味道,本身就至少是中产阶级了。   而除了气味这个不好说的因素,其他还有很多方面市售肥皂都不能和薇薇安上辈子的手工皂相比。比如市售肥皂不能冷水使用的问题,现代人很难想象,近现代社会里很长一段时间,肥皂都必须是热水才能打出泡沫来,冷水几乎不能使用。   再然后,也是最关键的,市售肥皂即使是品质相对较好的,清洁之余,也是非常伤皮肤的。薇薇安的手工皂就不同了,不仅不伤皮肤,还有各种养护的效果。   如果是上辈子,还不一定推荐大家使用手工皂,因为太多市售产品了,价格更低,说不定还更好用、更安全。但在这个时代,薇薇安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的手工皂是同类产品中最好的。 第9章 红粉世界009   有了想法之后,之前的犹豫和迷茫好像一下就消失了!   虽然还是有很多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但‘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嘛,薇薇安很快就决定了,就去做手工皂——而且说起来奥斯汀先生是卖化妆品的,以此时的观念来看,他兼卖肥皂是挺合理的。   因为主流风气不提倡化妆,此时很多化妆品都打着清洁、护理产品的名头在销售。   这样一来,初期的销售渠道都有了呢!   打定主意之后,薇薇安就要去和奥斯汀先生说。然后就非常巧合地,或者说,不巧地,在商店前遇到了‘老熟人’。   ‘老熟人’是两个大女孩儿和一个小姑娘,她们都衣饰华丽,穿的是绸缎、细纱和丝绒。其中的大女孩儿们戴着此时非常流行的、镶着流苏、装饰花边的荷叶帽,佩戴缠藤式样古代头饰仿制品,戴着的两片卷卷的假发十分精巧,就垂在脸颊旁。   当然是假发,真发要烫的那样精巧、恰到好处,实在是太难了,风险也很大呢。   年纪小的那个女孩,穿戴没有姐姐们复杂,但她不用像姐姐们一样穿盖住脚背的裙子,因此露出一双染成亮色的条纹长袜,以及镶有粉色缎带玫瑰的白缎鞋,十分惹眼。她没有戴帽子,一头棕色的卷发披散着。   她们是住奥斯汀家不远,维吉尔家的姐妹。两个姐姐,以及与薇薇安同龄的罗丽莎·维吉尔,罗丽莎·维吉尔还是薇薇安的同学。   罗丽莎原本在缠着自己的姐姐,想要在对面的一家商店买下一把装饰精巧的阳伞。见到薇薇安之后,注意力似乎一下就被转移了,再看到奥斯汀先生,她很快就意识到这间商店是奥斯汀家的(她当然不知道这是奥斯汀先生和保罗先生合租的)。   出于某种对立的心情(她不喜欢薇薇安,最初是因为薇薇安在学校和她不是‘一伙儿’的,后来则情况复杂,充满了小孩子的古怪与多变),她故意装作没看到薇薇安,然后直接踏进了商店。   “哦,丽莎(昵称),你还不到年纪了解这些呢!”罗丽莎的姐姐们发现她在摆弄那些各种颜色的粉末,便微笑着打趣她。不过也因此她们同样注意到了这家店,注意到了店主是熟面孔。   简单地道‘日安’之后,她们也顺势挑选起了化妆品和香水。   薇薇安并不想陷入和小孩子对峙的局面,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时还好,现在她实在无法‘幼稚’地以牙还牙了。   但同时,对于一个熊孩子,她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真的像很多吃瓜路人说的一样‘算了算了,不和小孩子计较’…那些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慷他人之慨而已,换了自己没几个能不心态爆炸。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薇薇安干脆就去了隔壁卖乐器的商店。   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避开罗丽莎而已,但之后她却入迷了……   虽然水平很一般,但她上辈子确实是学过唱歌的,曾经还是区文化宫少儿合唱团的成员,直到高二才彻底放下了唱歌——她甚至考虑过做音乐生,就算考不上有名的音乐学院,也有很多艺术类院校,或者综合性大学的相关专业可以去。   不过最终还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了…嗯,主要是家里觉得她天分一般,学唱歌未来没什么出路,相比之下走大家都走的路,未来要稳定的多。   但至始至终唱歌都是她的爱好,做UP主的时候她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做翻唱直播什么的呢。   这辈子之前即使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她也凭本能爱上了唱歌。甚至说,音乐课她都是很喜欢的,而对于一个喜欢音乐的人来说,逛乐器店确实很快乐,特别是这些乐器都是她买不起的,就更是这样了。   薇薇安所在的那所女校,音乐课主要教授识谱和唱歌,四年级才开始教乐器。钢琴和竖琴,女学生们可以选一种来学。新学年开学之后,薇薇安就要读六年级了,已经学钢琴两年了。   不过不同于唱歌备受称赞,她弹钢琴在同学中很普通。因为离开学校之后,她没有机会练习。   “奥斯汀,你也喜欢钢琴啊?”罗丽莎表情傲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进了这间乐器商店,首先就看到了薇薇安正在试谈一架钢琴。   “弹得太不熟练了,你应该多练习才对,你显然没把沃尔夫小姐的话放在心上。”‘沃尔夫小姐’是教她们的音乐老师。   罗丽莎显然不只是批评薇薇安弹琴不熟练,缺少练习,而是在讽刺奥斯汀家的贫穷。   她可能向她的母亲和姐姐学习了更高明的‘说话艺术’,尽可能让讽刺的话也完全合乎体统。正如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那样,即使是刻薄,也要‘体面’和‘优雅’。只是罗丽莎才刚刚开始学习这些,缺乏技巧,所以显得尤其矫揉造作。   如果是以前,薇薇安难免会回击,阴阳怪气一两句是免不了的。但现在,如果仅止于口角,薇薇安决定当罗丽莎不存在。‘哦’了一声之后不做回答,跳下琴凳之后就要离开。   “小姐,您打算试试这琴吗?”   “不必了,我可没有某些人的厚脸皮,我如果一点儿购买的意思都没有,是绝不会去碰那件物品的。”   背后这样的对话传来,足够让此时的小女孩窘迫了。不过薇薇安显然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完全不care的,就非常坦然地离开了——反而是注意到这边情况,过来看了一眼的奥斯汀先生非常在意。   之后的几个小时,不自在地看了薇薇安好多次。   对于奥斯汀先生的想法,薇薇安大概能猜到。凡是疼爱孩子的父母,对于不能提供给孩子其他人都有的物质条件,总会有些愧疚。   这个世界当然也不是人人都能给自己的买钢琴的,但薇薇安的女同学们家中基本都可以。   以全日制女校的收费标准来说,薇薇安去的学校,至少是中产阶级才会送家里的女孩子去的。而且还不能是孩子很多的那种家庭——女孩子上学,那男孩子就更要上学了。当孩子们陆陆续续进入学龄,可能一二十年内,底层中产家庭一半以上的收入都要做教育开支了,那样是支持不了的。   薇薇安假装没注意到奥斯汀先生的不自在,数了数自己带的硬币,觉得不够之后就问奥斯汀先生要零用钱。奥斯汀先生以为她是有喜欢的东西,便给了她半先令:“若是不够,爸爸替你去买,好吗?”   价格太高的东西,他担心薇薇安被商贩欺骗。   薇薇安点点头,就跑出去了…她是那种想到就去做的人,既然打算做手工皂,肯定要买一些原材料先试做出成品来。之所以没有直接和奥斯汀夫妇说,也是因为没有成品说服力不够。   薇薇安思考着自己做过的几种手工皂,很快决定了要做蚕丝羊奶皂。而拉出她做过的蚕丝羊奶皂的配方:蚕茧、烧碱、羊奶、橄榄油、杏仁油、椰子油、乳木果油,首先家里有上等的橄榄油和杏仁油,不需要她购买,蚕茧和烧碱挺好买的,但交易所这边没有商店售卖。   至于羊奶,也不难买,但得制作手工皂前现买——她拿钱想要买的是椰子油和乳木果油。   交易所一楼有一家店,主要卖香料油,薇薇安也看到了椰子油和一种类似乳木果油的油料。她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乳木果油,还得去确定一下。   她之所以决定要做蚕丝羊奶皂,正是因为她做过的两三种手工皂里,只有这种蚕丝羊奶皂的配方当下能以最快的速度集齐(如果那种油料真的是乳木果油的话)。   虽然说,手工皂的原材料都没有太刁钻的,但这是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说的。就薇薇安做过的那两三种手工皂,每一种中其实都有一两样薇薇安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的原材料。   就连蚕丝羊奶皂,如果不是因为刚刚正好看到了,她也不知道椰子油和乳木果油原来在美林堡有得卖。   至于说选择做薇薇安知道配方,但没有做过的手工皂,又或者做过的手工皂,某些原材料使用替代品——那是不得已的选择。   很多人将制作肥皂当成一件简单的事,但事实上,初中化学课老师带着学生去做肥皂,用的是实验室级别的原材料,没做成功的学生还是一大把…薇薇安并不是这方面的天才,不想失败的话就得重复已经成功过的例子。   特别是她资金有限,最好是一次成功!   来到香料油商店,店主并没有因为薇薇安是个小姑娘就敷衍她,这个时代11岁的女孩子在穷人家就是成年人了。就是在有钱人家,也可以看做半个大人。   店主介绍那种薇薇安觉得像乳木果油的油料:“这是‘山榄油’…就是过去所说的‘女人黄金’。”   “嗯???”   经过店主解释,薇薇安才知道,这种‘山榄油’完美符合她对乳木果油的了解。这种油对于和礼兰人来说并不陌生,这是‘南加大陆’最北方的国家‘珊迪帝国’在古时就很有名气的一种油。   ‘珊迪’虽然是另一块大陆上的国家,但其实离和礼兰王国等国家很近,古时就有商业往来。所以山榄油属于是小众,但一直存在的贸易内容。   话说‘珊迪帝国’,其实就是捏他了埃及吧。   总之,这种山榄油涂抹皮肤有很好的滋养护理效果,而且因为传统上女人才能靠近山榄树,生产贩卖这种油料古时是女人独占的生意,所以这种山榄油又被称为‘女人黄金’。 第10章 红粉世界010   “每瓶一品脱,一品脱14先令…”店主开口报价,因为知道薇薇安是某位交易所店主的女儿,这个价格是合理的,并没有‘欺生’。   就薇薇安所知,这可比家中使用的高品质杏仁油贵多了,橄榄油更没法比(要制作面霜和护手油时会拥到杏仁油和橄榄油,所以家中常备)。薇薇安记得,自家使用的橄榄油才11便士每磅。   其实植物油的价格怎么也不会贵…想想也是,和礼兰人最喜欢的、最不能缺少的黄油,也只是根据品质不同,每磅价格在9便士到1先令不等。橄榄油又是非常传统的油料,两三千年前就是贸易的重要商品了,并不稀罕,怎么也不该特别贵。   薇薇安想了想:“我不需要玻璃瓶,可以称重售卖吗?”   此时的玻璃瓶并不算廉价包装,不需要的话是可以折价的。但对于一瓶14先令的货物,太微不足道了,所以薇薇安也没有说什么减掉玻璃瓶的钱,只要能散装卖就心满意足了——她总共攒下了12先令的零花钱,还没有全部带出来,买一瓶乳木果油都远远不够呢!   店主并不奇怪她的要求,乳木果油又不是食用的橄榄油,一大瓶一大瓶地买,用的时候也不心疼。这其实类似‘护肤品’‘香水’,用的时候都很节省的!   他就说:“当然,如您所愿…那么您要多少呢?”   薇薇安想了想说:“我想4盎司足够了。”   除了‘山榄油’(乳木果油)外,就是椰子油了。相比起山榄油,椰子油对于此时的和礼兰王国的国民,是更加陌生的。不过和礼兰王国在全世界建立殖民地,确实从世界各地带回了不少‘特产’。   而椰子油么,热带的原住民就会使用椰子油来涂抹皮肤、治病什么的,有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就将椰子油作为一种商品引入了国内市场。   从原住民手中收购而来,成本并不算高,再加上国内市场还没有培育起来,不怎么受认可,所以椰子油的售价远不能和山榄油相比…当然,也比普通的油料要贵就是了,每盎司3便士,大约是山榄油的1/3。   薇薇安买了6盎司椰子油,4盎司山榄油,为此支付了4先令又3便士…薇薇安的讲价能力只让店主省掉了零头。   薇薇安从奥斯汀先生那里取来了容器(卖化妆品和香水的店铺里,当然不会缺少小容量的容器),盛装山榄油和椰子油,心满意足地就回了家。   第二天,她又想办法从药铺买来了烧碱(似乎很多奇奇怪怪的商品都能从药剂师那里买到),并且搞到了蚕茧——她没法自己乱跑,所以花了2便士请一个信得过的街头孩子跑腿,去了‘生丝集市’。   ‘生丝集市’是交割生丝的地方,有很多丝织业人士来来往往,而薇薇安的目的只是买一些蚕茧。   和礼兰王国的丝织业起步很晚,早期都是进口来自东方的丝绸。后来同属西方的一些国家、城市渐渐学会了生产丝织品(但多数生丝还是需要进口,品质也比不上东方),也会从他们那里进口。   和礼兰王国是更晚发展丝织的,但既然有这个产业,当然就存在生丝交易了。   就薇薇安所知,和礼兰王国的气候是不太适合养蚕的,但也不是说不能养…总之,和礼兰王国的做法是,找到气候合适的殖民地,然后从殖民地获取生丝。相比起蚕茧,在这个国家的首都,获取生丝要容易得多啊。   但是,凡是就有万一——薇薇安知道的,和礼兰王国本土也有少量的桑蚕养殖。在鲜蚕茧上市后,还有大量蚕茧经过烘茧,变得可以长期保存(古代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放开产能全年织绸,原因就在鲜蚕茧不能长期保存,蚕茧收获之后就得抓紧时间缫丝)。   薇薇安其实是想看能不能找到烘好出售的蚕茧。   也不需要多少,按照薇薇安准备的其他原料分量,蚕茧只需要10克左右。如果是后世的蚕,大约是50个蚕茧。但这个世界类似上辈子的维多利亚时代初期,此时蚕茧的品种应该不同,所以只能说重量,不能数蚕茧的个数。   跑腿的孩子,很快带回了一包蚕茧。   正如薇薇安预料的,蚕茧不会花多少钱,这一点参考生丝的价格就知道了。虽然绸缎是奢侈品,纺织品商也认为生丝作为原材料价格太高了,但那也是原材料的‘高’。薇薇安又不需要大宗购入,只需要半盎司不到而已(盎司在作为质量单位时,1盎司大约是28克)。   除了跑腿费,保险起见她给了那个街头孩子半个先令,让他全部买蚕茧…接过那一包干蚕茧,薇薇安就觉得买多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干蚕茧是能够保存的。就算不用来做蚕丝皂,她也可以想到很多用处。   这样原材料就找齐了,虽然还缺少一些东西,比如说模具,比如说切皂台,又比如说晾皂架…但那些都不是必要的,或者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薇薇安只是要做一个‘样品’说服奥斯汀先生投资这个生意而已,不用考虑那么多。   第三天一早,薇薇安特意早起,买到了羊奶,又等到了送冰块的工人——现在已经不是冬天了,但冰块并不难得。感谢船运的发展,也感谢和礼兰人对冰块的喜爱,总之,此时是有专门的运冰船常跑到寒冷的北方诸岛的。   那里大量的冰常年不化,运冰船将巨大的、浮在海面的冰块拖回来,再由‘冰厂’切割成固定大小的冰块,贩卖给需要的人。   薇薇安昨天对奥斯汀夫人说自己想要吃冰淇淋了,奥斯汀夫人便从冰厂预定了一大块冰。从冰厂买冰要划算的多,但一买就是一大块,而且不像是找卖冰和冰淇淋的小贩,可以随用随买,得至少提前一天预定,然后一早就会送来。   薇薇安想吃冰淇淋了,奥斯汀夫人总会亲手制作——她认为街头卖食物的小贩总是缺斤少两、以次充好,还很脏…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倒也不错。   其他煮熟吃的食物也就算了,高温能够解决大部分问题了。但像冰淇淋这种‘生食’,薇薇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时,也是本能地选择了奥斯汀夫人亲手制作的。   一大块冰制作冰淇淋绰绰有余了,奥斯汀夫人拿出了一些水果用冰块冰冻。计划水果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冰正好做冰淇淋…美林堡人一直以来就很喜欢在夏天食用冰水果,对冰水果的热爱甚至要超过冰淇淋。   薇薇安当然不会真的只是想吃冰淇淋了,其实她是要冰块有用。   蚕丝羊奶皂的羊奶最好要冷冻成块,这样才可以消弭碱融化时产生的高温(产生的高温会破坏原料中的各种养护肌肤的有效成分)。上辈子冷制手工皂比普通手工皂要贵不少,优势也就在这里了。   而为此就连皂化时也要保持低温,不能用机器,只能手工…呵呵,上辈子薇薇安为了低温皂化,一双手臂,麒麟臂都快搅出来了。   现在又不是冬天,不可能把羊奶放到窗外去结冰,薇薇安就想到了手摇式冰淇淋机。虽然用这个机器做不到将羊奶变成冰块,但冰沙大概可以,这样也勉强够用了。   一想到手摇式冰淇淋机,薇薇安就觉得很微妙,因为她可能就是现在颇为流行的手摇式冰淇淋机的‘发明者’。   这辈子的薇薇安才4、5岁时,奥斯汀家境况还远没有这样好。没有白帆街136号的房子,奥斯汀夫人还要在公园卖冰淇淋补贴家用。薇薇安看到她用非常‘原始’的方式制作冰淇淋,觉得很辛苦,脑子里就冒出了手摇式冰淇淋机的设计。   话说,她对手摇式冰淇淋机的印象那么深刻,大概是因为上辈子在小破站刷到的最后一支视频,就是手摇式冰淇淋机的修复视频吧…刷完那支视频,她就睡觉去了,在睡梦中穿越了。   后来奥斯汀先生依靠自己的街头智慧,还有小心谨慎,成功地将手摇式冰淇淋机的专利卖了出去,换到了白帆街136号…或许这份专利实际价值更高,但将一件东西的实际价值兑现,这本来就不是人人都有那个‘资格’的,至少奥斯汀家没有。   一个专利留在手上,奥斯汀家有钱去办工厂生产吗?没有钱,也贷不到款,这个专利就只能出卖。而对于一个贫穷的、没有社会地位的家庭来说,卖专利都很难卖出价,更大的可能是被别人空手套白狼。   能够换到白帆街136号,前后还没有惹上任何麻烦,这已经算是奥斯汀先生很厉害了!   奥斯汀夫妇对手摇式冰淇淋的设计非常震惊,这显然不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能做到的。事实上,他们似乎一直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属灵的,得到了某种神启,引导帮助他们获得更好的生活。   啊…这…   你家神启就为了告诉你手摇式冰淇淋机怎么造吗? 第11章 红粉世界011   吃过早餐后,薇薇安就忙开了,她处理了一下羊奶,然后就将冻水果的冰块用冰凿凿开一些、敲碎——手摇冰淇淋机的搅拌桶里放上羊奶,外面的木桶里放冰块(搅拌桶在木桶中),冰块上要撒盐,加速吸热放冷的过程。   然后抓住侧面的手柄摇就是了,手柄一圈一圈地绕,会带动搅拌桶内的搅拌支架。   摇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有阻力了,就差不多成了!   说起来,这个手摇式冰淇淋机还是当年奥斯汀先生按照薇薇安的设计,分开定制零件,做出来的样品呢。   过了一会儿,薇薇安取出冰沙状的羊奶,混合一定比例的烧碱,轻轻搅拌。羊奶的低温抵消了烧碱融化时产生的热,尽量避免了营养成分的破坏…烧碱完全融化,羊奶也恢复了液态,薇薇安就将处理好的蚕茧加入,继续搅拌。   昨天蚕茧就切开,去掉了死蚕。刚刚在制作羊奶冰沙时,蚕茧又煮了一下,挤干水分后放在一旁沥干。   在烧碱的作用下,蚕丝慢慢就融化了。   再之后就是加进已经调配好的基础油里,基础油由橄榄油、杏仁油、乳木果油(山榄油)、椰子油按一定比例混合——薇薇安不放心此时榨油厂卫生情况,但又没办法,面对至少看起来清澈透明的油料,她只能过滤了一遍,图个安心而已。   到此为止都没有什么困难,真正的挑战是之后的搅拌皂化,总之就是用力对这一盆原液用力搅拌,以保证充分皂化…不借助机器的话就是冷制皂了,但薇薇安并不是为了皂更好特意人工搅拌皂化的,至少不只是为了这个。   而是想用机器也用不了啊!   这辈子的薇薇安还是个小孩子,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最后还是求助了奥斯汀夫人。   “这是打算烹饪食物吗?”奥斯汀夫人当然注意到了薇薇安的举动,但薇薇安坚持要给她一个‘惊喜’,她也就没有问了。只在薇薇安用火的时候在旁看着,其他时间甚至还故意离开,好让薇薇安‘自由发挥’。   “不是食物,这不能尝!”为了防止奥斯汀夫人发挥每天做饭的能动性,真的尝一点儿,薇薇安还强调了。   “好吧…不过真的只要像搅拌蛋液一样…就足够了吗?”奥斯汀夫人并不知道薇薇安要做什么,也没想过薇薇安要做的东西会很重要,能改变家庭的命运。   “嗯嗯…”薇薇安点头,眼睛还一直盯着那只瓷盆里的皂液,直到皂液慢慢呈现出奶油质地,这就是充分皂化完成的标志。   当充分皂化完成,剩下的事就非常简单了,将糊状的皂灌注进长方体模具中,静置等待2天之后,就能得到凝固的皂块——薇薇安没有定制模具,不过如果不在意形状的话,替代品是很多的。   凝固的皂块成品并不算很多,薇薇安准备的原材料本来就不多,更何况为了防止翻车,这一次只用了一半,最后大概也只能得到大约26盎司多一点儿的手工皂。   切成每块4盎司左右的方块之后,切出了4块完整的,剩下的就是边角料了(因为没有定做的模具,需要切的边边角角还挺多的)。而这个时候的手工皂,看起来已经和薇薇安上辈子做成功的那些没什么分别了。   虽然还要实际使用才能确定,但薇薇安已经觉得这把稳了!   之后要做的事就是晾皂,等皂成熟——这是要用来洗身,甚至洗脸的皂,还需要通过晾皂来降碱值。   晾皂期到底多长,不同的皂说法不同,这款蚕丝羊奶皂大概是两个星期。   但程程完全等不了那么久了,一周不到就决定向奥斯汀夫妇‘摊牌’了。   “这就是几天前薇薇在准备的‘惊喜’吗?嗯…说实在的,这看起来有点儿像肥皂?”奥斯汀先生摸了摸手工皂,感觉有点儿滑腻,像硬肥皂(此时有软肥皂),又像蜡块,说不太准。   “就是肥皂!您和妈妈来试试看啊…不,不用,这个用冷水也可以。”薇薇安指点奥斯汀夫妇使用手工皂。   奥斯汀夫妇都感兴趣的样子,奥斯汀夫人是因为本来就很喜欢肥皂,奥斯汀先生则是商业嗅觉被触发了。从薇薇安说她做的肥皂可以用冷水起泡,他就觉得不一般了…当然,能自己做肥皂本身就不一般。   虽说这年月肥皂的做法早就不是秘密了,但也没到谁都知道、谁都能做出来的地步。   他们在薇薇安的指点下试用了一番,以一块薇薇安自己缝制的粗纱网袋装了一小块边角料,打出细密的泡沫后洗脸。在奥斯汀先生还在思索的时候,奥斯汀夫人已经在认真地给提使用感受了。   “…真的很不错呢,洗脸的话,感觉比过去用过那些肥皂要舒服,一点儿滞涩感都没有,但又有一种很干净的感觉,还滑滑的……”   “肥皂还没有‘成熟’,如果还能等一个礼拜,会更好用!”薇薇安略得意地说道。   相比使用此时那些普通肥皂,使用薇薇安制作的手工皂,对皮肤的长期影响还看不出来。但只从单纯的使用感来说,手工皂已经完胜过去一切肥皂了,皮肤的感觉可骗不了人!   要知道,使用肥皂洗脸带来的皮肤问题,大众已经清楚了(至少经常使用肥皂的那些体面人大都清楚)。   而薇薇安制作的手工皂,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又或许是因为皮肤从没有过这样的滋润,用完之后奥斯汀先生确实觉得皮肤滑嫩了很多——为了尽可能避免心理作用,他又去抚摸妻子的脸颊。   然后就发现,妻子的皮肤简直柔嫩如同丝绸。   怎么说呢,要让薇薇安来分析,还是这个时代的人实在用不上什么好的日化品!   其实如果以这个时代的人的标准,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除非是皮肤问题严重,皮肤宛如月球表面的那种,不然大部分人的皮肤都可以用‘丝绸’来形容。   事实就是这样,不去看那些让人烦恼的面部瑕疵,闭上眼睛抚摸的话,大部分都是柔软又光滑的。   这辈子就不同了,孩童的皮肤满满当当的胶原蛋白、高含水量也就算了,进入青春期以后皮肤状况就一路下滑了。青春期的内分泌问题,青春期以后的大油田、爆痘、干皮导致的起皮…嗯,其实也可能又干又油。   还有清洁手段有限,螨虫之类的问题也无法避免了。另外皮肤屏障脆弱,可能带来的问题也……   总之,除了个别‘天赋异禀’的人,皮肤无论处在何等糟糕的条件里,依旧能够光滑白皙、闪闪发光。其他大多数人什么情况可想而知——这方面,此时的护肤品其实也挽回不了什么,这个时候的护肤品不帮倒忙,能做个纯粹的安慰剂,就算是好样的了。   “真是太棒了!”奥斯汀先生眼睛闪闪发亮,他也很快意识到眼前这些肥皂块意味着什么了!   和制作、售卖手摇式冰淇淋机的门槛不一样,制作肥皂、售卖肥皂可简单多了,而且他也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些肥皂块里蕴含的商机,以及商机背后代表的金钱流动,短时间内是想不清楚的,也不需要想清楚!奥斯汀先生只是很快做出了决定,先不谈办肥皂厂的事,没有那个本金嘛…先在家里做出一些拿出去卖!   虽然也是小批量做一些试水,但奥斯汀先生出马就是另一回事了,购买原材料的气派完全不是薇薇安能比的。   之前家里的存款本来已经完全没有了,但奥斯汀先生在交易所的生意走上正轨之后,收入越来越可观,现在又攒下了几镑。不过这笔钱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奥斯汀家日常要生活,做化妆品要买原材料,还要提前准备好交易所下个月的房租什么的,这钱不能动。   而且奥斯汀先生很看好手工皂,就算试水,按照当下小商贩的标准也不是真的小打小闹。   他打算雇两个强壮的洗衣女工专门负责搅拌皂化的工序,每天做100块肥皂的量,两周之后就可以开卖了。到时候可以根据销售情况,决定后续是停止生产,还是扩大生产。   奥斯汀先生算了一笔账,按照薇薇安的配方和设计,每天生产100块的量,连续生产两周的原材料。还有前期需要购入的一些零零碎碎,包括各种盆盆罐罐、搅拌工具、模具、切皂台、晾皂架,甚至印刷的包装纸,随肥皂附赠的起泡网袋,事无巨细,他都想到了。   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二三十镑的本金是做不到的。   立刻就要大干一场的话,这就是一道不小的门槛。   虽然也可以通过改动配方降低成本,比如说昂贵的山榄油就可以用别的油料代替。这样或许效果会差一些,可做出来的手工皂依旧能碾压现在的高级肥皂了——但是,薇薇安不太愿意,奥斯汀先生也没有这个想法。   如果没得选,‘以次充好’也就算了(即使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以次充好,其他人连什么是‘好’都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她以次充好了)。但根本没到那个程度,还没有开始做资本家呢,就开始学资本家那一套了吗?   说是幼稚也好,仗着有现代社会的‘馈赠’清高也好,薇薇安不想那么做。   至于奥斯汀先生,则是完全没想过还能那么干…在他看来,这是薇薇安又得到神启了,神启是能随便改动的吗?   嗯,没错,他认为是神启。不然薇薇安怎么突然就会制作这种和主流完全不一样的肥皂了?薇薇安过去可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天赋。加上有曾经一次的‘铺垫’,他很快就这样认为了。 第12章 红粉世界012   二三十镑不是一个小数字,这是一个家庭女教师的年薪(当然,家庭女教师会包吃住,这时代基尼系数又高,所以实质上的年薪比这高得多),也是一个收入较高的男性劳工的年收入。   ——除去一些收入比肩中产阶级的技术工,劳工之中收入最高的大概就是驳船船员或者煤矿工人了,这类工作要么本身也需要一定技术,要么风险高,而就是这样的工作,年薪也不过30-50镑。   二三十镑年薪虽然只等于10先令左右的周薪,而这个周薪在劳工中也不算特别高。像是码头区里,每天挥舞着双臂,争抢着引起雇主注意的临时工,他们的日薪基本也在半克朗左右(一种特别的硬币,等于2先令6便士),就算周日休息,一周工作六天,周薪也达到15先令了。   不过临时工并不是每天都能找到事做,所以对于劳工来说,工资高低固然是衡量生活水平的关键,工作稳定不稳定却是一切的基础。所以一份工作只要能够稳定地做,即使10先令的周薪,也算是劳工中较高的了。   这不只是最后算年收入的时候数字更大,还因为工作稳定意味着租房子的时候可以租住按月支付,甚至按年支付的房子(那样总的算下来房租会低很多),购买食物的时候也有钱一次多买一些…这些其实都代表生活成本的降低。   而对于奥斯汀家现在来说,要拿出二三十镑,确实很难。而且借钱是不可能借钱的,这年头就连银行也利息惊人!   奥斯汀先生的人生经验之一就是,绝对不要借钱!   所以最终奥斯汀先生找到了一位可信的银匠(此时的金匠、银匠经常做银行的业务,或者说,早期很多银行就是从金银匠来的),向其抵押了一卷黑色绢绸、自己的镀金怀表和表链、奥斯汀夫人的一条金项链,最后才得到了10镑的现金。   这其实有些被压价了,光是那卷绢绸就值这个数了。虽然‘绢绸’是廉价丝绸,但也得10先令左右1码呢!和礼兰王国的一卷纺织品都是22码,这就11镑了…奥斯汀先生这卷绢绸还是半个月前从艾纽特花园一家妓院拿到的抵账货品。   当时先抵了5镑的欠账,另外妓院的姑娘们还可以持续从奥斯汀先生这里拿化妆品,直到花完账面上的钱。   只能说抵押么,总不能按原价来。而且奥斯汀先生原本就打算要赎回的,抵押款少一些,事后要给的利息也能少一点呢。   10镑当然不够原本预计的二三十镑,但已经可以开始计划了。中间奥斯汀先生的化妆品店还能挣钱,而且购买原材料时的货款也可以压一压,这种事薇薇安上辈子很常见,这辈子当然是一样的。   谁做生意不是九个瓶子八个盖呢?   有了启动资金之后,奥斯汀家立刻兵分两路,奥斯汀先生去选购原材料,奥斯汀夫人、薇薇安则是负责原料以外的东西。   她们重点去了一家家具匠开设的家具店,目标是一些二手家具。   “妈妈之前的梳妆台就是在这儿购买的吗?”薇薇安左顾右盼。   在预算不够的情况下,二手家具店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去处。很多家具使用的材料非常高档,保存的也很好,相比起购买那些粗糙廉价的新货,同样的钱不如买这些二手货。   之前奥斯汀夫人的梳妆台就是在这里购买的,是去年奥斯汀先生送给奥斯汀夫人的圣诞礼物。那张漂亮的梳妆台是红木制成,附带抽屉,因为是二手货,才卖1镑11先令6便士呢!   “正是如此,亲爱的。”奥斯汀夫人牵着薇薇安的手,又转头和店员交谈。   她们最终买了三个像是书架,但比现在的书架简陋太多的架子,这些架子还有配套的托盘——这其实是草药店暂时存放一些草药的架子,二手家具店一直卖不出去,薇薇安一看就觉得适合用来做晾皂架,连忙提醒奥斯汀夫人去看,最终花很少的钱就买下来了。   三个架子总共加起来也才1镑。之所以这么便宜,一方面是因为二手货,又是比较难卖的品类。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些架子用的木材很一般。   这也不奇怪,草药店临时用来晾草药的,甚至顾客都看不到,用那么好的木材增加不必要的成本吗?   只能说,现在的二手家具,哪怕用的材料很好,价钱也不高呢。薇薇安看到一个梳洗台是红木的,也只要7先令,红木的梳妆台和桌子因为用料多且精致会贵一些,但也普遍是1镑多。   那些架子被送到了奥斯汀家,就摆在客厅比较通风干燥的位置,用做晾皂架。另外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还向木工订做了模具、切皂台,都是比较简单的东西,所以费用不高,而且很快就能拿到。   之后她们还去了主祷文大街,那边到处都是印刷店。   按照计划的,从印刷街定了一千五百张蜡纸印刷品。一本书大小的印刷品中央是漂亮的藤蔓花纹,中心有‘可丽牌·羊奶皂’字样(‘可丽’是奥斯汀一家人商量出的品牌名)。   另外,边缘也有一些图案和字样,等包装好羊奶皂后,背面正好会是这些图文,用简笔画的形式告诉使用者这个肥皂要怎么用。   其实主要是解释肥皂要配合起泡网使用,这样会效果更好,皂也更耐用。虽然站在商家的角度,薇薇安应该尽力让皂不那么耐用才对,但作为一个‘业余商人’,她有着比较高的自我道德要求。   一起包在包装纸里的应该还有一个粗纱网袋,此时没有尼龙网袋可以用,薇薇安和之前一样,选定了一种便宜,但起泡效果也不错的粗纱做起泡网。买了这种粗纱之后,就雇人缝制了这些网袋。   因为缝纫简单,根本不需要请专业的裁缝,不要说主妇了,就是几岁的小女孩也能做,倒也没花什么钱——对于眼下缺钱的奥斯汀家来说,这一点很重要!   最后,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还买了餐厅才会用的拌沙拉的器皿、打奶油的搅拌棒。主要是,相比起其他凑活用的,这些用来搅拌皂化已经是相对顺手省力了。   另一头的奥斯汀先生也很快搞定了自己的工作,蚕丝、羊奶、烧碱,再就是各种油料了。除了羊奶之后会按天送到,其他的都是一次性购入,主要是大量购入可以便宜一些。   幸运的是,山榄油和椰子油是从交易所的商店里购买的,奥斯汀先生要求现在付定金,半个月以后付尾款的请求,对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主要是大家都是交易所的商店,是有家底的,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至于赖账。   奥斯汀先生甚至从保罗先生那里‘借’到了一大瓶玫瑰精油,用于给手工皂提供香气。至于钱,保罗先生的说法是可以等奥斯汀先生手头松了以后再还……   “玫瑰精油吗?”   薇薇安很意外,说起来她这辈子虽然也会用一些精油,但也从没用过玫瑰精油呢。因为真的很贵!上辈子玫瑰精油就是所有精油里最贵的,这辈子依旧如此,从来如此。   为了提高手工皂的档次,薇薇安是提出了可以加入精油增香,毕竟这时候香气就意味着奢侈嘛。但她设想的也只是橙花、柠檬、佛手柑、薰衣草等相对便宜,又适宜的精油。   “之前不是决定要使用薰衣草油吗?”薇薇安倒不排斥玫瑰的香气,应该说,她也觉得玫瑰的香气要更合适。但问题是成本,是钱啊!   “按照现在的成本来算,就算不用精油,一条4盎司的羊奶皂成本也要到4、5便士了。这样,提高定价是不得不做的事…而如果定价足够高的话,使用玫瑰精油也没什么了,顾客也更容易接受,不是吗?”奥斯汀先生露出了属于商人的精明微笑。   “那么售价要到多少才算恰当?”奥斯汀像是要考考薇薇安一样说。   “1先令?”薇薇安思索了一下,试探说道。这个数字不是随便说说的,因为奥斯汀先生很长一段时间就是街头小贩的原因,她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街头小贩的‘知识’。   一般来说,一件商品能达到‘半利润’,就是小贩们能够想象的极限了,他们能为此兴奋的发狂!   成本4、5便士,就算5便士好了,零售为1先令,那也超过‘半利润’了。薇薇安想,这样就足够令人满意了。   然而奥斯汀先生否定了这一点,对自己的唯一的孩子说道:“2先令一块!我的预期售价是2先令一块。”   现在普通的、4盎司一块的肥皂,价格在4便士左右。一个符合‘当代卫生要求’的中产阶级家庭,一个礼拜可以用掉3、4块肥皂…这是薇薇安上辈子不可想象的,这一方面是此时的肥皂不耐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家洗澡、洗脸,甚至洗碗、洗头都会用到肥皂,消耗量自然就大了。   而薇薇安制作的手工皂,根据奥斯汀先生的实验要更耐用,这应该和原料、制作工艺等不同有关。   “我想,一个一礼拜要在肥皂上花一先令的家庭,花两先令买一块好用的多的肥皂专门用来洗脸,最多还用来洗身子…嗯,考虑到买一块足够用挺长一段时间了,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13章 红粉世界013   各方面都准备好之后,要进行手工皂生产,剩下的就是‘人工’了。   奥斯汀夫人向奥斯汀先生推荐了里士满夫人的女儿——‘里士满夫人’是一名寡妇,她的丈夫是一名公共马车的马车夫,在一次马车事故中去世之后,马车公司赔偿的抚恤金相当微薄,而她还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要养活。   里士满夫人没有结婚前是洗衣店的洗衣工,为了养活孩子就开始重操旧业。不过不同于一般的洗衣女工,她比较好的地方在于,她用丈夫的抚恤金购置了一家轧布机(可以轻松拧干洗涤过的织物的机器),这让她的洗衣工作效率增加了不少,也轻松了不少。   所以她在两个逐渐长大的女儿帮助下,可以比一般的洗衣女工挣得更多。   奥斯汀夫妇都对里士满夫人开设的洗衣店有些了解——作为这个时代的大城市居民,没有洗衣机,没有方便的供水,没有室内排水系统,没有太多太多……   这种情况下,贫穷的人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洗衣服,在房子与房子间的巷子里拉上绳子晒衣。而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大家都是请专门的洗衣工来家里洗衣服,又或者送洗衣店的。   当然,最有钱有势的贵族和富商,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大房子里往往有专业的洗衣房,甚至城郊有专门的一幢房子用于洗衣…不过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奥斯汀家的衣服一般是请洗衣工来家里洗,这可比送洗衣店要便宜多了。如果不需要洗衣工负责熨烫,则更加便宜——送洗衣店往往是计件收费,洗一件礼服长裙要8便士,衬裙要4便士,无袖衬衫要3便士…而洗衣工到家中来,干一天活儿也只要支付10便士,不过要包早餐和晚餐。   但总有一些时候需要送去洗衣店,有的纺织品比较精细脆弱,就是需要更专业的人手和工具。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纺织品都是天然的,染料也大抵如此,当然不比薇薇安上辈子那些化工染料的化纤纺织品好伺候。   不同的面料,不同的染料,对应的都是不同的清洗方式。   有的能用肥皂水洗浸泡,有的得用醋冲洗,有的还得用到酒精、苏打水、蒸汽、磨碎的马铃薯之类。还有手法,法兰绒浸泡在桶子里时绝对不能像别的布料一样搅动,绉纱经过初期处理之后得用抖动的方式使污物掉落…总之,非常复杂。非专业人士不清楚,也很难准备齐全那些东西。   像奥斯汀先生的衣领(此时绅士们衬衣的立领可不是衬衣自带的,而是独立于衬衣之外的一片),就总是送洗。因为洗过之后要上浆,还和普通衬裙的上浆不太一样,真的要浆的特别硬。另外熨烫的时候也得小心,需要通过特殊的圆形熨斗直接熨烫成型,不能熨平后围在脖子上,那样浆粉会裂开的……   其实薇薇安此前也曾经送家里的脏衣服去里士满太太家,薇薇安对里士满太太的女儿们印象深刻,她们在用棒子搅打锅子里(有些织物洗的时候需要加热)、桶子里的衣服时,手臂是真的非常有力气。   所以雇佣她们做低温皂化时做搅拌工作,她认为真的是毫无问题。   里士满夫人爽快地接下了奥斯汀家的活儿,本来里士满家的小洗衣房没事做的时候(大家总是习惯周一送洗,这就导致洗衣房忙的时候很忙,闲的时候很闲),她的女儿们也会去雇主家里工作。这没什么可介意的,奥斯汀家也不是不给钱呐。   奥斯汀先生开出的报酬比洗衣更优厚,而且从她的感觉来说,并不觉得会比洗衣更加辛苦。洗衣的辛苦根本不只是搅动那些沉重的布料,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   经常的弯腰、起身,沉重的水桶,时不时溅起的水弄得身上湿淋淋的,熨烫衣物的熨斗要小心烫到自己,住的地方因为洗衣服的关系总是又湿又臭……   对于工人家庭的妇女来说,她们总是自己洗衣,一周一次,一次一天,这就够累的了。而里士满一家每天都做这活儿,可以想象有多辛苦了。   开始制作手工皂的日子,里士满夫人的大女儿安妮和丽莎来的很准时,就这样制皂开始了。   制皂并不难,为了配方保密,煮蚕茧、调基础油等工作都是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在厨房做的,里士满姐妹早上来后只要在客厅里不停搅拌皂液直到皂化。   看到里士满姐妹握着搅拌器动作,长时间搅拌也轻轻松松。薇薇安敬畏地看着她们的双臂…这,这换成是她,是绝不可能的啊!   “真厉害啊…”薇薇安不由自主地说道。   安妮爽朗一笑:“不,这没什么,这可比洗衣轻松多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就坐在客厅搅拌皂液,还能和妹妹、雇主聊天,真的是不怎么累,至少完全不能和洗衣工作比较。   奥斯汀家并不是吝啬的雇主,不会让洗衣工吃自家剩下的食物,更不会自己家吃好的,提供给他们更便宜、更粗糙的食物,所以早餐和午餐里士满姐妹都是和奥斯汀家一起吃的。   奥斯汀家在食物上是很舍得花钱的,里士满姐妹在奥斯汀家工作也很满意,干劲十足,工作无可挑剔。   所以之后手工皂需要脱模、切皂时,奥斯汀先生也没有再雇人,这样相对轻松的工作也让她们做了——工钱还是之前说好的,实际就是变相提高工价了。如果雇人来做这些简单轻松的工作,肯定不能是洗衣工的价格。   就这样,从开始准备制皂,到制皂成功,再到第一批皂晾皂期结束,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薇薇安终于看到了第一批成品皂!   她先自己试用了一块,确定没有问题,和印象中的没有差别,甚至会比之前做的还要好一些。这可能是里士满姐妹的工作比她做的好,也可能是玫瑰精油发挥了作用。不只是玫瑰精油的滋润效果之类,而是香气本身就能提高使用感了。   她之后和奥斯汀夫人花了一点儿时间,将第一批的100块手工皂包装了起来——就是用的在主祷文大街印刷的蜡纸包装。   另外,一起包在包装纸里的还有做起泡网使用的粗纱网袋。   至于奥斯汀先生,他是要负责销售工作的。新一天出门时,他就带上了两箱手工皂(五十条肥皂为一箱)。他先去了伊尼戈交易所,整理了货品,做了开张前的准备工作,然后就拜托保罗照顾送上门的化妆品生意。   “这就是你打算推出的商品吗?”既然有‘借’精油的事,保罗当然就了解了一些情况。视线落在了成箱的手工皂上,有些好奇。   “是…这是一种高级肥皂,专供绅士和淑女们洗脸洗身子,从今天起,我的货架上也卖它。还可试用,用这个就可以了。”奥斯汀先生拿出一些边角料,这是切皂时无法避免的边角料,算是废物利用了。   “高级肥皂?很贵吧?”说到‘高级’,保罗先生就只能想到高价了。   奥斯汀先生点点头:“2先令一条。”   “那真是不便宜…”   然而保罗先生在奥斯汀先生的大力推荐下试用了一次,就话锋一转:“但贵有贵的道理,看起来它真的值这个价!绅士们先不说,至少淑女们绝对无法拒绝这个。”   实在是使用体验太好了!即使是昂贵的进口肥皂,半透明的那种,保罗先生也用过,但绝对没有这样细腻滋润的感觉。事实上,每次使用肥皂洗脸,确实容易让人有一种‘干净’的体感,可脸皮也会有一种去掉一层的感觉,还很紧绷……   更不要说香味了,不只是玫瑰香气诱人,更重要的是肥皂那种独特的味道几乎不存在了…过去的肥皂难道没有一个人想过使用精油增加香味吗?就算会增加不少成本,但有钱人肯定愿意为此支付代价啊!   实际就是,因为肥皂本身的味道很‘独特’,要么精油那一点点香气根本无法掩盖,反而会被对方掩盖(精油昂贵的价格使其必然用的节省,香气相对来说还是淡)。要么精油用的多一些,两种味道混合,就是另一种‘奇怪’了。 第14章 红粉世界014   告别了保罗先生,离开了伊尼戈交易所,奥斯汀先生就带着一箱手工皂去拜访了一些‘老顾客’。   奥斯汀先生做的是化妆品生意,做街头小贩时最熟的客人就是剧场区和艾纽特花园的女演员、妓女和情妇们了。   一方面是剧场区和艾纽特花园本来就是这些人的汇聚地,另一方面也是此时提倡‘自然美’,化妆被认为是‘庸俗’(虽然良家女子也会偷偷使用化妆品修饰自己)。会大量地、光明正大地使用化妆品的,就是这些人了。   奥斯汀先生首先去了艾纽特花园337号,那里是汉密尔顿女士开的妓院。汉密尔顿女士过去还是一个单干的妓女时,奥斯汀先生就卖她化妆品了。后来她开设妓院,她手下的六七个姑娘也都在奥斯汀先生这儿买化妆品。   来到艾纽特花园337号附近,奥斯汀先生深深吐出一口气…这地方他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艾纽特花园妓院最集中的地区,几乎每一座房子都被用来开设妓院,再不然就是一些单干的姑娘租下单个的房间。   空气之中若有似无地飘荡着甜腻的鸦片味儿,眼下这个时间这里还很安静,因为清晨时买春的客人已经离开了,彻夜‘工作’的姑娘们则还在睡觉。   不过奥斯汀先生去交易所开张的时间本来就偏晚,到这个时候来这边就更晚了,所以也差不多该到这些妓院‘苏醒’的时间了。   事实也是这样,这个时候已经零星有姑娘走出了屋子。她们穿着随意、头发乱糟糟的、不施脂粉,就这样打着呵欠从屋子里出来,到街上已经开张的流动街摊那儿吃东西。   艾纽特花园这边不乏不错的餐厅,那些有钱的人会带喜欢的妓女,特别是情妇们来用餐。但如果没有他们付钱,女人们往往要节省的多。   为了赶艾纽特花园的‘早市’,流动街摊已经开张了一些了。最常见的热碗豆汤、热鳗鱼、馅饼、炸鱼、烤土豆、火腿三明治、姜汁啤酒都有,高档一些的也有卖茶卖咖啡的摊点,除了茶和咖啡,他们的摊车上还会有蛋糕、面包、黄油之类的食物。   ‘叮叮当、叮叮当’,艾纽特花园337号的门铃被摇响了,一个年纪大概在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儿飞快来开了门。奥斯汀先生见过这个小男孩,他应该是汉密尔顿手下年纪最大的那个姑娘的儿子。   妓女生下的女儿大多也难免走上这条路,儿子则一般成为地痞流氓、小偷盗贼,以‘不太严重’的犯罪手段谋生——养在身边的话,女儿还好,儿子则得很早就赶出妓院,只有特别大的妓院才会留下男孩儿做打手。   不过年纪还小的话,在妓院里做男仆、跟班也还可以。   “今天可真是不可思议,奥斯汀先生怎么来了?”客厅里汉密尔顿女士似乎正在算账,看到奥斯汀先生就收起了账本和钱箱。客厅另一角,一个正在吃早饭的姑娘还对奥斯汀先生笑了笑。   奥斯汀先生在艾纽特花园和剧场区的剧院里,风评是不错的,属于受欢迎的那种人。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从没来嫖过!   这样说起来好像很奇怪,为什么妓女会对没来照顾生意的人有好感——其实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妓女难道真的就喜欢嫖客吗?当然不是!表现出来的喜欢、主动,都是为了钱而已。证据就是,当嫖客吝啬的时候,妓女对其刻薄是加倍的。   而就算是大方的嫖客,在背着嫖客的地方,她们也绝没有什么好听的话可说。   奥斯汀先生从不做嫖客,只是做生意,而且从未表现出鄙夷,或者道德楷模式的居高临下…这种接触方式,对她们其实是很难得的,这也是奥斯汀先生能在这一片做化妆品生意做得不错的原因之一。   “有新的货物推荐,是非常不错的东西,说不定会成为美林堡的下一个流行呢!”奥斯汀先生摘下帽子问好,然后才说明了来意,给汉密尔顿女士看自己带来的手工皂。   “这是非常高级的肥皂,最适合呵护淑女们娇嫩的肌肤,而且香气扑鼻。”   汉密尔顿女士有些不解,肥皂现在已经是普通的日常用品了,再高级又能有多大的不同吗?用得着特意来推销吗?还这样信心满满……   不过,当按照奥斯汀先生所说,试用之后,她就完全改变了想法。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哎呀,真是难以相信…我并不喜欢使用肥皂洗脸,那会让我的皮肤受伤。一般我都使用接骨木花水来洗脸——但您带来的肥皂完全改变了我对肥皂的看法。”   不只是汉密尔顿女士,其他已经起床的姑娘们仿佛看热闹一样,都围拢过来,纷纷试用,使用感受当然是一样的好…主要是,好不好这个感受都是对比出来的,对比之前使用的肥皂,那肯定是很好了。   使用感受这样好,2先令的售价就无关紧要了。询问价钱时听到报价,汉密尔顿女士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其他的姑娘们也大概如此。   整个美林堡大概有3000多家妓院,单干的姑娘就更难以统计了。要说她们的收入情况,除了年老色衰、交易要在阴暗巷子深处的那种,报酬最低的可能得数开设在国王街、詹姆斯街等地的高档妓院里的姑娘了。   这些妓院的老鸨只为最有钱的人服务,包装自己手下的姑娘很有一手。不过这也导致她们的前期投入会非常大,所以需要完全掌控姑娘们的人身…往往这些姑娘们受客人邀请出门,也会有装成男仆的打手跟着呢!   所以她们虽然穿着华丽精致,和富家千金没有什么不同,但都没什么钱。她们所得几乎被老鸨分走(大多以债务的名义),不要说存钱了,往往还会倒欠老鸨一笔!   相比之下,自己单干的姑娘、普通小妓院里的姑娘要好一些,当然,她们也有自己的风险就是了。   就奥斯汀先生所知,艾纽特花园这一带,晚上会有不少别的地方妓女在此游荡,就在咖啡厅、树丛后面、桥下之类的地方卖淫。   这些妓女们虽然价格可以说是美林堡东部最便宜的了,但赚多少都是自己的,所以收入并不低。就连生意最差的时候,一周也有两三镑呢!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都是能一周挣到五六镑的。   而在艾纽特花园租了房子的妓女,收入可以轻松比她们高两倍。   相对于她们的收入而言,2先令一条的肥皂确实不算贵。即使肥皂是消耗品,但正如奥斯汀先生说的,只用来洗脸洗身子的话,肥皂其实还是比较耐用的。   奥斯汀先生在汉密尔顿女士这里轻松做成了第一笔生意,卖出了11条手工皂——到最后,几乎每个姑娘都买了,有人还买了不止一条。   11条手工皂就是22先令,不能说这是多大一笔钱,但作为制作手工皂以来的第一笔收入,还是颇为令人振奋的。在这之后,奥斯汀先生又拜访了几家相熟的妓院,得益于手工皂带给人的使用感确实超过别的同类产品太多,妓女们的手又松,大部分生意都做得很顺利。   轻松就卖掉了自己带出来的一箱手工皂之后,已经是午后了。之前沉浸在挣钱的振奋中的奥斯汀先生这才感受到了饥饿,匆匆忙忙在街摊吃了点儿东西,就又返回了伊尼戈交易所。   商店的生意没有那么有针对性,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试用所谓的新款高级肥皂,加上此前‘可丽’牌肥皂一点儿名气都没有,其实卖的不多。但只要试用过的,几乎都会买!   “不错,这可真不错啊!卖了一些胭脂和香粉…但主要还是肥皂,卖出了9条,如果能更有名气和口碑……”替奥斯汀先生打理了商店生意的保罗先生啧啧称奇。   奥斯汀先生一面感谢老朋友,一面考虑要不要雇一个人专门打理交易所这边的化妆品生意,自己则是专注于推销‘可丽’肥皂。之前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不管前景多好,也要看看实际。不确定肥皂生意时,化妆品生意就是奥斯汀一家的‘本’…而且奥斯汀家暂时也的确是没钱了。   下午的时候,奥斯汀先生又去拜访了一位住在艾纽特花园的交际花露丝。虽然她住在艾纽特花园,但她平常并不在这里做生意,她往往主动出击,去一些最时髦的夜店闲逛,暗中筛选客人。   那类时髦夜店的管事往往非常有看姑娘的眼光,要能一眼看出一个姑娘是否有魅力,穿着装扮是不是无懈可击,对绅士们是不是有着足够的吸引力——他们只放这类姑娘进来,然后以此吸引钱包鼓鼓的男客。   在那些夜店附近的楼上房间,最多的租客就是这些姑娘,从夜店吸引到某位‘绅士’后,她们会在那里卖身。   汉密尔顿女士手下的姑娘们,一般一次要价1镑,她们的收入足够高了。但要和露丝相比,那又完全不够格了。像她这样的姑娘,价格波动很大,可能一次要价几镑。但要让她作为交际花陪伴一夜,那是完全说不准的!如果能获得某个阔佬的喜爱,就更没法说了。   城里最受欢迎的交际花,可能陪伴一夜的代价要近百镑…这甚至不只是钱的问题——实在令人咋舌。   交际花们也是一些流行风尚的风向标,这也是奥斯汀先生要特意拜访露丝的原因。不然的话,他应该先拜访完所有认识的妓院才对,毕竟一家妓院等于多个客人。露丝是自己单干的交际花,她再富有,也不能为奥斯汀先生带来更多的销售额啊!   奥斯汀先生想的是,可以通过交际花‘打广告’…当然,这可能不会立刻见效,但总要先有这个想法,并着手去做嘛。 第15章 红粉世界015   手工皂的生意在第一天迎来了开门红,早上带出门的两箱手工皂竟然全部售空!而在那之后,奥斯汀先生依旧保持着每天带两箱手工皂出门的习惯,还雇了一个年轻人帮他看交易所的店——毕竟不可能每次都劳烦保罗先生。   在前几天,手工皂生意简直好的没法说!两箱手工皂售空不成问题。这主要是因为这期间奥斯汀先生到处拜访妓院、交际花的寓所,还有女演员的后台。而手工皂的使用感实在是领先同类产品太多了,以至于基本上只要试用过,都愿意购买。   当然,也是这些优质的潜在客户不在乎手工皂远高于当下普通肥皂的价格。   有的时候奥斯汀先生只要拜访一家妓院就能销售掉半箱手工皂,这个生意做起来是真的不难…在有生意往来的客人完了之后,那些不认识的妓女、女演员也可以去推销,产品足够好,就不太担心阻碍了。   而到后期,能拜访的都拜访过了,生意也没有回落。因为之前购买手工皂的人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了,有了使用感受,也有机会向认识的人自发推荐…就是纯粹的口碑。   而且经常光顾交易所的花花公子、年轻小姐,购买过‘可丽’肥皂的,也会在自己的圈子里给‘可丽’肥皂带来口碑——不是每个人都会向身边的人推荐一条肥皂,也不是说推荐了就一定会带来新客户,但口碑的力量是很强大的,特别是来自熟人的口碑。   用薇薇安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转化率高!   特别是在这个宣传渠道有限的时代,大家局限于各个小圈子,也更有通过他人推介选购商品、追逐流行的习惯。   实际上,在售卖手工皂3天后,奥斯汀先生就果断租下了白帆街街尾的一间小仓库,将晾皂间和制皂‘工厂’转移到了那边。其实也没什么好转移的,就是将晾皂架挪了过去,又增加了一些架子。   雇佣人手也不再是里士满姐妹那样按日计薪的‘零工’了,而是每周付给报酬的普通工人。总共雇了5个人,其中4个都是手臂有力的妇女,她们就只用做搅拌皂液的活儿。还有一个负责切皂、包装之类的杂活儿,工作轻松很多,报酬当然也相应的少一些。   至于制作手工皂的前期准备工作,依旧是在家里偷偷做——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专利法了,但执行并不严格,特别是奥斯汀家还只是事业起步阶段,真的有人照抄配方仿造,他们是没有抵抗力的。   好在前期的准备工作也不难做,只是溶解蚕丝、兑基础油、用冰淇淋机做羊奶冰沙之类的,在薇薇安的帮助下,奥斯汀夫人还能应付的来…其实可以雇一个女仆来帮忙的,但担心配方泄露,别说女仆了,过去奥斯汀家偶尔能见到的杂役女仆都没有了。   至于洗衣服之类很辛苦的工作,奥斯汀先生大手一挥,让奥斯汀夫人全都送去洗衣房。他对奥斯汀夫人说:“现在我们有钱了!不用节省这些!”   事实也是这样,在贩卖手工皂半个月后,薇薇安暑假结束前夕,奥斯汀夫妇和薇薇安特意坐在客厅里算账。   “除去成本,还有那些一次性的初期投资,这半个月的纯利也有110镑左右。”奥斯汀先生拨弄着面前的一小堆硬币,主要是银先令,金镑只有零星几枚。更多的钱被奥斯汀先生陆陆续续都换成了银行本票,太多现金放在家里不太安全。   至于说纸钞,这里也有一些,但不多,虽然和礼兰王国正式发行纸钞接近一百年了,但奥斯汀先生就和大多数的底层市民、乡下人一样,对其充满了不信任。倒是银行本票之类的东西接受良好…这里面的心理因素其实挺复杂的。   “如果能维持这样的收入,我们家的年收入就能达到2000镑以上了?”在一旁听着丈夫算账的奥斯汀夫人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正是如此,我亲爱的夫人!”奥斯汀先生兴高采烈地回答妻子,然后又说:“或许可以赚的更多,现在每天制作的肥皂是之前的两倍了,我可以拿更多的肥皂去卖…”   手工皂的制作场地转移到街尾仓库之后,随着人手增多,产量自然就提升了。之前是一天100条,现在都是200条了。再过4天,第一批在仓库制作的手工皂就过了晾皂期,可以卖了。   现在每天卖两箱手工皂,不能说供不应求,但确实有奥斯汀先生更努力一些,想想办法就能提高销售量的空间。他自信到那个时候,一天200条,卖出去不成问题!   “我们可以赚足够的钱,办一个肥皂工厂…”这是之前奥斯汀先生根本不敢想的目标,但亲身感受到了手工皂多好卖,利润有多高之后,他的想法慢慢发生了变化。钱是人的胆气嘛,这个时候就连畅想未来也敢想的大一些。   “那要很多钱吧?而且…会有那么多人买我们的肥皂吗?”薇薇安其实是有些不确定的。主要是这种瞄准高端市场的肥皂,注定了市场不会太大,别看奥斯汀先生这些日子卖的风生水起,那是因为他一开始的客户群定位做的很好。   简单来说,高端肥皂和他卖化妆品的旧有客户群几乎完全重合,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开发出一个足够的初期市场。   但一旦扩大生产,特别是扩大到工厂级别的生产力,那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说到底,这个时代贫富差距还是太大,最广大的普通人都很穷,不可能将手工皂卖给他们。   “其实不会花那么多钱。”奥斯汀先生笑眯眯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我们的肥皂几乎都是手制的,按照你说的,搅拌肥皂最好用人工,用机器反而不行…所以前期投资并不会很高。”   用人工去做才能做成冷制皂,冷制皂又确实比较好用。   薇薇安理解奥斯汀先生的意思,这年头蒸汽机在一些领域已经很流行了,由蒸汽机做动力,不少新机器都被开发了出来。如果只是‘搅拌’用机器,其实已经有先例了,仔细想想这本来就是比较容易的开发方向。   如果要开工厂,使用那样的机器搅拌皂液,那前期投资就会比较高。反之,无非就是厂房和雇工而已,厂房可以是租的,雇工也是按周付工资,前期资金压力其实并不高。   当然,这也是因为手工皂的定价高,利润足,又没有什么竞争对手,才能这样的。不然市场竞争激烈,那就是每一分成本都要节省了。长期计算下来,肯定是机器比雇人要划算,用人的工厂根本拼不过用机器的,也就只能用机器了。   “至于我们的肥皂卖给谁…其实2先令真的贵吗?”没有正面回答肥皂卖给谁的问题,奥斯汀先生先反问了薇薇安一个问题。   薇薇安回忆上辈子的经验,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是那么贵……”   2先令在这个世界可以买很多东西,比如奥斯汀家出租的房间,一个房间一周的租金也只要1先令。又比如吃的,一个能每周稳定挣上12先令,在劳工中堪称富人的家伙,一周在食物上的开销也就是2、3先令罢了。   还有因为这个时代的纺织品,因为没有化纤,都很贵,但2先令也足够买上一件衬衫、一条裤子或者一件素色马甲了。虽然它们都会是二手的,但绝对是二手货中的高质量货色。   但2先令又实在不算多,在奢侈品的领域,这真的只是小钱。年轻的时髦男女们,随便买点儿什么新奇精巧的小玩意儿,可能就要超过这个数字了。   这就是奥斯汀先生的想法了,只要‘可丽’肥皂受到认可,市场其实还是有的。就比如广大的底层中产阶级,就是很好的潜在客户。他们或许会觉得2先令一条的肥皂很贵,但只要更富有、更有身份的人都用,他们又会觉得物有所值,值得尝试了。   那个时候肥皂就不再是肥皂,有了使用价值以外的价值。   这有点儿类似当下卖的很多的花露水(淡香水),即使是劳工家庭的妻子和女儿,只要家庭男主人的工作足够稳定,也不是不能拥有一瓶。   奥斯汀先生笑呵呵地分出两张银行本票,薇薇安的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这是预留的学费、书费,以及头一个月的午餐和下午茶费用。   他见薇薇安数钱箱里的钱币挺开心的,就拿了一块金镑,又抓了几枚1先令的银币给她:“给爸爸的小天使,你拿去花吧。快上学了,这钱给你买文具…你不是想买新的乐谱和小说吗?这些足够吗?”   在同样收入的家庭中,奥斯汀夫妇给零花钱是比较大方的,所以之前薇薇安能攒下12先令的零花钱。要知道,她虽然不像普通的孩子那样爱吃爱玩,零花钱总是不够花,但她也有不少花钱的地方,她就很舍得在‘娱乐’上花钱。   买书、买画材什么的,是经常的。   这次应该算是给零花钱吧,居然给了一枚金镑!相比起这枚金镑,那几枚先令银币就不算什么了——这还是薇薇安第一次自己拥有一枚金镑呢! 第16章 红粉世界016   奥斯汀先生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一般来说,他开口说到某件事了,就代表其实他已经要做了。提到办工厂的事就是这样,他已经打听了要怎样才能办工厂。   首先就是要去政府那里注册,获得执照。这固然会让生产的产品更难逃税,但也能相应获得不少保护——之前生产的手工皂,严格意义上都逃了生产部份的税,销售部份奥斯汀先生也通过商贩常见的手段逃了不少呢。   不过之前那种情况显然只限于小打小闹,只要有做大做强的雄心壮志,就会知道还是得走‘正途’。   注册工厂,获得经营执照都不是困难的事,收费也几乎没有,毕竟和礼兰王国是一个非常鼓励工商业的国家。相比之下,确定经营场所,招募可信的人手,这些事更需要奥斯汀先生分心。   不过最近他没有再上门推销手工皂了,因为口口相传知道‘可丽’牌肥皂的人都清楚他在伊尼戈交易所有商店,会自己上门,他雇的学徒足够应付那些顾客了…这样一来,他就等于无事可做了,刚好可以考虑工厂的事。   这样轻而易举地开始,主要还是因为手工皂工厂实在太简单了,或者说‘工厂’都不太合适,更像是工业时代到来之前的那种‘作坊’。没有大机器,就连分工也分的相当粗略,甚至没有,大家只是聚在一起做同样的工作而已。   这样的工厂开办起来有什么难的?   很快奥斯汀先生就决定了,将白帆街街尾仓库那里的仓库再租下几间——白帆街这边有不少农产品汇聚,其中也有耐储存的,所以仓库其实不少。   按照奥斯汀先生的计划,可以单独划出晾皂间、备料间、搅拌间、切皂-包装间。备料间专门用来做之前在家做的工作,由自己盯着,工人不许进入,其他则是和普通的工作场所没什么不同。   至于招募人手,这就更不是问题了。此时的俗语,‘和礼兰王国只有一个头,它硕大无朋’,指的就是美林堡!在这个时代,美林堡已经是常住人口180万的大都市了,而且人口增长似乎还进入了一个迅速增长期。   如果让薇薇安来说这件事,她就能‘高屋建瓴’地总结…这就是工业化带来的城市化嘛。   迅速增长的人口,很多都不是自然增长的,而是从乡村进入城市的青年男女…这就让美林堡一直以来是劳动力过剩的状态,要雇人的话没有更简单的事了。   不过么,奥斯汀先生希望‘可丽’牌深入人心之前,手工皂的配方、生产流程最好不要泄露,所以就需要工人都是可靠的了。之前雇佣的都是女工,可不是因为女工普遍便宜,更多还是因为女工更不容易生事。   一开始奥斯汀先生去了临时劳工聚集的市场,那儿多的是找活干的工人,可选人选很多。他也没有联络经纪人,他需要的人手没那么多,而且他自己是街头出身,并不需要劳工经纪人指手画脚。   他当时是趁早去的,早上未开工前,那儿等活儿的临时劳工最多,挤向工头时简直就像是潮水一样——说实话,奥斯汀先生对此真的挺陌生的!   这一会儿他都没来得及观察到什么,就被人群裹挟着挤在了一起,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已经满头是汗了,只能抽出手帕擦汗…他虽然是街头出身,但刚来美林堡时他就是做小贩的,后来就自己做化妆品来卖,还真没有体会过临时劳工找活儿的滋味儿。   “这可真够难的啊,不是吗?”一个看起来颇为落魄的工人,笑着对奥斯汀先生打了个招呼。   奥斯汀先生打量了这人一眼,很快判断了出来——这是个刚进城不久的家伙。   这种人因为生长在农村,相对城市贫民,成长期的他们呼吸着新鲜空气,有足够的活动空间,还有(相对来说)充足的食物、干净的饮水,所以体魄健康、面颊红润。这一点,是作为城市贫儿长大的人很难拥有的,他们往往做孩子的时候就是童工了,去做很多对身体健康危害很大的工作,长大后就瘦弱矮小。   更明显的是,这人的马甲和长裤外罩了一件未染色的棉布罩衫。这种罩衫很宽大,是套头的款式,下摆能遮住臀部,既方便活动,又能很好的保护里面的衣服,过去无论城乡,劳动者们都会穿它。   但近些年来,城市年轻人已经穿上夹克衫了,这种罩衫只有在闭塞的乡下还很常见。   “确实如此…”奥斯汀先生相当谨慎地说。说实话,他对对方颇有好感,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从乡下来到美林堡的,这个年轻人让他想到了自己。另一方面,乡下小伙子相比起奸猾的城市小混混,也是前者更可靠。   不是说乡下小伙子就老实可信,也不是说城市里长大的工人就狡猾,只是大多数确实如此而已。   对方似乎看出了奥斯汀先生想要雇工,相当殷勤…这种‘讨好’其实没有什么,为了生活抓住可以抓住的机会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很快奥斯汀先生搞清楚了眼前这个小伙子的来历,他并不来自美林堡周边,而是来自更远的一个郡,南边的‘美泉郡’。家庭经营村子里的面包房,不过面包房也无法容纳所有的孩子,总有一些孩子得自谋生路。   他原本打算来城里也找一份面包师的工作,他在老家就是干这个的,干的还不赖。   奥斯汀先生听这个小伙子仔仔细细地说着烤面包的事,忍不住笑了:“面包师找工作并不难,很少找不到工作…所以你是决定放弃面包师这个工作了?”   小伙子飞快点头,露出了后怕的表情:“我在汉克面包房工作了两周,拿到第二周的薪水之后,立刻就跑了——在乡间做面包师就够辛苦的了,但我没想到城里的面包房还要更难!”   面包师确实可以算是这个时候最辛苦的工作之一了,完全是力气活,这可和后世的‘烘焙师’们完全不同!   在没有面包机的时代,一晚和两次面团,一次和一袋面粉(大约相当于127千克),在不到腰部高的和面槽内躬腰和面,一整袋面粉,再加上水…和这样的生面团,没有力气是不可能做到的。   面包师相关的职业病也很多,皮肤病、肺病(面粉粉尘导致)、血管破裂等等,面包师的平均年龄一直比平均水平低不少,可以证明这一行的残酷…而比这更残酷的是,面包师的薪水很低,比普通劳工可能更低,这也是面包师找工作不难的原因。   只要有办法,大家都愿意离开这一行。   奥斯汀先生和这个小伙子转了一圈,看他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心里渐渐有了雇佣他的想法。   除了这个小伙子外,奥斯汀先生这一天又陆陆续续看中了几人。都是从乡下来,在城里认识的人不多,本性淳朴那一类,而且都比较有力气——制作手工皂,最需要人手的就是搅拌皂液那一道工序了,没有力气是不行的。   再有一个加分点,他们虽然都落魄,但在同一类人里是相对干净的…奥斯汀先生记得女儿提到过,最好要保证生产手工皂的过程‘干净’。其实以此时工厂的条件,要多干净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只能‘尽量’了。   之前雇的几个女工,每次工作前会要求洗手洗脸,还会穿上奥斯汀先生提供的白色罩袍——这些罩袍经常清洗,正是送到里士满夫人的洗衣房那里。说起来也是手工皂的利润足够高,奥斯汀先生才能这样,不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于这几人来说,奥斯汀先生提供的机会简直就是天降馅饼!   他们已经来美林堡有一段时间了,完全清楚作为没有任何技术的劳工,要脱离临时工的身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多难!唯一让他们失落的是,奥斯汀先生没有让他们明天就开工,而是要等到后天。   ——租好的仓库虽然不需要做太多改动就能用于生产手工皂,但至少要清理一遍,再购买一些用得着的盆盆罐罐、搅拌棒什么的。   为了让这几个自己看好的年轻人相信自己并不是逗他们玩儿,后天能准时去白帆街做工。奥斯汀先生还在附近的小酒馆里请他们吃了一顿饭,小酒馆提供的食物不贵,但对于工作不稳定的临时劳工来说这完全可以说是大餐了!   他们吃饭的时候还正好赶上承包商给装卸工发今天的工资。   显然,承包商也是这家小酒馆的老板——所以来此拿工资的装卸工,如果不喝掉几杯啤酒,是没法拿工资的。   不过绝大多数装卸工也不太在意这些,因为在他们糟糕的生活中,酒精可能是唯一能短暂带来轻松的东西了。也就是说,他们几乎个个都是酒鬼,在哪儿喝酒不是喝呢?   奥斯汀先生最先看中的那个小伙子看到这样的情景,小声说:“我的母亲教导我,来到美林堡绝对不要成为一个酒鬼,生活再难也不要…我也亲眼见过有些家伙是怎么被酒精摧毁的,您不会相信的,我认识一个人,每天开工前要饮下16杯兑了啤酒的杜松子酒。”   “就是上个礼拜三,他背货时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第17章 红粉世界017   肥皂工厂‘建立’好后,薇薇安还出于好奇去看了一次,结果理所当然地大失所望。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啊,用膝盖想也能想到,只花了几天时间就能建立的工厂不可能是真正的工厂吧?事实就是这样,所谓的‘工厂’,只不过是注册的执照上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传统的小作坊而已。   奥斯汀先生总共租下了四间仓库,一间是搅拌间,一间是晾皂间,一间是备料间兼材料储存室,一间是切皂-包装室内——说是切皂-包装室,其实这间仓库的职能很多,角落了有两张桌子,一张桌上是切皂台,一张桌上是包装的工具,这就已经把切皂和包装的工作包圆了。   而剩下的空间,一部分隔了出来,作为存放罩衫的地方。还有的就是工人们吃午餐和下午茶的地方(此时工厂都会留出吃下午茶的休息时间,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工作时间过长,没有下午茶时间休息和补充糖、□□之类的,是坚持不下去的),类似员工活动室?   这里居然连一个办公室都没有…不过,奥斯汀先生在备料间放了一张办公桌,真的需要办公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其实要说奥斯汀先生摇身一变成为‘工厂主’了,都算是夸张了…看过这‘寒酸’的工厂,薇薇安很难觉得自己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过从奥斯汀先生自己的角度来说,变化却是很大的。最简单的,就是他不再直接靠自己的劳动力挣钱了。就算是还在做的化妆品生意,他也在教会雇工生产化妆品后,让别人完成了…其实那些化妆品的配方很简单,只要知道了就很容易学会。   这个社会,对阶级划分的一个重要基础就在这里。   有一些具备特殊技术的工人,其实收入不见得比普通中产阶级低,但生活方式、社会地位还是完全劳工式的,原因就在这里了(并不是说劳工不好的意思,只是具体到社会背景,这就是这个背景下的现实)。   至于奥斯汀先生空出来的大量时间,当然也没有闲置。他现在每天都会提前在备料间做相应的准备工作(这是他的劳动没错,但其实并不是必须的,他之所以这样不是为了出卖劳动力赚钱,而是为了保密,所以依旧可以说奥斯汀先生不是靠自己的劳动力挣钱),还会监督工人的工作,然后剩下的时间就是考虑怎么扩大手工皂的销售了。   毕竟当下极大的扩大了生产,最早在家里制皂,一天只能制100块,后来在仓库里制皂,雇了4名搅拌工,1名杂工,生产提高了一倍。现在又增加了雇工,也调整了分工,一天的产出已经是400块了!   虽说这些肥皂还要经过晾皂期,不会立刻投入市场,但晾皂期其实也不是很长,必须要尽快考虑了。   奥斯汀先生首先想到的就是分销,他之前的产量小,自己卖就够了。现在产量大了,自己就不好再包揽末端经营,而是得批发给商贩售卖,这是很容易想到的——街头小贩就是做这些的,奥斯汀先生也有个别化妆品不是自己生产,而是从工厂批发来的呢。   当然,保留一部分直接销售也没问题,毕竟伊尼戈交易所那边已经渐渐形成稳定客户群体了。   当下的问题是,奥斯汀先生的圈子层次还是太低——手工皂要2先令一条,这显然不是能够拿去给街头小贩沿街叫卖的商品,但奥斯汀先生最熟悉的就是那些街头小贩了,毕竟过去他长期混迹其中。   因为这个原因,奥斯汀先生一时找不到可靠的分销商……   不过他的脑袋瓜子是转的很快的,他很快就带着礼物拜访了交际花露丝小姐,正是那位他很早就上门推销了手工皂的交际花…露丝小姐不能说是城里最受欢迎的那一拨交际花,但对于奥斯汀先生来说,她已经足够交游广阔了。   “奥斯汀先生您真是来得巧啊!如果您不来我这儿,我就要去您那儿了!”露丝小姐款款地微笑,她手中拿着一把精美的折扇,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一件苹果绿和淡粉色条纹相间的丝绸日装裙。条纹之间还有金色的细条纹,在淡雅柔和中增添了一些精致。   这样的装束和上流社会的淑女没什么不同,让人很难想象她是一个妓女。   不过称得上‘交际花’的妓女,大多都是这样…按照有钱人的审美取向,会更接近绅士家的妻子或女儿。   “我要问您要一些‘蒂利亚羊毛’…”露丝小姐的语调轻柔。   蒂利亚是一个大陆国家,过去曾经是胭脂的主要产区。所谓‘蒂利亚羊毛’,其实就是将剪成小片的纺织物用红色染料染色后得到的红色小薄片。这是区别于胭脂膏、胭脂粉之外的‘纱胭脂’。   纱胭脂还有一个‘变体’,就是纸胭脂,用白纸代替纺织物就好了。这样更方便,也更便宜,不过使用感上就见仁见智了。   在崇尚天然美的当下,纱胭脂是最受欢迎的胭脂。因为用纱胭脂最自然——红色颜料在纺织物上阴干,使用时直接将一片胭脂纱在脸颊上摩挲就好,基本上不会出现胭脂膏、胭脂粉那种‘假面感’。   不过这只能在用白粉之前使用,而如果是白粉需要上的很厚的女性,那种淡淡的、自然的红晕就会被掩盖,所以纱胭脂不适合她们。   原本奥斯汀先生卖的‘蒂利亚羊毛’虽然品质不错,但在同类产品中没什么出奇的。还是之前薇薇安为了做蚕丝羊奶皂,买了一些蚕丝,当时的想法是蚕丝就算有多余的,也多的是用处…然后一次不经意,她就想到了一个用法。   直接将蚕茧撑开,剪成一个个丝绵小片…相比起现在做纱胭脂的任何纺织物,这样的丝绵片都要更细腻柔和吧?用来擦脸应该是最舒服的。   奥斯汀先生试制了这种纱胭脂,果然大受欢迎…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改进,直接收益不算大,也远没有手工皂的前景,估计很快就会被人学走,但这也是后世眼光的一次成功嘛!   奥斯汀先生承诺稍后会派人将露丝需要的‘蒂利亚羊毛’送来,然后就进入了正题——他想要认识一些经营奢侈品生意的分销商,如果露丝小姐能够在其中做介绍人就好了。   “虽然我很想帮您,但这可不是我做的工。”露丝小姐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微笑了起来。   “当然啦,当然啦!世上没有白做工的道理!”奥斯汀先生大声说道。他并不是那种很会奉承人的人,所以也没有像别的请交际花办事的家伙一样,先用吹捧的手法将交际花弄得飘飘然。   他很实际地拿出了一件昂贵的礼物,是一对银鞋扣,花样精美,还镶嵌了珍珠,这是价值4镑的礼物!   虽说露丝挣4镑并不难,但熟人帮忙本来就有‘优惠’…所以总的来说,双方都很满意这次见面的结果。   当然喽,这种专营奢侈品的分销商和奥斯汀先生过去接触的街头小贩又不一样了,街头小贩随时都在变化,没有稳定性。可能今天他还在做这个生意,明天就改行了(一般是生计维持不下去了)。分销奢侈品的商人,资本要大得多,还有自己的人脉、固定客源,颇为稳定。   这就让奥斯汀先生有些拿不准要怎么和那些人打交道…不过真的和他们见面、谈生意之后,奥斯汀先生又觉得事情没那么难了。   ‘可丽’牌肥皂的使用感真的比同类产品出色太多了,而且小范围内已经收获了好评。分销商只要是有眼光的,都是愿意分销的……   事实上,这些分销商这样好说话,还因为露丝小姐能够接触到的此类商人都是比较底层。不然那些真正的奢侈品分销大鳄根本不可能屈尊,和奥斯汀先生这样一个算不上‘工厂主’的‘工厂主’谈生意。   不过,当下的奥斯汀先生根本没有想到那些,在获得了分销商答应试卖的承诺后,他就有了大干一场的豪情——在奥斯汀先生看来,自己家的手工皂那样出色,只要答应试卖,结果肯定就是纷至沓来的订单啊!   相比起奥斯汀先生的豪情,这段时间的薇薇安就要咸鱼多了…她当然也想搞搞事业,实现自身价值什么的。但在这个类似维多利亚初期的背景下,她这个年龄,父母都在的情况下,想要自己出面做什么,实在是做不到啊!   这个时代不至于像一百年前那样,但本质上依旧将女性当成是男性的财产、资源。如果是成年人还好,她还能行(毕竟这个时代女性自己做点事是难,却不是不可能),但一个11岁的小女孩?也只能给父母提提建议罢辽。   而且她也不用真的担心没事做,在度过了一个充实的暑假之后,对于孩子们来说,等同于‘灾难’的开学来了——其实薇薇安这辈子倒是不讨厌‘开学’了,毕竟娱乐活动少,以至于去学校里学点东西也是不错的娱乐活动了。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学的轻松,才能这样说…而之所以学的轻松,也并不全是薇薇安有超过小孩子的理解能力的原因,主要是此时的女性教育就是很宽松,嗯,可以说是宽松过头了。 第18章 红粉世界018   “‘听起来苏珊可学的够多的了,嗯,她会提姆文?嗳,要我来说,任何一位绅士都不会因为一个女孩儿会写提姆文,知道最新的数学发现而爱上她…相反,过多的学习只会让小女孩们变得狂妄,高高在上,最后成为老姑娘。’”   “‘女人和男人的区别之一不就在这里吗?如果女人学的和男人一样,就只是穿衬裙的男人了’”   听着同学苏珊对自己叔叔活灵活现的鹦鹉学舌,薇薇安忍不住扑哧一笑——苏珊是她在学校的同学,也是关系最好的同学。薇薇安和同学的关系普遍还可以,但很难亲近。现在想想,大概是她本质里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所以有一些隔阂吧。   苏珊在一群小女孩中算是早熟的,而且她和薇薇安一样,都是比较爱学习的孩子。学校里,学霸和学霸一起玩儿,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至于‘提姆文’,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历史悠久、被各国广泛接受的文字,类似上辈子真实历史上的拉丁文。这一般是男孩子学习的内容,不过薇薇安和苏珊上的女校也教授这个。   这里必须要说的是,此时虽然有了女校,让一些女孩子除了家庭教师外,也有走出门受教育的机会。但女校教学的内容非常一言难尽,而且很多时候其实也不是学校越贵,课程质量就越有保障。很可能学生在一所慈善性质的学校里可以受到最新的、一流的教育,但在一年要花掉200镑的寄宿学校里,也只学会了顺从、针线活儿什么的。   一所学校的教学质量,很大程度上受校长和个别老师的影响。因为这是一个教育理念萌发,各种观点都在输出的年代。身处其中也没有哪个理念已经经过了检验,所以往往校长和老师也只是在自己的经验范围内各自做出选择。   薇薇安和苏珊上的这所女校,全名为‘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顾名思义,是由一位‘夏普夫人’担当校长的女子学校。夏普夫人的教育理念在此时是比较先进的,招聘的教师虽然都没有名气,但水平不错。   恢复上辈子记忆的薇薇安可以客观评价,她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上学是一种幸运,如果是那种昂贵又学不到东西的地方,说不定她就要想方设法让奥斯汀先生给自己换个学校了。   虽然是重来一次的人生,可以多多享受当小孩子时的轻松…但,倒也不必那样浪费。   不过,这样的‘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可能就不太受某些人的待见了,就比如苏珊口中的,他的那个叔叔。   而且抱着和他叔叔差不多观点的人,在这个社会还占主流呢!   事实上,将孩子送去‘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学习的家庭,大多数也没有想让自己的孩子学习多出色。让孩子学点儿东西更像是精英阶层的常识,女孩子也不能做文盲——这一点东西方是一样的,东方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先不说这句话的来源就是断章取义,就说后来大家接受了断章取义后的意思,富贵人家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是当文盲。   一般标准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就是能读会写,学的是《烈女传》、女四书这些东西。至于男子的那些书,《论语》《大学》那些,就不用读了…是这样的。   而如果不让孩子做文盲,选择就很明确了,要么自己教,要么请家庭教师,要么送去学校。自己教不见得有时间有能力有耐心,所以有钱人大多选择家庭教师或者学校,至于具体选哪一个,要看家长自己的想法。   但不管是家庭教师,还是去学校,父母大多也对女儿的‘学习成绩’没有要求。这是一个女性根本不被鼓励出门工作的时代,劳工的妻子要工作是没有办法了,凡是体面人家,家里的妻子和女儿工作,那就容易引来闲言碎语。   单纯从出门就业的空间来说,这个时代可能还比不上100年前,因为这时工业开始发展了,让中产阶级扩大了、生活也变好了——于是,中产阶级的男人也能要求自己的妻女不出门工作。   女性的学识不是为了未来谋生,只是一种装点,又或者单纯的个人兴趣…这种情况下,父母确实没有动力严格要求女儿的成绩。   更何况,此时的主流观念还认为女性是格外虚弱的,青春期尤其是的!如果在关键的青春期,让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努力学习,进行这方面的竞争,这会影响到女孩子的成长,对未来产生无法估计的影响…balabala   总之,名为保护,实则轻视,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虽然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提供了不错的教学条件,但薇薇安回忆自己的同学们,用心学习的真的不多。相比起提姆文、历史、地理、数学这些,大家最用心的是缝纫课,这是一个淑女的必备(东西方再次巧合了)。   其次也是音乐课之类的,因为这类课程被认为可以更好地展现女性气质,对未来(其实就是进入婚嫁市场)有帮助。   这种环境里,苏珊认真学习,以至于她被同学们认为是‘怪女孩’‘书呆子’,这个待遇让薇薇安想到了《傲慢与偏见》里的玛丽啊——薇薇安倒是没有同样的待遇,不过也不远了。   主要是薇薇安比苏珊多了一点情商,而且也确实没有她刻苦。之所以这样也能做学霸,只能说,感谢上辈子的馈赠!即使没有记忆,也有理解能力、耐心,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在帮她。   “不必提那些扫兴的事了,我们难得一起出来呢!”薇薇安挽起苏珊的手臂,笑着说。   苏珊撇撇嘴:“那还不是你太难邀请了?奥斯汀夫人实在是太不放心你了,你10岁之前除了学校,有不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时候吗?”   薇薇安过去确实是这样,上学放学都由父母接送,没有成年人监护时,也从没机会和女同学出门。就算是10岁后,也就是这半年多的事,薇薇安是个大女孩儿了,获得了‘出门权’,也被严格规定了活动区域。   有同行的长辈还好说,没有的话,又只有自己一个人,那就只能在家附近看看了。   这次和苏珊一起出门,是快开学了,所以相约买一些文具…因为是两个小姑娘结伴,可以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但薇薇安也被勒令,不能接近任何‘可疑的街巷’)。   薇薇安很清楚这个时代的治安,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不用奥斯汀夫人提醒,也不会靠近那些地方半步的!所以她和苏珊直接去了‘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附近,这里本来就是离白帆街最近的一个中产阶级街区,治安暂且不用担心。   大概是因为这个街区不止一所学校的原因,文具店也有好几家——这可不是薇薇安上辈子一所学校附近可以有多家文具店的时代,以此时的商业氛围来说,这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文化商品聚集地了!   薇薇安和苏珊本来就是很喜欢选购文具的,走进文具店后就沉迷其中了。   “我得买一把羽毛笔…羽毛笔永远不嫌多,是不是?”苏珊嘟嘟囔囔的,一把羽毛笔是12支。   “你说的没错。”薇薇安点头。因为用鹅的羽毛写字,实际上就是在磨损‘羽管’,而且使用过程中还经常需要‘削笔尖’,所以一支羽毛笔的寿命并不算很长。   想到羽毛笔,薇薇安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恢复记忆时,那还好,现在都恢复记忆了,就真的不觉得羽毛笔好用了…但是钢笔?只能说,自己穿的这本书,时间背景设定的太巧合,正是真正的钢笔诞生前夕。   其实这时已经有金属笔尖的‘贮水笔’了,薇薇安还在一位老师那儿见过,不过据说并不好用…笔尖缺少弹性,不够顺滑,还有墨水,墨水的流动性太差了。   笔尖缺少弹性应该是金属的问题,但薇薇安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自己造一支好用的蘸水笔——所以,她就和苏珊一样,伸手拿了一把羽毛笔。   嗯,她也只剩下一支新笔,和一支正在用的旧笔了…以防书写到一半,没有笔用,还是要买的。   还有1便士半叠的普通书写纸,薇薇安买了10叠,这是她用的最多的纸了。除此之外,这次她还买了一些画素描的纸、画水彩的纸(她们有美术课,学到这些了),之前的用完了,需要补充。   苏珊发现薇薇安居然买了一些之前没买过的水彩颜料——之前薇薇安都是用比较便宜的那些,诚实的说,作为‘初学者’,其实这些东西的好坏没那么重要…不过也由此看出,薇薇安在同学中是比较拮据的。   但这次她居然买了比较贵的那种,苏珊好奇:“你发财了吗?”   “唔…多了一些零花钱。”薇薇安想到了私房钱里的那枚金币,想到了奥斯汀先生冉冉升起的事业,笑了笑说。 第19章 红粉世界019   开学第一天并不是上课,而是‘开学日’。这一天不用上课,而只是注册,还有和3个月不见的老师、同学问好。   是的,3个月不见了,她们的学制就是这样的,一年不会分成两三个学期,而是一直上学,直到夏天一次放3个月暑假。不过,学期中会因为两个重要的节日各放假一周,一个是12月的圣诞节,一个是3月的降临节。   至于其他的节日,是还有很多,但都没有放假的传统…似乎过节就放假,在现代以前虽然就存在,但很长时间内都是只属于上层人士的(比如说官员)。普通人只有一些极其重要的节日,才能一样放假呢。   不过礼拜日出于宗教的原因,会休息——虽然这一天大家还是要来学校,然后在老师的带领下去教堂做礼拜,然后才能真正去玩儿。   学生们都觉得过去3个月的时间过的飞快,而对于薇薇安来说可能正相反,过去3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了,让她有一种这个夏天格外漫长的感觉。   她生了一场大病,是对儿童来说比较危险的猩红热。在生病的过程中她还记起了上辈子的事,知道自己是穿到一本书里了。然后她就给奥斯汀先生提供了制作手工皂的建议,算是为奥斯汀家的致富路踏出了关键一步。   之前还一直在畅想事业什么的,现在又要回到学生的身份,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人真多啊…”薇薇安是和奥斯汀夫人一起来的,在街道上就和苏珊以及她的母亲相遇了。苏珊立刻和薇薇安并肩走在一起,感叹一样说道。   “人多…?”薇薇安其实并不觉得,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所在的街道,的确因为今天是开学日的关系,来往的人比平常多一些,但和真正的‘人山人海’差了很多。薇薇安可是见过□□的学校开学时的场面的,真的能水泄不通!   当然,现在这里人不算多,也和学校人数本来就不多有关。薇薇安上辈子读书的时候,小学、初中、高中,随便哪一个都是有几千名学生的。而现在的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总共6个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班大约15名学生。加起来还不足100名学生呢!   不过以六年制的初级女子学校来说,这个人数其实不能说少。只要不是主日学校,或者大部分资金来自慈善捐款的那类女子学校,女子学校的人数从来都很少…大概和此时本来就没有多少女孩有机会接受教育有关吧。   “唉,这就是我们最后一年在这儿上学了…”苏珊今天似乎格外多愁善感:“以后我们会去哪儿呢?我是还想要继续学习的,最好能去提供中级教育的学校,如果是家庭教师的话…但我恐怕我的父亲,并没有要我继续学习的念头,接下了我只能自学了。”   此时的教育系统很乱,没有统一的说法,但大概认可教育生涯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阶段。初级阶段有的是5年,有的是6年,还算比较统一,中级阶段各学校的差距就大了,最短的有2年的,最长的也有6年的。作为高等教育的大学倒是一般为4年,只有个别是5年。   当然,一切的前提条件都是没有留级。   女孩子的话,高等教育领域是一片空白,大学不收女学生。至于初级教育和中级教育,上层中产阶级以外的广大中产阶级家庭,就算送女儿去学校接受初级教育,而不是由母亲或者家庭教师在家教育,之后一般也不会再送去学校接受中级教育。   倒是上层中产阶级,以及贵族,可能送女儿接受中级教育。一般来说,那类学校里的女孩儿非富即贵,对于年轻的姑娘们来说,与其说是一个学习的地方,还不如说是一个经营人脉的地方,父母也乐意女儿在成年之前历练编织人脉的能力。   不过,这几年送女儿去学校接受中级教育的风潮也有向下蔓延的趋势。这倒也不奇怪,无论古今中外,都是‘贫学富’,这就是潮流。   薇薇安没有对苏珊的话评论什么,因为如果她不是今年夏天想起了上辈子的事,也不用想从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毕业以后,还能继续上学的事——苏珊家好歹是货真价实的中产阶级,她的父亲是一名混的还可以的律师,年收入有400镑呢!   而奥斯汀先生的年收入之前100镑都不到(没有去伊尼戈交易所前)。   要知道,那种提供中级教育的女子学校,哪怕是这几年‘向下蔓延’,有了稍微便宜的,一年的收费也在120镑到150镑的样子呢——因为这类学校绝大多数是寄宿制,所以包含了食宿费。但即使是这样,数额也很夸张了。   就算奥斯汀夫妇再疼爱独生女儿,也不可能超出自身能力送她去啊。   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如果手工皂的生意顺利,奥斯汀家就有钱了,至少送薇薇安去念中级女子学校的钱是肯定拿得出来的。   但这就没法(也不合适)对朋友说了,苏珊还在为不能继续接受教育的未来哀叹呢。   苏珊真的是属于此时少见的那种对学习有热情的女孩。   因为其他人对女孩儿没有要求,在学会读写之后,女孩们就‘解放’了。至于说得学会一门外语,懂点儿艺术,能弹钢琴什么的,那其实是对名门淑女的要求…做得到固然很好,做不到其实也不重要。   “自学也可行,我们已经学会很多东西了,具备了基本的自学能力…我也很喜欢自学,但需要有足够的书,我希望将来能拥有很多很多的书籍。”薇薇安和苏珊并肩走进了学校。   “我父亲有一个书房,但多数都是法律书,此外也是很无聊的书…”苏珊忍不住说道。   向学校的门房打过招呼之后,她们穿过了走廊——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是一座狭长的建筑,原本是外贸公司的房子,颇为考究。不过,因为这座楼房是建在市区的,也就不太可能为学生们提供广阔的户外空间了。   因为女子学校的收费普遍不低,附带草坪花园好像挺常见的,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这样还比较少。   穿过走廊,绕到了一楼左侧的旋转楼梯处,拾阶而上。路上经常和别的来注册的学生、学生父母相遇,大家都很有礼地互相问好。   因为学生不算多的原因,注册都是在校长室里,由女校长来做的。薇薇安她们到的时候校长室门外已经有一些孩子和家长坐在靠墙的长椅上等着了,都是办理完一名学生的入学注册,才能出来一家、进去一家。   虽然有些慢,但因为井然有序,大家等待也很安然。   这个过程中,长辈和长辈,孩子和孩子偶尔也会有交谈。   薇薇安就和苏珊聊天,聊最近看的故事书,聊夏天的经历——苏珊这个夏天去乡下了!   大约过了快半个小时,就轮到了苏珊和薇薇安,薇薇安先去。   进去时,校长室只有女校长夏普夫人,以及夏普夫人的妹妹芭芭拉小姐。芭芭拉小姐是夏普夫人管理学校的好助手,同时教授女孩子们的针线活。她的手可巧了,不仅善于缝纫和刺绣,还能做很多精巧的手工,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薇薇安只要拿出上一学年的成绩单,以及准备好的学费,很轻松就能完成注册了——主要是奥斯汀夫人与夏普夫人聊了关于薇薇安过去的表现,彼此统一了对孩子的了解,这比较花时间。   如果是男孩可能会复杂一些吧,比如上一学年的成绩单不会是摆设,成绩不合格是要留级的。而在女校,反正薇薇安从没听说过谁留级,就连三年级一个因为所有科目通通不及格而出名的女孩,她都没有留级呢。 第20章 红粉世界020   开学日回家之后,薇薇安试穿了自己的新校服。   这个时代有做成衣的,但很少见。有钱人一般请专业的裁缝量身定做,穷人则是自己买布自己做。校服也是这样,一些学校虽然规定了‘学校制服’这种东西,却不会收费去买,而只是规定了颜色款式、大概的材质,剩下的就是学生自己的事了。   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校服不算复杂,基本上就是一条黄色的丝绸材质的外裙,配一条白色的棉布连身围裙。外裙款式不算复杂,袖子、裙摆都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唯一的花样是领口,是一种中高领,由胸口向脖子,全是细密的打褶。   而白色的连身围裙,原本就是普通的防脏围裙,在女仆中非常常见,现在已经经常运用在童装中了。和这个类似的还有一种长罩衫,原本是乡村地区劳动者用来防脏的,现在似乎也主要用在童装中了…而且两者还越来越像。   不过围裙就是围裙,罩衫就是罩衫,薇薇安校服里就是围裙,所以没有袖子,且后背是挖空的。   另外,围裙的边缘增加了荷叶边,算是更具装饰性了吧。   这样的校服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穿,不过是天气变冷的时候多穿几层衬衣衬裙、又或者灯笼裤和衬衣衬裙的材质可以由棉麻换成羊毛的、丝绒的、法兰绒的。只有在最冷的时候,才会脱下连身围裙,黄色的丝绸外裙换成毛呢的同款,而且在外穿一件棕色的长外套。   棕色长外套也是校服的一部分,厚羊毛面料,衣襟、衣摆、领子、袖口翻折的边缘都装饰了各种蕾丝,看上去非常优雅漂亮。就薇薇安的眼光来看,就算是她上辈子那会儿,这也是很适合出门穿的衣服。   在这个纺织品都很贵的时代,做一套新衣服的成本并不低。所以对于很多家庭来说,可能最值钱的部分就是自己的衣橱了。而即使是中产阶级,一位女士的衣橱里可能也只有寥寥几套衣服,衬衣、衬裙的数量也有限。   至于能够将女性杂志上提到的‘晨服、散步服、拜访服、待客服、旅行服、打猎服、戏剧服、晚礼服’等一系列名目的服装都集齐,还附带更换备用的…那至少得是中上层的中产阶级了。   所以,薇薇安的校服并不经常做,制作了两套之后就会一直穿。中间也会有缝补,直到再缝补就要不体面了,才会换新的…不过托这时的纺织品都是天然材质,不怎么耐穿的‘福’(?),薇薇安穿坏的速度跟得上生长期的速度,倒是没因此穿过不合身的校服。   唯一的例外是长外套,因为穿的较少,而且材质本身也比较耐穿嘛…不过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好处之一就是这个了,制作之初‘放量’是很方便的。等到有些不合身了,就可以拆开之前的放量,这样就依旧是合身的了。   薇薇安之前的校服并没有穿到需要丢弃的地步,不过经过夏天三个月之后,已经有点紧绷了。不是说不能穿了,如果是以前的奥斯汀家,奥斯汀夫人也不会做新校服。但现在嘛,她甚至都没有特意说起过买布的事,薇薇安回过神来时,裙子都缝了一半了。   “妈妈用的是很贵的丝绸吧,这样没问题吗?”薇薇安穿上之后觉得很合身,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想到丝绸的价格,下意识问道…主要是生活在穿衣节省的世界11年了,这都成了本能了。   过去虽然学校要求校服外裙是黄色素面的丝绸制成,但丝绸也分很多种,价格差别也很大呢。奥斯汀家用的是最便宜的绢绸,这种蚕丝加工过程中的废丝制作成的纺织品,同样有丝绸的光滑,也算是符合学校的规定了。   事实上,也不只是奥斯汀家用绢绸给女儿做校服外裙…实在是丝绸太贵了,贵到一般的中产阶级女性也不会说正式场合就一定要穿丝绸的衣服,最多就是要求手帕、手套这些东西是丝绸的。所以描绘这一阶层生活的小说里,女主人公总会抱怨手套什么的太贵了。   “没关系,我们家已经在变得有钱了。”奥斯汀夫人笑容洋溢,这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这个时代是对金钱非常迷恋的时代,金钱可以说划分了一切等级!即使经文里说,‘富人要上天堂,比针眼里穿过骆驼还难’,人们日常也是一切向钱看,即使是神职人员都不例外。   薇薇安就在周日去教堂时,听教区的牧师宣扬过不要让穷人学习太多知识的理念。   大概就是‘若他们知道更多,就会不安于当下的地位,认为经历的不平等是不合理的…反抗神的安排’,这样的。   还有这个时候给小孩子看的,带有说教意味的故事,这算是这个时代的童书吧,虽然在薇薇安看来那实在不能说是‘童书’。这个时候的童书要么有封建时代的遗风,相当阴暗重口。要么就是充满了教条主义,不是教孩子成长为更好的人的,更像是洗脑。   总之,在‘有教育意义’的童书中,作者几乎都是起名废,往往直接给正面人物取名为‘美德小姐’‘正义先生’之类,反面人物就是‘傲慢小姐’‘贪婪先生’。然后,一般正面人物都是绅士和富商的孩子,反面人物则相反。   拜金拜的光明正大,不仅仅是痴迷金钱,还痴迷拥有金钱的人,认为他们的一切都是好的!甚至有人直接说了,‘富人的小孩儿便如同是头上闪着神性光环的天使’。   薇薇安:啊…这样直接的吗?   奥斯汀夫人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也很容易受到这类思潮的影响。对于她来说,变得有钱不只是今后可以生活的优越舒适,也不单纯是阶级的跃迁,这甚至关系到自身价值的实现、人生的意义达成。   薇薇安也希望家里变得有钱,但想的要简单得多——总之,家里有钱了,她可以穿更好的新校服了,单纯开心就完了。   第二天她穿的整整齐齐地去上学,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好心情。   因为是新学年第一次正式上学,兴奋就是最主要的情绪。上课前,所有女学生早早坐在了教室里,在老师过来之前,有些整整3个月时间没见的学生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提供的是初级教育,上到第六年,女孩子们的年龄最小的才10岁,最大的也才13岁呢!   “我们一家人去了海边,我有一个姑婆住在那儿……”   “那算什么!我去了国外,还乘坐了大船,那真是一艘很大很大的船,而且很漂亮……”   “我的姐姐在今年夏天结婚了……”   “你看,我妈带我去林荫大道订做的新皮鞋,多么精美啊!”   “我妈说,小孩子不应该穿的太奢侈了…”   薇薇安和苏珊座位相邻,薇薇安走进教室之后,她就放下了原本正在看的一本讲历史的书。歪着头看了薇薇安一会儿:“你新做了校服吗?”   薇薇安点头:“好像夏天长高了一点儿。”   “你现在多高了?”苏珊比薇薇安大一岁,但个子却要矮一点儿。   “刚刚量过,正好5尺。”薇薇安有点儿开心的说。‘和礼兰王国’是小说设定的国家,基本都参考的维多利亚初期的英国,所以5尺就等于5英尺,换算出来就是152.4厘米啦!   这是个非常健康的身高数据,而且薇薇安有感觉,自己应该能比上辈子长得高一些,上辈子她最后是161厘米。虽然没什么不满的,但如果可以,还是想长得更高一些。   “我希望我将来能长到五尺七寸,或者更高…”薇薇安满怀憧憬。   五尺七寸,那就是170厘米以上了。众所周知,想要达到比较优越的比例,没有170以上的身高是不可能的,虽然总有人说有的人身材比例优秀,不到160也会让人觉得身高腿长。但说到底,这就是一种宽慰,如果拥有真实的‘身高腿长’,又何必要‘觉得’呢?   而且,看起来身高腿长这种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一旦身边有另一个人做参照物,一个真的身高腿长的人…那对比就惨烈了。   之所以薇薇安没有说要更高,其实是在照顾此时的审美。因为还没有到大部分国民都能营养全面、锻炼充足的时代,所以即使是和礼兰王国这个参考英国写出来的白种人国度,国民的身高也是普遍不高的。   女性的话就更小巧了,身高不超过160厘米是普遍现象,而且好像大家也更喜欢这样的。   其实薇薇安想到上辈子知道的那些旧时好莱坞女星就知道了,到20世纪中叶,那些被电影工业挑选出来的绝世美女也普遍不高,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很常见啊……   “不算高的品味…”身后传来一声耻笑。   薇薇安和苏珊回过头去,是罗丽莎…说起来,薇薇安上次在伊尼戈交易所见过罗丽莎之后,就没见过她了。   罗丽莎也注意到了薇薇安新做的校服,而且进一步意识到外裙格外光滑漂亮,显然不是她过去常穿的绢绸,而是和自己一样,穿上了最好的丝绸!   薇薇安确定罗丽莎是在耻笑自己,但她没有和小孩子吵嘴的意思,输了怎么样?赢了又怎么样?干脆就转回身不理她,彻底忽视掉。   罗丽莎抿了抿嘴唇,伸手碰了碰自己桌上的墨水瓶,一瓶墨水就这样往前翻倒了下去。墨水染在薇薇安的新校服上,哪怕她反应够快,迅速站了起来,墨水也在背后留下了大片痕迹。 第21章 红粉世界021   一个班级只有15人,所以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其实是很容易被关注的。更何况,罗丽莎和薇薇安的关系不好,在班上并不是什么秘密。   大多数同学对她们的‘斗争’都是旁观,罗丽莎和几个女同学关系非常亲密,算是一个小团体,在班上说话是很有分量的。而薇薇安她这方面要差一些,唯一关系亲密的朋友苏珊是个‘书呆子’,在班级生态圈内处在下位圈呢。   不过,薇薇安各方面都表现出色、长得漂亮可爱、待人接物落落大方,老师都很喜欢她,其他同学也很少对她有什么坏印象。   罗丽莎就不同了,她会会欺负一些她看不顺眼的女生,而且看不起那些比她家穷的——虽然这年头大家都是向钱看,但都在一所学校上学了,那副姿态就很不讨喜了。   两方面抵消,对于她们的事,其他人属于谁也不帮…当然,心里其实是有些偏向薇薇安的。毕竟‘先撩者贱’,找事的人一般都是罗丽莎,这就很难不让人摇头。   “你在干什么?”苏珊大叫了起来,瞪着罗丽莎:“我看见了!你是故意的!”   “你胡说,你早就转过身去了,能看到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而已——对吧,贝蒂?”罗丽莎轻蔑地看了一眼苏珊,又给坐在自己身旁的女生使了个眼色。   那女生是她的好朋友,很快就笑着说:“对,没错,我看到了,就是那样。”   薇薇安皱眉,努力想要看清楚身后的衣服染成什么样子了。听话看了罗丽莎和她的好朋友一眼…虽然她没有和小孩子吵嘴的意思,更没有和青春期别扭到扭曲的熊孩子打更多交道的想法,但不代表所有事都会‘一笑而过’。   “墨水很难清洗干净,而且丝绸很脆弱…”苏珊看着薇薇安的背后,觉得薇薇安的新校服完蛋了,心里觉得很可惜。   薇薇安‘嗯’了一声,还没说什么,罗丽莎就虚伪地笑了笑:“只是一条裙子而已,有什么的?唔…不过可能对奥斯汀你来说,你那做街头小贩的父亲,恐怕要辛辛苦苦很久,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挣,才够你做一条新裙子吧?”   “这样说起来,对你是很昂贵的,而且做一条新裙子真的很难——算了,既然是我弄脏的,虽然不是故意的,还是我来负责吧…我赔给你一些钱。”说着,她真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拿钱。   “谁的钱都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挣的,包括你的父亲…虽然他名声不太好,是个高利贷商人。”薇薇安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又摇了摇头:“赔钱就不用了……”   “咦?你可不要装大方,这对你可是难得的新裙子。”罗丽莎越发趾高气昂,即使是孩子的面孔和声音,也能感受到恶毒和刻薄。   薇薇安拿起自己座位上的墨水盒,她本来就和罗丽莎是面对面站着的,只手一松,墨水盒就翻倒在了罗丽莎的围裙和裙子上。罗丽莎惊叫着跳开:“你干什么!”   “唔…手滑了,不小心嘛。”薇薇安微笑着说,又侧了侧头:“不过这不是正好吗?我们就扯平了,你不用赔我钱了。”   罗丽莎大怒:“你——”   “你们在做什么?”有些严肃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是女校长夏普夫人,同时也是她们的数学课老师。刚刚已经敲过上课的钟了,教室中还是乱糟糟的,这令她非常不满。   此时的老师是很有威信的,教室里一时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薇薇安倒是敢说话,但是她揣摩夏普夫人的性格,并不说什么——曾经有一次差不多的,罗丽莎非要找事,最后惹来了夏普夫人,薇薇安当时立刻站出来说明了事情原委。   夏普夫人虽然也惩罚了先惹事的罗丽莎,但她得到的惩罚和罗丽莎是一样的。之所以有这样不公正的结果,正是因为夏普夫人认为她太过‘能言善辩’了,这是必须纠正的‘错误’。   “谦虚会让女人保持沉默与恭顺,急不可耐地解释、滔滔不绝的辩论,只会让女人变得傲慢自大、有好胜心、永远认为自己才是正确,最终就被毁了。”夏普夫人当初就是这样说的。   夏普夫人不能说是故意针对薇薇安,但她确实对包括薇薇安在内的几个女孩会更加严厉。简单来说,就是长得漂亮可爱,又聪明的…按照夏普夫人的想法,如果是平庸的女孩,她们往往能按部就班,遵照家庭和社会的期许行事。反而是特别出色的女孩,最容易被引诱,最后堕落!   这不是她过于操心了,事实上她就看过不下10个漂亮聪慧的少女,自以为高人一等,将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乱。   薇薇安当然不知道夏普夫人更深的想法,但只是她说出来的就不能赞同了。所以她从来就是,夏普夫人教数学,可以,夏普夫人进行‘女卑’洗脑,那就大可不必了。   夏普夫人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比她可想到的任何可能都要更加大胆,并且丝毫不可能因为接受‘教育’而改正…她的三观早就确定啦!   不过这次薇薇安保持了沉默,这让她很满意,认为是过去的训导起到了作用——其实老师又怎么会不知道学生间的事呢?薇薇安和罗丽莎冲突不是一次两次了,基本上每次都是罗丽莎先找事,这也是心中有数的。   夏普夫人点了一个女生的名字:“杰西卡,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杰西卡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女生,同时也是公认的公正。从这可以看出,夏普夫人作为老师并不缺乏公正,也确实对薇薇安本人没有意见。只不过是受时代的影响,有了一些在薇薇安看来难以接受的理念(这种理念在此时的主流看来也确实是无比正确的)。   杰西卡将刚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总的来说是比较客观的。比如说罗丽莎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她也不好说,所以只说自己也没看到。但之后罗丽莎和贝蒂的刻薄,她也没有一点儿掩饰。   最终的处理结果是体罚+抄写…虽然女子学校的提法普遍较轻,但在这个体罚是日常的时代,女子学校内如果真的出现了体罚,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男孩子们这方面比较惨,薇薇安虽然觉得男性在这个社会被严格要求是他们的幸运,却也不会羡慕他们被打。   毕竟此时的体罚并不是薇薇安上辈子那种,此时的体罚很大程度上继承了‘鞭笞传统’(她穿的小说背景仿照了英国,而英国,或者说欧洲,自古以来就是一种传统),以薇薇安的眼光来看,只能说对某些人有正面的教育意义,对某些人则会使其扭曲。   据说,很多男校给家长寄去的账单里,甚至会包括藤条、白桦树枝之类的消耗(都是用于鞭打体罚的),家长也欣然接受。   夏普夫人令两个女孩儿撩起了裙子,使用藤条抽打了两个女孩儿的臀部和大腿。说实话,这有点儿让薇薇安不好意思,不过打屁股在此时的学校里非常常见,或者说这就是最常见的!后世更常见的打手心,这个时候倒是不多见。   排除了不好意思的心理后,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都知道打那里不容易让人真的受伤。   还有抄写,薇薇安和罗丽莎要抄写《词典》中所有‘A’开头的单词。不过薇薇安只用抄写一遍,罗丽莎则要抄写两遍。之前的体罚也是一样的,薇薇安被抽打的次数也只有罗丽莎的一半。   罗丽莎心里很不服气,但这个时候学生在老师面前往往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再不服气也无法‘据理力争’。所以她只能忍耐,然后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就越想越气!   她将一切都迁怒在薇薇安身上,虽然短时间内不敢再和薇薇安在学校起冲突了,但心中却更怨恨薇薇安了。 第22章 红粉世界022   被墨水弄脏的衣服薇薇安没和奥斯汀夫人说实话,就说是后座的同学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对此奥斯汀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是一个性情敦厚的女人,也没有想过小孩子不小心造成的麻烦还要怎样。   所以只是送了衣服去洗衣店,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洗衣店专门应对各种污渍,墨水污渍并不是很冷门的,不过这却是清洗并不一定会成功的种类。   最终的结果还算不错,清洗完毕之后黄色的裙子上依旧有淡淡的痕迹,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特别是裙摆部分,因为裙子是有褶裥的,就更不容易看出来了。   “这条裙子可以秋天穿,外面披了围巾就看不出来了。”奥斯汀夫人虽然可惜这么好的丝绸裙子,但也很快想到了安慰薇薇安的方法…是的,她觉得获得了好裙子的薇薇安会需要安慰。   普通的女孩儿,如果得到一条上好的丝绸裙子,才穿一次就‘大打折扣’了,肯定会难过。   然而,薇薇安并不在意这件事,她正尽力重新适应上学的生活。然后适应之后…她真的超快乐的!   虽然上辈子她说不上厌学,但学习对她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但这辈子好像完全不一样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她有一个成年人的心态,更能理解学习的好处,也知道学习可以做到什么事。同时又有未成年人学习的条件——很多成年人想要学习,考公考研考证,结果往往因为没有了在学校时的条件,就很难。   另一方面,可能也和‘要求低’有关?说实话,这个社会对女孩子的要求低,其实是女孩的不幸,现在的轻松,本质上是一种圈养,在未来都是要还账的。   但真的在此时此刻,确实容易让人觉得‘有趣’。这就好像成年了以后,再去学小孩子的东西,就是很简单,做着‘1+1’级别的题目,很容易获得自信啊。   说起来,这个时候其实也不是女孩子学的东西简单,就算男孩子学的东西,相对于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其实也很简单了。这很正常,教育这种事,其实也是不断加码的,10年前的高考考题,和10年后是一回事吗?   薇薇安就认识一个男孩,就是苏珊的哥哥。他上了一所此时堪称‘标准’的七年制初级学校,还拿到了毕业证。就薇薇安对他的观察、翻看他课本的情况,从‘读写’和‘算术’两方面来说,也就是她上辈子3年级学生的水平。   女校的标准一般会比男校要低,不过因为‘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教学标准比较高,所以这一点倒是和普通男校差不多。   本来这样的话,课程对薇薇安来说就有点儿无聊了。虽说学简单的东西很轻松,但一直重复地、缓慢地学习一些东西,也会觉得烦啊。   然而,实际不是这样的,因为学的东西虽然基础,但除了数学外,学的东西对薇薇安来说都可以说是新东西。   除了以‘和礼兰语’为基础的文法课,她们还有包含外语、绘画、音乐、历史、地理在内的‘文化修养类课程’,以针线活为主的‘家政课程’(这一课程很琐碎,甚至会教女孩们如何措辞优美地写回函、记家账),至于类似‘思想品德’课的宗教、道德修养课也是有的。   要说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哪一部分差一些,可能就是缺少教授舞蹈、仪态的课程了。不过这在初级学校本来就不算常见,一般都是中级学校才会有教授的。   总之,琳琅满目的课程对薇薇安来说虽然简单,但因为科目足够多,所以学起来也是很充实的——过去薇薇安因为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多少还有些手忙脚乱,但现在,适应了之后她很快得心应手起来。   嗯,唯一的例外可能是手工课…主要是做针线活儿的手工课可能是难度上唯一超过上辈子同类课程的。毕竟,对于此时的人来说,这也算是生活技能了,就算是普通人,日常应用的多,水平也高了。   比如,薇薇安上辈子只有专业裁缝才能看懂的纸样,此时似乎任何一个妇女都能了然于胸。   不过,理所当然的是,能像薇薇安这样得心应手的必然是少数中的少数——教授的科目那么多,已知大家对女孩的教育都奉行‘宽松政策’,那么很容易就能得出,大多数学习科目也只是装饰品的结论。   打个比方来说,绘画要怎么才算学会呢?小孩子乱七八糟涂鸦是绘画,大手子巧夺天工画一幅画也是绘画,其中的差距就太大了。   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绘画课,老师的水平是有的,但并不追求让每一个女学生毕业时都能画的很好。能用炭笔画两笔素描,就是大多数学生毕业时的水平了。事实上,相比起绘画的水平,老师可能更看重对‘品味’的培养。   考虑到女学生们都是中产阶级出身,她们的未来应该也是成为典型的中产阶级女主人。画画这种技能并不是必要的,对绘画有一些品味,社交场合中说到这类话题时能够不失礼就足够了。   总的来说,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学到第六年,虽然学了同样的东西,也同样能够‘合格’,得到初级毕业证,但差距可能很大……   “‘Père’爸爸,‘Maman’妈妈,‘Soeur’姐姐……‘pomme’苹果…”这一天薇薇安有外语课,她就看到课前有人在‘临时抱佛脚’,翻出词汇本练习。明明已经学习了几年‘佛罗斯语’了,但很多人还是在重复最初级的词汇。   如果说‘和礼兰王国’是照抄的英国,那‘佛罗斯’就是捏他了法国了。薇薇安也是仔细想才想起来,在原书中的女主角落难时,是一位佛罗斯贵族救了她。她后来也和这名贵族结婚了,由此用另一个身份成为了贵妇人,才能在和礼兰上流社会上演‘王者归来’。   虽然没什么对佛罗斯的直接描写,但还是能确定这是一个大陆国家,和和礼兰这样的岛国不同。而就在和礼兰海峡对面的大陆上,佛罗斯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哪怕和礼兰王国凭借工业革命强势崛起了,上流社会依旧以说佛罗斯语为傲。   也算是一种装逼吧…反正上流社会都是这样的,‘装’也算是生产力了。   于是在众多科目里,外语算是女学生们学的比较认真,父母和老师也比较看重的。相对来说,学习成果当然就比较好…但作为一门外语,各种科目里学习难度是偏高的,所以总有人学的不太好。   “薇薇安,我们来练习佛罗斯语吧?”苏珊对薇薇安说,这个时候她说的已经是佛罗斯语了。   班上15个女孩儿里佛罗斯语说的最好的人是罗丽莎,薇薇安和苏珊两个学霸也排在她后面。罗丽莎一向以她的佛罗斯语自豪,曾反复炫耀过她的父亲为了让她们姐妹学好佛罗斯语,雇佣了来自佛罗斯的女仆。   苏珊和薇薇安没有她的语言环境,只能说靠认真和努力,学的还不错。   “嗯,好啊。”薇薇安立刻答应下来,和苏珊以刻板的、教科书式的对话进行练习。   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是上辈子,想学一门外语的发音,资源太多了。这辈子就不行了,除非像罗丽莎家里那样,直接雇佣外国人,不然就只能寄希望于有一个靠谱的老师了。   她们的老师还不错,就是课时不够多,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学满六年,佛罗斯语也学不到多深——但也就是这样了,只是初级学校而已,能指望什么呢?很多初级学校,都不设外语课呢!   教授外语的老师,她们都称呼‘明娜女士’,她年纪在二十七八,不算严肃,但也不是那种看面相会觉得温暖亲切的人。背总是挺直,头发发髻绾的紧绷绷的来上课,教语法时一丝不苟,但当学生犯错时她从不生气,她也从来不体罚学生、羞辱学生。   说实在的,这在当下的老师中比较少见,哪怕是女校中呢。   明娜女士进教室时,薇薇安和苏珊连忙停下了对话练习。很快,教室里其他声音也渐渐消失,等到完全安静下来,明娜女士微微点头,按照惯例宣布:“嗯,我们先来进行单词听写……”   明娜女士每次课前都会进行听写或者朗读,听写有时是单词,有时是她缓缓念出的句子,朗读就是打开课本,朗读出明娜女士指到的句子——很多学监去乡村学校检查教学情况,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考察学生们的读写水平的,只不过明娜女士的课堂上是佛罗斯语而已。   听写单词是比较简单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对薇薇安这更是小菜一碟,听写很顺利就结束了,而明娜女士并不着急检查听写测验,而是先让罗丽莎领读一篇佛罗斯语的短文。 第23章 红粉世界023   外语课上,罗丽莎得意地看了看四周,打开课本朗读起来,她读一句,其他人跟读一句。   课后她又洋洋自得地说起了自己家的佛罗斯女仆:“唐娜会说一点儿和礼兰话,但我妈妈不让她说,只让她对我们说佛罗斯话…我和我的姐姐已经能够和她流利地对话了!明年我们一家去佛罗斯时,这就能派上用场了!”   “罗丽莎明年要去佛罗斯吗?”有个女孩儿露出了羡慕的面容。   此时一方面旅游还是富人的娱乐,另一方面随着信息传播的速度加快,大家对距离很远的地方也有了好奇心,旅行成为一个很时髦的事,去其他国家旅行就更是这样了!   如果目的地还是佛罗斯,那就更令人羡慕了…毕竟佛罗斯的首都还有时尚之都、购物之都等等名号呢!   “薇薇安,你羡慕她吗?”苏珊小声对薇薇安说。虽然她也很不喜欢罗丽莎,但就事论事,能去佛罗斯旅行,她还是很羡慕的。   薇薇安摇头:“旅行是一件好玩的事,但旅途真的太辛苦了……”   薇薇安对于旅游这种事和时下人的观点不太一样,她上辈子那会儿,出门旅行不说随随便便,但确实不是难事。大家的最大移动半径有个500千米、1000千米、2000千米,有什么奇怪的?   都习以为常了。   但这时,长途旅行还是一件大事,哪怕对于有钱人都是这样…于是态度也就不同了。   “旅途是很辛苦。”苏珊顺着薇薇安的话,想到了自己的旅途经历。她还没有经历过长途旅行,最远只去过隔了两个郡的姑妈家。那一次他们坐了几天的马车,路上还住了驿站,路上住不好、吃不好,马车也很颠簸,现在想起来还乱糟糟的。   “不过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愿意去旅行的。”最后薇薇安如此总结。   主要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能够出门增长见识的机会太少了,哪怕知道辛苦,也会比较愿意忍受。这和上辈子旅行很容易,她反而更愿意宅家,真的完全相反呢。   外语课之后,课间休息时间不长,教数学的夏普夫人就走了进来。这几乎是所有学生最不喜欢的课了——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并没有那么不喜欢算术,毕竟一开始教的东西都很基础,也是小孩子比较容易理解的概念。   但去年开始,事情就不一样了。上一学年学到一半,她们的程度也不过就是能用钱币或者算筹计算所有加减法,另外还要能算简单的乘法、除法、分数、小数。但之后,‘混合运算’开始了,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复杂的概念也引入了,就麻烦了。   其实从引入分数开始,就有学生跟不上了……   毕竟分数的求和相对普通的求和,多了求分母公倍数的步骤,要先将分数变型。这是一个说起来很简单,但对于学数学的儿童来说就很容易出错的过程。有的人好像一学就会,有的人则总是出差错,而且出差错的人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出差错。   对于算术,薇薇安是完全没问题的。即使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她靠冥冥之中的本能也能将数学学的很好了。而现在,她随便看了看新学年的数学课本,真就‘so easy’啊!   这个时代数学已经发展到了很高的水平了,简单来说,薇薇安上辈子高中读完,加上大学非理科专业所学的数学理论,此时全都已经有了,并且还不止。历史上就是这样的,17世纪下半叶以后,数学领域涌现出来的天才真的太多了。   说到天才们给世界带来自己成果的年代,牛顿和莱布尼茨是17世纪下半叶,高斯是19世纪初,伯努利是17世纪末至18世纪初,欧拉是17世纪中叶,傅里叶是19世纪初,拉格朗日是19世纪末,费马是17世纪下半叶……   这个世界虽然和薇薇安上辈子不同,但基本事件都差不多,很多时候就是人物不同(所以薇薇安看一些历史故事都有既视感)。   数学的发展水平当然也达到了维多利亚初期的程度。   但问题是,那是顶级数学家的水平!就算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大学念完,不是相关专业的话,数学也就是学到了几百年前的水平。可想而知,此时的大学毕业,一般的大学生是什么情况了。   不是专业研究数学,或者对此有爱好的知识分子,估计也就是学到了公元前的水平吧——不要小看公元前的水平,公元前有欧几里得、有毕达哥拉斯等大佬,如果还考虑古印度和中国同时代的数学进步,学的东西也不容易了。   那是数列、初等几何、方程式什么的…在此时也不是随便谁都会的呢。   所以,薇薇安只要不是想成为数学家,只靠上辈子的存货,就算一路读到大学,也不用担心数学这门课了。虽然,在这个时代,作为女性她是没资格读大学的。   薇薇安觉得简单,其他大多数学生觉得很难,不过夏普夫人不在乎,大多数学生本人也算不上在乎。说到底,现在学的东西对她们没什么意义,未来根本用不到,作为家庭的女主人,要记家账的话,简单的加减乘除也够用了。   而且都是最后一年了,很多人的心早就不在学校的学习上了。   不过在其中,苏珊是个例外…数学课后,学校的校工就过来通知,可以去餐厅就餐了。学校上午的课开始的不算早,所以两节课后就要吃午餐了。   薇薇安起身准备去餐厅了,苏珊还捏着自己的算术课本,看看课本,再看看薇薇安,敬畏地说:“夏普夫人刚刚教授的,你都听懂了吗?”   薇薇安点点头,然后就被苏珊挽住了手臂:“请教教我吧!”   薇薇安和她一起去了餐厅,耐心地说:“没问题,午餐后我就可以教你了。”   其实现在的内容算不上高深,所以教起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薇薇安才约好了午餐后教她,而不是刻意约一个比较长的时间。   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午餐还可以,毕竟是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上学的地方,还额外收了餐费的——说起来,这其实也不是学校自己雇厨师做的,学校的房间供六个年级的学生上课,另外还有画室、音乐教室等特别的教室,本来就很紧凑,根本没有留出大厨房的空间。   要供一百多名师生吃喝的厨房,在此时是绝对小不了的。   所以学校的午餐和下午茶实际上是从附近的餐厅订餐的,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几家餐厅轮着来,口味会比较丰富。   可能是此时的教育机构比较淳朴?反正从薇薇安的感觉来说,学校没有从餐费上面赚什么钱的感觉,缴纳的餐费对应供应的午餐和下午茶,去餐厅吃也是差不多的开销了。   “今天吃的是…冷牛肉、沙拉、马铃薯、海绵蛋糕和蛋奶布丁,有蛋奶布丁呢!”苏珊很喜欢蛋奶布丁,看到餐厅挂的餐牌,就兴奋地拉着薇薇安迅速坐到了座位上。她们的座位比较靠前,因为餐厅的位置本来就是按年级来划分的,高年级都挨着最前方的教师餐桌。   大概是因为有下午茶的关系,午餐分量并不多,但味道挺好的。薇薇安很喜欢今天的冷牛肉,调味相当‘克制’——这在此时可不多见,走出了调味品贫瘠的时代,因为工商业发展渐渐富裕的和礼兰王国国民终于可以随意使用各种香料了(至少中产阶级是可以的)。   这就经常导致很多菜肴的味道过重,薇薇安从来都受不了。   “希望下午茶的糕点有午餐的水准。”苏珊对今天的蛋奶布丁和海绵蛋糕都很满意,最后还这样说道。   其实薇薇安是不太习惯一日三餐,特别是午餐和晚餐中有甜品的,如果是在家,奥斯汀夫人甚至不会准备她那一份甜品。不过这是在学校,午餐分量很少,不吃甜品根本做不到,而且剩下太多食物也会被老师责备……   “…真是吃不惯,总是从一些小餐厅订餐就是这样。我妈妈让我‘忍耐’,毕竟1个月只要1镑,能指望什么呢?要知道,就算是‘辛普森’的肉类套餐也要2先令6便士一份了。”虽然有薇薇安和苏珊这样满意的,但也有不满意的,比如餐后不满的罗丽莎。   ‘辛普森’是一家颇有名气的餐厅,但在此时算不上高档。大概就是那种豪华程度不足,但颇有名气的老店。他们最有名的就是肉类套餐了,甚至可以说是很多美林堡年轻人的集体回忆,属于美林堡旅游手册都会提到的。   以‘辛普森’打比方,更容易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然而罗丽莎故意大声这样说,苏珊和薇薇安都知道她这是想要引人注目了,苏珊甚至忍不住对薇薇安做了一个鬼脸。 第24章 红粉世界024   在漫长的假期后重回学校,学生们总是难以适应,但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毕竟,养成一个习惯也只需要21天,更不要说恢复一个习惯了。   等到了深秋季节,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女学生们,都在裙子里面穿上了好几层衬裙后,学校生活就变得相当平静,以及按部就班了。   “今天可真冷啊…”比薇薇安晚到一会儿的苏珊走进教室,薇薇安发现她披着一块蓝色的厚羊毛围巾。   这其实不奇怪,虽然西方过去的长裙看起来是上下一体的,但其实是分开的。这个世界设定是照抄的薇薇安上辈子欧美近代,这方面当然是一样的…下半身的长裙宽大,基本上是想加多少条衬裙都可以,甚至有些蓬起来的裙子,本身就是靠衬裙,这个时候鲸须裙撑或者金属裙撑可还没有被发明。   但上半身的外衣就相当贴身了,以至于为了外衣能服帖平板,女人们还要穿束身内衣呢!所以上半身要多穿几层衬衣,这就不太现实了。   在天气冷,但又不到穿外套的时间时,披上围巾或者方巾是个不错的选择。围巾和方巾对于胸口的保暖至关重要,所以还有一个昵称‘胸口朋友’。   薇薇安今天出门也披了一块‘胸口朋友’,是粗花呢的。此时粗花呢似乎还是穷人做外套的材料,远不是香奶奶等大牌做名媛套装的首选,看着就有‘金钱的味道’。但薇薇安又不在乎这个,温暖又舒适,还很符合她的审美,为什么不呢?   薇薇安转头看她,果然看到了带来的画箱。今天有绘画课,大家都要带画纸、颜料和画笔。有的人比较简单,一个小包就够了,但苏珊是非常擅长且喜爱绘画的,所以她的工具就格外齐全。   发现薇薇安注意到自己的画箱,苏珊得意地打开给她看:“我买了新的画图铅笔,桑尼牌的,还有画纸,我换了一种,发现要好用的多!”   初级学校的绘画课,学不到多高深,但也不是说一直画素描。素描当然永远能‘更好’,素描练习是看不到尽头的,但这也不妨碍学了一段时间后,老师就教学生上颜色了。   除了素描外,大家主要是画水彩(水粉在此时也被认为是水彩的一种)。至于说彩铅、蜡笔之类的,这个时候是不存在的。至于马克笔之类的新鲜玩法,那就更不存在了。   相比起真正的油画,水彩在此时被认为是比较简单、随意的,普通学校的绘画课学水彩很常见。但要说到油画,要么是专门的学校,要么是某位画家的工作室,不然别的地方是学不到的的。   薇薇安问了纸在哪里买的,就‘借’了一张来用,打算如果好用的话,自己也可以买一些。   “拿去拿去。”苏珊很随意,毕竟以她们的关系,一张画纸确实算不了什么。   一边说着,苏珊随意看了一眼画箱:“礼拜三,我最爱礼拜三了!”   薇薇安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一个礼拜之中只有今天有绘画课,而且绘画课外剩下的课也都是她喜欢的——历史、音乐和提姆文…嗯,还有每天下午四点的下午茶之后,固定的手工课,这甚至不被认为是‘上课’了。   薇薇安同样高兴,所有的课程她都喜欢,只有手工课除外。但手工课又是无法避免的,所以决定她每天为不为课程表高兴的理由就是有没有‘最喜欢’的课了…她最喜欢的课是音乐和历史。   喜欢音乐是上辈子就有的事,喜欢历史则是这辈子,具体来说是最近才有的。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后,再看这辈子、这个世界的历史,就有一种看‘新世界’的感觉,就像是一部架空的文学作品,设定做得特别仔细,可以有自己的一部厚厚史书。   对于她这种‘设定党’来说,研究历史有一种微妙的满足。   快到上课时间了,要去绘画教室。去之前薇薇安拿出自己的画具,翻出了一块叠起来的布料,动作停了一下,她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今天我能将这个小玩意儿交给芭芭拉小姐吗?”   那是一块装饰性桌布,正方形的。数天前芭芭拉小姐布置给所有六年级女学生一份作业,就是这个玩意儿了。从最新的一期《家庭杂志》上找出了一页图纸,图纸不大的两面上,各有六幅小图片,都是精美的装饰性桌布。   芭芭拉小姐让学生们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一种,做一块出来。   《家庭杂志》上倒是有相关的指导,但每一种图样的指导都很少,几句话而已。比如有的图案是拼布缝制的,拼布的颜色、用料是什么。又比如有的图案要用刺绣,其中一朵花,边缘用锁扣眼的针法,内部要用缎纹填充,这样的。   非常简单,具体操作就看本人的水平了。   对于班上绝大多数学生来说,这个任务非常简单。因为这就是这时的‘风俗’,大多数女孩往往4、5岁起就和母亲、姐姐有意识无意识地学这些了。有钱人家的女儿也会学,和穷人家的女孩不同的只是她们初学的时候就可以随意使用那些昂贵的布料,穷人家可能只用破衣烂衫来做实践。   谁告诉薇薇安欧美古代、近代,女性不用像中国一样专攻女红?想也知道了,这作为一种实用技术,在古代肯定要家庭内‘自给自足’啊!这种情况下,合理利用家中剩余劳动力,落在家庭女性成员身上,并形成‘职责’,一点儿也不奇怪。   总之,在班上只有薇薇安,她的针线活儿从不‘合格’。   大概是出于本能?她这辈子从小就不喜欢针线活儿。   这很少见,毕竟对很多小女孩来说,小时候做针线活并不是工作或者任务,更像是一种游戏,是可以和母亲姐妹亲密地在一起度过一两个小时的温情时刻。而且做好了之后也很有成就感,很少有人不喜欢的。   她不喜欢,奥斯汀夫人溺爱她,也不会一定让她做…这样一来,她的手工课就摆烂了。摆烂到现在,稀碎的水平也是她应得的。   “啊…这…”打开那块桌布,苏珊看到粗糙的下针,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奥斯汀夫人没说什么吗?”   比如说替你重新做什么的……   薇薇安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是个‘大孩子’了,没必要再那样了。”   过去,实在不行了,这样的作业她会请奥斯汀夫人帮忙…那时她没有恢复记忆,还会为针线活稀烂而不好意思,同时也觉得妈妈代做一些手工不算什么。但现在恢复了记忆,更能体谅平常也很忙的奥斯汀夫人了,更重要的是,脸皮也厚了。   不过就是手工差一些而已,反正芭芭拉小姐人好,只要她认真做了,有作品交出来,芭芭拉小姐总不至于责罚她。   “你能成长一些,这很好,但……”苏珊觉得还是要鼓励薇薇安有了这方面的自觉,但始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薇薇安觉得没必要再纠缠这个让人尴尬的事了,飞快将那块桌布塞了回去。拿起画具,拉着苏珊就要走:“快要上课了,我们去绘画教室吧!”   苏珊很体贴,没再提针线活儿的事。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体贴的,去了画室,贝蒂(罗丽莎的‘跟班’)就故意对罗丽莎说:“刚刚你看到了吗?薇薇安绣的装饰桌布,天呐!怎么会有人11岁了,连这点儿事都做不好?”   画室摆满了画架,一些石膏做的人像、几何体放在角落里,画架包围的中央可以坐一个模特或者摆放那些石膏。薇薇安原本正在画架上固定自己的画纸,听到贝蒂的奚落,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还是那句话,小孩子的级别的‘霸凌’,动手了另外说,说话不好听牵涉到了薇薇安的父母朋友那肯定也要让对方知道厉害。但如果只是这种级别的语言攻击,她是真的懒得理。不是不讨厌,只是相比起给出回击的麻烦,就宁愿无视了。 第25章 红粉世界025   这次绘画课要‘临摹’一幅画,临摹的画是老师自己的作品——教授绘画的老师是男性,接近四十岁,本身还是个画家。理所当然的,他并不是出名的画家,靠绘画无法养活自己,所以只能托熟人谋了和女校老师的工作。   每个礼拜只用上四节课(一年级和二年级没有绘画课),虽然因为课少,报酬也不高,但需要更多时间画画的画家也不在意这个。赚的钱只要够生存就够了,他画画偶尔还是能接到工作的,画画赚到的钱则可以供画画的开支,毕竟画具耗材也挺花钱的。   看起来并不像是纤细的‘艺术家’,长相甚至偏向粗犷的‘奥利弗先生’,将自己这几天才画好的油画放在了教室中央:“哦,这是一幅油画,你们画水彩就足够了…画的不一样没关系,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于是大家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奥利弗先生画的是一艘即将启航的大船,很多人站在甲板上,似乎在朝码头挥手告别。薇薇安猜测预定这幅画的人可能是这艘船的船长,或者大副之类的,说不定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航了,所以想要留个纪念呢。   薇薇安画画的时候就是喜欢想太多。   “要我说,你这船画的不太对……”苏珊原本正在画自己的,瞥了薇薇安的画板一眼,脱口而出。   薇薇安退后半步,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那幅半成品,点点头:“船头的比例是不大对,我第一次画船,而且是这个视角…算了,再画一幅也来不及了,只好这样了。”   只是学生作业而已,而且一点点小问题在这样的学生作业里也很正常,薇薇安没有强迫症到这里也要完美无缺。而苏珊当然也不会觉得这个错误一定要纠正,点点头,就继续埋头自己的画作去了。   奥利弗先生在女学生们中穿梭,偶尔指点不知道如何下笔而踟蹰的学生,看到明显的问题也会提出来。其实他发现薇薇安的船画得不大对了,但那并不是大问题。如果这种程度的问题都要指导,那他一节课根本不够用。   换个说法,其实就是薇薇安的绘画水平已经达到可以毕业的水准了,奥利弗先生就不怎么注意她了。同样的情况,苏珊身上更‘严重’…显然,奥利弗先生并不是那种见才心喜,就要倾囊相授的那种‘老师’。   本来也是,他来做老师也只是为了赚钱生活,然后继续画画而已。   绘画课很快就结束了,所有人都去了学校院子里排队清洗画具。学校院子里和薇薇安家的院子里一样,有一个私人的手压式水泵,一个人压井水,另一个人清洗画具,两人配合的话很快就能做好。   “为什么我们教区没有自来水呢…”薇薇安忍不住抱怨。那种手压式水泵她上辈子只在很偏远的乡村见过,而且那个村子其实也通自来水了。只不过水泵是早就有的,修通了自来水,房主也想节省自来水费,所以依旧使用。   而在此时么,如果私家拥有水泵,这就已经很好了!这不只是成本的问题,还有一个运气的因素,毕竟也不是所有土地上都能打出井水、都适合打出井水。   不过,薇薇安经常看报纸,也知道美林堡有一些教区是有自来水的……   “自来水?”苏珊露出一个不太确定的表情,在薇薇安压水泵把手的时候,边清洗画具边说:“我用过自来水,那可不太好用——我一个叔叔,他居住的教区有自来水,当然,愿意接通自来水的也只有比较富裕的那些人。”   “自来水好像每天只能来一两个小时,而且水流的很慢不说,水质也不好。听说以后会好一些,我是说供水时长和水流慢的问题会缓解,好像是因为有的自来水公司已经计划换掉木制的送水管,改用铸铁的水管了。”   “用铸铁的话,水管能承受比较强的压力?”薇薇安听苏珊说,下意识分析其中的原因。   苏珊想了想:“好像是这个词儿,‘压力’?”   “原来…”这个时候的自来水这么没用啊…薇薇安没有说出口,但心里又将幻想的有钱以后生活的一部分划掉了。本来以为,有钱以后住到供自来水的街区,生活可以现代化一些呢。   不过仔细想想,这可能也不会降低有钱以后的生活质量,因为成群的仆人总会随时送水过来——薇薇安是后知后觉想到这个的。还是因为上辈子的记忆,让她下意识忽略了雇佣仆人这个选择。   一方面,上辈子她耳闻目睹的基本上是能用机器就不用人,机器可比人工便宜多了。另一方面,也是现代社会时,雇人进行生产很常见,雇人单纯为生活服务就很少见了。有很多不算巨富,但也绝对雇得起佣人的人家,因为没有雇人的习惯,也都是不雇人的呢。   清洗完画具,薇薇安和苏珊回到了教室,重新将画具收起来,之后还要上历史课呢。   音乐课是下午的第一节 课,薇薇安在上课前、短暂的午休时间里就很期待了。翻出乐谱反复看,在不打扰别人的前提下轻声哼唱新学的歌。   “其实你可以唱出来的,大家都喜欢听你唱歌。”去音乐教室的路上,苏珊小声对薇薇安说。   薇薇安轻快地摇头:“总有人不喜欢休息时间被人打扰的。”   音乐教室摆放着钢琴和竖琴,选修钢琴或竖琴的学生各就各位。选钢琴的都是两人用一架琴,竖琴的则可以一个人用。   薇薇安和苏珊都是选钢琴的,她们坐在一架钢琴后…实际上选竖琴的本来就比钢琴少不少。   音乐课每礼拜两次,由上课的课时数就知道音乐课和绘画课在此时不同的分量了。倒不是说社会上更重视音乐,只是具体到‘女性’身上,大家更乐于看到女性擅长音乐,而并非绘画。   绘画固然谈不上是具备男性气质的技能,但音乐在大众印象中明显更具备女性气质。   而且不同于大多数中产阶级家庭中的妻子女儿们学会画画,大部分时候只能自娱自乐,精通音乐的女性则能给家庭带来更多‘价值’。   此时家庭之内的娱乐活动有限,概括来说,常见的其实就两种,一种是读书,一种就是音乐了。   读书就是家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由一人大声诵读书籍内容。音乐就是有人弹琴唱歌,这不仅仅是家庭内部的娱乐,在一些聚会,甚至舞会的场合都非常实用——一位女士能弹奏一曲,或者一展歌喉,是经常能引来赞美的。   所以女校里音乐课的课时虽然无法与文法、算术、手工等相比,但也比一些‘副科’要多呢。   薇薇安很喜欢弹琴,虽然这属于是喜欢唱歌,所以‘爱屋及乌’的技能,但不可否认她是真的喜欢。只是因为家里没有钱买钢琴,她在课堂之外想要练琴,也只能通过‘琴键纸’,就是一张一比一复刻钢琴黑白键的纸,来练琴。   所以这个时候钢琴摆在面前,在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时,她就先弹了起来。   其实为了多弹一会儿,薇薇安和苏珊还特意比其他人快了一些——她们算是最早来音乐教室的学生了。   苏珊知道薇薇安家没有钢琴,也谦让她,一般上课的时候可以弹钢琴的话,她都尽可能让薇薇安弹。只不过,既然有苏珊这样体贴又充满善意的女孩子,也就会有人因此看不起薇薇安。   薇薇安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什么都好(除了针线活),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有些穷。而这又是个极其向钱看的时代,有钱的人看不起穷人刻在了骨子里——甚至可以说,薇薇安其他方面的优秀,让她的穷更容易招来一些恶意。   只不过大多数人的恶意没到那份上,大概只是‘看不顺眼’的程度,所以总是只有一个罗丽莎和她的跟班凸显出来。   “又在弹琴呢,对于奥斯汀来说,这可是难得的、能摸到钢琴的机会。不只是家里没有钢琴,常拜访的亲友…也是那种不会购置钢琴的体面人家吧?”贝蒂知道罗丽莎的意思,对罗丽莎笑着说,当然,这也是她的心里话。   不同于罗丽莎,罗丽莎好歹有一个有钱的父亲,面对薇薇安时刻薄归刻薄,却是真的高高在上的。毕竟,这年头无论哪方面的出众,都不如‘有钱’这个优点更有优势。   贝蒂家算是下层中产,肯定比薇薇安家有钱,但也仅此而已了…出于微妙的心理,她其实比罗丽莎更不能接受薇薇安其他方面的出色。   所以每当音乐课时,她们经常会嘲笑薇薇安那因为得不到充足练习而稍显生疏的钢琴技巧。不是嘲笑琴弹的不好,实质上是嘲笑琴弹得不好背后的原因——就是‘穷’。   但,每当音乐课,其实也是薇薇安最有光彩的时候。   哪怕是一节主要教乐器的音乐课,教音乐的朗廷夫人也会特意让薇薇安站在她的钢琴旁伴唱。   薇薇安以前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唱的很好了,大概是上辈子一直以来都坚持唱歌,唱歌的习惯和技巧都像是本能了吧。而今年夏天恢复上辈子的记忆之后,她唱的就更好了——这辈子一所初级学校里学到的技巧,肯定无法和上辈子现代社会的数年培养不能比。   靠本能就唱的很好了,加上有意识的调整那必然更好啊!   而其他人看在眼里,就是薇薇安唱歌水平又变高了,这次是发生了一次‘质变’。   这节课,朗廷夫人又让薇薇安在她弹琴的时候站在钢琴旁唱歌。薇薇安就站着唱,说实在的,她这辈子的声音条件比上辈子要好很多,如果上辈子她有这样的声音条件,说不定是可以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   薇薇安在唱歌,技巧和声音简直完美无缺,至少在此时的人耳朵里就是这样的。   还因为是专业的,声音穿透力强,就传的足够远,所以哪怕音乐教室外临着的街道上都可以听到。   所有人都觉得听到了天籁之声,都出来听…薇薇安这学期的音乐课在礼拜三和礼拜五,附近的居民和商贩总结出了规律,经常在这个时间特意靠近学校,就为了听这优美的歌声。 第26章 红粉世界026   “我的天啊!唱的真好听啊,真好听啊…”音乐课结束之后,朵拉惊叹地对罗丽莎说。   朵拉是罗丽莎的另一个朋友,但不同于贝蒂完全是跟班,她要‘平等’一些。而且她本身对于罗丽莎经常挑衅薇薇安没有加入的兴趣,她就是单纯和罗丽莎比较要好而已。   对于朋友朵拉这样直白地夸赞薇薇安,罗丽莎有理由不满。   “只是唱歌而已,一位淑女又不可能以此为生。”说到这里的时候,罗丽莎因此有了更多的底气,大声说:“不过,对于奥斯汀来说就说不定了…她确实长得很美,适合去剧场做歌手,这或许是她唯一能突破身份的限制,接触上流社会的机会了。”   “哦,别这样说,我假设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话。”朵拉做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又继续说:“就连你都承认了,薇薇安·奥斯汀长得很美,那她就确实很美喽?这可是非常了不起的优点!”   “虽然她的出身不算体面,她的父亲不能说是一位‘绅士’,她也因此不能说是一位‘淑女’。但我想,她漂亮的脸足够弥补这一缺点了…你得承认,有的时候男人很愚蠢,被美貌迷住的时候总会做一些昏了头的事。”   这些话被两个12、3岁的小女孩说起来,显得有些过于成熟了。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呢,孩子们早熟归早熟,也是体现在别的方面,而不是这个年纪就讨论婚嫁市场上的定位之类的。   但如果是在这个世界,那就很正常了。罗丽莎和朵拉没觉得有问题,如果有人不小心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这个时代比更早以前要稍显‘文明’一些,至少贵族女性很少有年纪小小,甚至初潮都还没有就结婚的了——一般少女们进入社交界,就是待嫁的信号,她们会在那之后几年内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而进入社交界的时间么,一般是15到18岁。   其实这个年纪也不大了。   贵族和上层中产阶级基本上就是这样了,其他的中产阶级开始结婚的年纪也差不多。至于占比例更多的底层,女性平均结婚的年纪就要小很多了,开始结婚的年纪也是如此。   所以说到底,女性依旧常见15、6岁就结婚的。而进入婚姻市场的年纪是这样小,女孩子从小就会被耳提面命、为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做各种准备…12、3岁的女孩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朵拉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这个社会是向钱看的,空有一个绅士的身份,但缺乏金钱的男人会想找一个嫁妆丰厚的妻子。比如贵族家庭的次子,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有钱的寡妇了。   但也有很多男人,会被美貌迷住,特别是一些本身就很有钱,对于妻子的嫁妆没有那么在乎的男人。   罗丽莎非常恼火!这个问题其实是不用朵拉提醒,她早就知道了。但现在朵拉说出来,她还是生气啊!   “能别说这个吗?我简直要为那些人的肤浅而羞愧了…为一个女孩的外表而头脑发热?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   朵拉笑了:“这当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但这是事实不是吗?说实话,我还挺佩服奥斯汀的呢!毕竟她从来不炫耀,更不会因此高傲,就好像那没什么一样——我有一位表姐,她这也长得很漂亮,但在我看来远不如奥斯汀。”   “但就是这样,她也够傲慢的了。她立志要成为一位真正的贵妇人,对于普通的追求者不屑一顾。而那些男人们虽然觉得她高傲,但只要看到她笑意盈盈地出现在舞会上,眨眨眼睛、扇扇扇子,就又忍不住被她迷住了。”   罗丽莎顺着朵拉的话想到了未来某个场景,某一场舞会上,她这样的淑女没什么人在意,奥斯汀这样出身远远不如她的女孩却备受追捧…只要想到奥斯汀家明明没钱、地位很低,薇薇安也因此被自己俯视,但将来她却有可能有一个比自己更好的结婚对象,她就嫉妒的要命!   罗丽莎也不愿意和朵拉继续说这些了,这一天,可以说是带着满肚子的气回到了家。   之前说过,罗丽莎家和薇薇安家勉强算是‘邻居’,两家只隔了几幢房子而已。   事实确实如此,只不过不同于薇薇安家,就是此时非常普通的联排房屋,罗丽莎家的房子要体面的多,是独栋的大房子。   有前庭和铺设了草坪的后院,围墙修的很整齐,正门是铸铁的,铁条打成的郁金香装饰在之上。   这可比一般的中产阶级要好得多了,也符合维吉尔先生高利贷商人的收入…说起来,罗丽莎的父亲维吉尔先生不是不能住到更‘高级’的街区,他之所以坚持在白帆街居住,还是因为他的事业是扎根在此的。   他并不是那种很有背景的高利贷商人,之所以能在这一行站稳脚跟,就在于扎根地方很深。对自己有着相当清晰认知的维吉尔先生,的的确确是‘聪明人’。   回到家的罗丽莎,立刻有女仆来服侍,豪华的房子、众多的仆人,还有房子里许许多多的好东西,这让罗丽莎的心情好了不少——不管怎么说,维吉尔家都要比奥斯汀家富有的多!由此,她的身份也要比薇薇安·奥斯汀高贵的多!   说实在的,她根本不用嫉妒薇薇安·奥斯汀,那些都不过是设想而已…她不必在意薇薇安·奥斯汀,说不定从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毕业之后,她就和薇薇安·奥斯汀不会再有交集了。   毕竟,之后她无论是去上中级学校,还是在家接受家庭教师的教导,然后进入相应圈子的社交界,都是薇薇安·奥斯汀无法够到的高度。   这样想着的罗丽莎终于心平气和了,在吃晚餐时她再也没想关于薇薇安的事。而是和父母、兄弟姐妹一起享受美味,其中父亲当然是家里所有人的中心,只要罗丽莎的父亲维吉尔先生一开口说话,所有人都必须认真听。   也因此,大家很快注意到维吉尔先生今天的心情可不太妙,这让罗丽莎有些遗憾——她原本想让爸爸花钱给她做一套骑马装的。她还没有学骑马,但自觉这种不少贵族和有钱人家的女孩儿都会的东西,她也该学一学。   但看起来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机会,只能等下一次了。   维吉尔夫人当然也注意到了丈夫的心情阴云,虽然没有主动挑破,但确实通过不动声色的引导,让维吉尔先生慢慢恢复了平静,并且将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说起来,真让人生气啊!”维吉尔先生说。   “究竟是什么事儿呢?”维吉尔夫人将胡椒瓶递给丈夫,温和地说。   “我没有想到克里斯·奥斯汀竟是那样无礼的人!”维吉尔先生的语气依旧带着愤慨。   “哦,是住我们附近的奥斯汀家那位先生?”维吉尔夫人很快想了起来。   ‘奥斯汀’对于罗丽莎来说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姓氏,并且她很快意识到父亲说的‘奥斯汀’,正是她熟悉的那个,她因此一下竖起了耳朵。   “克里斯·奥斯汀开了一家工厂…”   “一家工厂?”维吉尔夫人因为惊讶,声音提高了一些。开设工厂可是大事,说到‘工厂主’,至少是属于体面人那一类了。她对奥斯汀家是有印象的,真没想到这位‘邻居’的家境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哦,也不能说是工厂,更像是一个作坊,只雇了10个人左右,在街尾仓库那儿生产肥皂。不过挺奇怪的,明明是生产肥皂,却没有产生那些让人厌恶的脏水。或许是因为只生产肥皂,并没有开发更多吧,这也是作坊和工厂不同的地方。”维吉尔先生不太在意地说。   很多生产肥皂的工厂排污是挺多的,附近的气味也会变得很可怕。除了因为肥皂本身的工艺外,也是因为生产肥皂的过程有太多价值很高的‘副产品’了,比如说‘蜡’,比如说单宁…很多肥皂厂,本身就是蜡烛制造商,原因就在这里了。   不过如果是小作坊生产,原材料利用不彻底,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维吉尔先生在意的不是奥斯汀先生开‘工厂’了,他介意的是奥斯汀先生为了开工厂借钱,却没有向他借!   “明明我们都是邻居…难道我像是那种一点儿情面都不会留,对邻居也要高额利息的那种家伙吗?”   而奥斯汀先生没有向他借钱,就像是在证明这一点一样了!虽然维吉尔先生知道自己作为高利贷商人名声不好,但也不愿意名声更坏了啊!   听说薇薇安·奥斯汀的父亲居然开设工厂了,罗丽莎心情复杂。就算是只雇了10个人的作坊,也是身价变化的关键一步吧…她心里暗暗希望奥斯汀先生的工厂遭遇失败,反正美林堡生意失败的人多的是,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但维吉尔先生可不知道女儿的想法,依旧自顾自地往下说:“而且这真是一笔好生意呢!我打听过了,奥斯汀先生的工厂生产的肥皂价格很高,而且非常受欢迎——对了,我买来了两条,就连我不太懂这些的,也觉得是非常不错的商品。”   “将钱借给奥斯汀先生这样有前途的商人,几乎是没有风险的啊!”维吉尔先生扼腕叹息,为自己错过了一桩好生意。 第27章 红粉世界027   作为一个成功的高利贷商人,维吉尔先生无疑是眼光毒辣的。罗丽莎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会希望奥斯汀先生的事业大失败,并且觉得这件事很有可能。但维吉尔先生的判断显然更有参考价值——他认为奥斯汀先生能获得成功。   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可丽’肥皂从出现在市场上,到现在确实有了一些名气。因为口碑真的很好,所以销售量虽然没有爆发式增长,却也是很扎实的、很稳定地上涨着。   生产肥皂的‘工厂’一直保持着堪称理想的状态,库存非常少!几乎是有多少就能卖掉多少呢!   这不只是奥斯汀先生熟悉的小小市场在消费,随着分销商进场,教区内很快到处铺货。再然后,就是美林堡其他的教区——美林堡在此时堪称超级都市,城市内有很多‘城中之城’,而教区就是非常常见的一种地盘划分,任何一个教区拿出来都可以看作是一个自治市。   总之,随着产能增长,‘可丽’肥皂虽然没有紧俏到供不应求的地步,但确实是不愁卖的。   这不,大约是下午4点半,一个矮瘦的男人来到了白帆街136号。才走进奥斯汀家的客厅,他就摘下了帽子向奥斯汀夫人致意:“哦,夫人!冒昧前来打扰…在下听闻奥斯汀先生住在这儿……”   奥斯汀夫人只能告诉他奥斯汀先生不在家,去工作了:“如果您十分紧急,可去街尾仓库区,克里斯应该在那儿。”   矮瘦男人露出为难的表情:“是的,夫人。事实上,我已经去过肥皂工厂了,工厂的门房说奥斯汀先生不在。”   不在也很有可能,创业期么,很多事老板都会亲自参与,奥斯汀先生应该是去跑销售或者原材料的事去了。   最后没有办法,奥斯汀夫人只能请对方留下名片,或者改日拜访——晚上奥斯汀先生回家,看到了留下的名片,一点儿也不意外。   略带得意地对奥斯汀夫人,还有薇薇安说道:“我们的肥皂最近大受欢迎!不只是在我们教区,在别的教区也开拓市场了!我去拜访了周边教区的女演员和交际花,赠送肥皂请她们使用,效果非常好呢!”   奢侈品这种东西,一般都是上流社会使用,找那些圈子里有名的贵妇人带货也是很好的。但以奥斯汀先生的身份,怎么接触的到那些人?相对来说,接触女演员、交际花却很简单,至少对奥斯汀先生来说,相对简单。   都说‘贫学富’,却不知道这句俗话的全文是‘贫学富、富学娼’。所有人都看不起妓女、交际花这些,但很多流行风尚确实是她们带出来的。   奥斯汀先生的推广计划是对的,也是成功的,他首先在交际花、女演员的圈子里打开了市场…这个圈子里的潜在用户不在乎手工皂比普通肥皂的价格高出那么多,又很偏好化妆品、清洁用品这些,确实很好卖货呢。   因为这些客户的‘带货’,之前还是奥斯汀先生主动寻找分销商的,现在别的教区的分销商都主动找上门来了。   “现在工厂每天出货600条肥皂,说起来很多,其实也不多嘛,不过12箱而已,一个外教区的分销商就至少会拿走2箱…”餐桌上的奥斯汀先生满意地喝了一大口淡啤酒,大笑了起来:“如果出货量还能这样继续增长,过几天又要再雇几个搅拌工了!”   给分销商的价格当然要比零售低得多,但出货量上去了,总的利润又比最初翻了好几倍!这一点,看每天晚上奥斯汀先生快乐地算账,还有跑银行的频率就知道了。   “如果这样的利润是可持续的,奥斯汀家也要成为大富之家了!”最近奥斯汀先生每天的心情都好的不得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要知道上个月的账算下来,净利润居然达到了惊人的800多镑!   这样的利润坚持一整年岂不是就要近万镑了?   更不要说,现在利润还在上涨呢!随着手工皂的市场扩大,明显利润还有不小的上涨空间。   当下的和礼兰王国,年收入上万镑的可都是贵族以及属于中产阶级第一梯队的大商人、银行家、金融家等,算是这个社会的顶尖了——当然,要进入这个圈子,收入是一方面,资产又是另一方面。有些很能赚钱的新兴富豪,年收入轻松达到万镑,但没有积累,也是不算的。   至于说对资产的‘标准’,就是‘百万镑’了,中产阶级要有百万镑的资产才到顶尖。当然,贵族是不用说这个的,因为除非是败落了,不然贵族有至少数代的传承,相较于年收入的要求,反而是积累的资产更容易达到标准。   钱来的这样快、又这样‘容易’,真不怪奥斯汀先生飘飘然了。   当然,赚钱其实是很难的,此时就算是大商人也很少能像奥斯汀先生一样享受这样丰厚的利润。之所以看起来这么容易简单,还是因为奥斯汀先生做的是独门生意。当下市场上的肥皂没有任何一款能够和他们的手工皂相媲美,使用感差距很大!   这种情况下,挣钱就应该轻松惬意!   ……   因为此时分销商拿货都不会立刻结清货款,所以奥斯汀现在手头也没有多少钱——这也很正常,就像奥斯汀先生现在正儿八经大量生产之后,原材料要量比较大了,也没有立刻对原材料供货商结清账。   不过分销商拿货的时候还是要付一笔定金,大概是30%的样子。而只要这笔钱到,就能回本,甚至小赚了,毕竟手工皂的成本相较于售价并不高。   然后,随着生意慢慢做下来,最初一些分销商的第一笔尾款开始打进账,奥斯汀先生开始真正看到‘大钱’。   ‘看到大钱’的奥斯汀先生更加得意,在之后就对奥斯汀夫人说:“我们在白帆街住不了多久了!等再赚一些钱,我们就搬到更上等的街区去,住那种豪华的像宫殿一样的房子…到时候什么都会有的。”   “对,什么都会有!”奥斯汀先生又看向薇薇安,笑着说:“我本来打算为薇薇安买一架钢琴,但除非是那种便宜的小钢琴,不然薇薇安的房间都放不下了…所以干脆买新房子的时候买一架漂亮的大钢琴吧!”   对于过去的奥斯汀家,立式的小钢琴也是昂贵的,不然也不会没买了。不过现在有钱了,奥斯汀先生确实有底气说‘便宜’了。   “不用太节约了,大家都知道我们有钱了…唔,买房子还做不到,至少先做一些好衣服……”最后奥斯汀先生叮嘱奥斯汀夫人,让她去高级裁缝店,或者找好裁缝上门,给她和薇薇安做一些真正的好衣服。   这也是此时的常见选择了,有钱了之后相比起‘住房’这个远期目标,大家都是最先给自己买一些好衣服。毕竟,在这时一个人在外交际应酬时穿着如何,也是首先表明自己所属层次的方式。   要知道,一些有经验的穷人就算穷的要卖衣服了,都会留下自己最体面的一套衣服,就是因为穿的体面一些才更有机会找到好工作!   甚至穿的体面一些都更容易乞讨…大家普遍认为穿着干净整齐、相对体面的乞讨者,虽然是乞讨者,却也不是那种不知羞耻的懒鬼。更可能是时运不济,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很快就能走出困境。   这种逻辑,其实挺接近薇薇安上辈子国人口中的‘救急不救穷’。虽然对‘乞丐’这套逻辑不见得对,但人家的传统观念下,事情就是这样了。   奥斯汀夫人早有这个意思了,毕竟她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家里的社会地位要提升了,当然也是首先想到要做好衣服。只不过之前奥斯汀先生叮嘱过要‘低调’,而且赚钱归赚钱,钱只存在于账面上,也不能够花很多钱在衣服上,所以没有动手。   现在奥斯汀先生都开口了,她当然不会再犹豫。很快就带着薇薇安去了城里的高级裁缝铺。   奥斯汀夫人并不认识出色的、□□的裁缝,所以决定订做一些好衣服之后就选择了去裁缝店。奥斯汀先生可以自己去找裁缝定制一整套的正装,包括手杖和帽子,奥斯汀夫人只要购置自己和薇薇安的衣服就好了。   一开始她带着薇薇安去了白帆街最近的几家裁缝店,但都不满意。还是店里的熟人提醒她:“要我说,我们这样的店没什么可看的,如果您想要逛街,待会儿可以去‘五月大街’,或者‘曼图亚大街’…五月大街有各种精巧的玩意儿,曼图亚大街到处都是裁缝铺和布料店,非常适合女士拜访。”   薇薇安虽然没去过美林堡大多数地方,但她看过旅游小册子,对爱林堡是有一些了解的。知道‘五月大街’原本是‘五月集市’,是爱林堡的干草集散地,爱林堡所有的稻草、草料都从这里批发。后来房地产开发到此处,干草市场搬迁,这里就成了五月大街,主要经营各类进口奢侈品,格调非常高。   ‘曼图亚大街’则历史悠久许多,数百年前这里就是爱林堡的制衣业集中地之一,后来女装‘曼图亚’流行,所有的女装裁缝都被成为‘曼图亚制造商’,这里也就被称作曼图亚大街了。到如今,曼图亚女裙早就是过去式了,但街名依旧。   奥斯汀夫人当然也听说过五月大街和曼图亚大街的名声,但她过去也没有去过那些地方,所以是真的没想到。经过别人的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可以带着女儿去一些很高档的地方了。   于是,托这件事的福,薇薇安也因此难得离开了平常活动的街区,可以去比较远的地方‘开眼界’。   奥斯汀夫人叫了轻便马车,直接和薇薇安去了曼图亚大街。薇薇安是第一次来这边,第一感觉就很好。在美林堡很多街道依旧是泥土地,就连商店门口一小片空地往往也只能铺设一些沥青的当下,曼图亚大街的街道很宽阔,可以容纳多辆马车并行,还铺设了相当平滑的石板。   大概是因为曼图亚大街不许摊贩占道经营,店铺还大都是裁缝店和布料店,少量的其他店铺也是做奢侈品生意的,所以产生的垃圾不多,环境真的很不错——街道整洁、没有异味,一眼看过去居然和薇薇安上辈子看过的普通商业街很像。   当然,街道两边的商店是‘复古’了一些,但也是符合现代人想象的复古——实际上,很多出现在影视剧里的复古,都太美好了!现实才不是那样的呢!   以店铺为例,薇薇安这辈子接触的大多数店铺室内光线都很暗淡,店铺内的商品也就是可怜巴巴的那几样。稍微冷门一些的商品,不在特定的店铺里就很难找到……   但曼图亚大街这边不是那样的,商店内挑高很高,毫不吝啬地使用橱窗和大的挑窗,很好地衬托出了店内色彩丰富的布料,以及用木制模特展示出来的衣裙。再加上店员殷勤地一对一服务、干净舒心的购物环境,真的一点儿不错。   奥斯汀夫人一家一家店看过,通过橱窗里展示的衣服判断这家店是否符合自己的喜好,最终停在了一家‘李夫人裁缝店’门口——奥斯汀夫人发现橱窗里主要展示的竟然是童装,而且每一件都相当奢侈。   这很少见,此时就算是有钱人,也会稍微讲究‘节约’,比如会避免给小孩子穿很贵的衣服。倒不是小孩子长身体,一件衣服很容易变得不合身。毕竟昂贵奢侈的衣服大多数也不适合长久地穿着,在小孩子长大之前,衣服可能先就先穿破旧了。   主要还是小孩子未进入社交界,只是平常穿的衣服根本没必要那么讲究。   奥斯汀夫人刚刚路过了很多男装裁缝店、女装裁缝店,但专门做童装,而且如此奢华,真是一家也没有。   如果是别的母亲,或许不会为11岁的女儿踏足这样的店铺,不是不爱女儿,而是会觉得不合适。但奥斯汀夫人完全不会的,她和奥斯汀先生一样,非常溺爱薇薇安,这种溺爱混杂了对独生女儿的珍惜,还有对‘受神喜爱的孩子’的崇拜,其实是挺微妙的。   奥斯汀夫人毫不犹豫地拉着薇薇安的手,走进了这家裁缝店。   光顾这家店的顾客非富即贵,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的穿戴在其中实在是太普通了,即使今天出门前她们已经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也一样。不过显然店员具备基本的素质,对待她们和对待其他顾客没有什么区别。   并没有发生狗血的狗眼看人低事件。   “女士,我来为您服务!”女店员对奥斯汀夫人说话的同时,目光放在了一旁的薇薇安身上…毕竟他们是一家主要做童装的店,走进店里的顾客大多数是要为自己的孩子做衣服,店里的员工也因此养成了会注意看随行的孩子的习惯。   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她立刻确定这是一笔很容易做的生意,又积极了很多——有的时候,即使顾客是一位贵族夫人,生意也不见得好做,对方有多少钱,和愿意在此花多少钱,那是两回事。   而眼下进来的母女则是最好的情况,她们目标明确,并不是出于打发时间的原因随便逛逛,是早已决定要做一些衣服了!   很快,店里的裁缝学徒也过来了,他们比起普通店员要对定做的服装更熟悉,往往是顾客决定要在店里做衣服,需要确定衣服的细节时他们才会来——年轻的学徒恭敬地请薇薇安站在房间中央的圆台上,要为她量尺寸。   这个时候那种几个尺码所有人穿的成衣很少见,大家都习惯量体裁衣,不过量体裁衣也有高低之分。普通的裁缝,还有买了布自己做衣服的主妇,就可能只需要几个有限的尺寸就够了,而高级裁缝铺里则是事无巨细,有很多尺寸要量。   这家‘李夫人裁缝店’就属于这一类,学徒认真地为薇薇安量尺寸时,奥斯汀夫人就在一旁从印刷精美的图册中挑选中意的款式。而这些款式往往也只是一个基础,因为是完全手工制作,当然可以支持个性化定制,客人想要增加再多不同的细节也没问题。   奥斯汀夫人为严寒的冬天选购了整套的衣服,内衣和衬裙是细棉布的,还镶着漂亮的花边。裙子是华丽温暖的天鹅绒的,还装饰了顺滑而珍贵的裘皮。还有外套,外套是白色裘皮的短斗篷大衣!   其中最昂贵的当然是裘皮外套,只是这一件短斗篷外套就价值超过百镑了!   说实话,这样的裘皮外套很少见有买给孩子买的,不同于其他‘普通’的衣服,原本也穿不了多久。皮草大衣往往能得到精心的保养,穿上许多年,甚至作为遗产传给儿女的也很常见。而如果是孩子来穿,可穿期太短,实在是过于奢侈了。   薇薇安就有些接受不来这种程度的奢侈——她虽然有现代生活的经历,那是一个物资过剩的社会,她那时的生活对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包括不少有钱人来说,也可以说是‘奢侈’,但此奢侈非彼奢侈。   很多时候她对这个世界的‘奢侈’不敏感,也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在上辈子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基础生活所需…而超过百镑一件的裘皮大衣,哪怕不考虑到这个世界和上辈子的物价换算,单纯只说东西本身,也属于是她上辈子绝对不会考虑的奢侈品了。   “妈妈,这真是太昂贵了,完全没必要…”薇薇安劝说奥斯汀夫人。   要知道年收入1000镑左右的中上层中产阶级,他们一年在服装上的开支大概也就是100镑出头。这种情况下,一件外套就花掉上百镑,实在是奢侈的不能更奢侈的行为了。一般来说,只有奢靡无度的贵族,以及大富豪中对钱没有概念的人才会这样消费。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在贵族、大富豪之家,裘皮衣服也会小心保存,而且其本身也不受时尚的影响…毕竟价格摆在那里,有那样的价格,还要说什么时髦不时髦呢?   奥斯汀夫人却不这样认为,觉得如果是买一件裘皮外套,花这个钱就很值得。裘皮外套一直都是豪富奢侈的象征,很多中产阶级的体面妇人也是梦想着有一件的,其心态类似薇薇安上辈子时,老一辈东北女性对貂皮大衣的狂热。   那其实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美好憧憬的具现化代表。   “不用担心,这很棒不是吗?”奥斯汀夫人只认为是薇薇安太过懂事了。显然相比起薇薇安,她更能适应这个时代的‘暴富’——薇薇安其实对这个时代暴富之后的生活没有真切的概念,一切都还停留在过去(包括上辈子)。   奥斯汀夫人则是计算着今后的家庭年收入,觉得买一件裘皮外套是应该的!   一旁的女店员也奉承她们:“奥斯汀小姐非常适合穿这样的外套,只有奥斯汀小姐这样雪白的皮肤才适合这样一点儿杂色都没有的白色皮毛!多么白皙漂亮啊…而且这是最时髦的款式,是名媛淑女们最新的优雅!”   这话倒没错,这种短的斗篷外套确实是最时髦的款式——铺展开的廓形是方形的,宽松不收腰,长度刚刚过腰,大家都称之为‘短大衣’。穿上身时既可以当短斗篷,也可以将双手从两个窄缝中伸出,再戴上暖手筒。   这样的‘短大衣’薇薇安之前也有一件,只不过是羊毛编织的,用料相对普通,还是成衣工厂出的,价钱就比较便宜了(这样宽松的廓形,对尺码的要求就放宽了,最适合此时的成衣工厂来生产了)。   “我记得,只是几年前,这还是水手和农夫的衣服,没想到现在的花花公子和名媛淑女们却视之为时髦。”奥斯汀夫人坚持要为薇薇安订购这件裘皮‘短大衣’,支付定金时还对裁缝学徒和女店员‘抱怨’。   善谈的女店员立刻笑了:“夫人,您说的对哇!不过,现在很多时髦的服装本来就是来自民族服饰,或者为了方便劳动特制的。譬如男士们流行戴的圆顶礼帽,原本是方便猎场看守使用发明的,现在却成为了时髦……”   奥斯汀夫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李夫人裁缝店’,之后又去了另外的店,订购了自己的衣服。除此之外,她们还在一些店里买到了别的东西,色彩鲜艳的长筒袜、一打一打的丝绸手绢、精美的手套、装饰着羽毛或者仿真花的帽子……   其中相对麻烦的是鞋子,这也需要定制,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是在一家很大的鞋店定制的。因为此前并不是这家鞋店的客人,所以鞋店需要仔细量她们的脚,制作和她们的脚完全一样的鞋楦。   这是高档鞋店都会提供的服务,为每个客人量脚定制鞋楦,之后还会保存。只要客人的脚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就不用再量脚也能做出最合适的鞋了。而一般来说,人的脚是很少发生变化的。   当然,薇薇安这样还在生长期的孩子例外。   奥斯汀夫人为薇薇安和自己,每人都订制了好几双鞋,从拖鞋到普通的皮鞋,再到靴子、木屐(此时的鞋子防水之类的都做不太好,下雨或者地面泥泞时往往需要穿木屐,即使是有钱人也一样),应有尽有。   薇薇安在一旁为自己的靴子挑选搭配的蕾丝时,奥斯汀夫人就和鞋匠商量着皮鞋的款式:“现在更流行尖头对吗?小女孩也是这样?”   “夫人,尖头是女鞋中不变的流行,只有男鞋才会偶尔流行方头…当然,小女孩的话,圆头皮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奥斯汀小姐已经是个大女孩了,尖头皮鞋更能衬托出她那双纤细小巧的脚。”   显然,不只是华夏喜欢小脚,西方一样喜欢,只不过没有变态到裹脚而已——这种对小脚的喜爱,其实从《灰姑娘》中只有灰姑娘穿上了那双脆弱小巧的水晶鞋就能看出来了。   “不错,那就定下尖头的皮鞋,要矮跟的…粗跟和细跟的各要一双。”奥斯汀夫人做出了决定。   鞋匠点点头,记下要求,又问:“那么夫人,鞋子的装饰呢?之前更流行皮革镂孔或者绣花,但最近大家也很喜欢绸缎绑带做装饰——当然,最经久不衰的还是鞋扣,简洁而美观。”   最后奥斯汀夫人询问了薇薇安的意见,薇薇安直接略过了绸缎绑带和镂孔图案,毕竟现在是冬天,镂孔太冷,绸缎绑带则是对一个需要步行的人毫无实用性,要知道哪怕是美林堡城里,也多的是一下雨就泥泞的道路,那足够丝绸绑带‘拖泥带水’了。。   最终决定一双用刺绣,一双用鞋扣。刺绣和鞋扣都不便宜,前者是工费,后者是鞋扣本身的成本。相较而言可能后者更‘划算’,毕竟此时的人穿鞋子很费,装饰在鞋面的鞋扣则不然,可以换在新鞋上。   大多数鞋扣都是银质的,根据重量和工艺算钱,普遍价格在5-8镑一对。薇薇安选择了经典的、不复杂的样式,报价7镑——这比刚刚订购的任何一双鞋都要贵得多,薇薇安只能用这是‘真金白银’,是耐用品,而不是消耗品安慰自己。   确定好皮鞋的事,奥斯汀夫人问薇薇安:“蕾丝选好了吗?”   薇薇安点头,让她看自己挑选的几种蕾丝——以现在制鞋的质量,相较于普通的鞋子,靴子无疑要结实且实用的多,很多上流社会的女性为了彰显身份,甚至会完全不订做靴子,即使一些需要穿靴子的外出场合,她们也坚持穿皮鞋,或者丝绸做的鞋子。   这当然很不舒适,也浪费鞋,但她们显然不在乎。   不过那种女性终究是少数,女性出门穿半靴非常常见,而现在很流行给靴子装饰蕾丝,甚至有人因此干脆给女靴命名为‘蕾丝靴子’。这些蕾丝是可以拆换的,所以为靴子挑选蕾丝是常有的事儿。   ……   选购了足够多东西的奥斯汀夫人心满意足地回到家中,而在这次买东西之后,奥斯汀家还发生了更多变化。比如雇佣了租客的女儿爱伦成为专门的杂役女仆,又比如每天奥斯汀夫人接送薇薇安都会叫出租马车…都明明白白地显示出奥斯汀家有钱了。   其实,认识奥斯汀一家的人,现在不少都知道奥斯汀家要发达了,当然,到底有多赚钱他们也不清楚。毕竟街尾仓库区的‘工厂’看起来并不大,看出货量也没有多少,其实很难想象能有多少钱赚。   至于说手工皂的售价高,这是大家看得到的——这其实也不是问题,在不知道成本的情况下,只看售价根本没意义。   而且奥斯汀先生也确实对外宣称可丽牌高级肥皂的成本就比普通肥皂高不少,原材料高级,生产也只能使用纯手工的(这两点其实能从工厂生产的一些细节看出来)。   再加上奥斯汀一家的刻意隐藏,大概外人也只是觉得他家是普通的发迹吧。这样的事,在这个工业革命正在进行的时代,说少见是少见,但确实是每个人都能见证的。   之前奥斯汀先生让奥斯汀夫人低调隐藏,其实并不是为了‘财不可露白’。这可是大家都疯狂追逐金钱的时代!有钱就会被当猪宰之类的担忧基本不用有…而且这还是资本主义兴盛的社会,有钱就意味着拥有权势呢,不会说是‘小儿闹市持金’。   当然,奥斯汀家现在还不能说进入了权贵的那个体系,也就没有来自那个体系的保护,毕竟他们是‘穷人乍富’嘛。不过这也问题不大——别人还不知道奥斯汀家现在到底赚了多少,也就不会有凶恶的盗贼盯上他家,不至于有多危险。   奥斯汀先生之所以让奥斯汀夫人低调,还是为了手工皂的配方、工艺保密。如果只是一个比较赚钱的生意,他现在安排的保密措施就够用了。但如果被知道手工皂实际上有多赚钱,那能吸引来的窥伺就多了!之前够用的措施将不再够用!   奥斯汀先生创建工厂其实也不用借钱的,毕竟工厂的设立和生产成本真的不高。但他还是特意去找高利贷商人借钱了,白给他们一笔利息,为的就是让外界觉得他的生意就是很正常的生意,成本、利润都挺正常的——或许是比较赚钱的,但依旧是正常的‘比较赚钱’。   苏珊不算第一拨知道奥斯汀家发达的,毕竟薇薇安又不会主动说起自己家有钱了,而从日常细节观察出这些,也不是苏珊擅长的。不过她知道的也不算晚就是了,她是从自己父亲那儿听到了只言片语。   苏珊父亲所在的事务所,是离白帆街比较近的律师事务所里最大、最有名的一家。又因为苏珊和薇薇安交好的原因,奥斯汀先生和苏珊父亲打过交道,所以随着奥斯汀家发迹,随之而来有了对律师的需求后,奥斯汀先生首先就找到了苏珊父亲。   苏珊父亲当然不会在家里过多地谈到工作,现如今的主流观念是家庭和工作分开,中产阶级要建立‘甜蜜的私人王国’,即‘家’。这一点上,苏珊父亲执行的很严格,他一向认为自己有两个‘自我’,一个是生活在家里的,一个是活在律师事务所的,两者绝不混淆。   但总有那么一两句类似感慨的话流露出来。   “奥斯汀先生是一个幸运的男人,一代人就从底层的街头小贩奋斗成有钱人,即使是在机会遍地的美林堡,这也不多见——苏珊,你应该和你的好朋友,那个叫‘薇薇安’的小姑娘更亲密一些,她家现在已经和我们是‘一类人’了。”   过去苏珊父亲虽然谈不到阻止苏珊和薇薇安交朋友,但确实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薇薇安的。只不过因为薇薇安也只是偶尔拜访他家,而且就是个小女孩而已,不至于有什么太过势利眼的举动…用他的观念解释,这就是‘体面家庭的修养’。   对于父亲这样‘现实’的话语,苏珊是有些不开心的,她喜欢读书,也因此从书籍中汲取了营养。和此时绝大多数对父亲只有崇拜、仰慕、服从的女儿不同,她是有自己的思想的,而且是更加光明磊落、尚未被唯利是图的世俗污染的思想。   不过苏珊也不会刻意反驳父亲,这些话听到就算了,而且她还挺为薇薇安高兴的。   “别的事不说…”在学校里,苏珊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罗丽莎和她的跟班贝蒂,对薇薇安说:“至少我们可以看看维吉尔那张被气歪了的脸了!她肯定会非常不高兴的。”   薇薇安不可能和小孩子太过计较的,被熊孩子烦的厉害了反击是一回事,这种时候特意对这种事耿耿于怀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她并没有沿着‘罗丽莎’的话题接着往下说的意思,只是说:“她本来就经常不高兴。”   “的确如此。”苏珊微微一笑,然后又摇了摇头:“薇薇安,我还是为你高兴,你知道的,之前很多人都说过的,你什么都比维吉尔要好,只有一件事,你太穷了,比维吉尔穷的多。”   “因为这个,你再好也只能和她‘差不多’…现在的话,你最后一个缺点都没有了,你们的比较终于公平了。”   薇薇安无奈地说:“我从没有想过要和维吉尔比。”   “这是你的想法,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难免要受到外界的影响…大家经常要比较你们,你是没办法完全视而不见的。”苏珊不以为意地说。 第28章 红粉世界028   苏珊的话其实是完全正确的,薇薇安对此也心知肚明——事实就是,薇薇安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人缘前所未有地好了起来。之前仅仅因为她家比较穷就看不起她,和她很少交往的同学纷纷表达了友好的态度,一些不对她开放的同学间的交际活动也第一次敞开了大门。   虽然薇薇安对那些也没有什么兴趣就是了。   薇薇安第一次切身体会到,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小孩子有样学样,真的也非常势利眼,而且势利眼的光明正大、理所应当…社会风气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相反,是鼓励这样的,鼓励用钱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她其实以前也没有觉得自己因为‘穷’受到了排挤,这一方面是她其他方面优秀,性格也还不错,喜欢她的人也不少。而且还在学校里学习的小女孩的势利眼,再厉害也有限度。另一方面,还是因为薇薇安不太在乎,因此对这种事的感知度也就有限了。就像有的人被排挤了,却神经粗大,根本没意识到。   是这次奥斯汀家突然有钱了,周围人的态度变化太快,让她实际体验了一次‘前倨后恭’,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过去是被排挤了啊……   当然,这其实也没什么,薇薇安本来也不太在意这个,也就一笑了之了。而对当下这种变化最不爽的,其实还是罗丽莎——这完全是可以想到的,苏珊能点明这一点不是因为她敏锐,而是因为这是明摆着的。   “显然,我们学校里,包括老师在内,都是一群势利的家伙!”罗丽莎板着一张脸说。   她原本是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所有女学生的领袖(年纪足够大,家里很有钱,成绩优等,性格也强势),相比起她来,薇薇安出色归出色,却明显地对领导别人不感兴趣。当然,即使薇薇安对领导别人感兴趣,罗丽莎也不认为她能竞争过自己。   正如老生常谈的,薇薇安太穷了。   但现在,薇薇安唯一的劣势也得到了补足后,她甚至不需要表现出领导力,其他人就主动聚拢过去了…这让罗丽莎大为恼火!她当初试图获得女学生中的领导地位时,事情可不是这样的啊!   而且不只是女学生们,就连老师的态度也为之一变!老师的态度变化没有学生们那么明显,他们还保持着成年人的游刃有余和故作姿态。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细节上他们就是比以前更关照薇薇安!   这甚至不是他们指望能有什么好处,毕竟说到底他们只是老师,薇薇安在这所学校也呆不了多久了。只能说,这就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现实,钱是一切,有钱人的孩子天然就带着天使的光环。   对于罗丽莎的嫉妒和不甘,朋友朵拉理解,又不放在心上,她原本就觉得罗丽莎那样针对薇薇安够孩子气的了。现在罗丽莎这样说,她也只是说:“没什么的,我以为这很正常,现在薇薇安也只不过是得到了你曾经得到过的优待。”   朵拉觉得罗丽莎的脾气有时候可够坏的,这样依旧能被称赞,很多人都抬举她,当然是因为她的父亲足够有钱。那让她总是一众小女孩中穿的最精致奢华的,而且花钱也很大方——她曾经给班上除了薇薇安和苏珊外,每个人都买了一只百货公司的洋娃娃。还曾经买下学校斜对面文具店所有过了圣诞节没卖出去圣诞贺卡,就因为大家都说那家文具店的店主很可怜……   罗丽莎并不认可朵拉的话,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过去并没有受到特殊优待,或者说,有也是自己应得的,便大声说:“一点儿也没有!我可没得到过她那种优待!”   对此朵拉无话可说,只是慢悠悠地说:“如果你非要这样想,那就这样想去吧。可现实不会变,我知道以后你不高兴的时候还多着呢…你该庆幸,奥斯汀的性格非常‘古怪’,她总是不在乎那些应该在乎的东西。说实话,我觉得她一直没把你的挑衅放在心上,所以她也不会报复你。”   “她只是一直都非常傲慢!”罗丽莎咬牙切齿地说:“我和你说过的,她才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对付…我妈说过,她就是那种自以为聪明,觉得自身条件优越,所以极其傲慢的那种孩子!我妈还说,她是那种长大以后,最容易成为老姑娘的那种怪女孩!”   对于罗丽莎的说法,以及她转述的来自她母亲的话,朵拉不做评价。说实话,她也不关心这个,相比之下她更为罗丽莎的态度头疼——可以预见,罗丽莎之后一段时间心情都不会太好,而她可不想承受对方的糟糕情绪!她也没那个义务。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之后朵拉不动声色地稍稍远离了罗丽莎一些。   而正如朵拉预料的,罗丽莎之后不高兴的时候多着呢…两个礼拜之后,奥斯汀夫人为薇薇安订购的衣服鞋子陆陆续续都送到了白帆街136号,因为都是很好的商品,几乎每一件都用精美的硬纸盒装着,系着丝带蝴蝶结。   薇薇安从不直接穿新买来的衣服,都要清洗过才穿,这是上辈子留下了的习惯。   如果说这个习惯在上辈子还可有可无,毕竟上辈子的新衣服哪怕真的是某个血汗工厂制造,也很难带有某种传染病。那在这个时代,这个习惯就非常有必要了!要清楚,谁也不知道在制作过程中,这些精美的服饰经过了哪些人的手!   说不定某个裁缝带回家去做的时候,他的家中就有一个结核病人。   不过,此时有这种习惯的人似乎很少?主要还是纺织品不耐造,鲜艳的颜色也容易因为清洗褪色,更不要说有些纺织品根本不适合清洗了…大家的习惯就是能不清洗就不清洗的。   等到送洗的新衣服送回来之后,薇薇安第一次穿上这些奢华的衣服是在一次礼拜日——礼拜日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女学生们要来学校集合,然后列队去圣恩大教堂做礼拜。学生们这个时候可以穿学校制服,也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过去薇薇安没有只穿校服,也没有刻意不穿校服。不过按照这个时候的传统,去教堂时她都是穿的自己比较好的衣服就是了。   此时去教堂并不仅仅是表达信仰,那其实也是一个交际,甚至‘表演’的场合呢。   而这个礼拜日,当薇薇安穿着天鹅绒裙子,还有那件奢华的过分的裘皮短大衣,戴着装饰着羽毛和仿真花的丝绸扁平帽子,双手揣在貂皮的暖手筒中出现时,所有人都没法不看她了。   就连苏珊都睁大了眼睛,对她小声说:“我听说你爸爸成为有钱人了,正在办工厂…但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他更像是挖出了一个钻石矿。”   “我也觉得这太奢侈了,但我妈妈坚持…”薇薇安回答说。   “哦…”   苏珊点了点头,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别的女孩走了过来,向薇薇安打听她的鞋是在哪儿做的,问说:“这双蕾丝靴子可真漂亮!做的很精巧,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你是在哪儿订做的?”   还有人附和:“没错,我也想问这个呢!这双靴子做的太妙了!它衬得你的脚多小巧啊…” 第29章 红粉世界029   周日上教堂做礼拜是一个挺重要的事,不过这也分人。即使是这个全民信教的社会里,也多的是人几乎一辈子不进教堂——就薇薇安知道的,很多街头小贩就是这样。   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奥斯汀先生总结过街头小贩的一些特点:   ‘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宪章派,擅长欺骗和取悦,【黑话】就是将单词倒过来读,大多数没法真正结婚…一辈子未进过教堂也是常有的’。   薇薇安自己对宗教当然谈不到虔诚了,她大体上是个唯物主义者。就算秉承着华夏人的实用主义迷信,会在临时有事的时候‘宁可信其有’一次,抱的佛脚也该属于更亲切一些的‘神’。   不过生活在这个世界,她从未对礼拜之类的活动表示过不满,在她眼里那就是一种社区活动。反正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也没有因为他们的神影响到日常生活,就当他们找了个心灵寄托好了。   在学校门口排队,准备去教堂时,薇薇安还胡思乱想着结束礼拜之后要不要去圣恩大教堂背后的主祷文大街逛一逛……   “奥斯汀…你站到前头来。”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女学生们按照年级排队,高年级的理所当然站在前头。而就在排队时,夏普夫人忽然让薇薇安站在队伍的最前头,这立刻让早就自觉站在最前方的罗丽莎脸涨得通红。   过去一般是罗丽莎走在队列的最前头的,虽然这不是定死的事,更像是‘约定俗成’。但既然‘约定俗成’了,按理来说,就不该有什么变动才对,除非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   罗丽莎思考这类问题还是很敏锐的,她完全能代入夏普夫人的想法——薇薇安今天的穿戴以一个小孩子来说是过分奢华了,作为女校长应该不提倡这个才对。但是,要让她走在队列前头,一路步行到圣恩大教堂,那也是够气派的。   也正是因为她是最认可这类思想的人,所以这种情况下难受、气愤都有,却也无话可说…当然,夏普夫人做出的决定,她本来就没有勇气当面说什么。老师和学生始终是有‘血脉压制’的说法的,这个时代尤其如此。   生硬地让出了领头的位置,罗丽莎狠狠瞪了薇薇安一眼——然而薇薇安其实并不以这个位置为荣,正相反,她还挺不好意思的。不是走在队伍最前方会觉得不好意思,而是为这件事中的虚荣炫耀窘迫。   说得更明白一些,就是她知道夏普夫人和罗丽莎怎么想的,觉得那真是既幼稚又虚荣…然后替人尴尬的毛病就犯了。   等到队伍开始向圣恩大教堂移动,又过了一会儿,薇薇安才慢慢平复了心情,可以以平常心走过这段已经很熟的路了——每个礼拜都要走一次路,真是闭着眼睛走都可以顺利走完了。   一路上也没什么事,唯一称得上‘意外’的是,遇到了一群从济贫院出来的孩子。他们由济贫院的人领着,几位年老的修女跟随,还有人举着木牌,似乎是去附近广场募捐的。   济贫院出来的孩子很好认,他们都穿着济贫院提供的衣服,款式统一还在其次,关键是不合身。   济贫院会为住进来的女人孩子提供衣服,不过一般都是准备布料让女人们自己做,这样省钱。孩子们不会做,就由母亲代劳,没有母亲的则由其他的女人帮忙。   原本这样衣服应该是合身的,但问题是清洗的时候又是混着来的,也不允许绣上名字做区分,大家也只能拿到哪一件就穿哪一件了。   据说这样是为了最大效率地利用那些衣服,这样一来谁都可以穿。   薇薇安下意识避开了去看这些济贫院出来的孩子,就像大多数人都会吃肉,却没办法动手屠宰一样,‘见其生,不忍见其死’…说的明白一些,就是她有恻隐之心,不忍心去看。   那些济贫院的孩子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在寒冷的冬天,他们似乎是将自己能找到的衣服都穿到身上了,但依旧看起来单薄。薇薇安甚至能看到夹层中露出的报纸,这应该是为了御寒想出来的办法,薇薇安在此时很多穷人身上都见过。   还有那些孩子们的脸,也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面有菜色’,青白色,饿的半死的样子。还因为脚下的鞋子不合脚,走的拖沓、小心翼翼——薇薇安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搞到的鞋子,有的人穿着的是拖鞋,有的人则明显是女靴,为了能让脚挤进尖尖的靴头,靴尖甚至被割开了。   衣服济贫院会发,但鞋子好像不是救济物品,所以他们是能得到什么鞋子就穿什么。很多都是捡的,双脚都不成套(此时的鞋子因为工艺和材质等问题,穿着穿着掉了,很常见。如果人群拥挤一些,鞋子遗失了也不奇怪)。   薇薇安不至于因为自己生活越来越好,看到这些孩子就羞愧,但不好受的感觉确实是更强了。   也因为薇薇安的这种复杂心情,她没有注意到一路上走来,不少人的围观。其实注意到也没什么,女子学校的学生们排队去教堂做礼拜,经常就是引人注目的。街头小贩或者普通行人习惯了也就不以为然了,但同龄的男孩女孩始终很有兴趣,愿意每次都来看。   “是后街女子学院的学生!”   “就是那些‘淑女’嘛!迪克说过,说他以后一定要娶一个淑女做妻子!”   “领头的那个真漂亮!还是金头发蓝眼睛呢!”   “后面的也都漂亮,瞧她们的外套…嗳!她们居然穿着长筒袜。”   小女孩的裙子可以不那么长,基本都是露了脚踝,低年级的还有能露出小腿的,所以能看到里面穿的长筒袜。虽说这个年代女性穿长筒袜更像是‘必须’,毕竟不许穿长裤,腿部要保暖就得长筒袜了。但实际上穷人是很难穿上长筒袜的,长筒袜作为袜子容易磨损,换新的价钱也不便宜呢!   “你说,我去买一条上好的丝绸围巾,能让她们中的一个成为我的女人吗?”说话的是一个12、3岁的孩子。   其他的同伴听他这样说,都嘲笑他:“喂,罗宾!这可不是你哥哥平时献殷勤的那些女人,一条丝绸围巾可搞不定!”   他们基本都是街头小贩的孩子,未来大多也是要做街头小贩的。他们不会费心娶一个正经的妻子一起生活,但往往很早就有自己的女人了,这个‘很早’一般是14岁左右,因为这往往是他们开始自己做生意的年纪。   这个叫‘罗宾’的孩子还没有相关经验,但看的很多了,就脱口而出了——找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成为自己的女人并不难,‘传统’是送一条丝绸围巾。姑娘们兴高采烈地收下了,事情就成了。   一般都会兴高采烈地收下,生活的艰难让她们都倾向于找个男人依靠,或者说‘搭伙过日子’。所以在她们中,渴望结婚,或者至少有个自己的男人,非常常见。   “一条丝绸围巾还不行?这也太贪心了,难道还要香水,或者花边缎带,一条丝绸的手绢?”叫‘罗宾’的男孩儿看起来是刚从乡下来城里,对于很多事半懂不懂。说着还叹了一口气:“这得煮多少橙子才能挣到足够的钱?”   听起来他是个卖水果的小贩,或者他的父亲、哥哥是,所以他正跟着学这份差事。   在所有的街头小贩中,卖水果算是‘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因为水果的保质期比较短,需要尽快卖出,这就很考验销售能力了。而且如何让自己的水果更诱人,这里面是有很多说头的,‘煮橙子’就算是技巧之一。   买来的橙子只要煮一下就会膨胀,变得更大更饱满,光泽也更好,看起来像是上等货色。但那只能糊弄不懂行的人,这样的橙子内部已经坏掉了,而且很快表面也会发黑。这是卖水果小贩诸多伎俩中,可以说是入门的‘技巧’。   进阶版的技巧也很多,比如摩擦粗糙的厚皮苹果,使其红润光滑;卖樱桃时要上等品和次品交错着叠放;梅干要在出售前煮熟,使其更饱满漂亮(这个技巧类似煮橙子,但很少见,知道的人不多,所以也算‘进阶技巧’了)……   此时的街头小贩不能说所有人都不诚实,但确实大多数都对偷奸耍滑、以次充好的伎俩了然于胸。   看‘罗宾’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是真的非常认真地考虑这件事,同伴们都快笑死了!   捂着肚子笑了一阵,才有一个矮小灵巧,眼神里就透着精明的男孩儿对他说:“傻瓜!别想了!那些女人和你没有关系,你就算卖一辈子的橙子、苹果、樱桃和草莓,送她们黄金做的项链,她们也不会看你一眼的。”   “她们只会做绅士的女人,你是绅士吗?”他以嘲笑的口吻说话,说到‘绅士’这个单词时尤其嘲弄。他们当然被绅士们看不起,所以经常以这种嘲弄作为反击。在他们的脑袋里,‘绅士’就是一群软弱的自大狂,虚伪又没种! 第30章 红粉世界030   圣恩大教堂是薇薇安所在的‘南波恩教区’内最大的教堂,也是东美林堡最大的教堂,整个美林堡比这更大更好的教堂也屈指可数。   这座教堂始建于中世纪,到如今已经有500多年的历史了。不过就像大多数建筑物一样,在几十年前的美林堡大火中这里损毁严重,最终只能拆除重建。而拆除重建之后的圣恩大教堂光彩还要胜过往昔,一经开放就迎来了大量信徒。   “听说圣恩大教堂的重建已经花了超过100万镑了,而且还在持续花钱。”做礼拜时苏珊就在薇薇安旁边,当薇薇安照例痴迷教堂的铁艺、彩窗玻璃、雕刻等等时,直截了当地说:“花了这么多钱,做不好才令人奇怪吧?”   “虽然4年前就重新开放了,但诸如教堂西南塔等建筑,依旧在进行复杂的内部装潢工作……”   薇薇安点点头,不意外圣恩大教堂花了这么多钱,这种大型建筑本来就很花钱了,更何况还有宗教加持,各方面都要做到尽善尽美——一般来说,这就是耗费巨大的意思。   走进这样恢弘壮丽的教堂内部,可能原本并不怎么虔诚的信徒都要受到神的感召了…这可惜这对薇薇安没用,她来教堂依旧是做任务式的,唯一让她发自内心接受的也只有教堂本身的艺术之美了。   所以做礼拜的过程她只能说是装模作样…她当然熟悉教义经文,但也仅此而已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牧师讲经、祈祷等事,临离开前还要和夏普夫人以及几位老师一起礼节性地与牧师、副牧师行礼道别。薇薇安可以确定,道格尔牧师对她比以往更加和善,她猜可能是奥斯汀先生最近通过圣恩大教堂捐了一笔钱的原因。   一般来说,向教堂捐一笔不大不小的善款是一个人社会地位提高的信号——平常大家也会向教堂捐款,数目往往比较小,几先令是比较常见的。而顶顶有钱的那些人,会在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向教堂捐一大笔钱,多少都有可能,极端一些的可能捐出全部身家!   而奥斯汀先生这种‘穷人乍富’,刚刚起来的人,就不用那样高调地捐款了。或者说,他如果大额捐款反而不美,很容易被认为‘暴发户’什么的…数目要不大不小,几十镑就刚刚好。   教堂里的神职人员,对于教区内的一些变化,特别是上流社会的变化是非常敏锐的。薇薇安这次也见识到了——哪怕是奥斯汀家的熟人,也只是大概知道奥斯汀家要有钱了,但教堂里的人就是知道奥斯汀家这一次是社会地位的跃迁。   离开教堂之后,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女学生们就可以各自回家了,也不用女校长和老师带队回学校。   薇薇安和苏珊之前约好了,要在做完礼拜之后去教堂后的主祷文大街逛逛,所以没有立刻各自回家。   “说实话,你现在可自由多了。”苏珊挽着薇薇安的手臂打趣她。   薇薇安直到去年,依旧是爸爸妈妈手心里的‘乖宝宝’,上学放学都由父母接送不说,和同学一起来教堂后也是没有在外停留的自由的。   不过本学年开始后,她的‘自由’突然之间就多了不少。一般上学放学依旧有人接送,但偶尔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谁也空不出时间,或者薇薇安自己想要独立上下学,就可以自己上下学了。   至于平常的活动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事先对奥斯汀夫妇报备,保证不去偏僻的小巷,有同行的人,基本是没问题的。   “因为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虽然自认为不只是‘大孩子’,但薇薇安也只能这样说,而且这也确实是奥斯汀夫妇的想法。随着薇薇安长大,她们才逐渐放心薇薇安在家以外的地方活动,毕竟如今的美林堡可说不上治安良好。   当然,要说治安多糟糕也说不上,到底是和礼兰王国的首都…只能说时代限制,这个时代的大城市之中,阳光照不到的阴沟实在是太多了。   “你当然是个大孩子,事实上,你早就是个大孩子了,我一直认为奥斯汀夫人对你过于紧张了。”苏珊撇了撇嘴,又看了看薇薇安,点头说:“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奥斯汀夫人和奥斯汀先生,可爱的像洋娃娃一样的独生女,实在是令人担心啊!”   说话间,苏珊的视线落到了一旁一家店前:“要进去看看吗?”   主祷文大街是有名的书市,这里从几百年前起就是美林堡最大的印刷品大街了,薇薇安之前还和奥斯汀夫人一起来订制印刷的手工皂包装纸呢!   这里几乎每一家书店都拥有印刷机,雇佣了自己的排版师、学徒工,算是‘前店后厂’的模式——现在几乎没有实力很强,能够占据很大市场份额的大出版社,很多印刷出版的生意都是附属于书店的。   不过偶尔有一本书能大卖的话,印刷这本书的出版社也会因此名声大噪就是了。   薇薇安和苏珊想要在圣诞节前夕买一些圣诞节贺卡,文具店当然也有贺卡卖,但肯定不如主祷文大街这样种类多。另外,遇到合适的书她们也想买,无论是自己看,还是作为圣诞礼物送人都很好。   好像书一直是很好的圣诞礼物。   薇薇安原本也想进店看看的,但看到书店门口的情况就摇了摇头:“我们去对面那家书店吧。”   那家书店门口旁是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母亲坐在一把旧椅子上,腿上铺着一张报纸。孩子就坐在她面前一只小凳子上,低着头由母亲梳头。母亲用一把密齿梳梳头,这并不只是梳掉头发里的皮屑、灰尘、污垢(此时常见的清洁头皮和头发的方式),还是为孩子尽可能清除头发里的头虱。   梳出来的头虱和虫卵被抖落在了报纸上。   薇薇安很清楚此时的人身上生跳蚤、头上生虱子很常见,甚至就连学校里,同班同学中也不是没有带虱子的——这不只是卫生习惯的问题,还和生活的环境有关。当下的生活环境就注定了,哪怕是贵族和富豪,也有可能长虱子。   当然,卫生习惯也是重要原因,如果卫生习惯够好的话,以女校学生的家境,是可以尽量避免虱子的。只是这里说的卫生习惯好,指的是薇薇安上辈子的那种好。而以这个时代人们对‘卫生习惯’的概念,那还是算了吧。   总之,薇薇安虽然什么都知道,但还是看不得这些……   苏珊没说什么,挑了挑眉毛,和薇薇安进了她指的那家书店。那是家不算大,但内部装潢颇为考究的店,薇薇安和苏珊一走进去,就有店员注意到了她们,但没有上来多嘴多舌。显然他们很了解,大多数买书的顾客都喜欢自己看。真的有问题的话,也会主动问。   薇薇安和苏珊选了许多漂亮的圣诞贺卡,贺卡只要看图案和材质就好了,所以很容易就搞定了。相比之下,挑选合心意的书籍(无论是自己看,还是送人),则都要困难的多!她们就像任何一个走进书店的顾客一样,在书架前流连。   苏珊喜欢一些经典的书,前人的诗集、大哲学家的著作、备受好评的百科全书等等等等,都是她的目标。她一向只可惜自己的零花钱不够多,毕竟她喜欢的书在此时都属于价格很高的那类。   薇薇安的喜好就没有她那么‘贵’了,总的来说薇薇安还是爱看通俗小说的。随着印刷业的发展,新出版的通俗小说价格普遍不高,即使是知名作家的小说,往往也只要价数先令一卷。   薇薇安就买过当下最出名的女作家朱丽叶的最新小说,一共三卷,原价是1镑1先令。不过薇薇安买的是二手书(当时奥斯汀家还没有因手工皂变得有钱呢),只花了原价1/3的钱就到手了。   而一些不出名的小说家的作品,还有已经出版了很久,故事变得老套或者不出众的小说…这些小说售价就更便宜了。   薇薇安曾经买过那样的书,那是一套游记,作者是一位牧师,虽然不出名,但却很符合她的喜好。当时因为是二手书的原因,她只花6便士就买下了全套两卷的书……   就她所知,那还不是最便宜的,根据书籍品相、质量,甚至书商的个人原因,成卷的小说2便士,甚至1便士一卷,都不少见呢!   不过现在薇薇安不用总是去挑二手书了,凡是她感兴趣的小说,她都可以购买新书。   她站在书店最显眼的一张大桌前,由这家书店印刷出版的新小说都在这里平摊着展示。   书页都散开着,顾客可以选出自己喜欢的章节看,如有必要,熟客还可以将其带回家去看。最后不买也没问题,而决定要买的话,可以由店员来装订,并且选择自己喜欢的、特定的封面。   封面和书脊用哪种字体和装饰图案也是可以选的。   当然,这样会让原本便宜的书贵很多…所谓的小说便宜,还是建立在书是‘简装’的基础上。 第31章 红粉世界031   薇薇安和苏珊在主祷文大街买了圣诞贺卡,除此之外苏珊还买了一本关于艺术理论的书,薇薇安则是买了两卷小说,当然是‘简装’的。她还挺爱看这种看起来不吃力,看过一两遍就算了的通俗小说的,这算是现在为数不多的消遣了。   这样的小说收藏价值一般,当然也没有必要购买精心装帧的版本。   “我以为主祷文大街也会有那种书店…”买到了合心意的书,回去的路上苏珊却对薇薇安‘抱怨’了起来。   “哪种书店?”薇薇安不太明白。   苏珊看了她一眼,‘哦’了一声:“对了,你一直是个‘乖宝宝’,肯定不知道…我是说‘一便士小说’。”   薇薇安确实不知道这个,苏珊又解释了一下她才知道那是什么…从以前开始就很流行哥特式的恐怖小说,到现在可以说是到了一个高峰!大量的书商用廉价的纸墨,印刷一种比普通书籍更小的小本恐怖小说(口袋本?),这种小说大部分售价仅为1便士每本,所以又被称为‘一便士小说’。   当然,要让薇薇安来说,能便宜到这个地步,肯定是逃税了,这也符合这类印刷品很难公开叫卖的特点呢。   嗯,薇薇安购买的二手书,挺多便宜的不得了的,也可能是逃税了——其实不能这样说,二手交易很多时候就是小规模的,书商也不是专门做这个的,在此时粗疏的税收制度下,可能都谈不到逃税。   这个时候的恐怖小说基本上以猎奇血腥为主,普遍认为对社会风气没什么好处。成年人阅读那些都得低调,小孩子,特别是小女孩接触,那是能让长辈如临大敌的——类似薇薇安上辈子小时候看言情小说,至少她小时候的年代,家长老师是管这个的。   “哇…”薇薇安哇了一声,主要是有点儿没想到苏珊会喜欢猎奇向的恐怖小说,毕竟她平常更像是个文学女青年,还喜欢读一些很艰涩的书。这样看起来,确实和‘一便士小说’不搭。   “我是说我没想到你会喜欢‘一便士小说’,并不是觉得这不好的意思。”‘哇’过之后,反应过来,薇薇安立刻又补充了一句。而这也是她的真心话,恐怖小说而已,哪怕有猎奇向,也算不了什么吧?   作为一个现代人,见识过社会忧虑电视剧教坏孩子,互联网教坏孩子…但后来大家都不提那些了——小说?小说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我猜到你会这样想了,你一向很包容,好像什么事都吓不到你…正是如此,我才愿意和你说这些。”苏珊莞尔一笑。   薇薇安下意识点点头,想了想又说:“…那些‘一便士小说’,你有什么推荐的吗?可以借我看吗?”   很容易就能猜到,苏珊应该已经有了一些‘一便士小说’收藏了。   薇薇安之前因为被保护的太好,都没有接触过作为‘禁书’一份子的一便士小说。现在听说有这样的‘好东西’,立刻就有兴趣了…感觉好像打开了一个原本被忽视,所以完全没被开掘过的宝藏啊!   然后苏珊就借了薇薇安好多‘一便士小说’,用一个装帽子的大盒子装着,‘偷渡’给她的。盒子里塞的满满的,都是那种小本的小说。书也不厚,看完一本也很轻松,一开始薇薇安简直看的如痴如醉。   这甚至妨碍了她为圣诞节庆祝会排练节目。   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今年打算在圣诞节前举办庆祝会,为此夏普夫人还向教区内另一所学校借了他们学校的礼堂。那是一所占地足够大、学生足够多的‘大学校’,他们有自己的礼堂。   庆祝会上有一些节目,部分是夏普夫人请了艺人来表演,部分则是由学生自己来。学生的节目是每个年级出一个,也就是6个,薇薇安她们所在的六年级要组一个小小交响乐团演奏音乐。   也就是这个时候薇薇安才发现,原来除了学校教授的钢琴和竖琴,大家还会那么多乐器。小提琴、大提琴、长笛、水哨…这些不说多精通,至少排练的时候都像模像样的。   钢琴和竖琴因为学校本身就有教,所以‘竞争激烈’,薇薇安的钢琴水准,自然竞争不上钢琴手的位置。不过像她这类钢琴竖琴竞争不赢,其他的乐器又不会的,也不是没有出路,总有一些乐器完全没有难度,真的就是‘凑数’的。   比如说三角铁……   薇薇安原本是无意于此的,三角铁的位置说起来也是有竞争的——没办法,谁让‘凑数’的不止她一个呢。   不过在剩下的人中,老师一下就选中了她来负责三角铁,这就没办法了。老师安排做班干部、参加儿童节活动之类的,可以拒绝、可以商量,那是薇薇安上辈子的事,这辈子大家可不兴这个。   到了庆祝会当日,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学生全都排队去了那所学校的礼堂。礼堂有提前布置过,四周挂着彩纸链,中央安放的长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桌上有很多盘子和杯子,盘子里面装着几种点心,每一种颜色都不一样,用特定的方式排列,就会形成好看的图案。   现场有这所学校的几个学生帮忙,他们都是大男孩儿了,薇薇安目测年龄在17、8岁的样子。他们穿着漂亮、文质彬彬,一副年轻绅士的派头,让五六年级,年龄稍大的女孩儿们目光躲闪了起来。   也不能说这就是早熟,薇薇安还记得上辈子差不多的年纪,女生们也会偷偷看言情小说,还有人也私下早恋了。   而且女学生们上的是女校,平常很少接触这个年纪的男生,总会特别在意吧。在场又只有那么几个男孩儿,就更引人注意了。   夏普夫人请来了魔术师、小丑、舞蹈家等艺人表演节目,不说多么出类拔萃,至少水平是有的,来参加庆祝会的学生们都看的很开心。中间穿插着学生们的节目也不错,像模像样的。   薇薇安所在的六年级,她们的节目比较靠后,等她们表演完毕后,又过了两个节目,庆祝会节目的部分就完了。大家可以随意在礼堂里走动、吃东西,而且随着音乐响起,还可以去跳舞。   虽然提及社交场合跳舞,很容易想到一男一女,但其实一个人可以跳,两个女孩儿或者两个男孩儿也可以跳。   认真说的话,其实那种华丽大厅之中,伴随着乐队音乐,穿着华丽晚礼服的男男女女跳舞,跳的舞步还有各种讲究,才是极少数。普通人高兴了也经常跳舞,各种场合都有跳舞的,哪有那么多规定呢?   薇薇安就和苏珊跳了一支舞,之后她就决定休息了。有一个男孩儿就是这个时候,慢慢走到了她身边,问她能不能一起跳舞。   那是个头发乌黑,打着蓬松的发卷,脸颊上还有雀斑,身材是17、8岁年轻男孩儿特有的单薄的少年。看得出来他有点儿紧张,但本性的活泼还是让他表现得挺大方的——他想尽可能自然地发出邀请,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薇薇安点了点头,就和他一起跳了一支舞。   “我只和我爸爸跳过,跳的不太好。”薇薇安小声说。   “哦…没关系,我是说,我几乎也只和母亲,还有姐妹跳过。”那个男孩儿停顿了一下,自我介绍道:“我叫多米尼,多米尼·贝宁,你叫薇薇安对吗?你在台上表演时,我听到有人说到你。”   和很多同龄小姑娘缺少‘经验’,面对年轻男孩儿容易紧张不一样,薇薇安比较松弛。和一个年轻的、性格正常的、因为各种原因对自己很客气的异性相处,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事实上,只要本人不排斥和人交流,还会觉得这很有意思呢。   “…我早说过的,你会很受欢迎的。”‘多尼米’请薇薇安跳了两支舞,之后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才磨磨蹭蹭离开。他一走,苏珊就来了,笑着打趣薇薇安。   薇薇安露出了一个比较微妙的表情:“我还是一个小女孩,不是吗?”   她听懂了苏珊的‘暗示’,她所说的受欢迎当然不是普普通通的受欢迎,是异性之间的那种。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长得特别可爱漂亮,受欢迎不奇怪…但问题是,她年纪太小了,以至于没把这个放心上。   11、2岁这个年龄,再可爱漂亮也是孩子的那种吧?她自己对着镜子看自己也不觉得自己长得特别早熟——至少没有早熟到14、5岁的样子,而14、5岁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   虽然依旧是未成年的范畴,但考虑到‘古代人’的习惯和审美,她至少可以从‘道理’上理解这件事。   11、2岁真的是太幼了,除非是恋童癖,不然她真的很难想象,同龄小男生外,谁会萌生出‘爱恋之心’。   苏珊听了薇薇安的话,表情比她更微妙:“啊,你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你还很小,但…我是说,也不是那么小,不是吗?”苏珊很奇怪薇薇安有这种想法。   固然薇薇安确实很小,哪怕在此时大家都早婚早育的背景下,这个年纪也可以说是小孩子,谈不到那些。但很少见12、3岁结婚,也就是近百年间发生的事而已,而很多女孩儿觉醒少女意识,有想要结婚的想法,其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特别在意这个年龄,甚至说到这些事,首先想到的是‘年龄’…就很奇怪。   只能说薇薇安上辈子的社会,对‘未成年’的重视真的不是这个时代能比的。在古代,似乎无论是东西方,都有着轻视孩子的传统,西方尤甚。他们一直认为孩子就是未长成的大人,是有缺陷的成年人,对孩子谈不到管教,特别粗暴。   这可能和古代背景下,未成年人不算劳动力,至少不算完全的劳动力有关。古代的生产活动中,女性输于男性,所以普遍男尊女卑,小孩子劳动力不如成人,不受重视也是很正常的。   而在现代社会,生产力发展了,观念也变了,孩子几乎成了重中之重。针对未成年的‘侵害’几乎成了禁区——童婚、和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甚至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精神恋爱,通通都达咩!   哪怕是网上叫嚣着‘我与赌毒不共戴天’的家伙,发言时也会对针对未成年下手的人口诛笔伐,占据某种意义上的道德制高点……   薇薇安因为年龄,非常确定地将自己划定在‘安全区’,这从道理上可以理解,毕竟是说得通的。但就是这个思维习惯,一下就想到,而且这样笃定、这样清晰,就很反直觉了。   薇薇安没有回答苏珊的话,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而且她想苏珊也不需要她回答。   庆祝会就这样相当平静、顺滑地过去了,那一天就连罗丽莎也没和薇薇安闹出任何不愉快,本来这种场合她是很容易找茬的——她似乎心情很好,这可能和一个男孩儿一直在找她说话跳舞有关。   那天来帮忙的男孩儿没几个,不过他们也基本只和六年级的女生说话跳舞就是了,毕竟其他的女生年纪是真的太小了。真的就是小孩子,也就只有六年级的女生已经有了少女的样子了。   在庆祝会之后,薇薇安几乎是无缝衔接到了圣诞节——那之后圣诞节虽然还有几天才到,但圣诞节的准备工作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了!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那几天要做的事可是很多的!   虽然主要是奥斯汀夫人这个家庭女主人来做,但薇薇安也帮了很多忙…今年因为奥斯汀先生邀请了一些客人来,所以要有一个正式的圣诞节晚宴,准备工作就尤其麻烦!靠奥斯汀夫人和爱伦这个杂役女仆是不够的,薇薇安是真的帮上大忙了。   圣诞节的准备主要是两方面的,一方面是圣诞节装饰,另一方面则是圣诞节大餐。   圣诞节装饰准备很早就开始了,因为装饰品大多是耐储存的,甚至就是可重复使用的耐用品,所以往往早早准备(临近圣诞节时购买,往往会贵很多)。   今年奥斯汀家买了一棵圣诞树,嗯,过去奥斯汀家都没有圣诞树。这很正常,和薇薇安上辈子时的印象不同,实际在现代社会以前,圣诞树本来就不是人人家里都会有的圣诞节单品。   很多中产阶级家庭内也不会布置圣诞树,只用冬青树枝装饰就算了。而现代人只要愿意,人人家里都能有圣诞树,那其实是现代人有钱了,一切生活习惯都在学过去的富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富人。   圣诞树被安放在客厅的一角,这时没有小彩灯,所以就用彩纸、糖果、玩具去装饰。另外还有一种小蜡烛,很像薇薇安上辈子那种生日蜡烛,被固定在了圣诞树树枝上,不过要等到圣诞节当晚才会被点亮。   到了圣诞节前一天,也就是平安夜当日,圣诞节布置基本上都做完了。圣诞花环被悬挂在门前门后,还有墙上。绿色的冬青树枝和鲜艳的花朵配合,再加上金色的、银色的缎带,圣诞节的气氛一下就明朗了起来。   还有可以从商店买来的彩色纸链,拉开之后可以横挂在天花板。这个其实也可以买彩纸自己做,往年奥斯汀家就是这样的。奥斯汀夫人很擅长做这种手工,还教过薇薇安。不过今年是从商家买来的,因为奥斯汀夫人实在没时间做那些了,今年的圣诞节有太多事等着她去做了。   在24号这天,真正的挑战是圣诞节大餐!这一点爱伦也帮不上什么忙,几乎只能靠奥斯汀夫人自己——爱伦只是个小女孩而已,出身劳工家庭,平常都只烹饪过非常简单的料理,圣诞节大餐,而且要求还高,那太为难她了。   倒是奥斯汀夫人,虽然奥斯汀家之前也属于很普通的家庭,但在吃的方面非常重视。她因此经常照着烹饪书,换着花样给家人做饭,有一手非常棒的厨艺,准备一顿丰盛的圣诞大餐也不在话下。   “我们要准备烤鹅、烤鹌鹑、煮鸡肉、煎肉排、牛肉派、鱼汤、苹果面包布丁、牛奶冻、柠檬蛋糕,水果是橙子、葡萄柚和梨子…唉!冬天可以享用的水果还是太少了。”奥斯汀夫人最后一遍确认着明天圣诞大餐的菜单。   奥斯汀一家都喜爱樱桃和草莓,而这个季节没有,所以奥斯汀夫人这般抱怨。嗯,其实还是有的,这时候的贵族富豪都喜欢在自己的庄园里修建温室,在温室里种一些反季节水果,还有时髦的海外水果。   只不过,这些水果不会流入市场就是了。   根据菜单,她一样一样确定要用到的食材,这些都已经陆陆续续采购了——因为冬天食材保存容易,提前一两天采购也不是问题。而且很多明天要吃到的菜,本来今天就要开始烹饪制作了。   当然,主要的烹饪工作还是要等到圣诞节当日才能做,所以圣诞节一大早就得起床开始忙碌,为此这一天的早餐、晚餐、下午茶都只能随便对付过去呢。   圣诞节对很多小孩子来说就是梦幻的一天,有圣诞礼物可以收,还可以吃圣诞大餐,随之而来的还有圣诞节活动——但对薇薇安来说,就很‘普通’了,至少圣诞节当日她没有立刻爬到床脚去看礼物。   嗯,往年家里没有圣诞树,圣诞礼物就一般放在床脚了。   薇薇安和往常一样起床、穿衣洗漱,这个时候奥斯汀夫人已经在忙碌了。等到薇薇安今天买了比平常更多的牛奶时,也没有正经开早饭——奥斯汀夫人随手塞给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一个盘子,这是刚刚做好的烤鹌鹑和柠檬蛋糕。   是圣诞大餐的食物,多做一些,早饭就有了。   烤鹌鹑很香,做法也很简单。将鹌鹑去毛、去干净内脏之后放在火上微烤,再裹上一片培根继续用慢火烤,直到培根的油脂烤得滴落下来,鹌鹑的香气也彻底出来了就好了。这种烤鹌鹑事先不用腌渍,事后也不用调味汁,吃的是时候再配一片橙子就够了。   柠檬蛋糕也好吃,而且做法同样简单。用朗姆酒调牛油、糖、鸡蛋,一起搅拌,再放面粉、发酵粉和盐,然后倒酪乳、加3茶匙的柠檬汁,最后将柠檬皮切成细丝后放入,这样就得到了完美的柠檬蛋糕面糊。   调好的面糊放进容器中,塞到烤箱中烘烤…这可能是最有难度的地方了,因为这个时候的烤箱不可能靠按键调节温度时间,一切都得是厨师的经验。   但奥斯汀夫人做的真的很完美,烤好的柠檬蛋糕蓬松柔软、香气扑鼻——其实吃这个的时候,还应该将黄油、砂糖和柠檬汁混合,然后浇在柠檬蛋糕上再吃,奥斯汀先生就是这样吃的。   不过薇薇安实在不想摄入更多黄油和糖分了,而且这样的蛋糕已经很香了,就没有那样,直接就吃了。   吃完早餐后,奥斯汀先生还要去工作。今天虽然是圣诞节,但总有一些事要做。不过他临走前还是对奥斯汀夫人说:“我会早点儿回来的,嗯,回来吃午餐,下午的时间就任凭夫人您吩咐了。”   奥斯汀夫人和他贴了贴面:“那就太好了,我得处理厨房的事儿,其他的事儿就完全没法做了。”   虽然薇薇安也能帮上一些忙,但很多事一个小孩子是没法做的,比如代表奥斯汀家去该出面的地方出面。   薇薇安这个时候也吃完了早餐,颇有一些要大显身手的意思,还特意回房间去穿上了围裙、包上了头巾。然后才站在门口,对正在烹饪烤鹅的奥斯汀夫人道:“妈妈!我准备好了,有任何我能帮上忙的吗?” 第32章 红粉世界032   相较于缝纫这个此时女性大都精通的活计,薇薇安对‘烹饪’要有兴趣的多。主要是她上辈子那会儿,缝纫已经‘没落’了,大家最多能做个缝扣子之类有手就行的活儿,更多就得是专业人士,或者兴趣使然,喜欢做手工的大手子了。   而烹饪则不同,即使外卖已经很方便了,除了极少数人,大多数人还是要自己做饭的。不说多复杂吧,自己下个面、炒个饭、煮个火锅总是会的,不会也有动力去学。   而且这辈子和礼兰王国的饮食还是不合薇薇安的华夏胃,她也想做饭上帮帮忙,名正言顺地让饭菜改改口味。至少不要一桌子菜,一眼看过去一个能吃的也没有。   然而奥斯汀夫人一直不太让她进厨房,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奥斯汀夫人溺爱孩子而已。   不过今天是圣诞节,要准备大餐,薇薇安过来打下手,奥斯汀夫人也没有阻止,就特意安排她帮忙切菜什么的。   “不用,亲爱的,别去洗菜了——爱伦,拿到水泵那边清洗。”当薇薇安看到一些蔬菜需要清洗时,自告奋勇就要去做,奥斯汀夫人阻止了她,安排现在在她们家做杂役女仆的爱伦去。   “天太冷了,这几天都下雪了,那会冻坏你的手指的。”其实奥斯汀夫人的话夸张了,水泵是打的地下水,冬暖夏凉,打出来的水立刻清洗蔬菜,算不上太冷。不过以奥斯汀夫人一惯溺爱薇薇安的表现,她会这样说倒也不奇怪。   薇薇安只能放弃洗菜的活儿,帮着奥斯汀夫人继续做烤鹅…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看起来奥斯汀夫人游刃有余,很能干哩!   烤鹅是圣诞节大餐里不可或缺的‘主菜’,毕竟这个时候火鸡还没有从新大陆引进而大规模饲养(火鸡的肉不算好吃,但饲养成本低,对于吃不起肉的贫民可以说是‘福音’了,所以历史上养殖之后普及很快),烤火鸡当然也不是圣诞节的标志性菜肴。   相比之下,圣诞节吃一只大肥鹅才是此时人们的节日回忆,或者憧憬。   奥斯汀家这只鹅是一只肥的不能再肥的大鹅,所以也比普通的鹅贵不少,这一只就要10先令呢!   这样一只大鹅,提前一个礼拜就买回来了,之前用笼子养在后面的小院子里。这倒不是因为临近圣诞,过节所需越来越贵,为了便宜提前买的。而是因为圣诞节前一天以及当天,可能有钱都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处理那只大鹅的时候,奥斯汀夫人就得意地说:“幸亏提早买下了这只鹅,昨天去集市上买东西,剩下的鹅都瘦巴巴的,羽毛也不鲜亮了!”   宰杀的大鹅经过处理,热水烫过之后很容易就拔掉了剩下的羽毛。奥斯汀夫人再手起刀落,剁掉了头颈、脚和翅膀,然后才取出内脏——翅膀因为薇薇安还挺爱吃烤翅的,留了下来,准备明天烹饪,鹅内脏、头颈和脚就送给爱伦了。   爱伦在奥斯汀家做杂役女仆,报酬并不高,毕竟此时杂役女仆就是这个价格。不过奥斯汀夫人经常会送她一些边角料食材,对此爱伦当然不会有‘不食嗟来之食’的念头,这时无论主仆也都没有这种想法。   而且这些食材也是好东西,爱伦因此很感激奥斯汀夫人。   鹅的内脏本来是做馅饼的好东西,但薇薇安不喜欢,奥斯汀夫妇则是不喜欢也不讨厌,久而久之奥斯汀家就没有这道菜了——薇薇安倒不是矫情,她上辈子也是吃内脏的,但内脏其实是很讲究烹饪方法的食材。   至少这辈子和礼兰王国的内脏料理,她都有些消受不起……   做完这些工作后,奥斯汀夫人才开始往大鹅肚子里填馅儿。这个内馅儿有薇薇安的功劳,就是她刚刚剁碎的苹果、洋葱、碎肉、蘑菇,另外还有鼠尾草。这些将鹅肚子塞的满满的了,奥斯汀夫人才动手将开口缝上。   这只大鹅被放到了烤盘上,因为烤制时会‘变形’,所以奥斯汀夫人还要依靠经验,使用肉扦和绳子调整并固定大鹅——然后盛放着这只大鹅的烤盘就被送进了烤箱。   奥斯汀夫人松了一口气:“好了,接下了只要时不时照看一下,别忘记抹油就行了。”   做完这些,奥斯汀夫人还抽空喝了一杯加奶红茶,吃了两片面包。刚刚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吃早饭的时候,她正在处理鲜鱼和煮鱼汤,都没空吃东西的。   这个时候鱼汤也差不多煮好了,炉灶又空出来了,按照奥斯汀夫人的计划就可以烹饪煎肉排了!   吃完东西的奥斯汀夫人揭开煮锅的盖子,确定鱼汤没问题了,就将鱼汤端到对面的料理台靠里的位置。然后将一只铸铁的平底煎锅放在了灶眼上,一小块黄油扔进去,平底锅里很快就发出了‘滋滋’声,黄油的香气也散发了出来。   趁着这个时间,奥斯汀夫人飞快地打了一个鸡蛋,分离出蛋黄,打散成蛋液,涂抹在了事先切好的肉排上。奥斯汀家这次制作的肉排选择了猪肉,其实羊肉和牛肉都可以。几磅重的大块猪肉,基本都是瘦肉,之前就剃掉了筋膜和脂肪,切成了3/4寸的厚度。   薇薇安这个时候也来帮忙,听从奥斯汀夫人的吩咐,将芹菜、小洋葱头、柠檬皮和肉豆蔻都弄得碎碎的,再加上面包粉——裹上蛋液的肉排,一片片从这些‘混合碎末’中滚过。   奥斯汀夫人拈起两片肉排放进煎锅中,煎锅的大小也只能容纳两块肉排。为此,奥斯汀夫人不得不分4次才煎完了所有肉排…这些肉排都煎成了褐色,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香味。   煎好的肉排还应该用酱汁调味,不过这时晚上圣诞大餐吃的,到时候还要回煎锅再煎一次加热,所以也就没有急着调味了。   肉排一片一片堆在一只大盘子里,奥斯汀夫人很有成就感。这时爱伦则负责看烤箱,过一段时间就要将烤鹅取出来,利用烤制过程中滴落下来的油脂涂抹到鹅身上。这同样也是确保鹅不会被烤焦,在烤箱不太可控的情况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烤好了鹅,烤箱就又空出来了,奥斯汀夫人连忙开始准备苹果面包布丁,这也是需要用到烤箱的!   而且是从准备阶段就需要了,首先,奥斯汀夫人就将5个洗过的苹果直接放进了烤箱去烤。   “妈妈,我来切面包。”奥斯汀家经常做面包布丁,薇薇安知道要怎么做——昨天买的面包这个时候已经比较硬了,正适合用来做面包布丁。   只要切成片,去掉外面一圈过硬的面包皮就可以了。   奥斯汀夫人则去准备了一只稍深的锅子,锅底抹了牛油,然后就将刚刚切出来的面包片铺在锅底。这一准备做完,才清洗了刚刚煎肉排用过的煎锅,再将锅子放在火上,加了牛油和糖,融化之后又加了烤杏仁、柠檬汁、苹果汁和苹果一起煮。   苹果就是烤箱中刚烤好的,薇薇安还给切了一下。   煮好之后,这只锅子里的‘混合物’就被均匀地铺在了那只稍深的锅子里,压在面包片上,剩下的面包又叠在上面。   爱伦在奥斯汀夫人的指点下将牛油和糖搅拌均匀,又打入了鸡蛋、牛奶、稀奶油,继续搅拌。完成后奥斯汀夫人觉得可以了,就一起浇进了那只稍深的锅子里,浇在面包片上。   最后撒上糖、烤杏仁、肉豆蔻,才被送进了烤箱。   这个时候已经午后了,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爱伦,以及这时赶回家的奥斯汀先生随便对付着吃了点儿东西,又继续为晚上的圣诞宴会做准备。   之后奥斯汀夫人又做好了牛肉派、牛奶冻和煮鸡肉,薇薇安则主要是帮忙处理各种配菜,不断切切切。她的刀工当然谈不上好,但好在大部分和礼兰菜也谈不到刀工,切片少有薄片,切丝更少见。而且就算有需要刀工的,她也可以慢慢做,总能做好。   到了往常下午茶的时间,总算将所有菜都做好了。但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可没有时间去吃下午茶,马上客人就要到了,她们得抓紧时间换衣服——这一次圣诞节之所以要办晚宴,本来就是因为邀请了客人。   邀请的客人除了保罗先生和他的妻子外,还有就是最近和奥斯汀先生来往密切的分销商了。不是每个分销商都有邀请,也不是邀请了人家,人家就一定会来,他们可能有别的邀请,也可能早就决定和家人一起过圣诞节了…总之最后确定的客人有五位。   加上奥斯汀家一家三口,这次圣诞晚宴就总共是8人。   薇薇安回到房间里,换上了一条粉色的丝绸衬裙,外衣则是珊瑚粉的丝绒女袍。‘袍子’在和礼兰语中,单指上下一体的外衣,在女装外衣普遍上下分开的当代,其实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薇薇安穿上的这件丝绒女袍也算是最近很流行的了…这种女袍的上身简洁,也没有多少装饰,在普遍繁复的女装风尚下就显得很优美纯洁。   而且这种女袍下身部分和上身相连,但又通过前开露出衬裙的方式,让袍子减轻了重量、减少了束缚,只要将上半身前襟闭合就能穿上这件袍子了。这在此时,已经算非常好穿的了。   一般来说,上半身前襟可以用系带拉绳合拢,也可以用纽扣,薇薇安的这件女袍用的是纽扣。染成金色的贝珠在金线锁眼衬托下,排成细细的一长排,小巧玲珑,富有装饰美。   丝绒长袍和露出的衬裙看起来都是粉色,一般人会觉得无法对比衬托,是不常见的搭配。但穿上身之后就会知道这很合适——因为材质不同,所以同样是粉色,呈现出来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放在一起,既有对比色的衬托,又有同色系的和谐,很妙。   而且薇薇安是真的很适合这样的粉色,这很好地衬托出了她小少女的纯美轻盈。   不要说她这个年纪本来就很纯美轻盈,要知道少女甚至都不一定有少女感,‘纯美’‘轻盈’就更不一定了。   特别是在这个时代,女孩子属于是穷姑娘为生活所迫,轻盈纯美不起来。有钱的千金小姐又被规训,刻板地训练成‘家庭天使’,规规矩矩的多,轻盈纯美先不说,少女感都快要被磨没啦!   薇薇安换好衣裙,就对着镜子散开了今天因为去厨房盘起来并包上头巾的头发,一头浅金发散落。她用发刷梳了一会儿,就从两鬓捏起两绺头发,结在了脑后,然后再罩上一只珠网就好了。   披发是少女的‘特权’,不过薇薇安很少使用这种特权,毕竟飘散的煤灰弄脏了头发,最后难的还是要洗头的她。不过今天都不会出门了,这样披着头发倒也没问题。   她穿了一双金色的丝缎便鞋,鞋头上缀着柔滑的短流苏,就这样走出去的时候,立刻让奥斯汀先生眼前一亮。他对着自己的女儿连声称赞,穷尽了自己曾经作为一个街头小贩时的语言天赋。   最后奥斯汀夫人走出来时,他才心满意足地对自己的妻子说:“夫人,我必须得说,我这一生最得意的便是薇薇安了。我当然不是说您不够让我得意的,只是您来到这世上毕竟还是岳父岳母的功劳,您是他们的得意之作。”   “哦,这个我同意,毕竟我同您一样得意。”奥斯汀夫人掩着嘴笑呵呵的。又见薇薇安披着她那头几乎在发光的浅金发,连忙对她说:“你该多披着这头金发的,多漂亮的金发啊!这样美丽的颜色我从没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见过。”   薇薇安这辈子其实也没见过其他人有这样的金发,毕竟金发本来就少,这年头又没有染发。上辈子倒是见过不少这样浅,光泽又美的金发,但其实薇薇安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染的…天然的金发能这样,她直觉应该很难。   一个小时之后,宾客们陆陆续续来到时,大家也对奥斯汀小姐的金发称赞有加。虽然这种场合,夸赞女主人和家庭里的小姐实属社交礼仪的一部分,不能完全当真,但这次奥斯汀家的客人确实是出自真心。   保罗先生的太太就坐在沙发上,拉住薇薇安的手,反复地看她。她和保罗先生没有孩子,一直为此有些抑郁,这个时候就特别羡慕奥斯汀太太——虽然奥斯汀家在时下的观念里也不完美,毕竟没有儿子对一个家庭就是缺陷,但至少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处境都是对比出来的,现在保罗太太就觉得自己只要有个女儿就心满意足了!   “多可爱的小姑娘啊!卢娜,我如果能有一个这样的心肝宝贝,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呢?我愿意为她梳头,为她做最漂亮的裙子、小巧精美的鞋,每天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薇薇安的眼睛和头发可真美啊!”   薇薇安的眼睛是浅蓝色的,和浅金色的头发一起,配上奶油色的皮肤、樱桃色的红晕,显得她整个人颜色都很淡。那种漂亮纯美,在此时可以说是罕见…真的,如果她在人群中,是能够一下被看见的。   颜色太浅,也太干净了,就像是故事书里,黑夜中还会发光的小天使。   薇薇安这个时候完全是眼观鼻鼻观心,做好一个大洋娃娃就够了…嗯,这个时候最愉快的是奥斯汀夫妇,他们都沉浸在了炫娃的快乐里。这类快乐是所有父母最沉醉的快乐,无论古今中外,都能达到通杀的效果。   等到结束这一part,就是圣诞晚宴开始的时候了,所有人都在餐桌旁就位。   已经冷掉的食物,其中需要热食的,都进行了加热,在厨房的爱伦和海伦这个时候一样一样端上来就行了——为了今天的圣诞晚宴,奥斯汀夫人除了爱伦这个杂役女仆,还雇了同样是自家租客的海伦。   不同于爱伦还是个小姑娘,海伦今年22岁了,她曾经在乡间给人做女仆。后来经前雇主的推荐,又来美林堡的高级旅馆做女仆…奥斯汀夫人临时雇她,直接给她免了2个礼拜的房租,她当然愿意为此加个班。   而奥斯汀夫人对她的看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上菜和服侍用餐的讲究她再清楚不过了,比奥斯汀夫妇还精通,今天来做侍应真是一点儿不错!   此时上流社会流行的是‘佛罗斯式大餐’,餐桌礼仪就是向佛罗斯的餐桌礼仪靠拢。这一套说起来也不难,和薇薇安上辈子的法式大餐相似又不同。不过这也不奇怪,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的法式大餐进餐那一套,本来就是各国西餐融合发展后的结果。   说是法餐礼仪,其实可能更接近俄餐礼仪…研究过维多利亚时代的学者就知道,维多利亚初期流行‘法式大餐’的餐桌礼节,末期就流行‘俄式大餐’的餐桌礼节了。   非要说二者具体的不同,就是俄式大餐上菜是分好每个人的菜再上,而且随着用餐进行,刀叉勺会换,原则就是由内向外,原本两手边各摆了一排的刀叉勺就是这时候用的。而且不只是刀叉,就连杯子也会换呢!   很难说,这种‘俄式大餐’的流行不是因为能使用更多精美的餐具,还需要雇佣更多的仆人,从而炫耀中产阶级的财富——任何一个时期走到末期都会这样,追求更夸张,也更夸耀的东西。   现在还没到那地步,当海伦将第一道菜‘煮鸡肉’端上来时,就是一大盘舌头配煮鸡肉,并没有分好。按照惯例,要为客人分餐的会是男主人…准确的说,汤会由女主人分餐,这种主食肉类会由男主人分餐。   ‘第一道’菜不只是舌头配煮鸡肉,还有橙子佐烤鹌鹑。此时一‘道’菜在一次大餐中,指的往往不是一样菜肴。   ‘第二道’菜则更接近主菜的概念,有青豆佐烤鹅,配以洋蓟,有配菜是蘑菇的煎肉排,还有鱼汤。烤鹅和肉排都有各自的酱汁搭配——这对烤鹅尤其重要,因为在之前的烤制过程中,烤鹅一点儿调味品都没用,盐都没有,就得靠酱汁来调味呢!   薇薇安分到了两片烤鹅,配的酱是加了盐的苹果酱,风味还是不错的…不过比较来说,她还是更爱吃肉排。这道煎肉排是奥斯汀夫人平常也经常做的,还是拿手菜呢!   薇薇安也知道酱汁的配方,是用肉汁加上香草酱、酱油、醋、波特酒制成。将肉排切开,丰厚的肉汁流出来,再淋上酱汁……   第二道菜之后,剩下的就是‘余兴节目’了,牛肉派是很香,只可惜薇薇安有点儿吃不下了,她还要留一些胃口吃甜品呢!   甜品是苹果面包布丁、牛奶冻和柠檬蛋糕,每一样都做的非常成功。不只是薇薇安吃的满足,参加奥斯汀家圣诞晚宴的每一位客人也没有任何可挑剔的。   在这次的圣诞晚宴上,薇薇安甚至被允许喝了一点儿香槟,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当然,相较于其他人的饮品,她那一点儿气泡酒就不值一提了。奥斯汀夫人几乎为每一道菜都准备了不同的酒,有香槟、波特酒、高山葡萄酒和白兰地,每一种搭配都恰如其分。   这也是今天的圣诞晚宴大成功的一大原因。   晚餐之后,吃喝却还没有结束,大家移步到壁炉前的沙发上,海伦又端来了水果,男士们还有雪茄可抽。这是放松休闲的时刻,大家彼此闲聊,什么都聊。   有客人就对奥斯汀先生说:“您的招待实在无可挑剔了,只有一点不够完美…您应该有一所大房子的。或者至少,这座房子您不应该再出租了,应该全部自用——当然喽,我还是觉得这座房子配不上如今的奥斯汀家了。”   奥斯汀先生摸了摸脑袋,哈哈大笑:“我当然也想要搬到大房子里去,但这很难,钱是一个原因,时间太紧是另一个原因…不过这件事确实可以开始考虑了,如果您有什么值得信赖的房产中介,请一定要推荐给我,我可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第33章 红粉世界033   买房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奥斯汀先生显然想要‘一劳永逸’,一开始就买上一所最好的房子,但这样的房子不便宜。即使奥斯汀先生现在挣得足够多了,也不是说立刻就能买的——他不愿意租房,而此时也没有贷款按揭买房…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关于房子的事大家还是谈了挺久的,毕竟这是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事,谁都能说上几句,而且都比较关心。   直到男人们在牌桌上玩牌时,这个话题才结束。女人们这边则是说起来几件报纸上的花边新闻,还夹杂着《家庭》、《妇女》等杂志上提到的袜子的织法、园艺的技巧、新裙子的纸样之类的。   这种场合之中,年轻的女士们弹弹钢琴也是一种常见的娱乐休闲,这也是此时中产阶级女性学钢琴那么常见的原因——大家都认为这是展现女性魅力的重要技能,很多女孩子每天都练琴超过一个小时呢。   不过奥斯汀家没有钢琴,这一条也就算了。   只有奥斯汀夫人出于炫耀女儿的心态,让薇薇安为大家唱歌…薇薇安毫不扭捏地就去唱了。大概就类似于过节时让孩子给亲友表演节目吧,她完全懂的。   薇薇安受过在此时来说相当完美的训练,练习也很勤奋,这辈子的声音条件又比上辈子好了太多了。她一开口唱歌,就算只是清唱,也是真的好听。或者说,正因为是清唱才更显露出了她的歌声。   薇薇安也觉得自己唱的很好,但也就是唱的很好,因为上辈子随便都可以通过网络听到顶尖的歌者唱歌。听播放音不如听现场震撼?那就听现场好了。薇薇安自己对唱歌很喜欢,所以一年总会去听几次现场。   生活在现代,普通人想要听顶尖的歌唱家唱歌也不难,方便的交通、不算昂贵的门票都为她的‘小众爱好’提供了助力。   这种情况下,薇薇安就自我认知‘唱得挺好,但也就是挺好而已’…不然还要怎样?   话说,此时应该多的是唱得好的歌唱家吧?虽然没有上辈子那么完备的训练方式,也没有那么多资源什么的。但在各种娱乐都不发达的时代,也算是歌者的黄金时代?说个不人道,但确实是真实的例子,这个时候连‘阉伶歌手’都还挺常见呢。   底层的话,大街上的表演者里,歌手是最常见的。上层的话,女性也都会学唱歌。这样‘全民唱歌’的氛围下,出厉害歌手的可能性也很高吧?   应该说,薇薇安的认知对,也不对。这个时代有很多很厉害的歌手,不说一定比她上辈子的强,至少等量齐观是没问题的。但问题是,就算世界上有那么多厉害的歌手,可不能听到他们的歌声,那不就等于不存在吗?   即使是此时的国际大都市美林堡,算是比较方便聆听顶尖歌唱家献唱的了,这里的居民实际上能听到的美妙歌声也只是一小部分。而且还要考虑门槛问题,音乐会本来就是上流社会的娱乐吧。   另外,还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个时代的问题。那时各种娱乐活动丰富,可以说人是被‘过满足’了,以至于她都不敏感了——上辈子的她喜欢听歌唱家唱歌,也绝不会认为周围的人都会喜欢这个小众爱好,更不会认为听歌是什么了不起的爱好,会特别受大众的看重。   就连她这种爱听歌也得承认,比这更有娱乐性的事不是多的是吗?   然而,现在完全不是啊!   大家都听的入迷了,当薇薇安唱完一曲之后,原本在玩牌的男人们都停了,专心听她唱歌。   “完美!完美!实在是令人感动,我从未听过如此的天籁之声…奥斯汀先生,实在不是我抬举奥斯汀小姐,这话完全出自真心——那些已经成名的大歌唱家不算,还未出名的歌手之中,没有哪个比奥斯汀小姐的歌声更加圆润优美而富有技巧了。”   “我曾在一个钢琴家朋友家,听他妻子的学生唱歌,那是个15岁的孩子,我以为那个孩子就是最出众的了。现在看来,话永远不必说的太满,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奥斯汀先生与有荣焉,笑得合不拢嘴:“嗳!您太客气了,薇薇安并不是专业的歌手,怎么可能和那些未来要以此谋生的年轻人相比呢?我知道,您只是觉得薇薇安年纪小,想要给她多一些鼓励…是的,我完全知道。”   对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这本来就是说不清的,倒也没有纠缠这个。而是很快对薇薇安说道:“奥斯汀小姐,如不介意的话,请您再来一曲吧…这样美妙的歌声,只能听一曲,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天籁之声再次飘荡在小小的客厅之中,所有人安安静静,谁也不说话,都专心听薇薇安唱歌。   等到更晚时候,薇薇安不唱了。保罗太太还对奥斯汀夫人说:“…您是说打算送薇薇安继续去学校,而不是找一个家庭教师,对吗?”   “是的,薇薇安自己也更喜欢这样。过去我们负担不起,但现在都不是问题了,最近克里斯正在想办法拿引荐信,他听说好学校都是要引荐信的。”奥斯汀夫人满脸慈爱地看着薇薇安,完全是只要有女儿,一切都可以的样子。   保罗太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其实那也不一定,女校和男校不太一样,有钱的话都不难进…去学校也确实是个好主意,家庭教师有的真不怎么管用,一个人能懂多少东西呢?她们很多都是慈善学校出来的,可能也就是知道一些读写、算术,佛罗斯语都不一定真的会说呢!”   薇薇安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点头。毕竟不是所有的家庭教师都是‘简·爱’嘛!考虑到做家庭教师的女性本身大多是能接受教育,但接受的教育又相对有限的一群人…这年头能不能找到靠谱的家庭教师,也是挺看运气的事呢!   说到了学业上的事,忽然保罗太太说:“薇薇安所在的那所学校,没有教女孩子跳舞是吗?”   “是的,他们没有舞蹈课,这是一个遗憾…不过那儿的学生年龄都比较小,毕业以后也不到步入社交界的年龄。我想,还没有学跳舞不是什么问题。”奥斯汀夫人其实也不满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没有舞蹈课,但对别人就不会那样说了。   ‘舞蹈’实际上是比音乐更能展现女性魅力‘技能’,而且这个时代舞会是社交界活动的重要一环,这就让跳舞成为了一项非掌握不可得才艺。然而,比不上每天都要练习的钢琴,甚至可能比不上唱歌,淑女们的舞蹈课却不多。   这其实不奇怪,在这个女孩子很少有锻炼身体的机会,体育运动被认为会伤害女性‘虚弱的容器(子宫)’的时代。女孩子们学跳舞,和薇薇安上辈子所谓的学跳舞,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薇薇安上辈子学跳舞,哪怕是业余学习,拉筋拉的痛不欲生,体能消耗到完全放空,也是正常情况。说到学跳舞,很容易就会想到练功辛苦、勤学苦练什么的…而这个时候的跳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大家学的是交谊舞那种,关键是要记住各类舞的舞步(有的时候每年都会根据流行发生变化),好一些的无非就是节奏特别好——这样的舞,不用磨基本功,动作本身的难度也低,本来就不需要很多课时的学习就能掌握。   当然也有比较专业的舞者,同样要接受严苛的训练,但那是专业舞者的事,其他人的舞蹈不是那样的…哪怕有的家庭会因为女儿的个人意愿,又或者各种特殊原因,让女孩儿接受相对专业的舞蹈训练,学交际舞之外的舞蹈,强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随着‘舞蹈’越来越成为一种艺术,而且确实非常有观赏性,能很好地展现女性魅力,上流社会是越来越热衷于让家中的女儿接受更专业的舞蹈训练了。虽然和职业舞者的要求完全不能相比,但确实是有模有样地学着芭蕾之类的舞种呢。   保罗太太之后又建议可以送薇薇安学点儿舞蹈,就是基于此…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提到了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   “如果要送薇薇安继续去女校学习,事先学点儿舞蹈对她是有好处的。她的同窗们都已学会的东西,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那不是……”保罗太太没有说完这话,但奥斯汀夫人已经完全懂了。   不只是懂了,还非常有行动力呢!她几乎是立刻就托人介绍了一位舞蹈老师,并趁着圣诞节假期送薇薇安去那位舞蹈老师家‘试课’。   试课的意思是,如果不满意还可以换一个更合适的老师。当然,名义上老师对学生不满意,也可以在试课之后‘委婉拒绝’,不过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就是了。舞蹈老师要招收学生挣钱谋生,教什么学生不是教呢,干什么要拒绝?   学生脾气不好,天赋不佳?如果只是正常范围内的性格问题、天资问题,都是没问题的。毕竟是做打工人,又不是来做祖宗的。要每个学生都合心意,那怎么可能呢?   薇薇安知道自己以后要多一门课外课了,她是不拒绝的。不如说她还挺高兴的,能够趁这个机会找到一个锻炼身体的理由…嗯,跳舞怎么说都是锻炼身体了。跳舞健身,没毛病。   此时已经有了锻炼身体的理念,知道运动有利于身体健康,但那是属于男人的事。女性的话,大家普遍认为就是天性不如男人的,运动不会有利于她们,反而会伤害她们的身体,伤害她们‘虚弱的容器’,也就是子宫。   大众甚至对女性参与体育运动有一种恐惧心理。   呵呵,显然这是无视了广大农村,还有城市中的底层妇女呗…这些女性哪一个能在家什么都不做,养尊处优?很多女人的劳动强度根本不比男人低,也没有任何问题,反而体质普遍比上流社会身娇体弱的淑女更好呢!   有的时候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这就是先造理论,再找现实支持啊!   而这又进一步推动了大众对女性的‘虚弱审美’,就薇薇安知道的,很多人觉得虚弱苍白的是‘高雅的美’,健康美还是美的,但那是一种俗气的美【妈的变态.jpg】   总之,薇薇安才不管这个社会推崇哪种美呢!她就要自己健健康康的——没有什么比健康更可贵的了,在这个医学水平不高的时代更需要着重强调这一点!   ……   “薇薇安,这位是英格拉姆夫人,一位杰出的舞蹈家。”来到舞蹈老师的家后,奥斯汀先生对薇薇安说道。   “英格拉姆夫人,这正是小女…这孩子不具备什么天赋,平时也过于调皮。只有一点,她绝对是个足够勤奋而且心地善良的孩子,今后还请您多在她身上下功夫。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希望您能严厉地指出她的错误,但也请您不要过多地体罚。”   奥斯汀先生强调:“我并不是要干涉您教导学生的自由,我只是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应该被更小心地对待,不能让她们有太多的压力……”   奥斯汀先生的解释只是让他的话听起来顺理成章一些,也给了英格拉姆夫人体面。英格拉姆夫人当然明白奥斯汀先生的意思,温和地对薇薇安点了点头,薇薇安也谦虚地向她行了一礼——奥斯汀先生是经过了解才选择英格拉姆夫人的。   这位夫人年轻的时候是剧场的舞蹈演员(这也是奥斯汀先生的人脉很容易找到她的原因之一),后来嫁给了一个小剧院的经理,在众多舞蹈演员中算是结局不错的。她本来不必再出来工作了,只不过婚后几年她的丈夫就去世了……   她并不打算再结婚,又要养育两个孩子,这样丈夫留下的遗产,还有过往的积蓄就不太够了。所以她现在在一家舞团做舞蹈老师,平常也愿意教上门学舞的普通人家女孩——她家有舞蹈室,本来是结婚后不能上舞台,用来自娱自乐的,现在倒是方便她教学生了。   英格拉姆夫人的年龄在35岁上下,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她身材匀称,但并不高挑,甚至是有些娇小的。长相颇为精致,还有一头金发,大概是‘相由心生’的原因,看起来温和可亲。   是那种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长相呢,至少薇薇安见到她的第一眼,感觉就很好。   英格拉姆夫人对薇薇安的第一印象也还不错…相比起舞团的小姑娘,普通家庭来学舞的女孩子既好,又不好。   好的地方是教的轻松,毕竟不比舞团的女孩将来要以此谋生,要求自然高,教起来老师也不轻松。不好的地方是,她们往往比舞团小姑娘要娇气很多,有坏脾气的也不少。   这年头,年纪小小送到舞团去的女孩儿,往往是家里很穷,或者干脆就是孤儿。她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没有资格撒娇,更不要说发脾气了!要想将来摆脱贫穷糟糕的人生,就只有现在努力学,未来在舞台上出名。   而会送女儿单独接受舞蹈指导的家庭么…这些小女孩往往就是‘小公主’了。   英格拉姆夫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小姑娘,认同这是个‘小公主’这一点。一个孩子在家受不受宠其实很容易看出来,穿戴好不好只能体现家境富不富有,而看一个孩子在家是否得宠,英格拉姆夫人更习惯看眼神。   名叫‘薇薇安·奥斯汀’的小女孩眼神清亮,对陌生人一点儿都不羞怯,落落大方。但同时又不至于让第一次见面的人觉得太有攻击性了,是友好的那种‘外向’…如果不是在一个充满爱与鼓励的环境中长大,是很难有这样的眼神的。   英格拉姆夫人拿那种爱哭的小恶魔,又或者性情柔弱内向的女学生是最没有办法的。相较而言,她宁愿对付一些被娇惯,而性情不太好的学生——至少后者她知道该怎么下手,而不是‘无从下手’。   所以学生显得‘外向’,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英格拉姆夫人和薇薇安说了几句话,确定她真的是一点儿基础都没有也不意外…反正是小女孩,从零开始学也没什么。   显然这还不是后世,舞蹈的‘科学基训’还没有成型,舞蹈演员们也就没那么卷。至少专业上是这样,不会说大家都是从幼儿时期就开始学跳舞。11、2岁学跳舞,此时这个年纪不能说大,再者薇薇安也不是要做专业舞者嘛。   英格拉姆夫人让自己的女仆服侍薇薇安换衣服,自己则是招待奥斯汀先生喝了一杯茶,谈了一下更细节的舞蹈课程问题。   “是的,周日下午您可以送令千金来…薇薇安小姐平常要上学对吗?我会空出时间的。”   “一切麻烦您了。”奥斯汀先生点点头。虽然还没有开始试课,但他非常了解薇薇安,从刚刚薇薇安的态度已经清楚女儿对于新的老师是满意的。   英格拉姆夫人当然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微笑着说:“当然,对学生负责任是每一位老师都应该做到的…而且奥斯汀小姐实在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女孩,这并非是我在您面前故意这样说……”   在寒暄中,薇薇安终于换好了衣服走出来,这是奥斯汀夫人为她学跳舞准备的新衣服——那是一条玫瑰色的缎裙,裙子很短,刚刚盖住膝盖,简直比小孩子穿的裙子还短了。而与之相对的就是裙摆的大小,非常大,要依靠特制的内衬撑起来,说实话,有些偏重。   与裙子搭配的还有洁白的长丝袜,粉色的丝绸舞鞋。   这样的衣服薇薇安以前只在画册里见过,正是舞蹈演员穿的。而只有真正穿上身了,她才知道舞裙究竟是怎样张开的…薇薇安摸了摸裙子下的内衬,原来是马尾毛混合着亚麻编织,又经过了特殊的上浆,这才如此有支撑力的,也难怪这么重了。   而这也导致舞裙不能直接洗,每次清洗都必须先拆出内衬……   英格拉姆夫人赞许地点点头:“奥斯汀小姐的舞裙很美,很适合你。”   她牵着薇薇安的手走进了舞蹈室,今天只是‘试课’,当然不会教特别难的课程。   英格拉姆夫人先是带着薇薇安做了几个基本功动作,测试了她身体的柔韧性,觉得柔韧性尚可。符合一个从未学过舞蹈的11岁女孩儿的表现,没有天赋异禀,出类拔萃地优越,但也没有落后平均水平。   再就是测试薇薇安的节奏感了,大概是薇薇安乐感足够好,这一项上她的表现要好得多。英格拉姆夫人连声称赞:“你的节奏感很好,说实话,这对你学舞蹈的帮助要更大一些。”   毕竟就算薇薇安要上专业一些的舞蹈课,最后也不会真的挑战那些专业性极强的舞蹈。对她来说,柔韧的身体、勤学苦练得到的扎实基本功,可能真的不如‘节奏感’来的重要。   节奏感足够好的话,只是日常出入社交界,就完全够薇薇安博得一个‘擅于舞蹈’的名声了。   英格拉姆夫人退后几步,看薇薇安照她说的做动作,对薇薇安是越来越满意了。即使只是刚刚简单地‘要求-执行’,也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了,至少可以知道她的新学生脑子聪明,执行力也不错。   听她简单地说一说,大概示范一下,就能做起来——虽然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但真能做到这样,也可以筛掉很多同龄人了。   真的,只有教过学生才知道,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学不会这、学不会那。   这些‘测试’花了一些时间后,英格拉姆夫人也就没多少时间真正教薇薇安东西了,最后只教了几个基本动作而已——当然,基本动作也只是教了学了,真要说有没有学会,学会到了什么程度,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跳舞的人都知道,基础动作是一个上限下限都很高的东西,既可以一节课学会,又可以一辈子都能继续精进,没有学到头的时候。 第34章 红粉世界034   “怎么样?学跳舞有趣吗?”最后一天的圣诞大集上,苏珊挽着薇薇安的手,视线挑剔地在摊贩身上滑过。知道薇薇安昨天去见了她的舞蹈老师,有些好奇地问。   苏珊自己并没有学过跳舞,至少没有老师教过,最多就是看过别人跳,但看得多了,就知道一点儿了…对于十几岁的女孩儿来说,舞蹈总是很美,很能给人以梦幻的想象的,所以哪怕是苏珊这个他人眼里有些‘古怪’的女孩,也对这个很好奇呢。   “说不准,我才上了第一节 课不是吗?”薇薇安笑了笑,又说:“不过我觉得学跳舞挺好的,可以锻炼身体。”   苏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锻炼身体?嗯,很多人觉得女性的身体不适合参与到体育锻炼中去,你看起来并不认同?”   薇薇安没法从科学理论上解释无论男女,锻炼身体都是好事,主要是这个问题太复杂。在上辈子属于常识的同时,真的要解释起来又很难说清楚,特别是考虑到此时普通人的认知,就更麻烦了。   不过薇薇安还是非常干脆地给出了肯定答案:“当然!我不清楚其他人的想法,但我总觉得,这个社会鼓励男性去做的事,实际上都是有利可图的。现在弄不清楚不重要,可以先去做。”   “哪怕是一些看起来像是‘牺牲’的事,长久看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譬如对男性的严格要求,和对女性的放低要求,前者真的是不好的吗,后者又真的是好的吗?”薇薇安说着就摇了摇头。   苏珊没有回答,但她眼神中的思索让薇薇安觉得自己的话没有变成废话——如果是对思维已经禁锢的成人,她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事就是将一种想法塞到别人的脑子里,特别是已经思维定型的人。而且如果苏珊不是一个爱学习、爱思考,思维开阔的小女孩,薇薇安也不会多这个嘴。   看薇薇安和苏珊的其他同学就知道了,算是这个时代少数受过比较好教育的女孩儿了,但她们中绝大多数也无法理解薇薇安刚刚说的非常‘浅显’的道理…没办法,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就是这样的。   “唔…你在看什么?”薇薇安主动找话转移了话题。   苏珊的视线迅速地从小贩身上滑过,看到了另一边的木偶剧舞台:“我在看木偶剧,他们演的什么剧目?”   “哪儿?”   “那儿。”苏珊抬了抬下巴。   薇薇安看过去,她的视力比苏珊好不少,苏珊太爱看书了,这年头又没有电灯,晚上看书多一些就可能近视——苏珊的近视不算太厉害,而且她的父母似乎也不愿意女儿戴上沉重的眼镜,所以她没有眼镜。   “哦,是《多利和福斯特》,牌子上写着呢。”薇薇安随口说道。   苏珊也不是真的对这个感兴趣,用一句‘看起来还不错,可惜那边人太多了,不能过去看’就结束了这个话题。那边人确实太多了,围了很多小孩子,几乎将木偶剧舞台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了起来。   薇薇安和苏珊挽着手继续向前走,苏珊看着热闹的圣诞大集场面,清了清嗓子说:“人太多了,今年的冰上圣诞大集似乎比过去更热闹了…我上次来,还是个小孩子呢,我记得没有这么长的集市。”   此时各地都有集会和狂欢节的传统,人们会在这种场合购物、举行比赛、享受娱乐活动和聚会。美林堡作为和礼兰王国的首都,此时的超级大都市,当然也少不了各种名目的集会和狂欢节!   ‘圣诞大集’是其中一种,而且在美林堡内,圣诞大集还不止一个呢!有的教区甚至内部就有自己的圣诞大集!   至于‘冰上圣诞大集’,这是比较稀罕的一个圣诞大集了,因为它并非每年举办,这要看当年的情况允不允许——‘冰上圣诞大集’,顾名思义就是在冰面上举行的,这需要那年的冬天足够冷,能够在圣诞节前后将多弗利河的水面冻得结结实实的。   冻硬了的河面不只是可以用来溜冰,更是在繁华地区凭空增加了一大块狭长空地。那相当适合举行集会,冰上圣诞大集就是这样举行的。   今年的冰上圣诞大集是在圣诞节前3天才确定下来要办的,当时确定冰面冻得足够奔驰的马车跑过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后,就有许多临时的棚屋搭建了起来。这些棚屋在圣诞大集上都属于‘豪华建筑’,至少相较于推车小贩或者街头艺人,它们够豪华的了。   商贩们为圣诞大集而疯狂,花了一周时间准备各种商品,其中最多的是吃的喝的。还有艺人们,要知道这种热闹的集会和狂欢节可是艺人们的‘旺季’,不少流浪马戏团甚至就是根据各地的集会和狂欢节确定一年到头的流浪路线呢!   不只是商贩和艺人,靠着这样的大活动获利的人还有很多。比如说‘船工’——虽然因为多弗利河封冻,他们都没法工作了,看起来很糟糕,但其实他们挺开心河道冰封的。前提是要冰封的厉害,不要冻住了,却无法开冰上圣诞大集。   船工们是河道上的‘地头蛇’,冰上圣诞大集的筹备委员会也不愿意和一大堆强壮魁梧、不怕惹事的船工对着干,所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提早在要举办大集的河段岸边破冰,然后又在少数几个点搭桥。   想要逛冰上圣诞大集的人没办法,要过桥的话只能交入场费…当然,他们不认为这是入场费,毕竟这并不是他们的‘场子’。他们认为这是过桥费,过桥费在此时非常常见,美林堡城内的大桥,基本都会收取过桥费。都是谁修建的大桥,这份收益就归谁,非常合理。   薇薇安是第一次来冰上圣诞大集,过去奥斯汀夫妇觉得她太小了,即使有他们陪着,也会回避这样热闹复杂的场合。   她回忆着自己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说:“我第一次来,不过确实人很多…这样说来倒是挺可惜的,今年可能会是最后一次冰上圣诞大集了。”   苏珊惊讶:“什么?为什么?”   薇薇安有点儿走神,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扒手在扒窃,但又不太确定。勉强回答:“哦,是报纸上说的,古美林堡桥要拆除了,等到那座桥拆除,多弗利河会流的顺畅很多。那样的话,多弗利河就很难再结这样结实的冰面了。”   “听起来是挺可惜的…”虽然是这样说,苏珊却没有真的在意这件事。对她们这样的孩子来说,‘最后一次的xxx’也很难有什么触动,而且美林堡足够繁华,也不至于太在乎一个冰上圣诞大集。   相比起为‘最后一次冰上圣诞大集’而惆怅,她看起来对左边一家棚屋酒吧更有兴趣。她饶有兴致地盯着棚屋酒吧门上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啤酒、杜松子酒、葡萄酒和白兰地,无牌照经营,无需酒税’的字样。   时不时有人推开那扇门走进去,泄露出里面嘈杂的人声。   “薇薇安。”   “什么?”   “你尝试过酒精吗?”   薇薇安好不容易从扒手的事里回过神来,顺着苏珊的视线看过去,很自然地摇头:“没有,我没有过…我想那不是我们这个年纪该接触的东西,不是么?”   其实不一定,类似淡啤酒之类的‘饮料’,在这个时代可比喝水安全多了,很多人也确实是用淡啤酒代替很难获取的净水(真正干净的水,而不是看起来干净)。薇薇安尽量确保自己喝的是水,这是她上辈子的习惯留存,但在她没有恢复上辈子的记忆时,奥斯汀夫妇总给她喝过那么几次淡啤酒。   不过她的回答也不能算错,因为在此时的人眼里,‘淡啤酒’不能算酒,甚至算饮料也很勉强。给人的感觉大概和‘纯净水’‘矿泉水’差不多?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也不会有谁觉得不在家烧开水喝,而是在商店买纯净水、矿泉水喝,就是在喝饮料。   “哦,其实我挺想试试的。”苏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薇薇安表情微妙,怎么说呢,意外又不意外…虽然看起来是个书呆子式的乖乖女,但话说回来,这年头这样的女孩儿本来就够‘与众不同’,甚至叛逆了——一个精通提姆文,擅长外语、写作等功课,博学多才的女孩儿?哼哼……   “板栗板栗!热乎乎的板栗!20个才1便士啊!”   “热辣辣的姜饼!只要吃一块便暖和!”   “来来来!看看啊!热气腾腾的烤土豆!可以掷硬币!”   “哟喂!哟喂!来买姜汁啤酒吧!半便士可买一杯!最好的姜汁啤酒!”   薇薇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一阵食物叫卖吆喝声吸引了苏珊的注意,她朝卖姜汁啤酒的摊贩走去,让薇薇安大大松了口气。   卖姜汁啤酒的小推车属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贩,他的面前支着一辆小推车,小推车上只有一只中等大小的桃花心木酒桶,酒桶的铜手柄擦的闪闪发亮。苏珊走过去递了一枚半便士的硬币,那小贩就为她舀了一杯姜汁啤酒。   薇薇安不会阻止苏珊尝试这种‘饮料’(在此时的人眼里,这大概里也算不上真正的酒),但她自己不会尝试。她假装对啤酒小摊旁卖的棒棒糖和胡椒薄荷棒感兴趣,视线在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糖果上游移不定。   “你喜欢棒棒糖?那也太孩子气了吧。”饮下一大口姜汁啤酒,苏珊说。   薇薇安对棒棒糖当然没什么兴趣,应该说,相较于此时绝大多数人对各种甜食的迷恋,她属于少数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的。   “哦,没什么,我只是看看…妈妈不让我在大集上买食物。”薇薇安连忙摇头。当着摊贩的面她不好说,等到稍微走开了一些,她才说了奥斯汀夫人以前也曾卖过冰淇淋,很清楚外面卖食物的摊贩多脏的事。   不是说所有熟食摊贩都不卫生,但确实大多数都不干净。   苏珊点点头:“这个我相信,吉米上次在剧院外吃了馅饼,回家就拉肚子了…”   吉米是苏珊的一个哥哥,不过她说起这件事也不像是很在乎的样子…主要是这时的人对食品卫生都没有太多概念的,就连很多富人的生活环境也不能保证家里烹饪的食物就一定干净又卫生,于是这种事也就无所谓了。   当然,有人讲究这些也没什么,不会被当成怪人…毕竟这是个各种想法都在发展的时代。   薇薇安和苏珊又逛了一会儿,看了一场斗鸡,她们还‘小赌’了一把,真的是‘小赌’,每人才一个便士,赌不同的对象赢——与其说是在赌,不如说是测试谁的运气更好一些。   之后还去坐了旋转木马,这可真是个相当受欢迎的娱乐设施,薇薇安和苏珊排队好一会儿才买票进场。不过这个时候好像还没有将蒸汽机运用到旋转木马上,所以圣诞大集上的旋转木马是靠畜力+人力驱动的,一次也不能上太多人。   在此时这算是非常新潮有趣的玩具了,薇薇安和苏珊坐了一趟,都心满意足。   “瞧!那是什么?”薇薇安四处张望着,忽然看到了旋转木马不远处有一个摊子,摆放了好几个大浴盆,浴盆里盛放着谷糠,一些孩子们就在那些浴盆里扑腾着…嗯?19世纪版海洋球?   薇薇安第一次看那个,觉得真的挺新鲜的…感觉后世挺多娱乐项目,此时都能看到雏形了。或者说,一切当代的流行,都应该有个‘历史悠久’的前身。   “从没见过呢…可惜,似乎是专给小孩子玩儿,只有小孩子才会觉得有意思的那种。”苏珊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游乐设施,摇了摇头。   她们之后又玩儿了几种游乐设施,最后苏珊选择了卖咖啡的小摊吃饭,要了茶和三明治。她茶喝的不多,因为出来玩儿,很不方便上厕所。而薇薇安则是从裙子口袋里拿出了一包松饼和一些坚果,然后她也要了一些茶。   “哦,我以为你什么吃的喝的都不会买呢!”苏珊打趣薇薇安。   薇薇安挑了挑眉:“当然不是,嗯,至少茶还是可以的。我想,唯一的问题也不过是喝到树叶泡的水,不是吗?”   和礼兰王国喝茶是比较符合薇薇安的口味的,一般不会加什么,就是普通的茶。放糖奶之类的当然也有,但那薇薇安也不讨厌——过去茶叶很贵,所以有钱人放茶叶也是很吝啬的,茶水就很寡淡,需要放入不少的糖奶调味。但如今茶叶已经很便宜了,就连穷人也大都喝茶呢。   普通的茶水,就是开水加上茶叶,而烧开的水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高温能解决大多数食品卫生问题了。不过此时茶叶掺假,甚至全假的情况还挺常见的。小贩喜欢用各种灌木植物的干叶子冒充茶叶,比较危险的是有的叶子颜色不合适,得用铜绿或者红丹染色。   不过染色叶子终究比较少见,不是因为茶叶商有良心,而是染色也是成本,直接用更合适的干叶子不好么?   当下正是食物造假的第一个高峰期(化学的发展、工人对半成的速食食物的需求等,都推动了这个),茶叶的造假在其中根本不足挂齿。至少相比用铅增甜的葡萄酒,用白垩增白的牛奶,用砖灰增稠的可可,原材料可疑的染色香肠,确实不怎么危险。   苏珊不太了解食品造假的事,受限于传播途径以及食品安全意识的问题,这个时候的人大多对这个没什么概念。薇薇安是现代人,倒是对这种‘近代黑历史’有过一些碎片化的了解。   不过她平常基本不提这些,因为了解了之后除了心里不舒服外,其实也没什么用。   “什么?树叶泡水?我不太明白……”   在苏珊的不断追问下,薇薇安才挑了几种不那么重口味的食品造假方式说给她听…苏珊、苏珊就觉得一瞬间三明治不是那么好吃了——真不知道三明治用的面包和熏肉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说过的,不应该告诉你,有些事不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薇薇安小声说着,摇了摇头。   不过她还是安慰了苏珊:“不一定真的有问题,总有值得尊敬的人,不是吗?”   看起来苏珊有被安慰到,剩下的三明治还是吃了的。只是她好像有点儿沮丧…不过她的沮丧也没维持多久,在离开卖咖啡的小摊之后,她就被一场棍棒游戏吸引了注意力——这是本次冰上圣诞大集的重要比赛之一,早早就在报纸上宣传过了。   参与者要在额头用草绳固定一只陶制的小盘子,然后互相用棍棒混战,被击碎小盘子的人淘汰,最终累计击碎最多小盘子的人获胜。据说获胜的人可以得到一顶优质的丝绸礼帽,而前十名都可以获得2先令奖金。   当然,可能是为了避免场面过于暴力,酿成死亡事件,棍棒游戏规定被击碎盘子的人如流血超过一寸,动手的人成绩就无效了。不能说这样就不会流血了,只是说大家主观上会尽量避免糟糕的事。   从薇薇安的角度来说棍棒游戏还勉强能接受,毕竟本质不是冲着伤害去的。而要说危险,其实不见得比后世的一些格斗项目更危险,竞技项目的紧张兴奋却更甚。   这可能是现场观看的原因?   不过,棍棒游戏之后的项目就不太让薇薇安喜欢了。   “大家好像都喜欢暴力游戏?不得不说,这太糟糕了。”挤进了几个最有人气的场地之后,薇薇安有些难以接受。   苏珊没她那么震惊,但也不太好看:“是的,大家都喜欢那一套,一直如此。”   相比起薇薇安,苏珊算是‘见过世面’一些,看过的各种表演。无论是街头的,还是专门的场所的,都多看过一些。非要总结一下的话,现在的人还真是最喜欢暴力游戏。   斗鸡、逗熊、逗牛、捕鼠游戏…名目繁多。   薇薇安看到了戴着金属嘴刺的斗鸡互相攻击,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互相撕下血肉。还有放出训练过的犬只,去攻击用链子拴住的小公牛,成功的狗可以让小公牛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后送去屠宰了事,而失败的狗则会被牛顶翻天,肚皮被划开,或者脊椎被摔断……   说实话,真的很恶心,她都是看一眼就往外退,之后看到特别有人气的场地就不再凑上去了。   但所有人都很喜欢,至少绝大多数人都不觉得残忍。他们很多都不止是单纯的观众,还参与了投注,为自己的赌注大喊大叫、脸红脖子粗。   大概这个时候能比暴力游戏更有人气的就是畸形秀了,不过畸形秀的人气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比较难得,不太容易看到。暴力游戏就不同了,任何集会和狂欢节,还有那些‘一便士小剧院’里、酒吧里,都很常见,随时都能‘享受’。   “我不想再看这些了。”薇薇安说。   苏珊也同意,之后她们选择再看看大集上售卖的商品,或许有平常不容易见到的有趣商品呢——当下还是个商品流通不便的时代,一件商品只会在某个大集上找到,实在不足为奇。   不过这次冰上圣诞大集的商品有点儿让她们失望了,最终苏珊只买了一些蕾丝,为她的半靴挑选的,蕾丝半靴一直非常流行。   至于薇薇安,她买了一盒制作精巧的拼图。此时的拼图没有后世那么‘刁钻’,需要拼的时间大多都维持在一个合适的长度。比如她这次买的这盒拼图,算是很复杂的了,可哪怕她不是什么拼图高手,也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就能拼完了。   苏珊对这盒拼图也很感兴趣,薇薇安答应等拼完,就借给她拼。作为回报,她继续贡献自己的‘一便士小说’。 第35章 红粉世界035   薇薇安从圣诞大集回家时,离晚餐还有点儿时间(此时吃晚餐偏晚),不过奥斯汀夫人已经在和爱伦忙活晚餐的事了。   虽然雇佣了爱伦这个杂役女仆,但爱伦显然不算擅长厨艺,至少达不到奥斯汀家的要求。所以准备三餐时还得奥斯汀夫人动手,爱伦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爱伦的父母非常高兴这一点,因为爱伦就能借机学到不错的厨艺了。等到年纪大一些,她不用做杂役女仆了,说不定还能去有钱人家做厨娘呢——这年头,厨娘的薪酬比普通女仆要高得多。   烹饪食物时,奥斯汀家使用的那种新式烹饪炉灶附带的水箱也能受热烧水,所以这个时候有满满一水箱的热水可以使用了。于是薇薇安一回家,就向奥斯汀夫人说了自己想要洗澡洗头的事。   “今天?哦,亲爱的,你不觉得你最近太痴迷‘清洁’了吗?我不是说爱干净不好,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我很担心你的身体…这太容易感冒了。”奥斯汀夫人有点儿纠结的样子。   上次洗澡是3天前,洗头则是更早以前的事了,现在是深冬,洗头洗澡本来是没有这样‘频繁’的。不过今天出门玩儿了多半天,而且还是人很多、很复杂的地方,这让薇薇安不得不坚持清洗一次。   如果是上辈子时,出门一次,哪怕是去了摩肩接踵的景区,看了一场人挤人的演唱会,回家后也不一定需要洗头洗澡——这完全是个人的卫生习惯问题,如果自己受得了,倒头就睡也没问题。   但这时,这可能不只是一个卫生习惯问题了。别人不知道,薇薇安还不知道吗?这个时候太多人身上都带病菌和寄生虫了!   薇薇安这样裙子比较短,能露出脚踝的小女孩还强一些。如果是奥斯汀夫人那样的成年女性,她们哪怕是出门穿的裙子,裙边也容易扫到地面。考虑到此时街道地面的脏污,随地大小便的人们,随口吐痰…这样的,裙子上带回来什么病菌都不奇怪。   薇薇安并不畏惧感冒,虽然这时候还没有对付感冒的特效药,但即使是这个时代,单纯的普通感冒,致死率也不高。更何况她很注意洗头洗澡时的保暖工作,一般也不会因为这个感冒。对她来说,此时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传染病更让她畏惧。   为此,薇薇安缠着奥斯汀夫人,撒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让奥斯汀夫人勉强同意她去洗头洗澡——奥斯汀夫人让爱伦去协助薇薇安,晚饭则自己一个人做,反正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做完了。   爱伦也在奥斯汀家做杂役女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该怎么做。不用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说什么,就准备好了热水,并且兑好冷水。   在薇薇安的房间里,她先替薇薇安打湿她的长发…等到头发彻底清洗干净了,薇薇安用大量的棉布手帕擦头发,爱伦则是收拾掉房间里的桶子、盆子、水壶等等。   等到爱伦搬进来那只坐浴盆时,薇薇安的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了。之后爱伦又在浴盆里铺上棉布,倒上热水,再兑冷水到刚好适合洗澡的温度——薇薇安将还湿着的头发绾起来,脱掉衣裙踏了进去。   “好舒服…”略微有一点儿烫的热水接触到皮肤,薇薇安立刻叹息了一声。她连忙坐下,用洗澡巾将热水浇到自己身上。   爱伦看了她几眼,出去拿了两壶热水进来,摆在坐浴盆旁边的地上,说:“我还是不太懂,我同意洗澡是一件舒服的事,但频繁洗澡真的有必要吗?我妈告诉我,站立擦洗就是最好的,不会着凉。如果是冬天,站立擦洗都无必要,可以‘干擦’。”   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洗头是更没有必要的事,特别是在冬天,这是非常危险的。”   薇薇安没有解释清洁对健康的意义,这个问题她其实不止一次说过了,不过奥斯汀夫妇不能完全明白,爱伦就更不懂了——不只是因为他们受教育的程度不够,也是因为口说无凭。薇薇安只是自己说,无凭无据,没有主流认可,无法取信于人。   所以薇薇安只是笑笑说:“洗澡先不说,站立擦洗确实是有用的,但洗头?饶了我吧!你知道的,我受不了头发油腻腻的。”   “你的头发可一点儿不油腻。”爱伦对薇薇安的话不以为然,还举了一个例子:“你应该看看琳达,她的头发才是真的油腻,我上次见她时,她的头发是笔直笔直的,眼睫毛里都生了虱子。”   琳达曾经是奥斯汀家的租客,当时她和她母亲租一个房间,她的年纪要比薇薇安和爱伦大三四岁。两年前琳达的母亲在工厂出事故死了,她拿到的赔偿很微薄,没多久就从奥斯汀家搬出去了,去了租金更便宜,但也更脏乱差的地方住。   薇薇安隐隐约约听人提到过,她沦落风尘…从她搬出去起,薇薇安就没见过她了,没想到爱伦还见过她。   “…我记得琳达是卷发。”薇薇安不安地说。   “是的,棕色的卷发,她的发卷儿挺好看的。”琳达的事爱伦清楚的多,但这对她没什么触动,她很轻巧地就说出口了。   “哦……”   薇薇安低头往身上浇热水,然后又打肥皂。   爱伦清了清嗓子,想了想说:“我妈妈说,冬天头发如果变得油腻了,可以洒上淀粉,然后用密齿梳梳掉那些粉末,头发就会像刚洗过的一样了…我只试过一次,确实很管用呢。”   薇薇安知道这个,就和上辈子刘海油了,又还不想洗头,就扑一些散粉在刘海上是一个道理。不过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不如切切实实地清洗来的好,而且短发还行,她这样厚密的长卷发要用多少淀粉呢?   就算淀粉用量不用在乎,洒上去的淀粉要怎么搞干净也是个难题吧。普通人大概弄一弄就心满意足了,因为弄完之后确实比之前干净很多…但薇薇安可受不了这样啊。   薇薇安笑了笑,没回话,房间内渐渐安静下来。等到水有点儿凉了,薇薇安又站了起来,爱伦则提起一壶热水掺进去——两壶热水用完,一个澡也就洗完了。   洗完澡的薇薇安又换上了舒适温暖的居家常服,呆在客厅里继续擦头发。直到奥斯汀先生回来,晚饭开饭了,头发基本上就只是微微发潮的程度了。   奥斯汀先生笑呵呵地洗了手,坐在桌旁和妻女吃饭。吃饭时又说起了手工皂生意的事:“最近买卖真是不错啊!大概是圣诞节?圣诞节总是要购物的,所有人都乐意在圣诞节花钱!”   “有几个分销商主动找上了门…嗯,我打算再多雇几个搅拌工,增加一些产量。”奥斯汀先生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说起来,奥斯汀先生的打算并不算激进,‘可丽’肥皂厂几乎是零库存呢!这种情况下,他宁愿少赚一点儿,也没有盲目增产,已经是他稳重的表现了…主要是担心一时的受欢迎只是风潮,风潮过去了不能留下多少用户。   对于奥斯汀先生这样底子薄,没有多少试错机会的‘创业者’来说,少赚点儿是可以接受的,冒进导致原本的良好运营被打断,那才是问题。   “…之前的日产是600条,这次目标是增产一半以上,就是900条。”这个增产幅度有些大,但考虑到之前一直是有些供小于求的,而且还能努力努力开拓新市场,奥斯汀先生觉得没问题。   薇薇安听着是没问题的,或者说,她一没学过这些,二是对这个时代做生意的那些事也不了解。总之也没有插嘴说什么——相比起她,显然是奥斯汀先生更能做出合理的判断。而奥斯汀先生确实也在薇薇安的圣诞假期结束后,火速增加了一些人手,扩大了产能。   因为手工皂是有一个晾皂期的,所以增加的产能并不会立刻反映到市场上。这在平常是一个缺点,因为这实际上就是压货了,是零库存之上的真实库存,无形之中增加了运行成本。   不过,这个缺点在这个时候就是优点了,给奥斯汀先生寻找新的用户群留了最后的时间,算是一个‘缓冲期’。   增加的300条产量,其中200条很快就被新增的分销商瓜分了,这样一来也只需要为100条手工皂寻找买主而已。说起来,要销售100条肥皂当然不难,只不过这是每天100条,重要的是每天稳定地出货,这就需要用用心了。   奥斯汀先生想到了一条手工皂就算既洗脸、又洗身子,也能用一个月左右(一个人)。所以哪怕是那种会不断重复购买的‘忠实客户’,每人也只能一个月买一条。想要稳定地出货100条手工皂,其实就意味着要有3000个忠实用户,或者更多的非忠实用户。   又想到了手工皂比较贵,潜在受众其实不那么大,现在一个分销商一般只拿货两箱,一个教区也只有两三个分销商就是证明——剧场区和艾纽特花园这边销量高,加在一起都干得过半个教区是有特殊原因的。   妓女、交际花、女演员这些人在这里多,而且交易所实际上是吸引了周边区域,甚至其他教区的一些顾客的。   ……   “美林堡这个市场依旧是有潜力的,只是接下来就很难深挖了,甚至继续向下还需要一些运气。”之后在外跑了一个礼拜,总算为剩下100条手工皂也找到了市场,奥斯汀先生在家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美林堡这座常住人口180万的大都市真的就没有市场潜力了,只是对于缺少门路的奥斯汀先生来说,接下来的事会很难。在美林堡的上层商界,他完全没有人脉,所以就算手工皂很好,也没有特别好的渠道去发挥。   就连薇薇安上辈子也多的是受限于渠道的商品,如今这年月,能走的‘渠道’非常单一,也因此‘渠道’的影响力只会更强。   奥斯汀先生缺乏打通渠道的敲门砖,因此接下来要么寄希望于运气,要么就只能等了。等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可丽牌肥皂越来越有名气,越来越成为很多家庭的必备品。这种情况下,那些高不可攀的‘渠道’也就会自己找上门来了。   而且不只是美林堡的渠道,还有美林堡以外的渠道呢!虽然和礼兰王国最大的市场就是美林堡,但其他地区总是有一些市场的,而这些市场也需要渠道才能成…至于将手工皂卖到国外,现在的奥斯汀先生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手工皂生意就算是现在的规模,也足够令奥斯汀先生满足了——现在手工皂每条的利润在1先令左右(零售价基本还是2先令左右,不过给分销商的价格肯定要低不少,分销商过手要挣钱,分销商之下或许还有零售商,人家也是要赚钱的),如果能维持日销900条手工皂的规模,日利润就在45镑了!   年利润15000镑以上!   然而大概是事情总不能一帆风顺,就在奥斯汀先生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增产增利时,一位合作了一段时间的分销商结束了订单。还有一位刚刚搭上线的新分销商,也在还没执行一张订单的情况下反悔了。   前者结束订单的原因是他破产了,生意场上是这样的,有人成功,就会有人失败。说起他的时候,奥斯汀先生还对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叹息:“他太倒霉了,投资在海外的香料种植园出了一些乱子。”   简单来说,香料种植园所在的热带岛屿上奴隶起义了。虽然这年头还是殖民的‘黄金时代’,奴隶起义很难成功,但总有例外不是——那位分销商就是遇到这种情况了,之前几年的投资全打了水漂,资金链断裂,一下就破产了。   那位分销商也是奥斯汀先生最大的分销商,每半个月会来提75箱手工皂走(平均到每天就是5箱呢!)。突然结束订单,等于是奥斯汀先生要重新为每天250条的肥皂找到去处。   至于反悔的那位分销商,倒是没那么多理由,据说是找到利润更高的生意了…分销手工皂的利润还不错,但也就是正常利润内的不错。而在这个时代,有些生意是真能创造令人咋舌的回报率的!不然也不会到处流传着一些财富神话了。   人的本金是有限的,找到了其他更能发财的路子,改弦易辙也能理解。   只是这样一来,就又有100条手工皂(每天)要找出路了。   加起来350条手工皂,在没有增产前是超过产量的一半的,就算是增产后,也超过产量的1/3!突然要为这些手工皂找到‘渠道’,那可不容易——是的,关键是渠道,而不是市场。   无论是之前合作了很久的经销商,还是反悔的分销商,既然打算分销手工皂,那必然是有自己掌握的市场的!特别是合作了很久的那位分销商,之前都卖了一段时间了,市场怎么会是问题?   所以问题是他们不做奥斯汀先生的分销商了,渠道就断了!   还是那句话,这年头的渠道可没有薇薇安上辈子那么多元,不是说一条断了,找另一条也不难…虽说手工皂始终是一个好生意,特别是破产的那位分销商,他掌握的市场渠道应该会被别人代替,到时候或许就有新的分销商自动上门了。但谁知道等不等得到,等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奥斯汀先生只能主动出击,抓紧为每天350条手工皂找到分销商。然而这可不太容易,之前为100条手工皂找到去处就花了一个礼拜,350条?那可不是3、4个礼拜的事!要知道这种事本来就是越往后越有难度的。   一些别的、还在合作的分销商愿意增加订单,主要是原本手工皂就比较好卖,只是之前很抢手,要加货挺麻烦的。现在奥斯汀先生找上门来,每人每个月多要十来箱的,也不是事儿。   然后奥斯汀先生还找到了那位破产的分销商,向他打听他的渠道会由谁来接手,然后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不过那不是一次成功的拜访,因为接手渠道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他们各自吃下了一部分渠道。   这种交接时刻,局面最乱了,手工皂的生意还算挣钱,但在重要程度上并不靠前。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焦头烂额的三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愿意立刻尝试着卖手工皂,但要的量也不大,就每天1箱的额度。   奥斯汀先生又找了他能找的门路,忙了一个多礼拜…最终还是有每天200条的手工皂没有去处。   面对不断增加的库存,奥斯汀先生也只能安慰自己:200条也才4箱,一个月也才120箱,工厂角落里还放得下。他还有时间找新的分销商,不用现在就着急去租仓库存货。   至于说成本…成本倒不算特别大的问题,毕竟相较于售价,手工皂的成本并不高,之前已经赚到钱,现在也还在赚钱的奥斯汀先生还不到感受压力的时候。   而且奥斯汀先生依旧是对手工皂很有信心的,不然他直接开除工人减产,安于700条每天的出货量就好(比原本还高了100条呢)。何必为存货找新的分销商?他是真的觉得每天出货900条手工皂不难,眼下只是倒霉的事儿赶上了而已。   薇薇安大概知道奥斯汀先生最近遇到的麻烦,不过她并不太担心那些,表现得很安然——这不是她没心没肺,只是事情并没有发展到真正糟糕的程度,其实也用不着担心!哪怕每天都会增加200条的存货,手工皂工厂每天的利润依旧很高呢!   嗯,手工皂的利润实在是太高了。   不过别人不见得和她一个看法,毕竟外人不知道手工皂的成本和利润,也大多不知道到底压了多少存货。外人只看到了奥斯汀先生为了找到新的分销商到处找门路(还是奥斯汀先生人脉太单薄了),有些还真觉得他可能遇上了大麻烦呢!   比如维吉尔先生,那位高利贷商人,之前奥斯汀先生开工厂时没有找他借钱他可是很不高兴的!这次他在自己家中就对家里人宣布,哪怕奥斯汀先生求着问他借钱,他也一个子儿不会借出去!   作为一名高利贷商人,维吉尔先生显然消息灵通!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总能知道谁需要‘帮助’。对于奥斯汀先生遇到‘麻烦’一事,他显然是第一批知道的人之一,而以他知道的情况,他判断奥斯汀先生会需要借钱。   由此可知,外界对奥斯汀先生和手工皂生意确实不了解,以至于错估了账面情况。   只能说手工皂确实是新生意,维吉尔先生大约是参考了比较赚钱的高级肥皂的情况估算的,但还是差的有些远了。   “奥斯汀家要破产了吗?”维吉尔家大多数人对维吉尔先生宣布的工作有关的事都谈不上多有兴趣,平常罗丽莎也是如此。但今天因为事关‘奥斯汀家’,她立刻像一只警觉的猫一样竖起了耳朵,眼睛亮闪闪地问。   “哦,那倒不至于,肥皂工厂的产品依旧是好产品,家里都在用呢。只不过压货比较多?或许减产就能解决问题了…减产对奥斯汀来说应该不是大问题,我听说他的工厂没用什么大机器。只是开除几个工人,嗯,很简单。”   维吉尔先生随口回答了女儿,然后又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起来:“…如此说来,奥斯汀为什么没有开除工人减产?难道压货的压力并没有那么大?还是他缺乏运营工厂的经验?”   陷入自己思绪中的维吉尔先生已经忘记罗丽莎问了什么问题了,或者说他不在乎,在他的概念中这本来就不该是罗丽莎要关心的事。   罗丽莎当然也不是真的关心父亲的高利贷事业,她只是振奋于维吉尔先生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奥斯汀家遭遇了需要向高利贷商人求助的问题,或者很接近向高利贷商人求助了!   作为高利贷商人的女人,罗丽莎就算再无知,也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她可真是太…高兴了! 第36章 红粉世界036   圣诞假期过后,薇薇安又开学了。大概‘开学综合征’是不分时代的,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学生们大多都表现出难以安心的样子,除了谈论圣诞节期间的娱乐,其他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薇薇安没有这个问题,一方面是圣诞节期间的娱乐不足以令她沉迷,另一方面则是学校生活对她来说还是比较有趣的。苏珊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喜欢学习,哪怕是烦人的作业对她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娱乐呢。   学生的倦怠并不令老师们愤怒,女校的‘宽松’显然体现在了方方面面。   这种‘开学综合征’持续了一两个礼拜,所有学生在这期间或早或晚脱离了这种状态。   “我去看了圣诞趣剧,要我说那真是挺有意思的…”在回到学校快两周时,苏珊和薇薇安说起了圣诞节假期期间,她和家人去看‘圣诞趣剧’的事儿。之所以这个时候才说起,是因为她依照回忆画了一幅画,直到昨天才画好,今天拿来给薇薇安看了。   ‘圣诞趣剧’算是一种特殊的剧目吧,一般圣诞节前后才在剧院上演。表演的内容没有一定之规,但总的来说都是有些夸张,甚至荒诞不羁的喜剧。对于‘圣诞趣剧’来说,剧情其实不重要,场面才是重点!   这种圣诞节‘特供剧目’就是要借助荒诞不羁的剧情,呈现出种种光怪陆离的‘大场面’,展现出此时‘舞台美术’的最高水准!   在舞台上出现真正的喷泉、升天的天使、漫天飞舞的金色彩带、真实的马车…都是有可能的。目的就是要让观众惊叹,被应接不暇的场面弄得惊叫连连,完全沉醉在视听享受中——是的,视听享受,这种圣诞趣剧往往是载歌载舞的,颇有歌舞剧的意思。   除了那些特别的舞台装置,演员们的服饰装扮也要奢华夸张,带来一些‘超常刺激’。这一点上倒是很得后世‘爆米花大片’的精髓,爆米花大片中的男女主角,特别是女主角总要秀一秀身材的。   “所有女孩儿都穿长度只到膝盖的裙子,露出里面色彩艳丽的长筒丝袜…演男主角的那个女演员,你真该看看她的,她实在是太有魅力了!她穿着那种紧身长裤,上身的束身内衣是丝绸的,闪闪发亮……”   苏珊说起那场圣诞趣剧就滔滔不绝,还将画里的角色一个个介绍给薇薇安。   一般‘圣诞趣剧’里的主角都是一个小男孩儿,而这个小男孩儿总是会用年轻的女演员来饰演。   不过说是男孩儿角色,但似乎一点儿也不吝惜展现女性魅力?反正爱看圣诞趣剧的除了孩子,还有很多迷恋女演员的男观众。   以薇薇安的眼光来看,这些女演员,包括饰演男主角的那位,她们的装扮完全称不上‘刺激’。但她想了想此时人们的着装,又好像不是不能理解了——这可是女性不许穿内裤以外的裤子(内裤还往往是开裆的),成年女性露出脚踝就可以说‘性感’的年头!   “…希望明年还能去包厢看圣诞趣剧,过去我家都是买的座位票,虽然是靠前的位置,但完全不如包厢。在包厢里看剧实在是太自由了,我的两个小弟弟又唱又跳也没人管。”   苏珊父亲的一个大客户将自己的包厢借给了他们家,所以今年他们得以在包厢内欣赏圣诞趣剧,这真是难得的体验。   苏珊看了看薇薇安,又继续说:“要是到时候我们两家能一起去看就好了,在一个包厢里,蓝桥大剧院的包厢,我们一起——”   打断苏珊的是罗丽莎的一声冷笑,她似乎是觉得听到了什么荒谬又有趣的事,响亮地笑了一声:“哈!听到了吗,贝蒂?伍德福德在说什么呀!蓝桥大剧院的包厢,那和奥斯汀有什么关系?”(‘伍德福德’是苏珊的姓)   “说实话,奥斯汀现在该担心的难道不是她父亲要破产了吗?我可都听说了…唔,要说她家和蓝桥大剧院能有什么关系,或许等她父亲破产之后,她能去那儿做女演员呢?看在她唱歌还不错的份儿上。”   罗丽莎和贝蒂对视一眼,又笑了起来,既做作又刻薄。   蓝桥大剧院是城里有数的几家大剧院之一,和白帆街旁剧场区那些剧院可完全不一样!那儿的包厢所有者非富即贵,这次苏珊一家能在那儿的包厢里看圣诞趣剧,实在是沾了伍德福德先生那位尊贵客户的光。   “破产?”虽然对罗丽莎的‘挑衅’,苏珊也逐渐学会了无视,但她还是有点儿在意罗丽莎刚刚提到的‘破产’,看向了薇薇安。   薇薇安不知道罗丽莎从哪里听到的虚假传闻,但也无意多说什么,只是对苏珊简单解释了一下:“我爸爸的工厂,生产的产品有点儿压货了,因为之前有个大分销商破产了…其实没什么,我爸爸正在寻找新的分销商。”   苏珊听懂了,又不太懂,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那倒是挺麻烦的,不过应该不会成为大问题,可丽牌肥皂我家也在用,真是太好用了!这样好的商品,有眼光的分销商肯定愿意卖它!”   说是这样说,但又哪有苏珊说的那么简单呢?‘酒香不怕巷子深’,从来也只是一种理想状态而已。   因为奥斯汀先生实在缺乏人脉,当下肯定是要主动出击的。而他想来想去,忽然注意到了报纸上关于百货公司的广告——这个时候百货公司其实还是一个很新潮的玩意儿,去年才从佛罗斯传过来,在美林堡创立了和礼兰第一家百货公司‘林登百货’。   照薇薇安上辈子,世界上第一家百货公司应该创立于19世纪中期的法国,和此时捏他自维多利亚初期的时代背景不合。但话说回来,百货公司本身是没有技术难度的,思想上的准备也没有欠缺,关键只在于谁走出那一步而已。   所以提前二三十年出现百货公司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原书也没有精细设定到说清楚什么时候创立百货公司不是?   而百货公司一出现在美林堡,立刻引起了轰动。或许一开始大家惊讶于百货公司的商品居然不能讨价还价,但他们很快就适应了这一点——过去商家和顾客之间都会讨价还价,或许有人享受这一点,可在此时,这无疑是一种陈规陋习!   信息流通不畅和运输等方面的问题,让商家在讨价还价上是握有优势的!更何况他们还能玩弄手段,欺骗顾客、强制顾客消费!   相比之下,百货公司明码标价,同一商品卖给任何人都是一个价格,真是公正又透明啊!而且也不用担心百货公司狮子大开口,实际上百货公司的经营理念就是薄利多销,同样品质的商品在百货公司不见得是最便宜的,但肯定算得上比较便宜了。   而除了明码标价,百货公司还将所有商品陈列了出来,顾客可以站在柜台前要求店员直接取拿自己中意的商品,上手接触也没问题。   这在此时也是突破性的,此时的多数商店最多就是展示店中具有代表性的商品样品而已。顾客需要什么要和店员说,有的话才能拿出来,而不是看中什么拿来仔细看…说起来,这也是此时的商店大都只售卖一类商品的原因之一吧。不然货品一复杂,既是为难店员,也是在为难顾客。   说起来,超市相比起百货公司,大概也就是进步在可以自选了。不过当下要自选还是太超前了,后世的超市不担心有人小偷小摸,而现在的百货公司如果让顾客随意自选,那就可能被偷空了。   人们的素质达不到,而且这个时代生活艰难的人也太多了…仓廪足而知礼仪嘛。   当然喽,百货公司、百货公司,之所以叫百货公司,货品丰富而充足无疑也是一大卖点!甚至在体验到明码标价、柜台陈列的好处之前,一开始大家从报纸上了解到百货公司这个新鲜玩意儿时,第一印象的就是他们的‘无所不有’了。   百货公司号称‘从一根针到一头大象’,应有尽有呢!   这在此时的商店中是绝无仅有的…杂货店虽然号称卖各种杂货,但其实货品往往少得可怜,而且都是专供最穷的那些人的需求的,可不能和百货公司混为一谈。   而为了能达成百货公司的雄心壮志,即‘从一根针到一头大象’,什么都有,百货公司就需要雇佣‘采购员’。   在这个殖民全球化的时代,百货公司甚至要在世界各地派驻采购员,才能真正实现对顾客的承诺!   奥斯汀先生想到的就是接触林登百货的采购员,想办法将手工皂推荐给采购员,再由采购员推荐给百货公司,或者直接下订单…如今百货公司的采购员权力是挺大的,还有直接下订单的额度呢。   不过这种‘额度’往往属于那些远离本部的采购员,就在美林堡活动的采购员恐怕很难得到这一权力。   在百货公司正火爆,成为上流社会的好去处时,手工皂如果能进入百货公司销售,那无疑是非常有利的。首先,百货公司的销售量就小不了!其次,这本身还是一次绝好的宣传。   一件商品能在百货公司销售,就等于接受了一次品质背书呢!   也是因为好处这样多,想将货品推入百货公司其实挺难的…不过好在百货公司是新兴事物,而且爆火的很突然,这就让百货公司的运营还是非常‘欣欣向荣’的。这一阶段的百货公司还谈不到‘大企业病’,积极做事的人很多,各种渠道也很通畅。   简单来说,即使是什么门路都没有的人,也可以走自我推介的路子见到采购员——或许不是所有采购员都愿意费这个心,但至少有部分采购员每个月都会见一批带着商品上门的商人,从其中挑选出自己觉得有潜质的商品。   每个采购员都想发现一款‘明星产品’,就是那种新鲜的、还没多少人知道,但一旦推广开就会成为爆款的商品…理所当然的,要发现这样一款‘明星产品’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奥斯汀先生通过他那十分浅薄的人脉,总算找到了一位接受推介的采购员,上门递上了名片,然后就是排队等候了。   是的,需要递上名片之后等待,毕竟有很多人都想向采购员推介商品呢!   而就是这样递名片的机会,也是需要人脉的,并不是说谁都知道采购员家的门朝哪儿开不是——不是在公司递名片,这本来就不是每个采购员都会做的事,采购员也不希望自己挖掘了什么商品都落到有竞争关系的同事眼里。   显然,靠着销售手工皂,奥斯汀先生到现在也认识几个人了,不能说毫无人脉,只能说人脉浅薄。   奥斯汀先生不久之后就得到了‘回函’,他可以在下个礼拜一带上自己的商品拜访那位名叫‘威廉·杜鲁门’的采购员。   去拜访‘威廉·杜鲁门’的不止奥斯汀先生一个人,这位林登百货的采购员习惯在礼拜一见推介商品的访客,也就是说,过去一个礼拜送过名片的人,只要他愿意见,这次就都会来。   奥斯汀先生猜,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这次会见的机会的,因为他到的时候客厅里只有5、6人,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也算不上多。而根据他的了解,过来送过名片的人绝不止这么多。   事实也如奥斯汀先生所想。   采购员威廉·杜鲁门信奉眼见为实,不喜欢没有看到商品就做决定。但实在有些推介商品的商人太让人无话可说了——不是每个靠谱的人都有机会来送名片,同时也不是任何一个送名片的人就一定靠谱。   没有相关阅历的话,人总是很难想象有的人就是那么‘不正常’,这大概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的人根本没有真正的商品,只是来空手套白狼的。有的人商品则是不值一提,在百货公司已经有很多同类项了,论品质价格也不突出——其实奥斯汀先生的肥皂本来也属于此列,不过因为是‘高级肥皂’,所以威廉·杜鲁门打算还是再看看。   普通肥皂的话,林登百货已经够多的了,百货公司的柜台虽多,但也是有限的。而如果是不错的高级肥皂,引入百货公司倒也不是不行。当然,一切还是要看到货品和货主再说,对威廉·杜鲁门来说,‘可丽’牌肥皂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引起他太多注意。   很快,威廉·杜鲁门和访客们见了面,他是一个很有派头的男人,身材壮硕、精力充沛、服装考究。但又并不会令人觉得攻击性很强,他的面容似乎只是让他显得很有威信,说话做事令人信服。   打过招呼之后,威廉·杜鲁门让女仆为访客端来咖啡和茶。自己则是钻进了书房,访客们一个一个带着货品去见他就行了。   留在客厅的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人原本就认识,很快就交谈了起来。奥斯汀先生倒是一个人也不认识,但他长于和人打交道,很快就加入了其他人的谈话。   在了解到奥斯汀先生要推介的商品是一款肥皂时,有一个瘦高个儿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肥皂?如果是一百年前,这也算是不错的商品了,但是现在?”   他做了个摊手的动作,表达了自己的意思。然后又说:“你应该去过林登百货吧?他们柜台上的肥皂,无论是软肥皂,还是硬肥皂,都有很多种,特别是硬肥皂,至少有十几种!高级肥皂也有不少呢…”   奥斯汀先生察觉到了一丝敌意,但不明白他的敌意从哪里来的…他们在这里又不是竞争对手。应该说他们的竞争对手只有自己,如果商品足够好,他们甚至都可以得到订单呢!   过了一会儿,有人低声对奥斯汀先生说了瘦高个儿要推介的商品,那是一种‘清洁粉’。这在某些功用上和肥皂是有些重合了,要知道这个时候‘肥皂’就是最主要的清洁产品。不只是洗澡洗脸洗衣服,大家好像洗什么都会想到用肥皂。   而相似的产品总是会被拿来比较,这种比较是很无情的,要不怎么说同行才是死敌呢。   “‘清洁粉’?”奥斯汀先生倒是不太在意对方,毕竟他自己很清楚可丽牌肥皂的竞争力并不是清洁,而是对比其他肥皂那高出太多的使用感!   另外,这个时候第一批使用手工皂的人也用了几个月了,长期使用手工皂对皮肤的好处也渐渐被发现了,这也是可丽牌肥皂的‘竞争力’。   等了快两个小时才轮到奥斯汀先生——在威廉·杜鲁门这里似乎是先见更受看重的访客,总之他的见面顺序是很靠后的了。带着‘清洁粉’来的瘦高个儿都比他早了好几个人!   不过似乎他的清洁粉似乎并没有成功?他从书房走出来时脸都是黑着的。   奥斯汀先生请女仆准备了一盆水,也没有说太多,在书房里就直接请杜鲁门先生试用——产品足够优秀,就是这样自信!   现在的奥斯汀先生在推介商品上也算是有经验了,不只是推了一阵手工皂了,他之前也是卖化妆品的商贩呢!   他清楚一件商品能不能卖出去,固然是看销售者的能力,但归根结底,其实最能一锤定音的还是商品本身!是不过大多数商品在竞品中优势不那么明显,这才体现出了销售的重要性。   杜鲁门先生其实不喜欢被动试用,但他也只是嘟哝了两句,接着就打湿了手脸,试用了手工皂。   “嘶——莉亚,为什么水是冷的?”打湿了手脸之后,杜鲁门才意识到女仆送来的水是冷的,而这其实是奥斯汀先生特意拜托的。   奥斯汀先生微笑着请杜鲁门先生试用手工皂:“请用,杜鲁门先生,请用…这是我的工厂生产的肥皂,和市面上所有肥皂都不一样,冷水也可以起泡,没有问题!”   听说肥皂可以冷水起泡,杜鲁门有了一些兴趣,心里认可这是一个不错的卖点——同类商品不少的情况下,总要有一些特点才能脱颖而出吧?特别是这还是一个不是那么有名的品牌。   其实杜鲁门先生也是不了解情况,在特定的人群中‘可丽’牌肥皂的口碑可是超高的!用户忠诚度也很让友商羡慕呢…只能说,这年头还是信息流通不畅,作为一个小范围内(手工皂的价格决定了这一点)火起来的商品,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用冷水搓了搓带粗纱网的肥皂,发现真的搓出了细密的泡沫。杜鲁门先生点了点头,但还是让女仆换了一盆热水上来。他只要验证这款肥皂可以冷水起泡就够了,并不想在寒冷的1月用冷水洗脸。   等待的时间里,杜鲁门当然也发现了手工皂的玫瑰清香,由玫瑰精油带来的淡淡香气和市面上任何肥皂都不一样。考虑到这年头‘香气’就意味着奢侈,说这是‘高级肥皂’,真是很有说服力呢。   杜鲁门也没有在这淡淡的香气里闻到肥皂那强烈的味道,心里很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他倒是没有直接问,毕竟这很可能是人家的商业机密。   其实到这个时候,杜鲁门已经觉得可以为百货公司引入这一款肥皂了,这是他这个礼拜一见到的最适合引入的商品…然而,等到他真正用过了手工皂,想法又改变了!   何止是这个礼拜一发现的最合适的商品,这甚至是他今年发现的最佳商品,有潜力成为明星产品的那种!   杜鲁门的身家不见得比奥斯汀先生之前接触的分销商高,但他在百货公司做采购员,眼界是高的吓人的。分销商只是觉得手工皂很不错而已,但到底好到什么地步,他们其实是没有确切认知的。   杜鲁门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明白,但他至少比那些分销商看得更远!   他这个时候也有耐心和奥斯汀先生慢慢喝茶、慢慢聊了,而奥斯汀先生提到的过去几个月的生产销售数据更是让他惊喜——原来是已经经过市场检验的成功商品了!   这对他,以及他背后的林登百货来说,坏处是必须要给一个更好的条件了,而且也不可能独家销售,不过独家销售这年头本来也很罕见就是了。而好处则更明显,经过市场检验的商品当然风险更低!   杜鲁门也能拿着这些去和主管谈,给可丽牌肥皂明星产品该有的待遇! 第37章 红粉世界037   奥斯汀先生离开时,杜鲁门亲自送到了门口。   “…是的,我会向卡尔威客先生申请的,您可以回去备货了——卡尔威客先生当然会认可,他怎么会不认可?他是个非常有眼光的人,而且精明强干。”杜鲁门先生又叮嘱奥斯汀先生备货的事。   言谈之间提到的‘卡尔威客’是他的上司,真正能拍板一样商品能否上货架的人。虽说一样商品如果得到了采购员的大力支持,卡尔威客这位高管即使心有不满,也会给采购员面子,但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还是得到他的肯定最好了。   “是的,备货当然不成问题。”奥斯汀先生站在门口戴上自己的帽子,连连点头。   现在工厂里可是有一些库存的,供应林登百货当然不成问题,林登百货也不可能一次就拿海量的货吧?而只要应付过一开始的供货,就算订单量太大了,生产跟不上,奥斯汀先生也可以增产呐。   杜鲁门先生高声笑着:“哈哈…我当然相信您…我会尽快促成此事的,一旦确定,立刻通知您签订订单——唔,斯诺先生,您这是有什么事儿吗?”   杜鲁门先生原本说着话,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男人似乎在偷听,表情立刻变了,从满脸笑容变得不高兴起来,语气也变得生硬了。也不怪他这样,谁也不想自己谈工作相关事务的时候,有人在旁偷听。   ‘偷听’的男人就是之前对奥斯汀先生释放了敌意的瘦高个儿,奥斯汀先生这才知道他姓‘斯诺’。不过这个时候奥斯汀先生也没什么好脸色,他露出了一个‘被冒犯到’的表情,没有说话。   斯诺三步两步走上前,迅速解释道:“哦,杜鲁门先生,我不是,我没有偷听…事实上,我只是在这儿等您,我希望您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您务必要给我一个机会——关于‘清洁粉’,您可能还不清楚——”   “不,我很清楚。”杜鲁门先生很快打断了他,语气很平静:“我当然知道‘清洁粉’的本质是什么,它的主要成分是石炭酸对吗?掺入了一些肥皂粉…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货品,只是您在故弄玄虚,想要将它包装成一种新商品。”   “如果您有足够的资本,倒是能做成,但我想您是没有的。如果您有,您也不会来找我了。”这就是事实,斯诺真的资本雄厚的话,他的商品想进入林登百货,也不会从一个采购员入手。   斯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有想到杜鲁门是如此的‘懂行’——石炭酸真不是什么新东西,这是现在非常受欢迎的一种杀菌剂,有一些肥皂早就试着添加石炭酸,主打杀菌功效了。   所谓的‘清洁粉’,可以看作是粉末版的石炭酸肥皂,当然,它的石炭酸含量会高一些。   但说实在的,杜鲁门并不觉得石炭酸含量高一些是好事。石炭酸添加到肥皂中是一个卖点,能让顾客有一种买到能强效杀菌的肥皂的感觉,肥皂的功效都有,还附赠了强效杀菌——但石炭酸里添加一些肥皂粉算什么?   肥皂粉的含量不够,清洁效果也就有限了。要是图这一款清洁粉的杀菌能力,为什么不直接购买石炭酸呢?   当然,商品也可以不那么‘务实’,从来就不是最好用的商品才能卖得好。但问题是,想要卖好那样‘先天条件’不太好的商品,就需要更多的努力、更多的运气。运气先不说,努力换一个说法就是投入的钱。   花钱做宣传,请专家站台,肯定这是一种对健康生活极其有用的商品,对其实质就是石炭酸加一点儿肥皂粉只字不提……   林登百货当然不会花这笔钱,他们是百货公司,是终端销售,又不是生产方!   “是的,清洁粉不是什么新东西,但它是有可取之处的。”斯诺先生显然在‘清洁粉’上投入了不少,这个时候还想争取。他大声说道:“市场上出售的从来就不一定是最新最好的商品,利润也不会为一家独享。”   “就像奥斯汀先生的肥皂,我想肥皂也不是什么新商品吧?但您还是愿意送它上林登百货的货架是吗?”   奥斯汀先生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儿,不过他没有多嘴多舌。他情商颇高,当然清楚这个时候假装自己不存在最好,不然的话,哪怕是帮斯诺先生说话,这个时候也是得不到他的好感的…那更容易显得他高高在上。   “这不是一回事儿。”杜鲁门先生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说道:“你的商品是你的商品,奥斯汀先生的是奥斯汀先生的,我们在说你的问题,不是吗?”   “我想,我并不需要向你解释我选择别的商品的理由。”   的确不需要,杜鲁门先生只要向自己的上司卡尔威客先生解释就够了,第二天他就带着可丽牌肥皂的样品去了卡尔威客先生的办公室。   卡尔威客先生是一个对工作很严格的人,但性情非常活泼,有年轻人的活力。一开始他以为只是一类高级肥皂而已,百货公司的柜台上已经有几种高级肥皂了,属于是多它不多,但也可以有的商品。   但杜鲁门先生的竭力推荐引起了他的好奇,他可不认为普通的高级肥皂,那样没什么新意的商品值得杜鲁门先生这样。   “…是的,您一定要试试看,才能明白它的妙处。要我来说,这是能成为明星产品的商品!就是这条小小的肥皂,如今在体面人中间,卖的很多呢!如果能进驻我们的柜台,一定会卖的更好的。”杜鲁门先生兴奋地说。   卡尔威客先生挑了挑眉,如他所说试用了一番…然后真香。   “不错…真是不错…”他腆着肚子,不住地点头:“做得很好,杜鲁门先生…嗯,我想我们得请,呃,奥、奥斯汀先生?奥斯汀先生来谈一谈具体的事了——他能稳定供货吗?”   “是的,他有一家小工厂,专门生产这种肥皂。”杜鲁门先生敏捷地说道。   “那就没问题了。”   就这样,奥斯汀先生将手工皂送进了林登百货的柜台。作为受认可的潜力商品,可丽牌肥皂得到了不错的待遇,首先在肥皂一类里,它的位置就很显眼,百货公司还给了它一个招贴画广告的位置。   其次就是订单了,林登百货签的是每礼拜20箱的订单。这个订单量不算大,但考虑到林登百货也只有一家店面(虽然一家店面就是一栋楼了),这个要货量不能说小,而且可丽牌肥皂也不是走量的那类普通肥皂么。   这些都是林登百货很看好可丽牌肥皂的证明。   而对于奥斯汀先生来说,林登百货的订单不只是纸面上每天近150条肥皂的出货,还在于广告效应。当下最火爆的百货公司上架的商品,只要再好卖一些,订单能够持续下去,那别的商店会不会也想卖呢这个商品呢?   奥斯汀先生觉得这很有搞头…现在就只看手工皂在林登百货的表现了。   ……   “这些是什么?”林登百货的售货员丽萨在货架旁理货,发现多了一种肥皂,随口问自己的同事。   和她一同负责这一区域的同事一向消息灵通,解释说:“是一种新的高级肥皂,据说是杜鲁门先生推荐的,卡尔威客先生也非常看好。你看,之前‘罗丹’牌肥皂的招贴画位置都让出来了。”   “售价是1先令17便士…以肥皂来说,这可不算便宜。不过雷克小姐说了,我们可以拿一块去用,对售卖的商品更了解一点儿,也有利于我们向客人推荐,不是吗?”同事说到的‘雷克小姐’其实就是销售领班,是她们的顶头上司。   “免费的吗?那倒是不错。”丽萨虽然用了一个问句,但已经是肯定的意思了。林登百货可和她以前工作的那家商店不一样,来到这儿后不只是收入提高了,应该说各方面的福利都好了很多。   整理着货架,丽萨朝服装区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雷克小姐又拒绝了将我调配至服装区的申请,就算是去卖帽子的柜台也好啊,我过去就是在帽子店工作的。”   同事笑呵呵的:“谁不想去呢?但那儿需要的人有限…雷克小姐只会让最出色的人去那儿。我不是说你不够出色,只是丽萨,你还只是个新人,雷克小姐也不知道你有多少本事,不是吗?”   不同于丽萨的野心勃勃,已经订婚了的同事可以说是非常咸鱼了。按照此时的普遍情况,除非是男性的工资不足以养家,不然女性结婚之后就会放弃工作。同事的未婚夫是一个政府职员,虽然职位不算高,但也足够不让自己的妻子出去工作了。   林登百货的女店员们大多都很羡慕同事的婚事,认为她这是完成了阶级跃升。   在此时,女店员是一个相当微妙的群体,对于中上层来说,她们其实是属于‘劳工’一个阶层的。但对于真正的劳工来说,往往又不将其视作同阶层,还认为她们十分傲慢,是钻营着要向上的‘母跳虫’!   和绝大多数劳工要在糟糕的环境中工作,外表狼狈不一样。女店员们,特别是在高级商店中工作的女店员,她们往往衣着体面、容貌秀美、谈吐文雅、善于交际、颇有品味,打交道的也都是‘绅士淑女’。   说到报酬,她们的报酬其实不高,但那是和男性相比,在女性内部来说,她们的报酬就算不错的了——普通商店里工作的女店员周薪是10先令上下,高级商店则可以达到18先令到1镑!这实在不能说少了。   如果升职做到销售领班,年薪则是100至200镑!雷克小姐的年薪就达到了200镑,这已经是一个中产阶级绅士可以结婚的收入了!   当然,不是每个女店员都能做到销售领班,或者和销售领班同级的巡查员,甚至更高一层的销售主管的。所以,除了极少数立志一定要升职的,大部分女店员其实是有借机结婚的想法的。   女店员,特别是高级商店的女店员不是谁都能做的,她们往往要受过一点儿教育,能写会算,还要长得端正。所以她们一般不太可能是普通劳工家的女儿,要么是来自技术工人、农场主这类家庭,要么是底层中产阶级的女儿(比如小店主、普通职员)。   她们来到高级商店之后,往往还能得到学习的机会,学会簿记、捆扎包裹、待客礼仪、优雅谈吐等等…其中有不少,都对她们有提升作用。   高级商店的女店员很容易就接触到一位绅士,考虑到此时青年男女互相接触的难度,对她们来说由此嫁给一位绅士是很有机会的!而嫁给一位绅士,对她们来说无疑是实现阶级跃升了。对女性来说,这也是最符合此时‘主流思想’的阶级跃升(即通过婚姻)。   丽萨也很羡慕同事的婚姻,不过她同时又野心勃勃,其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一桩婚事,还是像雷克小姐一样升职,靠自己就能过上优越的生活…或许哪一个先来就选哪一个吧。   “放心吧,雷克小姐是一个公正的人,只要看到了你的才能,就不会忽视你。”看着还有些纠结的丽萨,同事又笑着安慰了一句。   在服装区做售货员并不会比其他人报酬更高,至少不会高的明显,不过那确实是相对来说比较受重视的区域,对女店员来说更是如此。大家都说,服装区的售货员更容易升职呢!   而且就算不提升职,在那儿也更容易和绅士淑女接触吧(很多商品的售卖是不需要售货员和顾客有太多交谈的。卖服装鞋帽则不同,接触的时间往往很长)?目的是婚姻的女店员们,也盯紧了服装区呢!   同事这样说,丽萨也只能暂时放下多余的想法,做自己手头的工作。等到林登百货公司准时开业,一波又一波的顾客来到,她就只能满面笑容地迎宾待客,也没有时间想乱七八糟的了。   “那是可丽牌的羊奶皂吗?哇哦,没想到林登百货也能买到了…请给我拿两条可丽牌肥皂。”一位年轻的夫人看到了肥皂柜台上方的招贴画,注意到了货架上满满的可丽牌肥皂,立刻要求售货员替她拿两条。   她转头还和自己的同伴说:“之前向你推荐过的,可丽牌的肥皂洗脸真是太棒了!我坚持了两个月用它洗脸,皮肤都好了不少呢!我现在已经连洗身子都用它了——哈!1先令17便士,林登百货这儿比外面便宜一些呢。”   奥斯汀先生在伊尼戈交易所售价是2先令,至于其他的分销商,乃至于分销商之下的零售商(如果有的话)售价是多少,他是不管的,也管不着。不过大家也就是2先令上下,多一两便士、少一两便士而已。   林登百货售价1先令17便士算是比较便宜的了,不过这也符合百货公司薄利多销的经营理念。   同伴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手工皂,点了点头,随口说道:“那我也买一条吧。”   丽萨为顾客打包好商品,微笑服务…之后的一整天里,可丽牌肥皂都卖得不错,至少以新商品来说,销售量是完全合格的。丽萨这才知道,今天才摆上货架的这款高级肥皂,似乎已经有一些名气了。   不过她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可以拿一块回去使用,即使是住在一起的几个售货员一起用,也算是赚了——女店员往往有雇主提供住处,不过居住条件很一般,往往两个人睡一张床,一个小房间里住上好几个女店员呢!   所以有办法的话,女店员都愿意搬出去。   直到丽萨真正用过可丽牌肥皂了之后,才意识到这是和过去用过的所有肥皂都不一样的。虽然不至于因此有多大的心理波动(毕竟那也只是一块肥皂而已),但确实觉得好用,在售货的时候也愿意向客人推荐了。   “真希望公司能一直送我们可丽牌肥皂。”几天之后,理货时丽萨就说。   “住我们隔壁的几个姑娘也来我们房间用过了可丽牌肥皂,然后就自己买了。”以林登百货女店员的薪水,消费1先令17便士一条的肥皂不是做不到。虽然这快顶得上她们一天的工资了,但本来就不是每天都要买的东西,就还好。   “确实卖的不错,上次我推荐了查理夫人,第二天查理夫人就带着好友过来也买了一些,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满意…我相信这样的情况会越来越多,这就是口碑的作用了。要知道售货员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朋友的一句推荐。”同事也很看好可丽牌肥皂。   事实也是这样,奥斯汀先生为林登百货供货的第一个星期,20箱手工皂只能说刚好足够。考虑到手工皂的销售额一直在涨,第二周的要货量就涨了,涨到了30箱…反正肥皂也是能存的商品,卖不完存货就好了。这年头的零售商虽然也不喜欢压货,但显然也没有后世超市那么严苛的存货理念。   奥斯汀先生当然没问题,之前积攒的存货还有一些呢,他可一点儿不担心出货量渐渐大过了产量的事。   对此最惊喜还不是奥斯汀先生,而是肥皂工厂的工人…之前肥皂工厂开始存货时,他们才是最忧虑的人!倒不是忧虑奥斯汀先生要破产了,而是忧虑肥皂工厂要减产裁员,开除工人。   此时的美林堡,劳工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实在是太难了!丢了肥皂工厂的差事,说不定又要去打零工了。每天和大量临时工争抢工作的机会,有时可以开工,有时不能——想想就觉得太可怕了!   而现在,奥斯汀先生不只是不打算减产,还要招工增产呢!   不同于现代,此时要想增产,基本只有增加工人的路子可走。现代可以延长工人的工作时间,或者两班倒、三班倒,而这在此时都是不行的。此时工人工作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不是资本家不想进一步压榨劳动力,而是做不到了【人终究是有极限的.jpg】   至于两班倒三班倒,那也不可能,在煤气灯都只出现在街道上的时代,夜间上工首先就要解决照明问题!用明火照明手段先不说用火安全不安全,就说蜡烛、油灯的亮度和成本,就足够让人打消这个想法了。   奥斯汀先生之所以想到增产,也不是变得冒进了。而是随着手工皂在林登百货也受到欢迎,这个渠道稳定下来,他就打算主动出击,直接上门找那些终端零售店了…之前和他合作的那些分销商的地盘也就算了,美林堡其他区域呢?   他可以上门推销啊!或许一家店带不来多大的销售额,可是积少成多,总是一个增长点吧?   而且随着冬去春来,他认为手工皂的销售本来就会有一个上升期,也该早早增产,做好准备才对——冬天洗脸也就算了,洗身子洗头的次数都会大幅减少,由此冬天的肥皂消耗量必然比夏天要少。   普通的肥皂这一点不是那么明显,因为此时肥皂的使用方向太多了。洗涤产品很少,大家也没得选的结果就是,干什么都用肥皂,崇尚无菌生活的时髦家庭里,连洗碗都要用肥皂呢!   相比起来,只是洗身子减少的肥皂用量,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但可丽牌肥皂,价格摆在那里,基本不会有人拿它做别的,就是洗脸洗身子的。所以随着气候转暖,销量上升应该会挺明显的。   说起来,之前由夏秋入冬,手工皂的销量不降反增,还是因为当时正处于扩张期,增长的顾客弥补了消耗量降低带来的影响呢。 第38章 红粉世界038   去商店‘推销’,当然不用奥斯汀先生自己出马。实际上他要守在工厂做调配基础油等工作,还要监督生产,偶尔离开办事也就算了,长时间不在的话,至少现在还不行。   被他派去做推销工作的是两个年轻人,罗宾和大卫。   罗宾是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面颊红润,身材精壮,个头不高不矮,穿一件灰色布外套和一条深色长裤,戴一顶呢帽,收拾的干干净净。这也是他在肥皂工厂工作的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总是会把自己搞得干干净净的。   他是上一批被招募到工厂的工人,因为脑子灵活,勤劳肯干,而且还是劳工中比较少见的能写会算的——此时和礼兰王国的识字率在世界范围内是比较高的,劳工阶层能读消遣小说并不少见,不过能读和能写又不同了,更不要说会算术了。   奥斯汀先生很看好罗宾,观察了他一阵之后就不让他做搅拌工了,而是给自己做帮手。虽然以现在肥皂工厂的规模,他这个帮手还不能完全‘脱产’,但他的工作已经轻松了很多,收入也没有降低,还能跟着奥斯汀先生学东西。   他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满意,只希望肥皂工厂做大做强,自己也能沾光升职加薪,一跃成为中产阶级——如果真的做到了,就等于是他这一代人就完成了从进城农家小子到城市中产阶级的上升,也算是一个‘小小奇迹’了。   至于大卫,那是个14岁的少年,不过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更小一些,像个11、2岁的孩子…没办法,他实在是太瘦弱了。   大卫很瘦小,脸色苍白,发色很浅,穿着一件棉麻粗布上衣和马裤,鞋子很旧,但还算完好和保暖。他不算是奥斯汀先生去市场上雇佣来的,而是奥斯汀先生救下的可怜孤儿。   奥斯汀先生在白帆街街尾的仓库开办肥皂工厂之前,有一对夫妇也租下了那旁边一座房子的底层。居住之外也在院子里养马,那家人的丈夫似乎是赶货车的。   他们还带了一个男孩儿,只要看一眼,奥斯汀先生就知道那男孩儿不是那家的亲生孩子。   穿着破破烂烂,十分瘦小肮脏,饿的半死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亲生的孩子。   极有可能是个‘学徒’,这里所说的学徒并不是单纯的‘学徒工’之类的…嗯,这其实更像是一种身份‘划分’。因为就在几年前,《穷人法律》上还规定,教区内穷苦人家的孩子要成为教区学徒。   成为教区学徒,表面上看是解决了就业问题,至少有教区介绍工作了。   其实不是的,先不说教区安排的工作都是不怎么样的工作(说得清楚一些,就是干的多、拿的少、死得早的工作),毕竟他们出身穷苦,又没有知识和技能,在这个时代自己去找也找不到好工作。   就说成为‘教区学徒’之后安排的工作,往往要签订七年以上的学徒契约,而且还是强制性学徒契约,就非常要命了——一旦签订强制性学徒契约,学徒基本上就可以被看作是奴隶了,生命安全都很难得到保证。实在遇到非常糟糕的情况,连逃跑也是犯罪,会被通缉。   前几年,让穷苦人家的孩子成为教区学徒的法律已经修改了,强制性学徒契约也废除了。但问题是,这些都只是法律条文上的改变,过去根深蒂固那么多年的东西是说变就能变的吗?   奥斯汀先生在此时绝对算是个善良的人,但他也没有超出他所在的时代。他反感强制性学徒契约没错,可他也很清楚自己没能力改变什么,这个社会里差不多的事太多了,也因此他当时并没有把那对夫妇和男孩儿放在心上。   直到几次亲眼看到那个男孩儿遭受非人的虐待,实在不忍心了,才去报了案。   不管怎么说,和礼兰王国至少名义上是没有奴隶的,大家都是王国的公民。在王国之内,一个公民对另一个公民造成巨大伤害,肯定违法了——只不过很多时候这类事情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再或者加害者很有势力,报案也没用。   好在那对夫妇并不是豢养了一大群童工奴隶的工厂主,只是普普通通的车夫而已。由奥斯汀先生这样的教区内‘绅士’报案,又不难找到其他的证人,法院很快做了符合公义的判决,那男孩儿也自由了。   大卫就是那个男孩儿,奥斯汀先生好人做到底,雇他进了肥皂工厂做事。当然,搅拌工的活儿他可干不了,只能做一些杂活儿,再跑跑腿什么的。   大卫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对救了他的奥斯汀先生也极为感激,基本上就是奥斯汀先生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罗宾和大卫并肩走在街道上,忽然说:“大卫,你给我说说,布林克夫妇,我是说那对老猪狗,他们怎么你了呢?我听说他们被关进监狱了,被罚做两年苦工。”   两年看起来不多,然而此时的监狱可不是现代的监狱,虽说现代的监狱也不好呆,但比起此时的监狱,那又是天堂了。此时地监狱不只是吃的极差,还苦役非常重。三年苦役下来,死亡率是真的高!   罗宾似乎对大卫的过往经历非常好奇的样子,这不是他情商低,要知道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他可不是这种表现。   这有点儿看人下菜碟了,不过也不能说他有什么恶意。   大卫不太愿意回忆那些事,就躲开了罗宾好奇的目光,含糊不清地说:“他们是很坏的人,从一个小贩手里买下了我,拿我当他们的小奴隶…睡在马房里,和马拴在一起,食物给的很少,我总是很饥饿,饿得恨不得吃了自己……”   大卫那时经常被拴在马的后腿上,这是布林克夫妇为了防止马乱跑的手段,也是防范大卫逃跑。有一次奥斯汀先生就是看到了跑出来的马拖着他,他的脊背全是擦伤和撕裂伤,头被狠狠地撞了几下,额头也磕破了。   实在是太惨了!   这个天聊不下去了,罗宾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又看了看街道斜前方的一家商店。转移话题:“那是一家药房,或许会卖肥皂,我们去看看吧。”   这个时候百货公司还是时髦的新潮玩意儿,大多数的商店都只会专营几样或者一两类商品。所以他们出门推销商品,目标还是挺明确的。   走进药房,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右侧高高的柜台,柜台后是高大的架子,柜台本身也能容纳货品。各种大大小小的玻璃罐有序地摆放着,其中还有一些深棕色的,那是专门用来存放需要避光的药品的。   药房里药味儿很冲,罗宾和大卫适应了一会儿才觉得没那么奇怪了。   “请问,有什么能效劳的吗?”说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   罗宾觉得她应该是药房店主的女儿或者亲戚,这不只是因为这姑娘的服装体面,戴的帽子更是时髦货,还因为药房很少有雇佣女店员的情况——此时的各种店员存在约定俗成的‘性别分工’。   帽子店、内衣店、面包店等喜欢用女店员,肉店、珠宝店、家具店、五金店等大多用男店员……   药房也属于是男店员为主的,因为药房的店员往往会懂一点儿医学、药剂学之类的,这在此时都不认为是女性该学的东西。就算女性自己学了,她们提出的‘专业建议’恐怕也很难得到别人信任。   罗宾笑着摘下帽子,向她问好:“您好!太感谢…是的,我们正需要一些帮助——我想问问您,这家药房售卖肥皂吗?”   药房售卖肥皂不奇怪,毕竟现在很多人接受‘洗澡’这件事正是为了健康!肥皂的除菌清洁效果也很受看重。这样的大前提下,将肥皂看成是一种‘外用药’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说起来此时的药房大多都会卖牙粉、洗剂什么的,肥皂在这之中真的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呢。   年轻女士友好地点了点头,还指了指另一边橱窗里侧:“是的,我们这儿卖肥皂,您需要吗?就在那边的架子上,那一大盒药用厕纸旁。”   “不不不…”罗宾连忙摆手,朝大卫使了个眼色,然后才从随身不算小的布包里拿出两盒可丽牌肥皂:“不是‘买’,小姐,事实上我们是来卖东西,您看看这个。”   向店铺推销,寄卖自家商品,这不算稀奇,但这年头这种事肯定没有后世那么多。更何况这是一家药房——药房最主要的商品就是那些药,往往是店主自制的。毕竟这年头现代医学萌芽,但还没有‘质变’,在药品这里,进步真的不多。   草药或者敷料,绝大部分都是药剂师手工制作,不需要大机器生产,更没有无菌生产环境之类的概念。   年轻女士真是非常友善,当然,也和罗宾、大卫他们这种推销者在药房很少见有关。这时候听罗宾介绍,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她还有点儿好奇地拿起可丽牌肥皂…是没见过的肥皂品牌呢。   罗宾和大卫将自家的产品介绍了一通,又说:“小姐,可丽牌肥皂可是名牌!在林登百货公司也有得卖,唔,我们是公司派来这边推广商品的…在别的地方可丽牌羊奶皂都要价2先令左右了,就是林登百货,也卖1先令17便士呢!”   “您这儿要肯卖的话,从工厂拿货价是多少,我不敢说,但一条肥皂挣个5、6便士我想不难。”   5、6便士不是小钱,特别是这类零售商品,一份卖出去就挣5、6便士,足够零售商咋舌了。不过也就是售价较高的商品才会单品利润这样高,而这样的商品往往也就不用想薄利多销了。   罗宾大力吹嘘着可丽牌羊奶皂的效用,还非常有自信地让药房年轻女士试用。中间有一个顾客进来买了一些不知道什么用处的药粉,还耽误了十几分钟时间——但最后本着反正是免费的心态,年轻女士拆开一盒肥皂用了一下。   一用之下,果然真香。   罗宾心里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一般来说,‘试用’这一招对女性更容易成功。   可丽牌肥皂好当然是好的,但试用了之后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立刻有清晰认知,或者是有那个认知也不见得就会做什么。这个世界上入宝山空回的人都有,对市场缺乏敏感,天降的赚钱机会抓不住的人还少了吗?   很多事都是事后看理所当然,身处其中的人却不见得有这番见解呢。   “您觉得怎么样呢?”罗宾热情地推销着,想要趁热打铁,将事情定下来。   年轻女士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然后又爽朗一笑:“哦,当然,我很愿意试着卖这种肥皂,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得和我爸爸商量一下,他才是店主——当然,我觉得问题不大,他是药剂师,很少管药品以外商品的事儿。”   但还是要商量一下,由‘店主’拍板才行呢。   罗宾立刻说:“这没问题!嗯,这是我们工厂的地址。当然,明天我们也还会来,如果店主愿意,到时候我们就能签下合约了。放心吧,卖不出去的肥皂我们工厂是愿意回收的,再怎么说,你们都不会亏损。”   罗宾和大卫临走时不止留下了试用过的那条肥皂,还另外留了一盒没开封的。按照他的说法这是赠品,反正是公司出钱,她拿去用就好了。药房的女士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收下了。   这话倒是真的,奥斯汀先生让他们出门推销,也批了几箱肥皂给他们用呢!这些肥皂就是用来给店主、店员试用的。如果是店主,又或者高级商店的店员,试用之外,再送一两块也行。   别看可丽牌肥皂在外要卖到2先令左右一条,但以成本来说,现在也就是4便士的样子。如果送几块肥皂就能带来一个稳定的销售点,那可太划算了——这样的零售小店,普遍一天能卖几块到十几块手工皂,也就是说,推广的成本最多半天不到就挣回来啦!   并不是赠送‘试用品’就一定能将手工皂推销进店,但只要能因此成功几次,那就是合算的买卖!   就是这样,罗宾和大卫每天在美林堡各个教区跑上跑下,一个月时间不到,就让手工皂的日均出货量到了1200条左右,比之前900条的产量还多了300条!这个时候光靠之前的存货当然是不行了,实际上当日均拿货量超过900条后,奥斯汀先生就果断雇人增产了。   “很好…这可真是太棒了!”计算着最近的收入,奥斯汀先生笑的很开心,赚钱谁不开心呢?   然而,大概‘贪心不足’是人的天性,这个时候他还是可惜地对奥斯汀夫人、薇薇安说:“不过,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大增产了,唔…美林堡的市场——唉,我也考虑要不要降价,如果肥皂的售价只有1先令,或许市场就要增长几倍了。”   原本手工皂的成本就只有4、5便士,随着肥皂工厂的产量越来越大,就越来越接近4便士每块的成本。今后产量再增长,压到成本4便士每块,甚至3便士每块,也不是没可能。   手工皂不是大机器生产,规模效应也就没那么明显。但规模效应依旧是存在的,比如扩大产量,向原材料供货商下的订单都要大一些吧?大一些的订货商拿到更好的价格不是理所应当?   另外,现在基础的运行成本几乎是固定的,随着出货量增加或许会增长,但怎么增长都是有限的。增产之后,平均运行成本必然是要下来的。   简单来说,生产量越大,成本越低,这在肥皂工厂也是成立的。   这样的成本,他如果每块只赚2、3便士,然后联合零售端,将最终售价打到1先令,甚至更低,市场迅速扩大几倍也不是问题——手工皂明显更好用,很多人不买难道是因为不想要吗?对这些人来说,2先令一块的肥皂可能不会考虑,但1先令呢?   要知道普通的肥皂也要4便士左右一条了!   更何况手工皂可以只用来洗脸洗身子,这样消耗就慢了…别说是中产阶级了,就是有稳定工作的劳工家庭,也是能够消费的。   以美林堡的人口规模,说不定那样‘薄利多销’更赚。   不过奥斯汀先生其实也就是这么一说,很快他自己先摇了摇头:“我本来是那样想过的,但最后又放弃了。好不容易建立的零售价格,想要改变就太难了,或许我这里降价,利润就被分销商挣去了。”   不见得每个人都认同薄利多销,甚至不见得薄利多销之后,具体到某个分销商、零售商就真的比之前赚的多了…这说起来还是个挺复杂的问题呢。   “而且…”奥斯汀先生想了一下,才继续说:“而且不一定市场就这样大,或许美林堡就这样了,但美林堡以外呢?”   和礼兰王国的经济活动大部分都集中在美林堡,精华人口也在这里,所谓‘和礼兰只有一个头,硕大无朋’么。但不是说别的地区就一无是处了,现在正是工业革命渐入佳境的时期,王国之中还是有几个著名城市的,煤都、钢铁之城、纺织中心…等等,都分布在美林堡以外。   这些人口聚集区,工业发展的不错,消费能力也不弱了,奥斯汀先生最近就在考虑怎么将可丽牌肥皂卖到外地去。他没有人脉和渠道,这是最大的难点…不过随着可丽牌肥皂在美林堡大卖,他也开始认识一些中高端人脉了,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件事就有机会了。   “当然,这件事还是很难办的,唉!”奥斯汀先生叹了一口气。   “其实…美林堡不见得就潜力见底了。”薇薇安尝了一口今天的米布丁,将自己的想法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她是见惯了现代社会的商家是怎样营销的,现在看可丽牌肥皂在美林堡的销售情况,就觉得其实还很有潜力可挖。不过后世的营销手段大部分都得依托现代传媒,现在也用不出来。   她自己也经常考虑这些,想来想去,暂时只想到了一个比较有可行性的方案。   “爸爸,我们可以找女演员和报纸。”   “女演员和报纸,我们已经合作过了。”奥斯汀先生和蔼地对薇薇安说。   可丽牌肥皂最初在剧场区推广,近水楼台先得月,没少请女演员在圈子里说好话。至于报社那边,随着可丽牌肥皂赚到一些钱,奥斯汀先生也在报纸上打过广告——此时广告对报社是一项固定收入,而且打广告的费用其实不高。   中等影响力的报纸,可能几镑就足够打一个广告了,而且广告在报纸上往往也不只呆一天,几镑的广告费花出去呆3、5天总是能够的。   至于一些特定的报纸,则更便宜。比如说针对性比较明显的小报,登招工广告、吉屋招租、失物招领等的,就几先令就够了,而且一挂在报纸上可能就是一个礼拜。   这是因为,这些广告不单纯是广告,本来就是一些人想看的‘内容’!事实上,考虑到此时日常可供消遣的东西太少了,那些纯粹的广告,也有人愿意当‘新闻’去看呢!   毕竟,这年头想要知道一些商品的信息也不是那么方便的,日常一件商品只要稍微特殊一些,找不到也很正常。或许就是要通过报纸上的广告才能知道到哪儿弄得到这商品——报纸上的广告也不是无用信息呢!   薇薇安笑了一下,放下刀叉:“不,爸爸,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女演员和报纸’,他们要结合起来。” 第39章 红粉世界039   “我想,我们必须给丽琪准备一份礼物,生日就应该有礼物的,不是吗?”   一间小而温馨的客厅内,原本正在织袜子的女孩儿忽然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编织活儿,将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然后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一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坐在她对面,那张小咖啡桌后的男孩儿正在自制墨水,听到她的话,没有抬头,只是嘟囔着:“是的,礼物,生日没有礼物也太糟糕了。”   自制墨水并不难,原材料也只是阿勒波汁液、考培拉、阿拉比克树胶、罗氏阿勒姆,再加上干净的水就行了。不过在混合原材料后的几天之内,每天都要摇一摇晃一晃——那男孩儿摇晃了几下那木头雕刻的墨水瓶,又放下了。   过了半分钟,才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啊,礼物,你觉得自制的墨水怎么样?嗯,我是说我可没钱。”   “要我说,没钱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幸亏我们并不是真正的穷人,当然,要我说我们离那也不远了。”   女孩儿不喜欢弟弟说话的口吻,皱了皱眉:“缺少品德教养,身边没有亲人、朋友、爱人关心,那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事!诺博,你应该明白你一直生活的有多幸福——我知道你还不理解这些,但至少你应该尝试着去理解了。”   在弟弟不以为然的表情下,女孩儿又说到了礼物…其实‘丽琪’就是他们的小妹妹伊丽莎白,她的生日就在下个礼拜,他们最好为她准备一份礼物。然而,这件事现在有些难办了,他们没钱买礼物。   这个家庭是此时典型的底层中产阶级,女孩儿和男孩儿的父亲是小军官,在别的地区服役。每年的收入大概在180镑左右,其中大部分都会寄到家里交给妻子,维持家庭生活。   这笔钱不算多,要供一家人体面生活还真的挺难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始终是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对比此时绝大多数的家庭,他们的生活条件还是好的。至少家庭成员都能吃饱穿暖,孩子们能够接受教育,还雇得起一个杂役女仆…就在半年以前,家里的生活都是不算富裕,但孩子们从来不需要想太多钱的事的。   变化发生在几个月前,母亲收到信,他们的父亲和一个外国女人私奔了。   老天爷!这可真是最糟糕的事了!   虽然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父亲又回来了,但打那之后寄回家的钱就迅速减少了,连以前的一半都不到。   这个家里的孩子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一分的零用钱了,现在最小的妹妹过生日,也拿不出钱来买礼物,让家里的大姐非常发愁。   这个家里的大姐,也就是女孩儿,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或许可以给丽琪做点儿什么,一条衬裙或者一双袜子?”   “丽琪不会喜欢那些的!”男孩儿尖锐地指出事实。   如果是为了送礼物而送礼物,那送什么都可以,可他们都很清楚,最小的妹妹不会高兴收到一条衬裙或者一双袜子。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不实用,而是才13岁的小妹妹本来就会有家里准备这些东西(或者给她材料自己做),现在送这个就有些‘图省事儿’了。   “哦……”女孩儿沮丧地低下了头,扔下了手里的编织活儿,又想了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说:“丽琪上次说过,想要一条肥皂。”   “肥皂?我们难道没有肥皂吗?”男孩儿不解地皱起眉头。   “不是普通的肥皂,是一种高级肥皂…哈,我记得这几天的报纸上都有广告。”说着,她转身去翻仍在角落里的一小堆报纸去了。   没多久找出几份报纸来,男孩儿也凑过去看,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广告内容。相比起此时绝大多数的广告,这个肥皂广告做得实在是太显眼了!这可不是在报纸各类消息的夹缝离简短的几个句子,事实上,这广告占据了一版报纸的半个版面呢!   与其说是广告,更像是宣传画。   上面是两个漂亮女人的形象,其中一个躺在注满水、水面还漂着玫瑰花瓣的浴缸中。头发湿漉漉地卷曲着,从头的一侧捋到了胸前的位置。她对着一面小镜子,嘴上咬着一条束发的发带,似乎是要将头发束起来,以免被水弄得更湿。   另一个女人坐在旁边一把圆凳上,外裙已经脱去了,可以看到她装饰着蕾丝的衬衣裙和解开到一半的束身内衣。她微微偏转身体,伸手去除掉自己的一只长筒丝袜,地上还能看到她随意踢开的便鞋,精美异常。   虽然这幅画上也有肥皂,就在浴缸旁呢。但单纯看这幅黑白印刷画,完全不知道这是肥皂的广告…只有看到广告字了,才知道这是卖肥皂的广告呢。   这就是薇薇安想到的女演员和报纸结合的营销方法,这个时候商家虽然也会在报纸上打广告了,但往往就是在夹缝里简单说明一下产品的用处,还有在哪儿可以买到而已,配图非常少见。   广告画当然也有,但广告画其实更接近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的‘宣传海报’。只有有限的场合,比如商店里,会贴这个。   报纸配图其实不难,此时的报纸经常会连载讽刺漫画什么的。大多数的漫画都线条简单,当然,也有比较精致的,制约这个的主要还是成本。而奥斯汀先生要为可丽牌肥皂打广告,只要是他自己出钱,做个精致一些的画版,报社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只可惜此时的报纸都是黑白的,哪怕奥斯汀先生肯多出钱,也不可能将广告画弄成彩色——能印彩色图画的彩色印刷术已经有了,但还比较‘粗糙’,更重要的是价格昂贵!   报社可以为可丽牌肥皂印刷一个大大的广告画,反正无论是画版,还是广告费,奥斯汀先生又不是不出钱。   但要做彩色印刷就很难了,此时能够做彩色印刷的印刷厂就非常少见了。报纸又不需要彩色印刷,所以报社合作的印刷厂(有的是自己就有印刷厂)基本不会有彩色印刷的机器和技术。   这种情况下,就算奥斯汀先生承担印刷彩色广告画的成本,报社也不可能为了达到他的要求换掉合作的印刷厂,就为了出这几天的报纸吧?   当然,也不是完全做不到,说到底还是奥斯汀先生给的钱不够。如果他真能给出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数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但奥斯汀先生也不可能那样做。   广告画不是彩色的,效果是要大打折扣的!   不过薇薇安还是想到了其他办法尽量弥补,比如说在杂志上打广告,在公共马车上贴广告画什么的——彩色印刷术一经推出,大家就看出这是多么有价值的技术了,彩图给人的感觉可要生动有吸引力多了!   报纸这样价格低廉的印刷品先不说,用不上彩色印刷术。但杂志就不同了,各类杂志定位不一样,有些杂志就是挺贵的。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各种时装杂志,这类杂志不怕成本上升!   事实上,时装杂志很多以前没有彩色印刷的时候就直接用手工上色了(所以发行量始终高不了)。所以现在有彩色印刷术了,简直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   这些杂志顺理成章地就用上了彩色印刷。   而现在就是要在这些杂志上登彩色广告画。   至于公共马车上贴彩色广告画就更没什么了,找能够做彩色印刷的印刷厂印刷一批彩色广告画,然后向公共马车的运营商缴纳广告费就能贴广告画了。   虽然在公共马车上贴广告画属于很新潮的广告方式(毕竟公共马车本身也没有出现多少年),但大家好像立刻就发现了公共马车是一个天然适合打广告的地方,公共马车运营商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奥斯汀先生这样的商人了……   “这是…鲁本斯小姐?”在看到报纸上的广告后,男孩儿倒是比女孩儿更先被吸引了。   要从彩色广告画上看出画的是谁已经很难了,报纸上的黑白广告画更不可能看出人物原型。不过看不出来,也会有注解说明这一点——这就是女演员与报纸结合中,‘女演员’的部分。   薇薇安上辈子时,广告借用明星的知名度更像是理所当然。而在明星的影响力、知名度都没有那么大的时代(就是现代传媒还没有那么强的时代),不是也有月历牌、香烟盒上的美女么?这些美女中电影演员也不少。   而这辈子连电影都还没有,大众之中的‘明星’也就是歌手、女演员这样的了。虽然总体知名度和现代明星根本没有可比性,但横向对比,影响力其实还可以了。毕竟此时人们的娱乐活动也很少,凡是能够经常听音乐会、看演出的家庭,对歌唱家、女演员如数家珍并不奇怪。   ‘鲁本斯’小姐是此时美林堡最出名的女演员之一,很多贵族和大富商都为她的魅力迷醉,追求她的年轻才俊可不少!稍微普通一些的男青年甚至没机会见她呢!   不过追求者是一回事,奥斯汀先生这样谈合作的商人又是另一回事。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嘛!奥斯汀先生认识的演员可不少,虽然没有‘鲁本斯小姐’那样出名的,但通过这些人见她一面却很容易。   不只是鲁本斯小姐!广告画里用了两个女演员的形象,还有一位‘罗兰小姐’,她也是现在美林堡正当红的女演员呢!   “哦,是的,鲁本斯小姐和罗兰小姐…她们可真美啊。”女孩儿也注意到了广告画上的两个美女原来是当红的女演员。   其实看报纸上的黑白广告画根本认不出两位女演员,要说那样的形象有多美,也只能说奥斯汀先生找了一位足够高明的画家——一个人的照片美不美,都有很大可能取决于摄影师的技术,更不要说画像了。   不过这个时候那些也不重要…好的广告画就是这样的,商品本身并不是主角,主要的人物也只是看似主角!重要的是给潜在用户一种感觉,预设一个场景,潜移默化地让商品和这个具有诱惑力的场景挂钩。   现在就是这样的,广告画中,两位女主角足够漂亮,看到她们的形象,很容易想到光鲜亮丽、无所事事、享乐主义。想到两个漂亮女人在一天的购物、游乐、舞会之后回到舒适豪华的家中,洗澡休息。   商品经济的时代,广告就是要发挥这样的作用——让看的人代入其中,最终觉得使用了那件商品,就能复制广告里呈现的生活!   这种想法并不是那么明确的,但的确有这种暗示。   “嗯,我想一块肥皂,就算是高级肥皂,也不会太贵…我们也许能负担得起。”女孩儿虽然感慨女演员的魅力,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考虑起了妹妹的生日礼物。   “按照这则广告的说法,很多店铺里都有出售这种肥皂,林登百货、伊尼戈贸易所、德隆精品店…”   “这里有参考价,哦,2先令一块,真贵!”男孩儿眼尖,在广告画的角落里看到了参考零售价,是非常不起眼的一行小字。   主要是奥斯汀先生想制定一个参考价,那对他这个生产商是有好处的,但又担心得罪某些分销商。一般来说,售价低于2先令的分销商会很欢迎有这个‘参考售价’,但高于2先令的,可能就会觉得奥斯汀先生多事了。   哪怕是现代社会,也多的是人利用信息差赚商品差价,现在这种事就更多了。当事人不会觉得有问题,事实上奥斯汀先生也觉得没问题,他这样也不是不忿有些人售价过高,他只是想多卖货而已。   “2先令?嗯,我想我们可以合送一块给丽琪。”这样说着,女孩儿拿出了一个方形的瓷盒,这是一个可以放项链、戒指等小件首饰的盒子,里面也确实放了一枚金戒指,一条细细的、坠着三颗珍珠的银项链,一枚盾形的半宝石胸针。   另外,在这些小首饰上,还有几枚硬币,一枚1先令的,两枚半先令的,剩下的就都是1便士的了。   “真行啊!没想到你还有钱。”虽然是这样说,但男孩儿明显不意外的样子。他经常觉得家里的女人都是有‘魔法’的,即使他觉得一分钱也没有了,她们也能从某个地方再找出一些钱来。   “哦,这钱是辛苦挣来的…诺博,你还不了解挣钱有多难。”姐姐忍不住向弟弟抱怨起来。   “我去给人做抄写员,是玛格丽特介绍了这个活计给我,也是她说了好话,让我能带回家来做…一张才2便士!幸亏纸张和羽毛笔由他们提供,不然……”   “抄写超过2个小时,我的胳膊就完全僵硬了,而即使勤勤恳恳地抄上一整天,我最多也只能抄写15张左右…当然,我也不可能一整天都抄写,家里总有很多活儿要干,妈连杂役女仆都解雇了,只有我能帮她了。”   此时打字机其实已经发明出来了,但并不实用,谈不到商业化生产。所以日常生活中还有‘抄写员’这个职业存在,当然,打字机出现之后就是‘打字员’了。不过,因为抄写的效率明显更低,需要的人手也更多,所以抄写员是比后来的打字员更常见的。   很多文件,甚至是书籍,并不需要那么多份,相比起去印刷一版花的钱,雇人抄写明显要划算的多,这就是抄写员存在的基础(显然,最适合这种情况的‘油印’在这时也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听起来这活儿还算不错,至少对女人来说报酬不算低了。”男孩儿仿佛很懂行一样,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我也想找份工作,但我还得上学…早知道家里会有这样的变化,从初级学校毕业后,我应该去海军的。”对于中产阶级的男孩儿来说,从初级学校毕业后,如果不继续上学,要么就是在父亲的办公室当助手,要么就是进海军了。   不同于别的兵种,此时征兵也不会要小孩子了,海军因为航海时代的传统,经常会让小孩子上船。所以如果是海军,可能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有十几年的‘军龄’呢!   “哦,不管怎么说,上个中级学校总是好的。就算不去上大学,你从‘德维尔预备学校’毕业后,总能到政府谋个位置…‘德维尔预备学校’的毕业生,不是很多都做了政府职员吗?”女孩儿低声说。   “出海还是太危险了,不是吗?”   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显然很难理解海上的风险,也不愿意听人唠叨,立刻就转移了话题:“别说那个了,现在的问题是丽琪的生日礼物,我想你的钱是够的,对吗?”   “丽琪的是够了,但这个月是‘生日月’…所以我们还是合送比较好。”这个家里,有三个人的生日都在这个月,父亲母亲,还有最小的妹妹伊丽莎白。   现在他们已经懒得考虑父亲的生日礼物了,还是会寄礼物过去的,但随便寄点儿什么不行呢?就像他们开始讨论过的,可以送自己织的袜子、自己做的墨水,都不用花什么钱的。至于父亲满不满意自己收到的礼物,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但母亲的礼物是需要用心准备的,所以这些钱不能用在一份礼物上。   “好吧…但我现在的没钱,过几天应该能弄到一点儿钱。”男孩儿嘟哝着,是已经同意和姐姐合送礼物的意思。   之后伊丽莎白果然在生日时收到了一块可丽牌肥皂,高兴地说:“哦!莉莉她们现在都用可丽牌肥皂,听说用这种肥皂洗完身子后,都是一股玫瑰花味儿!当然喽,最重要的是,用它来洗脸,皮肤能像丝绸一样顺滑柔软!”   伊丽莎白并不小气,收到这块肥皂之后就将其贡献了出来,和家人一起使用——一开始哥哥诺博并不使用,虽然这年头花花公子化妆穿衣比女性更加讲究,但男性普遍还是对这些不屑一顾的。   不过后来他也真香了,因为他发现用可丽牌肥皂洗脸,洗完之后会觉得干净又舒适,这和以前用肥皂洗脸后的感觉完全不同(此时完全用清水洗脸不太可能,因为城市环境的肮脏,脸上就容易弄脏。即使是‘绅士淑女’,也可能沾上空气中飘来的煤灰呢)。   又何止是诺博呢,事实上从奥斯汀先生大张旗鼓地打广告开始,越来越多的男性也了解到了可丽牌肥皂。他们有的是受妻女姐妹的影响,用上了可丽牌肥皂,有的则是因为迷恋女演员,出于好奇用上了可丽牌肥皂。   然后就成了可丽牌肥皂的忠实用户了。 第40章 红粉世界040   “我原本以为,雇佣鲁本斯小姐和罗兰小姐会花很多钱…”在给出自己的营销建议之后,薇薇安还是挺关注结果的。当然,她也只能关注,不可能亲身参与进去。不是奥斯汀先生觉得女孩儿‘工作’有什么不对,而是她还在上学呢!   薇薇安直到奥斯汀先生计算这一次打广告总共的开支时,才发现请‘代言人’的开支非常小。不,应该说几乎没有花钱,奥斯汀先生根本没和两位女演员谈到钱,送了一些礼物就搞定这件事了。   虽然礼物是比较贵的,包括香水、成卷的丝绸等。   听到薇薇安语气中带着惊奇,奥斯汀先生得意地放下记账的羽毛笔,看向自己的独生女:“这事儿不难办,过去也没有人雇佣女演员做这样的事,她们当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价。我是熟人引荐,而且送了昂贵的礼物,还承诺以后她们的肥皂全由我们包了,事情就说定了!”   这个时代连代言费的概念都没有,谁又知道要怎么开价呢?可能鲁本斯小姐和罗兰小姐就是抱着给熟人情面的心态,随口就答应奥斯汀先生了吧——反正,也确实不需要她们做什么。   “当然,事情能这样顺利,还因为我告诉鲁本斯小姐和罗兰小姐,我们用她们的形象为可丽牌手工皂打广告,能够让她们更出名…我对她们说,我们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工厂,打算将广告打到美林堡的角角落落!”   这倒是真的,在这个‘明星’也曝光率不足的时代,女演员们提升名气的机会也挺少的。如果可丽牌肥皂的广告真的要铺天盖地地在城里推出,这对提升她们的名气确实很有好处,她们很难拒绝这样的好事儿。   这个说法让薇薇安想起了上辈子时,对明星来说酬劳最高的代言其实是各类快消品,比如可口可乐、洗发水什么的。相比之下,奢侈品代言的酬劳其实大多很一般,但大家对奢侈品代言却最积极!   这是因为,快消品代言对明星本人除了钱,其实没有太多好处。奢侈品代言就不同了,还能提升个人品牌价值呢!   粉丝们吹自家偶像身上的代言,也不会吹接了麦当劳、接了某洗发水,而会说到代言了香奶奶、是迪奥的品牌大使什么的。   现在的话,女演员们还不到将名气和格调分开来说的程度,可以说名气本身就是她们的格调!所以奥斯汀先生承诺广告一经推出,她们的名气也会大大增加,她们哪怕半信半疑,也愿意不收钱了。   毕竟这件事本来就不需要她们出力,而万一奥斯汀先生说的是真的,那不就大大地赚了吗?   现在看来,她们的选择是正确的,可丽肥皂因为她们推广顺利了不少。反过来说,她们也因为可丽肥皂,被一些以前不关注她们的人知晓了,名气大增。而无论什么时候,名气都是‘值钱’的,有钱了不一定有名,而名气有了,往往金钱就随之而来。   奥斯汀先生因为最近的肥皂生意越做越大,越发心情愉悦,他心满意足地看着薇薇安,给了她一卷钞票——原本奥斯汀先生就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不太喜欢用纸钞,小额开支喜欢用各种硬币,大额收支就用银行本票之类的。   但随着他越来越有钱,主动也好、被动也罢,用纸钞的机会越来越多,也就逐渐习惯了。   “我的小天使,拿去吧,这是奖励你提了很好的建议!将女演员和报纸结合,效果还真好啊!最近肥皂厂又增加了人手,提升了产量…事实上,街尾仓库的地方可能不够用了,我在考虑要不要搬迁工厂。”肥皂工厂没有用到大机器,真要搬迁也很容易。   薇薇安拿到了那卷崭新的钞票,都是5镑面值的,这似乎也是现在纸钞最小的面值了。大约有4、5张的样子,她也没数,收起来后就凑过去看奥斯汀先生的账本:“现在怎么样了呢?爸爸的肥皂工厂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现在已经说不准了,因为数字一直在增长!啊,再过两个月就要进入夏天了,到时候又会迎来一次销售增长期。”说到这些,奥斯汀先生相当愉悦,要知道这都是钱啊!   “不过,上个月的账已经在结了,上个月的净利润是前所未有的1800镑!”奥斯汀先生笑得合不拢嘴!就在一年前,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的月收入能够达到这个数字?就连年收入都没想过有这么多呢!   奥斯汀夫人此时在一边装饰着一顶帽子,忽然说:“关于房子的事儿…我从保罗太太那儿得到了一个建议。”   有了钱之后,大家会想到吃好的穿好的,这一点奥斯汀家都已经做到了。不过,他们心里最期待的还是换个大房子!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做这个,还是因为换房子不比买吃买穿,不是那么容易订下来的。   当然了,这里面钱是一个大问题。   奥斯汀家的肥皂工厂足够赚钱了,利润丰厚的惊人,但到底还是积累太少!到现在为止奥斯汀家的账户上有8000镑左右,这笔钱在此时无疑是一笔巨款,可要是想在美林堡买一栋真正的豪宅,这是远远不够的!   美林堡的拥挤让这里的地价节节攀升,带动房价也非常惊人。不要说那些豪宅了,就是薇薇安家现在住的这栋联排小楼,如果想卖的话,6、700镑也是一个很公道的数字呢!这样的房子是这样,豪宅就更不用说了。   奥斯汀先生早就考虑换大房子的事了,只是一直苦于钱不够而已。现在听奥斯汀夫人说到这个,立刻就竖起了耳朵。   “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为什么一定要买房子呢?事实上,这么大的美林堡,即使是贵族和银行家,也有人是租房落脚的,不是吗?”奥斯汀夫人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了,说出来时非常坦然,和以往完全不同。   以往的奥斯汀夫人就和奥斯汀先生一样,受限于他们的出身和见识,对于‘不动产’有着天然的痴迷。浮财挣得再多,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格外兴奋激动,到后来也就是数字了,并不能让他们更失态。不动产就不一样了,它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踏实。   这也是当初奥斯汀先生出手手摇式冰淇淋机时,别的什么都没有图谋,最后选择换来了白帆街136号的原因。   而住自己的房子时间久了,让他们都忘记了,在偌大的美林堡,拥有自己房产的才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包括大量中产阶级,都是租房住的!   只不过不同于普通劳工和赤贫的人,可能得一家人栖身于一个小小的房间,中产阶级往往会租下一栋房子。实在不足以负担一栋房子的,也只是在租下一栋房子之后,再将房子的一层,或者两层转租出给可靠的租客而已。   而且不同于穷人是每月、每礼拜付一次房租,中产阶级往往一次会签3年、5年、7年的合约,然后每年付一次租金。对于房主来说,租给这样的体面人其实不是最赚的,不过相应的也比较稳定省事儿就是了。   “正是如此!”奥斯汀先生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站起身来,在房子里来回踱步。倒不是‘租房’这件事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思维定势这种东西形成了就是这样的。要是没有人提醒,奥斯汀先生能一直攒钱到足够买房子呢!   而一旦想到可以租房,原本困扰的事情一瞬间就豁然开朗了!相比起买房的巨额开支,租房实在不算什么。   不过奥斯汀先生也不了解美林堡高端住宅的租赁市场就是了,所以没有立刻做什么。他对奥斯汀夫人说:“卢娜,明天你可以去房屋中介去看看,打听租房子的事儿——这样的豪华大宅要出租,不太可能在报纸上登广告。”   毕竟大多数的豪宅原本都是属于贵族和大富豪的,之所以拿来租卖,除了少数是房子太多,又不想空着。大多数都是原房主手头紧了…这种事,对于上流社会来说其实是有些丢脸的。   将招租和卖房的消息登在报纸上广而告之,那些人可受不了这个!   所以大多数也只是让房屋经纪人知道,然后委托给他们私下搞定。而有些甚至连房屋经纪人都不会找,就在小圈子里流通消息而已。   “照我原本的想法,我们哪怕最早也只能年底时搬进大房子里去,但现在看来时间会大为提前。不只是房子的开销减少了很多很多,还有房子里的家具、器皿、古董…也暂时不用考虑了。”   此时租房都会提供基本的家具,而这样的豪宅就更加周全了,基本上什么都有,完全是拎包入住的水准。   至于买房,只要不是自己买地皮建房,买来的‘二手房’也基本会附带原本房子里大部分的东西——不过,这也说不准,总有一部分是原主人的爱物、旧物、家族传承,这些都是要带走的。   “我们手中现有的钱财,足够租一栋豪宅、购置一两辆豪华马车,再雇佣一些仆人了。还有平时豪华富裕的生活,哦,肥皂厂的利润完全能负担得起。”   这也是之前不能立刻搬到大房子的原因,搬新家不只是房子的事儿,从小房子搬到大房子,才是社会地位真正完成跃迁!随之而来的就是各路排场都要符合自身的地位,各种开支就都来了!   别的不说,现如今一辆‘标准’的豪华马车就要450镑呢!而这还只是马车,还有马儿呢?   马匹也不是买来就行的,每年都要花钱养马,再加上照顾马匹的马夫和驾车的马车夫…呵呵,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不算最开始买车买马的钱,只算每年‘养’这些的费用,一年花掉数百镑,实在不稀奇。   奥斯汀夫妇畅想着很快就要到来的新生活,充满期待——当然了,未来再怎么美好都是未来的事,当下还是要过好现在的生活。   在外人看来,奥斯汀家是发达了,但还不够发达。因为看起来他们是买了一些好衣服,给教堂捐款也比之前多了,可也只是这样,生活中的变化不算很大。至少和那些大家都知道的‘暴发户’相比,实在是低调呢。   所以在最初的不适应之后,周围的人似乎又渐渐习惯了奥斯汀家的‘新定位’,找到了和他们相处的感觉。这一点薇薇安在学校里也是一样的,一开始反应‘超常热情’的同学们在过了那个阶段之后,好像也冷静了下来,和之前差不多了。   嗯,就是喜欢她的人,依旧喜欢她,不喜欢她的人依旧不喜欢。   只不过之前因为她穷看不起她这一点没有了而已。   说实话,薇薇安也比较适应这种状态,因为家里变得有钱,同学们都变得‘前倨后恭’什么的。这真是乍一想很爽,实际上却是会让她犯替人尴尬的老毛病的情况……   “你来弹吧……”苏珊照例在音乐课上,将练习钢琴的机会让给了薇薇安。想了想又问她:“奥斯汀叔叔没有考虑过先买一架钢琴给你吗?”   薇薇安的手搭在了钢琴的琴键上,摇摇头:“考虑过,但…现在不是钱的问题了,而是房子太小了。哪怕是小钢琴,在客厅里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放下了。你知道的,联排别墅的单层面积可不大。”   这是事实,就薇薇安家那个房子,一楼分出了厨房、客厅和两个卧室,真的是相当紧凑了。要知道很多这样的联排别墅都会有‘地下室’,一般会把厨房安排到地下室去,卧室又会放到楼上去,一楼就是一个门厅、客厅和餐厅而已。   薇薇安家的一楼本来就在楼梯间旁分割出了一个窄道,方便租客去后院的厕所,以及水泵取水(也是让租客进进出出完全不会干扰到奥斯汀一家的生活)。这样一来一楼居住面积就更小了一些了,这种情况下客厅的‘袖珍’可想而知。   一架小钢琴不大(其实就是立式钢琴,相对三角琴这样的大钢琴确实不大),学校里给薇薇安她们用的就是这种小钢琴。但问题是,奥斯汀家的客厅也是真的不大,每个空间都有安排,如果不想布局看起来奇怪,就只能放弃往其中塞一架钢琴的想法了。   “啊,那倒是…”苏珊也去过奥斯汀家几次,对奥斯汀家住宅的局促记忆犹新。其实说起来,奥斯汀家如果没有租房出去,一家三口住那栋联排别墅的话,其实还是挺宽敞的,在中产阶级中也算是‘标准’地了。   而且那可是奥斯汀家自己的房子,一般住这种房子的中产阶级,很少有房子是自己的呢。   不过苏珊也知道,奥斯汀家当初以收入来说,根本达不到中产阶级的水准。这样的话,也不用强撑场面。将房子楼上几层都租出去,获取房租、补贴生活显然是更加务实理智的做法。   薇薇安的手指在钢琴键上飞舞,苏珊听起来觉得有些生疏,不过这种程度的‘生疏’问题不大。在班上15个女孩子中,薇薇安这个水平属于中等或者中等偏下,完全足够在朗廷夫人那里‘过关’了。   显然,哪怕是很清楚音乐课比较重要,善于演奏钢琴和歌唱,对于一个进入社交界的淑女来说是非常加分的一点,女孩子们该懒惰的还是会懒惰——就像薇薇安上辈子,普通家庭的孩子都知道努力学习能改变命运,但最终能坚持不放松学习的也只有一小部分。   事实情况也和苏珊预料的一样,朗廷夫人检查所有女孩儿对之前学的曲子的掌握情况时,并没有对薇薇安那显得生疏的指法说什么,看过后就去检查下一个学生去了。   在这个检查环节中,最出风头的是罗丽莎…显然,罗丽莎成为学校里女孩儿们的头,不只是因为她家里很有钱,她本身在同龄人中也说得上出色。比如她佛罗斯语就是所有女孩中最好的,钢琴也弹得好,其他各门功课也很少有排不上班里前三的。   不过和薇薇安就没法比了,薇薇安又不是真的12岁,学习能力本来就高出同龄人一大截。去年夏天恢复上辈子的记忆之后就更不用说了,这让她很多功课拿到第一真的就是因为只有第一,和第二名的差距往往不是一个名次能够说明的。   一串‘叮叮咚咚’的乐符飘扬而过,罗丽莎的曲子弹得相当纯熟。演奏完毕之后,朗廷夫人点了点头:“是的,维吉尔弹得很好,你们都要向她请教——我说过的,坚持练琴是必须的,你们每天最好花1个钟头的时间练琴,2个钟头也不嫌多。”   “如果做不到,那至少也要留出半个钟头的时间来……”   说完了这些老生常谈的劝诫,朗廷夫人又检查了剩下的学生,才正式开始今天的音乐课。今天要教一首新曲子,也是因为这样,才要检查上一支曲子的掌握情况。现在就算是最差的学生,也算是半掌握了,朗廷夫人就按照计划,开始了新曲教学。   音乐课对薇薇安来说是非常快乐的,能唱歌,还能多练练钢琴呢!而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好像一不留神时间就溜走了。当下课的钟声按时敲响,薇薇安还有些恋恋不舍。   这一幕恰好被罗丽莎看到了,她立刻向自己的‘跟班’贝蒂挑了挑眉,示意她看薇薇安,然后又露出了一个讽刺的表情。   当朗廷夫人还在音乐教室里时她没有做什么,朗廷夫人一走,她立刻对贝蒂说:“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奥斯汀家不为她买一架钢琴呢?”   “明明为她买裘皮外套的钱就够买钢琴的了,结果现在她还需要用钢琴纸来练习。”   贝蒂会意,故意说道:“我听说有的暴发户会为了别人看得到的地方华丽体面,在看不到的地方吝啬。虽然这样虚荣挺可笑的,但其实这种人还挺多的。”   对于这种程度的‘指桑骂槐’,薇薇安根本不在意。不是因为她有着‘唾面自干’的德行,纯粹是罗丽莎、贝蒂在她这里一直处于被‘忽视’的社交等级——有的人以为,在社交等级中,和喜欢对应的是讨厌,其实不是,应该是忽视!   但这似乎是一种恶性循环,薇薇安越忽视罗丽莎,就越令她生气!   生气的人总是容易口不择言,当薇薇安和苏珊走到音乐教室门口,要离开时,罗丽莎忽然大声刻薄地说:“装模作样!有的人看起来是有钱了,却还是去不掉身上那种不入流的做作!”   “而且‘暴发户’,多的是最后破产的!”   薇薇安是真的不明白,小孩子就是这样难以理解的吗?几年时间下来,她倒是知道罗丽莎为什么敌视她,但她不能理解她何德何能,能让罗丽莎这样持之以恒地敌视,而且痛恨的程度还不浅呢!   薇薇安心里叹了一口气,表情看不出她的想法,回过头:“不要这样骂自己。”   然后就走掉了。   在场其他人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罗丽莎是在刻薄薇薇安没错,但仔细想想,只看说的话本身,反而更像是在说罗丽莎自己呢!   平常最虚荣的难道不是罗丽莎?而维吉尔先生难道不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一带最有名的暴发户?   平常罗丽莎挑衅薇薇安的时候大家吃瓜看戏的多,现在罗丽莎被薇薇安反击了,大家当然还是吃瓜看戏。罗丽莎又不是什么人缘好的爆棚的那种姑娘,大家也乐于看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有的同学也被罗丽莎欺负过,音乐课之后跟着芭芭拉小姐做手工时,还一脸她‘干得漂亮’的表情看薇薇安。   然而薇薇安是真不觉得嘴上噎了一个小女孩一次有什么的,她不愿意说这个,只祈祷今天的‘手工时间’快点过去——然而越是这样想,就越让人觉得度日如年!等到手工时间结束,走在放学路上时,她都有点儿恍惚了。   一路上全程走神,直到快到白帆街了,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和日常的街上杂音不太一样,这才回过神来,好奇地看了一眼。 第41章 红粉世界041   “怎么回事儿?你们是没带钱,还是没带脑子?除了我这儿,你们在哪儿还能买到这样好成色的餐具?我是从鲁斯德比来的直销商!相比起美林堡那些狡诈的家伙,我几乎可以说是不挣钱了!我是来给你们送福利的…快来买,3先令、2先令、1先令6便士!1先令6便士还不满意吗?你们实在是太贪心了!1先令5便士,1先令4便士…不能更便宜了!那就14便士……”   “已经很晚啦!今天最后半个小时啦,所有东西都便宜卖啦!这个东方茶壶,只要2先令!什么,你觉得10便士就能买到差不多的?嗯,让我看看,那这样吧,2先令一把的进口瓷茶壶,附赠一把切肉刀怎么样?   好吧好吧,这还不满足,那就再赠送一个开瓶器,这可够好用的啦!你不要开瓶器?那就、那就这个口袋册子怎么样?每个绅士都该有个口袋册子用来做备忘录。2先令就能全拿去,还能更划算吗?”   ……   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市场叫卖声中,小孩子的哭声,还有人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声特别刺耳。很多人都懒得看那些小贩们的把戏了,而是围拢着一个大哭的孩子和一个妇女,毕竟除了无知路人,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儿。相比之下,‘新鲜的热闹’显然更能吸引人。   薇薇安原本对这样的街头热闹并不感兴趣,很多此时大家觉得非常值得吃瓜的事,薇薇安都是完全没感觉的。不过经过人群时,听到的零碎几句话让她有点儿在意,忍不住靠的近一些,挤了进去。   “真是个漂亮男孩儿,一定是个贵族少爷!”   “那个女人好像在哪儿见过…我是说,她看起来可不是一位体面的贵妇人,她怎么带着那样一个孩子呢?”   钻进人群之中的薇薇安立刻理解了路人的疑惑,人群中央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和一个年纪三四十岁的妇女。   那个孩子穿白色短裙、白色无袖无领连衣裙、蓝色罩袍和一双漂亮的短靴。白色连衣裙上白色的丝线刺绣,在上身部分是满绣,下身则是裙摆边缘满绣,短裙也和连衣裙的下身部分一样。   连衣裙的前面正中,还有一排细密的装饰性扣子,都是用珍珠缀上顺滑的流苏做的。另外罩袍也很奢华,蓝色的织锦缎上是银色的花叶图案,这样的高级丝织品根本不需要再刺绣、装饰,本身就很有欣赏价值了。   而那个妇女相对于这孩子来说,就完全不同了。她穿一身耐磨的棕色羊毛裙和羊毛上衣,羊毛外裙像此时的很多劳动妇女一样卷了起来(方便工作),露出了里面红白条纹的衬裙。还将一条染色鲜亮,有星星图案的大披巾斜着缠裹在肩膀和胸口。   这是典型的爱美劳动妇女的装扮,即在方便劳动的基础上,尽可能追求美,以及她们圈子里的时尚——据说她们最在意的就是卷外裙的形状和裹披巾的方式,这里面有外人难以参透的讲究呢!   不过,穿着这样服装的妇女始终是‘劳动妇女’,绝对负担不起那男孩儿穿的衣服。所以很明显她不是那孩子的母亲!这样的情况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便围拢了上来。   那个女人面对他人的质问,不慌不忙地解释:“哦,这孩子的父母是托马斯夫妇,他们刚刚走在前头,实在是走的太快了,我和这孩子就落在了后面…你们看到托马斯先生往哪个方向去了吗?就是戴高礼帽,拿一根镶金手杖的那位!”   这听起来很容易让人觉得她是照顾这孩子的保姆,这孩子又不说话,就在她怀里一个劲儿哭。大家互相看看,就不说话了。妇女这就要带着孩子离开,站在她面前的人下意识就让开。   “请等等!夫人!”薇薇安见其他人这就要放走这个女人和男孩儿,连忙开口制止。   虽然此时无论男孩女孩,在5岁以前都穿裙子,但从这孩子棕色的短卷发,还有服饰的颜色和装饰来看,薇薇安一眼就确定这是个男孩子。   “怎么了?我的好小姐?”女人顺着声音看到薇薇安,似乎眼睛一亮,然后眼神就闪烁了起来。   这让薇薇安觉得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先入为主,觉得这个女人不是好人,所以总觉得她在对自己打什么不好的主意——是的,她当然觉得这个女人有问题!不同于此时的大多数人,有上辈子记忆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个人口贩子!   这个时代的儿童拐卖问题肯定要比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严重的多,但信息流通跟不上啊!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那些人贩子的手段,一些‘疑点’和紧急应对方式都是总结过的。   倒不是说她有证据对这个女人板上钉钉,只不过她身上疑点太多了!一个疑点可以说是薇薇安多心了,一眼都能看到几个疑点的话…那至少值得薇薇安‘多事’一次吧?哪怕事后证明她错了,也好过真的有一个孩子被拐卖了啊!   薇薇安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恰好阻挡女人的位置,说:“夫人,这是托马斯先生的孩子吗?可这孩子手绢上绣的是字母‘D’…”   男孩儿的手绢似乎被当成了临时围嘴,缠在了脖子上,角上绣的字母‘D’恰好可以被看到。   “哦,那是这孩子的名字首字母,不是姓氏…”女人随口说道,似乎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问题的样子。   “他叫什么?”薇薇安握了握孩子的小手,对他笑笑:“别哭了,妈妈的小开心果,你难道不是小男子汉吗?是找不到妈妈才哭的吗?”   孩子依旧在哭,没有回答,但似乎有些被薇薇安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薇薇安哭声小了一些。而这似乎令女人不喜反忧,她没有回答薇薇安的问题,抱紧了孩子就要直接走。还嚷嚷道:“你们在做什么?要抢走托马斯少爷吗?”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下流坯子,要拉帮结派拐卖儿童…下等人的街区,一帮犯罪分子,亡命之徒……”骂骂咧咧,仿佛真是受了巨大的威胁,只想保护自己男主人和女主人的孩子。   原本有些要停止哭泣的孩子似乎被吓到了,重新放声大哭起来!   “您可以冷静一些吗?”薇薇安说了这一句后,发现对方不听,就迅速转变了策略。对周围的人说:“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真的有些可疑不是吗?我们先拦住吧!”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知道我们不是坏人,是出于善心才如此的——我想,哪怕最后确定了她是清白的,只要她能冷静下来,这位夫人,还有托马斯夫妇,都只会感谢我们。而如果就这样放走了她,假如她是在撒谎,那就是不可挽回的!”   不同于这个眼生的女人,薇薇安住在旁边的白帆街,几乎每天上学都往返于此。不少人哪怕不认识薇薇安,也大概知道她是附近的居民,十分眼熟。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当然是她的话更能取得信任。   而且她的话确实在情在理,在部分人无所谓,秉持着可有可无或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外,也有几个人立刻站了出来。其中有强壮的青年,也有带着孩子的妇女,前者是出于正义感,后者则更多出于同情。   代入自己的孩子被人拐骗,哪怕只是个‘可能性’,都让她们更容易站出来。   这些站出来的人让薇薇安松了口气…这下不管这个女人怎么想、怎么做都不重要了——薇薇安原本是打算套话,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对方是个人口贩子的事实的。但既然对方不上套,打算不管不顾地过关,那就没办法了。   而现在呢,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薇薇安他们这边人多,她只有一个人,想法受限于行动,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然而,就在薇薇安安心的下一刻,也是所有人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一瞬间。这正好是所有人最松懈的一刻,那个女人紧紧抱着孩子,低着头就向前冲。她显然是个经常劳作的健壮妇女,薇薇安几乎是一下就被她撞倒了!   薇薇安身后站着的两人之间有一个空隙,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立刻冲了出去。   “快去追她!”薇薇安大声喊道,又补上了一句:“抓住她的人我给他5镑的奖励!”   哪怕是不认识薇薇安的人,也看得出来她家境富裕(学校制服是丝绸的)。立刻就有人眼前一亮,一些原本看热闹的街童更是在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前先跑了起来——这些街童大多年纪很小,在街上以跑腿、打零工,以及一些不太严重的犯罪为生,别看都是瘦瘦小小的,跑起来却飞快。   毕竟从小商贩的摊车上偷东西时,跑不快就要被抓住了!   这些街童不见得相信薇薇安能拿出5镑给他们,但万一呢?反正现在跑一跑、追一追,也不费什么大事儿。   薇薇安站起身来,也没管擦伤的手,也跟了上去…她担心那群街童追不上人,又叫住了一个实在太小,一看就知道追不上,所以一步都没动,站在街边看热闹的孩子。给了他2便士:“你去找治安法官!就说这边有人口贩子!你知道去哪儿找人吗?”   孩子点点头,拿了钱后飞快地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熟悉线路对这些孩子们来说是生存的基本,他们总能在乱七八糟的街道规划中找到最近的那一条路,而且一点儿不担心在小巷子里遇到什么犯罪现场。   处理完这件事,薇薇安又朝着女人和街童跑走的方向小跑而去,直到到了一个岔道才停了下来。心里很担心现在的情况——如果街童们带回了那个女人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没有,又或者遭遇了接应那个女人的同伙,那要怎么办?   会不会连那些街童也因此受连累?   这种时候薇薇安又后悔起来,她不应该说那句话的,至少应该告诉那群街童,他们不在奖励的范畴内。   往好处想,她又忍不住安慰自己:不会出事的,那些孩子都是街头经验丰富的,如果见情况不妙,一定会自己先跑。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但实际时间才过了5分钟不到而已,随着一阵喧哗声,那个女人被带回来了——她被人用一段麻绳绑了起来,由一个男青年拉扯着,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强壮的男人,他同样被人绑着。   至于那个孩子,他由街童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抱着,在其他街童的笑声里,正放声大哭呢!   “奥斯汀小姐!这两位先生抓住了人。”一个街童指着两个男青年大声说道。他看起来很眼熟,薇薇安想起来他曾为奥斯汀先生跑过腿。   薇薇安点了点头,从书包里取出1张钞票,5镑递给了那两个男青年:“先生们,请问可以等等吗?我叫人去找了治安法官,一会儿会有人来,现在得有人看着他们——哦,当然,还有你们的!”   意识到虽然遇到了人口贩子的同伴,但没有人受伤之后,薇薇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心里还暗暗警示自己,下一次绝对不能这样鲁莽了,这一次是运气好。   除了承诺给抓住人的人的5镑,薇薇安还将所有的零钱给了那些街童,都是硬币,加起来也有2先令出头吧。   “你们拿去可以买点儿食物。”   男孩儿们欢呼着接过了钱,街头的食物是很便宜的,能填饱肚子的馅饼、热乎乎的姜饼、内容丰富的火腿三明治、香喷喷的炸鱼、带汁儿的熟肉布丁、沙沙糯糯的烤土豆…这些每份基本都在1、2便士!   他们加起来才6、7个男孩儿,平均每人可以得到3便士有余,真是足够好好吃一顿了!   他们几乎是拿到钱,立刻就规划起来,领头的那个大孩子放下手里的男孩儿说:“我们可以一起去买吃的,首先买馅饼!我认识那个卖火腿三明治的小贩,买的多更便宜!我见过的,他卖给一个绅士是6便士7个!”   “这就足够填饱一半的肚子了,剩下的钱还能买其他好多的吃的…谁要吃胡椒薄荷棒、杏仁太妃糖?”   两个男青年虽然是出于正义感帮忙的,但显然也不会拒绝这样一笔‘天降横财’,立刻就平分了那5镑,也答应了陪薇薇安等治安法官过来。   这个时候薇薇安才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手绢给那孩子擦脸,因为一直在哭,这个小男孩已经哭的满脸通红了。   “嗳,小可爱别哭了…姐姐带你找妈妈好吗?”一边安慰这个男孩儿,薇薇安还找了个孩子回白帆街136号报信,以免自己时间久了没回家,奥斯汀夫妇担心。   这个男孩儿其实没有薇薇安想象的爱哭,虽然他身上有明显的备受宠爱的痕迹,但他其实是按照此时常见的方式养育长大的——此时大多数家庭对孩子都相当严厉,完全没有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对小孩子的无条件爱护,各种关注孩子的心灵。   特别是对年纪特别小的孩子,真的是担心稍微严厉一些就给孩子带来一生的心理阴影。   此时对孩子的严厉,几乎是不分贫富的!贫穷的家庭固然因为活着已经用尽全部的力气了,根本没有余力照顾孩子。很多孩子小小年纪不仅要工作补贴家用,还得照顾家里更小的孩子,也很少从父母那里得到关爱。   而富有的家庭呢,也秉持着中世纪以来的传统,对孩子谈不到多‘关爱’。当然,总没有中世纪时那么猎奇就是了——中世纪时,人们甚至没有孩子的概念,孩子就是未长成的大人,是不完美的成人(所以中世纪的很多画作里,儿童的长相完全就是个成人)。   那时的人们对孩子完全没有耐心,以非常粗暴的方式对待,从不考虑孩子的心智发展。对孩子更像是对宠物,喜欢的时候当然会亲亲爱爱,但更多的时候就是放到一边不管的。而且大人也不认为孩子能懂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更不会认为孩子有和自己的对等的‘人格’。   相比起中世纪,当下算是有进步了,只不过大多数人对孩子依旧谈不上有比较正确的观念。打个比方来说,当孩子犯错了,无论是课堂上不守规矩,还是回到家里弄坏了母亲的园艺成果,父母教育的方式一般都是‘鞭打’。   而这个孩子很可能才5、6岁…对5、6岁孩子调皮犯的小错,教育的方式不是引导他明白道理,而是鞭打。   总之,这个小男孩并不是那种长期溺爱下,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孩子。再加上小孩子天然的‘敏锐’,他大概也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一样了,现在的处境要更加‘安全’,所以没过几分钟,他就只是断断续续地啜泣一两声了。   薇薇安蹲下来和他视线对齐,显得没那么‘高大’了,这大概让这个孩子感觉安全了不少。这时薇薇安再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终于能够顺着话去思考了。   抽噎声里,小男孩似乎在想自己叫什么——3、4岁的孩子,被别人叫名字时能回应很正常,但真不一定在惊吓过后能说出自己叫什么。这就和现代7、8岁的孩子,经常说不出父母的名字是一个道理。   有些问题实在是太过‘习以为常’了,以至于回答不出来真的挺‘反直觉’的。   “吉姆斯,爸爸一直这样叫我。”   小男孩儿说话还挺清楚的,这让薇薇安放心不少。不过这也不奇怪,富裕家庭的孩子,就算父母没时间陪伴孩子,也有保姆和仆人。总是有成年人陪着孩子说话的话,学说话是会快一些。   “你的姓氏呢?”薇薇安尽量温声细语,让这个孩子能心情稳定,回忆起更多东西。   男孩儿思索了好一会儿,看起来他不太记得这个了…大概是日常生活中,他接触的有限的人里,没人会特意叫他的姓吧。   薇薇安只能尽量引导:“那么大家都怎么称呼你父亲呢?”   男孩儿又想了一会儿,薇薇安还给他买了一支棒棒糖。他吮着棒棒糖,终于回想起来了:“爸爸是‘达科奇先生’!”   获得了姓氏,薇薇安松了一口气,至少这足够登报发广告了。当然,反过来关注报纸上的消息也行得通——想来,富裕家庭丢了孩子,发布寻人悬赏总该不吝惜。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姓‘达科奇’的人家,丢了一个叫‘吉姆斯’的孩子就好了。   而且这也不用薇薇安费心,等到附近的治安法官来了,交给他们就好了。   薇薇安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这个孩子知不知道家住在哪儿,这个问题要是能得到答案,那一切问题就都没有了,直接送他回家都行。不过显然这个问题不是小男孩能回答的,他显得很茫然。   这让薇薇安有些遗憾,因为他听说因为美林堡拐骗儿童的人口贩子很多,不少父母都会让孩子记住自己家的地址——此时大城市应该都有这类问题,不同于小地方到处都是熟人,一个生面孔的人口贩子很难拐骗孩子。此时的大城市大而混乱,又没有现代社会的组织能力、监管能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很多。   不过,薇薇安在问小男孩儿会不会拼写自己的名字时,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这算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不同的拼写也可以有差不多的发音,考虑到小孩子发音可能有错漏、含糊,就更难凭借小男孩口述肯定他名字的拼写了。   而这或许会给找到他家带来一些困难。   “真是太聪明了!你拼写的很好…看起来你是个学的很快的好孩子。”薇薇安不停地称赞。在这个小男孩拼写他的名字时,为了减少他的心理压力,不出错,完全是鼓励式引导。当然,3、4岁的孩子能拼写,这本来也值得鼓励就是了。 第42章 红粉世界042   白帆街一带,因为有相对复杂的‘民情’,所以长期都是有一位治安法官管理的。而且治安法官手下的治安警员,也是从南波恩教区警员中抽调的精干人物。其中领头的是凯宾先生,和此时大多数将公义交易给金钱的治安法官不同,他一向秉公执法,因此获得了白帆街一带居民的认可与敬佩。   在接到街童的口信之后,他也没有因为只是个孩子的传话就不管,立刻让两个跟随他巡逻的警员去处理这件事。   此时‘警察’‘警员’都是才引进和礼兰王国十几年的东西,当初是从佛罗斯引进,就连‘警察’这个词也是来自佛罗斯的。大众还十分抗拒这个警察队伍呢——简单来说,因为文化心理、历史传统,和礼兰王国,甚至周边大多数国家的人民都是倾向于‘小政府’的。   政府管的越多,执法机关越强势,就越令民众紧张…像‘警察’这样的暴力机关更是敏感中的敏感!王国要建立警队,民众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个人和财产会得到保护,糟糕的治安情况终于有机会改善了。大家更容易想到的是失去自由,税金被浪费,以及平民被警队欺压。   事实上,很多人也确实是被欺压了,不过总的来说美林堡的治安在警队引进之后是变好了的。   最初的警队就是巡逻骑警,他们骑马在城市边缘巡逻执法。主要解决的其实不是城市内发生的犯罪,而是城郊的劫道者之流。   因为他们的存在,城市与城郊庄园之间的森林才变得安全起来,贵族才能随时从城里出发,去城郊过周末、度假、举行乡间狩猎活动。而农民也能安全地输送农产品进城,活跃经济。   甚至于,城市边缘地带的扩展,房地产的开发,也有赖于这些巡逻骑警的出现呢。   也是因为巡逻骑警的成功,整个美林堡推广警察制度才慢慢成型。大体上是每个教区都有自己的警察队伍总部,差不多就是一个警察局了。然后又下辖多个区域,每个区域都会分配一名治安法官,并搭配一队治安警员。   一些繁华街区,又或者富人住宅区,警力投入会高一些,警员队伍人也多。毕竟组建警员队伍是要花钱的,而这基本都是从本地财政中拿钱。这样的话,就只能是缴税多的区域获得更多保护——这很资本主义的啦!   白帆街及其周边区域,警力还算可以,别看这边的居民都不算有钱,但经济活动多啊!如果治安太糟糕,让这个交易市场衰落,最后才是真的亏大了!   当然,因为警力相对人口还是很不足,情况又是这样的情况,这边的治安基本上也就是抓大放小的程度。那种江洋大盗,撬锁入户杀人的强盗是没有的,□□也算守规矩。但小偷小摸少不了,甚至可能比很多地区更多,呵呵,浑水才好摸鱼嘛。   白帆街最近几年运气好就好在是凯宾先生做了治安法官。   凯宾先生本身是读过大学的,如果他善于向上爬,是不可能来做治安法官的。不过他出身实在普通,再加上原本做画家的梦想破灭了,这才中年转行,经一位大学学长帮助,谋了治安法官的差事。   他没有很多治安法官的贪婪和野蛮,更没有被官场那些东西影响,决心做好一个治安法官该做的事——就像他在就职时,对神起誓的一样…只可惜,大多数人都不在乎这个,就职起誓只当是‘走流程’而已。   用薇薇安上辈子的俗语就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话反过来也成立!有凯宾先生这样的治安法官,底下的治安警员也受他影响,恪尽职守。   当然,也有和凯宾先生完全不是一路人的警员,而这种实在没法转变的,凯宾先生作为治安法官将其调走也就行了。   久而久之,凯宾先生的队伍在这个时代也说得上‘纯洁’了。   被凯宾先生派来的两位警员,其中一个年长一些名叫恩里克,是个敦实的大胡子。他为人有一些油滑,但并不是坏人,经验丰富,也擅长和民众沟通——很多警员不要说善于和民众沟通了,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和民众沟通的意愿!   他们只是‘小小警员’,面对贵族和有钱人时很低微,但面对平民时又算是披上了一层‘官皮’,可就抖起来了!   另外还有一名年轻警员,名叫菲尔丁,一头红发,高大硬朗。   菲尔丁是个出身坎特伯雷的小伙子,乡下人,且一文不名。所以即使警员薪酬不高,他来到国都美林堡,能够成为一名警察,而不是工厂这个‘血肉机器’中,也已经好过绝大多数初来乍到的年轻人了,大家都猜测他是走了什么门路才得到这个职位。   事实上,菲尔丁是贿赂了一位同乡,那可是一位南波恩大治安官身边的红人…为此,他负了债,每礼拜一半的薪酬得分期还债。再加上时不时得给母亲和弟弟妹妹寄钱,即使他是个单身汉,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他的债务还得两年才能还清,这期间可不轻松。   恩里克和菲尔丁在街童的带领下,结伴来到事发地点。他们那毛呢的深色制服非常显眼,斜插在腰间的□□和警棍也足够有威慑力,几乎是他们一来,其他人就注意到他们了,给他们让出了地方。   “恩里克先生!”有人认出了经常来此地巡逻的恩里克,大声喊道。   恩里克装腔作势地点了点头,走到了被麻绳捆绑的男女面前。侧头问旁边的男青年:“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犯了什么事儿?”   男青年看了一眼旁边的薇薇安,大概解释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这时,被麻绳捆住的男人大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像平常一样在路上走着,就被他们绑起来了!是‘抓贼人’,他们是‘抓贼人’!为了挣钱要拿我这个可怜人顶罪!”   ‘抓贼人’是一个很传统的职业,过去连职业警队都没有的时代,政府要维护治安连个‘抓手’都没有。很多时候,得靠一些本身就是犯罪者的家伙才能抓住一些臭名昭著的罪犯。   这些人后来就成为了职业‘抓贼人’…而事实上这些人之所以能顺利抓住罪犯,并不是因为他们是福尔摩斯那样智商爆表的咨询侦探,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出身□□,发迹于黑色产业。大多是赌场的打手,妓院的经营者,销赃者慢慢做起来的。   他们清楚阴影里的世界是怎样运行的,抓人当然是手到擒来!由此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同行搞同行才是最直击痛点的——当然了,这些职业抓贼人会‘清理门户’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打算从良了。   他们很多人只是因为混到了□□高层,就必须要和公家打交道了。这种情况下,时不时听从公家的安排,抓几个闹事太大,或者干脆就是太倒霉的罪犯,更像是交‘保护费’,再顺便收入点儿赏金罢辽。   这个男人在大喊大叫,那个女人也哭嚎了起来:“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替一对夫妇暂时照看他们的孩子而已。他们说自己姓托马斯,暂时没法儿照看自己的孩子,只要我替他们照看一会儿,两枚大艾尼就归我了!”   ‘艾尼’是一种金币,‘艾德罗威尔’是和礼兰王国在海外的殖民地,那里几十年前就发现了一个大金矿!由那座金矿采出来的黄金在当地铸造了一种金币,就被称为‘艾尼’。因为价值21先令,比1镑的金币还多1先令,所以又被称为‘大艾尼’。   这对男女的说辞都很狡猾,不过这种狡猾的说辞其实没什么用——如果他们和治安官、治安警员串通好了的,这样的说法倒是够了,毕竟只要人被治安警员带回去了,怎么处理谁知道?   而如果治安警员没有和他们串通,能是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吗?那必然是要问问其他的参与者、旁观目击者的啊!   事实上,也不一定要询问,出于经验也能看出很多东西了。   恩里克看看被薇薇安牵着手,低声安慰的小男孩,再看看这两人,就看出这绝对是两个人口贩子了。他并没有多废话,直接拿出了警棍,狠狠地敲了那个男人的背一下。这时的执法显然不讲究温良恭俭让,警员们也很清楚罪犯往往是你软,他们就会硬的角色。   男人的大喊大叫停止了,恩里克才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腆着肚子问:“你们是美林堡人吗?是哪个教区的?”   人口贩子含含糊糊,就连这个最简单的问题都说不清楚,恩里克还有什么不懂的呢——估计不只是拐卖这个孩子,以前的身份还有别的事儿呢!   至于说编一个身份,这个时候虽然户籍管理相对粗放,但也不是没有管理。考虑到此时的犯罪分子又没有后世那么多资讯可接收,要编出一个能混过去的身份也属于是‘高端技能’了,真不是每个犯罪分子都能有的。   也不和这两个罪犯废话,恩里克让菲尔丁接手,看住两个手被绑住的家伙:“用带子再绑一遍…他们绑的不专业,狡猾的罪犯能自己挣脱或者割断绳子呢…呵呵”   然后他又看向薇薇安,满脸微笑:“啊,是奥斯汀小姐啊!您做得实在是太棒了!说实在的,您应该拿一枚‘金羊毛’勋章的……”   奥斯汀家自从在白帆街街尾开了肥皂工厂,除了给教堂捐款,给教区纳税,鸡贼的奥斯汀先生也没有忘记给凯宾先生领导的警队‘赞助’。奥斯汀先生没有害人的心,但也不想有人眼红自己的工厂,就过来捣乱不是。   因为这个原因,凯宾先生都认识奥斯汀先生了,凯宾先生的手下也有一些人认识奥斯汀先生。不过让薇薇安意外的是,对方居然连她也认识——她在街上是见过对方一两次,但也仅此而已了。   薇薇安向恩里克介绍了‘吉姆斯’的情况,恩里克牢牢记住了,点点头就要接手‘吉姆斯’,以及那两个人口贩子。   已经不哭的小男孩抓住薇薇安的裙子和手藏起了脸,不肯和警员离开。   对于一个明显绅士家的孩子,此时的人要宽容的多…换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不配合就强行配合好了。而富人的小孩不一样,是带着‘天使’的光环的。这一点上,恩里克这样的警员也是这样想的——恩里克不是坏人,他只不过和大多数人有一样的‘传统思维’而已。   所以恩里克没有强行抱走‘吉姆斯’,而是试图哄哄这孩子:“…小吉姆,可怜的孩子,你难道不想爸爸妈妈吗?我们能带你去找爸爸妈妈……”   然而孩子看都不看他,扭头转身,整张脸都埋进了薇薇安的外裙里。   “…薇薇安…恩里克先生?”奥斯汀先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传话的街童跑到了白帆街136号,说是让奥斯汀夫妇不用担心,等她回去就好了。但他们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呢?奥斯汀先生立刻就过来了。   薇薇安摸摸吉姆斯脑袋顶的柔软小卷毛,给奥斯汀先生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奥斯汀先生乐呵呵的,大手一挥表示这没什么:“就让小吉姆斯住到我们家吧!如果和你们一起离开,要将他安置在警队,还是教堂?总有点儿麻烦不是…我是说,你们可以相信我,我会好好监护这孩子的,在找到他的父母之前。”   恩里克和菲尔丁对此没有意见,奥斯汀先生就算没有发达时,也是白帆街住了很多年的人。有房有产,没有过被记载的劣迹,邻里间人缘不错,这样的人是值得信任的!他总不会也看上拐卖一个孩子赚的钱。   至于说现在,奥斯汀先生已经发财了,就更不用说了。   恩里克和菲尔丁寒暄了几句,就带着两个人口贩子离开了。他们还要回去审问这两名罪犯,最好能问出他们以前犯的事儿,再顺便挖出人口拐卖这条线上更多的人——人口拐卖要有完整的产业链,绝对不是两个人就能撑起来的!   就算不说‘下游销售’,只说拐骗本身,大多数也是有团伙的。一般的警队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KPI指标不会往下深挖,抓了两个人口贩子就心满意足了。但凯宾先生带领的警队还是很有正义感的,遇到他们人口贩子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奥斯汀先生,是的、是的,嗯,我们会去请示凯宾先生。大概先在教区内发布告示,同时询问其他教区有没有孩子走失,3、4岁的小男孩——嗯,名字应该交吉姆斯,姓氏可能是达科奇。说实在的,这可能是错误信息,3、4岁的孩子记错什么太常见啦!”   “之后如果再找不到,就只能全美林堡发布告示,或者在报纸上登广告了。当然,如果这两个渣滓能说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或许不会那么麻烦。但我很怀疑这个,毕竟他们不太可能潜入有钱人的房子里偷走孩子。最大的可能还是在外面遇到了走丢的孩子,所以也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儿的家庭和住址。”   “有消息我们会立刻来通知您的。”最后恩里克警员和菲尔丁警员离开的时候,手碰了碰帽子,这才转身走掉。   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带着小男孩吉姆斯回了白帆街136号,期间奥斯汀先生还想抱着吉姆斯——漂亮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呢?奥斯汀先生虽然很宠爱薇薇安,但就像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男人一样,肯定也是想要一个儿子的。   看到小男孩吉姆斯,不至于拿他当自己的儿子,但有些移情作用也很正常。   面对奥斯汀先生伸过来的手,吉姆斯又躲开了。宁愿抓着薇薇安的手,迈着小短腿自己走,也不要他抱。   “好吧、好吧,坏脾气的小男孩。”奥斯汀先生咕哝了一声,只能看着小男孩像是小鸡找到了鸡妈妈一样,根本不愿意离开薇薇安。   直到回了家,在门口脱下帽子,才说:“亲爱的,我不记得你擅长照顾这样小的孩子。”   “哦,是不太擅长…吉姆斯可能只是‘雏鸟效应’而已。”也不管奥斯汀先生懂不懂什么叫‘雏鸟效应’,薇薇安就随口一说。   话说现在可能还没有‘雏鸟效应’这个研究成果吧?   薇薇安走进屋子,先放下书包,然后就带着吉姆斯去院子里洗手、洗脸——现在可是传染病的‘黄金年代’!人口大量聚集在城市,城市的基础设施却跟不上,对传染病也没有特别好用的药物出现。   世界各大城市,此时都在时不时地爆发小规模传染病,偶尔还大规模来一次呢!   所以薇薇安回家就洗手洗脸算是日常卫生习惯之一,而且坚决将这个习惯传递给了奥斯汀夫妇。   等到薇薇安给小男孩吉姆斯擦干了手和脸,将他重新带回屋子里时,奥斯汀先生已经将事情向奥斯汀夫人解释完毕了。奥斯汀夫人是一个性情敦厚善良的女人,非常可怜这个遭遇了拐卖的孩子…她曾经最恐惧的事情之一就是薇薇安被拐骗呢。   主要是薇薇安从小就是漂亮的不得了的孩子,如果说普通的孩子被拐骗的危险是10,那薇薇安就可能是100。从这个角度来说,奥斯汀夫人倒也不算杞人忧天。   奥斯汀夫人尽心尽力地想要照顾好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忘掉差点儿被拐卖,以及暂时见不到父母的惊吓与不安。于是当晚的晚餐超常发挥,做了一大桌佳肴…虽然薇薇安家一向重视吃喝,有钱之后更是不吝惜,但一家三口吃饭而已,总有一个限度,今天就算是超过那个限度。   小男孩吉姆斯看到这么多好吃的,灰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胃口大开,吃得很香,完全看不出在陌生环境里的紧张。   因为怕他吃太多,肠胃不舒服,薇薇安一直看着。每样只让他尝一点儿——薇薇安想来,按照今天的晚餐情况,就算是每样只尝一点儿,也足够一个3、4岁的小孩子吃喝了。   “吉姆斯的胃口很好呢。”奥斯汀夫人笑呵呵地说。在她眼里,孩子能吃就是身体好,这是大好事!薇薇安吃的比较少,一直是她的遗憾之一。不过她也知道社会风尚是女孩儿苗条一些比较好,所以也没说过什么。   “好吃吗,小宝宝?”薇薇安已经吃完了最后一点儿食物,只剩下甜点‘焦糖奶油布丁’了。不过她一惯不怎么吃甜点的,所以今天的晚餐甜点照例没有她的份儿。   相比起她,小男孩吉姆斯可爱死‘焦糖奶油布丁’了!   焦糖奶油布丁的做法并不难,就是熬好焦糖,焦糖在模具中抹平晾凉。然后将牛奶、鸡蛋、砂糖混合,再放入黄油搅拌均匀,就可以放进抹了焦糖的布丁模具里了。最后模具要送进双层锅子里加热,直到蒸熟,布丁变得晶莹剔透为止。   这是奥斯汀夫人今早就做完的事儿,之后就是一整天的冷却静置时间。今天晚餐上菜之前,布丁被倒扣在盘子里,被淋上蜂蜜端出,看起来十分完美。   薇薇安早就知道其中致死的含糖量了,虽然也清楚这确实好吃,但心里始终介意含糖量…总之,她不会有时下人们对糖分的极端痴迷就是了。   吉姆斯不是这样的,他非常、非常爱这个,因为分给他的只有小半份(怕孩子吃多了),他还吃的很珍惜呢!   “这孩子看起来饿坏了,难道是上一餐就没吃?”奥斯汀夫人怀疑地道。   她觉得吉姆斯是不是上一顿饭之前就被拐骗了。   奥斯汀先生倒是不这样认为:“我的夫人,情况可能不是那样的…这孩子可能平常吃饱的机会就不多。” 第43章 红粉世界043   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富裕人家的小孩也可能吃不饱,这并不是笑话。   此时的人在育儿上有很多观念都很离谱,薇薇安见证过的最离谱的事,就是很多婴幼儿居然都有药物成瘾问题——此时的人们似乎乐于给婴儿灌各种药剂,驱风剂、舒缓糖浆等,不管原本宣传的药用是什么,但在薇薇安看来,就和后世的一些止咳糖浆很像。   当然,还有更硬核的‘菲仕香酒’、鸦片酊剂、婴儿安定剂、婴儿镇定剂和柏金斯健体剂…之所以说它们更硬核,是因为它们的成分中都有鸦片。这事儿不用调查,虽然此时的很多药剂都不会公布配料表,但如果有什么特别有名的成分,大家多少能察觉出来。   这些药剂的生产者也从不掩饰药剂中含有鸦片,因为此时的鸦片被广泛认为是一种药品而已,保健效果突出,是很多保健品的重要成分。   总之,用完这些药剂之后,孩子就会昏昏欲睡、安静镇定,不会出现大哭大闹的情况。   不只是富裕的家庭会为了孩子的健康购买这些‘婴儿健体剂’,劳工家庭有不少也会。因为婴儿整天昏昏欲睡,会极大减轻母亲的负担。一些家庭还需要母亲那份工作养家的,这尤其重要!   相比起给婴儿用白兰地送服含有鸦片的药剂,薇薇安甚至觉得有些人为了给婴儿‘排毒’,会给婴儿灌肠,都不算什么了——古代西医的三大手段,放血、催吐和灌肠!   中世纪是放血的‘黄金年代’,现在已经式微了,只能说科学还是进步了一些的,发现了放血不能治百病。现在放血虽然也还有在用,但比以前真的用的少了。而相比之下,现在是灌肠的‘黄金年代’了。   这和古代医学的一些观念有关,古代就是认为人所有的疾病几乎都来自于便秘…排泄物那么肮脏,那必然是身体排出的毒素啊!所以凡是便秘的人,就是毒素聚集在体内不能排出,时间长了,就什么病都来了。   这理论在古代足够自圆其说了,很是忽悠了一大群人。而人们也很快找到了一个应对便秘的方法,没错,就是灌肠。所以灌肠包治百病——理论环环相扣,逻辑毫无破绽…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人们对婴儿身体排毒的问题也很关注,特别是长牙期的婴儿因为饮食的原因,也确实容易便秘…于是给婴儿灌肠也就出现了。   对此,薇薇安无话可说,只能说是认识了这个时代的狂野了。她庆幸自己生活在了奥斯汀家,奥斯汀家在她出生那会儿也没什么钱,收入情况和阶级都类似有技术的工人。而这个时代婴幼儿最有可能接受到正常养育的家庭,也就是这样的家庭,还有下层中产了。   这样的家庭没钱像有钱人家那样搞很多时髦的新式育儿法,也不会像底层贫民一样,母亲可能根本无法照顾孩子。另外,贫穷的家庭母亲也得工作,孩子经常扔给更小的孩子,得不到正确的照料。还因为母亲营养不良,缺乏奶水,只能用牛奶或者面包糊填肚子。   这样一来,像薇薇安这样家境的孩子得到的养育反而是更好更健康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可不只是婴幼儿时期很难,他们是一直很难的!2岁以前,养育孩子的原则还是给他们充足的营养(不管他们认为的‘营养’是不是真的符合后世的营养学,至少这个概念单独说是对的),而随着孩子长大,新的灾难来了。   有的家庭是习惯不让孩子吃饱的,不是穷人家那种被迫吃不饱,而是有钱人家刻意的。   奥斯汀夫人没听过这样的事,听奥斯汀先生这样说,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让孩子吃饱?只是一点儿食物而已,富有的家庭会吝惜这个吗?还是说,正是故事里说的,越有钱越吝啬,所有有钱人都是‘戴德克’?”   ‘戴德克’是一个小说人物,大概类似薇薇安上辈子的‘葛朗台’。   “哦,我的好夫人!当然不是因为吝啬,至少大部分不是。”奥斯汀先生笑着靠上了椅背,如果不是薇薇安排斥,他就要点一支雪茄了。他向自己的妻女们解释说:“有的有钱人信奉那一套,嗯,不能让孩子的口腹之欲过于‘放纵’。”   “压制欲望,是人获得自控力的手段,还能培养高尚的道德和牺牲精神。不过这似乎用在女孩儿身上比较多,似乎世人更希望女孩儿忍耐、贞洁、富有牺牲精神。男孩儿身上嘛,当然也有,我最近就认识一个家伙,年轻时候是公学生。”   最近奥斯汀先生认识的人是越来越‘高端’了,此时成为公学生可不只是钱的事儿!自己本身不是公学生,又没有有分量的推荐人,自己再有钱,孩子也是无法进入公学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公学比大学是更响亮的招牌!   “…他对我说,他的公学生涯就是可持续的饥饿中度过的,感觉每天都饿的要死,每次睡觉时永远不知道自己是睡过去的,还是饿昏过去的。”   薇薇安回想学校里一些女孩,总是比其他人更加瘦小,但在学校里吃午餐和下午茶时又总比别人吃的多。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大概她们就是在家里时没吃饱过吧。   这个时候就有点儿庆幸夏普夫人没有在学校里推行‘节食’那一套了。现在很多学校都有自己的教学理念,一个学校的学生到底接受怎样的教育,生活如何,其实并不完全取决于他们学费高低,根本还是要看校长老师到底是哪种理念的信徒呢。   晚餐吃饱喝足了,一家人又在客厅里消磨了一会儿时间,薇薇安还和吉姆斯一起玩挑棒游戏。当小男孩吉姆斯睡眼惺忪时,薇薇安拍了拍手:“妈妈,我来带吉姆斯睡吧!”   对此奥斯汀夫人没有说什么,点点头同意了。薇薇安已经是12岁的大女孩了,虽然从没带过小孩,但吉姆斯也不是婴儿,一个3、4岁的孩子只是照顾睡觉,有什么问题呢——这个时代一般是没问题的,穷人孩子早当家,富人孩子则是从小被约束嘛。就算有个别孩子真的就是恶魔,但看现在吉姆斯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   薇薇安带着吉姆斯去洗漱,洗漱完毕之后还找出了自己小时候穿的裙子。她小时候穿的裙子大多数都卖二手服装了,毕竟当时奥斯汀家是需要精打细算过日子。不过总有一些衣服留了下来,现在也存放着。   因为吉姆斯这个年纪的男孩儿和女孩儿穿的衣服差不多,换上女孩儿当睡衣的内衣裙也没有问题。替她换上衣服之后,薇薇安又抖了抖枕头被褥,然后就将他塞进了被子里,自己则是转身去涂护肤精油。   现在她年龄还很小,肌肤中的胶原蛋白和水分很充足,其实根本不用怎么护肤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很幸运地不用像很多同龄的孩子一样,这个年纪要去做繁重的工作,要挨饿受冻。   这样也就不存在因为寒风皲裂娇嫩的脸颊,因为冰冷浑浊的洗衣污水生出冻疮,因为肮脏的工作环境从指尖到手肘都染上洗不掉的污迹…不会因为卫生条件糟糕患上皮肤病,从而留下疱疹瘢痕……   总之,薇薇安隔天会涂抹护肤精油,其实不是指望它起到身体乳的效果,更多是为了卫生抗菌,毕竟很多精油都有抗菌镇定的效果。在这个卫生条件实在让人堪忧的时代,不管这到底有多少效果,薇薇安也只能为了图心安,叠各种保命buff了,这也算是其中之一。   而且护肤精油制作起来也不难,在薇薇安经常用稀释过的精油调牙粉、漱口水、护发精油、擦脸油的情况下,做点儿护肤精油几乎是顺手的事。而这也同样用不了多少精油——30毫升的基础油,只用配10滴各种精油,就是半毫升的样子。   基础油就是杏仁油,精油选择了薰衣草精油、洋甘菊精油和茶树精油…薰衣草精油在精油中杀菌性就是比较强的,精油本身又是唯一可以直接接触皮肤的精油,可想而知多么安全了。   而茶树精油更是以超强抗菌性、增强人体免疫力为特点(此茶树非彼茶树,不是采茶叶的茶树,而是一种桃金娘科的植物),洋甘菊精油则主打‘镇定温和’,毕竟号称是呵护婴儿的首选精油嘛。   这样的搭配用来配护肤精油,可以说是兼顾护理皮肤和抗菌防病了。   对薇薇安来说,可能唯一的问题是涂这样的护肤油会有一点儿油腻…所以真正使用前,她还会再次稀释。这算是借鉴了‘喷洒法’吧,喷洒稀释过的精油能够杀菌消毒呢。比如一个薇薇安知道的配方就是20滴茶树精油,配白醋150毫升,水100毫升。   这个精油稀释比例都能起到杀菌消毒效果,那薇薇安的10滴精油,配30毫升基础油,再用50毫升水稀释——至少她认为效果应该还是有的。   涂抹过护肤精油后,薇薇安才钻进了被子里睡觉。对于和小孩子一起睡,有点儿不习惯,但也就是不习惯,生物钟发挥作用后她也很快安稳睡着了。   嗯,她能这样安心,主要还是因为吉姆斯挺干净的。带他洗漱时薇薇安看过了,这孩子身上没有跳蚤虱子,也没有任何皮肤病的样子…以薇薇安的惜命程度,要是吉姆斯身上有跳蚤虱子,有能传染的皮肤病,薇薇安还是会照看他,直到找到他的爸爸妈妈,但睡一张床是绝对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就在奥斯汀一家,还有吉姆斯都安眠好睡的时候,有一家人已经快急疯了!   罗文思教区,达科奇府。   “是的,我知道是园丁在修理花园时不小心打开了花园的门,我知道是保姆偷偷去会他的情人了,就是每天走后门送蔬菜的那个蔬菜商,以至于她让我那可怜的孩子脱离了她的眼睛,跑到了花园里,然后又走出了花园…现在,本杰明先生,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件事中有多少人犯了错。”   看起来十分威严强势的男人,眼底却是深深的疲倦和忧虑,平常涂抹羊油,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了。他正对着自己的管家表达自己的不满,或者说,是忧虑之后的一种虚弱。   越虚弱,才越需要强势。   “园丁和保姆,甚至还有园丁助手,房子里本该注意到少爷动静的女仆男仆,都已经开除了——但这其实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可怜的孩子,他现在到底在哪儿,我们还能找到他吗?”   虽然如今没有人针对儿童拐骗发表一系列常识性的见地,但出于见识和直觉,达科奇先生也知道孩子丢失这种事,必然是越早的时候越有找到的希望。时间拖的越久,想要找到的机会就越低。   这也是达科奇府彻夜无人休息的原因,达科奇先生和达科奇夫人是睡不着,在等派出去的人手,还有治安官、巡逻队传回的消息。其他人则是达科奇夫妇不休息,他们也只能或真或假地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忙碌焦急。   男管家本杰明先生满头大汗,面对达科奇先生给予的压力,也只能勉强说:“先生、先生,我们已经求助了治安官,不只是在本教区发布公告,还有别的教区,最迟明天所有教区就都有公告了。还有报纸,城里所有报社,无论大报小报,都送了信!明天一早的新报纸,任何一张都会有吉姆斯少爷的寻人启事……”   “还有□□,我们当然也寻求了本地□□的帮助。我想,只要拐走吉姆斯少爷的家伙不是完全的外地人,一点儿不经本地□□的手,总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达科奇家很有钱,寻找丢失的孩子能动用的力量就太多了,找回孩子的可能自然成倍增长。但就算这样让找回孩子的可能性变大了很多,那又怎么样呢?当一件糟糕的事发生后,很可能就会发生更糟糕的!   只要不是百分百自己的孩子能回来,达科奇夫妇都是不可能安心的——达科奇先生其实还好一些,这个时候达科奇夫人已经满脸苍白,呆坐在沙发上,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了。事实上,仆人们都很惊奇,她居然还没晕倒过去,就像她平常遇到一些事时一样。   这次似乎无形之中有什么支撑着她,极度担心和紧张中,她反而不会那么容易晕倒了。   达科奇大宅一夜灯火通明,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有一名风尘仆仆的巡逻骑警急匆匆跑了进来,他是来传信的。今晚来传信的人其实不少,不过相比起其他人,他的脚步都要更加轻快。毕竟,其他人带来的消息要么是坏消息,要么是没消息,他可是‘报喜鸟’!   “达科奇先生!南波恩教区有个消息……”   达科奇先生精神一振,本来仿佛呆傻了一样的达科奇夫人也异常敏捷迅速地看了过去。至于其他的男管家、女管家、贴身仆人等,只要在这个房间里的,也跟着看了过去。所有人的目光汇聚,送信来的巡逻骑警一瞬间压力好大!   ……   收到独生子可能在南波恩教区的消息,达科奇先生原本打算立刻动身去接孩子。然而达科奇夫人听到消息后低叫了一声就晕倒了,达科奇大宅又陷入了慌乱中…等到医生到来,达科奇大宅的秩序重新恢复,就已经快天亮了。   达科奇先生这个时候也恢复了一些理智——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南波恩教区的那个孩子就是自己的独生子,毕竟在没有真正见到孩子前,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但消息已经经过几方确认了,没有100%,也有99%了。   一旦确认独生子大概率毫发无伤,达科奇先生那属于大商人的头脑里,聪明和理智就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这个时间去拜访,不,都说不上拜访,应该说是‘打扰’,实在是太失礼了!达科奇先生让管家去准备车以及别的,又吃了一个比平常要早得多的早餐。大约6点半时,他才坐上马车出门,去往南波恩教区。   此时的劳工为了赶上工厂的开工时间,往往需要比较早起床,普遍是6点的样子。这样等吃过早餐、又步行去到工厂,就是6:30-7:00的样子,此时除非是深冬,不然总是天亮了,可以开工了。   至于绅士们,哪怕是有工作,对比后世也远远称不上勤勉。早上9点或10点进入办公室,下午2、3点钟离开回家,这在此时是非常常见的。   达科奇先生听说了救了自己孩子的是一位小淑女,她的父亲也是一位绅士,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起床时间不会早过7点半。而等到对方能悠哉地坐在桌前吃早餐,他上门也不会显得打扰的时间,就要更晚一点儿了。   所以他选了6点半这个时间出门,一个小时不到,抵达了白帆街附近、凯宾先生所属的警队驻地。又邀请了凯宾先生,请他带自己去找自己的孩子,毕竟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暂居的那户人家住哪里。   凯宾先生虽然不会将公义交易为金钱,但他并不排斥交好达科奇先生这样的富豪。最现实的,现如今大多数警队都十分缺乏经费,如果能得到一些富豪的支持赞助,日子就会好过很多…凯宾先生希望达科奇先生能看在独生子在他们街区被找到的面子上,想到要给一些捐献。   嗯,这应该不难,他听说过这位达科奇先生…在上流社会他一向以会做人闻名呢。   “恩里克,你知道奥斯汀先生家住哪儿吗?”   凯宾先生带领达科奇先生向白帆街步行而去。警队驻地就在白帆街旁,几分钟的路程非要乘坐马车不会快到那里去,反而这个时候的白帆街正是农产品交易最后一波红火了,人来人往,哪怕是轻便马车穿梭其中也不方便。   “是的,凯宾先生,是白帆街136号!”恩里克吸着肚子,昂首挺胸,响亮地回答,想尽力显得自己精干一些。   一路上,凯宾先生正好令恩里克向达科奇先生说一下昨天的事儿,这也是达科奇先生想了解的。   抵达白帆街136号时,昨天的事已经说完了,恩里克又非常有眼色地小跑步上前,摇响了白帆街136号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现在在奥斯汀家做杂役女仆的爱伦,她的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见到穿制服的警员和治安法官,还有完全不认识的几名绅士(达科奇先生和他的随从,在爱伦眼里都具有绅士的派头,她分辨不出他们身份的差别),有些紧张。   生硬地曲了一下膝盖,算是行了一礼。   “先生们,请问……”找谁?   没等她说完话,恩里克先问:“这是奥斯汀先生家吗?这位是达科奇先生…哦,女士,你去通报一声吧——达科奇先生是小吉姆斯先生的父亲。”   爱伦昨天也见过吉姆斯的,下意识看了一眼达科奇先生,又曲了一下膝盖,转身就去通报了。   很快,奥斯汀先生走了出来,以男主人的身份迎接众人进来。   达科奇先生有些不适应奥斯汀家狭小的客厅,他以为奥斯汀先生是一位‘绅士’。嗯,奥斯汀先生也确实是一位绅士,但一般绅士的家,不应该这样狭窄啊!刚刚在外面时,他还以为整栋136号都是奥斯汀家住呢。   一家人住这样一栋联排别墅,虽然在达科奇先生看来还是‘贫穷’。但他也知道,大多数的中产阶级绅士也只能这样了,如他这样富有的大商人,住着宫殿一样奢华的花园别墅,才是少数中的少数呢!   当然,他很快也注意不到这些了!他看到了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侧对着他这个方向的小男孩——自己喝牛奶,自己吃煎蛋、吃小圆面包的小男孩,不是他的独生子,又是谁! 第44章 红粉世界044   回去的马车上,刚刚和奥斯汀一家挥手道别的吉姆斯看起来相当不舍,在爸爸对面的位置坐着,双脚不安地踢来踢去。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在马车跑出了有3、4里路了,开口问自己的父亲。   “爸爸,我能将我的小兵人送给薇薇安吗?哦,不,薇薇安是个女孩儿,或许她不玩兵人游戏…妈妈说女孩儿们都玩洋娃娃,但我恐怕不能同意这个,莉莉和杰西卡她们和我一样,都玩儿陀螺、九柱戏和风筝。”   莉莉和杰西卡是一对姐妹,都是达科奇先生妹妹的女儿,是吉姆斯的表姐。他们一家经常来达科奇家拜访,最近的一次就在上礼拜,所以才4岁的吉姆斯也能记住她们(吉姆斯实际年龄是4岁),还有和她们一起玩的游戏。   达科奇先生的表情有点儿奇妙,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独生子在离开家一天一夜之后,真的没有丝毫的惊恐。嗯,也没有普通孩子突然离开父母之后的难以接受和想念,事实上,他看起来巴不得做奥斯汀家的另一个孩子。   达科奇先生不知道该庆幸孩子没有受到伤害好,还是为独生子的没心没肺不快。   他清了清嗓子:“咳咳,你的小兵人?你那么喜欢那套锡兵,在百货公司的橱窗里看到之后立刻就要你妈妈替你买下,现在要送人吗?”   这个年代兵人是男孩儿非常常见,也非常喜爱的玩具。不过普通的兵人都是木头做的,锡制兵人,并且用陶瓷做兵人头的,只能是有钱人家给孩子的玩具。   “哦,我就是想把我最好的东西给薇薇安…薇薇安实在是太好了,我能让薇薇安做我的姐姐吗,爸爸?薇薇安从不像莉莉一样爱发号施令。哼!就因为我比她小几岁,好像什么都得听她的。薇薇安和我,嗯,她和我非常‘平等’,爸爸,这个词是这样说的吗?”   吉姆斯将自己有一次听父亲和他朋友说到的词说了出来,还不太确定自己拼正确了没有。   以一个4岁男孩儿来说,他说话真的非常清楚,表达准确,词汇量也很丰富。现在在爸爸这个‘熟人’面前,又比奥斯汀一家人面前放得开的多。于是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昨天的他多少有些文静小男孩的样子,阻碍了他的发挥,今天才是他说话能力的真实体现。   “是的,你说的没错,是‘平等’。”达科奇先生眉毛越挑越高了。   “我讨厌大孩子总是将我看成一个小宝宝!”吉姆斯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一个4岁的孩子这样说,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只能逗笑每一个听他这样说的大人。   “而且薇薇安很可爱,不是吗?”吉姆斯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很直接地说了出来。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当然没有对异性的复杂想法,他就只是有话直说而已,所以也很坦然,没觉得什么不能说的。   他带着天真的表情看着达科奇先生:“薇薇安真可爱啊!您能说出一个比她更可爱的女孩儿吗?我真想一直和她在一起……”   听到这里,达科奇先生终于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哦,吉姆,我的小开心果!这话你真得抓紧说,最好在奥斯汀小姐面前也这样说,不然就太可惜了——等你长大了,你就不能再这样说话了!”   吉姆斯对于父亲的话半懂不懂,事实上,很多成年人的话对他来说都是不能完全理解的。虽然有的时候他像是在和成年人交流,但那更像是他和大人各说各话,吉姆斯没有真的完全get到大人,大人也没有完全get到他。   大人和小孩子看事物的视角,还有思考方式,无形之中就是有差异。不过神奇的是,虽然有差异,但双方的对话总能进行的下去。   “哦,为什么?我是说,难道薇薇安不漂亮吗?我敢说,杰西卡和莉莉如果认识薇薇安,也会只想和她呆在一起……”   达科奇先生再次大笑起来,吉姆斯更不能理解发生什么事了…最后达科奇先生终于重新平静了下来,并由自己结束了这个话题:“好的,我们可以送一些礼物给奥斯汀小姐,嗯,我们去百货公司挑选,你也可以一起去——不必送你的玩具给奥斯汀小姐。”   “我想,如果不是非常亲密的关系,赠送礼物还是新东西更好。”   吉姆斯有些听懂了,有些没有听懂,但他的重点和达科奇先生完全不一样。他抗议道:“我和薇薇安很亲密!”   对于独生子的‘抗议’,达科奇先生就只当是没听到了。到家之后,先将吉姆斯带给妻子看了一眼——经过之前的情绪激动,现在见到孩子的达科奇夫人虽然难免一瞬间的被刺激,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晕倒。   她抱着吉姆斯,亲吻孩子的脸颊和额头,抚摸他的脊背和小手。明明只是一天一夜不到没见到,却像是孩子发生了令她认不出来的变化一样。   达科奇夫人和孩子说话,看起来吉姆斯确实没有因为遇上人口贩子受到惊吓。这大概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遇上不好的事?那个女人的‘恐吓’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能太厉害。事实上,吉姆斯就像是平常女管家为她读故事一样,以他的视角将他的‘历险记’娓娓道来。   因为是纯粹孩子的视角,其实是不太符合事实的,孩子的想象力总是让同一个故事,由他们讲起来就是另一个感觉了。   不过达科奇夫妇都不在乎这个,只是欣慰地听独生子说个不停,庆幸这次的事并没有让这孩子受惊吓。   “…妈妈,能让薇薇安住到我们家来吗?她太漂亮了!比商店里最漂亮的洋娃娃都漂亮,就像是公主一样。嗯,我猜是像公主一样,但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公主,我只是觉得公主如果是最可爱的小女孩,那就应该没错了!”   吉姆斯说到最后,渴望的眼神让达科奇夫人发笑。她摸了摸孩子的卷发:“哦,我相信你说的,奥斯汀小姐一定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儿,她从坏蛋手里找到了你是吗?我想我们可以邀请她来我们这里做客。”   “但住在家里是不行的,奥斯汀小姐有自己的家…就像是莉莉和杰西卡,她们也会来做客,但不会一直住在我们家——宝贝,你明白这个吗?”   吉姆斯似懂非懂,但他没有再说让薇薇安住到家里的话了。   刚刚被找回的独生子,根本不能让他离开视线范围,所以达科奇夫妇就让吉姆斯在眼皮子底下玩游戏。由一个7、8岁的小男孩陪他——这是女管家的侄子,因为父母双亡,被女管家收养。达科奇夫人可怜这个孩子年少失怙,也算是照顾服侍了自己快20年的女管家,特许她将这个孩子养在达科奇府。   因为这个小男孩性情柔和文雅,达科奇夫妇有意将他培养成了吉姆斯的玩伴。对此女管家也很感激,因为这样一来,只要这孩子将来不是太没用,无论是成为达科奇家的男管家,还是进入达科奇家的公司做事都是很好的出路。   两个男孩儿将游戏室里的玩具拿出来,围着一块色彩鲜艳的木板玩桌上板球游戏——板球是和礼兰王国最流行的球类运动,桌上板球就是在一块木板上重现了板球场地,由黑红两色的木钉代表球员,双方调动这些木钉,完成一场‘板球游戏’。   要是薇薇安能看到这个玩具,就会感觉这个玩具没有很好地将板球桌游化,远远比不上桌面足球之类的玩具。不过这对这时的小孩子似乎已经很足够了,他们看起来玩儿的很好。   “亲爱的,我想在圣恩大教堂做一场弥撒,再为几个慈善组织捐一些钱。”达科奇夫人看着玩儿的高兴的独生子,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了儿子被找回来的实感,心里踏实了一点儿。   “当然,这是当然的…”达科奇先生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想,除了感谢神明,以及做好事,我们还需要感谢奥斯汀一家。如果没有奥斯汀小姐的仗义出手,我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说实话,现在就算是天使真的降临,在我眼里也未必有她圣光普照。”   “哦——”达科奇夫人长长地叹息。虽然她还没见过薇薇安,但对薇薇安的好感已经拉到很高了。   “那是一家很好的人,虽然看起来不算特别富有…很难啊,我甚至不知道如何报答奥斯汀一家。直接赠送金钱,那就太唐突了,奥斯汀家不算富有,但也不需要他人赠予金钱。可惜奥斯汀先生并不是我们这样的人,不然倒是更加简单一些了。”   达科奇先生回忆着今天在奥斯汀家看到的,这样说道。   这种观念其实和华夏古代的一些观念不谋而合了,一个士人如果被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救了,往往赠予一些金钱,或者给对方一个提升自身的机会就好了。而如果是被地位相当的人救了,那就要‘等值’回报才算符合社会道德。   至于被地位高于自己的人施恩了,那就是只要对方需要,需得‘死不旋踵’才行了。   如军营之中,将主为底层士兵洗脚,有经验的老兵十分哀伤,因为他知道得到这样的恩遇,未来就得在战场上用命才行了——这样的故事,说明的就是这个道理。   奥斯汀家如果是工人,是赤贫的人,达科奇先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赠送一些金钱,了结这件事了。但奥斯汀家不是,虽然今天他看到的奥斯汀家住的很狭窄,可从治安法官的简单介绍中,达科奇先生知道奥斯汀先生也是位绅士。   住的狭窄,是因为将自家的房子一层以外都租出去了…一个在城里有自家联排别墅的人,再穷也穷不到哪儿去。   当然了,和达科奇先生比,怎么说都是穷人,他这样的就算是超级富豪了。   现在的问题是,奥斯汀一家也不属于上流社会,如果属于上流社会,达科奇先生以圈子里的方式感谢,让给对方一些资源、花自己的人情给他办一些事…怎么办都行。   这上不上、下不下的,要怎么搞?   最终达科奇先生决定还是让人调查一下,调查一下奥斯汀家的底细,看看奥斯汀家需要什么。这其实就是对同等地位的人的感谢方式了,只不过他估计奥斯汀家的层次,觉得就算用这种方式感谢,也不可能真的花那么多资源。   调查奥斯汀一家的情况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毕竟达科奇先生也只需要一些最表面的消息,而无意探听人隐私。很快,关于奥斯汀家的消息汇总到了男管家本杰明这儿,又由本杰明报告给了达科奇先生。   “…‘可丽’肥皂?”达科奇先生有些意外。   说实话,奥斯汀家比他想象的还要‘能干’一些,他本来以为奥斯汀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底层中产阶级,奥斯汀先生可能做着一点儿小买卖——奥斯汀家逼仄的住房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算知道了白帆街136号是奥斯汀家的,也不能改变最初印象了。   而且正常的思路,会将楼上的空间都租出去,无非就是需要房租补贴家用。而要这样的话,已经从侧面说明奥斯汀家算不上富裕了。   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么回事,调查来的简单信息不知道可丽牌肥皂的利润,不知道奥斯汀家靠这个赚了多少。但可丽牌肥皂最近确实挺火的,就算达科奇家没有用过,但也从报纸上、杂志上看过广告了。   一个弄出那么大阵仗的商品,在达科奇先生想来,收益的底限也不会太低了。   “是的,老爷,可丽牌肥皂,当下非常受绅士淑女欢迎的高级肥皂。以肥皂来说,售价不低,大约在2先令,林登百货的标价也是1先令17便士。但即使是这样,奥斯汀先生的肥皂厂出货量也不算低……”本杰明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达科奇先生听着具体情况,缓缓点头:“如果这样的话,奥斯汀先生似乎缺乏将肥皂销售出去的门路?之前的销售渠道都是乱碰出来的,而且谈不到稳定——嗯,除了林登百货的那条渠道。”   就这样,达科奇先生思索了一会儿:“嗯…你派人去买2块可丽牌肥皂,呃,再请罗宾逊先生来见我。就在…就在…”   达科奇先生打开自己的怀表,看了看:“就在下午2点吧。”   本杰明先生恭敬地答应,然后就吩咐男仆去办这两件事了。罗宾逊先生是达科奇先生名下最重要的产业,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的经理,深受达科奇先生的器重!   达科奇先生在此时绝对是和礼兰王国最有钱的一批人之一,他的父亲是一个地主,嗯,大地主——老达科奇先生只有达科奇先生一个儿子,另外还有一个女儿也长大成人了,其他的孩子则都没有留下孩子就夭折了。   在孙辈也只有吉姆斯一个男孩儿,以此时重男轻女的社会现状,他不出所料的,将吉姆斯列为了自己大多数遗产的继承人。   嗯,老达科奇先生和达科奇先生关系不太好。当初达科奇先生不顾父亲的阻止,抛弃了地主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跑到了美林堡经商,又娶了达科奇夫人这个外国女人,这可是令老达科奇先生非常不满的。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达科奇先生都不在老达科奇先生的遗嘱继承名录上。直到吉姆斯出生,也是略过了达科奇先生这个儿子,列遗嘱直接将大部分财产留给了孙子。   那些财产中最主要的是老家的一座住宅(当然也包括住宅里大量的古董、金银器等等),以及大片大片的土地!那些土地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现如今是每年能给老达科奇先生带来12000镑的收入的!   这无疑是很大一笔财产,就算是达科奇先生如今的进出口贸易再赚钱,年收入比老父亲更多,也无法居高临下地看待这个。毕竟进出口贸易的事儿,货来货去,钱财如流水,从来都不稳定,那和大片大片的土地根本无法比。   不过,达科奇先生的进出口贸易做得够大,甚至他可以说是和礼兰王国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商之一。说他的生意可以影响到国际行情也不为过——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也足以傲视在老家守着土地的古板父亲了。   嗯,这或许也是父子俩到如今都不能和解的原因,都觉得自己没理由‘弱势’嘛。   总之,对于达科奇先生来说,虽然奥斯汀家的情况超出了他预计一些,但其实也超出的不多。毕竟,相对他来说,奥斯汀家无论是之前以为的情况,还是现在知道的情况,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很快,男仆就买来了达科奇先生要的可丽牌肥皂,达科奇先生看可丽牌肥皂的包装没说什么——可丽牌肥皂的包装其实已经改过了,之前用印刷的蜡纸包封就好了,后来赚到钱了,外包装就改成了硬纸盒,印刷也精美了很多。   可丽牌肥皂外包装挺不错的,大多数肥皂都不能比。不过在达科奇看来,作为一款售价2先令的高级肥皂,有这样的包装是正常的。   达科奇先生并没有试用可丽牌肥皂,只是拆开了其中一盒,随便看了看。对肥皂的香味表示了赞赏:“不错…至少闻起来是有高档货的样子啦!现在市面上的肥皂是怎么回事儿呢?味道浓烈,偏偏还有很多人追捧。”   “用过了肥皂就一定要让人知道,这不是挺可笑的么?”   男管家能说什么呢?当然是达科奇先生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下午2点还差一点儿的时候,罗宾逊先生就来了,他看起来有些意外达科奇府传来的口信。毕竟最近公司没什么特别的事,也不是照例来向达科奇先生报告一些公司事的时间,就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哦,您不用担心,看起来老爷是有事儿派您去安排呢!”本杰明没有说太多,但也足够令罗宾逊安心了。   罗宾逊先生走进书房之后,达科奇先生并没有立刻说出自己让他来的目的,而是先说了一些公司的事,一些进出口贸易的政策变动。等到咖啡喝的差不多了,才拿出了可丽牌肥皂给他看。   并直接说:“我们将这个出口到佛罗斯、库蒂利亚、西玛纯这些国家,你觉得可以吗?”   虽然是问句,但罗宾逊先生知道,这就是肯定句的意思。他要做的就是将老板拿出来的商品想办法出口,尽可能多卖一些就是了。   这件事要做起来,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之所以容易,是因为总要出口那么些商品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那为什么不能是老板拿出来的呢?只要老板拿来的东西不是太过离谱,应该都是能卖出口的。差别只在于卖多卖少,利润高低。   而说难,则是因为卖东西也不是你想卖什么就能卖什么,就一定能卖掉什么。如果真能做到,那谁都能做进出口贸易了。事实就是,除非是一些非常基础的刚需,比如食物,其他的东西想要卖到国外,都有各自的难题。   如果是一个新品类的商品,那无疑是最难的,说不定外国连市场都还没有培育好呢!这就像是有的国家没有喝茶的习惯,你要将茶叶出口过去,就得先让这个国家的国民先有喝茶的习惯…那可真是麻烦到家了!   不是新品类,而是之前就经常出口的商品品类,只不过产地、品牌之类的是新的,这要简单一些。但也有为难之处,而且这种情况下,不同种类的商品要面对的难度还不太一样。毕竟有的商品不用在乎是那里产的,哪个牌子的,而有的商品,消费者在乎,非常在乎。   “这是一种高级肥皂,似乎最近在城里还挺受欢迎的。”达科奇先生轻描淡写地说。   这让罗宾逊先生觉得有些麻烦,高级肥皂就属于是奢侈品了,奢侈品的消费者往往在乎品牌呢……   “唔,达科奇先生…”罗宾逊先生心里考虑着要怎么铺垫一下,至少不能将话说的太满。忽然,看清楚肥皂盒的他声音高了几个度:“咦!达科奇先生打算出口可丽牌肥皂吗?” 第45章 红粉世界045   罗宾逊先生确实知道‘可丽牌肥皂’,因为他的妻子和女儿从家附近的商店里买来了这种肥皂使用。而且很快洗脸洗身子就只用这个牌子的肥皂了,家里其他人也被推荐着使用了这种肥皂。   罗宾逊并没有那么在意一块肥皂是否带有香味,是否能在冷水中打出泡沫,不过他对可丽牌肥皂还是有些好感的,毕竟使用感受确实好一些…但也到此为止了,就像总是有新发明解决一些小问题一样,可丽牌肥皂在他看来也是一样的。   除了极少数的发明真的能够让所有人惊奇,并且深刻意识到‘时代被改变了’,大多数时候大家也就是‘知道了’就完了。   不过,罗宾逊先生确实考虑过可以出口可丽牌香皂,在高级肥皂来说,可丽牌肥皂真的挺有竞争力的。   过去高级肥皂的主要生产国是佛罗斯,和礼兰王国内的高级肥皂基本上都是从佛罗斯进口的。而相比起佛罗斯那些半透明的高级肥皂,罗宾逊真的觉得本国所产的可丽牌肥皂要好得多。   哪怕不谈他那朴素的爱国之情,只是从赚钱的角度,多一个可出口的优质商品也不错啊。   罗宾逊先生觉得可丽牌肥皂还挺有潜力的,是能够成为大宗出口品的商品——奢侈品因为价格,怎么大宗都比不上一些平价商品的货量。但如果能够做到垄断,足够受欢迎的话,对进出口贸易公司是能够达到‘大宗’的。   “约翰,我可没想到你也知道这条小小肥皂。”听出罗宾逊的意思,达科奇先生似乎有点儿惊讶,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看来,可丽牌肥皂最近确实很受欢迎…我在想,会不会是我落伍啦!”   “我本应该更多关注市面上有那些动向的…”达科奇先生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约翰就是罗宾逊先生的名,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达科奇先生…可丽牌肥皂最近在城里确实卖的很好,我本打算联系生产商,下一些订单,将它放到我们的出口货品中去的。没想到您也这样想,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达科奇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但也没有解释自己并不是看好可丽牌肥皂才想出口它,这事情另有原因。他只是转移话题说道:“你觉得这个牌子的肥皂还不错?你来说说吧,你觉得它会在佛罗斯,还有库蒂利亚那些国家受欢迎吗?”   “哦,先生,这话我没法给您百分百保证,毕竟这都是说不准的。不过,是的,既然在下打算将它放到出口品种,当然是因为看好它……”罗宾逊详细地说了可丽牌肥皂对比其他高级肥皂的优点,又说了最近它在美林堡的受欢迎。   听着罗宾逊慢慢说完这些,达科奇先生的表情有些微妙:“我原本是打算下一个订单去可丽肥皂厂,算是感谢…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感谢,更像是纯粹的生意了——哈!说不定,还能靠这个大赚一笔,是我沾了人家的光呢!”   罗宾逊先生不了解前因后果,只能单纯从达科奇先生的话分析情况,但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假思索地道:“不,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先生,不管可丽牌肥皂是不是足够优秀的商品,您去下订单,将可丽牌肥皂出口到外国,都是一份足够重的谢礼啦!”   “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出色的商品,除非是极少数一直供不应求,而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会继续供不应求的,不然‘订单’始终是珍贵的,不是吗?”   达科奇先生其实并不需要罗宾逊先生‘开解’他,这样的道理对他这样的大商人来说,难道还用人说吗?不过他还是很喜欢罗宾逊先生的知情识趣的,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就顺势没有再说这个了。   “这样的话,接下了就要去见见奥斯汀先生,谈谈订单的事了。唔,到时候您派一个最精干的手下去办这件事,在合适的范围内,订单量尽量多一些,让利也可以多一些…这就算是我的感谢啦!”达科奇先生最终这样说道。   达科奇先生当然不用自己去谈这笔订单,对他这样的‘大佬’来说,这样的事儿实在不适合亲自执行,甚至让罗宾逊这个经理去都不合适。而且他也知道,奥斯汀先生凭空得到天降的订单,很容易就会知道这个订单来自哪里。   这样一来,他就将感激送到,算是还了这份人情了。   罗宾逊先生离开达科奇府之后,很快就让人研究了一下给可丽肥皂厂下订单的事。   “你们认为,我们在佛罗斯、库蒂利亚,还有西玛纯的伙伴们能够吃下多少货?”   他们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当然不会‘直营’,出口进口什么都自己卖。就算有自己的商站自己卖一点儿,那也是一种‘补充’,并不是进出口商品主要的脱手手段…进出口而来的货品,主要还是靠一些一直合作的本地商人分销的。   通过和这些商人建立复杂的利益关系,他们才在本国和异国站稳了脚跟,有了强大通畅的渠道。可以说,公司最大的资产也就是这些渠道了,而不是货船,又或者办公大楼、商站这些。   下属做了一个大致的研究调查,才分析说:“先生,可丽牌肥皂是个不错的商品,它很有潜力,只不过它是个新品牌…特别是对佛罗斯人,他们很挑剔,一直自傲于生产世界上最好的高级肥皂……”   “当然,如果用一些公司的老交情,总能让我们的‘伙伴’吃下一定量的货,但……”下属没说的话很清楚,这种要消耗公司人情的事从来要看老板和高层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能纯以商业行为判断。   “唔…”罗宾逊先生考虑了一下,拍板道:“公司的人情可以用一些,但不能用太多。让我们的老伙伴们向佛罗斯的上流社会推销推销,至于吃下多少货,以后不说,至少第一次要多一点儿。”   下属心领神会…罗宾逊先生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公司的人情可以用,但只能用一点儿。让渠道商分销时给一点儿推荐,待遇比普通的出口商品要好一些就行。至于拿多少货,那不管将来要多少,至少第一次给面子,应该多一些。   在罗宾逊先生想来,这样就足够给可丽肥皂厂一个比较大的订单。至于今后的订单,也可以说的很清楚,在国外卖的好就继续有大订单。而卖的不好,那肯定就要缩小订单规模了,不然公司要了那么多肥皂卖不出去,难道要自己用吗?   如果达科奇先生真的欠了可丽肥皂厂老板的人情,这样也足够还人情了。   当然,罗宾逊先生也没有忘记老板的嘱咐,吩咐去谈订单的下属:“订单可以适度让利,可丽肥皂厂的老板是达科奇先生的朋友…总之,在正常的订单内,尽量给出比较好的条件吧。”   下属心里着重记下这一点,第二天就去拜访奥斯汀先生,在肥皂厂办公室见到了他。   说实在的,面对从天而降的大订单,奥斯汀先生相比起惊喜,第一反应是遇到骗子了。此时利用订单诈骗、打击竞争对手什么的,还是挺常见的呢。   “请问…贵司是从哪里了解到敝厂的呢?”送茶进来的杂工大卫出去后,奥斯汀先生决定开门见山说清楚。   下属有点儿意外:“奥斯汀先生,您不是我们董事长的朋友吗?难道董事长没和您说过订单的事儿?”   双方又你来我往地交流了一下已知信息,奥斯汀先生这才知道,之前薇薇安救下来的小男孩吉姆斯居然出身那样富贵的家庭——知道那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但没想到会是那样有钱、有门路的家庭。   奥斯汀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让前来交涉的贸易公司高级职员都有一些不自然了。就在他打算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奥斯汀先生笑了起来:“达科奇先生真是一位品德高尚的绅士啊…嗯,关于订单的事,我们再谈谈吧,您能拿多少主意呢?”   虽然一开始确实意外,但奥斯汀先生接受起来也挺快的,最多就是更加确定了:薇薇安是属灵的,是神派给他和妻子的天使,一心要为他们带福的!   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华夏就信孩子有福能旺家,国外看起来没那么迷信,没有这些东西,但实际也有差不多的——国外绝大多数都是信教的,其实只会更信那些东西!   说是只有唯一的神,为此历史上教廷都不承认有魔法的,(历史上猎杀女巫最开始并不是教廷主导的,高潮时期真正由宗教裁判所处理的也不是多数,原因就在于这里了!承认巫女,就等于承认有魔法了),可星座算命、幸运物、萨满…这些东西还不是很流行?   现在也是这样,科学技术似乎发展了,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科学思想的时代,暗搓搓信一点儿唯心的东西实属正常。   奥斯汀先生打起精神来,非常珍惜这一次的机会,想要谈一个大单——他之前连把可丽牌肥皂卖到美林堡以外的王国城市都没有门路,出口国外可是没有想过的事儿!当下机会送上门来,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大机遇,要紧紧抓住!   只要手工皂在国外打开销路,以后这就是一条非常稳定的出货渠道!而且这个渠道还巨粗无比,毕竟那可是针对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做生意!就算不怎么深耕市场,随手洒种子,收成的时候也少不了吧!   因为贸易公司的高级职员来之前已经得到了经理罗宾逊先生的示意了,所以有意让着奥斯汀先生,谈订单其实并不艰难。奥斯汀先生就发现自己提的报价对方几乎没怎么还价,就答应下来了…这还远远没有到自己的底线呢。   奥斯汀先生提的货价和给林登百货的货价是一样的,林登百货的拿货价也可以说是奥斯汀先生所有渠道里最低的了。这样说起来,似乎已经很照顾进出口贸易公司了?其实不是这样,因为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订单量大啊!   他们需要奥斯汀先生在下月初之前准备好500箱的肥皂,现在肥皂厂的日产量是1200条左右,说起来多,其实也就是24箱。500箱,那都是肥皂厂当下20天的产能了!而且这可不是每个礼拜拿2、30箱,累积出来的拿货量!   这样大的订单,足够奥斯汀先生给他们一个超低价了!毕竟他进货,还有工厂运营等,也都是有规模效应的嘛。真的鼓足劲生产这一批货,可能这批手工皂成本要打到3便士每条了!   而如果对方能稳定每个月拿500箱,不,哪怕只有这一半呢,奥斯汀先生还能将成本再压低一个层次……   只可惜,这也只能想想而已,人家不可能一开始就签长期约。如果首批手工皂在佛罗斯等国不温不火,估计看在救人的人情上,还会有出口订单,但量就没法说了,或许就只能当一个比较大的分销商看待了。   对方显然对他开的价不满意,奥斯汀先生也只来回了几句,每箱又降了4先令的样子,对方就认可了…到这里,奥斯汀先生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不过就是达科奇先生在回报奥斯汀家而已。   当然,他也不会受之有愧就是了,谈好了订单,就只等明天在律师确认后签约了——进出口贸易公司和可丽肥皂厂都需要找律师确认,确保没有法律上的问题、商业上的陷阱。   奥斯汀先生这边依旧找的是苏珊的父亲伍德福德先生,现在随着可丽肥皂厂的业务越来越多,伍德福德先生也将奥斯汀先生看作是自己最宝贵的客户之一了。   “…今天已经签好订单了,工人也准备好了!”奥斯汀先生签约当天,回家都要比平常晚的多,是工厂停工关门了,他才和工人一起下班。主要是有很多新来的工人,为了确保没问题,他签约之后就一直在工厂坐镇了。   之后一段时间他都打算这样!   这批工人已经不是奥斯汀先生自己一个个面试的了,今时不同往日嘛…在订单还没签,意向基本确认的昨天,他就去找了几个劳工经纪人——要在订单规定的日期前交货500箱手工皂,可丽肥皂厂至少要增加多一倍的人手!   为此他找了4个劳工经纪人,让他们分别推荐一些人来。之所以没有交给某一位劳工经纪人,主要是奥斯汀先生知道,有些劳工经纪人会靠着手下的工人威胁、敲诈工厂…这年头劳工经纪人要搞这种事比较麻烦,因为工厂主解雇工人的成本低,不听话就能换掉,统统换掉!   但只要稍加注意就少一个潜在麻烦,为什么要省事儿呢?   对这些工人,奥斯汀先生也是说的很清楚,他们现在是‘试用期’。当然,试用期的报酬和其他工人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不承诺这批订单做完之后会继续雇佣他们——他愿意这批订单之后再雇他们一个月,这之后如果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订单不够多,且没有别的渠道的订单增长,他们这批工人可能就只能留一半了。   奥斯汀先生总的来说还是更想留下这些工人的,一方面他自己也是从底层起家的,对劳工更有同情心,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开除工人。另一方面,这些工人如果在这段时间表现良好,那做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等于是熟练工了,要知道熟练工也是一家工厂的‘资产’呢。   与其未来再从市场雇人,将工人从生手培养出熟手,当然是留下一批熟手更好。   当然,前提是工厂要有订单给这么多工人生产。   对于奥斯汀先生的说法,这些工人也并不愤怒。因为这年头就是这样的,工厂主开除工人很容易,就算他不说明白这些,到时候产能过剩,该开除还是开除,工人是无力抵抗的。   事实上,能稳定工作一个多月,对于一群过去大多没有稳定工作的劳工,已经是大好事了!他们之前往往是讨好了劳工经纪人,才能被介绍到可丽肥皂厂……   而且也不是真的毫无希望,首先奥斯汀先生承诺会留一半人。奥斯汀先生在白帆街一带现在也有点儿名气了,大家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吹牛的人,也没有过欺骗劳工的劣迹。事情是好是坏,他都愿意说的清清楚楚,被劳工们认为至少是个‘有种的’。   其次,如果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后续订单够大,又或者有其他的订单顶上,说不定他们都能留下呢!   当然,还是要做好只有一半的人能留下的准备…为此这些新人工作格外卖力,也尽量不惹事儿——如果只能留一半的话,工厂肯定愿意留工作努力、不惹事儿的工人啊。   就这样,可丽肥皂厂的大生产开始了!   为了激发大家的生产热情,奥斯汀先生还提供免费的下午茶,除了可以随意加糖的不限量茶水,配茶的食物也都是煎的油汪汪的香肠、烤馅饼、熏肉三明治…其实原则意义上,下午茶的食物不应该有肉类料理的,但对于很难吃到足够肉食的劳工来说,有免费的肉吃,谁在乎下午茶原则?   对他们来说,下午茶本来就不是一天之中的饮茶休闲,而是长时间劳动中真正的‘续命茶’!   吃得好、有盼头,奥斯汀先生又说如果能提前达成订单产量,还会发一笔小小的奖金,生产效率立刻就有了立竿见影的提高。   这就让之后的生产变得极其顺利,看起来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准时交货是毫无问题的。这也触动到了奥斯汀先生——他这段时间找销售手工皂去美林堡以外的渠道都更积极了,就是为了给工厂多找来一些订单,到时候就算出口的订单没有那么多,也能将这些工人都留下。   “虽然很多工厂主认为工人生活越糟糕,越便于他们挣钱,他们对工人也不用负任何责任…但我不这样想…”奥斯汀先生在晚餐时对妻女说起了自己最近的‘心路历程’。   “我想,作为一名工厂主,我也要尽力对工人负责,不让勤劳踏实的工人失业,这才是正确的事。”   奥斯汀夫人并不明白这些话的深层意思,只是这明摆着是好事,她本性善良,当然支持。而薇薇安是完全明白这些话的,所以反应比奥斯汀夫人要大得多,立刻使劲拍巴掌,站起身来大声赞叹:“没错!就是这样!爸爸你说的真对!”   “我真为您骄傲!”   在这个时代,薇薇安估计自己是没法做工人运动,让这个世界感受镰刀锤子的力量了。但她就像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有现代文明社会普遍会有的那种‘良知’。要让她心安理得地做个冷酷的资本家,无情地剥削工人,那也是不能够。   奥斯汀先生得到了薇薇安和妻子的鼓励,就更踏实、更卖力了!努力地为肥皂厂寻求新的销货渠道……   等到工厂交付了给进出口贸易公司的500箱手工皂后,一切生产都还是照旧的。就像奥斯汀先生承诺的,完成订单后,工人们至少还能在工厂干一个月。   而这个时候,奥斯汀先生也终于找了一些零碎的出货渠道,一些商人愿意尝试着将可丽牌肥皂卖到国内其他城市。或许这些出货渠道要货都不多,加起来也没多少,还不稳定,但这好歹是一个开始了。   再算上因为夏季到来要增长的销量,只要手工皂在国外的反响不是太差,奥斯汀先生都有把握留下所有工人——至于说夏天过去了,销量季节性下降怎么办?只能说,希望到时候美林堡以外的市场能有增长,补上季节性下降的差额。 第46章 红粉世界046   奥斯汀先生这段时间可真是累的够呛!   不只是为肥皂厂找新的销货渠道,还有调配货的问题…进出口贸易公司这次要货要的太着急,在肥皂工厂工人增加了一倍后,勉强能在期限内生产出500箱肥皂没错,但要知道手工皂还有一个晾皂期啊!   如果算上晾皂期,那就怎么也赶不上出货了!只有最开始的一批手工皂算是晾皂期足够,剩下竟有一多半的手工皂不够晾皂期。   为此奥斯汀先生只能尽量协调其他的货主,一些原本预定给别人的货,只要不是立刻要提走的,就先给进出口贸易公司了。到时候要货,又有新的皂晾好,倒也不怕。   另外还有一些缺口的话,就找了那些不算特别着急要拿货的商人,请他们宽限时日,短则一两天,长则三四天…这样协调着,勉强将这一关渡过了。   所以当500箱肥皂交割完毕之后,奥斯汀先生也不是立刻就轻松了。后续收尾大概又过了一个礼拜,才算是彻底搞定!这个时候他才谈得到暂时松一口气。   不过也轻松没多久,之后他又投入到了给工厂找销货渠道的事上了。   “往好的方面想,我对工人的责任感,其实也在催促我不断向前。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一旦到了一个比较平稳的阶段,总是不受控制地变得懒散、得过且过……”奥斯汀先生总结出这番话,觉得自己高度都提升了不少呢!   薇薇安听他这样说,笑了笑,又低头看了一眼盘库记录(她帮奥斯汀先生检查的)。说起来,也是这次进出口贸易公司突然大量要货,后续调配货实在难,让奥斯汀先生下定决心还是存一些货吧!   虽然工厂最好是库存少一些,但完全不要库存,那也不合适。   或许过去小打小闹的时候还行,但现在也不是小打小闹了啊!说不准就会突然有一个大订单,这种时候有个库存,不只是不用赶工和调配的问题,也不用临时招工了…招来了工人就得对他们负责,奥斯汀先生不想临时雇来,最后又赶走。   也做不到每次都像这次这样,消化掉临时雇来的工人么。   奥斯汀先生之前已经处理账簿好一会儿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深吸一口气说道:“亲爱的,我打算去工厂区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厂房就买下来…一直租街尾仓库做工厂,一开始当然没问题,但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其实是奥斯汀先生早就想过的问题了,当初在白帆街街尾仓库开肥皂工厂是为了方便。离家近,方便奥斯汀先生盯梢,对他掌控工厂、保密肥皂配方有帮助…现在随着工厂越来越大,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就算生产手工皂用不着大机器,生产环境的要求也不算严苛,这样将就下去不是不能够。但能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谁又能拒绝呢?   而且随着工人增多,街尾仓库也确实越来越不够用了……   “我赞成!如果有真正的工厂厂房,就可以更好地规划空间了。嗯,别的我不懂,爸爸您来决定就好了,但最好工厂有一个自己的锅炉房,可以洗澡。上工要求就是先清洗身体,换上工厂提供的罩衫、帽子、口罩…”   “我们最好在最近的城郊开一间洗衣服,统一清洗这些东西,城里的洗衣房缺少晾晒空间,而且空气中飘散着煤灰,还有臭味!还是郊区的洗衣房最好…还有生产肥皂用的工具和器皿,清洗流程也应该更严格!对了,工厂的清洁卫生,我们要雇更多的清洁妇才行!”   薇薇安不满肥皂工厂的卫生条件很久了,或许对比同时代其他工厂,可丽肥皂厂已经算很不错了,但她又怎会满足于和这个时代的工厂比?   肥皂还不算对生产环境的卫生情况特别严苛的,毕竟肥皂使用烧碱,一般的杂菌很难污染它。可这到底是直接使用在人皮肤上的东西,薇薇安只知道搞干净点没坏处!   而且也不只是肥皂…这个问题她还没有深入思考过,但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了——她虽然一开始是为了赚钱做手工皂的,但既然已经成功,那就照着这个路子走下去呗。当初自己做UP主时,做过的手工日化品,以后可以尽量做起来。   她上辈子那会儿,手工做那些东西基本上就是整活,没什么意义,市场上工厂产品又好又便宜(或许不是最好的,但都属于工业生产的标准品,手工品想要超过,成本上要翻不知多少倍才有可能)。但这辈子不是啊,那些东西放到现在又是‘先进’的了。   总而言之,未来搞不好会生产对卫生环境要求高得多的商品。与其到时候再严格要求、教育员工,还不如这个时候就先做起来。   奥斯汀先生听薇薇安说的很有条理,滔滔不绝,就笑了起来——这一听就知道,考虑这件事不是一次两次了!   和一般的父亲排斥女儿了解自己的工作不同,奥斯汀先生很满意薇薇安有这样的表现!这说明薇薇安很有‘主人翁意识’,将自己当成了工厂的主人,或者说未来的主人,同时还很有积极性地要将工厂做得更好。   当代的社会风气是让女人远离生产经营活动的,哪怕是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父亲也很少会培养女儿。他们往往选择雇佣能干可信的经理人管理,又让自己托付的律师负责监管对接,自己去世后女儿只要定期分红就好了。   还有一些父亲,也会考虑将来将事业交给女婿…其实是差不多的道理。   但奥斯汀先生不同于此时一般的男人,他并不认为‘丈夫’就一定可靠,这个时候挥霍妻子嫁妆,又不善于经营的家伙可太多了!而交给经理人也只能是女儿能力不足之后的备选——本质上来说,他要比这个时代的男人更相信女人的能力。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出身不高,反而没有受一些社会思想的‘荼毒’。从小他周围所有人的家庭,女人都是要工作的(底层家庭是这样的,只靠丈夫一个人工作养不起一个大家庭),她们做的一点儿不比男人少!   更不要说他自己家了,他母亲收入并不比父亲少,而且相当有主见,是家里的主心骨。   另一方面,也和奥斯汀夫人,还有薇薇安有关。奥斯汀先生爱奥斯汀夫人,爱薇薇安,因为有她们的存在,他就绝对无法像别的男人那样贬低女性,认为她们天然低男人一等,就是不能做大事的。   很多人破除一种偏见就是这样开始的——自己有一个朋友/亲人/爱人,他就是受歧视的一份子。考虑到对方的处境,原本不能共情的东西,一下就全都共情了。   “亲爱的,要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儿痴迷‘卫生运动’了?你妈妈和我说过你有这个癖好…嗯,不过这也不能说是坏事儿,爱干净总比不爱干净要好。不过如果工厂这样强调清洁,那成本可是不低的,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看似是普通的问话,实际却是奥斯汀先生在让薇薇安来决定工厂的事。她来决定,相应的,后续的影响她也得心里有数。   ‘卫生运动’是几年前就开始的一项‘号召’,主要是树立国人的卫生习惯…虽然脱离‘肮脏年代’已经近百年了,但要说现在大家都学会把自己搞干净了,那也是瞎说!   过去的生活习惯,如果政府没有强制性扭正,可能几代人也无法完全改变。所以当下人们的卫生习惯总是有漏洞的、不完全的、进展缓慢的。虽说对比百年前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但薇薇安依旧不习惯。   而她很清楚,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100年。这一百年科学技术会继续进步,进一步改变人们的卫生观念。另外,也是各种新发明诞生,让大家讲究卫生变得不再麻烦,甚至困难。   这一点很重要,此时很多人的卫生习惯有问题,不单纯是不爱干净,而是有点儿‘爱不起’。就连她自己,不也因为没有现代的卫浴设备,以及吹风机等,洗头洗澡的频率降低了吗?   对奥斯汀先生的问话,薇薇安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可以!弄干净一点儿是对生产负责,也算是对得起我们产品的高价了——这样的高价,产品利润很可观,花一些在保证生产卫生上,也是应该的。”   ……   就在奥斯汀父女讨论新工厂的事时,漂洋过海的大量货品经过进出口贸易公司的运输,已经被运送进了佛罗斯的首都奥尔马了…可丽牌肥皂也在其中。   这次500箱可丽牌肥皂,有一半多都出口到了佛罗斯。然后由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各方伙伴接手,其中奥尔马的渠道理所当然的,拿货量是最大的…佛罗斯虽然不像和礼兰王国那样极端,‘和礼兰只有一个头,硕大无朋’,但首都的集聚效应也还是很明显的。   从海关入境之后的和礼兰商品走河运,跨越小半个佛罗斯进入奥尔马,在奥尔马的‘桦树林港口’停下来。在这里,大量的商品从码头上岸,其中有些会被直接选购走,有些则是会被分类放进仓库。   分类放入仓库的商品有些是早就有主的,是商家下了订单的货品。   这些货品都不能拥挤在码头,因为那会耽误卸货和运输,最后让货和人只能在仓库区‘淤积’。一般来说,码头卸下来的货都是尽最快的速度送到仓库和拉货的马车上的,码头等着做活儿的搬运工就是干这个的。   这也让仓库区也逐渐形成了一个市场,主要是做批发生意的。还有就是围绕这些批发商,又有了一批小吃摊、卖艺人、□□、出租马车等聚集,越来越热闹。   “蕾丝、鲸油、印花布、天然海绵…哦,你可真是个笨蛋,你们把鲸须和龟甲放哪儿啦!”一个耳朵后夹着羽毛笔,穿一件粉蓝色外套,戴着白色‘小尾巴’假发的贸易公司职员在对照订单检查货品,十分不满搬运工和仓库管理的玩忽职守。   “伯格先生!伯格先生!在这儿呢!这可是珍贵商品……”还好这些货物入库不久,就是昨天下午的事儿,仓库管理多少还有印象。立刻在仓库最里面找到了鲸须和龟甲,并为它们藏在这儿找到了理由。   此时鲸须和龟甲绝对是奢侈品,前者最出名的用处是做束身内衣的撑骨,但实际用处远远不止如此!因为其柔韧的特性,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塑料’,用处可多了——不过,佛罗斯进口这个还真是为了做束身内衣,时装产业可是奥尔马的知名产业。   还有龟甲,也不用说,此时玳瑁首饰什么的可是很值钱的。   “哼哼,行吧…”贸易公司职员伯格确定鲸须和龟甲没错之后,又将目光放到了下一种商品上。   他听到了仓库管理为此嘟囔了一声什么,还面露不解,便说:“肥皂…没错是肥皂!你这傻瓜,这有什么不懂的?”   仓库管理点头哈腰,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哦,伯格先生,我们为什么要进口和礼兰人的肥皂呢?我并不认为和礼兰人能做出好肥皂,最好的肥皂一直是由我们佛罗斯生产的。”   其实每年也有一些便宜的软肥皂从和礼兰王国进口而来。和礼兰王国的工业水平比佛罗斯高,工业生产的成本更低,量大管饱的下等肥皂足够便宜。所以哪怕有关税,其在佛罗斯市场也还是有一些竞争力的。   不过仓库管理知道伯格所在的贸易公司只做奢侈品,并不涉足那些便宜量大,走薄利多销路线的商品。所以真要进口肥皂,就必然是高级肥皂了。   “最好的肥皂当然是我们国家生产。”伯格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嗳!和你说不明白!都是公司的决定,我们在和礼兰王国的合作伙伴希望推一推这款肥皂,嗯,‘可丽’牌?”伯格瞥了一眼装着许多箱肥皂的木条箱外,用炭笔简易地写着的物品名、品牌名和货量。   “或许他们是想在自己的出口名录上增加点儿东西…呵呵,要我说,这是白费力气!和礼兰,哼哼,我们什么时候也需要进口和礼兰的高级肥皂了……”   说是这样说,但他也很清楚公司要经营什么商品也不是他说了算的,上头的人决定了就是决定了。现在他的工作就是清点货品,然后看着人将这些货品转移出码头仓库…至于这些来自异国的高级肥皂是不是要滞销,也和他无关。   至于说贸易公司负责可丽牌肥皂的人,其实也没有多想。虽然他们一直以来做的大都是做熟了的商品,但偶尔就是会有合作伙伴塞过来的新商品啊。有的是合作伙伴想开发新市场,有的则是别有隐情,这样的事遇到几次,就见怪不怪了。   所以一开始处理这些‘外国高级肥皂’也并不积极,只不过负责人本着负责任的心态,看过了和礼兰王国那边寄来的信,知道了这是今年和礼兰王国最受上流社会欢迎的高级肥皂——说实话,可丽牌肥皂有这样的来头,倒是不让负责人奇怪。   如果是正常的商业操作,让合作伙伴选择向佛罗斯出口高级肥皂。那那款肥皂一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不然哪来的自信?   亲身试用过之后,负责人也肯定了信里没有吹嘘,提到的可丽牌肥皂的优点他都算是感受到了。另外,从他的感觉来说,可丽牌肥皂在佛罗斯市场是有优势的…虽然可丽肥皂高达6佛罗斯盾的价格,实在是一道不算低的门槛。   ‘佛罗斯盾’是佛罗斯的主要货币,1镑可以兑换25.22佛罗斯盾,这个兑换比例颇为稳定,在如今已经大几十年没有变过了——主要是此时的货币主要就是贵金属,而常有商业往来的国家也不存在金银贵金属上有差价。   这样一来,只要各自主要货币的含金量、含银量不发生变化,货币兑换比例可不是相对稳定么!   6佛罗斯盾啊,这样一看可丽牌肥皂这个价格真的很高了!如果说在和礼兰,只要有稳定工作,劳工的妻女也不是不能买可丽牌肥皂。那在佛罗斯,就真的只有中产阶级才是潜在用户了…这说到底,还是关税太高了!   奢侈品类的关税向来很高,只能说庆幸高级肥皂不用收‘特别关税’,不然可丽肥皂的最终价格会更吓人——特别关税是佛罗斯为了保护本国产业,搞的保护性关税。   而因为高级肥皂是佛罗斯的优势产业,用不着保护,所以并不会在进口的时候收这个特别关税。   当然,可丽牌肥皂在佛罗斯的售价高也不只是因为关税,关税再高也不能让可丽牌肥皂零售价一下翻了2倍多啊…事实上,定下可丽牌肥皂在佛罗斯大致售价的负责人,是有自己的价格策略的。   关税,加上从和礼兰运输到佛罗斯运输费,实实在在的刚性成本就在那里,本来可丽牌肥皂就不可能像在美林堡时一样‘便宜’了——至于具体要加价多少,这也不是随便说的,这里面是负责人的经验!   简单来说,可丽牌肥皂在佛罗斯的价格注定不可能亲民,连做到美林堡时那样都不可能。既然是这样,那就干脆走真正的奢侈品路线吧!   3佛罗斯盾?或许这个价格已经足够佛罗斯这边的经销商赚的和美林堡经销商一样多了,但那怎么能行!愿意花3佛罗斯盾买一条肥皂的花花公子、窈窕淑女们,再多花一倍的钱难道就会负担不起吗?不会的,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佛罗斯可是一个奢侈品国度,这儿的人们喜好奢华!年轻男女在挥霍钱财这件事上,足以叫美林堡的年轻人望尘莫及了。   不过,虽然负责人承认可丽牌肥皂不是一个糟糕的商品,是有能进入佛罗斯市场的实力的。但真正将可丽牌肥皂推出时,他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主要还是可丽牌肥皂是合作伙伴突然推过来的,很多东西都没有谈清楚。   对于负责人来说,可丽牌肥皂大卖固然能够给公司带来好处,自己也可以在履历上添上漂亮的一笔,并分到一些提成。但如果要先投入不算小的时间精力,甚至花一些往年积累的人情,那就说不准值不值得了。   就这样,负责可丽牌肥皂的负责人在分销时,采取的就是非常保守的方式。就是给贸易公司惯例的那些渠道发货,最多让他们或多或少给一点儿推介而已…说到底,可丽牌肥皂也不是自己的生意,可期待的‘回报’有限,在经手的时候认真或者随意都不奇怪。   现在也只是可丽牌肥皂运气差了一点儿,负责人对它不怎么感兴趣,就随意了一点。就是这一点‘随意’,让可丽牌肥皂在奥尔马最初一点儿水花都没有。 第47章 红粉世界047   盖兰先生刚刚抵达佛罗斯的伟大首都奥尔马的时候,是清晨时分,天还没亮,奥尔马的大街上最多的是准备做早市的人们。他带着满身疲惫,以及精神上的兴奋,住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可以的旅馆。   这家旅馆是一路上照看他和他的仆人的马车夫推荐的,照他所说,这间旅馆‘够体面的了’,至少足够盖兰先生暂且落脚。至于今后的事,还是应该在唐煦大街上租个套房,那才算是真正安定下来了。   “奥尔马的青年都愿意住唐煦大街楼上的套房,那儿的公寓里不是有钱的花花公子,就是年轻贵族和继承人的情妇…他们乐意呆在阳台上,抽雪茄、喝香槟,看大街上最时髦的人来来去去。说老实话,我搞不懂那一套趣味,但他们确实那样儿。”   马车夫如此说道。   盖兰听从了他的‘建议’,事实上,作为一个外省人——即使他在家乡也是一个大地主子弟,颇为阔绰,但在对奥尔马的见识上,他着实不如这走南闯北,家也安在奥尔马附近的马车夫。   不过,真的等他入住旅馆之后,他还是有些失望。以一间旅馆来说,这不不太差,盖因为此时的旅馆很少有特别好的。至少这里算是清洁,房间的毯子下没有藏着虱子,墙缝里也肉眼不见虫卵和各种臭虫。   虽然天花板上偶尔可以听到老鼠爬来爬去的声音,但这实属寻常!要是夜深人静,在哪一间房子里听不到老鼠的悉悉索索声,那才是稀奇呢!   不过,房间的阴暗狭窄,还有褪色的窗帘、掉漆的家具、碎了角的地砖…这实在很能打消一个外省人对奥尔马的美好想象。   盖兰先生是佛罗斯北方乡下一位地主的儿子,祖上也是贵族,有一个贵族的姓氏。只不过他这一房属于是‘小房’,贵族爵位早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他在家乡因为和一个小贵族的妻子偷情,和那贵族来了一场决斗。那场决斗虽然双方都没有死,但他在家乡也呆不下去了——显然,佛罗斯虽然风气开放,但小地方还是不如奥尔马的。   如果是奥尔马发生这样的事,当事人断没有就此离开的道理,反倒要因此吹嘘自己的勇敢哩!   盖兰先生做出来奥尔马的决定不算难,对于生活在佛罗斯的国民,特别是年轻人,奥尔马都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的。这里是这个国家的首都,是各种先锋文化的诞生地,这里奢华、时髦、古老又新派,似乎每天都有有趣的、新的东西诞生!   对于年轻人来说,真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可不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的现代,现代社会城市生活固然比乡村生活要方便有趣,稍微小众一些的娱乐还是要城市里才有(比如薇薇安喜欢的音乐会)。但说到底,乡村和城市差别没那么大,至少没有如今这么大!   此时的乡村,甚至都不要说乡村了,只要是偏远一些的地区,真的就非常无聊。人们每天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没有任何有趣的事。这里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为整个镇子、村子讨论的话题,原因也在这里了。   对于盖兰先生来说,能够趁此机会来奥尔马,不仅没有任何意见,反而觉得相当如意呢!   而旅馆的情况等于是给了他当头一棒,直到睡了一觉,下午才起床吃饭时,他还忍不住自言自语:“…看起来,即使是奥尔马也不尽是好事,是不是?就如同不管哪里,都有乞丐,嘿!这可真是从来不错的道理!”   男仆方丹和女佣邦妮正伺候他吃饭,方丹连忙说:“正是如此哇!正是如此哇!少爷这话说得妙极了…我上午去街上看了一眼,脏兮兮的叫花子比我们老家还要多些呢!”   邦妮在旁叹了一口气,说:“餐厅送来的食物太差了!我看旅馆的听差说的那么肯定,便以为是真的了,结果价格比老家高了许多,食物的分量却差远啦!还有,少爷,照我来说,我们带来的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我也上街了,奥尔马似乎什么都比老家贵呢!”   原本盖兰的打算是先在奥尔马玩儿半年,当个无所事事的花花公子。至于半年后,可以靠着表姐谋一份过得去的工作——盖兰的表姐几年前嫁到了奥尔马,丈夫是奥尔马一个面条商,非常富有。   但现在看起来,原本打算逍遥半年的钱完全支撑不了那么久。   对于这件事,盖兰虽然觉得郁闷,但并没有走投无路的感觉…毕竟有钱的表姐一家在奥尔马。大不了先拜访表姐一家,或者借钱,或者找个体面工作,总能维持在奥尔马的生活。   因着没有真正的、迫在眉睫的急迫,来到奥尔马的兴奋就迅速压到了因为经济带来的忧虑。盖兰吃过午餐,连原本打算写给表姐的信都没有写出,就先出门在旅馆附近转了转。   这附近不是奥尔马最穷最偏僻的地区,也不是最富最热闹的地区,但白天时间里,对外省来的盖兰来说依旧是前所未见的热闹与新奇——到处都是高楼,街道上同时出现极富与极穷(贫富对比在盖兰的老家也有,但决计不像奥尔马一样随处可见,触目惊心),卖艺人和外国人似乎到处都是。   不过,这些其实也不是最让盖兰在意的。作为一个年轻人,一个漂亮的年轻人,他发现,他那在老家称得上一等一的容貌和身段,在奥尔马实属寻常!这就有些让人沮丧了。   奥尔马的年轻男女,似乎生来就知道如何修饰自己,凸显自己的长处,这样一来,看起来竟人人可观!   而他呢,或许长得还不错,但穿戴过气,甚至很不像样,处处显得村气,这就将他的优点掩盖过去了。   对比之下,奥尔马的年轻绅士们,他们穿着最时兴的外套,按照流行敞着前襟,露出里面衬衣和马甲的纽扣来,都是金灿灿的——马甲是绣花的,色彩鲜艳,十分华丽。衬衫又是雪白的,领子也很简洁,完全不像外省流行的,还打着复杂的褶边儿,让人的脖子仿佛是陷在了软绵绵的布料里,无精打采。   年轻人似乎就是容易注意到这些?更何况这年月,正是‘时尚’的概念真正从王室贵族走入到更大的阶层的时候。对于新兴的上流社会,这真可以说是一个人的‘脸面’和身份。   这一点在佛罗斯更为明显,毕竟时尚的概念就是从佛罗斯前朝王室而来,所以奥尔马是时尚之都,佛罗斯就是时尚之国!   受这些影响,盖兰当然立刻敏锐地发现了这些!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尽快拜访表姐一家,并获得表姐的建议,立刻像个奥尔马的花花公子一样装扮——他没有擅自自己行动,一方面是表姐出嫁前和他的关系非常好,而且也确实知道老家的年轻人是怎么样的,在她面前无需遮掩。   另一方面,盖兰确实算是个聪明的青年,他很清楚作为一个外省人,只靠自己的眼睛看,看到的就是奥尔马时尚的皮毛!真正的细节,非得找到一个内行人不可!而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呢?没有人比表姐更合适了!   事实也是如此,盖兰的表姐,现在的洛佩兹夫人,今年30岁,在圈子里一向以活泼和善著称。虽然她难免学会了一些奥尔马上流社会糟蹋人的方式,一些有钱人特有的‘不善良’。但总的来说,她尚有一些淳朴之心,为人处世对比其他人是非常公道的。   对于外省来的穷亲戚,也称得上热心。   是的,就是穷亲戚…虽然外省也有财主,但在奥尔马人眼里,外省来的人们,在被接纳前,都可以被归类为‘穷亲戚’。当然了,这个‘穷亲戚’的说法大多数情况下也能够从字面意义上理解,相对于奥尔马人的阔绰,外省人大多就是拮据的。   这一来是奥尔马的机会足够多,贵族和有钱的商人越来越有钱,对比之下外省好像在另一个世界。   二来么,其实也有外省人和奥尔马人消费习惯不同的原因。外省人的传统是有多少钱付多少钱,还都是现钱。奥尔马人就不同了,即使是大贵族、大商人,也多的是欠债的,他们习惯生活中事事物物都‘挂账’。因为他们名声在外,店铺也倒也愿意如此配合。   正是因为经济情况相当复杂脆弱,才经常有一场变动,一个有名望的人就此破产的事发生。   洛佩兹夫人接到了表弟的信后,立刻在家里招待了他。对于表弟的请求,她当然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亲爱的,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要像一个奥尔马上流社会的年轻人一样,这事儿说难其实也不难——当然,我会写信给你父亲,请他再多给你汇一些钱来,这是正事儿,决计不能马虎对待。”   “在奥尔马这个地方,一切好东西都只给有钱人。如果你表现出差一些的样子,那么我想给你谋个外交部,或者财政部的差事的打算就完蛋了…当然了,我当然会为你找到那样体面又实在的差事!如若只是叫你去你姐夫的面条厂做个秘书,又或者去哪里做个小职员,那我还能见娘家亲戚吗?”   原本盖兰还有些担心花钱如流水的事儿,他没有太多钱是一个原因,他从小养成了外省人花钱谨慎的习惯是另一个原因。   但因为洛佩兹夫人说这也是正事,只有如此他才能在奥尔马上流社会立足,进一步谋一个好前程——他立刻就自己说服自己了。   这些不是无谓的、纯粹的‘开销’,这本身也是他赚取‘进账’的一部分投资嘛!   洛佩兹夫人提出了很多建议:“我本想留你住在我家,但这不利于你将来在奥尔马立足。不过你可以暂居于此,慢慢考虑租房的事——你最好租一个公寓,这样花钱不算多,但对于一个年轻的单身汉来说也足够体面了。”   “你带了一个男仆和一个女佣来奥尔马对吗?这很好,这能省下不少开支。奥尔马的仆人不只是在薪水上要价很高,关键是他们往往有各种方式从你这儿掏好处,而且替你开销时完全不晓得节省这个词怎么拼。我不是说他们‘偷窃’,只是在吃拿卡要上,他们确实独具天赋。”   “相比之下,老家带来的仆人就要老实淳朴得多…当然,坏处就是他们不懂奥尔马的一些东西,对于你出没上流社会不太有利。不过仆人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所以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嗯,你或许要准备一辆包车,一个月500佛罗斯盾就能搞定这事儿…不过你此前也可以用我的车,等到租好了房子再考虑包车的事儿。我是说,如果你最够受欢迎,其实是能不包车的。一个受欢迎的年轻人,是很难用到自己的包车的,到处都有贵妇人要请你同车。”   “相比之下,有一匹自己的马要实用的多,也很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   “当然喽、当然喽,最重要的还是你之前提到的衣装,我可以介绍一些裁缝给你——真可惜,你的姐夫并非是咱们这一圈儿里的时髦人物,他这个年纪也不适合那么张扬了,所以他的裁缝并不适合你。而我打交道的是女装裁缝,嗯,小利莱的裁缝就更不合适了,呵呵。”   ‘小利莱’是洛佩兹夫人的儿子,才6岁大呢!   在洛佩兹夫人的安排下,盖兰很快带着仆人从旅馆结账退房,搬到了洛佩兹家。洛佩兹夫人一边给朋友们写信,询问最近可有什么像样的宴会,她想将自己前途广大的年轻表弟介绍给奥尔马社交界。   一边让人找来了最合适的裁缝,为盖兰定制合适的衣服。衬衫、马甲、外套、裤子、鞋帽,这些都是分别由不同的人做的。作为时尚之都,显然奥尔马的市场被规划的很精细,不同的小领域中有不同的‘权威’。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配件’。这一点上男士可比女士占便宜多了,女士拥有再多也嫌不够,一件首饰戴出去的次数多了都会不体面呢。相比之下,男士一两套竟足以应付所需,而且种类也少很多。   无非就是手杖、纽扣、手帕、手套、怀表、表链这几样,如果眼睛近视,还可以准备一副眼镜。   洛佩兹夫人让裁缝给盖兰做了一打衬衫,有细棉的,也有丝绸的。外套当然是最少的,但分了好几种,有日装外套、晨礼服外套、舞会外套等等名目。马甲则是最用心、最奢华的,这其实也是一种传统了——因为马甲用料较少,所以往往能用比较少的钱做出更多花样。久而久之,衬衫和外套变得低调朴素了,马甲依旧是最花俏的。   事实上,就算是拮据的工人,穿的马甲往往也是印花的,力求鲜艳一些。   “哦,还算不错,你穿成这样也足够出现在社交界了…”在盖兰试衣服时,洛佩兹夫人点点头,然后又为他挑选了一套纽扣。之前虽然也订购了纽扣,但只有两套而已,在洛佩兹夫人看来还不够。   不过这倒也不用一时之间就凑齐,可以等盖兰在奥尔马的上流社会站稳脚跟之后再慢慢置办。   而就是这些洛佩兹夫人看来只能勉强应付过最初一段时间的衣衫穿戴,也一下开销掉了5000佛罗斯盾——盖兰来的时候有父母给的一张汇票,总共6500佛罗斯盾。他最开始就是打算靠这6500佛罗斯盾在奥尔马过活半年呢!   而现在,只不过是购买几套应付场面的衣衫就快耗尽了(即使看在洛佩兹夫人的面子上,这笔钱现在是挂账)。   虽说一开始总是花钱如流水,因为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往后就会好很多,但还是不免让盖兰这样的外省年轻人有些惴惴。   对于他的不习惯,洛佩兹夫人看在眼里,安慰他:“放心吧,我亲爱的表弟,这就是你最大的开销了,嗯,最近你可以从家里的马厩牵一匹马来用,暂且就不用有任何开支了。等到今后,你要自己租房,自己买马养马,其实也花不了多少,你甚至能租马!”   “租马的行情我不太清楚,但适合你这样的年轻子弟的公寓,一个月600佛罗斯盾,大概也足够了。仆人,又或者偶尔出租马车和咖啡厅的开销,那不算什么。至于日常娱乐,哦,我想很少有需要你花钱的时候。”   年轻漂亮的花花公子平常奉承贵妇,贵妇清楚他们还很年轻,没有继承爵位或家产,没有太多余钱,一般一起行动时的开销都是年长者支付的。   当然,年轻人也有花钱的时候,主要是男人之间的交际。具体来说,就是打牌之类的娱乐,那可是很花钱的。   想到这里,洛佩兹夫人说:“我已经写信给你父亲了,我想他们应该会再寄一些钱来,至少一年半载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儿——对了,你擅长打牌吗?”   盖兰在家乡时是很擅长这种游戏的,但他不知道奥尔马人的水平,所以暂时不敢多说,只是很谨慎地说:“还算过得去。”   “那就行啦!只要你能保证打牌时不亏不赚,你就没多少花钱的地方了!”   就在洛佩兹夫人的精心准备下,盖兰在一次弗朗索瓦夫人的宴会上出现在了上流社会视线内。她热情地向几个亲近好友介绍了自己的表弟盖兰,至于其他人,那倒是不用介绍——奥马尔的上流社会看起来很大,实际上很小,也就是由二十几个上流社会沙龙组成而已。   这其中来一个生面孔,其实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   事实上,在盖兰落脚到洛佩兹家很短的时间内,大家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了。接下来谁再对盖兰有兴趣,自然会自己去打听。   有洛佩兹夫人这样一个已经被上流社会接纳的内行,盖兰自己又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青年,他倒是也很快被接纳了。大抵上,大家都承认他风度翩翩,是个秀雅的美男子,但他眼中又有一种坚毅,是奥尔马长大的子弟很难具备的,令他格外招人喜欢。   几乎很快,佛朗索瓦夫人,这次宴会的女主人,就称赞并接纳了他——相比起洛佩兹夫人,佛朗索瓦夫人才是奥尔马上流社会的实权人物!她出身名门,她的的沙龙是奥尔马最入流的沙龙之一,她的丈夫是佛罗斯外交部的部长……   事实上,这次宴会的主旨就是为了迎接一些和礼兰驻佛罗斯大使馆里的新朋友,嗯,之前的大使回国了,现在是‘新人新气象’…新的大使非常、非常年轻,才24岁,这个年纪成为大使,还是在佛罗斯这样一个重要的国家,实在罕见。   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份,倒是没人意外于这件事了…新任大使是和礼兰的‘纽兰公爵’!说起来他可是和礼兰上一任国王唯一的儿子,现任女王的弟弟。当然喽,他是私生子,不然的话,现在在王位上的就不会是女王,而是一个国王了。   当然,纽兰公爵对洛佩兹夫人,还有盖兰都太遥远了,他们现下只专注盖兰打入奥尔马上流社会的事。首先是要被接受,被接受之后才好谋一份差事。另外洛佩兹夫人觉得盖兰的婚事是有运作空间的,只要他在部里谋得好差事,就可以找一个富有的女继承人结婚。   这样一来,靠着岳父的钱,他在部里的前途也就有指望了。到时候运气再好一些,再攀附到足够大的后台,嘿!说不定他也能成大人物呢!   虽说盖兰现在没什么野心,但知道表姐这样为他谋划,心里也是无比感激的。   这一晚,洛佩兹夫人就为盖兰打助攻,总是拉着他到处走动。她向其他人介绍他,但并非是直接地介绍,她以奥尔马贵妇人常见的那种迂回的方式做自己想做的事。每次提到盖兰,总要显得‘不经意’。   比如有一次她就以‘可丽牌肥皂’为引子说到了盖兰。 第48章 红粉世界048   “…我亲爱的表弟来到奥尔马后,向我推荐了这种肥皂。认为奥尔马没有流行这个,实在是一件顶顶稀罕的事儿。据他所说,这玩意儿已经在我那遥远的家乡成为体面人家的必备了。”   “哦,一开始我并不放在心上,你们知道的,外省人在自己本地生活的时候,总会把一些人、一些事物看的很重。但我们都知道,只要他们一来到奥尔马,见识过奥尔马的宏大和拥挤,就会知道所有的一切都相应缩小了。”   “这就像是一年拿1000佛罗斯盾年金的家伙,若是在寻常街区,倒也算是体面家庭了。可要是来到我们这些人的沙龙上,就有些可笑啦!正如那句名言所说‘所见高低,皆是对比所得’。”   “不过,这终究是他的一番好意,我就去试了一番…说实话,我真没想到会那样好用——似乎是个外国货?难怪从没听说呢!”   洛佩兹夫人没有提可丽牌肥皂的好处,她本身也不是为可丽牌肥皂带货来着,只是要以此为引子说到自己的表弟。说到底,只是一个肥皂而已,作为她们这样的人茶余饭后随口一句闲聊还行,郑重其事算什么意思?   不过,这样随口一句有的时候就是可能发挥意料之外的效果,就像是随手播撒下的无名种子,谁也不知道会长出什么颜色的花——有那么几位夫人或花花公子,回头在商店见到可丽牌肥皂时,出于某种兴趣、好奇,也可能是无聊,随手买下了。   使用感受当然是很好的,可丽牌肥皂对此时普通的肥皂(包括所谓的高级肥皂),都是有碾压级的优势的。如果没有这样的差距,之前可丽牌肥皂也不可能崛起于微末了!   或许在别的地方,一条好用的肥皂使用者用过就算了。但在奥尔马,事情不是这样的,这里所有人都热衷于传递各种消息,也总是在追赶各样的时髦。很快有人向身边的人推荐了可丽牌肥皂,并且因为是盖兰首先将这种肥皂推荐给了奥尔马上流社会,大家就称这种肥皂为‘外省货’。   天知道,这其实是和礼兰□□产的,这一点看包装盒上的单词就知道了。   这种发展其实让盖兰有些措手不及,而且也不是很乐意——这样一来,大家对他的第一个印象,不就和一块肥皂联系在了一起吗?即使那是一块非常好用的肥皂,那也是肥皂哇!   对比有的人精于诗歌扬名,有的人擅长打猎而获取敬佩…甚至有的人靠着给绣图着色而得到女士们的欢心,这可显得过于‘无聊’,以至于‘可笑’了。   不过,在洛佩兹夫人的劝导下,他也勉强接受了一个这样的结果。正如洛佩兹夫人所说的,在一开始的时候,有名总好过无名,不论那是什么样的名声!来奥尔马寻找机会的年轻人太多了,如果不能在自己还很‘新鲜’的时候被记住,之后只会更难!   相反的是,只要有了名气,成为很多贵妇客厅的座上宾,那今后就有的是机会扭转自己的形象。   “呵呵,我也用过了‘外省货’唷!说实话,确实非常好用,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礼兰王国也能生产品质如此优良的高级肥皂了——我给艾米莉写了信,也提到了一句这个,昨天她的回信到了。没想到她的信里有一半是对‘外省货’的称赞,她也用那种肥皂。”   “她在和礼兰使用‘外省货’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据她所说,外省货的配方相当独特,对皮肤很有好处。坚持不懈地使用,皮肤会像丝绸一样光滑。不只是她,她身边很多夫人和小姐都感受到了一样的效果。”   “虽说我认为她有些夸大了,就像很多人会夸大药铺里某种洗剂和面霜的作用一样。但不得不承认,我还是被她动摇了…我想我会坚持使用那么两三个月,看看效果的,只希望效果像艾米莉说的那样好。”   “如果没有,我一定会写信去嘲笑她的。就像当初她在佛罗斯时嘲笑我们的国家,‘佛罗斯的事儿为什么总是这样糟糕’一样!”   “哦,是那位麦德林夫人,对吗?”显然,洛佩兹夫人知道她说的是谁,露出了心知肚明的微笑。对方口中的‘艾米莉’,是之前驻佛罗斯的和礼兰大使馆的武官妻子,和佛朗索瓦夫人的关系非常好。   “正是她,看起来她很高兴她的丈夫终于回国发展了,在佛罗斯的经历会成为他履历上的光辉一笔的……”   和盖兰,还有洛佩兹夫人说起这些的是佛朗索瓦夫人。这一天盖兰和洛佩兹夫人前来拜访她,主要是为了感谢她之前在盖兰工作的事上出力——佛朗索瓦夫人是洛佩兹夫人所在的这个小圈子里的‘王后’,她的丈夫是外交大臣,是整个外交部的头儿。当她答应替盖兰说话之后,这事儿当然就十拿九稳了。   她在佛朗索瓦先生面前提到了盖兰这个年轻人,佛朗索瓦先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拂了夫人的面子,随口就答应了。他让自己的机要秘书面试了一番那个年轻人,得到了一个尚可的评语,就打发他去秘书处补了一个副科长职位。   因为有部长发话,初入政界的盖兰就得到了副科长的职位。虽说这是最低的官职,再往下就只能说是‘职员’了,但那也是‘官’呐!好多政府职员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熬到哩!多的是没有后台背景的老职员,直至退休也就是个职员呢!   这个职位对于盖兰来说倒没有那么厉害,毕竟他的姓氏还算不错,而且他的学识也有。就算没有贵人帮助,估计做几年职员也能混到副科长——不过,既然有人替他省了这几年时光,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而且实际一点儿说,作为外交部秘书处的一位副科长,他每年还有5400佛罗斯盾的收入,这也很不错呢。别看他之前做几套行头就花掉了5000佛罗斯盾,但在此时,在佛罗斯,小康家庭的标准也不过就是年收入4000到20000佛罗斯盾。   如果盖兰没有一个身在上流社会的表姐为她谋划那么‘远大’的志向,这个收入足够他结婚维持一个体面家庭了。   对于盖兰来说,5400佛罗斯盾也确实支撑不起他在奥尔马花花公子的生活。光是他最近看好的一间公寓,每个月要600佛罗斯盾,一年就是7200了呢!但这无疑是一个不错的补充,只要父母再资助一些,就足够他在奥尔马维持了。   毕竟,奥尔马的上流社会,大多数开支都可以挂账,另外足够有信誉的人大可以借债——在奥尔马,从交际花到政治家,似乎人人都要靠借债才能维持奢华的生活。   只要再过几年,他能当上副处长,甚至处长,那就是年轻有为的政府官员了(30岁之前当上处长,绝对算年轻有为)。到时候可以轻而易举地娶到一个或嫁妆丰厚,或背景出众的妻子,当然,二者兼而有之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话,一点儿欠债也就不是问题了。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洛佩兹夫人其实不是那么满意…在她看来,外交部固然不错,如果将来能够外派一任大使,更是体面的不得了,等于说是令盖兰家的门第一步登天了!   可是这种事何其难!   相比之下,如果去的是财政部或者内政部,好处则要现实的多。虽说同级之下,财务部和内政部的职员和官员们也不比其他部门的挣得更多,但谁让他们往往能得到社会上的‘兼职’呢?   特别是财政部,洛佩兹夫人就认识一位财政部财务稽核的夫人,她那位做财务稽核的丈夫年薪才5000佛罗斯盾呢,连新履职的副科长盖兰都不如。但那位夫人却是洛佩兹夫人所认识的夫人中极有派头的一个,相当奢侈。   据说她的丈夫有几个‘兼职’,其中最来钱的一个就是给一家银行在殖民地的分行做经理,年薪80000佛罗斯盾,还提供住房、马车、保险和3个月带薪假。因为他之前某份兼职已经提供住房和马车了,所以这部分会折成现金给他,这样算起来,这一份兼职一年就差不多10万佛罗斯盾了!   要知道,此时政府的官员薪水都是挺高的,部长级大概在10万每年。也就是说,一个财政部的财务稽核,一处兼职就为他挣了一个部长的收入…虽说即使是财政部,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重要,以至于能有这样的兼职。又虽说,对于那位财务稽核来说,这样的职位也实属少见的好事,但还是不得不让人感叹财务部真是来钱机会多啊!   大概就是因为在财政部只要稍稍有一些权力,就很容易‘获利丰厚’,想要进财政部真是很难的。洛佩兹夫人在这方面的人脉也没有那么强,最后这个目标就只能放弃了。   之后又经过了一些请托,盖兰才被送入了外交部。   谋到外交部的差事后,虽然不是完全不在乎收入,但盖兰对外时,却是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在乎这点儿收入的。毕竟此时上等人的标志之一依旧是不用工作谋生,呃,他可以对外树立一个有意于政治,具备某种野心的形象——他是想在政界有一些作为才工作的,才不是为了薪水呢…就这样的。   盖兰和新认识的几个奥尔马花花公子一起出去了几次,打了几次牌,逛了几次杂耍剧院,期间偶尔发表一些政治见解。保持着既有存在感,又不至于惹人烦的频率,到现在可以说这个形象初步确立了起来。   ……   当佛朗索瓦夫人、洛佩兹夫人等贵妇人纷纷用上可丽牌肥皂时,这就很自然地形成了奥尔马的新时髦。如果是没什么用的东西,一般风潮过去之后,也就不剩什么了。但显然可丽牌肥皂不是空有其表的货色,它因为它的品质、效果,真正开始在奥尔马大卖起来。   之后又因为这股风潮,不只是城里的有钱人会用,就连头顶着篮子送货的伙计,也会为了讨好自己心爱的女工买上一条送她——6佛罗斯盾的价钱不便宜,如果兑换成等价的和礼兰钱币,恐怕一位美林堡伙计是舍不得这个钱的,但奥尔马的风俗就是这样的。   这里的人们热衷于追赶时髦,即使是女仆、女工、街头小贩这些人,也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追赶时尚,然后就在自己的阶层内形成了相应的风格。对于他们来说,花6佛罗斯盾赶一个时髦,其实还挺划算的。   当然,肥皂不是一个能戴出去向他人炫耀的事物,这不太好,这让赶上这波时髦的成就感消减了大半。不过可丽牌肥皂没有普通肥皂那股独特的味道,反而有淡淡的玫瑰香气,这倒是稍稍弥补了不能炫耀这一点。   另外,不同于大多数时髦用品,肥皂的实用性还是挺强的。特别是可丽牌肥皂,很多使用过的人,脸颊皮肤是可感的变得更好了——对于很多爱美的姑娘来说,这已经是刚需了!   对冲弥补之下,花6佛罗斯赶这个时髦,对很多收入其实不高的人来说,就算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而一旦时髦都传导到这些人身上了,分销商又怎么会意识不到?事实上,当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们选购可丽牌肥皂明显变多后,零售端就反应过来了,直接向上游分销商或者贸易公司下订单,多进货。   贸易公司自然就找上了达科奇先生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嗯,这个‘传导过程’是花了一些时间的。等进出口贸易公司重新找到可丽肥皂厂下单,然后又运货到佛罗斯奥尔马时,奥尔马的可丽牌肥皂都‘断顿’快一个礼拜了!   主要是,原本输入奥尔马的可丽牌肥皂就没有多少——500箱的肥皂,虽说一多半都出口到了佛罗斯(在试水出口的几个国家里,进出口贸易公司判断佛罗斯是最有对应商品市场潜力的),而佛罗斯的货又大多数都送到了奥尔马,但其实也没多少嘛!   对于佛罗斯这样一座大城市,一座如此喜欢奢侈品,喜欢赶时髦的城市,不要说500箱的一多半的一多半了,就是500箱,又算得了什么呢?500箱,也就是25000条肥皂而已,要消耗掉很难吗?   只能说,幸亏这年头的‘时髦’扩散起来还没有现代社会的速度,不然就不是‘断顿’一个礼拜啦!   因为意识到了可丽牌肥皂已经被奥尔马接纳,贸易公司终于重新评估了这一商品,将其列为了公司比较重要的新增盈利点——不再是众多经营商品里无关紧要的一个项目,至少有了账簿上单列一项的意义。   而这样的话,就需要稳定的供应了,他们很快向自己的进出口商伙伴发出了自己的请求和相关要求。嗯,还希望重新谈一谈价格,毕竟以后就是稳定的订单、更大的需求了,按理来说应该价格更低一些吧。   得到佛罗斯的市场反响,进出口贸易公司立刻就去了可丽肥皂厂。   嗯,这次可丽肥皂出口了3个国家,这也是达科奇先生广有人脉的3个国家,他的进出口生意实际就是围绕着和礼兰王国和这3个国家做的。   佛罗斯这边,因为一个外省人偶然带货,算是带有偶然性的爆火了。至于另外两个国家,一个没什么反应,还有一个倒是投入之后立刻就引起了关注…这样零零碎碎一算,进出口贸易公司直接向奥斯汀先生下了600箱每月的订单!   一跃成为了可丽肥皂厂的最大客户……   因为此前奥斯汀先生没有解雇新招的工人,这段时间有了一些库存,本月的600箱几乎是立刻就凑出来了。对此进出口贸易公司也很高兴啊,毕竟合作伙伴那边还在催货呢!于是他们就在马上要离港的货船上装上了这些肥皂。   奥斯汀先生也很高兴,毕竟订单就是生意!开工厂的谁会嫌订单多?   当下,有了这份‘巨单’在手,之前那些工人就可以全部留下了!他几乎是立刻向工人们宣布了这一好消息,获得了巨大的欢呼声,那一天奥斯汀先生就是整个工厂最受欢迎的人。   啊,这个时候的工厂其实已经搬家了,搬到了离白帆街最近的一个工厂区。在那里奥斯汀先生自己买下了一间工厂——那里原本是一个纺织厂,因为机器落后,收益很差,最近背后老板决定关闭这家工厂。那些过时的机器已经处理了,剩下的只有高大朴素的厂房。   曾经厂房里飘飞的、给纺织工人带来呼吸道疾病隐患的白絮还大量黏连在工厂的角角落落,就算让清洁妇打扫过,依旧非常扎眼。   奥斯汀先生觉得工厂的面积足够大,不只是够现在的可丽肥皂厂使用,就连将来肥皂厂扩张都绰绰有余了。另外,厂子里办公室也有好几间,他这个厂长总算可以有单独的办公室,另外,财务办公室等也能单独列出来了。   更妙的是,这家工厂原本就有一个小型的锅炉房,这原本是用来处理一种特别的纺织品的。那种纺织品算是这家工厂的‘招牌’吧,因为第一次过热水时会缩水,所以在出场之前先要煮一次……   这就为工厂留下了一个完整的锅炉房,大概是没有门路卖掉这一套锅炉设备,随便卖废品又觉得不值,这就留了下来,和工厂一起打包出售了。   奥斯汀先生记得薇薇安一直要求新的肥皂厂要能够供工人每次上工前洗澡,这就需要一套锅炉设备烧水…这不巧了吗!   最后考察了各项条件,奥斯汀先生买下了这间工厂…其实也有不少工厂的厂房是租的,不过奥斯汀先生明显有着底层出身的花钱习惯,对‘不动产’还是喜欢尽量买下来,放到自己名下。   住房也就算了,短时间内买不起合适的房子,而他又实在想一步到位,最终只能选择去租。厂房的话,如果不是某些为了生产有特殊构造、特殊材料的厂房,其实真的不贵。   买下新工厂之后,奥斯汀先生又雇清洁妇打扫了两遍,彻底清除了纺织遗留的白絮。又依托锅炉房尽可能改了一个比较大的澡堂,只有莲蓬头,没有水池的那种澡堂(毕竟只是为了让工人洗干净,而不是为了他们泡澡享受)。   还有工厂的生产区,定制了一批‘工作台’,相比起之前简易的、临时的工作台,无形之中可以给工人们省不少力。   其实奥斯汀先生甚至考虑要不要换一种手摇式的搅拌机,这原本是厨房里的一种小机器,算是新发明的。换上那个的话,他觉得是可以提高生产效率的…但他问了一下薇薇安,薇薇安在看过那种机器后觉得不行,他完全相信薇薇安,也就没那么干。   薇薇安其实主要是考虑到冷制皂的一大特征就是不用机器搅拌,这有利于手工皂中那些‘有效成分’保留下来。如果用机器搅拌,机器可比人快多了…手摇式搅拌器的速度会不会过快?这薇薇安不知道啊,于是干脆就不考虑了。   自己的工厂搬到了新厂房,工人已经有了一定规模,订单又源源不断,获利也是惊人的丰厚。这种情况下,奥斯汀先生可以说是志得意满!要他来说,现在说得上急需要做的事,就是给自家换一座大房子,再雇一些仆人,真正迈入阶层上升通道了!   这件事其实前一段时间奥斯汀夫人已经在丈夫的叮嘱下去做了,但一直进展缓慢。毕竟在美林堡这个地方,好房子本来就是有限的,一般买下那些房产的人家,也很少会卖房租房。就算一时不住在美林堡了,也可以空着,叫仆人打理嘛。   退一步说,真的发生租房、卖房这样的事,很可能房屋经纪人直接拜访几个自己名单上的大客户就搞定了。那种最好的房子,本来就不是一般人会问津的,挂在租房处,又或者登广告,效率都不见得高呢!   只是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奥斯汀家这样的。如果运气好,倒是能比较快找到合适的房源,但如果运气不好,就真是难得等到一套高档的房子——而如果还要想满意、合眼缘,那恐怕就更难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奥斯汀一家受达科奇家的邀请去达科奇府做客。达科奇夫人知道了奥斯汀家的难处,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替他们解决了问题——她让自己认识的房屋经纪人替奥斯汀一家注意这个,一旦有合适的房子立刻通知他们。 第49章 红粉世界049   五月中旬,两辆轻便马车将奥斯汀家一家三口拉到了白玉兰广场上。   在他们的目的地,等着一个中等身材,身材瘦小,穿着蓝色丝绸外套,打着绣花领带的中年男人。说实话,若是年轻人打这样的领带,未免显得有些过时了,但对于一个接近四十岁的房屋经纪人来说,那种由‘过时’带来的古板,倒也算正合适。   他早先经人介绍,替奥斯汀夫妇挑选合适的住房,到如今已经看过了两处,但都不能叫他们满意。不过他并不因此就烦了,一来,他们这样的房屋经纪人,只做上等人的生意,难得成交一次,成交后的佣金却是比普通房屋经纪人丰厚多了。   所以顾客挑剔一些,从来不是问题。   二来么,他还知道,奥斯汀夫妇打算住的好,就买下租住的房子。而若是要买下房子,一事不烦二主,必然还是要让他来做公证人的。相比起租房的佣金,买房就更是一个大进项了!   说起来,为了确定这事儿的真假,他还去打听了奥斯汀夫妇的身家…打听了好些人,才知道他们是城里新近的‘幸运儿’,原来也不过是个小商小贩,靠着每年不到100镑的收入过日子。   就是去年,奥斯汀先生突然做起了肥皂生意,他的肥皂和别人家的不同,极好用的。卖到外头去,淑女绅士们都爱的不行!这样一下,可就叫奥斯汀先生发了财。如今他赚多少钱不知道,只知道工厂开的很大,也托人来寻上好的宅子啦!   这位精明的房屋经纪人经常遇到这样的顾客,倒也见怪不怪——一直富有的那些人,是不会少了美林堡的豪宅和附近乡间的别墅的。大多数突然要来买大房子的,不是王国其他郡来的大地主,就是陡然发达的商人。   他从不嫉妒这些人,盖因为奥斯汀先生这样的人或赚或赔其实是说不准的。倒是他,只要有那样的人来买房子,他就能挣佣金!   当看到奥斯汀一家的马车抵达时,他立刻露出了殷勤的恰到好处的笑容,走上前了两步。   “美林堡的轻便马车就是这一条不好,最多只能坐下两个人。”   奥斯汀先生一人坐一辆车,他乘坐的马车跑到前头。眼下马车停下来了,马车夫从车篷后头下来,要替他打开前头的挡门,扶他下车。奥斯汀先生不要他帮忙,自己就打开了膝前的挡门,轻捷地跳下了马车,对迎上来的房屋经纪人抱怨。   两轮的轻便马车由一匹马拉车,车厢底盘落在两轮横轴上,乘客又坐在底盘正中。这就使得乘坐感受上比较平稳,至少以城里的路况来说,是很难有颠簸的感受的。不过这种马车也确实非常小巧,车厢差不多就是一把双人椅的大小。   大约是为了让乘客乘坐其中,不会因为马车的狭小而‘憋闷’,两轮轻便马车的前方并不封闭,用到的挡门高度只到车厢高度的一小半。所以天气晴朗时坐在车上可以尽情地观赏街景,只有遇到了雨雪天气,马车夫才会从车篷顶上垂下一块苫布,遮风挡雨。   “是有这点儿不好,奥斯汀先生。”房屋经纪人恭敬地应和着。   “不过,相比起四轮马车,还是要好太多啦——大家都喜欢四轮马车的载重,凡是拉货都爱用。嗳!那些货都堆的冒尖儿了,马儿不打根本走不动。而一走动,那动静太大了,街边住的人没有不嫌吵的!”   奥斯汀先生笑着点点头,顺势就要去后面那辆车上接奥斯汀夫人。奥斯汀夫人下车的时候靠着奥斯汀先生的搀扶,不紧不慢地站定。至于薇薇安,她并不需要奥斯汀先生扶,如今穿着较为轻薄的春夏衣裙的她,提着裙子自己就跳下来了。   “哦……”奥斯汀夫人微微皱眉,但因为在外面,当着他人的面并没有说什么。   薇薇安已经12岁了,不算是个小姑娘了。如果奥斯汀家是以前那样的‘小门小户’,奥斯汀夫人倒也没觉得女儿不能像大家闺秀一样娴雅算什么。毕竟白帆街上,多的是年轻姑娘出门工作,要在街面上讨生活,泼辣粗鲁是很常见的。   但现在,奥斯汀家要向上走了——她自己当然觉得薇薇安怎样都好,但她担心别人的眼光,担心薇薇安未来因为这个吃苦头。   相比起对于‘上流社会’有种种想象的奥斯汀夫人,还想着让薇薇安学些礼仪,倒是见多识广的房屋经纪人觉得毫无问题…事实上,他都有些意外这位奥斯汀小姐的风范了。   在上流社会,女人的仪态一向是个难题,其中有一些说不出的诀窍:活泼与轻浮,娴雅与古板,这其中的微妙差别在哪里呢?   只有那些社交界最受欢迎的女子,才能无视那些诸如不可招摇手绢行走、不能笑得太大声、头不要乱晃等等的‘禁忌’。   她们可以一丝不苟而显出端庄肃穆,却是皇后的气度,一派雍容。也可以肆意地仿佛是穿插花丛间的蝴蝶、枝头鸣叫的鸟儿,轻巧愉快,明媚光彩,却决计不会教人想到那些交际花。   当然,这也不全是看个人的‘能力’决定的,也受年龄等客观因素的影响。一般来说,年轻的女人要更容易做到这一点,着并不是她们更有经验,更能拿捏分寸。而是面对一个年轻女人,人总是更容易宽容。   相反,一个女人有了一些年纪之后,严肃便容易古板,活泼又极容易被认为是轻佻肉麻。   薇薇安才12岁,谈不到那些社交界女人的事儿。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活泼一些总是更惹人喜爱的,因此‘野丫头’一些又何妨?   让房屋经纪人另眼相看的是,虽然看起来只是有些‘野丫头’,又因为奥斯汀小姐长得漂亮可爱,没人会挑剔这些。但其实不是这样简单的——要形容也很难形容,非要说的话,就是奥斯汀小姐太自然了。   如果让薇薇安知道房屋经纪人先生在想什么,恐怕她的肚皮都要笑破了!嗯,当然自然了,因为她上辈子时,大家都这样,也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因为习惯成自然,同时还没有心理包袱,看起来就很坦然了。   而且这样的‘野丫头’其实也没那么野,后世凡是有人管的孩子,也是有规矩的。只不过这种‘规矩’和更早时候的规矩相比,没那么严格,重点也有不同。   像薇薇安就是这样的,她不能(也不愿)像此时的女孩儿一样,一举一动小心翼翼,身体被套在一个套子里。但上辈子的一些东西已经化为习惯了,比如她总是靠自己保持比较好的体态,而不是靠束身内衣,又比如说话走路的时候她从不摇头晃脑,吃饭的时候有吃饭的样子……   她等于是有一套自成一体的‘规矩’,不熟悉这套‘规矩’的人会觉得她没规矩,但看起来又很大方。   房屋经纪人当然不能一下看到那么多,但只是以最近几次接触来说,他就觉得‘奥斯汀小姐’该是那种天赋选手——也只能认为是天赋选手。毕竟,他不可能想到她是穿越而来的,带着上辈子的印记。   种种想法短暂地从脑海里闪过,其实也就是一秒钟不到。很快房屋经纪人又笑了起来,等奥斯汀一家都准备好了,就说:“先生太太,还有我的好小姐,这一次准不叫你们失望!照你们上次说的,这回的房子是样样符合!”   “希望如此。”奥斯汀先生微微颔首,就带着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随他向前走去,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看到要看的房子的围墙和大门了。   白玉兰广场是南波恩教区最好的住宅区,嗯,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住宅区被认为比白玉兰广场更好,或者至少一样好。但总的来说,这里要说是最好的住宅区不会让人觉得是胡说的。   甚至说到整个美林堡的豪华住宅区,白玉兰广场也是排得上号的。   这片原来是欧德里西伯爵的庄园,毕竟就在一百年前,这片还是城市边缘地带,有贵族占地广阔的庄园实在不足为奇。后来因为城市扩张运动,庄园在城市边缘的贵族就盯上了房地产业,纷纷在原本庄园的基础上开发住宅区。   有人成功,也有人失败,欧德里西伯爵算是做得比较成功的一位,因为这一片热闹了起来,自发形成了一些市场。也因为他颇为擅长经营,卖房之前意识到要修好路,要修建一些公共设施…总之,他最后靠卖房赚得盆满钵满。   这一片之中,白玉兰广场是豪宅项目,和周边为普通中产阶级准备的房子还是不一样的。这也和此时的一些特殊情况有关,此时最好的房子都不会在街边,而是在广场上。   在城市扩张,城里的人住的越来越拥挤,房前就是街道,往来的人流车马吵吵嚷嚷的当下,广场上的房子实在是优点多多…应该说,不管什么时候,有钱人都吃‘闹中取静’这一套呢。   既要繁华闹市区的方便,又要幽静的环境。住在城市中心,也好像隐居在乡村,这就是追求了。   奥斯汀一家人看了看周边的环境,也是点了点头。   嗯,奥斯汀先生并不想搬离南波恩教区,他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了,奥斯汀太太更是在这个教区出生的——此时一个人的生平根本不能脱离宗教,某种意义上,他们代替政府建立起了基层治理,譬如人的出生登记就都是由教区做的。   所以,一开始找房子的时候,奥斯汀先生就要求得在南波恩教区找房子!之前他们看的两所房子,也都是南波恩教区的呢。   不过,来白玉兰广场看房子,这是第一次。   白玉兰广场18号,这房子已经快两年没人住了。但看起来还算不错,这里有一个门房看着,偶尔也会给房子通风换气什么的。   奥斯汀一家随着房屋经纪人一来,他认得房屋经纪人,立刻就上前问好。房屋经纪人为他做介绍:“嘿,老汤姆!快开门吧,这位是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还有他们的女儿奥斯汀小姐,他们是来瞧瞧房子的!”   老汤姆早就盼着有人来瞧房子了,这两年间房子没租也没卖,连带着他也只拿一点儿少得可怜的照看费!期间倒是也有人来看过房子,但总没谈拢…不过,即使这样,每次房屋经纪人带来人,他还是要期待一回。   他忙问了好,从腰带上解了钥匙,为奥斯汀一家开门。   房屋经纪人对奥斯汀一家说:“这是老汤姆,这两年一直是他照看这所房子,要我说,他算是美林堡一流的门房了。就我所知的,许多被留在无人居住的房子里的门房,都喜欢玩忽职守。扔下房子去赌博、酗酒的非常多,而那些房子总是荒废的很快,也有他们疏于照顾的原因。”   “老汤姆不一样,他总是给房子通风换气,遇到刮风有雨的日子也总是记得紧闭门窗。若是房子有什么需要补的,他顺手就做了,不至于叫小毛病成大毛病。还有房子的草坪…虽说这些事,他要记账,留下各种单据,最后房主总会报销,不会叫他自己出钱。但大多数门房,哪有那个心呢?”   听着房屋经纪人说,薇薇安就扫了一眼看得到的屋前草坪,心里是认可这个说法的。以一所快两年没人住的房子,这草坪的情况真的不算糟糕。虽然没有附近人家的整整齐齐、绿草如茵,但也没有被杂草占据,露出荒芜的样子。   “奥斯汀先生您看看这房子的举架,只看这外头的样子,就是近些年最时兴的…因为这就是12年前才修建的新房子。当时这种乡村式的房子正流行,呃,现在也依旧流行,应该说更盛行了。”   房子确实是乡村别墅的形制,不过前面的草坪和屋后的花园还是城里的样式。乡村别墅哪怕是占地面积不大的,使用土地也比城里‘大方’多了。相比之下,白玉兰广场18号的草坪和花园都算是小巧了。   不过只要营建得当,布局够好,小巧也有小巧的美…这所房子的第一任主人还是比较用心的,前庭的草坪也就算了,只能说是如今上流社会的主流,属于是‘平平无奇’。   只有几株高大的梧桐树、七叶树、枫树和女贞还不错,这个季节用浓荫遮住了房子正面。这让站在大门外的人看围墙里的房子也影影绰绰的,既美观又保护了隐私,还很符合薇薇安心里的‘东方美学’。   而□□花园就不同了,这里原本应该是栽种了大量的花草树木的,而且这些花草树木是经过了精心设计才栽种的,能够在不同的季节呈现出不同的花团锦簇。只是很可惜,缺少花匠打理之后,一些娇贵的花木就死了,或者半死不活。而其他的呢,则是疯长!   在这个季节里,这里更像是一处不错的郊外山野景致,而不像是‘花园’。   对于这种情况,房屋经纪人极力描补:“这儿看起来有些糟糕是不是?但其实只要有个花匠来整理修剪,再将那些死了的花木拔掉补上,不出几天就能看出两年前的风采了。真的,老爷夫人,我不说假话!当初这家的花园也是左近有名的体面的。”   对此奥斯汀夫妇和薇薇安都没说什么,看完了前庭后院之后,他们这才要进屋看看。门房老汤姆又拿出了他那串沉重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正如之前房屋经纪人所介绍的,这所房子是如今正流行的和礼兰乡村别墅风,这一点从推开大门所见的正厅也能看得出来。底楼大多数面积都被一个宽敞的客厅占了,这里足够邀请许多客人开一场盛大的舞会呢!   “厨房在地下室吗?”   “是的,奥斯汀先生,这样的房子厨房都在地下室,还有小酒窖、食物储藏室和燃料房,以及下等仆人的住处,都在那儿。”房屋经纪人回答说。   这里所谓的‘下等仆人’,在薇薇安的理解里就是华夏古代的‘粗使仆人’。除了厨房里的人外,就是一些杂役了。他们要做的是生火、擦炉子、负责叫醒其他仆人、厨房打杂等活儿,都是最累最脏的,他们甚至不允许出现在主人和客人面前。   “我们看看地下室吧。”薇薇安提议。   对于她这个提议,房屋经纪人非常意外——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即使是最豪华的住房,也不是所有房间都那么好的。不为外人所见的屋子(譬如厨房),还有仆人的卧室,大多非常简单,甚至于简陋。   豪宅的主人也不太在意这个,反正不会被他们看见,更谈不到影响他们的生活水平么。   “呃…是的,小姐,那么请随我来吧。”虽然意外,经纪人先生还是在看了奥斯汀夫妇一眼后,一口答应了下来,带着他们下了地下室。   地下室并不是完全不见光的,所谓‘地下室’,其实更接近‘半地下’。即一半在地下,一半冒出了地面。这也是房子正门前有台阶的原因,房子的底楼实际上是高于地面一些的。   这一点和很多中产阶级住的联排房屋地下室是一样的,中产阶级的联排房屋在要开窗的方位,屋子外会向下挖个几尺,让阳光能够照射进去。   只不过即使能采光,这地下室的房间也够暗的。   为此,房屋经纪人和门房老汤姆各点了一根蜡烛,走在奥斯汀一家人前头,向他们介绍这里的每个房间:“这是厨房,炉灶落满了灰尘,但只要擦洗一遍,都是可以使用的,啊,这些家具也是。”   “之前的主人留下了一些餐具,那些备受女主人喜爱的餐具都带走了,剩下的就是普通的——但我想,您不介意添置一些。”   “瞧,厨房很宽敞,厨房的杂工晚上也可以住在这儿…我是说,如果您打算雇很多仆人的话,给厨师住的房间可能会住不下。”   地下室里有一个房间就是给厨师们住的,面积其实不算小,薇薇安就看到里面摆了四张小床。她心里估计,如果这间房没有开地铺的话,一旦厨房里雇的人超过了4人,就得有人睡在厨房里了。   她拿出铅笔和一个记事本,记下来——她告诉自己,如果厨房雇超过4个人,就得在别的地方给雇工找房间住(主要是这个房间高度也不够,如果放那种上下床,睡上床的人就有些辛苦了)。   幸亏这个房间看起来不算潮湿,而且也有窗户引入阳光…不然的话,还是得在楼上找房间给这些厨房仆人住。   之后他们又看了地下室其他房间,总体来说,情况还算可以,毕竟这里还是一栋尚算年轻的房子。而且正如房屋经纪人说的那样,老汤姆很称职,经常给房子通风换气,看到了需要小修小补的问题也会解决。   “酒窖里的酒已经没有了,但可以添置,这里足够放1500瓶酒,哪怕您开舞会也是绰绰有余的……”直到走后楼梯,直接上二楼时,房屋经纪人还在说地下室的好话。   后楼梯连接地下室和地上的四层,这是专给仆人走的。之所以专设后楼梯,是为了保证仆人上下、出入和运送物品等,不会影响到主人在房子里的生活、活动。   刚刚一楼已经看过了,除了门厅、餐厅和一个格外宽敞的大厅外,倒是还有一个在餐厅对面的温室。但温室里的盆栽早就清空了,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所以这下从地下室上来,房屋经纪人就直接领着奥斯汀一家上了二楼。   一般来说,二楼才是重头戏! 第50章 红粉世界050   在此时,一座豪宅的二楼才是重头戏!   因为二楼一般有整座房子最精美的房间,不同于一楼的‘完全公开空间’,这里是半公开的。即是说,这里既要讲究私密舒适,又要充分炫耀此间主人的财富——小客厅、娱乐室等房间就在这里。   白玉兰广场18号就是这样的,二楼的空间被分割为了两个大部分,其中一个是开放的,从门厅衔接的主楼梯一上来就能看到,无门的拱形通道确定分区,形成相通的5个房间。   首先是位于中心位置的小客厅,然后由小客厅可以通往一间牌室、一间台球室、一间吸烟室、一间音乐室。   小客厅里侧还有一扇门,推开门后可以看到一条走廊,这里就是另一部分了。在走廊一侧是一间大大的书房,这是主做图书室的书房。到现在依旧可以看到一排排的书架,以及为了尽可能提供光线而开的一排大落地窗。   书架上还有一半的空间是满的,薇薇安凑近了一些看,发现都是近十年出版的流行小说,而且精装版比较少见。她猜测可能是前主人向二手书商卖过一次藏书了,价值较高的藏书都已经出卖。   剩下的这些书倒不是卖不掉,只是没必要。反正一共也卖不了多少钱,还不如留在书房里装点门面。就和这座房子里剩下的所谓的‘艺术品’一样,都属于比较便宜的…但有这些东西,就是便于开价。   这类似于‘破家值万贯’的概念,自己家那些零零碎碎,收拾出来卖不了多少钱。但如果要重新去置办,花的钱又不少了。   “是发霉了吗?”在薇薇安的身后,奥斯汀先生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皱了皱眉。   “这么多书籍,没有人经常整理、通风,肯定会发霉。”在房屋经纪人组织好语言‘修饰’现在的情况前,薇薇安就先开口了。她还不怕脏地随机抽出了几本书,确定这些书的保存情况。   比较好的是,这些书只是闻起来有一股霉味,但没有发现真的受潮发霉的。如果奥斯汀家买下这所房子,大概只要把书晒一晒,房间也擦洗通风一番,就看不出什么了——虽然书坏了,可以找书商来,花钱就能替代旧的,填满书房。但真的是那样的话,薇薇安这样喜欢书的人还是会很可惜的。   薇薇安想了想,对奥斯汀先生说:“爸爸,这都是一些近世的传奇小说,精装版也很少见,值钱的书应该要么被房主带走了,要么就卖给书商了…如果买下这里,还要叫书商送一些书来。”   奥斯汀先生不懂这些书的事,薇薇安就提醒了他一下。不是提醒他将来要怎么做,而是让奥斯汀先生知道可以砍价的点…虽然奥斯汀家总的来说是不缺钱了,但薇薇安上辈子也不是巨富啊,显然她还没有达到买东西不管价格的境界。   像《基督山恩仇录》中,基督山伯爵那样,购置一间价值5万法郎的乡间别墅,他直接给了5万5,按他的说法多出来的5000是给公证人的。即使公证人告诉他,他的佣金已经含在那5万里了,他依旧不在乎。   薇薇安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算能像基督山伯爵一样有钱,也不能像他那样花钱了。   见奥斯汀先生面露沉思之色,薇薇安又补充说道:“还有艺术品,真正像样的艺术品都应该拿走了,剩下的艺术品都没有太大价值。就算要使用这些,也应该有那么一些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充门面。”   奥斯汀先生点点头,看向房屋经纪人。房屋经纪人连忙说:“奥斯汀先生,事情确实如此,这所房子里的东西已经整理过一次了…不过,要我来说,要是一切都是原模原样,报价就不该是眼下的样子了。”   “唔…先不说这些,看过全部情况再说吧。如果最后对这所房子并不满意,现在争论的东西不都是白费力气吗?”奥斯汀先生沉吟了一声,又点了点头,将这件事就顺势推后了。   于是他们又离开了书房,走进了对面的一间小书房和一间画室——至少看房间里残存的东西,原来的用途是这些。   “这间书房奥斯汀先生可以用来做办公室,在这里接待合作伙伴、谈生意。哦,还有画室,如果夫人和小姐热爱绘画艺术,就可以保留下来。如果对绘画没什么意思,也可以改做其他的用途。”小书房和画室都没什么可看之处,房屋经纪人还是见缝插针地说道。   薇薇安不太会看房子的好坏,看的很粗略,这个时候就站在门口张望。而奥斯汀夫人显然要擅长的多,仔细去看了地板的情况,墙面的情况,窗户的情况…她显然对那些窗帘的现况感觉厌恶。   原本应该是很鲜亮颜色的绸窗帘,因为日复一日的阳光照色,已经褪色成了一种很难看的棕色。更奇怪的是,窗帘这两年应该没怎么碰触,只是在那里挂着而已,褶裥部位却和别的地方颜色不一样了,一看就知道快磨破了。   “…应该庆幸,这房子似乎不招虫蛾,不然就要被蛀空了,这些纺织品里也会全是虫卵。”奥斯汀夫人忍不住说道。   对此房屋经纪人也是无话可说,只能找话转移话题:“嗯,说起来,白玉兰广场18号的前任主人可是一位西玛纯的贵族呢…他旅居于和礼兰,直到他受够了这儿糟糕的气候,才愿意回到温暖舒适的西玛纯——说实在的,我一直搞不懂这些旅居国外的人怎么想的,有什么地方能比自己的祖国更适宜自己吗?”   奥斯汀对房屋经纪人说到的事儿还挺感兴趣的,上三楼时就问道:“这所房子空了快两年了,这可不太正常,是不是?我是说,虽然我对这所房子也有些不满意的地方,但这样的房子近两年的时间售不出去,这里头应该有些特殊原因吧?”   “难道这所房子里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位西玛纯贵族,急匆匆回国,也是这个原因吗?”   面对奥斯汀先生的胡乱猜测,房屋经纪人似乎吓了一跳,大叫起来:“哦,先生、先生!别那样说!看在达科奇夫人的份儿上!您可是她介绍来的客人,若是我瞒着您这样重要的事,我以后还能去见熟客吗?”   房屋经纪人‘叫冤’完毕之后,人站在三楼的楼梯口,这才对奥斯汀一家人解释:“有的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不凑巧,这所房子的原主人恐怕也没有想到,它会这么久都不能脱手,租卖都不成。”   “如果您非要了解这所房子的过去,我可以将一些文件拿给您看…嗯,现在先看看房子本身吧,这是主卧室。”房屋经纪人轻轻打开一扇门。   三楼就基本上是家庭成员自住的房间了,最宽敞的无疑是主卧室。这是一个套房,睡觉的房间外,两边还各附带一个更衣室(算是‘步入式衣帽间’?)。属于妻子的那个更衣室还要更大,几乎可以当一个小起居室用了。   至于盥洗室,这倒是没有附带在套房里。应该说,这年头的私人住宅,连室内盥洗室都属于是有钱人的新鲜玩意儿,大家都更倾向于将其独立存在。之前薇薇安已经在各层都见过盥洗室了,三楼的盥洗室也一样,是单独存在的,就在三楼走廊的尽头,一头一个。   三楼除了主卧室外,还有5间卧室,大小都差不多,大概只有光线、方位的差异。   倘若未来奥斯汀家真的住在这里,薇薇安一个人显然用不了5间卧室,她只要挑一间就好了,剩下4间则可充作客房……   白玉兰广场18号还有四楼,而四楼主要就是仆人们的住处了。在薇薇安的坚持下,一行人还是上去看了一下。薇薇安发现居住条件还可以,有两间明显要好一些的房间,房间里都只有一张床,应该是给男管家和女管家的。   其他的房间就都是2-3张床的,房间内比较狭窄,除了床铺外就只有梳妆台、衣柜、脸盆架寥寥几件家具而已。而且也谈不到什么装饰,像是楼下房间的墙纸,这里都是没有的,墙面只是粉刷了一下。   不过,对比起此时大多数人的居住情况,也不能说这差就是了。就像租住在白帆街136号的租客们,薇薇安敢说他们的人均居住面积远不如这里的仆人。而租住在白帆街136号的,也不是这座城市住房情况最糟糕的。   “…没有漏风的墙缝,不过仆人房的窗户有些合不上了。”奥斯汀先生检查了一下这些房间,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显然,他是认为如果真的搬到这里,这都是要修缮的。   对此薇薇安露出了会心一笑…此时的有钱人根本不在乎仆人的居住情况。反正又不是自己去忍受不舒适,甚至自己都看不到,那何必要多事呢?奥斯汀先生愿意和她来看仆人房,并且在检查后很自然地就决定要修缮其中需要修缮的地方,这就是他足够善良、有同情心了。   薇薇安不能说自己家不雇仆人了,事实上,现在家里不就雇了爱伦做杂役女仆吗?甚至以她上辈子那会儿的法律来说,这都涉嫌使用童工了——只能说,生活在这个时代,薇薇安也不可能‘逆时代’。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她不会去做没良心的事。雇仆人就雇仆人,但拼命剥削,拿人不当人,她做不出来。   哪怕奥斯汀夫妇是这个时代典型的雇主,坚持认为自己没法在一个仆人身上‘值回本钱’,只想着尽力压榨,她也会坚持自己的所想所做的。   当然,奥斯汀夫妇如果不是那样的人,这是最好的…谁想和自己的家人整天三观不合,来来回回地争吵呢?就算不争吵,需要费劲心力地说服对方,这也够难的了。   ……   看完房子后,奥斯汀先生并没有立刻决定租下这所房子。不过他对这所房子的兴趣是明摆着的,他不仅之后就向房屋经纪人要了房子的一些相关文件,还约定了等下雨天再来看一次房子,呃,很多房子的问题晴天是看不出来的,非得下雨天再去一次才好。   “小薇觉得白玉兰广场18号怎么样呢?”在家的时候,一家人也不免讨论到白玉兰广场18号。奥斯汀夫人原本在给薇薇安做新的束身内衣,薇薇安缠着她放宽一些,不要做那么小的尺码时,她就忽然问到了薇薇安的意见。   “我很喜欢白玉兰广场的环境,那里很安静,嗯,房子也很不错。只不过话说回来,之前看过的房子,也都具备这些优点啊。”薇薇安是有话说话。   本来按照他们的要求找房子,目标就是美林堡的顶好豪宅,能差到哪里去?到这份上,看不中一所房子不见得是它不好,看得中也不见得是它好…只能说适合自己,或者合眼缘,这样的。   想着看过的白玉兰广场18号,薇薇安又补充了一些好话:“不过,那里的盥洗室和浴室还可以,比之前看过的房子都要好。”   薇薇安其实也没什么看房经验,更无从判断这个时代的房子哪里好、哪里不好。不过她看房时也有自己的‘重点’——她喜欢有浴室和室内盥洗室的房子!   就算这些‘卫浴设施’有些陈旧了也不要紧,大不了换最新的。但如果没有那个‘底子’,配套设施也就无从谈起了。自己想要凭空改一个浴室、一个盥洗室出来,那可麻烦多了!   其实薇薇安过去还想要有自来水的房子呢,不过在了解到这个时代的自来水有多不实用之后,她就算是放下这个想法了。属于是有的话更好,没有的话也不强求,靠着水泵,用水也能满足了。   当然,对仆人来说,打水还是挺麻烦的。只是现在的自来水就是这样垃圾,就算有入户的自来水,仆人可能也不会真的因此轻松吧。   奥斯汀夫人其实不太意外薇薇安喜欢‘浴室’,从薇薇安平常多爱洗澡就可以想象这一点了。不过薇薇安那样在意‘盥洗室’,这就有些出乎意料了。她露出迟疑的眼神:“盥洗室?哦,我不太明白亲爱的你的想法,我是说,那不是很古怪吗?”   薇薇安这辈子也活了12年了,对这个世界很多事也有一番了解了,所以很顺利get到了奥斯汀夫人的意思——奥斯汀夫人的想法一点儿也不奇怪,此时很多人根本不能理解厕所建在日常起居的房子里是什么道理。   乡下的房子就不要说了,厕所都是远离住房的,往往在后院的角落。城市里大多数房子也是这也,譬如白帆街136号,奥斯汀家现在的房子,也是这样呢!   另外,还有一些房子则是不建厕所的,大家平常用便壶、马桶,日常不是有一项家务是倒便壶、倒马桶吗?就是为了这个。   白帆街136号的厕所条件其实不错,当初为了容纳租客们一起使用,其实是改建了一番的。   内部有4个坑位,还都用薄木板做了小隔间,神似薇薇安上辈子小学时的厕所——属于是流水厕,只有第一个坑位上方高处有一个水箱,坑位之间是相连的一条斜坡,水箱的水往下放,就能一次将所有坑位的秽物一起冲下去。   至于水箱里的水,其实是每天早上租客倒完尿壶、上过厕所后,由人提水上房,注满水箱的——后院厕所侧面墙特意修了台阶可以直上房顶,水箱就在房顶上。在注满水之后,拔掉塞子,水就会顺着管道直冲下去了。   坑位内是贴了大理石的,都是奥斯汀先生从石材商人那儿弄来的瑕疵边角料,倒也没花什么钱。但这对流水厕冲水的效率,还有偶尔的清洁,实在是非常有好处的。   薇薇安上辈子读小学时是镇上,条件一般,就是用的这样的厕所。最多就是小学的厕所有自来水,不用有人提水注满水箱而已…也是因为有这样的经历,她丝毫没有不适应的意思。   事实上,和她差不多出生段的同龄人,只要来自农村、乡镇,都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如果能够条件更好一些,她当然也不会拒绝,这就是她想要盥洗室,想要盥洗室里有抽水马桶的原因。   只是此时很多人就是觉得厕所是恶臭、肮脏的,安排在房子里面就很奇怪…说起来,这个逻辑倒是和薇薇安上辈子的印度很像,所以印度一些思想保守的地区就很排斥厕所。只不过他们比这个世界的人们更极端一些,这个世界的人还只是不要厕所在建筑内部而已。   薇薇安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这样多,笑了笑说:“我并不觉得哪里古怪,现在很多有钱人不都是那样做的吗?事实上,白玉兰广场18号的房子也是这样,盥洗室就在房子里…我想,这是一个发展方向。”   薇薇安这样说,奥斯汀夫人就接受了。因为这的确是现实,现在越是高档的豪宅,就越是可能厕所在房子里,嗯,现在都称之为‘盥洗室’。考虑到人们总是会向上一阶层的人学,未来盥洗室在房子里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而当下制约抽水马桶普及的,与其说是抽水马桶本身的价格,还不如说是配套的一大堆东西——就算水箱里的水可以手动填满,那冲过马桶的水往哪儿去呢?自建一个粪池?这恐怕很难。用抽水马桶的话,‘含水量’就太足了,这样大一所房子,主人仆人不少,可能隔几天就要请掏粪工来一趟了。   上一次的味道还没散,又来?   白帆街136号是‘流水厕’,算是比较省水的了,薇薇安家请掏粪工的频率都比隔壁租了更多租户的邻居高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细想。   所以还是要有下水道,直接排出去,就再也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了。   然而,整个美林堡,说得上有下水道的区域真是少之又少。   比如现在奥斯汀家住的白帆街一带,就完全没有下水道的!   说起来,当初白帆河之所以被填埋,不就是因为往河中倾倒的垃圾污水太多,以至于河道堵塞,最后疏不如堵,干脆就填埋了吗?如果这附近有下水道,至少污水就有去处了,而缺少那些粘稠的液体,说不定白帆河也不会堵塞的那么严重,最后不得不填埋。   因为白帆街一带没有下水道,大家要倒掉废水,要么随手倾倒,要么就只能倒渗水坑了。薇薇安家就主要是倒在后院——当初铺垫后院时用了很厚一层碎石碎瓦,这就让后院的渗水能力很强,就普通家庭用水,完全可以‘吸收’。   不过后院只能倒普通的家庭污水…一般的家庭污水,最多也就是洗过拖把的乌黑脏水而已,倒进后院也不会造成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当然,这都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可以的话,当然还是有下水道最好,而白玉兰广场的房子就都是通着下水道的。当初开发那一带的欧德里西伯爵为了抬高房价,基础设施是真的都做了……   所以想来想去,薇薇安还真对白玉兰广场的房子挺满意的,也希望奥斯汀夫妇能一样满意,就这样定下来——大概是察觉到了薇薇安的想法,奥斯汀先生在翻阅过白玉兰广场18号的相关文件后,又趁着下雨去看了一回房子。   确定没有房屋质量问题后,就基本上定下这件事了,最后的最后,不过是需要和房屋经纪人商定价格、订立契约而已。   “…是的,奥斯汀先生,正如我之前告知过的,这儿一年的租金是800镑!而且第一次必须交足一年的。如果您要讲价,我恐怕很难帮忙促成这桩事儿,因为这就是房主给我的底价了。之前的底价其实要高一些,是因为空置了两年,才降下来了一些。”   “这绝对是个公道的数字,白玉兰广场上个月便成交了一所差不多的房子,18000镑!我想,这所房子要卖18000镑也不难。而一所价值18000镑的房子,一年的租金只有800镑,哦,这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了!”   美林堡作为一座十分拥挤的大城市,租房回报率是很高的,要出租二十多年才能‘回本’,说‘耻辱’或许夸张了。但由此说明租金便宜,倒也说得通。 第51章 红粉世界051   对于800镑的年租金,奥斯汀先生没有立刻反驳,即使这已经是他曾经年收入的10倍了。但他提出了一个‘小小建议’:   “800镑的年租金没有问题,但我希望我们能签署一份补充协议。”   “你知道的,我们如果入住白玉兰广场的房子,必然需要修缮、装饰这所房子,这不会是个小数目…如果只是租一年,那就太浪费了!但我也不可能同房主签下一个七年、十年的长约,毕竟我决意这一两年内就要买下属于自己的房产了。”   “我的意思是,补充协议必须说明,一年之后,如果我愿意购买白玉兰广场18号,这所房子就必须卖给我。在此期间,房主不能去找其他的买房者,也不能将这所房子用作抵押之类。至于说房子的售价,我们可以现在谈好,未来不论市面如何变化,都不会改变。”奥斯汀先生说出了自己想了有一段时间的想法。   实在是房子不是自己的,他做不到花大价钱去装修。类似那种有钱人旅游住旅馆,还要临时将旅馆装修一番的举动,他是听说过,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是做不到那样了,即使他再有钱也做不到。   对于奥斯汀先生的要求,房屋经纪人只是思索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之所以能不过问房主就答应,在于他对房主的了解——原房主,那位西玛纯贵族,他不在乎房子是租是卖,或许卖了还更合他心意呢!   之前带人看这所房子也都是做租卖两手准备的,他这里还有原房主给他的卖房底价呢!在底价的基础上,房子卖的越贵,他的佣金就能拿的越多。   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房屋经纪人认为说服那位西玛纯贵族出租一年后再卖房是很容易的,至于这一年的租金,还可以看作是卖房钱投资得的利息。虽然以如今年月投资的行情,这利息率有些低就是了。   毕竟,这可是相当保险的殖民地公债利率都有四分五厘的时代!   若是按照这四分五厘的利率计算,18000镑的年利也有810镑呢!而相比起买殖民地债券,租房可要麻烦多了,还要注意房子的保存情况,存在‘资产损耗’,偶尔还有租房空窗期什么的…烦不胜烦。   但这事儿毕竟只有一年,所以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前面房子都已经空了两年了,这两年,这桩资产就完全是折旧,一点儿不带来收益的——虽然随着美林堡这座城市的发展,这里的房地产业是欣欣向荣,房价也不断走高,但两年间的涨幅能不能跑过房子空置折旧的损失真的很难说!   要知道这年头的房子,哪怕是美林堡这样的首都城市,其主要价值也不在地皮,而在房子的造价本身。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能解释很多贵族在乡下修一所庄园,所花费的金钱一点儿不比城里宅邸少了。   这固然有乡下地方大,庄园的规模是城里‘普通豪宅’不能比的原因,但也完全能说明此时房价的核心所在。   房屋经纪人认为租一年再卖,这个主意可以接受…而且就算奥斯汀先生租了一年后觉得不行,拒绝购买,这一波也是不亏的,白嫖了一次大修缮啊!要知道,这样的豪宅修缮起来工程也不算小了,工费、材料费也是不菲呢!   “您的想法我会向房主说明,但……”虽然心里认可,房屋经纪人还是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要为之后谈的东西留出余地么。   “我们可以谈谈房价的事儿,如果要签订这一份补充协议,按您说的,得定下一年后的房价,这也是需要得到房主认可的。一起说定后,我也更容易同房主商议…关于价格,您是怎么想的呢?”   房屋经纪人观察着奥斯汀先生的脸色,就见他非常直接地说:“哦,这件事我考虑过,我认为14000镑是个可以接受的价格。”   “14000镑?”房屋经纪人皱起了眉头,这和他的底价其实差的不算多,房主给他的底价是15500镑,佣金和税都含在其中。这个价格以这所房子的情况,本来就有些偏低了。这主要是之前空置两年,租卖都没成,让房主有些不耐烦了,所以降了一次价来着。   房屋经纪人意外于奥斯汀先生开口就是个明显不符合行情的低价,要知道他这样乍富的富翁,很多都讲究一个‘面子’。突然面对朝自己徐徐打开大门的上流社会,很容易不知所措,轻易不敢露怯…买房买地、雇佣仆人等等,很多都是对面一报价,就眼睛不眨一下答应了。   不过奥斯汀先生这样表现也不是说多稀奇,人是多种多样的,富翁也是。有挥金如土的,也就有吝啬守财的。乍富之后,奥斯汀先生依旧能以比较务实的态度对待自己的财富,房屋经纪人反而是比较欣赏的,即使有人会认为这是‘小家子气’。   毕竟,他自己也是这类人嘛!   意识到奥斯汀先生的性格之后,房屋经纪人就转换了策略,和他以‘市场人’的方式讨价还价起来。   “14000镑太少啦!太少啦!奥斯汀先生,正如我所说的,最近白玉兰广场就成交了一所差不多的房子,价格在18000镑,我认为这已经很好地说明了当下的行情。”   “不不不,不能这样说,你说的房子我大概也知道一些,那所房子可没有被空置两年,保存情况也就应该好一些——再者说了,那只是那所房子的售价而已,本就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就是公证人为了多赚佣金,大力抬价,叫买房人吃了亏,这才以这个价格成交的呢?”   ……   这场讨价还价大约持续了有十几分钟,嗯,以一桩上万镑的买卖来说,这个时间不算长。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市场上讨价还价的小贩,而且这个等级的豪宅,价格其实是相对透明的,要知道高级住宅每年的交易量也就那么些,几乎都是可以查到的。   最后确定的价格是16500镑,对于这个价格奥斯汀先生谈不上满意,但还是表示了认可。而等他告辞回家,就告诉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可以准备搬家的事了。   “不是还要等房主的意思吗?”薇薇安奇怪地问。   “哦,亲爱的,这事儿算是十拿九稳啦!”奥斯汀先生笑眯眯地看着薇薇安,说:“我想孔蒂先生应该是早得到了授意,心里有一个底价的。不然的话,他何必要同我讨价还价呢?我们最终确定的价格必然在他的底价之上…呵呵。”   孔蒂先生就是房屋经纪人。   虽然奥斯汀没有把话说全,但薇薇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想了想后,她就高兴了起来——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即将搬家这件事上了!虽说白帆街136号并不差,但说实话,他们一家人的实际住房面积真的很低了!   一楼能够隔出四个房间,完全是极力压榨的结果!像白帆街136号这样的联排房屋,绝大部分正面都只有20到25和尺(就是英尺)宽,这样的宽度让每层房子一般只能隔出一前一后两个房间。白帆街136号就宽25尺,属于是这种情况。   现在的样子,完全是改造出来的。奥斯汀先生在楼上用薄木板隔房,使房间增多,能够出租给更多租客。而在一楼也如法炮制,尽力使一家人住在一楼也能保持体面和方便。   而这样的代价之一就是,房间很小,譬如薇薇安的房间就极其狭窄,放下一张小床后,其他的空间就相当有限了。虽说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不能住,甚至相比此时城市里的大多数孩子,她拥有自己的房间,已经足够令人艳羡了…但如果能够有更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呢?   就在这样期待的心情下,六月中旬时,房子的事儿就算定下来啦!   签订了几份合同之后,白玉兰广场18号几乎就任凭奥斯汀先生处置了。为此他先找了一个熟识的建筑工头,奥斯汀先生认识他几年了,他就住在白帆街——按他在酒吧里吹嘘的,他一直带着自己的手下为有钱的老爷们修房子。   嗯,这年头修房子和修缮房子是不分家的,所以修缮房子找他没问题。   就奥斯汀先生所知,他的话虽然多少有些夸张,至少那些很有名的工程里他其实没有发挥太大作用(比如说圣恩大教堂的重建)。但以他那行来说,他也算诚实的了,至少他确实参与了不少出名的工程。   修缮房子这种事,油水是很丰厚的。找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做,其实最重要的还不是省钱,而是确保自己花了钱之后,房子能够得到很好的修缮,之前的问题都能解决,而下一次大修缮的时间也能尽量延后。   简单来说就是,你可以吃一些油水,但必须把活儿做好…事情就是这个事情,人家做工也是图挣钱,总不能因为你们相熟,就少赚钱,甚至不赚钱了吧?   修缮工作就这样展开了,而因为是修缮,房子的总体格局之类都是不变的,所以这个时候倒不用请一位有名气的设计师——说起来,这座房子当初建造时,设计师是卡特罗,那也是非常有名的设计师了,曾主持设计过很多豪宅。   在修缮工作进行时,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也没有闲着,毕竟房子在修缮完毕之后,还得好好装点一番呢!   在薇薇安的理解中,这就是搞‘软装’了…毕竟白玉兰广场这座房子里过去的软装因为两年的空置,可以说是废了大半。而且精品艺术品都拿走了,一些东西还烂了,挺多装饰在现在也有些落伍了,为了更符合当下的流行,很多东西确实得重新弄起来。   为此,薇薇安不得不经常请假,陪奥斯汀夫人去选购各种商品——奥斯汀夫人的品味不算差,这一点来自于她的母亲,一个家庭女教师的传承。但这个品味不算差,还是对比出来的,只能说在奥斯汀家原本的阶层内是这样。   现在的话,就有些不合适了。比如说那些艺术品,她知道那些东西,可要分辨内行人眼里的好坏,并且恰如其分地装点在自己家里,就力有不逮了。   这个时候她很自然地发现,自己的女儿竟是个中好手——现在才发现这点,并不是因为奥斯汀夫人不关心薇薇安,只不过过去薇薇安的这点儿‘品味’并无发挥之地啊!奥斯汀所处的社会阶级,生活的环境,根本用不到那套么。   不过现在不就能用上了么?理所当然的,薇薇安这段时间就成了奥斯汀夫人选购商品时的‘参谋’。这种情况下,让薇薇安从学校请假,薇薇安也同意。这不是她又不重视上学了,实在是这个时间,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六年级的女学生们要毕业了。   他们现在几乎不会学什么新东西了,平日里一切都在为毕业做准备,还有一个毕业会呢!   “窗帘布,是的,全都要买…现在的流行是这样的吗?”窗帘商将一个样品拿来给奥斯汀夫人看,奥斯汀夫人听他说了很多,转头询问薇薇安的意见。   这是一种很厚的丝绸布,颜色是深紫的,上面有大朵大朵的白色玫瑰,每朵都有人脸那么大。整大匹地摊开看——因为要用在大宅的大窗户上,还要落地,如不想要拼合缝纫起来的货色,匹幅就必须很大。这也是窗帘专用的料子,不好和普通衣料混用的。   “妈妈…听说是这样的,不过这块不好。”薇薇安看向窗帘商:“这是马上就要用的,夏天用这样深的颜色实在是难受了,请拿浅一些,活泼一些的颜色来。”   窗帘商又拿了几个样品,薇薇安看中了一个黄绿色的,上面有几种红花,大的小的都有。她和奥斯汀夫人说:“我的卧室里和小客厅可以用这种,配网纱一起,窗帘拉起来时,就好像夏日大雾天的花园了。”   奥斯汀夫人想了一下,觉得很好看,点了点头,这就算是确定了窗帘之一…嗯,之一。毕竟那么大的房子,窗户那么多,要用到窗帘的地方也很多。总不能大家都一个样吧?要配合不同的房间风格嘛。   今天的任务就是窗帘,只要选好窗帘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至于说其他事,那还有一大堆,大到各种家具,小到一张张的墙纸,都是说起来简单,实际很需要操心的活儿。呵呵,谁让奥斯汀家是穷人乍富,一点儿积累都没有,也没有可靠的帮手代为处理这些事呢?   只能一天做一点,慢慢来了。   不过,也就是在做了一个礼拜后,薇薇安就坚持不下去了,恳请奥斯汀夫人还是找些帮手吧!   “…我们可以将高级仆人先雇到手,只要人可靠,很多事由他们处理还要好得多呢!”薇薇安这样对奥斯汀夫人说。   这也是真话,此时普通的仆人也就算了,但高级仆人,就是做男管家、女管家、贴身女仆等的,他们的专业技能还是很厉害的。特别是服务于贵族的,解决任何生活中的琐事都不成问题!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们真的那样能干,他们也不能成为上流社会家庭里不可或缺的存在了。   最近很累,觉得处理这些事,比平常在家做饭做家务还另有一种心累的奥斯汀夫人也基本同意薇薇安的说法。但她有一个问题:“那么,我们要从哪里雇可靠的高级仆人呢?我想,他们不是随便能从‘女仆帮助中心’雇到的,对吗?”   此时普通中产阶级雇佣仆人是很简单的,一些集市上也会有寻求一份仆人工作的人,汇聚在一起等待雇佣。而除此之外,‘女仆帮助中心’算是奥斯汀夫人唯一了解的、雇佣仆人的去处。   ‘女仆帮助中心’是只介绍女仆给雇主的,此时仆人之中绝大多数也是女仆。不要看最富有的那些人家里男仆可能比女仆更多,但雇仆人的家庭中,大多数也只是雇一个杂役女仆,或者一个杂役女仆加一个保姆而已。   另外,‘女仆帮助中心’算是一个慈善机构,专门给年轻的、打算从事女仆这一行的女孩儿提供帮助,在女仆与雇主之间牵线搭桥,以免她们上当受骗。   不同于贵族和富豪,雇佣仆人总是经过可靠的人推荐,普通家庭雇佣一个女仆经常会去‘女仆帮助中心’看看。   说起来,此时做女仆的女性真的很多,据报纸上发表的调查统计,15到20岁的女性,有1/3是家庭仆人!   当然,女性这么多做女仆的,也是因为此时女性很难找到别的工作。要知道,男仆少的一大原因就是他们能找到别的出路…而对女性么,有知识的女性能做的工作都很有限,报酬也相对男性微薄的多,更不要说普通女孩儿了。   普通女孩儿最常见的出路就是给人家做女仆,而女仆这份工作薪资极少,唯一的好处是大都包吃住…虽然这个包吃住,很可能是夜里在客厅的桌子上睡,吃的是雇主的剩饭剩菜(物资短缺的年代,仆人和穷人并不觉得吃别人的剩饭剩菜有问题)。   因为此时的人力不值钱,所以仆人的使用是非常普遍的,哪怕是底层中产阶级也会雇佣仆人。   正如《家政指南》里所说,一个绅士最少有150镑的年收入才能结婚。而一对年轻夫妻,只要丈夫的收入达到150镑-200镑,就能雇佣一个全职的杂役女仆了(这属于是底层中产阶级,而一旦达到中产阶级,普遍是默认女性回归家庭,不工作的)。   大量的女仆其实都是服务于这样很普通的家庭的…而这些家庭真要说的话,实际生活可能还不如现代社会的‘底层’(前提是这个国家是一个正常的国家,没有诸如战乱之类的问题)。   雇主的生活都这样朴素了,女仆的日子当然不好过——而之所以‘家境平平’也要雇佣仆人,这倒不是装模作样,而是人力便宜。且日常生活中没有后世那么多家电,如果真的全由主妇操持,那是真的累人啊!   “女仆帮助中心会介绍女仆给雇主,嗯,我想我们首先得找到一位男管家、一位女管家,女仆帮助中心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薇薇安点点头,肯定了奥斯汀夫人的担心。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办法了,事实上,问题解决的很快——奥斯汀家已经和达科奇家建立起了联系,如果说一些大事不好请人家帮忙,不然会有‘挟恩图报’的嫌疑。那这样介绍一两个仆人的小事,请求帮助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就是普通的人情帮忙而已,回报起来也容易。   达科奇夫人虽然‘神经有点儿脆弱’(圈子里对她的评价),但在这种事上还是很有行动力的,很快就为奥斯汀夫人荐来了几个男管家、女管家的人选。   “卢娜,要我来说,你现在选择面试仆人其实已经有点儿迟了!如果当初找房子的时候就雇了管家,你们就完全不必拜托我推荐可靠的房屋经纪人了…好的管家就是能处理一切事务的,替主人找房子,他们的门路经常比我们这些人更多呢!”   拣着一张双人小沙发坐着的达科奇夫人,招待着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请她们坐在了自己右手边、最近的两张相邻扶手椅上——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今天带了一些礼物来拜访,是为了感谢达科奇夫人给荐了那几位管家。   奥斯汀夫人微微欠身,说道:“夫人,这可没办法,我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反正达科奇夫人完全清楚奥斯汀家的来历,奥斯汀夫人也不认为有必要担心在她面前露怯…事实上,达科奇夫人也确实不介意。这一方面是因为薇薇安拯救了她的孩子,只要有这一条,她就不可能在意那些小事儿。   另一方面,奥斯汀夫人真诚而温和,她的表现与其说是小家子气,不如说是‘淳朴’。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很多时候其实是能感觉的到的——至少达科奇夫人感觉到了奥斯汀夫人的品质,很喜欢她。   对奥斯汀夫人的坦然,她捂嘴笑了笑:“嗳!这其实没什么,很多人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多…但过不了多久,她们往往就能成为城里最恰当的贵妇人。在我看来,卢娜你很有天赋,花的时间可能更短。” 第52章 红粉世界052   因为有达科奇夫人的热情帮助,寻找一个靠谱管家的事,算是比较容易地解决了。就在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道谢过后的第二天,预约来面试的男管家和女管家就拜访了白帆街136号。   上午是女管家,下午是男管家。   奥斯汀一家都不介意被管家知道自家原本住宅简陋,呃,奥斯汀夫人原本是有一点儿介意的。但经过薇薇安的‘开导’,她的心态也放平了。   “我觉得,在白帆街面试管家有一个好处,可以观察他们是否过于高傲。达科奇夫人推荐的人选,大多之前都是服务于贵族的,再不然也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那些资本家。对于我们家这样的,也可能是看不起的。”   “我们家过去是什么样的,不会是一个秘密,我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可隐瞒的。既然是这样,有什么必要在他们面前遮掩呢?非要选一家高档的旅店进行面试,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底细了吗?”   薇薇安知道,这些过去服务于权贵的高级仆人应该是具备合格的‘职业道德’的。即面对自己的雇主,知道自己的分寸在哪里(甚至从薇薇安的角度来说,有些人其实是过于卑微了)。但内心怎么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了。   古今中外,从来不缺少高门大户出来的奴仆看不起人的。就如《红楼梦》中,多少丫鬟小厮,说起外头人家的时候都是居高临下的呢!   一个人可以用理性去约束自己,但这类自然的姿态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而想也知道,那样趾高气扬的鄙薄姿态是不会太让人舒服的…如果没的选就算了,现在不是有的选吗?薇薇安还是希望能选两个没这毛病的管家的。   奥斯汀夫人想想也是,她虽然知道自己家是穷人乍富,他们夫妇都没什么好出身。在当下,面对达科奇夫人这样的贵妇人是有些不够底气,但也就是这样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本质上奥斯汀夫人也是个头脑挺清晰的人。   她知道自己的心虚是不必要的,所以也在调整…至于说未来还要面对一个内心其实看不起自己的管家?那就大可不必了!   达科奇夫人推荐了2位女管家,3位男管家。据她所说,要推荐女管家是比男管家困难的,她为了让奥斯汀家有选择权,是在自己的关系网里筛了好几遍才找到了两位——之所以有这种情况,大概是因为女性总是比男性更在意‘稳定’。   男管家还有可能因为求上进、或者自己的人生安排和雇主的生活安排出现分歧等原因,离开原来的雇主。而女管家呢?女性家内仆人做到女管家这个职位,就算是到达顶点了,她们往往也乐意‘安于现状’。   如果出现什么分歧,让自己适应自己所服务的家庭是比较有动力的。   比如说女管家的婚姻问题,多的是女管家得到了管家职位,之后就一辈子保持单身的(大多数雇主在女性仆人结婚之后,就会解雇她们)。   上午九点半时,这两位达科奇夫人筛过几遍关系网络才找到的、正在求职的女管家,都已经达到。事实上,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九点半没错,但她们两个都在九点一刻左右时前后脚到了。   倒是这个时候,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刚出去了一趟,还好有爱伦在家,让她们进来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奥斯汀夫人朝两位女士微微颔首,表达歉意。   两位女士也接受了这份歉意,其中一位更年轻一些的还说:“不,请别这样说,事实上是我们来早了一点儿…夫人非常准时。”   主要和她们说话面试的当然是奥斯汀夫人这个‘女主人’,因此薇薇安也能以旁观者的角度非常仔细地观察两位女管家候选——其中更年长的那位看起来大约是五十出头,这是个在此时已经算挺老的年纪了。但她看起来依旧精神饱满,说话时的反应也很快,丝毫不显老态。   考虑到女管家这个职位也不需要做什么体力活,五十岁这个年龄实在说不上什么大缺点。   至于另一位年轻一些的,她大概是三十几岁、接近四十岁的样子。以一个女管家来说,这算是最好的年龄了,既不至于没经验,又精力充沛,堪当辅佐——此时女管家的平均年龄也是40岁。   在和年长的那位女士交谈过后,奥斯汀夫人转向更年轻的这位:“费舍尔女士对吗?您可以说说您的上一份工作吗?”   虽然在之前的资料里就有他们的简单履历,但有些事看文字是看不出来的。比如说这位‘费舍尔女士’,文件里只是简单说明了她年轻时候是格林斯特子爵夫人的贴身女仆,这期间被前任女管家特意培养,等到前任女管家退休,她29岁那年就当上了女管家。   至于放弃格林斯特子爵家的差事,现在要来奥斯汀家面试,简历上并没有明说。能够确认的是,劳资双方应该是‘和平分手’,这位费舍尔女士并不存在品行上的瑕疵——上流社会哪有什么秘密呢?如果真有见不得光的事在里面,是瞒不过人的。   达科奇夫人又哪里会将这样的人推荐到奥斯汀家!   “是的,夫人,之前我在格林斯特子爵家做女管家,那几年我还是女管家这个职位上的新手,有些不足,但幸运的是我始终足够小心,并没有犯不可原谅的错误。我想您也看过子爵夫人为我写的推荐书了……”能拿到前雇主写的推荐书,本身就是‘和平分手’的象征。   奥斯汀夫人点点头:“那…您为什么要离开格林斯特子爵府呢?恕我直言,相比起我们这样的人家,您这样的女管家应该是更愿意留在子爵家的吧?”   “事实上,我离开子爵府是因为原本打算结婚了…子爵夫人并不想自己的女管家兼顾家庭,必然会解雇我。所以我先找到了夫人,说明了情况就离职。我原本的计划是,寻找一户能接受女管家已婚的家庭。”费舍尔女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雇主不喜欢女□□人结婚,原因有二,一个是她们一旦有了家庭,很大一部分注意力必然会放到自己的家庭上,对工作上的事就可能不那么上心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结婚之前,一般还有一个‘恋爱’的过程,这就让女仆很可能偷偷带男人到雇主家。   真正说起来,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安全风险…房子里的值钱物品,还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外来男性的下手目标。   “女士,您很诚实…”奥斯汀夫人倒是不太介意女管家直言打算结婚的事,毕竟她也不是天生就是富贵人家的女人,不会觉得女管家作为仆人的一员,就低人一等,怎么能结婚呢——决定结婚没问题,像费舍尔女士这样,决定结婚就说清楚,奥斯汀夫人还觉得很诚实呢!   而看她没有因此和前雇主闹翻,就知道这个过程中她应该从没带自己的‘未婚夫’去过自己工作的宅邸…既然是这样,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嗯…我记得您依旧是单身,对吗?为什么……”奥斯汀夫人回忆履历上的文字,有些好奇地问道。   “哦,我原本是打算辞职后便结婚的,但一个女人找上门来,告诉我她才是查克的女人——显然,我总是在格林斯特子爵府上工作,从早忙到晚,假期也几乎不存在,很多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未婚夫在做什么。”说到这里的费舍尔女士露出了一抹苦笑。   奥斯汀夫人露出同情的神色:“那么…您现在……”   “哦…我已经解除婚约了。”费舍尔女士挺直了脊背,微微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能向您保证我会一直保持单身,因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是有结婚的打算的。但说实在的,我这辈子结婚的可能也不会太大了。”   在这年头,如果说三十几岁还可以被称作花期的尾声,女人在这个年纪还能散发出荼蘼香气。那过了这个年纪,之前没有结婚的,就大多不用想结婚的事了——倒不是说没有这个年纪结婚的,事实上是有的,还挺多的呢。   如果是个有钱的女人,什么年纪都会很受欢迎。对于一些空有绅士身份,却没什么钱的男人来说,有钱的寡妇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而如果那个女人很穷,则是另一种情况——如果不说正式婚姻,多的是穷苦的男人愿意找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搭伙过日子!   只是费舍尔女士明显两边都不是,不上不下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情况让她说的这话很有说服力。而且她现在又重归‘职场’了,想要再有一个未婚夫也不容易啊…毕竟未婚夫不是地里的卷心菜,随便拔一颗就有了。   实际上,以女管家的工作,不要说未婚夫了,认识一个异性都很不容易了。   奥斯汀夫人点了点头,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面试就差不多结束了。不出薇薇安意料的,奥斯汀夫人选了费舍尔女士——费舍尔女士的年龄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相比之下,另一位虽然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她那个年纪,真的还能坚持优良的工作状态几年呢?   此时的人都喜欢稳定,一个管家一用几十年,从父亲到儿子不换人也很常见。如果可以,奥斯汀夫人也不想自己和女管家的默契才培养起来,对方就要退休了。   另外,费舍尔女士更加活泼的气质也让奥斯汀夫人喜欢,她自己就不太喜欢严肃的风格,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就更不喜欢了。奥斯汀夫人就是为了他们父女考虑,也是更倾向于费舍尔女士的。   最后,奥斯汀夫人对费舍尔女士的同情也是一点原因…虽说这有点儿过于感性了,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奥斯汀夫人客气地送走了‘落选’的那位女士,还让爱伦给她叫车,出租马车的钱当然由奥斯汀夫人出…这算是劳累人家跑一趟的小小补偿吧。   留下了费舍尔女士,奥斯汀夫人还要和她谈一些更具体的事,首先就是她的工资。   “您的理想年薪是多少呢?”爱伦送人回来,换上了新的红茶,奥斯汀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小口,微笑着问道。   “过去我在格林斯特子爵府上当差,当初的年薪是52镑5先令,当然,子爵府还会管吃管住,并且每年为我做一些衣服。我不是说年薪要比当初高,但至少要差不多。”费舍尔女士说的含蓄又明确。   奥斯汀夫人点点头,答应的很爽快:“那么就依旧是52英镑5先令的年薪吧!”   奥斯汀夫人事先打听过各类仆人的薪水,知道女管家的年薪一般在20镑至45镑之间,50镑以上算是要价很高了。不过考虑到她之前在格林斯特子爵这样有钱的贵族家做女管家,薪水比中等的中产阶级家女管家高,也不奇怪。   现在奥斯汀家不是格林斯特子爵家那样的‘名门’,但从事一个工作的人很少有愿意工资下调的。   而且,就算不说费舍尔女士这样的女管家,她的能力其实没变,相比起年薪二三十镑的女管家,她各方面普遍更出色,就是值得更高的报酬。就说奥斯汀这样的家庭,很多本来就愿意加钱雇佣费舍尔女士这种从贵族家庭出来的高级仆人,因为她熟悉上流社会那一套,真正能帮大忙!   谈好薪水这个问题后,剩下的问题就比较杂乱了。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费舍尔女士最近想要工作都不能。因为白玉兰广场18号还在修缮,而奥斯汀家现在的住处明显是住不下一个住家仆人的。   对于这件事,薇薇安倒是有一个提议:“妈妈,与其让费舍尔女士每天奔波来回,不如问问费舍尔女士是否愿意住到楼上。三楼不是有人不租了吗?如果费舍尔女士愿意,这段时间可以住到那儿。”   薇薇安给费舍尔女士形容了一下楼上房间的狭小,问她愿不愿意。费舍尔女士眼睛不眨一下就答应了下来——这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即使她过去是在子爵家做女管家的,但身为仆人,住处其实也很一般。   女管家的房间或许比出租房稍大那么一点,但二者并没有差成两个水平。   决定了女管家,并确定她会立刻搬到自家楼上,这让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同时松了一口——女管家的职责主要是管理家庭账务,处理家庭开销相关的商人账单,辅佐女主人并监督其他女仆,记录各类家庭用品的存货清单,确保及时采购,订购食物等,这里面倒是没有陪女主人购物这一条。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有,费舍尔女士的品味看起来很不错,她又熟悉上流社会那些东西,想必能在大采购中提供不错的建议……   费舍尔女士算是给雇人这件事开了一个好头,等到下午三点,三位男管家候选人到来时,奥斯汀夫人已经有些轻车熟路了…当她首先排除了一位有些傲慢的候选者后,剩下两位其实都很不错,是合用的人选。   最后是薇薇安拍板,定下了一位名叫朗特里的先生,因为对方的气质神似某一版的蝙蝠侠管家阿尔弗雷德。那是薇薇安很喜欢的一版,那一版的‘阿福’很契合原本的设定——有英式风范,举止得体,无坚不摧,永远都能恰到好处,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   当然,虽然选择的原因看起来很不专业,但朗特里先生本身是很专业的。决定雇佣他之后,他很快联合女管家费舍尔女士搞定了很多原本压在奥斯汀一家身上的事。从此之后,费舍尔女士陪奥斯汀夫人、薇薇安选购装饰新家要用的商品,朗特里先生则是去了白玉兰广场18号‘监工’。   白玉兰广场18号正在进行修缮,当然需要有人监工。过去只能是奥斯汀先生偶尔过去一次,现在有朗特里先生了,就有人全天在那边看着了——不是普通地看着,很多东西朗特里先生都能以一个在上流社会混迹多年的过来人给予建议。   所谓‘修缮’,也趁此机会改了一些房子的细节,使其更符合当下上流社会的流行了。   除此之外,朗特里先生还亲历亲为做了很多事…比如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挑选的墙纸送来了之后,他都是亲手贴的,没有让装修工人做这个工作。   “这是当然的,那些装修工总是笨手笨脚的,朗特里先生如果不自己动手,那才是不称职呢!”费舍尔女士陪奥斯汀夫人、薇薇安选购餐具的时候,谈到了这件事,就理所当然地说,似乎一点儿也不奇怪的样子。   她甚至点了点头:“我见过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他们甚至自己贴墙纸…因为担心装修工弄坏那些昂贵的小玩意儿。”   “是啊…墙纸真的挺贵的呢。”薇薇安下意识说道。因为墙纸的选购她也参与了的,所以她知道墙纸的价格(白帆街136号的墙都是粉刷的,没有用过墙纸)。一码墙纸的价格在1.5镑到4镑不等,说实在的,这已经比同等尺幅的丝绸要贵几倍了。   这次修缮白玉兰广场18号,光是墙纸所费,都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听到薇薇安这样直率的话,费舍尔女士微微一笑,但没有就此说什么。而是指着手上的银盘说道:“其实应该让朗特里先生一起来选餐具的,特别是这些金银餐具,他一定能提出非常专业的意见。毕竟在一个家庭中,金银餐具一直都是归男管家管的。”   管理那些价格高昂的金银餐具是男管家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很多时候他们甚至得亲自清洗金银餐具,然后锁起来。这是为了防止洗涤女仆笨手笨脚磕碰到,又或者起了贪心,偷走这些昂贵的玩意儿。   “您已经足够专业了。”奥斯汀夫人微微恭维了费舍尔女士一回。   她们在费舍尔女士的建议下已经选购了一起24套的餐具,因为按她的说法,如今富贵人家的私人宴会,一般都在24人以内。一个家庭或许总共不止24套餐具,但成整套的餐具,一起最多就是24套的。   这一起24套的餐具包括24只陶瓷餐盘,24只水晶酒杯,24套银质刀叉,24把银汤勺。   这是待客时使用的餐具,她们另外还选购了一些成套餐具,以及单独的碗盘之类。其中包括但不限于4只平底玻璃杯、12只玻璃香槟杯、6把银质酒勺、6个陶瓷镀金蛋杯、两只细颈盛酒瓶、一套骨瓷茶具……   因为选购餐具实在是顺利,这一天还有时间,薇薇安她们顺势就拐到了百货公司上一层,去挑一些零碎但必不可少的东西去了。半天‘奋战’下来,成果大概是:两面桃花心木穿衣镜、三个古香古色的座钟、一对东方进口的细颈花瓶、一块色彩淡雅的挂毯、几打亚麻餐巾、一个古朴的大肚子陶器(看起来是古董,其实只是当代制作的装饰品)、好多个遮火板……   这些选购完毕的东西并不会立刻发货,毕竟现在白帆街136号装不下这些,而且也不安全。而白玉兰广场18号,现在还在修缮中,装修工进进出出,更不安全。除了墙纸、窗帘这类送去就能用的东西,其他的都得等一等。   不过也等不了多久了,只是修缮房屋而已,奥斯汀先生也不是舍不得花钱的,进度是当然快。薇薇安估计,再过几天,自己毕业前后总能成功搬家! 第53章 红粉世界053   大概是搬家的事情太繁琐了,最后薇薇安也没能在毕业前告别白帆街136号,搬去白玉兰广场18号。不过其实也差不多了,最终定下的搬家时间是7月2号,就在毕业后第三天。   而在毕业这一天的毕业会,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此时并不流行类似‘毕业典礼’之类的活动,有的学校传统深厚,或许会重视一些。但像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这样一所年轻的女校,实在没有那样的传统。   所谓‘毕业会’,其实只是一场在学校餐厅举行的茶话会,这甚至比不得上次的圣诞庆祝会。而相比起‘毕业会’本身,女孩儿们互相告别还要更真情实感一些——这是当然的,以此时女孩儿们的普遍情况,15个毕业生未来还能继续上学的比例不会太高。   她们现在是既舍不得学校生活,也舍不得同窗六年的同学们…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不坏,就薇薇安的观感来说,除了有一些这个时代的固有‘国情’在,其他都和后世学校差不多了。   后世的孩子们毕业的时候会舍不得学校,将在校期间的抱怨都忘掉,就更不要说此时的学生了。   要知道,此时的学生在学校之外,更难享受这样充实(活动众多、可以学很多东西)、愉悦(有很多同龄伙伴)的生活呢!   而且考虑到她们之中年龄大的都有13、4岁了,或许回家之后就要禁锢在家里,彻底告别自己的童年了…不就更舍不得了吗?   “你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寄到我告诉你的地址,收信人可以写我爸爸。如果写我的话,我怕他们不知道要把信送给谁!”   “对对对!写信!每周都写信好吗,亲爱的?不用担心邮费,邮递员说过,有一种叫‘到付’的,可以由收信人付钱…我有很多零花钱,足够付邮费了。”   此时的邮费还是挺贵的,除了和寄信的距离有关,也和信纸的张数有关。至于不论信纸张数,统一收费的好日子,那可还没来呢!举例来说,如果是美林堡的‘同城信件’,一张信纸大概是2便士——据说10年前还是1便士,等于说是涨了一次价。   其实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这个级别的女校,又是不住校的,也是收不到什么外地学生的。所以这儿的学生大多数就是美林堡人,甚至连南波恩教区外来的都少呢!只不过,离开学校后,她们哪怕住处相隔不过几个街区,也是难相会的。   不是只有华夏才禁锢女性,在现代社会之前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太阳底下无新事,大家都一样。只不过外国近现代的小说、影视剧中,男男女女找情人,总让人觉得她们很开放,就以为他们对女性的禁锢少了。   其实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先不说‘外国’那么多国家,不同国家之间的风气也有着微妙却大相径庭的差异。就算混为一谈地说,人家‘开放纵情’,也不影响他们更倾向让女性呆在家里。   事实上,此时和礼兰的社会主流就认为女性是‘家庭天使’,他们要始终围绕着家庭生活,同时家庭以外的工作完全不适合她们。   在富裕阶层,结婚后的女性还有点儿自由,所以常见小说里的某某贵妇频繁出现在社交场合,出入无禁。而未婚女子么,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离开了儿童房,年纪在14、5岁以上的年轻未婚女性,她们是重点‘监管’对象。   很多如果没有长辈或者仆人陪同,根本就不能出门的!   薇薇安和苏珊也互相拉着手说话,她们的离别之情还算少的。虽说苏珊家不住白帆街,离那儿有好几个街区了,但说起来因为奥斯汀先生如今法律上的事都倚重伍德福德先生,两家的关系倒是紧密了起来。   而且奥斯汀家将要搬去的白玉兰广场,倒是离苏珊家近了不少…今后两人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唉!离开学校之后,我就只能呆在家自学了…我还会想念这儿的。”苏珊伤感地说。   薇薇安安慰她,并承诺会借书给她——白玉兰广场18号那个大书房被薇薇安描述给了苏珊,之前那些流行小说先不说,剩下一半的空间要买什么书填满,薇薇安还是很有发言权的,而她也将这个‘宝贵的权力’让渡了一部分给苏珊。   苏珊想看什么书,也可以列一个书单出来…反正是要买书填满那里的,买什么书不是买呢?   而且薇薇安相信,奥斯汀先生肯定会乐意参考苏珊的书单,因为苏珊喜欢的就是那些很艰涩的书。而那些书换一个说法,其实就是‘体面’!上流社会的书房里,谁不会收藏一批那样的书充门面呢?   因为可以从薇薇安这里得到足够的自学书籍,苏珊的感觉好了不少。收拾收拾心情,又看向薇薇安:“那么你呢?你应该会继续上学吧?”   薇薇安之前没对苏珊说过这个,担心她听了心里更不好受。不过很显然苏珊不会猜不出来,她看着奥斯汀家境况和以前大不相同,已经有能力供薇薇安去上中级学校了。而奥斯汀夫妇显然非常疼爱薇薇安,只要是薇薇安想要的,他们就不会阻止。   “嗯…是的,但还没有决定去哪一所学校。你知道的,这类女校大多都要寄宿,但我不想寄宿,我爸妈也舍不得我。”薇薇安尽量简单地说起这个,不想在苏珊面前谈的太多。   “哦,是的,寄宿是一个问题,你一向够娇气的。”苏珊笑了起来,揶揄地看着薇薇安。   说实话,薇薇安的娇气是‘不为人知’的。和她不熟的人看她非常自立,自己的事都自己做,独立做决定也一点儿不含糊,根本没有六神无主的时候,是不会想到她‘娇气’的。   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多挑剔!只不过她的挑剔,并不是讲究商品的价格,要求仆人更好的服务而已……   苏珊印象深刻地记得,有一次薇薇安去逛水果店,买到的水果就是不在店里吃。苏珊问她才知道她觉得水果店里的水果在运输途中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担心不卫生。对此苏珊没什么可说的,就差人去附近的水泵那儿清洗一下。   薇薇安还是不愿意,觉得水泵里出的水也不见得干净。   那么给水果削皮呢?薇薇安又不愿意用水果店给的小刀…最后还是带回家处理了那些水果才吃的。   对此薇薇安是很有话说的,她当然不觉得自己挑剔,她那样都是有道理的——水果店的水果不干净的可能性真的不低!这个时候虽然不用担心水果上的农药残留,但天知道这些水果在买到手前经历过什么!   薇薇安就亲眼见过一个白帆街的卖水果小贩,吐了一口唾沫清洗了一番那沾上尘土的水果。考虑到此时人们患口腔疾病、传染病的几率不低…啊,真是想想都要疯了!   那之后薇薇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吃连皮的水果。   现在也是,剥壳的水果,如橘子最好。如果是苹果这样的,削皮也行。最麻烦的是樱桃、草莓这类水果,那样小巧,还要削皮就不剩下什么了。偏偏薇薇安还就喜欢吃草莓樱桃这些——她吃这些水果,一定要用烧开晾凉的水清洗。   是的,她不相信手压水泵提上来的地下水,因为美林堡这座城市太脏了,地下水也污染的不轻——人口大量聚集,还有工业生产不断增加,这些都远远超出了这座城市的承载力。   “…说起来,维吉尔才是真的娇气,我没想到她会出国上寄宿学校。”苏珊和薇薇安在一起说话,抬头看到对面算是‘众星捧月’的罗丽莎,感慨了一句…罗丽莎最近向同学们宣布了,她要去佛罗斯的一所寄宿学校上学了!   虽然如今和礼兰工业大发展,国力越来越强了。但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佛罗斯才是周边地区的文化中心。和礼兰人嘴上硬的不行,心里还是很稀罕佛罗斯的种种的。而且文化这种东西,受社会经济、政治等影响没错,却也滞后于那些。   即是说,一个国家强大,其文化也会逐步强势起来。而当一个国家衰落,文化也会跟着衰落。可是,这样的强势和衰落都有滞后性,比方说薇薇安上辈子的英国吧,自打日不落帝国的太阳落下了,英国的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不错,可他们出的文化产品,是直到21世纪都很有存在感的。   英剧什么的,看的人可多了。一度压倒美剧,站在鄙视链的顶端呢!   总之,因为如今和礼兰对佛罗斯的心态,大家都很羡慕罗丽莎能去佛罗斯上学。同时也真心觉得维吉尔先生的高利贷事业是真的赚钱,因为没钱根本支撑不起这笔费用啊!   国内提供中级教育的女校可是很贵的,最贵的上不封顶,普通的一年也能开出200镑的账单。   这几年提供中级教育的女校开始向下蔓延,不再只是大贵族和大资本家的女儿去读了,有了便宜的选择。但就是这样便宜的选择,一年收费也在120镑到150镑啊!   罗丽莎要去佛罗斯上学,就不可能是去读那种最便宜的。再加上出国本身就有一笔开支…这真是让很多同学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那所学校是三年制的,就在奥尔马郊区,据说是由一座贵族庄园改建成的校舍,是一所真正的新式寄宿学校。在那儿可以学习高雅的音乐、绘画艺术…学校的账单吗?那一般是在学生毕业的时候寄出的,不过据我所知,三年的账单在38000佛罗斯盾上下。”   罗丽莎正在向同学们炫耀,她的跟班贝蒂立刻发出了一阵惊呼。38000佛罗斯盾确实并不是一笔小钱,换算成和礼兰货币,就是1500镑的样子。三年开销出这么些钱去,就是每年500镑了,而贝蒂家每年连这一半的钱都挣不到!   说实话,她是真的羡慕罗丽莎,无比希望能去佛罗斯上寄宿学校的人是自己。但这是不可能的,甚至她都不能继续上学了。她的妈妈希望今后几年她能在家辅助着管理这个家,包括分担一部分家务,了解要管理一个中产阶级家庭需要怎么做。   她家说是‘中产阶级’,但属于底层中产阶级。这类中产阶级的一个特征就是家里只雇了一个杂役女仆,另外,最多在家里幼儿比较多的时候雇一个保姆,分担照顾孩子的压力。   当下贝蒂最小的孩子是已经4岁的弟弟,最大的孩子是她的长姐,是16岁,都用不着保姆了。年初时她妈妈就辞退了保姆,家里的仆人就只剩下一个杂役女仆了。   这样的家庭之中,男主人的妻女要参与到家务中实在是太常见了!而想到要做的那些家务,贝蒂就觉得厌烦…她从小属于家里兄弟姐妹中比较受宠的,因为她在自己的姐妹中是更漂亮的那一个。   外国人或许没有‘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的典故,但类似的想法都是有的。觉得贝蒂漂亮聪明,她的父母就想多培养她,甚至在没什么结余的收入里挤出钱送她上了女校。   这是增加贝蒂在婚姻市场上的‘价值’,希望她能嫁一个年收入在2000镑以上的绅士(当然,更多一些就更好了)。再然后,能多多提携自己的兄弟姐妹——这种事外国当然也有,《傲慢与偏见》里,伊丽莎白和简分别嫁了达西和宾利,不是也提携了玛丽和凯瑟琳吗?   也就是莉迪亚早早和人私奔就嫁了,不然也是一样提携。   总之,在家里获得了‘特殊优待’的贝蒂几乎没做过家务,而现在要面对那些了,她十分抗拒——这年头的家务活儿可没有家用电器辅助,即使真正的重活儿都有杂役女仆去做,那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也挺辛苦的。   贝蒂只想依PanPan旧过着过去的日子,每天上学,学习各种优雅的东西,除此之外无所事事。在她心里,像罗丽莎这样能去佛罗斯上寄宿学校,就是更进一步了…她甚至忍不住想早点儿结婚,如她母亲所说的一样,找到一个年收入2000镑的绅士嫁了。   年收入2000镑的家庭里,女主人是根本不用干一丁点儿活儿的!而且那些她想要的好东西,对年收入2000镑的家庭来说,都不是问题。   对贝蒂来说,从学校毕业,到结婚前的时间,都被看作是一种‘忍耐’,享受好生活前的必要‘忍耐’。   “啊…寄宿学校?嗯,希望维吉尔能学会和善待人,少挑衅人,不然我不敢保证,那些佛罗斯小妞不会把她的头给打破。”薇薇安对罗丽莎能去寄宿学校,还是佛罗斯的寄宿学校可没有什么羡慕的,反而是调侃地对苏珊眨了眨眼睛。   苏珊也笑了,笑过之后才说:“或许不会,维吉尔的脾气是不太好,但也不是一点儿眼色没有。或许去了佛罗斯,她就该意识到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方案’,在异国他乡,周围也全是和她一样的娇小姐,她也该收敛一些。”   薇薇安和她一起笑,过去在这所学校里发生了很多事,有好的,也有不好的。经历那些事的当时,真可谓是‘五味杂陈’…而现在,即将要离开的时候,好像一切就都随风飘去了。   直到这一场‘毕业会’结束,薇薇安都没有和罗丽莎说一句话。不管罗丽莎是因为什么这样安静,薇薇安都松了一口气——她当然不恨罗丽莎,人对于一个小孩子,可能会有讨厌,但很难谈的到‘恨’。   这样的日子,她最后一天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日子,能够这样毫无波折地过去,真是太好了…她真的很烦要应付一个针对她的熊孩子。   而暂时结束校园生活的薇薇安,也能全心全意投入到搬家的事情里了。她几乎是前脚带着同学们赠送的离别礼物和女校长签发的毕业证书回家,换下外套,后脚就和奥斯汀夫人乘马车去了白玉兰广场18号。   此时的白玉兰广场18号已经没有装修工在工作了,这儿修缮工作两天前就结束了,最近在做的事都是仆人们在忙。   是的,仆人们,男管家朗特里先生和女管家费舍尔女士都先搬了过来。反正此时的装修材料也不用担心甲醛什么的,直接进驻没问题的。而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其他男女仆人20名,其中除了贴身女仆、贴身男仆,还有厨师,是奥斯汀一家面试的,其他都是男管家和女管家雇的。   这也算是此时默认的了,主人很少直接接触高级仆人以下的仆人。那些仆人的工作往往是辅助高级仆人,甚至服侍高级仆人,就连解雇通知,往往也是高级仆人发出的呢。这种情况下,由高级仆人来雇那些仆人,没毛病的。   “男管家70镑,女管家52镑5先令,厨娘20镑2先令,贴身女仆20镑7先令,房间女仆18镑6先令,洗涤室女仆7镑,厨房女仆12镑,储藏室女仆9镑,两个贴身男仆30镑和28镑5先令,侍应男仆25镑,园丁25镑,粗活男仆17镑4先令,马车夫20镑9先令,马夫8镑……”   在路上,薇薇安就听到奥斯汀夫人在计算要在仆人身上花多少钱。   薇薇安的心算还可以,没多久得出了结论,一年是505镑15先令(其中贴身女仆、房间女仆、厨房女仆、侍应男仆、粗活男仆都是2名,园丁是3名)。   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她刚刚还觉得罗丽莎去佛罗斯上寄宿学校,一年要开销500镑很多呢。现在一算,家里仆人一年的工资也是这么多了——薇薇安不是觉得仆人工资高,实际上仆人的工资并不高,如果不是包吃包住,仆人的工资往往是没什么竞争力的。   只不过对比奥斯汀家以前的收支情况,真的就觉得,表面上只是搬家,实际上奥斯汀家是真的就此不同了。   “克里斯还打算再买一辆车,多雇一个马车夫…说实在的,我觉得这真是太奢侈了。”奥斯汀夫人在算最近如流水一样被花掉的钱,又算将来会被花的钱,不由得感叹。   其实相对奥斯汀家的收入,这个开销是正常的,但奥斯汀家乍富,奥斯汀夫人还是习惯过去那种计算着的、有条理的、节俭的花钱方式。   而且奥斯汀先生打算再买一辆车也是有原因的,家里只有一辆车的话,他要是用车,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就不能用了。虽说还可以找出租马车,但那哪有私家马车用着方便舒心呢?   没钱的时候出租马车也舍不得用,但现在不是有钱了嘛,何必委屈自己呢?   嗯,没错,奥斯汀家现在已经有一辆车了,就是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现在乘坐的这辆。这是一辆新车,用的是时下在首都美林堡最时兴的热带木材,其打磨圆润的弧形扶手、粉刷成黄色的车身,无不显示着精工细作!   只看这辆车本身,不算马匹之类,就要400镑…如果愿意买两年前的二手货,大约这个价钱的1/3就能拿下一辆保养的不错,且翻新过的了。这也是很多中产阶级的选择,只不过马车到底是新出厂的,还是翻新过的二手货,总会在细节处体现出来。   薇薇安是不太在意这个的,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豪华马车再豪华,体验感受上也比不上后世最普通的车啊——不要说空调这样的大杀器了,就说车子的速度、平稳、座位的舒适,那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维度了。   不过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都挺在意的,奥斯汀先生如今在外谈生意,很多时候就需要这种‘体面’。有了这份体面,好多不好办的事都会好办许多,实际上来说还省钱了呢!   奥斯汀夫人则是估计搬到白玉兰广场后,也要开拓新的交际圈,她对体面的需求和奥斯汀先生也是一样的。 第54章 红粉世界054   在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来白玉兰广场18号的路上时,仆人们早就忙碌开了。在结束修缮之后,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了,以至于他们一来到这座宅子就忙碌了起来。这忙碌的程度,几乎像是天天都在做大扫除。   “不过我倒是愿意这样哩!”   一个仆人刚刚接到酒庄送来的一批某修道院酿造的雪莉酒,总共两4箱,每箱24支,他将这些酒送去了酒窖。最近是陆陆续续送来了各种酒,包括白葡萄酒、白兰地、威士忌、香槟、苹果酒和各种红酒。   他回来之后继续清理小客厅,和其他仆人如此说道。   “我在上一个雇主家时,主人不在家的日子就是做大扫除的好时候。那样的日子总会格外忙,但心里挺轻松…如果主人在家,就得随时注意主人的情况了。”   大家都比较赞同这个说法,而且说实在的,最近每天的事多,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累。一所刚刚做过修缮,重新贴了墙纸,有些地方还换了地板的房子,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已经做过一次相当彻底的大扫除了。   现在看起来的‘乱’,属于是比较好收拾的,灰尘脏污也是‘浮于表面’的那类,稍微擦一擦就干净了。   “杰奎琳去哪儿啦?”就在小客厅里的仆人一面闲聊,一面干活儿的时候,女管家费舍尔女士走了进来问道。她刚刚出去了一趟,确定了日后奥斯汀家合作的洗衣房——确保雇主一家和仆人的衣服、寝具都足够清洁,这是女管家的职责。   而且她还了解到薇薇安非常爱干净,在她的影响下,奥斯汀夫妇也比普通的老爷太太讲究。出于这个原因,她就更重视合作的洗衣房情况了,她经过了一番考察,才定下现在这家洗衣房。   这是一家并不开在城里的洗衣房,他们用马车将需要洗的纺织品接到乡村。利用乡村更加清洁的水源,宽敞的晾晒场,在干净的、不带臭味的空气里,明媚的阳光下,洗晒衣服和寝具。   相比起城里那些弥漫着蒸汽,散发出潮湿的腌臜味儿的洗衣房,那无疑令人放心的多。   “杰奎琳去书房了,她正在整理书房新到的书籍,造图书目录,她说这是小姐命她做的。”一个女仆连忙解释说。   杰奎琳是薇薇安的‘贴身女仆’,奥斯汀家这次雇了两个贴身女仆,奥斯汀夫人一个,薇薇安一个。贴身女仆不像管家和厨师一样,要管理其他仆人,但她们一样是高级仆人。她们一般和女主人非常亲近,在家里的地位非常特殊。   费舍尔女士点点头,对这个女仆说:“你去告诉她,图书目录可以慢慢来,让她先去一趟曼图亚大街,为小姐定做的一批衣物没有按时送来,必须催促裁缝加紧做…小姐和夫人的衣橱空荡荡的,急需被填满!”   贴身女仆跟随在女主人身边,深得信任,但也是有实际工作的,而不是个花瓶。她们得管理女主人的首饰和衣服,帮助女主人穿衣和打理头发——此时的衣服大多很复杂,稍微正式一些的衣服就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穿好。   交代完毕的费舍尔女士很快就离开了,她还要去查看一下储藏室呢!储藏室里的家庭必需品,如蜡烛、糖、茶叶等,说是今天要送来,虽然有储藏室女仆接应,但这也是她的职责范围,不去确认一下她是不会放心的。   费舍尔女士离开之后,剩下的仆人才又重新说起闲话来。刚刚那个女仆跑了一趟书房,给贴身女仆杰奎琳传了女管家的口信,才回来接着干活儿。她原本在擦拭一株盆栽的叶子,保证上面一点儿灰尘没有,就差一点儿要做完了。   “…所有窗帘都已经挂起来了…床上的床单和毯子还没铺上。因为小姐格外爱干净,新的纺织品都不肯直接使用,一定要清洗过一次才行。”   虽然他们中有的人连一句话都没和薇薇安说过,但已经传播起了薇薇安的一些习惯了。他们很清楚,了解这些对于他们的工作有好处。   “哦,我以为那些东西看起来够干净的了,就算有灰尘,也会被小心吹掉,不是吗?”有人对此不能理解。   这说起来就算是‘认知差异’了,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早就养成了‘脏了?那就洗一洗吧’的习惯。但在此时,事情不是这样的,不知道是因为用水没有现代社会那么方便,还是别的原因,此时的人们处理脏污,用水清洗并不排在首位。   如果有幸拜读一位此时女仆的日记,就会知道她们的工作内容是这样的——‘掸尘’‘擦拭’这样的字眼高频出现,偶尔出现‘擦洗’这种词,结合前后文也会知道,是以擦为主的,用打湿的抹布擦,就算是擦洗了。除了洗餐具,几乎见不到将东西泡在水里洗。   就连洗衣服也是这样的,干洗非常常见。当然,这里面应该也有为了延长纺织品寿命,有意尽量少洗的原因……   大家除了内衣外,其他衣服,不到‘迫不得已’,都是倾向于干洗,而不是‘湿洗’。当然,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干洗,并不是后世干洗店那种狭义的干洗。   最常见的,那些呢料的外套,沾上灰尘了不用洗,拍拍掸掸,再尽力吹掉灰尘就行,这也是干洗。至于高端操作,属于专业洗衣房的做法,那就太多了,其中最常见的是洒一点儿酒精在污迹处,再用小刷子刷——这招太常见了,以至于家庭内清理纺织物也会用了。   至于说普通的干洗法,对于和礼兰王国这样一个大量使用羊毛织物的国家来说,用刷子干刷羊毛织物就是最普通的了,人人家里都这样做——先用藤拍拍打挂起来的羊毛衣服,将结块的泥点、纠缠的细小绒毛拍松,再用一把硬毛刷子按照一定的顺序刷衣服表面,泥巴就除掉了。   然后用软毛刷子同样按一定顺序刷,沾上的各种细小绒毛,还有灰尘、花粉等等,也就没有了…这样一套流程下来,羊毛织物沾上的只要不是油污,都是能弄得挺干净的。而且这个薇薇安还亲眼见过,奥斯汀夫人就经常这样处理奥斯汀先生的羊毛外套。   薇薇安相信,有的时候不用水洗也能处理好,甚至有的方面不用水还更有优势,用水就是图省事儿的做法。但她更相信,大多数情况下用水都是更好的,除非水本身也不干净。   所以,就算知道此时的习惯是怎样的,她也坚持自己那套。   “小姐喜欢这样的就行,反正那些东西都会送去洗衣房。”有人对此不在乎。   毕竟薇薇安爱干净,甚至有洁癖,那又怎样呢?洗衣服这种事儿根本不归这所房子里任何仆人管的!这里是有一个洗涤室,但那只用来洗瓶瓶罐罐、杯盘碗碟的,洗涤室女仆也算是厨房的辅助人员了。   “哦,我倒是挺担心的,如果小姐过于爱干净了,我们的工作会很难做的。”有人嘟囔了一声。   “我倒不这样认为,我听杰奎琳说,小姐只是习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呃,小姐很喜欢‘水’。清理脏污就喜欢‘洗涤’,就连日常解渴也几乎只喝水,淡啤酒都不喝的…但并不是古怪苛刻的人,不会戴着白手套检查角落里是不是有被忽视的灰痕。”   “喜欢‘水’?这样看起来,小姐倒是个天生的大家闺秀…就像那些乡土流传的传统故事,公主就算流落民间也能看出来,她二十层毯子下的一粒豌豆都能感觉到。人的细节是会透露出一个人的来历的!”   “我是说,喜欢‘水’,这可不是贫穷家庭能够有的习惯。在这庞大的、肮脏的城市里,干净的水要比酒更加难得。而小孩子如果接触不干净的水,那就和找死没什么差别了。”   这样说着的仆人甚至背诵起了经文里的内容:“‘为了水的姊妹,愿你受赞颂!它非常有用而谦虚,珍贵而贞洁’……”(注一)   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抵达白玉兰广场18号时,刚刚抓紧时间吃了个下午茶的仆人们又在继续工作了。男管家来陪着她们检查房子的整理情况,也汇报今天的进度。   “…窗帘全都挂上了,最后一批家具也放到了它们应该在的位置…”   薇薇安看到餐厅里那张椭圆形的红木餐桌觉得有些眼熟,手搭在配这餐桌的12把高背皮椅之一上,侧头看向男管家朗特里先生:“先生,我们没有从家具店买过这样的长餐桌对吗?但我觉得它实在有点儿眼熟。”   朗特里先生连忙说:“是的,小姐,那是前任房主留下的众多家具里,几件最好的东西之一。或许前任房主并不知道,那其实是百合花王朝时期的作品了,桌面并非拼接,而是一块整木制成…风格这样庄严华丽也很适合餐厅这个场合。”   “当然,之前金漆几乎完全剥落,底漆也磨损得快见底的样子,使得这张餐桌光彩全无。我找到了合适的家具匠人,连同这张餐桌,还有其他几件家具,包括一张檀木的柱式床、6把红木的扶手椅、一个桃花心木的餐具柜、2个香木牌桌、2个细木大衣橱、1把安乐椅…一起修理恢复,重现了它们过去的光彩。”   “至于其他的家具,大部分都没什么价值了。”朗特里先生显然对这座房子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说起任何来都如数家珍。   “那些东西都丢弃了吗?”薇薇安问。   “事实上,并没有,小姐。凡是能用得上的,简单修理之后就用在仆人房了。”朗特里先生恭敬道。   仆人房里的家具,除了极少数是从主人那里淘汰来的,大部分用料和做工都很粗劣。原本就是要坏不坏的样子,用起来还可能咯吱作响呢!加上又弃置了两年,现在就算还能用的,也很不像样了。   所以那些原房主留下,但又不适合继续给主人使用的家具,理所应当地就转移到了仆人房。   薇薇安摸了摸皮椅上淡淡玫红色的柔软皮革,她记得这是她和奥斯汀夫人一起在家具店购置的。她其实不太喜欢餐厅用皮椅,但奈何这是如今的流行……   “妈妈,我们去楼上看看吧。”薇薇安对奥斯汀夫人说完,又冲朗特里先生点了点头:“您做得真的很好,没法比您更仔细了。”   朗特里先生安然地接受了来自小姐的称赞,又带领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上楼。相比起实际没什么可看的底楼,二楼显然是查看的重点,这里本来就是装饰的最为精心的地方——从薇薇安的角度来说,可以说是装饰过度了。   只能说,这是一个生产力发展,中产阶级崛起的时代,前所未有的生产力刺激了中产阶级的物质占有欲。在他们的客厅,他们的起居室,他们方便展示给客人看的房间里,他们要装饰这样那样的小玩意儿,越满越好,越华丽越好。   来到二楼小客厅的薇薇安发现,这里基本已经被收拾出来了。各类家具各就其位,墙上挂着小幅的风景画、边框镀金的椭圆形墙镜、色彩艳丽的精美绣制品,还有壁炉架上的小雕像,角落里的珍稀植物盆景,靠墙的深色小柜子上摆放着的一只古香古色的座钟……   瓷器、金银器、锡器、玻璃器、漆器,不同材质的器物散落摆设。   薇薇安还在一个靠边五斗橱的抽屉里找到了各种小玩意儿——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各样的装饰盘子,替换的亚麻桌布,做针线活儿的全套工具,轧坚果的银质钳子,印刷精美的纸牌。   “很好,我是说,这儿看起来全都齐活儿了,是不是?”奥斯汀夫人也同样觉得小客厅,也就是起居室这边无可挑剔了,对着朗特里先生点了点头,温和地说。   在她说话的时候,薇薇安先一步去了其他房间。在二楼,大多数房间的功能都没有变,和小客厅半相通的牌室、台球室、吸烟室、音乐室都保留了原本的用途。   至于推开靠里的那扇门,走廊两侧的房间,大书房没变,依旧是藏书室。小书房按照当初房屋经纪人的建议,用作了奥斯汀先生在家的办公室。只有画室的用途完全改了,现在是一间舞蹈室…薇薇安不讨厌画画,甚至还挺喜欢的,但还没有喜欢到需要一间画室的地步。   而这个家里,如果她不需要画室的话,也就没人需要了。   相比起一间注定受冷落的画室,薇薇安觉得一间舞蹈室显然更好。这方便她学习和练习舞蹈,这在此时,对于是女性的她,是为数不多的、能光明正大锻炼身体的选择了。   薇薇安依次看过牌室、台球室、吸烟室,都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在台球室停留了一下。看了看那张崭新的台球桌,那绿茸茸的桌面上是一套象牙的台球——两辈子没玩过台球的她装模作样地拿起了球杆,最终却因为无从下手而作罢。   “我想学学这个。”薇薇安也没有多想,随口一说,然后就转身去了音乐室。   然后她就睁大了眼睛…那是一台非常、非常漂亮的钢琴,音乐室有一台钢琴是非常正常的事。事实上,这房子的主人原本就在音乐室里留了一台钢琴。不过那台钢琴本身就只能说一般,又两年没人管了,情况可想而知。   当时找人来修理了一下,修是修好了,但钢琴的品质也不复当初。最后是薇薇安决定,将钢琴捐给了济贫院——济贫院内有教孩子的‘学堂’,他们正好需要钢琴。   理论上来说这不太对,因为这些东西严格意义上还不属于奥斯汀一家。不过问题也不大就是了,就算一年后奥斯汀家不要这座房子,那些被处理的家具也可以折算现金赔付。这是契约里提到的,大概房主也体谅住客要处理一批东西把。   当时奥斯汀先生就告诉过薇薇安,要买一架钢琴,薇薇安也确实在乐器店订了一架。那是一架由钢琴名家楚姆佩所制的热带香木钢琴,直立式,声音嘹亮,音色优美和谐…按照她和乐器店约定的时间,钢琴应该还没到才对。   事实上,音乐室里摆放的这架钢琴也确实不是她定的那架,这是一架三角钢琴,整架钢琴是黑色的,漆面光可鉴人。走近了看可以发现钢琴的每一个细节都打磨的很仔细,连小小的边缘转角也非常圆润优美,金属构件更是一丝不苟。   光是看起来都像是一件艺术品了,薇薇安深吸一口气,坐在了那张琴凳上,按下了一个琴键。‘咚——’的一声。真心话,太清澈太优美了,而且非常有力度,不愧是乐器之王。   “这琴哪儿来的?”薇薇安屏住呼吸,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别人。   奥斯汀夫人笑着看她:“是克里斯为你订制的,嗯,实际上,过去他一直很愧疚。你的同学们,每一个人家里都有钢琴可以练习,但我们不能提供…哦,他一直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足够有钱了,一定买世界上最好的琴给你。”   “哦,你们不必……”薇薇安的话说不下去了。她想说的是,自己其实不太在意这个,毕竟她不是个真小孩儿。不过话说回来,她就是个真小孩,也应该感恩了,因为奥斯汀夫妇对她真的是竭尽所能了。   当初奥斯汀先生年收入不到100镑时,就能送她去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读书。   薇薇安最后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因为她意识到奥斯汀夫妇其实也知道她并不在意,更没有因为这种事受委屈——怎么说呢,其实就是他们太爱她了,所以即便知道她没受委屈,还是会觉得缺憾。于是能补偿后,就一定要补偿她。   薇薇安注意到钢琴侧面的小小黄铜铭牌,看到那个她认识的标识,下意识念了出来:“伦堡钢琴…这是伦堡钢琴吗?”   虽然是问句,但这完全不是问题,她都看到标识了。   当下的钢琴主要还是看工匠,一个好的工匠等于是自成品牌。但也涌现出了一些比较出名的品牌,伦堡就是其中最大牌的一个!制作伦堡钢琴的工匠当然也是此时最出名的一些钢琴工匠。   如果不算那种给钢琴镶嵌金银宝石之类的操作,只单从钢琴本身的价值而论价格。伦堡钢琴中最高端的,也就是由伦堡钢琴当家匠人所制作的钢琴,就是此时最贵的钢琴了。薇薇安之前逛乐器店时,也听店员科普过一点儿这些。   薇薇安还记得,乐器店的店员说的,伦堡钢琴最近刚刚卖出了一架他们最好的钢琴,卖给了一位富有的殖民地蔗糖种植园女继承人。那架钢琴的售价是1200镑,这就是伦堡钢琴‘高端线’的价格,谁来都没有折扣。   “当然是伦堡钢琴,这花了很大一笔钱,1200镑呢…我很吃惊这样一件乐器要花这么多钱。但我想,如果宝贝儿你喜欢它,那就应该是值得的。”奥斯汀夫人露出慈爱的表情,就像过去每一次一样,薇薇安喜欢的东西,贵一些就贵一些吧。   “我当然喜欢啦!”薇薇安大声说道。然后又将双手放到了钢琴键上方,对奥斯汀夫人说:“妈妈,你想听我弹奏音乐吗?”   奥斯汀夫人连连点头,就站在钢琴旁听薇薇安弹奏——薇薇安学钢琴也几年了,但这确实是奥斯汀夫人第一次听她弹奏钢琴,因为奥斯汀家就没有钢琴。而奥斯汀夫人也不可能去学校里听她演奏。   薇薇安弹奏钢琴的技巧并不如何出众,她只是个学钢琴三年,并且练习量乏善可陈的普通人。或许她因为学唱歌的原因,乐感是不错的,但也仅此而已了…然而,奥斯汀夫人听的很认真,并且坚持认为这就是自己听过的、最棒的演奏了!   弹奏完一曲,薇薇安才忍不住笑了:“爸爸完全就是个外行啊!我原本订的那台直立式钢琴才适合这个小音乐室…三角钢琴的声音实在是太洪亮了,小房间里使用,不足以发挥它的优势。”   “而且你们到底是怎么将它弄进来的?从这道门进不来吧?”   朗特里先生解释了一下这个问题——奥斯汀先生为了给薇薇安一个惊喜,昨天薇薇安一离开,他就叫人拆了音乐室的大窗户,这架三角钢琴就是这样从窗户吊进来的。   这下该薇薇安哭笑不得了:“哦,我们或许得重来一次,将它吊出去,我想它更适合呆在楼下大厅里。” 第55章 红粉世界055   在和礼兰王国,中产阶级已经构建起了一套完整而繁琐的社交礼仪——不用说,这一切都是在学习贵族。   只不过中产阶级明面上不会承认这一点,随着中产阶级成为这个国家的支柱,中产阶级的自信心前所未有地上升!他们往往认为底层粗鄙不堪,贵族无所事事、奢靡腐败,只有中产阶级既受过较好的教育,对社会有所贡献,又有着比较好的道德品质。   中产阶级的社交礼仪当然也是走的这个路子,即向贵族学习,又予以精简。   比如,如果是一场待客的贵族晚宴,通宵达旦玩乐也不奇怪。但如果是中产阶级待客晚宴,一般结束的时间不会超过凌晨一点。事实上,大多数在午夜前就散场了。   当然,也存在反过来比贵族圈更能‘装’的情况,比如‘拜访制度’。在贵族圈子里,大家靠血统立足,很多时候彼此之间都有亲缘关系,进入这个圈子的敲门砖无非就是自己的爵位和血统。就算是偏远地区的过时贵族,也能轻松在首都找到一位好亲戚。   以此为跳板,或者干脆硬碰,进入贵族社交圈也不难,无非就是进入之后受不受欢迎的问题。   但中产阶级不一样,这正好是一个中产阶级崛起,资本家开始压倒旧贵族的时代(虽然身处其中的人大多数无法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很多新兴的资本贵族还很崇拜旧贵族呢)。这个时代,不说人人都有机会成为资本家,可这个上升通道的确是存在的。   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经过一系列的冒险、奋斗,最终成为大富翁的故事,在美林堡这样大城市里,似乎每天都在上演。   如果将标准降低一点儿,将‘大富翁’改为‘中产阶级’,那这样的事儿就更多了,可以用多如牛毛来形容——不用以为中产阶级又多么了不起,既然这个社会逐渐以中产阶级为支柱了,这个群体就不可能过于小众。   ‘中产阶级’是一个非常宽泛的概念,从小职员到大银行家,其实都属于中产阶级行列。这甚至不单纯是钱的问题,很多中产阶级其实比贵族富有的多,社会地位也不低,只是因为没有贵族身份,所以不在贵族之列。   在‘和礼兰王国’,对于中产阶级有一个很粗略的分层,真的很粗略,就是完全不考虑其他因素,纯粹看收入。一般来说,资产在百万镑或者接近百万镑,年收入至少上万镑的大商人、银行家、金融家是中产阶级的第一梯队。   再然后是资产近百万镑,年收入5000镑以上的实业家。当然,实业家也有家资与收入都在第一梯队的,但更多就是这个水平了。实业家在这个国家总体来说是不如银行家等富豪有钱的,这一方面是和礼兰王国作为岛国,人口等因素限制了实业的天花板。另一方面,也是当下工业革命才正兴起,实业的力量还没有完全爆发。   另外,拥有土地的乡绅、海上讨生活的船主、大律师、大医生等紧随其后,这个部分是中产阶级中组成比较复杂的,也是真正的‘中坚’…其年收入大概在1000镑到5000镑之间。   普通医生、事务律师、名校校长、大学教授、政府高级公务员(非贵族的)、高级办事员、高级神职人员等年收入大多数在300镑到1000镑,少数能达到2000镑,这其实才是大多数人印象中的‘中产阶级’。   最后就是下层中产阶级了,组成最为复杂,牧师、普通校长、普通公务员、小职员、记者、小店店主、低级军官等等等,都涵盖其中,年收入大概在80镑到300镑之间,多数集中在150镑到250镑这个区间。   所以才说一个绅士年收入达到150镑才适合结婚,因为只有达到这个数字才能供养一个家庭过上中产阶级生活。   其实有的技术工人年收入也能上百镑,甚至数百镑,如高级裁缝之流就是如此。但即便年收入达到了,他们依旧不被认为是中产阶级,因为他们既不属于‘食利阶层’(光靠拥有的财产产生的利润就能生活,不需要工作),所做的工作体力劳动也胜过脑力劳动。   所以很多高收入的工人虽然收入达到了,生活依旧会比同等收入的中产阶级要简朴的多。中产阶级维持的生活,一部分确实大大提升了生活质量,但有一部分就是为了维持‘阶级’本身了。   在‘中产阶级’的领域内,最顶层与最底层之间犹如天渊,差距往往比底层中产和赤贫阶层更大。但只要成为中产阶级,那这个家庭的男人就可以说是绅士,女人就可以说是淑女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家产百万的大银行家娶一个工人的女儿,大家会认为有失体统,社交界的议论难免充满恶意。甚至,这个大银行家只要不是自己白手起家的,周围还会有一圈亲戚朋友‘指手画脚’,希望他能回归正途,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但如果他娶的是一个中产阶级的女儿,哪怕只是底层中产,父亲的收入只有150镑,那都完全不一样了。或许社交界还是会有一些议论,认为他不够‘聪明理智’,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认为那个女孩儿一定非常漂亮,有着特殊的魅力…但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大家不会觉得这有失体统到需要‘集体抵制’。   从这一点上来说,薇薇安的那位同学,罗丽莎的跟班贝蒂,她的父母希望她嫁一个年收入2000镑以上的绅士,那并不是不靠谱的幻想。   《傲慢与偏见》也是一个很恰当的例子,达西先生是典型的顶层中产阶级。家里是大地主,参与了商业投资,还与贵族结亲,他的年收入在10000镑以上。至于家产有没有百万以上,应该是有的,从他家是大地主,还有豪华的彭伯里庄园就能看出来了。   至于班内特家,是地主乡绅之家,班内特先生年收入2000镑,属于‘中坚中产阶级’。   所以正如伊丽莎白说的,达西先生是一位绅士,但她也是一位绅士的女儿,他们其实是平等的——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是伊丽莎白自信自尊的性格体现,事实上门第差距是存在的,不过也确实不是天堑,更不能说那是跨阶级的婚姻。   中产阶级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其在此时算是很大的流动性,以及迅速增长的体量,让这个圈子里的人很容易有‘权力焦虑’——担心自己的位置滑落,被不断涌进来的人分薄权力,甚至挤走。   这种情况下,构建一套圈子里权力运行的规则就成了很自然的事,这也是‘拜访制度’非常繁琐,几乎比贵族圈子里相似的规则更麻烦的原因之一。   所谓‘拜访制度’,是中产阶级家庭彼此间拜访的一种活动,但他们将其高度仪式化了。它由一套完整的引见、留名片、拜访、回访组成,当然,最核心的还是拜访和回访,引见和留名片基本都是一次性的。   奥斯汀家在搬进白玉兰广场18号后,忙而不乱地适应了几天,很快就将这座房子里的事理顺了——由俭入奢易嘛!在宽敞漂亮的房子里生活,仆人处理所有的杂事,这样的日子,谁适应起来都相对容易。   而在最初的适应过后,奥斯汀夫人就在贴身女仆和第一男仆的辅助下开始准备‘留名片’的事儿。而且因为是第一次,女管家费舍尔女士还特意自己来为奥斯汀夫人讲解其中的细节…算是为了‘开阔眼界’吧,薇薇安也来旁听了一下。   其实在学校的时候,类似的东西她学过一点儿,但没有经历过实践,终究是差点儿意思。   “夫人,您已经见过戈维莱尔太太了,是吗?”费舍尔女士向奥斯汀夫人确认,其实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只不过在她说明一些事情前,需要拿这个做一个开头而已。   当看到奥斯汀夫人点头后,她就继续说:“这样很好,戈维莱尔太太是白玉兰广场所有夫人中最受推崇的人之一,您已经被引见给她了,也就等于是拿到了白玉兰广场几乎所有客厅的邀请函。”   戈维莱尔太太是和自己丈夫分居,这才住到白玉兰广场的,她原本住在国王路那一片,都不是南波恩教区的。   此时虽然已经有了‘离婚’的可能,但这个口子很狭窄,穷人出不起离婚要缴纳的费用,有钱人则是丢不起那个脸!真的离婚了,在自己的圈子里也就很难混下去了,所以极少有人离婚的。   但无论是穷人,还是有钱人,都存在事实上的离婚。穷人不必说,最简单的,离家出走就行了。有钱人则是另一套玩法,他们可以‘分居’…婚姻从法律和宗教上来说还存续着,但夫妻双方事实上已经没生活在一起了,而且彼此互不干涉。   戈德莱尔太太就属于这种情况,奥斯汀夫人也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和戈德莱尔先生分居的。但至少她很会做人,在这个对女人无比严苛的时代,她甚至做到让丈夫的亲戚都向着她,认为出现这种事戈德莱尔先生才是过错方。   上流社会,哪怕是最规矩严肃的寡妇太太,也没人觉得戈德莱尔太太不能登自己家的门,又或者自己不能拜访戈德莱尔太太的客厅。由此可见戈德莱尔太太的为人处世。   她和达科奇太太算是曾经认识,因为达科奇先生原本和戈德莱尔先生是一个社交圈子里的。通过达科奇太太,奥斯汀夫人很容易就见到了戈德莱尔太太,请她当了自己的‘引见人’。   她答应了,这当然完全是看达科奇太太的面子,戈德莱尔太太因为分居的事,平常都尽力维持最好的人缘。她特别愿意帮助人,尤其是达科奇太太这种和他丈夫的圈子有关系的人。   所谓引见人,是中产阶级拜访制度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一个绅士的妻子要进入一个圈子里,首先就得有一位引见人。这位引见人必须‘德高望重’,在这个圈子里很有地位。只要见了引见人,得到了引见人的承诺,事情就成了大半了。   引见人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告知圈子里的其他人,圈子里要来新人啦!   有了这个铺垫,当事人才好进入到‘留名片’环节,这也是奥斯汀夫人现在面临的阶段。   “戈德莱尔太太在白玉兰广场地位超然,有她做引见人,您无论去哪家都不会遭到冷遇…不过,戈德莱尔太太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她主要的社交圈子反而不在白玉兰广场,今后可能也帮不到您什么。”费舍尔女士显然已经将白玉兰广场这边的情况弄清楚了。   “戈德莱尔太太是一位侯爵的女儿,丈夫又是一位百万富翁,她平常自然是和贵族、百万富翁们来往。由她来做您的引见人,哪怕是白玉兰广场中,彼此不和的夫人,也都会愿意接纳您的,这是最好的地方。”   简单来说,戈德莱尔太太之所以地位超然,除了她会做人,还在与她真的太‘高端’啦!即使白玉兰广场是有名的豪宅区,这里的大多数住客依旧对她只能仰望。   她平常的主要交际重心不在白玉兰广场,这也就让她不太容易得罪人,可以说大家都喜欢她。由此奥斯汀夫人先期在白玉兰广场交际,也就不会受限于夫人们的派系了。嗯,白玉兰广场内部,一些夫人们也是有派系的——呵呵,还真不意外有这种事儿呢。   费舍尔女士之后又为奥斯汀夫人简单介绍了她需要重点关注的几家人,有些是因为地位高,有些则是因为难对付…说起来,白玉兰广场虽然是豪宅区,能在这里住的人都不差,但真正是‘毫无疑问’的上流社会成员的,也就是二三十家呢。   其他的人家能住在白玉兰广场,就各有原因了。就算本身也不算差,但往往还是和这二三十家有比较大的不同的。   费舍尔女士为奥斯汀夫人划定的社交圈当然就是这二三十家人家组成的,至于这之外的人家,如果夫人比较和善,又恰好投缘,奥斯汀夫人愿意交往当然没问题。可这和‘白玉兰广场’这个社交圈就不是一回事了。   费舍尔女士已经从‘留名片’说到‘拜访’了:“留名片其实很简单,先生的新名片已经印刷好了,三天前朗特里先生拿了一些来。您可以在拜访时间到时,乘马车去各家。当然,您不必亲自去递名片,交给罗恩就行了。”   “罗恩会将名片交给对方的仆人,仆人也会交给女主人,这件事儿就这么简单。您再让马车赶着去下一家,以此类推…”   罗恩是奥斯汀家的第一男仆,一般第一男仆就是为女主人服务的贴身男仆…比较少见的是,奥斯汀夫人保留了罗恩的原名,没有给他改个詹姆士或者约翰的名字。要知道,此时的上流社会,第一男仆基本都叫这个名字,这当然不是因为恰好如此,而是主人会给他们改名。   不只是第一男仆,事实上一个家里所有的仆人都有可能被主人改名,这还挺常见的。只不过不一定像第一男仆一样,固定叫那两三个名字——谁说只有华夏古代的主人会给仆人换名字呢?   大多数时候,同阶级的人哪怕是不同民族,也可以找到无数相似之处。   “…每家大概一个月拜访两次,这是一个合适的频率。要了解每位夫人设定的‘拜访日’,当然,我们不说那是‘拜访日’,一般会称作‘在家日’。比如辛吉斯太太,她的在家日是每个月第一个周二,和第三个周四。”   “这两天她会呆在家里,您和其他太太就可以这个时候去拜访她。”   “您也应该设定自己的在家日,尽量不要和太多的夫人重合,不然会给其他夫人带来困扰…当然,您要牢记每位太太的在家日,这不是难事儿,写在纸上就行了,吉娜会在您的日历上标记出来的。”吉娜是奥斯汀夫人的贴身女仆。   拜访确实是个复杂的事儿,因为有些日子根本不适合做‘在家日’。像是周五,大家很喜欢周五出门参加一些活动,比如说看展览什么的,这就不适合设定为在家日了。   这也导致大家的拜访日重合率比较高,一位太太在热门的拜访日,一个下午,具体来说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拜访5、6户人家的太太是很常见的。   在费舍尔女士讲解的时候,薇薇安想了想,干脆就拿了纸笔做人物关系图。结合费舍尔刚刚女士说的,还有之前看到的一些资料,做这个倒是不难。等到她们说完了拜访的事儿,人物关系图也就做出来了。   再然后,她就对这些没兴趣了——她怎么可能对这些有兴趣?一个现代女性或许能享受旧时代成为统治阶层,有仆人服的得生活,那毕竟是人好逸恶劳的根性在发挥作用。但要说单纯喜欢并享受这些繁琐的、虚伪的、完全是在折腾人的、高度仪式化的礼节?呵呵。   有的人会说喜欢,但说喜欢的,要么是叶公好龙,真的来一遍就退散了。要么就是想法特殊了,只能说世界这么大,什么人都有,不用奇怪。   事实上,就连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夫人们,也多的是不喜欢这种东西的。这些事能把人弄得筋疲力尽,想想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要拜访5、6户人家,每家停留10到15分钟时间,期间要摘帽子、要放下伞和披肩、要喝茶、要寒暄、要夸张地表示亲近,然后就是路上跑来跑去……呵呵。   但大家还是坚持如此,因为大家已经将其当作是‘社会责任’的一种了。如果不想显得自己对社区过于冷漠,是那种抗拒文明社会的‘怪人’,最后‘自绝于人民’,就得加入进去。   薇薇安去书房看书去了,奥斯汀夫人注意到她离开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薇薇安学过这些东西,至于说为了未来,现在实践一番?或许一些对女儿严格的母亲会有那种要求,但奥斯汀夫人完全不是啊。   在她想来,拜访制度本来就是排斥‘孩子’的,一位太太带着小孩子做这些事会被认为是失礼的表现。既然是这样,薇薇安对此没兴趣不是正好吗?   倒是费舍尔女士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她之前服务的格林斯特子爵家,子爵夫人做类似的事总会带着自己两个年龄较大的女儿,让她们从小学习这些,了然于心。以此时的观念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爱孩子,对孩子负责。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古今中外,不外如是。   她欲言又止,最后低声劝说了一句,奥斯汀夫人却只是轻轻摇头,轻巧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费舍尔女士是那种标准的女管家,一次劝告就是极限了,要知道反驳或者指手画脚太多,都是不合格仆人的表现。于是只是停顿了一下,她就继续说白玉兰广场复杂的人际和拜访的事儿了。   奥斯汀夫人挺认真地听费舍尔女士说了这些,听完之后,才顺手拿起了薇薇安之前写好了,又满不在乎抛弃的人物关系图。原本只是随意一瞥而已,但拿起来之后就放不下了。   之前听费舍尔女士说的这个夫人,那个太太,笼罩着浓浓大雾的复杂关系,似乎一下开阔了起来。她看过一遍,又看了两遍,三遍看完,那些东西就无比清楚了!   她笑着叹了一口气,将‘人物关系图’递给了自己的女管家:“费舍尔,你看这个,呵呵,我一直说的,薇薇安是个聪明孩子,只要她想学,任何东西都能立刻学会,并融会贯通。”   费舍尔女士也同意这一点,这些日子的接触让她觉得薇薇安和她见过的绝大多数小女孩都不一样,她真的很聪明,还是不一样的聪明——但说实在的,她心里有一种隐晦的担忧。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一个女孩儿太过于聪明,有时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就曾亲眼见过不下半打聪明女孩儿,因为她们的聪明,反而生活不幸福。 第56章 红粉世界056   “外面发生什么事儿了?”布莱克先生从牌室来到起居室时,就看到妻子正和她的朋友鲁本斯太太谈笑,手上拿着一张名片。   布莱克太太将名片递给他看:“瞧啊,我们的新邻居送来名片了…我想,找个时间我们也得去送名片,做名片回访。说实话,我觉得她倒是个懂礼的人呢,虽说她和她的丈夫都没有什么好身世,呵,如今也不讲究这个了,是不是?”   布莱克先生对太太的这番说辞不以为然,敏捷地说:“我的好太太,当你说出如今不讲究这个的时候,就说明还是讲究的。”   说着,不等自己的妻子再说什么,就又钻进了牌室之中。只剩下布莱克太太和鲁本斯太太面面相觑,鲁本斯太太相较于高大的布莱克夫人,是个典型的小女人,有一头金黄的头发,面庞也带有孩子气。年过三十以后,依旧不能自己做主任何事。   所以她在很多事上都倚仗布莱克太太,布莱克太太几乎是充当了她这个成年人的保护人。而她给予布莱克太太的回报就是‘忠诚’,在白玉兰广场这个小小社区里,无论布莱克太太想做什么,她都愿意搭把手,给她助声势。   而当布莱克夫人盛装打扮时,她也是甘当绿叶来陪衬对方的存在…说实话,这样的女伴在贵妇人的社交圈里可不好找,所以布莱克太太虽然有时会觉得鲁本斯太太六神无主时很烦人,但还是一直对她挺好。   “艾米,我们真的要做名片回访吗?”鲁本斯夫人小声问自己的‘保护人’。   布莱克太太笑了笑,将名片递给了刚刚将名片拿来的仆人:“收到壁炉上的名片盒里去——哦,当然了,我们当然要做名片回访。不管怎么说,奥斯汀太太的礼节挑不出半点儿毛病,而且她的引见人还是戈德莱尔太太。”   “相处之后合不来,那是之后的事,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得给她这个机会…戈德莱尔太太是有这个面子的,对吗?”   鲁本斯太太连连点头,然后又说:“我听说奥斯汀先生是做肥皂生意的?受了达科奇先生的抬举…这事儿是真的吗?”   “似乎是的,他是个工厂主,专生产可丽牌的肥皂,我记得你用过那个牌子的肥皂。达科奇先生看重可丽牌肥皂在美林堡的热销,便将它出口了,听说外国人也爱这个呢!这样说起来,我倒要试试了,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布莱克太太消息灵通,知道的比鲁本斯太太更多一些。   “一个生产肥皂的工厂主,才发家不到一年,竟能住到白玉兰广场来,看来是不简单的。哈,广场18号的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我猜是买的,前些日子修缮,看起来是费了大力气的。那些新阔的人儿,换的第一所房子,若不是自己买的,往往舍不得下死力气装修呢!”布莱克太太一只手支着下巴,似乎对这事儿挺好奇的样子。   这方面倒是鲁本斯太太比她知道更多的内情,她告诉布莱克太太:“倒是租的,不过约定了一年后买下来,这也不错了…嗯,我听说,那些开工厂的,手上都要压一笔钱,他们管这叫‘流动资金’。奥斯汀先生才发家一年,又要开工厂,又要备‘流动资金’,再要买大房子,怎么做得到呢?”   布莱克太太‘嗯’了一声:“这话对极了,你总算也学会算计了…呵,如广场18号那样的房子,不到一两万镑,无论如何都不能到手。这笔钱,奥斯汀先生能在开工厂、运行自己的事业之余,两年时间到手,也是很有本事了。”   其实说起来,住在白玉兰广场的这些家庭,哪怕是所谓核心的二三十家,也不见得人人都是房主!其中有1/3的人也是租房才住在这里的。这倒不全是是万镑以上的房子买不起,这里面可能的原因有很多。   布莱克太太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那么,奥斯汀家是真的像说的那么体面吗?我并不是怀疑戈德莱尔太太的信誉,也不认为达科奇夫人轻易就被人蒙骗了,但、但这事儿也说不定,是不是?”   这年头的骗子是真的很多,就算不是骗子,只是对自身情况夸张一下,自抬身价,那也是不可不察的——嗯,至少对布莱克太太这样,格外在意门第,在意社交圈子里的权力的人来说是如此。   “正是如此,那么要怎么确定这事儿呢?”鲁本斯太太完全以布莱克太太马首是瞻,布莱克太太的话对她来说与法庭的判决也没什么两样了。   布莱克太太想了想说:“我们不必做什么,凡是装腔作势之辈,不过是利用他人的愚昧和贪婪。我们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也不会贪图什么…等到名片回访结束,正式拜访了,来往的多了,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呢?”   “正如那句金玉良言,‘什么都瞒不过时间’!再高明的骗子,也不能所有时间瞒住所有人。”   鲁本斯太太认可布莱克太太的话,同时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好奇,是对新搬来的奥斯汀家的好奇。虽说生活在美林堡这样的大城市,他们作为有钱人,娱乐是比较丰富的,但那是对比其他人来说的。真要说的话,贵妇人的日子也很无聊。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自己的交际圈子里来个新人,也值得好奇讨论一段时间了。这一点,从她们最近的话题,总会有意无意说到广场18号的奥斯汀家就可见一斑了。   鲁本斯太太听着旁边牌室里的动静,就对布莱克太太说:“维克多能在美林堡呆多久呢?”   维克多是布莱克太太的长子,今年才二十岁,但已经作为和礼兰王国的殖民地官员在殖民地呆了两年了——他向往一种冒险的生活,但布莱克夫妇决计不允许自己的长子如此。最后双方拉锯、谈判,布莱克先生才给长子谋了殖民地官员的差事。   这既能满足小布莱克先生‘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念头,又相对有保障。而且实实在在地说,殖民地官员也算是一个肥差了。在殖民地任职,无论是想要借机发财,还是要积攒海外资历,未来在官场上走上坡路,都很容易呢。   这一次维克多·布莱克回国,是因为他在殖民地感染了一种当地的寄生虫病,回国治病兼疗养的。   虽然他现在依旧是那个喜欢冒险的青年,但两年时间里,一直生活在殖民地,也确实让他有些想念大城市生活的便捷与舒适了——他在殖民地任职时,呆的也是当地的大城市,但殖民地的大城市,大多数时候只是人口多而已。   所以这些日子,小布莱克先生一直沉迷于美林堡的逍遥日子。除了和儿时的玩伴一起赌博、去乡间打猎、看各种城里新把戏外,他还被带着去认识了几个交际花。   当他两年前离开这座城市时,他年纪尚小,还没有经过风月。但现在从殖民地回来,一切显然不同了。   他在殖民地时接触过不下12个女孩儿,其中有的是殖民地的土著女孩儿,她们每一个都很纯洁,是不一样的异国风情。还有的就是驻殖民地低级军官的女儿了,在殖民地那种地方,还能接触到本国姑娘,也很不容易了。   所以20岁的小布莱克先生再回自己生长的城市,对于女人和酒精都相当的得心应手。   今天小布莱克先生留在了家里,不过也没有安分下来,而是和朋友们在牌室里玩儿纸牌,布莱克先生也时不时加入其中。   骑马、棍术、纸牌…这都可以看作是此时年轻绅士们的必备技能了。   “哦,这可说不准,或许还能呆两个月,又或许这个月月底就要回殖民地。你知道的,我们国家的文官向来紧缺。”说到这个,布莱克太太显示出有些得意的样子。   和礼兰王国的文官必须得参加考试并通过才能担任,小布莱克先生就是通过了文官考试的。所谓布莱克先生为他谋了殖民地的差事,只是在通过文官考试后,分配他们的去处时使了劲儿而已。   这样考核上岗的制度,让和礼兰王国的官僚系统其专业性、效率,都比周边很多国家强不少。但也导致很多时候文官是缺乏的——虽然每年文官考试时,录取人数会根据需要人数来调整,一般不会有太大缺口,但这可是殖民大扩张的时代啊!   和礼兰王国的殖民地不断增加,需要的文官可是很多的!   “这时间太短了,不然你该举办几场宴会,为维克多寻一个好妻子,至少是好‘未婚妻’的。”鲁本斯太太砸吧着嘴,说出来的话在此时是再平常不过的。   其实以此时中产阶级男子的初婚年龄来说,维克多还远不到那个时候呢!中产阶级男子为了保证能供养一个家庭,叫自己的妻子不必出门工作,必须得达到一定收入才能考虑结婚的事,这就导致中产阶级男子大多晚婚!   在中产阶级的婚嫁市场上,男子的初婚年龄比女子的初婚年龄大个10岁是完全不影响的。当然,如果更大一些,‘差了辈分’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样当然是缺点——有钱的老头子要娶年轻姑娘,向来得忽视那姑娘身上别的缺点,比如说‘穷’。   维克多·布莱克还很年轻,远不到考虑未婚妻的时候,不过他已经可以考虑了。   他本人是王国的殖民地官员,父亲曾经是一位军官,脱离军队后,靠着军队的人脉,为军队提供军需,相当富裕。而他又只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分薄不了太多财产,算是非常优质的未婚男青年呢!   “我倒是愿意将这事儿办成,我希望能用妻子和孩子拴住维克多的心…真的,我真担心他哪一天就出海了。但这事儿根本不可能办成,维克多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即使短暂迷恋女人的臂弯,也很快会离去。他绝不可能在这事儿上如我的意,绝不!”布莱克太太说起这个的时候也不无忧虑。   这也是她早早透露出想为长子寻找一个妻子想法的原因(如果她不是早早透露了这个意思,差不多是她‘卫星’的鲁本斯太太也不可能忽然提到这个)。   对于布莱克太太这个说法,鲁本斯太太表示她有话说:“这可说不定呢!亲爱的艾米!你或许做决断的时候比我强得多,我们中你总是拿主意的那个。但要说到‘男人’,你不会比我更了解了。”   “我的亲亲夫婿,他年轻的时候几乎同小布莱克一个样儿,是什么使他发生改变的呢?”   说到这里,鲁本斯太太十分得意,这也的确是她人生第一得意的事儿——这不奇怪,这年头的女性,若是迷倒了一个男人,将其变成了自己的丈夫,而后一生忠诚,那是怎么得意都不为过的。   毕竟这就是个女性大多以‘妻子’这个身份为人生终极理想的年代,将自己人生全部意义放在丈夫和孩子身上,实属正常操作。   “全是我的功劳!他自从看到我的第一眼,便不能自拔啦!从此之后,他不能离开我,去新世界冒险这种事,也就只是想想了。”   “相信我,艾米!若是一个姑娘叫维克多真心牵挂,到时候他什么雄心壮志都会忘记的…你要将他赶到海上,他都不会去了!”   布莱克太太无奈地看着鲁本斯太太:“那么,这样的姑娘要到哪里去找呢?”   鲁本斯太太停顿了一秒钟,才继续流畅地说:“这就是我们举办宴会的意义所在了,不是吗?那么多好姑娘轮番出现,总有那么一个要叫维克多着迷的——呵呵,说起来奥斯汀家似乎只有一个独生女儿?”   “太可惜了!她还太小了,听说她才12、3岁…她要是再年长一些,哪怕只是年长3岁,也可以将她列入考虑的范围,邀请她参加你举办的晚会。哦,一个大富翁的独生女儿,我只要想想就知道那女孩会多受垂涎了!”   “呵呵,这个世界上的绅士就是这样的,最喜欢继承了大笔遗产的富有寡妇,又或者大富翁的独生女儿……”   对于鲁本斯太太忽然提到了奥斯汀家的独生女儿,布莱克太太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哦,别说那个,富豪的独生女儿再好,那也不该是维克多的目标——我总是希望维克多未来妻子的父亲是一位将军,又或者是个议员。”   军方的关系对布莱克先生的生意有好处,而政界的关系则是对维克多本人的前途有益。布莱克家已经过了单纯朝钱看的阶段了,所以布莱克太太自觉说这话还是挺有底气的。   “这倒也是…”被布莱克太太否定了的鲁本斯太太有些讪讪的,笑得不太自然。   这是这天两人的交谈中最后一次提到‘奥斯汀’,而下一次再与‘奥斯汀’有交集,已经是两天后她们结伴去广场18号做名片回访时的事了。   就如同当初奥斯汀夫人做名片拜访时,双方没有直接见面,只是借由仆人传递了名片一样。布莱克太太和鲁本斯太太也只是递送了各自丈夫的名片,由奥斯汀府的仆人交给了奥斯汀夫人。   奥斯汀夫人这天下午一直坐在小客厅,数着有多少名片被送来。随着名片一张张增多,她原本有些担心的心也放了下来。   薇薇安从舞蹈室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五点钟了,见奥斯汀夫人神色轻松,就笑着走过去:“我说过的,妈妈根本不用担心这些…戈德莱尔太太肯定式值得倚仗的,不然达科奇夫人不会请她帮忙。”   薇薇安穿着漂亮的舞裙,白绸子的裙摆纯洁华美。奥斯汀夫人从‘名片回访’的事儿里回过神来,就以一种欣赏此生最满意杰作的心情看她,眼神中满是慈爱:“今天跳舞的时间好像比平常要长一些?英格拉姆夫人呢?”   英格拉姆夫人是半年前奥斯汀先生为薇薇安找的舞蹈老师,之前奥斯汀一家住白帆街的时候,家里根本没有舞蹈室,当然只能上门学习。但现在奥斯汀家不是搬到白玉兰广场,家里还专门设了一个舞蹈室么?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奥斯汀先生也会考虑英格拉姆夫人那里适不适合薇薇安常去——倒不是英格拉姆夫人住的地方不好,虽然英格拉姆夫人本身是女演员出身,死去的丈夫也是剧院的经理,但他们的家却是安在体面的中产阶级社区的。   如果不是这样,奥斯汀先生之前也不会放心薇薇安去她的住处学舞蹈了。   现在的问题是,英格拉姆夫人在家里开班授课,虽然大多数去她家里学舞蹈的都是中产阶级家庭的女儿。像是剧团里学舞蹈的孩子,得是英格拉姆夫人去剧团里一起教。但总有一些例外,奥斯汀先生就听说有一位美貌的交际花将女儿送到了英格拉姆夫人那里。   此时交际花就算再有钱,手头也是留不住钱的,而且她们的女儿很大可能也会和自己的母亲走上一条路。交际花送女儿学舞蹈,当然不是为了陶冶性情,接受艺术熏陶,而是想将女儿培养成高级交际花。   奥斯汀先生不想薇薇安接触到这些,即使可能性并不高,他也想尽量给薇薇安避开。但薇薇安又确实很喜欢英格拉姆夫人,而且英格拉姆夫人无论是教学,还是人品,都挑不出毛病来。所以趁着搬家了,家中也有舞蹈室,他就请英格拉姆夫人上门授课了。   这增加了英格拉姆夫人的交通成本,而且在奥斯汀家教薇薇安,就只能一对一教授了,这和之前她一次教两三个女孩子相比,就少了两份收入。   不过,奥斯汀先生补上了这份收入,英格拉姆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只教一个学生要轻松的多,这样还拿一样的钱,有什么不乐意的?   “英格拉姆夫人去盥洗室了…啊,夫人来了。”薇薇安站起身来,是英格拉姆夫人走进了起居室。   奥斯汀夫人和英格拉姆夫人寒暄了一两句,直到英格拉姆夫人以‘回家上课’为理由告辞,两人才结束了对话。奥斯汀夫人叫了仆人,让他们安排马车夫驾车送英格拉姆夫人回家。   英格拉姆夫人离开后,薇薇安又去洗了个澡,换下了跳舞的衣服——自从搬到白玉兰广场后,她洗澡洗头的频率更高了。不见得是浴室的浴缸比坐浴盆更方便好用(舒服倒是真舒服),主要还是白玉兰广场这边有很多仆人。   有很多仆人的话,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说自己夏天每天都要洗澡,洗头也一个礼拜至少三次,自然就会有人按照习惯早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从薇薇安的体验来说,除了没有吹风机吹干头发,其他方面她已经不会觉得和现代有什么不同了。   随着洗澡频率的迅速增加,薇薇安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做浴盐球了——当然,她也想试做出洗发水来,可以说这才是她原本最想做出来的东西,比什么手工皂都要有动力的多。   然鹅,积极性再高也没用,洗发水的问题是真的很难…其中难度最大的是‘表活剂’,也就是表面活性剂。她知道的任何一种表活剂,都是现代化工产物,在这个类似维多利亚时代初期的时代,想要搞定表活剂,她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   薇薇安洗澡换衣出来,又去音乐室练了一会儿琴,奥斯汀先生就回来了。奥斯汀先生回家,是奥斯汀家开晚饭的信号,就在晚饭时间,奥斯汀夫人和奥斯汀先生说起了自己在白玉兰广场这个‘小小社区’的社交进展。   “说实话,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事实上,后天就是几位太太的‘在家日’!我会去拜访她们的!”   完成了名片拜访和名片回访之后,奥斯汀夫人就可以准备自己的第一次正式拜访了——她尽力将自己的拜访时间限定在下午3点到4点。   和礼兰王国的中产阶级和贵族喜欢将访问安排在下午,称之为‘晨访’,这大概和贵族通宵达旦地玩乐之后,一觉起来就是下午有关。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晨访的时间从下午三点到下午六点,其中又要分成三种不同的情况。   四点到五点是半正式拜访,也是太太们正常情况下最常见的拜访时间。五点到六点是亲密拜访,如果不是两人的关系足够亲密,这个时间去拜访就显得失礼了!   而最早的三点到四点,是最正式的拜访,常见于双方的第一次拜访,或者很久没见之后的首次拜访。另外,如果双方的地位差距巨大,也有可能出现三点到四点之间,做正式拜访的情况。 第57章 红粉世界057   经过一轮正式拜访之后,奥斯汀夫人算是初步赢得了白玉兰广场周边体面人家的好感——从年龄来说,年过五十的奥斯汀夫人和有竞争心的年轻夫人都不是一辈人了,光这一点就率先消减了很多敌意了。   薇薇安是奥斯汀夫妇的老来女…以时下人们对年龄的认知,奥斯汀夫妇都是毫无疑问的‘老人’了!   再加上奥斯汀夫人为人谦和淳朴,当她对所有人表现出那种传统女子的纯洁贞静,但又不至于死板、拿腔做调时。其他人就算不喜欢她,也至少不会讨厌她。   而对于奥斯汀夫人来说,她也很快给这些贵妇人们分出了不同。主要是根据相处的难易程度来划分的,有的是好相处的,有的则难搞定……   在她做好了种种充分准备后,她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在家日’。这一天一早,她就开始准备了,薇薇安看着她忙前忙后,就觉得这个年代的贵妇人也不好当——虽然中产阶级的妻子被约束在了家中,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都不能去工作了,但这不代表她们就无所事事了。   底层中产阶级的妻子要安排好家里一切大小事务,还要参与各种家务劳动,根本不轻松就不说了。   就算是有钱雇佣大量仆人的中产阶级妻子,也轻松不到哪儿去!她们每个月有两个‘在家日’,下午需要招待几波访客,这两天就什么不用做了(招待客人不只是招待时的事,还有事前准备、事后善后呢)。   除此之外,去拜访人家的日子也有7、8个,这样的日子里,空闲也不会太多。   至于宴会,没错,宴会,有钱的中产阶级是很喜欢举办宴会的。如果说,普通的、请4、5个亲朋来家里吃饭不算宴会。那种送出邀请函,至少有10个客人的晚宴才算宴会,那有钱的中产阶级家庭每个月也至少会举办一次宴会。   考虑到这种情况下款待和被款待是一样累人、一样需要提前准备至少一两天,哪怕夫人们只一个月举行一场宴会、只一个星期参加一次别人的宴会,加起来一个礼拜的时间也就耗费尽了。   这些活动外,还有看戏、听音乐会、做礼拜、乡村周末等等,有些是和朋友一起去,有些是家庭,甚至个人之事…一件事挨着一件事,真可以说是永远没有休息的时候了!   也难怪每当社交季,舞会比较多的时候,大家会忙的像陀螺一样——其实日常也有舞会,但那比较少,穿插在日常生活中,也还能够应付。但在社交季,隔两三天就有可能有一场舞会呢!如果是受欢迎的人,每天都有舞会也不奇怪。   薇薇安了解到这些,唯一的感觉就是庆幸,庆幸她还是个小姑娘,这些忙碌的日程大体上和她没什么关系。就算她将来长大了,要进入社交界了,会参与到一些社交活动中,那也和夫人们的‘强度’不可同日而语。   “但你总要经历那些的啊!”受薇薇安邀请,来白玉兰广场18号做客的苏珊听薇薇安说起这些日子的耳闻目睹,对她的‘庆幸’笑个不停:“亲爱的,你要知道,我们是会长大的。”   一旁的女仆杰奎琳勉强忍住笑,为她们端来了点心和茶水——一个好仆人,在这种时候是不应该笑的,得保持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薇薇安对此不太在乎:“哦,不用担心那个,我可以不结婚呀!”   如果不结婚,一辈子保持未婚状态,虽然还是不免要进行交际活动,但那相比起家庭主妇,可要轻松多了。   “呀!”苏珊为薇薇安的突然发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朋友会这样不走寻常路,要知道她平常其实要比薇薇安更像是不走寻常路的。过了一会儿,她定定神,看着薇薇安,轻轻说:“你打算不结婚?可、可这怎么行呢?”   按照此时的社会规训,女性基本都是以结婚为人生目的的。很多可以说是‘淑女’,最后却终生不婚,做了老小姐的姑娘,那可不是她们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结婚的(至少大多数不是)。   事实上,这个结果和人生际遇有关,大多数还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才耽误了。   薇薇安不以为然,轻松地说:“有什么不行的呢?难道不结婚就活不下去了吗?这世上多的是不结婚的单身女性,难道你没有认识过几个‘老小姐’?”   “这、这我当然也认识…”苏珊不能否定这个,但想了想又摇头说:“但是做‘老小姐’不是件好事,那挺糟糕的…我见过的几位‘老小姐’,她们中有一位是很好的人,但在社交场合中依旧为人所嘲笑。对于她们,男孩儿可以随意捉弄,年轻的女儿可以讽刺,不会受到指责,反而会受到鼓励。”   “就我所见,很多时候并不是她们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穿了什么不得体的衣服,大家只是想要嘲弄她们,不管她们怎样都会嘲弄…说实在的,我虽然对婚姻不感兴趣,但我依旧会结婚,就为了少一些麻烦。”   虽说,两个12、3岁的女孩儿讨论到‘婚姻’的相关话题,这在薇薇安看来着实是有些古怪。但考虑到这个时代姑娘们基本二十岁上下结婚,15、6岁结婚的也常有,这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对一个三年后就可能嫁人的姑娘,她现在想想结婚的事儿,谈谈关于婚姻的态度,又怎么了呢?   “哦,我听说过,也见过你说的那些。不过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我是说,那是普通的‘老小姐’的处境。而有钱的‘老小姐’,是不会被叫做‘老小姐’的,大家只会含糊地说她正单身,似乎是随时可以结束单身的意思呢——大家挺尊敬她们的。”   薇薇安想到了《艾玛》中女主角的说法,觉得真可以说是‘人间真实’了,当下脱口而出。而现在她也有底气这样说了,明显奥斯汀夫妇会越来越有钱,她大可以做个有钱的单身女性嘛。   仔细想想,这很不错啊。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享受舒适的生活,将来无聊了,还可以环球旅游什么的…人生总不会缺少乐趣。   苏珊也是个不受传统约束的女孩儿,不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对家里长辈的规训嗤之以鼻,又在书呆子的表象下,喜欢哥特式恐怖小说,喜欢一切有些出格的东西了。所以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接受了薇薇安的说法。   还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样说,倒的确如此啊!所以呢?所以你是真的打定主意不结婚,做个令人尊敬的单身女人啦?嗳!这样说起来,你的人生倒是有一片新天地了,要是不结婚,你这一辈子不全都是你自己的了,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   “这可真不错啊!”在突破最初的那一层由社会规训带来的桎梏之后,苏珊就觉得这事儿真是好处多多。   只是这就让一旁呆着的杰奎琳真正惊呆了!这可比刚刚薇薇安表示不想长大,那可以解释为‘孩子气’的宣言要出格多了——事实上,杰奎琳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到这儿了,也完全不理解这些。   而苏珊不劝说,反而开始赞同起来,也让她进一步‘大受震撼’【我是谁,我在哪儿.jpg】   现在她知道了,为什么自家小姐能和伍德福德小姐成为朋友……   “呃,其实也不算打定主意。”令人意外的是,对苏珊薇薇安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而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薇薇安并不能说是‘不婚主义者’,只不过是这个时代的婚姻让她失望而已。失望的不是女性结婚之后交际太多——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了,会为那个就说不结婚。   生活中有很多很辛苦的事,这年头底层就不说,就是中产阶级男性,他们也需要养家。妻子不能出去工作,这养家的责任就全在他们身上了!   女性无法出去工作,这其实不只是对女性的禁锢,对男性一样也是一种压力。   当然,男性大多数对这种压力乐在其中,因为他们由此可以将一个女性变成自己的奴隶,算计起来还是划算的——虽然很少有人会想的这样清楚、直白,但潜意识里的算计、摆在面前的事实,就是这样的。   总之,薇薇安当然不会因为结婚后要多做很多事,就回避结婚。这就像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大家工作辛苦了,开玩笑说结婚后要老公养自己,自己做家庭主妇…这样说的绝大多数人,结婚之后还是要工作的。   哪怕老公希望自己辞职做家庭主妇,也不愿意…工作既是一种辛苦的活动,也是一种权利,一种来之不易的权利啊!   辛苦薇薇安其实是不怕的,她没有好逸恶劳到那个地步,她只是讨厌辛苦没有任何意义。   真正让薇薇安排斥这个年代的婚姻的,是她亲眼见到的那些‘不幸’。这个时代首先是几乎不存在离婚的,所以婚姻可以说是一锤子买卖!结婚后发现货不对板,或者对方渐渐变了,那也不能反悔。   就像腰板硬如戈德莱尔太太,不也只能和丈夫分居吗?   不能离婚只是问题之一,毕竟谁结婚也不是为了离婚去的。对薇薇安来说更难以接受的是,婚姻之中丈夫对妻子的绝对强权——婚姻之中,丈夫完全掌控了妻子的财产权益、人身安全等等。   丈夫拿妻子的钱去花天酒地,包括包养情人…这些,妻子都是没办法的。而比这更糟糕的是,丈夫对妻子使用暴力,也完全不是问题。   钱的问题薇薇安就不说了,毕竟钱没了还能再挣,薇薇安也不觉得有现代见识的她会为钱财所困。但是会被家庭暴力,而且是几乎无法向外界求援的家庭暴力,这就完全不能忍了!   命只有一条啊!她可是非常珍惜生命的!   相比起这些问题,结婚之后女性要回归家庭,完全失去自己的个人意义什么的,这倒是不被薇薇安放在眼里了——这种事,其实是约束普通女性的,而上流社会呢,多的是女性婚后继续经营一些产业。   准确的说,丈夫只是名义上的产业所有人,实际经营还是在妻子的影响下进行的。   “亲爱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说‘是’的是你,说‘不’的也是你呢?”苏珊哑然失笑,她都有些被薇薇安弄糊涂了。   薇薇安稍微理顺了一下思路,才说了自己对婚姻的担忧。然后又话锋一转,说道:“但这些拒绝婚姻的理由都是不绝对的,不是吗?如果遇到一个很好的人,他能尊重我,我不必担忧在婚姻中遇到不好的事,而且我们还相爱…结婚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这相当于将自己的幸福寄托于对方手里了,按理来说是不应该这样去赌的。不过薇薇安倒是觉得自己赌的起,眼前戈德莱尔太太不就是个绝好的例子么?只要自己足够有钱,娘家足够给力,输了也还是有出路的。   既然是这样,也不是不能一赌——当然,这赌输的代价也是够大的,所以她一定得是非常、非常爱那个人才可能这样做。   对于薇薇安的说法,苏珊这一次就接受良好了,主要是这也符合当下淑女们对爱情的美好幻想。薇薇安这样说,就让人觉得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出格嘛!到头来,还是会像普通女孩儿一样期待爱情。   然而,薇薇安其实不是期待爱情,她只是没有对人性和爱情失望而已——任何时代,哪怕是这个人们还在受禁锢的时代,也该有天然能平等地看待女性,能和她相爱的人吧?不过,这就不必和苏珊解释了。   “这听起来倒不错,只是要找到那样的丈夫可太难了!”苏珊打从心底里就是这样想的,为这其中的难度还叹了口气。   “哦,我们还可以退一步的。”薇薇安不以为意地说道,像是考虑了很久的样子,连备选方案都有的。   她认真地说:“如果不能找到一个既能尊重我,我们又相爱的,那就只要他是个能尊重我的绅士就好了。相爱并不是必须的,我想很多人的婚姻也和爱情无关。”   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很多人也不是为爱情结婚的,这辈子处在这么个环境,她就更不会强求这个了。   “这倒也是…”苏珊点了点头,她也是个很理智冷静的姑娘呢,并不会一味沉浸于很多女孩儿幻想的美好爱情。对薇薇安的说法很是赞同,相比起爱情,对方的人品显然更重要!这可是决定了一桩婚事的下限!   “当然,要找到一个人品端正,还愿意尊重女性的丈夫,这也有难度。所以在我的计划中,还有更退一步的…干脆找个最没用的男人吧!就是那种软弱的、胆小的、无法承担任何事情的男人。和那样的男人结婚,就完全不用担心对方伤害自己了,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是他们根本做不到。”薇薇安说的干脆利落!   找这样的丈夫,就完全不是在考虑‘婚姻’了。而只是为了自己能够符合社会的期待,结婚并有一个丈夫…觉得这样能少掉不少麻烦,所以因此带来的一些小小问题,也就不是不能忍受的了。   “哦——”苏珊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然后就笑了起来:“这不错,这真不错!如果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在人群中是否出众,无心凭借自己的丈夫一跃而上,倒是个极好的策略呢!”   没用的男人其实比想象的多(当然,这里的没用是真的没用,而不是所谓的‘老实’),自身条件如果够好的话,向下寻找这样的男人是非常容易的。只不过,当下大多数女性结婚,都是希望对方能为自己、为家庭带来荣耀和体面的,再不济也要双方势均力敌。   所以就算知道这样能让自己在婚姻中掌握主动权,也很少有人会选这条路。   “这也是最后的策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是决计不会走这条路子的。”虽然苏珊很赞赏这个‘策略’的样子,但薇薇安并不喜欢这个,嫌弃地撇了撇嘴。   如果真的那样,本质上不就是她和男人换了身份,是另一种不平等吗?虽然死道友、不死贫道,而且她自己知道自己不会对对方做什么,没得选的情况下她会走出这一步——可那也就是没得选之下的选择罢了。   而且说实在的,她并不认为一般情况下,和一个完全合不来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由此产生的烦恼,会比她单纯坚持单身而来的烦恼少。   ……   杰奎琳觉得自己过去和小姐打交道半个月受到的惊吓,还不如今天这一小会儿多!送上点心和茶水之后,她飞快找了个理由就出来了…她不想听太多,她现在已经够不知所措了!   这样的事儿,要去和夫人说吗?如果说了的话,会不会是对小姐的背叛?可要是不说的话,是不是也不合适?一个好的仆人,见到主人可能滑落到某种不妙的境地里,是该尽力劝说挽救的啊!   她呆在走廊上好一会儿,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   决定她在奥斯汀家生活的还是小姐,从私心来说就是这样的,她也不是什么无私的人。而且,她仔细想了想小姐说的话,又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小姐想要未来的结婚对象能尊重她、彼此相爱,这难道是什么不正确的期待吗?   实在不行,选一个软弱的、可操控的丈夫,这也只是一种策略而已,这种策略的好坏,也不是她一个女仆能评判、该评判的。   至于说,最后想做‘老小姐’的想法,杰奎琳当自己没听到…那也是没办法之后的选择嘛。而如今这世道,无奈之下只得如此的女性总是有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平静了一些的杰奎琳走到了隐蔽的后楼梯,向下直接去了厨房。   “小姐要的冰淇淋做好了吗?”杰奎琳站在厨房门口,向内张望。   厨房里,除了厨娘和两个厨房女仆外,洗涤室女仆也来帮忙了——今天是奥斯汀夫人的‘在家日’,家里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理论上来说,这会儿是下午,并不需要准备做饭,为那些客人只需要准备上等好茶,和一些点心就够了。   点心也是比较简单的,厨房里常备这些,主人想要就能随时能端出去。   但今天是奥斯汀夫人第一个‘在家日’,她格外重视,令厨房准备了很多精巧的点心。大部分点心是提前准备的,烘焙的小蛋糕,还有手指三明治、奶油泡芙什么的,上午就做好了,这会儿要的时候直接上就行,理论上厨房不应该这样忙的。   不过这事儿也说不好,多少还有一些东西得现做,这怎么也得占据一个人手吧?而这个时间,又是需要开始准备晚餐的时间了…这样一来,拉上洗涤室女仆来打下手,真是一点儿不奇怪。   “哦,已经做好了!”一个和杰奎琳比较熟的厨房女仆响亮地叫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两杯放在‘冰箱’里的冰淇淋端出来。   厨房里,厨娘基本上只为主人一家烹饪,男厨师也是一样。仆人的饭菜,除非是吃主人的剩菜,不然都是厨房女仆烹饪的。厨房女仆往往也是比较擅长厨艺的,不然找不到这份在所有女仆中薪资还算不错的工作。   杰奎琳接过冰淇淋,点点头,就端着它们离开了。离开之前,还看了厨房一眼,心里赞许地点了点头——要说薇薇安对家里哪里的仆人最上心,无疑是厨房的。   其他的,无论是男女管家,还是自己的贴身女仆,她在选择的时候其实都没有想太多,基本上就是按照此时正常的流程来的。   厨房就不同了,她选的是最爱干净的厨娘!会经常洗澡,每次做饭前必洗手,做饭时也无比爽利的那种。为此,现在雇佣的厨娘的厨艺并不是求职者中最出色的,她也执意要她!   至于厨房女仆,她们倒是厨娘自己来选的,但完全领会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的意思,并且本人也非常爱干净的情况下,她能选出什么样的人,也是可以想象的。   更不要说来到厨房之后,她们还要面对薇薇安制定的一系列‘卫生条例’…不同于一般的富裕家庭,夫人和小姐都不会走进厨房的,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时不时就要来厨房突击检查呢!所以到现在为止,‘卫生条例’的执行情况还是很不错的。   遵守卫生条例当然有些麻烦,厨娘和厨房女仆,还有经常来厨房帮忙的洗涤室女仆也不是没有抱怨过。不过她们的抱怨并不坚定,毕竟奥斯汀家给她们的报酬比起一般的厨娘、厨房女仆要高不少呢!   洗涤室女仆也差不多,但她不是因为奥斯汀家对厨房的特殊优待而工资比普通洗涤室女仆高,而是因为受到了奥斯汀夫人的同情——洗涤室女仆的工作特别辛苦,主要是整天都要双手泡在水里,然后薪水又几乎是所有女仆中最低的。   比洗涤室女仆薪水更低的大概只有杂役女仆了,但在仆人多的家庭里,一般都会有专业仆人,也就不存在‘杂役女仆’了。 第58章 红粉世界058   下午的白玉兰广场18号,门铃响了又响,或是单独前来,或是结伴而行的夫人们都来这儿了。因为对新人的好奇,还有戈德莱尔太太的情面,真的来的特别齐全!   平常一般也只有白玉兰广场几个堪称‘领袖’的妇女,她们的‘在家日’,才会这样齐全了!   女士们的丝绸阳伞挂在了底楼门厅的伞架上,挂的满满的,色彩斑斓,仿佛是一块奇特华美的帘子。它们辉映着门厅一小片,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来到楼上的小客厅,这些女士们依次向奥斯汀夫人表示了欢迎和亲热。大概是因为奥斯汀夫人的年龄,这种亲昵的态度尽量没那么夸张…大概无论是怎样的人,对一个年过五十的女人,都很难太过放肆。   不过,在寒暄的过程中,早就对新搬来的奥斯汀一家好奇的不行的夫人们,依旧用各自的方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奥斯汀府——奥斯汀府装修不能说奢华,但即使是最挑剔的美林堡贵妇,也挑不出一丝半毫的毛病。   美林堡,或者说全世界的上流社会都是这样的,他们中刻薄的人总是占多数。而且在面对一个‘新贵’时,他们有一种特别的刻薄人的法子:竭尽所能地挑剔‘新贵’身上任何一点,过于华贵是暴发户,过于朴素是村气,过于简单就是小家子气,过于繁复则是品位不高。   其实这根本不是当事人哪里做的不对,所以引来批评。而是这些上流社会成员先有了成见,再去看的时候当然无论如何都有问题了。   奥斯汀府不能说完美无缺,但如果不是非要找茬儿的话,这里经过修缮之后确实非常漂亮。不是那种一般的漂亮,而是在熟知如今种种风尚的人眼里,每一处细节都做到位了的那种漂亮。   显然,操持这座房子的人是个行家…但这所房子又明显不是只在追求潮流,很多细节都表现出了新意。这种新意别处没见过,也不是乱来的,是真的有一种章法在里面——如果薇薇安知道这些夫人所想,一定会会心一笑。   这方面当然是她的‘杰作’啦!她早就清楚这个世界的美林堡是在捏他伦敦,这个时代背景就雷同维多利亚初期。而真实的维多利亚早期风格该是什么样的?穿衣风格她知道一点儿,浪漫主义时期嘛,那种膨大的袖子还挺明显的。但是建筑,她就完全不清楚了。   她上辈子那会儿搞复古欧洲风格,开口必是巴洛克、洛可可、帝政风、田园风(当然,这些都不是一个时期的),其实都是虚的。很多时候那都是标题党,哪个名号响亮就用哪个了,具体的就是凑一点儿欧洲近代的经典元素,搞成多个时代大杂烩也不奇怪。   薇薇安也没有认真了解过那些,不过她是现代社会来的,哪怕不够了解,也见的够多的了!一个现代信息时代的青年,对两百年前的人说自己‘见多识广’‘眼界开阔’,是不用心虚的。   而她就是凭借自己的‘见多识广’‘眼界开阔’,甚至‘眼光超前’在降维打击。非要说在修缮这所房子时她是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提一些建议,将这所房子搞成了自己看得顺眼的样子。   这有些类似末代皇帝看古董的那个故事了,人家不懂古董的,但打眼上手很容易判断出一件古董的真假优劣。假的、劣的,就是和自己家不像的,就是如此‘接地气’。   只能说,人生之中,过去经历的一切都在一个人身上留下了痕迹,平常看不出来,是因为那些经历太‘普通’了!身边其他人和自己的经历差不多,其他人就看不出什么,自己也看不出什么了。   像薇薇安这种,被彻底丢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就显出来了么?   “看起来,那倒像是个天生的贵妇人,多气派啊!奥斯汀夫人让我想起了上个月见过的斯宾塞伯爵夫人,她们都是温和而高贵的那种人。还让我想起百合花时代的和礼兰小女人……”离开白玉兰广场18号后,一位夫人如此说道。   在她后面的是布莱克夫人和鲁本斯夫人,鲁本斯夫人偷看布莱克夫人的脸色,上了车后才说:“艾米,你觉得怎么样?我认为奥斯汀一家是靠得住的…呃,当然,我也不太确定,你知道的,我很容易错看人。”   布莱克夫人挺直了背,眼神敏锐,沉声说道:“哦,是的,奥斯汀一家,这次你的感觉倒是没什么错…我觉得或许有人搞错了什么,关于奥斯汀夫妇都没什么好身世的说法。”   “什么?”鲁本斯夫人有些糊涂了。   “是的,‘奥斯汀’这个姓氏我没听说过,从没听说哪个贵族是这个姓,其他有名的家族,也没有姓奥斯汀的。但是奥斯汀夫人呢?她娘家的姓氏是什么?我猜她可能来历不俗,只不过她父亲这一支衰败了而已。”   说到这些的时候,布莱克夫人总是显得很有把握。她就这样侃侃而谈:“奥斯汀夫人和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人!你没看出来吗?她说话的姿态,待人的态度,哪怕是她再和气,也有一种特别的傲慢。”   “从我的经验来说,这就是有身份的人的标识!有的人门第败落了,家里穷困潦倒,也会保有这样的特征…这简直像是贵族的徽章了。”   “你这样说也是…”鲁本斯夫人嘟嘟囔囔的,她原本倒是没觉察出这个,但听布莱克夫人这样一说,又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奥斯汀夫人确实有贵妇人才有的气度,若她只是一个暴发户小贩的妻子,决计不能如此啊!”   “不过…这又是为什么呢?若奥斯汀夫人有个好出身,她该以此为傲才是。就我所知,暴富的人家,总是喜欢吹嘘与哪个贵族或历史上的大人物有亲戚关系。父系不行,就从母系这边来找——母系这边往往更难以追究,也就更便于造假了。”   布莱克夫人仿佛是知悉了一切一样笑了笑:“这正是奥斯汀夫人娘家或许来历不俗的证据之一,你见过几个有钱以后,不找个好祖宗的新贵?偏偏奥斯汀夫妇一点儿不提那些——嗳!人总是缺什么,就越要炫耀什么。”   “我见过许多出身高贵的人,他们去到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总是不会自报家门。相反的是,没有好身世、没有多少钱的人,越是爱炫耀自己有这些。”   显然,奥斯汀夫人开局很棒,不仅让白玉兰广场的体面人家都相信了奥斯汀家靠谱,可以被吸纳进他们的圈子。甚至让不少人心里暗暗觉得,这一家来历不俗,并不是一般的‘暴发户’。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处,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错以为奥斯汀夫人娘家不一般了,也就是这样了。说的好像谁家就弱了似的——非要说有什么好处,大概就是奥斯汀夫人进入这个圈子后,立刻就得到一个相对较好的位置。   就算不是核心人物,也不至于沦落边缘。   说实话,这就比有些人好多了,比如说‘卫斯理夫人’。   卫斯理夫人家住白玉兰广场7号,离奥斯汀家也不算太远。她今年四十出头,人在白玉兰广场这些夫人中算是活跃的——然而她家搬来白玉兰广场已经3、4年了,她依旧是这个圈子里的边缘人。   这和她当初一开始进入这个圈子后的表现有关,当时她不懂美林堡上流社会社交的一些规则,闹出了不少笑话。   是的,她当时不懂那些,因为她家也是个‘暴发户’。   她丈夫卫斯理先生是一位杜松子酒商,靠着善于经营,以及审时度势,他的杜松子酒生意越做越大,还攀上了大人物做靠山,于是有了如今的产业。   卫斯理夫人家真的很有钱,年收入属于是接近10000镑那档的,或许她家今年的年收入就会被奥斯汀家赶上了。但要是论资产,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资产既要看增量,更要看存量啊!   若是只论家财,卫斯理家在白玉兰广场这一带也是‘上位圈’了,只可惜社交圈里不是单看钱财的。   当然,也可以说卫斯理家还不够有钱,真的有钱到一定程度,与白玉兰广场这边的人家不是一个区间了。想来如布莱克夫人这样的贵妇人,也是会露出知情识趣的笑容的。   ‘第一印象’真的非常影响后续,奥斯汀夫人算是开了一个好头,现在看起来就比较顺利。卫斯理夫人就是头开的太差了,后面再如何描补,都显得十分费力。   如果换一个人,要么会彻底屈服,选择不要脸面地讨好白玉兰广场这个小小社区里的‘王后’们,那些个核心人物。要么就干脆放弃,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只要不把社区里的交际杂事看的太重,自然也就轻松了。   左右卫斯理先生和卫斯理夫人也不是靠社区里的先生太太们抬举才有如今的么。   然而卫斯理夫人哪条路都没选,她既有着底层出身的女人的那种韧性,要让她彻底屈服,那是不行的。可要是就此不管社区社交的事儿,她也做不到。她没那么洒脱,而且也确实深受如今主流观念的影响,将社交当成了自己的重要使命。   只不过在这条路上,她一直没能成功。   现在奥斯汀夫人来了,卫斯理夫人又觉得她能行了——奥斯汀一家是新来的,不知道以前的事,而且和她家一样也是暴发户啊!说不定只要她主动一些,她就能和奥斯汀夫人交上朋友了!   这是她个人的一小步,却是卫斯理家在社区社交的一大步!   奥斯汀夫人的确是个淳朴善良的女人,别说是初来乍到,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完全清楚卫斯理夫人的情况,面对卫斯理夫人的热情,她也不可能摆架子,偏偏冷落她的!   就这样,正式加入白玉兰广场社交圈子的时间不长,奥斯汀夫人糊里糊涂的就交到了一个知心朋友——这里有卫斯理夫人真的太主动、太热情的关系,但两人的性情各方面也确实都很契合。   相对普遍虚伪的上流社会,她们都是那种淳朴的人,而且一动一静,一个活跃,一个被动,正好互补了。   “是的…卢娜,你一定要来!”在‘在家日’后不久的一天,卫斯理夫人登门拜访,邀请奥斯汀夫妇明天去赴自己家的晚宴。   这是奥斯汀一家搬到白玉兰广场后接到的第一份宴会邀请,奥斯汀夫人确定自己和丈夫明晚没有别的邀约,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薇薇安就是这时从楼上下来的,奥斯汀夫人连忙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了卫斯理夫人:“哦,凯蒂,这是我的女儿薇薇安——小薇,这位是卫斯理夫人!”   因为此时的社交是排斥小孩子的,在没到进入社交界的年龄前,宴会、舞会,赴约的客人都不会带孩子一起。所以已经见过奥斯汀夫人好几面的卫斯理夫人没见过薇薇安,还真不奇怪,这就是一个巧合而已。   卫斯理夫人喜气洋洋地站起身来,略微夸张地叫了一声:“啊呀!这可从哪儿说起啊!真是个贼俊的小姑娘!卢娜,我可真羡慕你,你竟得了个被神赐福的孩子…嗳,小乖乖,快过来!”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从几千年前开始,就有一种传统了,即长得好看必定是神赐福的结果。当然,随着社会越来越开化,越来越现代,类似的认知已经消散很多了。只不过,一些比较传统、对教义格外信服的人,依旧是信这个的。   而且就算是不信这个的人,也会或多或少受此影响——颜控是全人类的事,不管相不相信赐福这事儿,生活中见到一个相貌端正的人,总是会更有好感,更愿意提供帮助。   “日安,卫斯理夫人!”薇薇安微微低头,行了一礼。   “哦,小乖乖,叫我卫斯理姨妈就行了,我和你母亲已经很亲密了…”卫斯理夫人丝毫不客气,热情地说道。   说实在的,以此时上流社会的习惯来说,卫斯理夫人甚至可以说是缺乏‘边界感’了。要说热情,这也是热情过度,堪称‘社交恐怖分子’了。就算是薇薇安,这辈子在这个世界生活了12年了,也变得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了。   不过,她的不适应只是两秒钟的事儿,有上辈子的经验打底,她很快调整了心态。面不改色地修改了称呼:“卫斯理姨妈!”   这让卫斯理夫人更高兴了!她的‘社交恐怖主义’其实也是这几年来,她在社交上没什么进展的原因之一。但她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她始终坚持她曾经作为一个渔家女的热情坦诚,在她的认知中,明明是其他人太冷漠了。   以往她对别人展露一点儿‘本性’,别人就要被她吓住啦!这次对薇薇安,薇薇安却表现得‘这没什么’的样子。就让她感觉果然不是自己的问题——如果是纯洁的孩子,就不会像那些冷漠的美林堡上流社会那样了。   “呵呵,好啊!”卫斯理夫人应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奥斯汀夫人:“真可惜,不能叫薇薇安一起参加宴会,她还太小了…对了,薇薇安今年多大了?说真的,若不是我的儿子都不合适,我就要考虑介绍他们给薇薇安认识了。”   “12岁…凯蒂,小薇只是个小孩子……”饶是奥斯汀夫人一向心大,也被卫斯理夫人的社交恐怖主义惊吓了一下。   “哦,我当然知道…12岁?我还以为薇薇安已经13岁,甚至14岁了呢!她长得很高挑。我的女儿罗拉,她今年13岁,但我看她比薇薇安还要年幼一些。”   这不是说薇薇安早熟、长得老,纯粹是薇薇安那更先进的营养学常识发挥了效果。相比起很多同龄女儿,她确实高挑不少。她现在身高5尺1寸,换算一下就是接近155厘米的样子。   这离她目标的170厘米又近了一步,而现在这个身高实际上已经是此时很多成年女性的身高了!要知道此时无论贫富,女性都很可能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真就到处是比较娇小的女性。   而更让薇薇安高兴的是,她发觉自己好像进入‘生长期’了!就是那种长骨头的感觉,膝盖还会疼,真的特别明显!因为这个,她更注意饮食、休息和锻炼了。   每天不仅保证充足的睡眠,早睡早起,饮食上更是主意保证蛋白质、钙质、维生素等的摄入,均衡饮食、营养丰富。至于锻炼,她主要是靠舞蹈——因为现在女性能够正大光明参与的运动实在有限。   就算是女性中非常流行槌球和射箭,那也没什么运动量啊!   因为她最近对舞蹈表现得格外热情的样子,奥斯汀夫妇还奇怪呢!他们似乎有些担心她爱上舞蹈,打算以此为职业了。   如果是别的父母,不至于有这样的忧虑。毕竟现代社会里舞蹈家是艺术家,以舞蹈为职业不是什么问题,但在这时可不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深知这不能作为一位‘淑女’的职业,父母也不会想女儿会那样‘出格’。   可是奥斯汀夫妇却是清楚自己女儿的,薇薇安似乎怎样异想天开,他们都不会意外。   薇薇安只能向他们保证,她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是想锻炼身体而已——薇薇安对舞者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真的没想过做舞者而已。   至于此时人们的观念,那不是她能改变的。   “是的,薇薇安是比较高挑,说实话,我有些担心她长得太高了!你知道么,她想要长到五尺七寸,我的天呐!”奥斯汀夫人捂着胸口,叹息了一声。   虽然她很爱薇薇安,也认为即使长到五尺七寸,薇薇安依旧会是最漂亮的女孩儿,但这其实还是有些挑战她的固有审美认知了。这也不奇怪,即使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也多的是女孩儿身高超过170,就会选择少报身高呢!   相反的是,卫斯理夫人对薇薇安的想法颇为赞成:“五尺七寸?我倒是觉得不错,我认识几位社交场上极受欢迎的小姐太太,她们的身高都超过五尺七寸了,嗯,至少非常接近这个身高了。”   “事实上,我觉得她们那样美极了,人群中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她们!”   “要我说,生的娇小一些,除了能令某些长得矮小的男士感到满足,其实并不见得很美——生的娇小的女士当然有漂亮的,但那是她们本身就长得漂亮,不是因为娇小所以漂亮。”   卫斯理夫人是真的很喜欢薇薇安,而不是说些场面话,这一点当事人是有感觉的。而且,就在奥斯汀夫妇去参加过卫斯理家举行的晚宴之后,卫斯理夫人就让自己的女儿罗拉和薇薇安认识了。   卫斯理夫人有六个孩子,除开夭折的一个,剩下五个都还活着。其中长子、长女都已经结婚了,其中长子还不在美林堡,这没什么可说的。剩下三个孩子,就是罗拉和她的弟弟妹妹了,妹妹5岁,弟弟8岁。   5岁的妹妹实在差的太远,让12岁的女孩儿和5岁小女孩玩儿,那更像是请人家帮忙照看孩子了。至于8岁的小男孩儿——说实在的,虽然卫斯理夫人是个挺爱孩子的女性,但她也承认,这个年纪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儿,真是太狗了!   至少她的小儿子是这样的…她是真的很喜欢薇薇安,所以还是算了吧。   所以最后介绍和薇薇安认识的,就只有最适合的罗拉了。罗拉·卫斯理今年13岁,她们几乎就是同龄。 第59章 红粉世界059   罗拉·卫斯理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她生得瘦小苍白,有一头黑色的直发(这一点让薇薇安很有亲切感),眼睛很大。当她仰着头看人的时候,有一种羞怯的美,这也是此时主流非常推崇的女性之美。   性格方面,罗拉·卫斯理可以说是她的母亲卫斯理夫人的反面。她完全不具备卫斯理夫人的大胆热情,事实上,她很多时候还要为母亲的‘外交恐怖主义’而感到尴尬呢!   被母亲介绍给薇薇安认识,她倒是挺高兴的。这里头并非有别的缘故,完全就是罗拉一向心地善良,乐于和人建立起友情。   在学校的时候,她也向来是人缘不错的那个——对那些其他人都没有耐心的女孩儿,她都能很好的相处,就不要说薇薇安这种容易处的了。   罗拉虽然在学校里有不少朋友,但离开学校之后,她和其他同学住的并不近,很难碰面。而在白玉兰广场,因为卫斯理夫人的原因,她属于是被连累了,也几乎找不到同龄伙伴。   现在有了薇薇安,她们可以说是迅速地熟络了起来。   “哦,亲爱的,我真羡慕你的卷发…”薇薇安在梳妆台前梳头,为晚上的晚宴做准备时,罗拉就在一旁看着,还上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发出了羡慕的感慨。   在和礼兰王国,以及周边地区,女性头发的潮流,有时会流行卷发,有时也会流行直发。但不得不说,大多数时候还是卷发更受欢迎,直发只是偶尔昙花一现式的潮流而已。也是因此,逐渐发明出了烫发的技术。   当然了,当下的烫发手艺薇薇安是不敢领教的——太硬核了,炭火烤热的卷发钳,直接上手去烫!   薇薇安因为上辈子的原因,倒是对罗拉·卫斯理的黑色直发更加喜爱。但她没有这样说,因为直接说喜爱,会显得很不可信,毕竟这不是此时的风潮么。于是她说:“你的头发也很棒,有一种特殊的东方风情…而且,直发也很方便,若是流行卷发,你到时候也能烫发。可要是流行直发,我可就没办法了。”   罗拉想了想,确实是这样的,就笑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说:“若我有薇薇安你这样的金色卷发,谁还要管流行的事儿呢?我敢说,女士们能为了这样的金发疯狂——我一点儿没有夸张,我见过的!”   “…我见过几位夫人,她们都爱戴金色假发,那些假发是真的很贵,据说都是真金发做的。”   这事儿薇薇安倒是知道,这年头的染发技术乏善可陈,染金发几乎不可能。当然,假发倒是有染出来的金发,毕竟很多对假发可以用的染发手段,不可能用在自己的头上,那太危险了。   只是,即使是那样染出来的金发,也没有真的金发那种质感。再加上染金发成本也不低,所以市面上的金色假发除非是假的离谱,不是用人发做的,大多就是金发女郎头上剪下来的了。   这样的金发根据长短和颜色(金发也有各种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价格。薇薇安估计,罗拉能见到的贵妇人,应该都是买的特别贵的那种。   杰奎琳小心地为薇薇安梳头,她显然也和很多人一样,认为薇薇安这头金发实在是太出色了!而要发挥这头金发的最大优势,最漂亮的发型不是各种复杂的编发盘发,而应该是披发!所以梳顺头发之后,她也是任由那些头发披散,只用一只珍珠发网罩在后脑勺。   除了头发外,薇薇安还要为晚上的晚宴换上晚礼服。   “很可惜,你不能来……”薇薇安想到了今晚的晚宴。   这是奥斯汀一家搬到白玉兰广场后,第一次举办晚宴,邀请的客人也很多,足足有20位呢!其中当然也包括卫斯理夫妇。然而因为罗拉年纪小,并不在受邀之列。就像之前卫斯理家晚宴邀请奥斯汀夫妇,没有薇薇安的份儿一样。   “哦,那没什么,总有一天这些宴会会多的让我们厌烦的,我妈妈现在就经常抱怨这个——如果是舞会,我倒是会比较遗憾。我从我姐姐那儿听说了很多关于舞会的事儿,也不知道真假……”   罗拉就像现在绝大多数女孩儿一样,是很憧憬舞会的。坐在那儿一边说着,脚下还踢踏了几下,像是在练习某种舞步。   舞会不同于晚宴,如果自家是晚宴的主人,除非是特别小的孩子,没办法自己守礼、规矩地坐在那儿用餐,一般还是能参加的(当然,也有的家庭比较守旧,不会让未成年的孩子出现在晚宴餐桌上,但那不是主流)。而舞会呢,哪怕是自家举办的,小孩子也不能参加!   大厅里在笙歌夜舞,小孩子则是早早被赶到了楼上睡觉,根本不许下楼。有些人家比较不讲究这些,也只是让快到年纪的女孩儿(14、5岁左右了),出现在舞会中。但也就是坐在一边,不能下场跳舞的。   “我觉得舞会也不会多快乐,挺辛苦的……”薇薇安说着,除掉了原本穿着的普通日装裙,露出了里面的无袖衬衣裙、束身内衣。因为现在是夏天,她又一整天在家的关系,除了衬衣裙外,她连一条半身衬裙都没穿!   这在薇薇安看来很寻常,加一层衬裙,就多一层闷热,那多没必要啊!但在罗拉看来就很了不得了,她没想到薇薇安的外裙下,一条半身衬裙都没有,只有长度刚刚过膝盖的衬衣裙。   她现在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母亲会那么喜欢才见过几面的薇薇安了,原来她们都是那种有些出格的人啊……   罗拉安静如鸡了大概有半分钟,直到看到杰奎琳拿了一条半身衬裙来给薇薇安穿,这才松了一口气——好的呢,要见客的晚宴还是会按照规矩来,这就很好了。大概是卫斯理夫人提升了罗拉的预期,有了卫斯理夫人在前,现在她接受起薇薇安的一点点出格来,好像也不难。   话说,夏天穿的层层叠叠的,是挺热的不是?可以理解呢。   罗拉的注意力稍微放松一下,就注意到了薇薇安的束身内衣。薇薇安的束身内衣是以舒适为主的那种,如非必要很少绣花…绣花背面的凸痕隔着衬衣不会直接硌到皮肤,但时间长了,还是会发红瘙痒(至少薇薇安会这样)。   本色的束身内衣上,也有几处绣花,但那都是撑骨槽末端,非常简单的缎面绣,绣出圆润的几何图形。之所以绣这个,其实是为了加固撑骨槽,防止撑骨长久受力从撑骨槽里穿出来,算是兼顾装饰与实用了。   “薇薇安,你的束身内衣是多少寸的?”罗拉显然是注意到了薇薇安的束身内衣尺寸。   薇薇安看向杰奎琳,现在都是杰奎琳给她做束身内衣了。杰奎琳立刻说:“小姐的束身内衣都是17到19寸的…其实小姐如果努力一点儿,束到15寸完全没问题!而如果按照特殊的方式坚持束腰,半年以后14寸,也不难。”   束腰都有拉绳或者搭扣合拢,搭扣也就算了,拉绳是有‘松紧’的,尺寸算是可调节,所以杰奎琳才会说17寸到19寸,而不是精确到某个数字。   薇薇安听到她这样说,就对罗拉苦笑了一下:“杰奎琳过去服侍的那位小姐,似乎非常热衷于束腰,所以她也很在乎这个,要我来说,束腰不能过度,那对健康完全没好处。”   罗拉点点头,算是赞同的意思,相比起没有穿半身衬裙,认为束腰不该束那么紧根本不算什么。本来疯狂束腰的就只有那一小撮人而已,就连社会主流观念,也是认为女性不该把腰束的那么紧呢!   只不过人爱美起来,宁肯伤害自己也要美的事儿,真的是拦都拦不住啊!束腰不是第一件,也不会是最后一件。   “17到19寸?那也很棒了,我也差不多,但我本来就比你更瘦小一些。”罗拉虽然比薇薇安大一岁,但身形确实瘦小了不少。   此时常见的、普通的束身衣尺寸是19到24寸(英寸),不过考虑到薇薇安和罗拉还是刚刚开始发育的少女,略微比这个标准小一些也很正常。   让薇薇安比较庆幸的是,她这辈子的腰和上辈子的情况有点儿类似,可能是天生就比较细的那种——薇薇安上辈子天生就腰细,就算那时没有紧身内衣,腰围也只有21英寸。买衣服基本是个大麻烦,腰合适了腿不合适,腿合适了腰就垮了。   就算可以用腰带,衣服版型也被破坏了。   天生腰细让薇薇安在穿束身内衣时能少受不少罪。虽然如果真的很受罪,她估计也会想办法避开,粗腰就粗腰呗,身体健康最重要…不过么,现在等于是少了一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挺庆幸的。   未来如果真的是21寸的腰,平常也够用了,等到舞会上,就辛苦一些勒紧一点儿呗。只要不是长年累月这样,应该也不会影响身体健康。   而且说实话,她估计自己这辈子的腰可能都到不了21寸!毕竟她虽然穿束身内衣很不努力,束身内衣与其说是束身内衣,还不如说是一件贴身背心,但还是穿了的啊!经年累月地穿下来,腰围少个1、2寸,就很普通。   这类似穿鞋长大的脚比打赤脚长大的脚,就是要小一些。就算穿鞋长大的过程中,脚没怎么受到束缚,都是穿的合脚的鞋子,也会这样。   事实上,这年头女性的腰围大多在19到24寸也有这个原因…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27寸的腰就很细了,因为她的一个室友就是这个腰围,所以她印象深刻——那位室友看着还挺瘦的呢!   所以,这年头女性大多维持着19到24寸的腰,除了因为很多人营养不良,本身就长得瘦小外,从小开始穿束身内衣也是‘功不可没’!   罗拉的腰围就很好地‘佐证’了这一点,薇薇安还可以说是天生腰细,属于特殊情况。但她并不属于这种情况,她在薇薇安穿裙子的时候,很快说起了自己束腰的事儿。   “我10岁时才开始束腰…当然,此前很久我就开始穿束身内衣了,但那只是纠正我的体态,并不强调腰部的紧绷,和我弟弟妹妹们现在穿的束身内衣没什么不同。我记得,当时我的腰足足有21寸呢!”   10岁时腰围是21寸并不奇怪,要知道很多2岁的孩子,腰围也在20寸左右呢!   虽说小孩子的肠子和大人差距没那么大,所以小孩子很容易发生‘肠套叠’,而且如果营养不错,他们总能养的胖乎乎的(即使是最苛刻的大人,也不会认为幼儿多摄入营养,长得胖乎乎的是不对的)。   这导致了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有个大肚子,但不管怎么说,这也能说明20寸是一个多么细的腰围了。   罗拉10岁的时候腰围21寸,已经是她生得瘦小,且从小穿束身内衣在起作用了。   而现在,三年时间过去了,随着她的生长,腰围却不增反减。考虑到她家也没有束腰很夸张的那种习惯,就只能说是普通束腰也有缩小腰围的作用了。   这倒是不奇怪,即使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一般情况下,人也能将自己塞进比自己正常尺码小一两号的衣服里去——裙子的拉链拉紧一点儿,未必不能让自己的腰比平常细一些。   就是这样‘临时抱佛脚’都可以,天长日久地束腰,让腰围被塑造成塑身内衣的样子,又有什么难的?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极端束腰的女士们,成年以后才开始坚持穿束身内衣,几年后腰围缩小4、5英寸,也不是难事儿(这还是没有瘦身的前提下)。   “我其实也不太赞成过分束腰,我姐姐有一个朋友,去年她进入社交界的时候我见过她一面,她的腰肢才16寸!这是她亲口说的,她显然很得意这个…哦,那确实够她得意了,我见着她那小腰,都害怕折断。”   “据她所说,她是15岁时被送到了一所寄宿学校,那儿的女校长很重视束腰的事儿,而且在这上头‘很有一手’。她们刚刚入校时,女校长就让女仆给她们换束身衣,每个月都比上个月缩小半寸。”   “当她们觉得艰难之后,才改为两个月缩小半寸,甚至半年缩小半寸…最后到她们真的受不了了,才会停止并保持。”   “我觉得这不好,真的很不好。她过去能和我的姐姐路易莎打槌球、散步,现在几乎是走两步就要呼吸不过来了。而且她吃东西的时候,唉!只能吃一点儿,多的吃不下。为此,她只能少吃多餐。”   薇薇安听她说到这个故事,也觉得惊悚,16寸?这可比斯嘉丽不要命了地勒,还要小1寸了!而斯嘉丽,她的腰已经是她家左近几个县里首屈一指地细了。   这就是现在极端束腰的典型代表了吧?过去她生活的环境基本接触不到这种人,底层和普通中产阶级,女人们多多少少还是要做点儿事儿的,束腰到那个地步,根本不行的!   而现在,这些东西她也能见识到了…虽然她宁愿见识不到。   说话间,薇薇安总算穿好了外裙,这是一条很漂亮的晚礼服裙子。就像所有的晚礼服一样,这条裙子没有了长袖和高领,领口露出了脖子和锁骨,袖子是很可爱的小帽袖,耷拉在肩头而已。   裙子是分体式的,上下两件,比较特别的是上身部分往下接了裙瓣搭在了下裙上。这和薇薇安上辈子看过的花瓣裙很像,所以看到裁缝拿来的图册后,她很快选中了这个款式。   下裙也不是很长,薇薇安没有浪费年龄带来的好处,在能穿这种露脚踝的裙子时,尽量都穿这种——那种长到盖脚背的裙子,不要说夏天了,冬天她都不爱穿!夏天是热,冬天倒是不热了,但裙子一不小心就会拖到地上,真的是脏死了!   薇薇安一直不太喜欢拖地的裙子,如果是一些典礼上,只穿一次的裙子也就算了。不然其他的裙子,凡是拖地的,她都要担心一下弄脏的事儿,再美也没法专注地欣赏。   当薇薇安换上裙子,再穿一双深绿色缎面高跟鞋时,罗拉只来得及连声称赞:“漂亮,真是漂亮极了!这裙子很美,你在哪位大师那儿定制的?手艺真好,我似乎没怎么见过这样的,是如今新流行的款式吗?”   “似乎是…我并不清楚裁缝是哪位,但他的店铺在曼图亚大街22号。”薇薇安一说,罗拉就记了下来,显然她是打算之后去那家裁缝铺做一套差不多的。当然,款式差不多,细节上还是会有不同的。   “这绿色太妙了,你是从哪儿找到的?”罗拉也很喜欢这条裙子的颜色。   这是一条浅绿色的丝绸裙子,素面无花,也没有用到任何刺绣。能够出彩,全凭这少见的、漂亮的颜色——在薇薇安看来,这有点儿接近薄荷绿,但又没有薄荷绿那么亮,真的是非常小清新的一种绿色了。   这个颜色看起来很美,但其实挺难穿的好看的,就是因为太小清新了,以至于多少带了点儿梦幻的、唯美的、不真实的感觉。如果穿衣服的人不能配合好这种感觉,就很容易显得这条裙子没什么质感,自己也更‘土气’了。   “我只是在布料店里选中了这一卷丝绸而已……”关于布料的问题,薇薇安也没法回答太多。   穿好了鞋的薇薇安站起身来,还没有佩戴首饰,就先转了一圈:“怎么样呢?”   “好极了!”罗拉衷心地赞美她。   薇薇安显然是极少数非常适合这颜色、这款式的人,她的‘浅色调’,加上干净到极点的观感,让她本身就显得格外轻盈,自带梦幻唯美、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气场。这样的她,穿上这条裙子,当然是相得益彰,令人惊叹。   事实上,晚宴时薇薇安穿着这条裙子,站在奥斯汀夫妇身边时,也确实让来宾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虽然她年纪还小,这些目光大多是看到美好事物时很自然的汇聚,但也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亲爱的,你该听听大家是怎么议论的,真的,虽然这是你在这儿举行的第一场晚宴,各方面也完美无缺——餐具精美、食物美味、服务周到,这些都很值得称赞一番,但大家显然更在意薇薇安。”   晚宴的第二天下午,晨访时间,卫斯理夫人就来拜访奥斯汀夫人了,和她分享自己听到的对晚宴的评论。   “大家都说薇薇安简直是个小天使,或者花仙子,他们甚至不敢相信,你和奥斯汀先生会有一个这样标致的女儿。哦,这不是说你们不好的意思,奥斯汀先生即使五十多岁了,也称得上风度上佳,明眼人也看得出你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可亲的美人,但这和薇薇安是不一样的。”   面对有些激动的卫斯理夫人,奥斯汀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事实上,哪怕是我和克里斯,也经常惊讶于我们这一生竟能有薇薇安这样的‘杰作’。”   “没错没错…甚至已经有人在畅想再过几年,薇薇安出现在社交界,将让多少绅士失魂落魄了。”似乎做母亲的人,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对这类话题总是很有兴趣,她们就这个话题又说了好一会儿。   等到好不容易结束,卫斯理夫人才表明了今天来拜访的第二个目的,她向奥斯汀夫人提出了邀请:“…就在一个礼拜以后,我们一家要去乡下度过夏天了,呃,我是说,如果卢娜你们一家愿意来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第60章 红粉世界060   奥斯汀夫人几乎没有多想,就接受了卫斯理夫人的邀请。   这一方面是因为卫斯理夫人盛情难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奥斯汀一家早有夏天离开城里的打算——在美林堡,包含夏季在内的半年时间,大量的居民会‘外逃’,选择周边的乡村居住。   这个时候依旧留在城里的,大多是底层贫民(他们想离开也没办法离开)。当然,体面人家也有很多依旧住在城里,毕竟整座城市还要运行呢。只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人家,也会尽量找机会离开一两个礼拜,度个假什么的。   主要还是夏天的美林堡臭气熏天,太不宜居了!而且这段时间王室总会组织去王室庄园狩猎、度假、展开交际活动,贵族以及部分大资本家,肯定是要跟着王室的脚步走的(这又带动了大家在夏天逃离美林堡的风气)……   真正的‘大逃离’往往在春末就开始了,不过真的春末就离开的其实也比较少见。那样做的人往往是贵族,再不然就是无所事事的单身汉了。相比之下,有钱的新兴资本家们,就算再有钱,也是要工作搞钱的,可没有那么自由自在。   奥斯汀夫妇一年以前当然不用想着夏天离开美林堡,但现在他们可以考虑这个了。原本的打算是派管家朗特里先生去安排这事儿,可以租下一幢漂亮的乡村住宅,在农场旁,带花园的那种。   他们一家人可以去乡下住一个月,避开美林堡的纷纷扰扰、繁杂交际和带着臭味的空气。这期间,奥斯汀先生也不必一直住在乡间,每个礼拜他可以乘马车来城里两次,确保生意上的事儿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现在,在可靠的朗特里先生被派出去之前,奥斯汀夫人就先得到了卫斯理夫人的邀请——从奥斯汀夫人的角度来说,卫斯理夫人是个好朋友,奥斯汀先生和卫斯理先生短暂的接触中,显然彼此也算合得来。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接受这份充满了善意的邀请呢?   “今年我们可以去卫斯理夫妇家的庄园度假,但我想,明年我们就能拥有自己的乡间别墅了…说实话,我年少时还考虑过这件事,我当时没想来美林堡打拼,只想交好运发一笔财,能够在乡下买上一个农场。”   “干燥的、堆满了谷物和农具的谷仓,漂亮的红砖小楼,整整齐齐的麦田,还有果园。哦,一定要种上许多苹果!苹果真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卖给水果商,品质不好的还能喂牲口或者晒成果干——剩下的一定要酿苹果酒!我会酿苹果酒,我家附近的农场酿苹果酒时,我从头看到了尾,那并不难。”   奥斯汀先生在吃早餐时,说到去卫斯理家的乡间大宅度假,还说起了自己儿时的‘愿望’。对于奥斯汀先生这样乡村出身的人来说,去乡下度假显然更多一层吸引力。不仅仅是脱离日常生活,体验日常没有的东西,更是‘怀念’。   至于说会不会因为在乡下长大而失去了滤镜,反而对乡间度假不感兴趣…至少奥斯汀先生不会这样,显然对于一个现在生活的足够幸福的人来说,少年时代经历的事,只要不是糟糕到黑暗的地步,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美化。滤镜不要说失去,说不定还会有所增强呢!   “小薇还从没去过乡下呢,怎么样?会很期待吗?”奥斯汀夫人笑着看向薇薇安。   薇薇安坐在她对面的位置,敲开蛋杯里那只鸡蛋的头,捏着一枚小银勺,正打算舀嫩鸡蛋吃。想了想:“嗯…乡下生活有趣吗?”   她没有直接说期待不期待,她这辈子确实没有离开过美林堡,也就没去过乡下。但上辈子她对乡下并不陌生,乡下亲戚很多的,而且镇上本来就离乡下不远。   不过要说完全不好奇、不期待,那也不是。一方面是这个时代、这么个西方背景,乡下环境、风土人情肯定不一样。另一方面,生活在乡下,和去乡下度假也不一样——现代不是也有很多老家在乡下的城市年轻人,度假的时候去一些乡下地方吗?   “哦,如果是生活在乡下,其实没什么趣味。”奥斯汀先生接过了话题,显然小时候在乡村长大的他更能回答这个问题:“乡下很闭塞,在我小时候,很多地方连个做买卖的人都没有,人们需要针头线脑都得去镇上呢!”   “不过乡下也有比较有意思的地方,那儿地方足够大,小孩子可以随意跑动。不像城里,孩子们只能在污水横流的小巷子里玩儿一些游戏……”奥斯汀先生回忆起年少时的一些事,语气里满是唏嘘。   他年少时候,乡下被赶到城市的农民还没有这么多,农民的生活比现在要好一些。虽说一样是非常辛苦,吃的穿的也谈不上太好,但和城市里同样的底层贫民相比,那又要好得多了。   哪怕是在农场干活儿为生的那种农民,也就是所有农民里最底层的那种(大概类似华夏的雇农)。他们工钱很少,但也能从农产分到很多实物,包括牛奶、面包、麦片、马铃薯、鸡蛋和柴火等。甚至一些大牲口到了宰杀的时候,他们还能分到肉呢!   就是这些肉,会被做成培根、熏肠什么的,和平常偶尔可以捕到的小鸟、淡水鱼一起,成为蛋白质的重要来源。   其实当时他们的生活也很苦,辛勤工作一整年,也只是勉强填饱肚子而已。但要和如今那些城里的贫民相比,那又好得多了。至少在乡间长大的奥斯汀先生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这就是年少时期乡间清新的空气、相比之下健康充足的食物、以及日复一日在土地上奔跑和工作打下的基础。   如今进城工作的乡下人也大抵如此,但要是他们在城里生下的孩子,往往就是另一回事了…苍白瘦小、弱不禁风,甚至因为工作早早就生了肺病,又或者肢体畸形,都是很常见的。   在奥斯汀先生的唏嘘之中,薇薇安安然地吃完了这顿早餐。早餐之后,奥斯汀夫人又去继续昨天的工作,为乡间度假的准备工作而忙乱去了——不管怎么说,这次预备要在乡下住接近一个月时间呢!   虽然作为卫斯理家的客人,吃住都不用担心,自有主人安排。但要想住的舒适,总得有自己的算计。更不要说衣服了,奥斯汀夫人几乎给她和薇薇安一人准备了两只巨大的箱子,专门用来装衣服。   奥斯汀先生在这一点上要好一些,只用了一个大箱子。   要准备这么多衣服,倒不是奥斯汀夫人没事找事。而是卫斯理夫人提前告知过了,虽然她家的乡间大宅并不在权贵云集的区域,他们当初买下那所大宅是真的打算用来度假,而不是名为度假,实为换一个地方交际(这也正合奥斯汀一家的意)。   但是,那所乡村大宅所在的‘村子’,也不是随便什么被称作‘乡村’的地方。既然适合度假,那就必须满足一些要求,比如说风景秀丽,又比如说那儿要足够‘闭塞’,至少火车没有通到那儿,但又不那么闭塞,叫先生太太们买不到任何东西。   总而言之,列举一切好的度假住宅的条件后,还要离美林堡不太远,那可选的地区就不太多了。这些地区往往比较富裕,当地体面人家较多…事实上,那个卫斯理夫人口中名叫‘斯蒂文顿’的乡村,很类似《傲慢与偏见》里的朗博恩所在的那个乡村。   正如宾利先生来到那样的乡村后,会举办舞会,各处赴宴。卫斯理夫人一家去了‘斯蒂文顿’,也免不了那么一遭。不过就算是那样,总体来说也是很轻松的…或者说,就是要偶尔有这种活动,才更有趣呢!   度假嘛,只是说要比平常清闲,可要是过去的活动一点儿也没有了,那反而要让习惯了那些的人受不了了。   听卫斯理夫人的描述,奥斯汀一家到了那儿也免不了日常有一些交际往来,这样准备一些体面的行头就是免不了的事儿了。   就这样,从得到邀请,到出发当天,奥斯汀夫人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做各方面的准备。看起来她做得挺周全的,在出发日,薇薇安起床洗漱,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就连吃早餐也是一样的,丝毫没有因为今天要出门度假而有所忙乱。   出发时,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乘坐一辆两轮轻便马车,奥斯汀先生则和男仆罗恩坐另一辆两轮轻便马车。还有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的贴身女仆,她们也要一起去乡下,奥斯汀先生也为她们叫了一辆两轮轻便马车。   至于家里那辆四轮马车,漂亮的新车厢被卸了下来,换成了更方便拉货的行李车厢。将奥斯汀一家人,还有随行仆人的行李都塞了进去,塞的满满当当。   “我——不太——喜欢乘马车出行,短途还行,长途——总是很辛苦。”薇薇安在轻便马车上,等到马车出了城,路况急转直下后,忍不住说道。然而在马车疾驰之时,声音断断续续的,旁边坐着的奥斯汀夫人也没有听清。   “什么?宝贝,你说什么?”奥斯汀夫人抬高了一些声音。   薇薇安摇头不说了,只嘟囔了一声‘没什么’。   其实此时政府也有修建一些公路,类似‘国道’之类吧。但没有水泥,都是鹅卵石或者碎石之类,道路的情况是存疑的。至少薇薇安身下的马车行驶在这样的路上,她并没有觉得很平稳,即使这已经是乘坐感受最好的两轮马车了。   总体而言,感觉有些像薇薇安小时候在村子里坐过的拖拉机。要说它平稳,那肯定不是,只是还能忍受而已。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火车了,但薇薇安没提乘火车出行的事——在最初的几段火车带来极大的利益之后,大家对投资火车的热情非常高,所以在十年前就批准了总里程达到上万里的铁路计划,并真的开始一步步落实了(这里的‘里’等于英里,1英里约等于1.609公里)。   但这个铁路计划可以说是一个数十年的计划,就现在的铁路现状来说,绝大多数目的地还是不能指望铁路。美林堡到斯蒂文顿之间就没有通铁路,所以只能乘坐马车。   ‘斯蒂文顿’离美林堡不远不近,但奥斯汀一家还是直到下午三点左右才抵达当地。卫斯理夫人派了一个男仆等在‘斯蒂文顿’外,可以说是必经之路的一个路口,一直等着。看到一行人,立刻迎了上去,说明情况,为他们引路。   和这个男仆接上头之后,薇薇安可以说是大大松了口气…总算要到了啊!   “我们到了!”引路的男仆原本就是乡间大宅里做事的人,没多久就飞快地跳下马车,大声喊道:“奥斯汀先生他们到了!客人们到了——波多西太太!您在吗?快去通知先生太太——”   波多西太太是这座乡村大宅的女管家。   在马车接近农庄时,传来了铁链子拖动声、狗吠声。   薇薇安坐在轻便马车里,能够看清楚周围情况。之前就看到了不少农庄房屋房,基本都是美林堡附近典型的乡村样式。而随着越来越接近‘裘梅里’庄园,那些农庄就绝迹了。   是的,卫斯理家在这儿不只是有一所房子,还附带了不算少的土地,经过一番经营,也就有了庄园的气象了。   本地人都叫这里‘裘梅里’庄园。   此时正是下午茶时间,立刻就有人出来了,小伙子连忙过去交谈:“波多西太太,您看,是先生太太叮嘱过的客人,先生太太他们现在在家吗…客房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说话的时候,奥斯汀先生和男仆罗恩先下了马车。原本罗恩作为第一男仆,这个时候应该去帮助奥斯汀夫人的,但他清楚自己雇主的秉性,便识趣地去帮两名贴身女仆,也就是杰奎琳和吉娜了。   行李车倒是还不用管,果然,裘梅里的那个男仆和管家太太交谈了几句后,不一会儿就从房子里走出了几个男仆女仆。他们有人帮着牵马去马厩,有人帮着卸下行李,向杰奎琳和吉娜低声请教了几句,就将不同的行李送到了不同的房间,不用奥斯汀一家考虑什么。   而当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稍稍整理了一下帽子,和奥斯汀先生一起走进房子时,听到外面动静的卫斯理一家已经在客厅等着了。准确的说,只有卫斯理夫妇、罗拉,以及罗拉的弟弟、妹妹。   卫斯理夫妇的长女已经嫁人,并不和娘家人一起度假这很正常。   至于卫斯理夫妇的长子,他成婚后并不住在美林堡,他在殖民地打理奥斯汀先生在当地的蔗糖厂和朗姆酒厂——朗姆酒算是蔗糖厂的副产物,不过别人都是经营蔗糖厂时,顺便搞搞朗姆酒,卫斯理先生却是相反了。   不是朗姆酒比蔗糖挣得多,而是卫斯理先生的商业版图规划问题。他是个酒商,虽说主要是做杜松子酒的,但他的酒业版图里也有朗姆酒的位置。蔗糖就不一样了,挣钱是挣钱,却也只是挣钱而已。   当然,若要说可以拿蔗糖去给酒掺假,倒也不是不行(此时酒水掺假,除了最常见的水外,就属糖最多了),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家人打了一个照面,互相问好后,罗拉便拉住了薇薇安,脸颊因为兴奋微微发红:“我一直在等你,亲爱的!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你信里只是说今天…我问妈你们路上要多久,她说这事儿说不准。”   卫斯理一家比奥斯汀一家早来了三天,这也是计划中的,毕竟主人要提前到,才好为招待客人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罗拉的弟弟和妹妹仰头看着薇薇安这个小姐姐,都挺好奇的样子。不同的是,年纪更小的小妹妹好奇也只是看着,十分乖巧。已经8岁的弟弟就不同了,在罗拉向薇薇安介绍过他之后,他立刻就缠着薇薇安了。   他似乎对薇薇安格外有兴趣,叽叽喳喳的时候问了薇薇安很多问题,其中很多问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见到这个样子,罗拉还担心薇薇安会烦他呢!她自己虽然挺有耐心,没有因为弟弟旺盛的好奇心,以及调皮的日常而厌烦过他,但那是亲弟弟啊!   嗯,薇薇安就还好,她没有发脾气。主要是这年头这样的孩子不多见,但她上辈子时,这种孩子可以说到处都是。相比起这样的孩子,她真正会讨厌的是那种被宠坏的孩子,对着父母还算是个小乖乖,但对着仆人,和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是非常蛮横的。   而这样的孩子在此时的有钱人家,还挺常见。   就算罗拉的弟弟偶尔把她问烦了,她不理他就是了,何至于就‘厌烦’了?   “上次看到你和小安东尼相处,我以为你是对孩子没耐心的。”罗拉带薇薇安去看为她准备的房间时,忍不住说。小安东尼是白玉兰广场某位夫人的儿子,薇薇安和罗拉在白玉兰广场上散步时,经常遇到他的保姆带他出门。   薇薇安挑了挑眉:“这完全是你不够了解我…嗯,我对小孩子确实谈不上多有耐心,但我也不会轻易对他们生气。至于小安东尼,我只能说,是他的教养太差了——说真的,我为他的父母亲感到遗憾。有这样一个儿子,他们将来要有苦头吃了。”   说话间,她们就上了三楼,薇薇安的房间就被安排在三楼。罗拉推开门,略带兴奋地说:“我就住在你旁边的屋子里,我们晚上还能互相拜访呢!睡在一起也行…”   推开门后,薇薇安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挺宽敞的,房间的风格也很清新,墙纸是白底带粉色小圆点的,窗帘则是淡红色的。房间里除了一张漂亮的柱式床,还有衣橱、咖啡桌、椅子等家具,风格都很统一。   薇薇安注意到寝具都已经铺好了,看起来非常干净,薇薇安还闻到了阳光晒过的味道,心里为料理这事儿的人的细心点了个赞。   她原本还带了自己的床单和薄毯子呢!要知道现在大家的衣服基本都会维持体面了,可寝具就不一定呢。多的是有钱的人们不重样地换衣服,家里的寝具却可能换季时收起来,也不会清洗一次。   现在看来,她是多虑了。   另外,这个房间最让薇薇安高兴的是,它附带了一个盥洗室,而且是有浴缸的!   她们看房间的时候,杰奎琳也过来了。她打开仆人送到这间房间的行李箱,开始动手替薇薇安整理她的行李。特别是那些衣服,都要好好地放到衣橱里。因为折叠而有了折痕的,还要请‘裘梅里’的仆人帮忙熨烫一下。   见她在房间里忙碌,罗拉就推开了房间里侧的一扇小门,让薇薇安看盥洗室。当看到薇薇安为这个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罗拉也跟着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特意指定这个房间给你的!”   虽然卫斯理家赶时髦,房子里设了带抽水马桶和浴缸的盥洗室,但并不是每个房间都是自带的!特别是客房,也就只有这一间房是这样的而已。之所以这样,也是卫斯理夫妇考虑不同客人有不同需求的结果。   有人就喜欢这一口,但同时也有人觉得这很荒唐——厕所放到房子里也就算了,还让马桶和浴缸在一个房间?习惯了这个事的人觉得这很正常,但如果是从不知道能这样的人,真不一定接受的了。   罗拉是因为在奥斯汀家,见到了薇薇安对新式盥洗室的喜爱,这才力主将这间客房分给薇薇安的。 第61章 红粉世界061   来到‘裘梅里’庄园的第一天,已经挺迟了,薇薇安什么都没做。只尽力希望晚餐可以早一点儿——倒不是她饿了,她只是想着吃完晚餐就可以洗漱休息去了。   乘马车到‘裘梅里’庄园,虽然不能说舟车劳顿吧,但也确实挺累。不是体力上的累,体力上薇薇安还是很有自信超过绝大多数同龄女孩儿的。这种累是精神上的疲倦,以及多多少少的晕车。   马车一路来,是颠簸了点儿。   这一天晚餐非常丰盛,卫斯理夫人大概是想让厨房做一顿农家风格的晚餐,让奥斯汀一家找到来乡村度假的‘感觉’…农家风格是什么风格?大概就是用料实在又新鲜、分量足之类的吧。   ‘裘梅里’庄园的厨房很好地做到了这些,一盘盘的煎培根、煎鸡蛋,用很大的陶盘盛着,油汪汪的,量给的非常足。烤羊肋排上撒着香料,一人一大快,切成小块后也是一大盘。奶酪切块也比城里的大不少,一旁还有黄澄澄的农家黄油…腌黄瓜用一个脸盆大的容器装着,就摆在那儿,一个仆人站在一旁帮忙分。   凡是呈上来的菜色都没有任何花俏可言,不用复杂的烹饪流程和技术,但因为原材料品质上佳,味道是真不错。这大概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高端的食材,只用最简单的烹饪方法’吧。   这些食材都来源于卫斯理家的庄园,留给自己的吃的当然是最好的,种植和喂养的时候就一点儿没偷懒。现在料理这些,更是一点儿造假掺假的机会没给人留——说起来,这年头食物里头玩‘科技与狠活’的真的很多。   普遍科技含量没有现代多,但论及狂野、硬核程度,又是后世所不能及的了。   这一顿农家风格晚餐,薇薇安吃的挺满足的,但因为一会儿就要洗漱和睡觉,她还是没吃太多。不过说实话,那么些吃的,每样尝一点儿也足够了。   晚餐过后,薇薇安洗澡时,她只庆幸昨天刚洗过,而且今天帽子戴的好好的。是头发全绾起来藏帽子里,然后里面一顶小软帽,外面一顶波奈特帽的那种戴法,这最大程度保证了头发的清洁。一路上就算扬起来的灰尘再大,也没有沾到头发上。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裙,薇薇安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睡到自然醒时天刚亮不久,她过了一会儿精神由涣散到清醒,彻底清醒了才坐起身。这个时候室内还很昏暗,只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天光。   薇薇安还听到了这座房子里有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时不时传来的杂声,应该是仆人们已经起床工作有一段时间了。   就在薇薇安有些发呆的时候,有人在门外敲了两下。这两下的节奏还挺熟悉的,薇薇安没反应过来,但潜意识已经先回答了:“请进…”   果然是杰奎琳…杰奎琳清楚地知道薇薇安每天的起床时间,没有特殊变量的情况下,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今天也是如此,到了时间之后她就来了。为薇薇安送洗漱用的热水——她手里捧着一只大的曲颈壶,问早安之后去了盥洗室,将温度恰好的热水倒进了脸盆里。   如果是一般家庭之中,贴身女仆可能还要服侍主人在床上洗漱,甚至如果主人要在床上吃早餐,那也要满足。但杰奎琳知道,薇薇安是不需要这种服务的。   果然,薇薇安很快就自己下床来到了盥洗室,使用昨天就摆在盥洗室里的牙粉、洗脸皂刷牙洗脸。   杰奎琳则退了出去,‘哗——’地一声拉开了窗帘,这样明亮的晨光才洒落进了卧室之中。她又轻手轻脚地将薇薇安今天要穿的衣服摆了出来,两只鞋也放到了梳妆台凳子旁边的位置。   等到薇薇安从盥洗室走出来,擦干了脸上的水,她正好将床上的毯子抻平了,正在拍打枕头,然后放到床上去。   “小姐,您今天要梳什么样的发式呢?”杰奎琳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梳妆台后,先拿起了发刷和梳子。   “呃…将头发全梳起来,但又不是普通发髻,要像是短发的那种…”薇薇安的头脑这个时候也清醒了,深吸了一口从窗户换进来的乡村清新空气,心情也愉悦了起来。想了想,觉得今天应该会有很多活动,便要求了一个比较轻便的发型。   “好的,您请坐下吧。”杰奎琳拉了拉那只软凳,请薇薇安坐下。   薇薇安坐下之后,杰奎琳先解开了微微的辫子(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打一根大辫子,第二天就比较容易梳顺)。用发刷一下一下地梳,将那一头浅金色的、羊毛般卷曲的厚密长发梳顺,然后才换上齿梳去梳。   她大概梳了有10分钟左右,这倒不是薇薇安要求的,而是根据健康杂志上说的,每天早起和睡前用齿梳梳过头皮10到15分钟,有利于头皮健康,也能让头发更加强韧光泽——话说,这样的‘秘方’是怎么做到东西方统一的啊?   考虑到这应该是真的有用的,至少活络了头皮血管,薇薇安倒也没有拒绝这每天总共二十分钟的‘仪式’。   梳好头发之后,杰奎琳才借助发绳、发针、U形发卡之类的东西将薇薇安的头发盘起来。她倒是很擅长这个,过去薇薇安就知道她会做很多种发型了(为女主人打理头发,也是贴身女仆的重要职责之一),她这一次也做得很好,完全符合薇薇安的要求。   要将薇薇安那头厚密的长发绾的小小的,尽量看起来像短发,这其实也是有些难度的。不过好在这年头出门都要戴帽子,室内的话,其实也有可以戴的室内帽,在有帽子掩护的情况下,这倒是容易了一些。   梳好发髻后,杰奎琳便拿了一顶阔边的软草帽,草帽的阔边上还装饰了一朵百合花。戴上帽子,系着帽带看,她就完全是短发的样子了。   薇薇安高兴地点了点头,又摘下了帽子。还要穿衣呢,戴着帽子就不方便了。而且说实话,就是不戴帽子,这发型看起来也很轻便爽朗,很好看呢!   然后是穿衣,之前杰奎琳取出来的衣服也是轻便的、简单的、方便户外活动的,她显然很了解薇薇安。   薇薇安在杰奎琳的协助下穿好衣服,转了一圈,让她看有没有哪里不妥。杰奎琳也仔细地看各处细节,确定那些都没问题后,思绪就有些飘飞了——薇薇安今天和平常在家时不太一样。   她穿的是一条丝绸质地的黑色衣裙,没有衣袖,露出里面蓬松的半透明纱质衬衣的领口与袖子。每条袖子用粉色的丝带扎成两股,这是在模仿藕节袖,但远没有藕节袖那么夸张。毕竟没有填充和支撑,只是靠丝带扎结,是怎么都不可能有那种膨大效果的。   这种多用深色素面布料制成的无袖衣裙原本是一种舞台戏服,后来被妓女模仿,成为流行。现在普通女性也会穿,只不过□□穿这种裙子,里面搭配的衬衣会有方而深的领口,几乎和深色外裙的领口一样,露出大片胸部。   而普通女人则会穿高领、交叠领、翻领的衬衣。   杰奎琳过去其实不大明白这种衣裙是怎么流行起来的,毕竟这看起来着实有些‘简陋’。但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不是‘简陋’,而是简洁。这只适合奥斯汀小姐这样身材苗条的少女,这让她们显得活泼俊俏!   要让杰奎琳来说,这很适合大陆上南边靠海地区的女孩子,奥斯汀小姐就具有那种气质。而让和礼兰总是穿着厚重皮毛、丝绒、锦缎的女人来穿,就难免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这大概也是她过去不能体会到这类衣裙妙处的原因吧。   配合这一身的鞋子,是一双粗低跟的黑白拼色皮鞋,鞋扣简约,鞋面有镂空花纹装饰。这双鞋子比起半靴更轻便凉快,而相比那些浅口的高跟鞋,也更适合乡村的活动。   为薇薇安换好鞋子之后,杰奎琳便问道:“小姐,您需要我为您抛光指甲吗?”   薇薇安抬起双手看了看,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天不用做这个了。”   此时的淑女是非常重视保养一双手的,以至于各种女性杂志上都不厌其烦地说明一双淑女的手该是如何如何,以及要养成这样一双手得怎么做——这倒是不奇怪,直到现代社会以前,相比起脸,一直以来都是一双手更能暴露一个人的阶级!   上流社会想要以此,不动声色地凸显自身,这在华夏时不少见,在这里再见到又有什么奇怪的?   一双纤纤玉手和修剪得圆润光洁的指甲,绝对是此人‘不事生产’的最大证明!而这又偏偏是一个绅士淑女以‘不用工作’为傲的时代…这不巧了吗,真就是绝配呗!   此时的女性,绝大多数都因为工作和家务,双手粗糙红肿——工作带来的厚茧子、脏污带来轻易不能去除的黑黄、日复一日磕碰下开裂的指甲、皮肤病导致的瘢痕…还有冷水和特殊工作带来的双手关节肿大、变形。   相比之下,‘淑女们’就要拥有好得多的条件了,她们往往双手洁白无暇、细腻柔软,指甲也是圆润美丽的。   薇薇安在一年以前,虽说偶尔也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但以奥斯汀夫妇对她的溺爱程度,那些事儿也不可能损伤她的双手。等到之后奥斯汀家有钱了,这些事儿就更不用说了。   薇薇安倒没有像很多‘淑女’那样拼命捯饬自己的双手,她也就是自制一点儿护手油使用而已。这个在冬天非常实用,不然很容易长冻疮的。夏天的话,也用护手油,不过和冬天用的不是同一种。冬天那种防冻疮是很好用,但太粘腻了。   而淑女们养护自己的双手和指甲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不要说在药铺选用手上用的油膏和各种漂白药水了,就说‘指甲’,每天也有一套养护流程呢——每天要用温水泡软指甲,再用一片柠檬擦拭指甲。   此时的人似乎认为柠檬有清洁和美白的作用…这倒也不能说错,柠檬的酸性,还有维生素的作用,大而化之地说‘清洁、美白’,没问题的。后世的很多护肤品,不也用到了这个吗?   但要让薇薇安来说,用未经提纯过的生柠檬片,直接擦拭身上的雀斑、瘢痕,甚至是痣,指望这些东西就消失,这多少有些理想主义了。   当然,薇薇安并不反对这个,毕竟对比起此时很多很危险的配方,这个看上去已经是罕见的有益无害了……   柠檬片擦拭指甲要持续几分钟,就能剪指甲了,要剪成完美的椭圆形,为此还要用锉子打磨呢!而且锉子打磨还不够,最后一道要用上皮革抛光,这已经是宝石匠人给宝石抛光的手段了。   经过皮革抛光的指甲特别光滑闪亮,而这也正是淑女们希望的。   薇薇安觉得这一套太费事了,淑女们热衷于此,很难说没有无所事事,拿这些事消遣时光的原因…一般来说,她只有指甲长长到需要修剪的时候,才会顺便来这一套。   既然薇薇安不需要帮忙弄指甲,她又能自己擦护手油和擦脸油,杰奎琳也就无事可做了。她微微退后了半步,说:“我还能荣幸地为您做点儿什么吗,小姐?”   “谢谢,杰奎琳,我这儿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你吃早餐了吗?”薇薇安擦好了护手油和擦脸油,就在那儿坐着等待。因为这个确实有点儿油腻,夏天尤其不友好,所以等会儿她还要去盥洗室洗掉。   这并不是白费劲,使用精油时本来就有这种操作…吸收后清洗一下,也很常见。   熟悉她习惯的杰奎琳便说:“我还是为您倒好水吧…早餐已经吃过了,和在家里一样,‘裘梅里’的仆人吃早餐的时间也很早……”   仆人们的生活是围绕着主人们来的,所以他们的用餐时间必然要和主人错开。像早上这一餐,他们会吃的很早。这倒是不难,毕竟他们往往要比主人早起,提前换好衣服,做好个人清洁,拉开房子的窗帘,生好炉子(如果有需要的话),打扫部分区域的卫生,做好早饭等等。   这个时候,厨房为主人准备早餐的同时,将仆人的早餐送来,也不麻烦…甚至很多时候可能就是昨晚晚餐的剩菜而已,热一热就能吃了。   吃剩菜不是什么问题,这年头哪怕是中产阶级内部,还不说底层中产阶级,只说中下层中产阶级,若是昨天有一场丰盛的宴会,今天吃一些剩菜也很常见呢。所谓不吃剩菜,完全是生活条件好了以后,才会养成的认知。   杰奎琳退了出去,还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薇薇安等了一会儿,觉得可以了,就去盥洗室洗了手和脸——这个时候她难免觉得有点儿无聊,又觉得其他人或许还没起床,不好打扰,而自己一个人先吃早饭又有些不合适,便打算自己出去逛逛。   她重新戴上了帽子,走了出去,一路上遇到了仆人,就问他们卫斯理一家起床了没有,不出意外是否定答案。   啊,也不能这样说,按他们的说法,‘小少爷’就已经起床,而且早就去外面玩儿了。薇薇安对和一个8岁小男孩玩耍没有兴趣,当然也不会去问他去了哪儿玩儿。   她下了楼,绕过了大厅和门廊,轻快地溜出了房子——昨天没有好好看这座房子,现在才知道,这儿真的很美,完全符合想象中的‘美丽乡村住宅’的样子。房子本身很有田园风情,并不是特别豪华的样子,但看着很舒服。   她绕到房子后面,就是一个大花园,其中最多的是薰衣草,花园的篱笆旁种满了薰衣草,形成了薰衣草篱笆。花丛间的小径铺设着红砖,很好走,衬着花园的颜色也很和谐。薇薇安在花园里看了一会儿,还看到了秋千和一个小亭子。   她并没有停留,因为她站在地势相对高的亭子里,很快看到不远处的草坪上有板球球场、槌球球场和网球场。   板球算是绅士们中最流行的体育运动了,槌球是极少数女性也能参与的球类运动之一,网球则是新兴的运动——因为就在几年前,网球协会还要求网球场必须复制‘红宫’中的网球场条件,才能称为真正的网球场,供人玩网球游戏。   ‘红宫’是王室别宫,是在网球被引入和礼兰王国之后,王室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盘建网球场。球场之中别的也就算了,唯独要求球场四面都修建起高高的围墙这一点很难做到(这样球飞出场外,还能弹回来)。   这不仅仅是建球场的成本飙升,还代表着一场网球赛的观众会非常有限…这几乎就断绝了网球运动进行面向大众的重大赛事的可能。甚至就算是中产阶级内部,能负担的起网球场费用的那些人,他们玩网球时,也无法邀请太多亲朋来玩耍。   简单地说,‘装逼’这一人类发展的原动力就少了大半…这怎么行!   所以很长时间里,网球在和礼兰王国并不流行。直到几年前,有人发明了草地网球,情况才大为改观……   草地网球,顾名思义,就是在草地上打的网球。因为现在槌球流行,很多中产阶级家庭的院子里都有一块草坪来玩槌球,这种情况对推广草地网球是很有利的——不用再为网球场单独花钱了,槌球场地临时改成网球场也不难呢!   只要石灰画白线,立上杆子,挂上球网,这事儿就成啦!   球拍就和以前的网球拍没什么不同,木制球拍上是羊肠线穿的拍网。倒是球经过了一番‘改造’,不再是以前在硬地上用的那种。   以前的网球因为是硬地,弹性没那么足也没关系,就和此时的很多大球、小球一样,用软木做实心,外面绕上绳子就行(看起来像个线球?)。   现在的话,只能说感谢科技进步,硫化橡胶的过程被发现了,几乎是这个发明才诞生,就被草地网球的‘发明者’注意到了。他利用硫化橡胶,弄出了充气的橡胶球,让网球可以在草地上比较好地弹跳。   当然,除此之外,草地网球的发明者还做了很多其他的工作,比如说彻底丢掉了过去网球中一些繁琐而不必要的礼仪、规矩。又比如说,改进了计分规则,使其更加简单易懂又合理……   这些加在一起,让草地网球一经推出,很快就在中产阶级和贵族中流行了起来,是新兴的受欢迎运动呢。只不过,就和大多数运动一样,很少有让女性加入——不过网球大概要比板球之类的团体对抗运动好一些。   毕竟板球、足球这些要直接对抗也就算了,还要同时组织起那么多人,这等于是摆在面前的门槛。网球就不同了,只要当事人心里愿意,不需要说服别人也愿意,就能参与到这项运动中来——这对于找同伴更难的女性运动者非常重要。   而且,网球毕竟不是直接对抗的运动,相比之下,也更容易让社会接受女性参与这项运动。   薇薇安看到了网球场,这才惊觉,原来这个时代已经有草地网球啦!她之前怎么都没在白玉兰广场各家的院子里见过?难道是她散步时看的不仔细吗?(她也确实没有仔细打量过那些院子。)   薇薇安是很渴望参与一些体育活动的,锻炼身体有益健康嘛!她几乎是立刻就想找个人打听,她能不能加入这个——她甚至想到了可以建议奥斯汀夫妇,在白玉兰广场18号的草坪上设一个网球场。最好还能拉上奥斯汀夫人一起打网球,一起锻炼身体! 第62章 红粉世界062   吃早餐的时候,薇薇安就问到了网球的事儿。   然而看起来卫斯理一家似乎对这个很陌生,薇薇安糊涂了:“可是…房子后面就有网球场……”   卫斯理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那只是凯蒂的突发奇想,我可爱的小小姐,你或许不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总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如果不是你提起网球场的事儿,我都要忘记这个了!当初她为了布置网球场,将我的板球场往外挪了十几尺呐!”   被卫斯理先生‘埋怨’的卫斯理夫人也找到了‘失去的记忆’,‘啊哈’了一声,才告诉薇薇安:“那是嘉乐小姐建议我弄的,哦,嘉乐小姐是此地牧师的女儿,她的母亲去世很早,牧师一家的对外交际都是她在主持。”   “她是个活泼新潮的姑娘,网球这样时兴的运动,她倒是比美林堡城里的小姐们更早上手了…但其实我们家没人会这个,我倒是想过去学呢,不过过了那一阵儿之后总是忘记。”   “嗯?你想要玩儿这个?哦,那当然可以,尽管去玩儿吧…说实话,现在的孩子们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从不运动锻炼,这怎么能行呢?他们都说苍白病弱的女孩儿更美——说这话的人太奇怪了。”   “若他是个男人,那倒也算了,生命被疾病消耗的不是他们。可要是个女人,我就真的不明白了。”面对薇薇安想要用用网球场的请求,卫斯理夫人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她明显是赞成女性也应该有一些适度运动锻炼的那种人。   她还有些担心地问:“你会打网球吗?”   “哦,不太会,我只见过别人玩儿过,但我想我可以练习一下。”薇薇安这话半真半假。   这辈子的她真的是完全不会网球,甚至没见过别人打网球。但如果是上辈子,那网球比赛就见得多了。她还在上大学时体育选修过网球,不过只选修了一学期,学的东西很基础就是了。   薇薇安的回答并不让人意外,卫斯理夫人立刻发话,派了卫斯理先生的贴身男仆去陪薇薇安打网球——卫斯理先生的贴身男仆是他特意挑选的,除了长得英俊这一大多数贴身男仆都具备的特点外,他精于各种上流社会的游戏。   从健康的体育游戏,再到不那么健康的赌博、逛游艺戏院,他都非常娴熟。他也会网球,只不过很多时候他都没有机会发挥这一技能。   “亲爱的,你对网球感兴趣吗…”对于薇薇安立刻找到的乡间度假的乐趣,罗拉表现的有点儿迟疑:“我倒是不奇怪你会对运动感兴趣,你看起来就挺康健的,但我以为你最多只是玩玩槌球而已。”   槌球也是罗拉能够接受的运动的极限了,拿着槌球棍追着球走来走去,基本上和散步也差不多了。   “说实话,我如果是你,是不会有勇气进行这样的运动的…你的皮肤那样洁白无暇,如果因为日光生出晒斑,肤色变黑,那就太可惜了。那样雪一般的肌肤,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啊!”罗拉说到后面,都接近叹息了。   她的想法也能说明此时很多人的想法,不管后世会不会有‘美黑’的风潮,但现在是绝对的以白为美的!女士们往往用尽办法保护自己白兰花一样娇嫩白皙的肌肤,每当出门就要用上手套、帽子、面纱、阳伞等行头,小心极了!   罗拉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很有这方面的意识了,这或许也是她面色苍白,和自己父母截然不同的原因之一。   “哦,我觉得我已经够珍惜它了…”薇薇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了一句大实话。她是真觉得自己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对自己的皮肤都要好得多,就这个时代人们对护肤的认知,大多数时候真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呗。   至于说防晒,她自认为她防晒已经挺努力了,能不见阳光就不见阳光,出门也都戴好帽子——在这个谈不到化学防晒的时代,物理防晒就是唯一的神,没毛病的。   她现在的肌肤也能说明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这不是挺白皙的么。   至于说,现在又决定参加一些‘阳光下的运动’了,她觉得不是问题——说的好像她能经常打网球一样,再说了,偶尔晒晒太阳也是有好处的嘛!   说到底,要让薇薇安来选,健康肯定放在别的事前面啊。   午后去打网球前,为了不影响打网球时的视野,薇薇安还回房间换了一顶帽子。这是一顶小巧的药盒帽,帽子上的装饰也是很简洁的那种。在用帽针将帽子固定在发髻上时,顺便还罩上了面纱,在不影响视物的情况下,选了编织最细密的那种。   果然,说是不去想防晒了,结果还是在乎的……   下楼之后,意外的是罗拉也来了,在那儿拿了一支网球拍看,似乎挺好奇的样子。薇薇安看那几支木制网球拍,看起来和上辈子在一些老相片、老视频里看过的差不多。她上手试了试球拍网线的弹性,羊肠线倒是比想象的合适做这个。   “罗拉,你也来打网球吗?你不是担心晒黑的事儿吗?”薇薇安好奇问道。   罗拉一旁的女仆手上拿着一把丝绸做伞面的阳伞,她犹豫了一下,放下了球拍,拿起了阳伞。像是自言自语:“哦…既然来到乡下了,那就总要出门的,呃,躲也躲不掉。我是说,我也可以试试。”   “行啊,今天你来看我打球吧!嗯,明天我们可以一起玩儿槌球,或者找个庄园里漂亮的地方写生——我想,树荫下画画,就不会那么晒了。”薇薇安假装没注意到罗拉的不好意思,爽朗地说。   打草地网球还算有意思,主要是卫斯理先生的男仆,其水平在薇薇安看来也一般。而这样才好呢!毕竟薇薇安自己本来就是个小菜鸡,从球、球拍,再到场地,还都要重新适应。如果对手是个高手,那还有什么游戏体验?   当薇薇安适应了球拍之类的东西后,她就能和对手打的有来有回了——这大概也和她本身比较菜有关。对那些很有实力的网球手来说,可能换个球,感觉差距也很大。而像薇薇安这样的菜鸡,本来就是入门级的,还能差到哪里去?她都没那个感知能力的。   这就像是善于品茶的人,才能喝出高级茶和普通茶的差别,不怎么喝茶的人都差不多嘛。   “奥斯汀小姐,您真的很有天赋!”中间休息的时候,男仆恭维了她两句,这也算是真心实意了。毕竟以一个‘从未接触过网球’的人来说,薇薇安上手的速度真的很快。   网球场旁,最近的一处树荫下,摆放了一张小桌、三把椅子,罗拉就坐在一把椅子上。刚刚看他们打球,手上还拿着一本书。见薇薇安过来,侧头对女仆说了什么,女仆就往房子里走了。   桌上有凉凉的果汁和不热的茶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吃的。薇薇安揭开面纱,就倒了一杯果汁‘吨吨吨吨’…真的,这辈子似乎是第一次这样畅快地运动!虽然平常跳舞时也有汗流浃背的时候,但这和户外运动、纯粹的体育运动,还是不太一样。   汗水从额头流下来,碎发湿成一绺一绺的,薇薇安脸颊绯红,眼睛湿润。让罗拉忍不住说:“大概那些小姐们梦想染上‘浪漫病’,就是想像薇薇安你这样吧。”   所谓‘浪漫病’,其实就是肺结核,这算是此时一种让薇薇安恶寒的审美取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就觉得肺结核病人非常美丽。这个美丽是两方面的,一方面是实际上就很美,另一方面就是‘美学’上的事儿了。   患上肺结核后,特别是晚期,患者会因为肺结核的原因发烧、虚弱。表现在外,身体消瘦、面色苍白的同时,高热带来的嫣红还会爬上脸庞…总之,肺结核病人的一切表征,都和此时的大众审美对上啦!   再加上肺结核病是慢慢把一个人耗死的,就不像很多可怕的疾病,只让人留下了恐怖的印象。反而是‘消耗而死’,让人发散出美学上的联想,觉得这和年轻人沉浸于艺术、爱情等东西时,那种状态很像…就很浪漫(?)   现代人当然知道肺结核是怎么回事,但这个时代的人们可不知道。因为表现上的相似,感性上就认为患肺结核是因为这个人太痴情,又或者‘心思细腻’、非常敏感,是艺术上的天才。   总结来说,这就是因为‘浪漫’而生的病,‘浪漫病’由此而来!   推崇这种美的人很多,这一点从文学作品中就看出来了,很多重要的女性角色如果要安排一个浪漫唯美的死亡结局,选肺结核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说起来,就和薇薇安上辈子时,女主角死于白血病差不多?   文学作品和社会审美一起推动普通人对‘肺结核’的崇拜…对此薇薇安只想‘呵呵’。   “哦,别说那个,那太糟糕了…不管怎么说,那是一种很严重的病,是会‘消耗而死’的。再怎么浪漫,再怎么‘美’,也比不过健康,健康和生命才是最重要的。顺便一说,我并不觉得患上肺结核很美,我和那个不一样!”   薇薇安还原地蹦跶了两下,示意给罗拉看:“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我很健康,精力充沛,但他们非常虚弱,连站都站不稳了!”   说话间,之前去房子里的女仆回来了,端来了冰冰凉凉的冰淇淋。   “我的母亲,卫斯理夫人也这样说,她的想法和你真的非常相似…难怪你们那样合得来。”罗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薇薇安是很喜欢吃冰淇淋的,但她很少吃自家以外的地方的冰淇淋——这是个大家对传染病传染机制不甚了解的时代,也是个烹饪卫生难以保证的时代。如果说普通的食物那还好,经过高温后,大多数问题都不是问题。   但冰淇淋?   树立起对冰淇淋的‘警戒心’,还是因为薇薇安上辈子看过‘伤寒玛丽’的故事。那毕竟是历史上最有名的无症状感染者了,而她本人是一位厨娘,她将‘伤寒’这种传染病传染给自己几任雇主的渠道,大多就是‘冰淇淋’。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薇薇安敢随便吃不知道来历的冰淇淋,那才是心大呢!   家里的冰淇淋她当然是敢吃的,卫斯理家的冰淇淋也没问题。因为卫斯理家的厨子已经雇了好几年了,这次来乡下度假,也是用他。这么多年都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至于可不可能其他方面不对,最后出问题,薇薇安是不会想那个可能的。   如果真的想那些,自己家里的食物也会变得很可疑,甚至自己亲手料理的食物一样不安全。   “桃子冰淇淋味儿挺好的…”薇薇安忍不住说。   罗拉吃的是黄瓜味儿,跟着说:“我还是最喜欢黄瓜味儿的……”   网球、果汁、冰淇淋…这些让薇薇安度过了一个相当棒的夏日午后。之后,她隔几天就要来一次‘网球日’,这样的表现甚至引来了之前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嘉乐小姐’。   原来因为嘉乐小姐的关系,‘斯蒂文顿’颇有几个网球爱好者,他们平常都在‘牧师小屋’后面的草坪上画线打网球。当卫斯理夫人来‘裘梅里’度夏之后,嘉乐小姐也来拜访过,听到了房子后面网球场上的拍击声。   那对于一个网球爱好者来说,是很容易分辨的声音。她得知了薇薇安的存在,也表现出了兴趣,卫斯理夫人就顺势邀请她和她的朋友来玩玩网球。   就这样,在乡下度假两个礼拜后,薇薇安还参与了一场乡间网球赛呢!只可惜,除了嘉乐小姐和她最好的闺蜜外,其他参赛者都是男性——哪怕有嘉乐小姐这样的乡间活跃分子推广,大多数的女性依旧接受不来这个。   虽然因为槌球的关系,不少女性已经消除了对运动的恐惧(不会觉得运动了,‘虚弱的容器’就会受伤,自己就无法生育了)。但要说迅速成为运动项目的活跃者,那也是不大可能的。   即使是21世纪,也多的是不爱运动的男男女女呢!   薇薇安惊讶地发现,自己在所有人的水准中居然算是中游的。除了因为其他人练习的机会不多外,可能也和她身材轻盈,本来就很矫健灵活有关。说实话,论体质的话,她看其他人,甚至包括几个比较瘦弱的男性,可能还真不如她呢。   而除了打网球外,她和罗拉做的最多的就是出去写生了,罗拉很喜欢画画的。   写生的话,要找漂亮的地方,就免不了将裘梅里庄园,甚至周边一些风景宜人的地方逛一圈。这样的活动薇薇安也很喜欢,有一种这一趟来这儿度假,真的没白来的感觉。   既逛了好看的地方,特别喜欢的还画了下来留念。   最后,乡间度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卫斯理夫人还很可惜地说:“太可惜了,我们不能呆到9月…到时候可以看采摘啤酒花,而且尝试自己亲手采摘啤酒花,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儿。”   啤酒花是酿制啤酒过程中的一种添加物,添加了啤酒花的啤酒,不仅会有清爽的苦味,增加风味,还能延长保质期。所以自从发展出添加啤酒花的酿制方式后,大多数啤酒就都是添加啤酒花的了。   不添加啤酒花的啤酒会单列一类,被称之为‘艾尔啤酒’…不过,据说现在艾尔啤酒也会添加啤酒花了,呵呵。   这大概也和工业时代,一切都在向着商品化有关吧。以前自己家酿啤酒自己喝,最多在家附近的集市上卖,保质期短一些没关系。   现在啤酒也商业化了,酿啤酒的商人也就无法忍受艾尔啤酒短暂的保质期了。   对于他们来说,酿酒厂里出产的艾尔啤酒保质期短一些,意味着的是仓储、运输、销售等多方面的问题!后世运输、保鲜等技术都那么发达了,保质期短的货品还是麻烦,还是意味着全线的成本提高,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在‘裘梅里’庄园里,种植了很多啤酒花,这大概也是卫斯理先生作为一个酒商的坚持吧。即使经营土地,选择的作物也是啤酒花……   啤酒花这种作物,要利用的其实是它的‘穗果’,其成熟期是夏末秋初。而每当成熟,就要迅速准确地采摘,不能耽误。因为这一特征,啤酒花的采摘季就需要大量人手短期内一股脑将啤酒花采摘完毕。   那些大量种植啤酒花的地区,每年啤酒花快要成熟时,就会有很多季节性工人赶过去打工。斯蒂文顿这边倒不是啤酒花的种植区,不过这周边的农民也知道‘裘梅里’庄园种植啤酒花,到啤酒花的季节就会过来打零工。   人手不算多,但好在也没有别的啤酒花种植园和裘梅里庄园竞争,所以人还算是够用了。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采摘啤酒花,那种繁忙的气氛、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本身就很值得一看了。放在后世,也挺适合作为乡间假日的‘体验项目’之一的,难怪卫斯理夫人会可惜奥斯汀一家没法见识见识了。   罗拉也为薇薇安可惜,而她为了弥补薇薇安的可惜,提出自己可以带着薇薇安酿一次蜂蜜酒。她前两年已经由父亲卫斯理先生教导过这方面的知识,并亲手实践过了,她觉得这次教导自己的朋友,不是问题。   薇薇安对饮酒不是很感兴趣,这个时代饮酒过度是富人和穷人都有的问题。薇薇安没到沾一滴就就要死的地步,不能保证饮水卫生时,喝一点儿淡啤酒当然没问题。而等到她长大了,喝点儿香槟,或者别的酒,那也没问题。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酿酒’还是可以参与一下的,单纯将它当成‘农家乐体验项目’的一部分,听起来就让人很有参与的欲望啊。   “酿蜂蜜酒需要上等的蜂蜜,‘裘梅里’庄园没有养蜂,不过附近有几个养蜂人…”罗拉在教薇薇安的时候,显得十分老到,这可和她平常有些羞怯的淑女样很不同!   在罗拉的讲述下,薇薇安知道了附近的几个养蜂人,也知道了谁的蜂蜜品质最优。   “我们只要最好的蜂蜜,就在今天傍晚的散步时间,我们可以去养蜂人的小屋那边,买上一些。嗯,我想14磅蜂蜜足够了,我们要酿5加仑半的蜂蜜酒。”看了一眼自己计算的各种用料配比,罗拉点了点头。   5加仑半并不是随便计算出来的,她们打算用装酒的玻璃瓶灌装酿好的蜂蜜酒。5加仑半正好装4打,她们可以每人分到两打,拿回去送人也好,作为自家酒窖里的收藏以供享用也好,都很合适。   ‘最好的蜂蜜’准备起来并不难,傍晚散步时就顺利买到了。而等到第二天,薇薇安系上围裙,和罗拉一起去厨房后,就算是正式开始酿蜂蜜酒了。   “这事儿不难,首先我们得煮好这些接骨木花和姜。”罗拉说着,让厨房女仆在炉灶上架起了一只很深很大的铁桶,铁桶盛下了14磅蜂蜜、大量的水、两束完全干燥的接骨木花和一些姜片。   然后就是烧火煮开了,薇薇安和罗拉都登上了一只凳子,才方便‘居高临下’地看那只铁桶。一开始她们离开了厨房,呆在厨房外头等待,毕竟大夏天的,呆在炉火旁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儿。   等到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她们才又登上凳子捞浮沫。   前后煮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因为捞浮沫的关系,两人也满头大汗了,罗拉才说‘好了’:“…可以了!挪开这只桶子吧!”   装着5加仑半液体的桶子当然不是薇薇安和罗拉能轻易尝试的,或者说,就算她们提的动,厨房里的仆人们也不会让两位小姐去碰。   厨房女仆手脚麻利地将铁桶从炉灶上移开,然后又拿出了一根弯曲的管子。这管子向上的一头,有一个漏斗状的口子,中间是仿佛波浪一样地弯曲。女仆将管子固定在一只装满了水的水缸中,管子的两头露在水缸外,管子中间却没在了水缸的凉水中。   罗拉舀了一瓢铁桶中的‘蜂蜜酒半成品’进管子的‘漏斗口’,给薇薇安做示范:“这样就行了,利用冷水来冷却,我爸爸就是这样教我的。”   薇薇安也接过水瓢试了一下,她这一瓢倒下,液体就从管子另一头的口子中流出来了。管子口下方有早就放好的容器,‘半成品’就这样如同涓涓细流一样流入……   等到冷却完成,薇薇安和罗拉又亲手在‘半成品’中放入了新鲜酵母,然后将装着半成品的容器放在厨房就行了。按照罗拉的说法,只要一个晚上,蜂蜜酒就成了——薇薇安非常识趣的没去问,这样私酿酒是不是不太合法。 第63章 红粉世界063   私酿酒当然是不合法的,这年头的酒税很重的!如果私酿酒合法,那岂不是要少掉很多税?   不过,发生在私人住宅里的私酿行为很难被发现,那太隐蔽了。所以,一般来说,私酿酒若是只是自己家喝,最多送一些给朋友分享,基本上不会有事儿。只有发生商业行为,私酿酒的目的是为了卖酒,让不用缴税的酒在市场上更有竞争力,才会遭到税务部门的调查。   “亲爱的,你们的‘饮料’怎么样啦?”蜂蜜酒酿成的当天,晚餐时间,卫斯理先生就和气地询问薇薇安喝罗拉。这或许是他作为一个酒商的‘职业素养’,和酒有关的东西总是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罗拉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薇薇安,就对自己的贴身女仆打了个手势。女仆会意,转身就去拿蜂蜜酒了。罗拉对卫斯理先生说:“爸爸,这我们可拿不准,我觉得还不错呢,但我们缺乏一些品鉴能力,不知道‘饮料’的好坏…”   蜂蜜酒酿成之后,薇薇安只是用小竹棍沾了一下尝味道,罗拉倒是倒了一小口的量,一饮而尽了。但问题是,即使是罗拉,平常也不怎么被允许饮酒啊——整个社会饮酒成风没错,可正常人还是知道喝酒不是什么优良习惯,酗酒更不是了。   事实上,已经有很多人担忧如此肆无忌惮地消费酒精,会带来怎样的社会问题了,而他们的担忧其实也正在变为现实。   成年人固然有的是机会喝酒,哪怕如女性这样比较少见以饮酒为乐趣的,也会佐餐时喝各种酒,还有日常小酌一杯配点心。但未成年人就完全不是那样了,在和礼兰王国,除了代替水的‘淡啤酒’,未成年人也很少有机会喝酒。   一些晚宴上,能被允许喝一点儿气泡酒,就算是‘格外开恩’了。   再要说喝酒,那就可能是特殊情况了——有些酒别有用途,比如说‘白兰地’,这可能是此时最出名地‘苏醒剂’‘营养补剂’之一了。所以甚至婴儿都有可能接触到,也确实有家庭每天半勺,将白兰地喂给孩子。   所以,薇薇安和罗拉都判断不出这批由她们酿制的蜂蜜酒的风味如何。   女仆拿来了一瓶封装好的蜂蜜酒,曲线的玻璃瓶由软木塞塞着瓶口,其中的蜂蜜酒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   因为软木塞是今天才塞上的,接过酒瓶的卫斯理先生甚至没用开瓶器,伸手就拔掉了瓶塞。他老到地闻了闻味道,点点头:“闻起来还不错,不得不说,我亲爱的小罗拉,你已经继承我的手艺啦——来尝尝吧,奥斯汀先生,尝尝孩子们的手艺!”   卫斯理先生向坐在他旁边位置的奥斯汀先生让了让,在一只空杯子里为他倒了一杯,然后又美滋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样后才将酒瓶递给了卫斯理夫人,卫斯理夫人则给自己倒了半杯。最后,就连不怎么喝酒的奥斯汀夫人也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大概1/3的量。   尝过蜂蜜酒的卫斯理先生砸吧了一下嘴:“很好!这可真是上品蜂蜜酒的滋味儿啦!喝上一口,没有比这更逍遥的了,是不是?哦,若是我年轻时候,这样的酒是舍不得自己享用的,即使是卖给熟客,至少也要6先令一瓶呢!”   晚餐、美酒,一切都很不错,在卫斯理先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他年轻时,作为一名‘光荣的私酒贩子’的故事时,卫斯理夫人已经和奥斯汀夫人说起别的了。   “当时情况很糟糕,杜松子酒的税反复调整,甚至有一段时间,2镑的杜松子酒要缴3镑的税!我的老天爷啊,这是什么道理?那段时间市面上杜松子酒可稀罕了。至于说葡萄酒,那一直是有钱的老爷们才能品尝的,葡萄酒的消费税从来就没低过!那些上层人物就是这样的,一向热衷于给这些饮料【下毒】。啊,我是说加税,这是我们行内的词儿。”   在这样的背景音里,卫斯理夫人对奥斯汀夫人说:“卢娜,你是说你还没决定送薇薇安去哪儿上学对吗?”   说到这个问题,奥斯汀夫人也露出一丝苦笑:“是的,呃,其实我们已经在考虑几所学校了,也找了愿意为我们写提名信的好人…但到现在依旧没决定——这是不是太晚了了呢?”   “这并不算晚,女子学校又不是男子学校,学期中入学的也很常见呢。”对于奥斯汀夫人的担忧,卫斯理夫人不以为意地挥了一下手,立刻就否定了。   “那么,是什么问题使你们如此难以抉择呢?我还以为挑选女子学校不是什么难事儿呢。”   奥斯汀夫人如实地向卫斯理夫人表示了自己一家的难处:“我和克里斯都不想送薇薇安去寄宿学校,想要在美林堡寻找一个合适的全日制走读学校……”   听她这样说,卫斯理夫人立刻就明白了。女子学校如果是初级学校,那走读学校还有不少可选的。但到了中级学校,走读学校就非常少见了!提供中级教育的女子学校,除了极个别具备慈善性质的学校,大多都算是‘贵族学校’了,这类学校往往学最早建立起女子中级教育的那几所学校——也就说,都是寄宿制。   全日制走读的中级女校不是没有,但在这个前提下,可选范围就很狭窄了,要选到合适的更难。更不要说,有的学校的提名信还不好拿(此时很多学校并不是学生付得起学费,去报名就收的,而是需要有有资格的人提名)。   “你该早点儿说的,卢娜!”卫斯理夫人双手拍了一下,似乎压抑着兴奋说道:“这不是巧了嘛!你难道不知道罗拉在哪所学校上学?哦!你确实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罗拉在‘北美林堡学院’上学!”   奥斯汀夫人犹豫了一下:“那…那似乎是一所女子学校?”   “当然啦!这是一所比较新的女子学校,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学校直到三年前才创办。创办者是我认识的一位夫人,她倡导女性教育,而且认为女性教育不应该局限在做好一个家庭主妇上…学校当时聚集了50位股东,都是她的好友,当然也包括我!”   说到这个,卫斯理夫人真的挺自豪的呢!虽然她在白玉兰广场的主妇交际圈里,混的不太如意。但在别的地方,她还是不错的,符合卫斯理家大富豪的地位。   “除了那位夫人提供了一所房子做校舍,当时总共100股,每股50镑,筹集了5000镑…100镑而已,不算多,而如果能办成一所标杆性的女校,那就赚大了!”显然,卫斯理夫人觉得这是一笔非常有希望的投资。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北美林堡学院’大获成功,作为校董,具有学生提名资格的她,获得最多的并不是金钱上的回报。或者说,金钱上的回报,相比起其他方面,实在是不值一提!   想想看,一所出名的学校,多少父母会想要自己的女儿得到提名?每年都有人为这个向卫斯理夫人请托,那是多大的一笔人情积累啊!相比起金钱,这要有价值的多。   “嗯…你们是走读制吗?”奥斯汀夫人觉得不可思议。   “对,正是走读制!这是我们第一任、也是现任女校长的天才创想。她认为,现在大多数提供中级教育的女校都是寄宿制,但总有想要走读的学生和家长不是?而少数全日制走读的,又大多数是瞄准了无力负担中级女子学校昂贵学费的家庭,以便宜的收费取胜。”   “为了从许多中级女子学校中脱颖而出,她建议学校采用走读制,同时各方面的标准都对标最好的中级女子学校。她真的干的不错,我们现在每年都能获得满额生源,根据她的预测,等‘北美林堡学院’的名气打出来了,情况还要更好呢!”   奥斯汀夫人闻言有些心动了,问了不少有关学校的细节。因为这可能是自己要去上的学校,薇薇安也打听了起来——她不必向卫斯理夫人打听,有罗拉这个在读生,问她岂不是更加方便?   而且从学生的角度看学校,和校董的角度也是完全不同的嘛!   “唔…学校,当然,我们学校很不错,至少我认为比我读过的那所初级学校好得多。我的初级学校是一所寄宿制学校,我遇到了一个有些糟糕的女校长,她特别热衷于带领我们做善事。”   “当然,我不是说做善事不好,但强制参加?每个礼拜都至少有一次为济贫院缝制衣服,或者为了筹集善款做手工,再不然去育婴院照顾孩子…还有她所强调的‘忍耐训练’,哦,说实在的,我真的不太喜欢。”   薇薇安完全能够理解罗拉的意思,参与慈善事业当然没问题,说起来这个时代中产阶级女性参与慈善事业本来就是常事了,简直就像是她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不管怎么说,自己去做,和被强制去做,这是两回事。   她出于自愿也可以去捐款、做义工什么的,但在学校的时候,强制性安排这类活动,而且还每礼拜一次…呵呵。   “…‘北美林堡学院’没有那么多事儿,我甚至觉得它各方面都是在模仿一所男校,教学内容里,缝纫、烹饪等家政内容虽然有,但其实很少。哦,对了,学校里还组织体育活动!如果你愿意,可以玩儿曲棍球和板球。亲爱的,这倒是很合你的意呢!”   罗拉说了很多关于‘北美林堡学院’的事儿,薇薇安听得很动心。当奥斯汀一家返回美林堡后,奥斯汀夫人就在薇薇安的请求下,和她一起去参观了了‘北美林堡学院’——听起来再好,还是不如实地去看看。   卫斯理夫人知道了这件事,还非常热情地要给她们做向导。有一位校董来做向导,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她们觉得有卫斯理夫人带领,他们的参观会更顺利,更容易看到普通参观者看不到的东西。   卫斯理夫人正如卫斯理先生说过的,很容易‘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也正是因为此,她没什么拖延症。说定了去参观的事之后,才过去两天,她就安排好了一应事务,带着罗拉来邀请奥斯汀夫人、薇薇安去参观了。   “哦,我没想到你也会来…”马车上,薇薇安和罗拉姐俩儿挨着坐,薇薇安小声对她说。   “我倒是很希望能为你介绍一下学校的事儿呢…如果你选择入学,我就是你的学姐了,听起来真不错。”罗拉非常希望薇薇安进入‘北美林堡学院’就读,在这件事上她可能比卫斯理夫人更有动力,只不过表现出来没有卫斯理夫人那样热切而已。   抵达‘北美林堡学院’之后,罗拉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里走——薇薇安抬头一看,发现周围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   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座庄园城堡,建筑物占地面积很大,也很漂亮。而周围呢,都是平整的草地、花园、树林。虽说在划分上,这一片依旧属于美林堡城内,但薇薇安毫不怀疑,城市开发并未抵达这儿,于是这里才能保持这样的环境。   事实也是这样,城市开发是一个挺不好说的事儿。像薇薇安他们现在住的白玉兰广场那一片,不到一百年前,也是贵族的城外庄园,和乡村没什么不同。当下虽然是城市大扩张的时代,可这种扩张在薇薇安这个现代人眼里,依旧是缓慢的、参差不齐的。   这一片没能繁华起来,得到开发,这里的地主们应该会很遗憾。不过,对于学校周围环境如此之好,学生们应该是高兴的。哪怕是薇薇安这个有可能入学的学生,看到了也忍不住点头呢。   因为是卫斯理夫人这个‘校董’带来的参观者,薇薇安她们得到了很好的待遇。就算现在还没开学,校工们还在为开学前的一些事忙碌,依旧分出了人手照看她们,而且凡是她们提出想看的地方,他们都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说实话,学校本身让薇薇安想到了‘霍格沃兹’——原本的庄园城堡呈‘口’形,四面都是建筑,内有一个中庭。建筑物内,房间特别多,楼梯也很复杂,古老的画像、雕塑、铠甲等,随处可见。   漫步在高挑的走廊,透过窗户看楼下草坪的情况,薇薇安真心觉得这样的学校环境是意料之外的好。   这样的学校,在她上辈子那会儿,也只有外国贵族学校和一些大学才会有了。普通的学校都讲究一个‘实用主义’,校舍是不会这样富有装饰意味的。   “这儿是我们的化学实验室,是的,我们提供全套的自然科学课程,其中当然包括化学,也包括化学实践。我们的化学实践不是打着化学实践幌子,实则是烹饪课的玩意儿……”让薇薇安她们看化学实验室的时候,小工还diss了某所女子学校。   薇薇安不知道是哪所学校化学实践让女孩子们烹饪,只能说奇怪,但又不是不能理解其中的脑回路——然而还是奇怪的。   “这里是音乐教室,我们教授多种乐器,最常见的当然是钢琴…唱歌,当然,每位年轻的小姐都会学唱歌,这有利于她们的身体健康,我们有最好的老师来教授这个,是‘海德利斯夫人’。”   说到唱歌有利于身体健康什么的,如果是上辈子的薇薇安可能会一脸懵逼。不过在这个时代生活了12年的薇薇安已经很懂了——要大声唱歌,势必会调动、锻炼到横膈膜。这对于因为束身内衣,腹腔和部分胸腔被压制,横膈膜长期处于‘废弛’状态的人来说,非常有好处。   她们逛了好些个房间,介绍这些房间的过程中,薇薇安也极大了解了‘北美林堡学院’的课程情况:   简单来说,北美林堡学院是在原本初级女子学校都有的文法、算术、地理、本国历史、音乐、绘画等课程的基础上,增添了提姆文、世界史、编年史、哲学、全套自然科学课程等课程(提姆文大多数初级学校是不教的,只不过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自己有教而已)。   还有,之前薇薇安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学外语,只有佛罗斯语可以学,但在北美林堡学院,语言课程非常丰富。除了佛罗斯语外,西玛纯等国的语言也都有的学,语言课程每位学生至少要选两门呢!   薇薇安还在北美林堡学院里看到了舞蹈教室,他们果然提供舞蹈课程……   之后校工还带薇薇安她们去看了室外的球场:“是的,现在球场已经架设好了,因为学生不在时,我们偶尔也会玩一玩——我们有板球、槌球和曲棍球,我们大概是第一所将曲棍球引入学校的女校了。”   “那边有马厩!学校养了一些马,嗯,学生自己如果有马,也可以放到学校的马厩里。学生在校内是有马术课的,一些自由活动时间,她们也可以去骑马。说实话,去年我们敬爱的巴斯夫人据理力争,却没能为学校争取到引入马球的机会,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巴斯夫人’就是北美林堡学院的第一任女校长,也是现任女校长。   现在社会上虽然整体是不看好女性参加体育锻炼的,但大多数体育项目,如果女性想要参与,也没有哪项法律阻碍她们。不过,有两项运动例外,有规定是明令禁止女性参与的,那就是足球和马球。   虽说,如果是在私人土地上,自己关起门来玩一玩,没人会无聊到上门执法。但想要光明正大、大张旗鼓地玩儿,那还是不行。   为了这个事儿,北美林堡学院的女校长巴斯夫人,去年还专门去和几位议员辩论。只可惜,她虽然赢了辩论,却依旧没有让规定得以改变。   薇薇安参观那些球场的同时,非常在意校工对女孩儿参与体育活动的态度。这些校工有男有女,女性更多一些,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那种对女性参与体育活动完全接受的态度震动了薇薇安。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12年,薇薇安都快忘了这种自然的态度了!上辈子没有人会讨论的、完全看个人想法的‘自由’,这辈子却是某种意义上的禁区……   薇薇安猜测,要么是女校长巴斯夫人在雇佣校工和教师时,特意挑选了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要么就是靠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到了整所学校。而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让薇薇安对这所学校充满了好感!   这年头,如巴斯夫人这样开明的教育家可不常见!考虑到一所学校的风气、风格基本上就是由校长决定的,薇薇安简直要立刻加入‘北美林堡学院’了!   “巴斯夫人有很多即使我们看来也异想天开的想法,比如她计划要花十年的时间,让大学接受女学生,允许我们学校的女学生参与入学考试,让女人上大学——呃,我不是说这不可能,只是这看起来还太早了,将它作为三十年后的目标,听起来是不是更合适一点儿?”   说到巴斯夫人的一系列‘宏图大志’时,校工明显有些收不住了!中途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后,他说话就沉闷多了。基本上就是照本宣科介绍学校那套,吹一吹学校课程的丰富、师资力量的雄厚之类的。   显然他终于想起来了,他之前说的很多东西,对不少家长来说算不得加分项,甚至会减分也说不定呢!   不过谁让他恰好遇上了薇薇安呢,薇薇安不只是对这些照单全收,心里还想着更激进一些也无妨呢! 第64章 红粉世界064   “怎么样,薇薇安,你愿意来‘北美林堡学院’吗?”回去的路上,卫斯理夫人打量着薇薇安,微笑着说。   薇薇安满怀着激动的心情,飞快点了一下头:“是的,我当然愿意!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我会非常高兴的。”   卫斯理夫人还没说什么呢,罗拉先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她满脸通红:“哦…嗯,我只是非常高兴,非常高兴薇薇安能和我做校友了。我多愿意和薇薇安一起上学啊!如果我能晚一年,又或者薇薇安能够早一年来,那就更好了,我们就是同学了。”   薇薇安能够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那种和好朋友亲密又雀跃的感情。笑了笑说:“那可不行,若我提前一年从初级学校毕业,一年前的我可负担不起‘北美林堡学院’的费用。”   薇薇安还不知道‘北美林堡学院’的收费,但看情况也能大概猜测出来…一年前的奥斯汀一家,就连中级女子学校中最便宜的那种都上不起,就不要提‘北美林堡学院’这种了。   罗拉懂事的时候,卫斯理家已经很有钱了,所以在金钱上她有些缺乏概念,换一个说法就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过她就算再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可能不明白,过去奥斯汀家的收入负担不起薇薇安就读‘北美林堡学院’。   所以她也理解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从这上面来说,薇薇安的运气真的很好呢。”   这样说着,罗拉又兴奋了起来:“这太棒了,虽然不是同一年级的,但我们依旧能每天一起去上学。过去上学日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乘马车,我没有姐妹、邻居也去北美林堡学习。”   “这事儿你怎么看,卢娜?”卫斯理夫人乐呵呵地看着奥斯汀夫人,她当然不知道奥斯汀家的情况,自觉这事儿不是薇薇安愿意就算的,还得看奥斯汀夫妇的想法。   奥斯汀夫人见薇薇安这样高兴,当然不会不愿意,立刻说:“‘北美林堡学院’是一所非常棒的学校,而且很适合薇薇安,我当然愿意薇薇安去那儿上学…我是说,如果我们想送薇薇安去北美林堡学院,那需要我们怎么做呢?”   卫斯理夫人听她这样说,真是打从心底里高兴,毕竟她也是北美林堡学院的校董之一呢。而且要是她帮忙送薇薇安进北美林堡学院,这就是一笔人情账了——她很喜欢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但人情账也是要算的。   “这事儿不难,我们学校的规定是,学生可以自主报名,也可以由校董提名。只不过,若是自主报名,面试那一关不见得能够通过。而如果是校董提名的学生,面试一般就是流程而已了。至少到今天为止,我没听说过哪位校董提名的学生,没有通过面试。”   卫斯理夫人还大包大揽地说:“全都交给我吧!我立刻给巴斯夫人写信提名薇薇安…对了,为了面试,你们还得准备初级学校的毕业证书,如果没有的话,面试时会有一场简单的笔试。呵呵,这是为过去在家接受教育的学生准备的,薇薇安用不着。”   “我记得薇薇安是读过初级学校的,对吗?”   奥斯汀夫人连忙说:“是的,薇薇安过去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上学,她有毕业证书,有成绩单,还有女校长的推荐信。薇薇安读初级学校的时候成绩很好,所有科目都是优等,呃,除了缝纫……”   女子学校对学生的‘学习’抓的不严,所谓考试水分也很足,要考到优等并不是难事。当然,在有的学校会更简单,有的学校会稍难,女子学校和女子学校也是不一样的。但不管怎么说,全部优等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能达到这个成绩,至少说明这个学生在所有学生中排名中上游,她对学习应该还是比较上心的。   “哦,缝纫,薇薇安不擅长缝纫,对吗?这是我没想到的,薇薇安看起来就是那种心灵手巧的姑娘,学什么都特别快……”卫斯理夫人嘟囔了一句,但也不是很在乎这件事的样子。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晚些时候奥斯汀夫人和奥斯汀先生说了‘北美林堡学院’的事儿,奥斯汀先生不出所料的,没有任何意见。   他只是非常高兴地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哎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薇是我们奥斯汀家第一个念中级学校的孩子…我有几个堂亲,似乎送孩子去过初级学校,但没听说谁去过中级学校。”   卫斯理夫人也像她说的那样,对这件事真的非常上心。就在这一天后,等了没几天,奥斯汀一家就收到了‘美林堡学院’招生办公室的来信,通知薇薇安面试的时间地点。   “本周周五,下午两点,在校长室…这周周五,不就是后天吗?时间可真紧啊!”读这封信的时候,奥斯汀先生兴致勃勃的。显然他也打算参与其中,不只是奥斯汀夫人陪薇薇安一起去面试,他也要去。   “因为新学年即将开始了,学生名单要迅速确定下来…我这样的,已经算是落后了!”薇薇安也看了那封短信一眼,迅速解释了一句。   事实也是这样,两天后周五的下午,在女校长办公室,女校长巴斯夫人还在和自己的副校长‘司各特小姐’说到这个。   “奥斯汀小姐是由卫斯理夫人提名的学生对吗?这似乎是卫斯理夫人在送罗拉小姐入校后,第一次提名学生。”巴斯夫人翻了翻面前的备忘录,说道。   ‘司各特小姐’点点头说:“是的,卫斯理夫人大力称赞了一番奥斯汀小姐,认为那是一位极其聪慧,同时非常适合我们学校的年轻女士。她的入学,有朝一日能为‘北美林堡学院’增光添彩。”   对于这个说法,巴斯夫人不置可否,只是挑了挑眉:“那看起来,我们的奥斯汀小姐是值得期待的…我想,奥斯汀小姐应该就是我们新生名单上的最后一名学生了吧?”   “夫人,如果之后没有突然决定入学的学生,那就应该是了。”司各特小姐相当谨慎地说道。   “那很好…就这样吧,嗯,现在的时间是1点50分,我们的奥斯汀小姐已经到了吗?”巴斯夫人瞥了一眼办公桌斜对面一只座钟确定时间,又问司各特小姐。   司各特小姐拉了拉铃,叫来了外面做事的女仆,问她奥斯汀小姐是否已经到了。   女仆恭敬地回答:“是的,司各特小姐,奥斯汀小姐十分钟前就在隔壁房间候着了,和她一起的还有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请问,您需要我去请他们过来吗?”   司各特小姐看向巴斯夫人,巴斯夫人摇了摇头,低头在一份账单上签了字。见状司各特小姐就回过头来,对女仆说:“不用了,两点整再请奥斯汀夫妇过来,校长会先和他们谈谈,再面试奥斯汀小姐。”   女仆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10分钟之后,果然领来了奥斯汀夫妇。   巴斯夫人阅人无数,看人很有眼力,只看一眼就能看到很多东西——她很容易判断出,奥斯汀夫妇早年并不像如今这么富有,他们身上有普通人的共通点,和天生富贵的人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们过去应该也不是赤贫,生活大概和底层中产阶级差不多。   巴斯夫人站起身来,和这对夫妇打招呼。简单打了一个照面后,她就做出判断,这不是一对难应付的家长。他们既没有贵族家长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一些知识分子试图反过来指导她教育理念的雄心,甚至不像部分有钱的半文盲混蛋,根本什么都搞不清楚。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算是‘理想家长’的模范了。但到这里还不能放松,巴斯夫人见过很多‘理想家长’了解到她的理念之后,立刻走人的呢!   “…如您所知,我们学校和很多学校有一些不同…女校毕竟是一个新兴事物,很多东西都在探索之中。我必须要向两位说明,我倡导两个‘健康’,‘健康的身体’‘健康的思想’……”   “你们或许已经了解过了,我们会组织女学生参与体育锻炼,每名学生至少选修一个锻炼项目…还有学习方面,我不同于那些认为青春期少女,无法承担像男人一样的学习任务的人,学生在我这儿会有丰富的学习课程。”   “如果奥斯汀小姐来到北美林堡学院,我希望您不要干涉学校的教学计划。”   “您一直这样直接吗,夫人?”奥斯汀先生笑了一下:“我已经了解过贵校的情况了,倒是不意外这些事,但我以为您在和家长交谈的时候会委婉一些。您这样和我们谈话,我几乎以为您不是在招生,而是在驱赶我们离开了。”   巴斯夫人严肃地摇了摇头:“我只是认为一开始的坦诚非常重要,如果未来家长才意识到这些,很有可能会学期中带走学生…说实在的,那就太不体面了。”   北美林堡学院倒是真不缺学生,作为一所新学校,主要是它的发起人太厉害了,那位夫人即使在和礼兰的上流社会,地位也挺高的。她发起成立的学校,又笼络了那么多校董,光是这些校董在朋友圈里召集一圈,生源就不用愁了。   相比起迫不及待地招收更多的学生,巴斯夫人更愿意提前将不那么合适的人筛出去。   当然,筛选的一般不是学生,教育者的本质就是将学生教育成理想中的样子,而不是只教育自己理想中的学生。多数时候,在巴斯夫人这里,会被筛选的是学生家长。   好在奥斯汀夫妇并不是那种会觉得这样就算冒犯的人,至于说接受不接受巴斯夫人的教育理念——其中重点不是他们接受不接受,既然薇薇安已经接受了,决心要来这里上学,那只要不是太离谱,他们都是不会阻止的。   而且奥斯汀家过去也不是什么体面人家,对女子教育没什么固定认知的…现在巴斯夫人这样说,他们接受起来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听起来都是很正确的——让孩子锻炼身体、好好学习,能有什么错?   在确定奥斯汀夫妇没问题之后,巴斯夫人点了点头,让人请奥斯汀小姐进来。   薇薇安走进女校长的办公室后,立刻就看到了正对着自己的女人。她很快就确定了对方是校长巴斯夫人,不只是因为她坐在办公桌后,还因为对方有一种气场,让她不用说话,就能让人明白她是这里的主人,这所学校就是她的领地!   巴斯夫人年纪绝对不上45岁,薇薇安甚至判断她应该在四十出头。相比起大多数女校长身上的‘严肃’气质,她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强硬,有这个时代女性身上非常少见的力量感。   而综合出这样气质的原因很复杂,可能是因为她的学识、经历、出身、自信等等。   除了那种强硬感,薇薇安对巴斯夫人的第二个感觉就是锐利,她的眼神十分犀利,这也是薇薇安第一次在一个真人身上感受到‘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儿——当薇薇安走进办公室,就被这眼神盯上了。   就连她也感到了一些压力,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真正的小姑娘们是什么感觉。   相比起力量、锐利这些,其他更容易被人关注的女性特质,比如说容貌、衣装之类的,在巴斯夫人身上根本不被人注意——注意力完全被别人东西抢走了,哪还有多余心思关心这些?   在薇薇安‘稍微’观察女校长的时候,女校长也在观察她。   当然,巴斯夫人只是普通的女校长对自己学生的那种观察…北美林堡学院是一所四年制的中级学校,每年的新生大概为40名左右。每当新学年开始,她第一次见到某个学生时,都会这样观察一番。   这更像是个习惯了。   而要说巴斯夫人对薇薇安的印象,大概就是漂亮了。身为一所中级女子学校的校长,巴斯夫人这几年也见多了漂亮的年轻小姐——能来‘北美林堡学院’就读的学生,往往出身很好。这样的女孩儿娇生惯养、华服靓妆,即便本身平庸,也能显得可亲可爱,具备一个淑女的风范。   但薇薇安·奥斯汀无疑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儿,即使她年龄还小,也具备了令人目不转睛的能力。   巴斯夫人抬起头,眯着眼看眼前的少女,采光良好的办公室里有大片金色的阳光直射进来,灰尘飞舞,金光闪闪。而比这更闪耀的是少女如同瀑布一般披散而下的浅金色卷发,厚密的长发披在她身后,简直像一张毯子。   少女走近了一点儿,当然了,当然了,比那头金子般的长发更让无数淑女贵妇眼馋的就是那雪一样白、玫瑰花瓣一样娇嫩的肌肤了。那让巴斯夫人想起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白瓷花瓶,那只花瓶上没有鲜艳的图案,就是纯粹的白瓷而已。   但那‘白色’是那样完美,光润无暇、晶莹剔透。   更不要提,那女孩儿居然还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睛,那是一种巴斯夫人从未见过的蓝色。她没有在丰富多彩的颜料盘里见过那种蓝色,自然界她也未见过一模一样的。   只有在绿草如茵、融化的春水从天边的山上潺潺流落时,抬头看向天空,才比较接近那双眼睛的颜色。   沉静而轻盈,悲伤而明亮,深邃而触手可及。是明亮的星,黯淡的月,也是太阳的碎片。   巴斯夫人年轻时是一位女诗人,以一个女人来说,她似乎从来都是过于超前,以至于让一些男人畏惧——她无比确定,这女孩儿若叫她曾经的一些老朋友看到,立刻就会成为梦幻中的神女,是缪斯亲临凡间。   对诗人来说,‘纯粹的美’本身就是一生的追逐。   不过当下她已经不是女诗人了,而是一位教育家。站在一个教育家的角度,她显得非常平静,对眼前的少女点了点头:“奥斯汀小姐?我想我们得谈谈,请坐——关于你在初级学校时的成绩和评语……”   “‘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我们从未录取过这所学校的学生,但你的成绩看起来不错,而且已经学过提姆文和佛罗斯语了,对吗?”   大多数初级学校是不教提姆文和佛罗斯语的,特别是提姆文,男校也就算了,女校真的很少见初级学校教这个。   薇薇安点头后,巴斯夫人就用一些简单的佛罗斯语和她说话,薇薇安都答上了——她的佛罗斯语不算出色,但巴斯夫人说的东西也不难。   还有提姆文,也是考察了一下…并没有要把薇薇安考倒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成绩单上显示的那样。   确定这些东西都没问题了,巴斯夫人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和薇薇安握了一下手:“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奥斯汀小姐,欢迎来到‘北美林堡学院’!”   薇薇安伸出手:“是的,非常感谢您,夫人!”   当奥斯汀夫妇和薇薇安离开后,副校长司各特小姐才忍不住说:“那真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姐,她的眼睫毛是双层的对吗?这样的,我只在十几年前见过一次,是一场舞会上,那位小姐非常受欢迎,似乎只要她低垂下眼睫,让眼睛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扇动,绅士们就完全被迷住了。”   “现在看起来,她和我们这位年轻的小姐相比,已经可以说是平庸了。”   司各特小姐从来不是舞会上受欢迎的姑娘,她之所以单身到如今,一半是因为她确实觉得单身生活更愉悦,另一半也是因为不够受欢迎。   大概正是因为她经常在舞会上做‘壁花’,她才能比较好地观察舞会上那些男男女女的特点,然后多年以后,依旧记忆犹新。   她还记得,她见过的另一个有双层眼睫毛的姑娘,她的眼睫毛是黑色的。这是当然的,和她的头发一个颜色么。那浓密的睫毛,她当然也暗暗欣赏过——但现在看起来,奥斯汀小姐或许比她更浓密一些。   奥斯汀小姐的眼睫毛和她的头发一样,都是金色的,准确的说,睫毛根部是黄金色,到尾部就渐渐淡了,更接近头发的浅金色。这样浅的眼睫毛以及差不多情况的眉毛,原本应该让人显得没精神,以至于一般人都会选择染一下。   但不知道是因为年龄不大,还是因为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奥斯汀小姐没有改动过自己的眉毛和眼睫毛。   事实是,也确实不需要改变,浓密纤长的浅色眼睫毛不像是蝴蝶了,而像是蜻蜓透明的翅膀倒映在水中。   原本浅色的睫毛和眉毛都是会显得稀疏的,但就是这样,司各特小姐依旧觉得奥斯汀小姐的眼睫毛看起来很浓密——想到这里,她甚至有些为奥斯汀小姐的上眼睑担心了,这负担是不是太沉重了一点儿。   在她愉悦地胡思乱想时,她看向巴斯夫人:“您是怎么看的呢?从考核情况来说,奥斯汀小姐基础打得很扎实,这可给□□们省不少事儿了…看起来今年最后一个学生,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是好的那种。”   来到‘北美林堡学院’的学生,功课水平可能差距很大。她们有的在初级女子学校接受了比较完备的初级教育,这种一般都比较好。而有的是在家接受家庭教师的教育,那一般就只会学有限的几门课程。   毕竟家庭教师也不是神,不可能一个人能教全科,还门门功课比学校里单教一门的老师教的好…如果真的是那样,她们倒也不必一直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家庭教师了,要知道家庭教师的薪水和地位都不怎么高呢。   巴斯夫人‘唔’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等到过了一会儿,羽毛笔需要削一下了,她低头找小刀,才忽然说:“省事儿?不不不,雪曼,相信我,那样的女孩儿是省不了事儿的——一个漂亮的、聪明的、勤奋好学的女孩儿,从来不能省事儿。”   “出色的孩子总是更难教,也更需要教。”   “未来四年,我们多了一个需要格外关注的学生了。”巴斯夫人宣布。 第65章 红粉世界065   “那听起来真是一所非常棒的学校。”苏珊一只手支着下巴,听薇薇安说完了‘北美林堡学院’的事儿。   这是薇薇安回美林堡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方面是因为苏珊同样和家人一起离开了美林堡,伍德维尔一家今年没有在乡下度夏,但也去外地度假近一个月。根据苏珊的说法,她们是在海边租了一栋房子住…她也是上个礼拜才回美林堡。   另一方面,她们也不可能想见面就见面。奥斯汀家算是溺爱薇薇安的了,薇薇安只要带着男仆乘车出门,奥斯汀夫人不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也就不管了。但她也得考虑考虑苏珊的情况啊。   再多想一层,她们也没必要见面那么频繁。想要见面、需要见面的时候,见面就好了。非要无事也凑在一起,薇薇安和苏珊可不是那么腻歪的人。   今天苏珊来到白玉兰广场18号,除了换一些书带回去自学用,也是为了交换两人最近的情况。薇薇安和她说了自己确定了未来上哪所学校,她则绘声绘色地为薇薇安讲述了海滨浴场的见闻。   “其实海滨浴场没什么意思,至少我去的那个没什么意思…现在海滨浴场越来越热门,价钱一年比一年贵,但我看服务并不好。我爸爸很难才托一个朋友租到了一所房子,那房子就算算上做盥洗室的小房间,也总共只有10个房间!租金却要了20镑。”   “我可记得这个了,因为我爸爸一路上抱怨了不止一次!”   “一个月20镑,足够在美林堡租最好的套房了,结果我们却得在一个那样荒凉偏僻的地方花同样的钱,租一个远远不如的房子——我一直觉得美林堡的房子足够不值当了!结果一座海滨浴场教会了我,时间长了,什么怪事儿都能见到。”   美林堡的租房市场薇薇安大概知道一点儿,毕竟奥斯汀家过去就是房东。而现在,勉强算是既当房东,又当租客吧。   在美林堡,既有便宜的地方,也有昂贵的地方。但无论是便宜,还是昂贵,作为国都所在,住房成本相对收入都是不低的。   薇薇安就知道有些地方的租金会非常贵,一个公寓单间,每周可要价4镑!不过话说回来,那样的高价终究是极少数,那一般就是只有有钱有闲的花花公子们,还有有事来美林堡的外地阔佬、外国贵族会住的地方。   至于‘普通的房产’,一个套间的租金常见是15先令到1镑(每周),这个租金一般还含房东太太提供的一顿早餐。   相比起奥斯汀家在白帆街136号,一个房间一个礼拜才收1先令,这是真的贵啊!所以,这注定不是劳工能够住的房子,能问津的还是有钱人,只不过没有之前那种那么‘阔’而已。   另外,就和别的任何地方一样,在美林堡租房,长租和短租差别也很大…最极端的短租,就是按日租房,这在贫民窟里非常常见。   在贫民窟里,一个房间一天要价半先令也不是没有。当然,即使是贫穷的工人也很少会那样租房。只要有稳定工作,哪怕工资很低,他们也会按礼拜租房,一个房间每周1、2先令的样子。   而为了‘精打细算’,即使是一个房间他们也可以和人合租。床下、地板都可以睡人,有人从他们手上按日租这点儿位置,价钱根据‘地段’等因素半便士到2便士每天。   谁都知道一次性长租要划算得多,但真的不是随便谁都能一次拿出那么多钱的。   要说一个月20镑,确实就像苏珊说的那样,够在美林堡租最好的套房一个月了。这在此时的人很难理解,毕竟美林堡是繁华世界的中心,而海滨浴场却在世界不起眼的角落,条件还差。它要价那么高,凭什么啊?   但薇薇安却挺容易理解的…旅游旺季时,景区里的房子,租金能不高吗?   “我不是这次海滨度假的‘主角’,我的哥哥才是,是的,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我爸爸觉得他到了该找一个合适的妻子的时候了。”苏珊做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当下的父母给孩子们安排认识异性的机会,手段无外乎那么几种——舞会、晚宴、公共活动、野餐…当然,还有海滨浴场。   “我以为,会用‘海滨浴场’这一招儿的都是有一两个适龄女儿的父母。”薇薇安坐在苏珊对面,睁大了眼睛,快活地笑了起来。这大概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反正她还没到经历这些的时候,就特别轻松地看待这些。   “但也不是只有女孩儿的父母啊!如果真的是那样,海滨浴场的那些男孩儿是怎么来的呢?”苏珊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大实话。   薇薇安也不可能说‘他们就不能真是去度假的吗’,去海滨浴场这种地方度假的人当然有。但就像上流社会大多数去乡间别墅度假的人一样,不是逃避社交,反而正是为了跟随大多数人的脚步,换一个地方继续社交呢!   “那么,怎么样呢?我们的小伍德维尔先生,为你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嫂子了吗?”薇薇安拉拉苏珊的手问道,但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一个预想答案。   果然,不出所料的,苏珊干脆地摇摇头:“不,可怜的杰克斯!他原本已经被一个姑娘迷住啦,那个姑娘的父亲还算是奥斯汀先生过去的同行呢,是个香粉商人,颇为富有。能给他的三个女儿,一人两千镑的嫁妆,爸妈对这个挺满意的。”   “然而,在杰克斯以为稳操胜券后,一个英俊的男青年吸引了那姑娘的注意…虽然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只是一个普通军官的小儿子,未来大概率会一文不名,需要娶一个带着不错嫁妆的妻子才能立足,但那位小姐并不在乎。”   “大概是因为‘情场失意’,杰克斯大受打击,他居然和浴场的一个牛奶女郎恋爱了…爸妈吓坏了!害怕发生什么丑闻,房子还未到期,就带着我们先回来了。”   “哇哦——”薇薇安干巴巴地说。听到故事有这样急转直下的发展,薇薇安本来应该八卦一番的,但因为事情涉及到自己好朋友的哥哥,她就没办法那样‘没心没肺’了。   如果换成现代,这样的故事发展倒不算什么。去海边度假认识了一个女孩儿,结果女孩儿移情别恋,大受打击之后和海边酒吧里的女服务生来了一场艳遇嘛…然而在现在,确实是可以让伍德维尔夫妇如临大敌的发展了。   如果杰克斯真的要和一个牛奶女郎结婚,他们会气疯的!就算不和牛郎女郎结婚,只是找了一个情妇,那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年头上流社会豢养情妇成风,但那也是在上流社会!   就像华夏古代‘三妻四妾’,不会真的有男人以为,三妻四妾合法,自己就能有几个妻子了吧?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可能三妻四妾,普通人绝大多数还是只有一个老婆,然后还有一个大量的光棍群体。   像杰克斯这样的年轻人,倒是可以和交际花们一起去玩儿。但要正经养一个情妇,那是会让潜在的岳父岳母生畏的——当然不是担心女婿对女儿忠诚,而是畏惧其中的开销,担心自己给女儿的嫁妆也被投进那无底洞里!   “那么接下来呢?”薇薇安小心翼翼地问。   “哦,没什么,看起来杰克斯倒是有点儿恋恋不舍,但他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做代诉人,别说没有挣钱,还要靠爸爸给他花1千镑的学艺费呢!”代诉人是一种初级律师,这一行入门都是这样的,要给律师事务所缴纳一笔学艺费,这一笔钱不会少。   而且学艺期间,也可以叫‘实习期’吧,是没有收入的。   “1000镑?进入这一行的门槛这样高的吗?”薇薇安虽然知道有些工作在初期赚不到钱,还可能倒找钱,但没想到律师这一行的费用这么高!要知道普通的事务律师年薪也就是300镑的样子。   “哦,这还是要的少的,因为杰克斯进的是爸爸所在的事务所,看在爸爸这个合伙人的份上。”苏珊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以一句‘不用担心,他们总能把花出去的钱挣回来’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对薇薇安的新学校更感兴趣:“你说,你的新制服送来了,对吗?我能看看吗?”   ‘北美林堡学院’当然有要求制服,那天面试通过后,巴斯夫人就将制服、书单和其他物品要求都交给了奥斯汀夫妇,让他们为薇薇安准备齐全。   薇薇安打开房间里新添置的一个单门的小衣橱,那是一个挺漂亮的衣橱,上面可以挂衣服,下面还可以塞一些盒子,放薇薇安的帽子、手套之类的玩意儿——薇薇安为了方便,特意增加了这个衣橱,专门放自己的学校制服,以免它们和其他衣服混合。   然后苏珊就看到了满眼的蓝色,和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制服主色调是黄色不一样,北美林堡学院的制服主色调是一种灰蓝色。薇薇安将自己的制服清单递给苏珊看,苏珊瞥了一眼:   【制服】   1、两套蓝色素面丝绸半礼服(银扣)   2、一套蓝色毛呢半礼服(银扣)   3、四件高领丝绸骑士衬衫(白色)   4、一件蓝色冬季毛呢短大衣(珍珠扣)   5、两双网眼纱短手套,一双麂皮短手套(白色)   6、一顶圆顶礼帽(蓝色)   看起来并不比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制服要求更复杂,但苏珊看到衣橱里塞的满满一衣橱衣服,就知道不是那样了。   薇薇安拿出一套素面丝绸的半礼服给她看,半礼服是一种和外出服很像,但细节处不一样的服装。而且苏珊没有见过这样的半礼服,就问:“这是为‘北美林堡学院’特别设计的半礼服样式吗?”   薇薇安点点头:“似乎是这样的,我们在特定几家铺子里弄到了这些东西,他们似乎和北美林堡学院有合作。”   半礼服就和现在的很多礼服一样,是上下两截,但又要伪装成一体连衣裙的样式。上半身很像一件裁掉一半的西装外套,领子是从两边翻开,然后交叠的款式,在胸口以下用扣子扣起来,扣子是双排扣的。   上半身的衣袖让薇薇安印象深刻,此时的服装再次流行起了羊腿袖,袖子膨胀的厉害(羊腿袖这个流行,似乎总是隔几十年就要出现一次)。而北美林堡学院的制服,虽然也有膨胀袖子,但没那么夸张。   这一点让薇薇安心里给学校点了个赞…她可不想像讽刺漫画里说的那样,要双臂一边一个六角风琴一样出门。那样的袖子想也知道还要加垫子填充才能那样蓬松不变型,那可太辛苦了!   北美林堡学院的制服大概在肩膀上有一点点的飞肩,上臂袖子蓬松的恰好,不需要用填充物塑形。这样贴身剪裁下既让穿衣的人双臂活动自如,又让衣服符合了如今的审美与潮流。然后袖子越过手肘到小臂,就迅速收窄成了窄袖,非常清爽。   这样的上装很短,大概只长到肚脐,刚刚盖住裙子的裙头,视觉上有上下一体的感觉。   “你们的裙子多长?”苏珊打量了一下裙子的长度,发现裙子挺短的。   “脚踝上两寸。似乎一二年级可以做脚踝上两寸的裙子,三四年级能做脚踝上一寸的裙子。”薇薇安高兴地说。这相比起此时大多数同龄女孩儿的裙子,可以说是短了不少呢!   “看得出来,合你的意了…说实话,这看起来既像是半礼服,又像是骑装,有点儿古怪,但穿起来应该挺漂亮的。”苏珊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衣橱里毛呢的半礼服,样式和丝绸素面的完全一样,只是材质不同,应该是不同季节穿的。   “正是如此,连衬衫都用的是骑士衬衫,据说在学校骑马,也可以直接穿制服,不用换骑士服。”骑士衬衫最大的特征大概是领子,是缠出来的半高领。女士穿这种衬衫很少见,一般都是骑士服里才用,也是女装借鉴男装的例子之一。   “你们还能骑马?”苏珊好奇又羡慕。   “哦,学校里有马,据说是可以骑马的。但我有点儿害怕骑术课,如果是像男人一样骑马还好,可是侧骑?那总让我觉得很危险、很不稳定。”薇薇安直言自己的担心。她两辈子都是没骑过马的,但如果是上辈子,她倒是很愿意体验学习一下。   可这辈子?   那可是侧骑!虽然大家都说有专用的侧骑鞍,再加上专业的训练,也不见得多危险。但薇薇安不那么认为——为什么后世大家都不侧骑了?这种东西都被淘汰了,其中什么原因,难道很难理解吗?   “侧骑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大多数女孩儿都不会担心这个,她们往往比较害怕‘马’这个大动物。”苏珊叹息了一声,又看向塞在下面的盒子:“这些里面也是上学要用的东西吗?是帽子?”   薇薇安拉出几只盒子:“其中有帽子,就是这个,虽然要求是一顶,但我订做了两顶,我想我这颗头的变化不会那么大了。”   薇薇安还在生长期,衣服按照清单上的数量订制就好了,冬季毛呢半礼服她都只订了一套,准备冬天的时候再去量尺码,做需要替换的。但帽子、手套等物品,不会有那种明显的生长了,倒不用在乎这个。   帽盒里放着两顶蓝色的圆顶礼帽,圆顶礼帽是一种区别于过去高礼帽、夜礼帽的礼帽,相对而言它很讲究实用——帽子很低,绝不超过5、6寸(英寸,大概是12到15厘米),相比起高礼帽曾经的巅峰高度14寸,又或者如今更常见的10寸,这确实已经很矮了。   这样骑马的时候戴这个帽子,就不容易被树枝刮掉帽子,而又比其他更‘工人阶级’的帽子体面。另外,圆顶礼帽一般都是毡帽,用动物毛发毡化而成,非常结实,别说刮两下了,就是踩两脚都不会坏。这和很多礼帽用丝绸做面子,需要小心保护,完全不一样。   薇薇安戴上蓝色的圆顶礼帽给苏珊看:“看起来不太花俏是不是?但我觉得和制服很配。”   制服就不是装饰性很重的款式,要是戴现在那些流行的华丽女帽,反而有些奇怪了。   苏珊点了点头,又打开了另外一只盒子,盒子里大概有一打丝袜,都是白色的。薇薇安解释说:“学校没有规定长袜要穿什么颜色的,但我觉得白色很适合,就和制服的其他部分一样,不需要太多装饰和抢眼的地方。”   其实除了丝袜,还有用羊毛编织的长筒袜,不过那是冬天穿的,放在另一个盒子里。   苏珊没有抖开看那些奢侈的丝袜,合上盖子又去打开下一个:“啊,是手套…说实话,看你们的女校长要求的东西,都那样硬朗,似乎是想将你们培养成‘女战士’?制服清单里出现这个还挺意外的。”   男人虽然也戴手套,但手套在此时无疑是非常女人味的东西,舞会上淑女的手套更是必备!正如《小妇人》里那样,没有手套,姐妹们就认为根本不能去舞会了!   “我听说,这算是巴斯夫人对反对她的人的一种‘反击’…有人认为,她的教学理念会让学生们变得没有女人味,本质上就是‘像男人的女人’。她规定进出学校必须戴手套,是很巧妙的回敬,学生们也挺喜欢这个的。”   现代人很难理解戴手套而已,怎么就回击自己的敌人了,在这个时代生活了12年的薇薇安倒是能理解其中的微妙——你说我的学生没有女人味,是像男人的女人,我就让我的学生始终保持最有女人味的样子。   至于说为什么戴手套就算有女人味了,只能说这是一个极端刻板印象的时代。人们的很多东西都不依靠自身呈现,而要依靠相应的外物。   “如果是我,我也会喜欢的,你们的手套很好看。”白色的手套,天气不冷时用的网眼纱手套手腕上有蕾丝层层叠叠,固定的襻扣是白银镶嵌小珍珠的。天气冷的时候戴白色麂皮手套,手腕上则是一圈皮毛,扣子上镶嵌蓝色的半宝石,全都很漂亮。   “我只能说,裁缝的手艺很好。”薇薇安戴了一只网眼纱的手套,手套和她的手完全贴合,分毫不差。   “现在上学的东西基本上准备齐全了,上学之前我只需要做最后一件事了。”薇薇安摘下手套,将所有东西都收起来,然后对苏珊说。   苏珊身子往后仰了仰,她本能觉得薇薇安可能要干什么出格的事了,但又觉得薇薇安的态度其实是轻松的。她‘嗯哼’了一声,对薇薇安抬了抬下巴:“什么事?”   薇薇安摸摸自己散开的头发:“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剪短发!”   “啊!?”苏珊先是茫然,然后是惊讶。   薇薇安的头发多漂亮,这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的。这样一头好头发,在谁的头上,谁都会珍惜的不行吧?谁能想到薇薇安会打算剪掉呢。   薇薇安决心剪短发也不是因为她对短发有多大的执念,对于她来说,长发短发都只是发型的一种。无论长发短发,只要好看就行。但在这个世界,她一直都比较想剪短发,原因就在于没有很好的洗发产品,这头长发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薇薇安现在依旧只能用肥皂洗头,为此她每次洗头都是一场‘战争’。洗头之后的反复冲洗,还有涂抹柠檬汁、护发精油之类,本质上都是为了弥补肥皂洗发之后产生的问题。但即使是这样,她依旧经常觉得自己的头皮不舒服。   她相信自己这辈子有天生很好的发质,所以在肥皂的摧残下,头发依旧看起来不错。但要和上辈子见过的好头发相比,无论是头发的光泽、顺滑,还是韧性方面,都不能比啊!   当然,洗头之后,长发的晾干速度完全不能和短发比,这在冬天尤其是一个麻烦,这也是推动薇薇安偏向短发的原因之一。   不过因为奥斯汀夫人实在是太喜欢薇薇安的长发了,再溺爱她,也不肯让她剪短发,薇薇安这才一直长发到如今。   关于这一点,苏珊也是知道的,所以她首先迟疑地说:“呃…奥斯汀夫人怎——”   “妈妈最近需要关心的事太多了,我相信她已经没那么关注我的头发了!”薇薇安爽快地打断了苏珊,还点了点头,以显示这事儿的可信。   薇薇安兴奋地朝着自己的头发比划,有一种她不是要剪头发,而是要发起暴动的感觉——原谅苏珊,她最近正在读有关‘监狱暴动’的书,‘监狱暴动’也是和礼兰王国近代史上非常有名的事件了。 第66章 红粉世界066   杰克逊先生回来了,这个消息在美林堡交易所里传开了。   美林堡交易所就在金融城里面,周围有不少有名的银行总部、经纪商行,也不缺少装修的富丽堂皇的餐厅——金融城里当然不全是富翁,有很多小职员吃的很普通,好一点儿的也只能在一些经济实惠的中档餐厅,吃一先令一餐的套餐。   但那些富翁,金融城里的‘大鳄’,就非得是顶级餐厅里的顶级招待才能满足他们了。两人一起吃一顿饭,含酒水在内,花销掉3、4镑也很常见。   为了供养这些‘大鳄’们,还有他们重视的客户,金融城里,特别是交易所附近,多的是高档餐厅!   就在美林堡交易所所在的‘交易所广场’上,其中高档餐厅就不下10家,环境高雅的咖啡厅就更多了。在其中一家咖啡厅里,正好就有两位先生谈到了‘杰克逊先生’。   “杰克逊先生回美林堡了?”   “正是如此,有人今天上午在交易所的小房间里见过他了。”   回答的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个头矮小,但长得很英俊的男人。他像很多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打着有点儿花俏的领巾,红底上有白色小圆点的那种。一般人这样是会显得有些可笑的,不过他却很适合这样。   他名叫‘本杰明’,是一个投机商,不过他在这一行里还是个新人——过去他是赛马场主管投注的经理,习惯了大笔金钱的来来去去,对于赌博有着普通人没有经验、见地和平常心。   事实上,他对平淡的生活、正常利润的生意根本不感兴趣,那些都让他觉得乏味,激不起他的兴味。所以,他在得到自己叔叔的巨额遗产之后,想也没想,就进入了交易所,成为了一名投机商人。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交易所内,要说大家买股票有什么技术含量吗?大概是有的,但着实不多。本质上交易所就是一个大赌场!一个看起来是靠头脑、知识发财,没有赌场那么盲目的赌场…然而那不还是赌场吗?   而这也不是这个时代的问题,即使再过两百年,股票投机之类的行当,大多数时候也就是在博彩而已。那些说起来复杂艰涩的公式、指数、分析方式,往往只能做马后炮,只能说有用,但又没什么用。   当然,不管怎么说,一些后世来说比较简单的技巧,这年头还是不传之秘,或者干脆没被人发现。而一些后世已经被认为是违规的操作,这年头也还大剌剌地进行着,人们的手段狂野的很,非常契合这个本质上狂飙突进的时代。   所以,如果是后世的‘老股民’来到这个时代,只要不是运气太差,根据自己超出时代的认识,大概还是能发财的。只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后世来客,除非是想以小博大,赚第一桶金,不然倒也不必来交易所。   毕竟这里是赌场嘛,在别的行业靠着后世的眼光往上走是比较稳妥的。但在赌场?21世纪的赌神,回溯1000年,也不见得就能在赌场上大杀四方了。你靠技术,人家可以靠内幕,实在不行了,掀桌子也是可以的。   咖啡厅的侍应生过来问点单的事儿,本杰明瞟了一眼刚刚没来得及拿起来看,就放在桌子边缘的菜单:“嗯…我当然随便什么,一杯西玛纯式浓缩咖啡,多加奶,再来一块儿柠檬蛋糕——您呢?”   “一杯哥西雅达咖啡,要一客冷山小贝壳。”对面的伙伴不用看菜单就点好了。   侍应生退下后,这位伙伴继续说道:“真没想到杰克逊先生还会回来,大家都猜测他不会再来交易所试身手了——我是说,他或许是个小号的‘莫雷先生’。”   “哦!”本杰明忍不住笑了起来:“伙计,你未免也太抬举杰克逊先生了。”   ‘莫雷先生’是交易所近几年的传奇人物之一,几年前大陆战争正如火如荼,这也搅得交易所里风起云涌,一时涌现出不少英雄豪杰。‘莫雷先生’是其中一个,他原本是个跑船起家的运输商,当时年纪轻轻,手上已经有3艘船了!大家都说,以他的精明,迟早能成为海上运输巨头!   这也是他放着好好的船运不做,突然杀入交易所,让人觉得不解的原因。   他当时可以说是将自己的全副身家押上了,买了几支让人非常不看好的股票。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他在那些股票上,平均获利近80倍…啧啧,这几乎让他瞬间成为了半个百万富翁!   事实上,真正的百万富翁也不见得有他那么阔气,盖因为绝大多数百万富翁都是慢慢积累来的,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意。所谓家产百万,其实是各种动产、不动产,再加上生意的钱,这样一份总资产过百万(很多时候,其中还有一些水分呢)。   大多数百万富翁,突然要拿出10万的现金也是很难的——这已经比后世的情况好得多了,后世资本家的钱都要拿出去钱生钱的,公司是有现金流,但本人手里要拿出资产1%的现金来也根本不可能!   甚至考虑到他们拿去生钱的钱多数还是贷款来的,能拿出来的,说不定只有债务!   而在那样一次大成功之后,‘莫雷先生’就算是功成身退了,拿着交易所里挣来的钱,买了许多船,招募了大量水手,注册了自己的船运公司。不少明眼人都说,‘莫雷先生’是真正的聪明人,毕竟在交易所这样的赌场上,久赌必输是大多数人都逃不过的。   杰克逊先生的成功之路和‘莫雷先生’很像,不过他原本的条件要比莫雷先生好不少,本来已经是年收入2000镑以上的商人了。而在几年前大陆战争的相关投机中,他又始终比莫雷先生的胆子小了不少。   这样来来去去,当大陆战争结束后,他倒也赚到了不少钱,家产达到了战前的五倍。   而大陆战争之后,他似乎认为投机生意大有可为,就将原本的生意交给了妻子的弟弟,自己则专心于交易所,做了一个投机商人。只是大陆战争之后,各种机会就不太好了,多头、空头他都赌过几次,输输赢赢的,最后算总账,账目竟然平了。   他当时就说机会不好,打算停一段时间。后来交易所的人们就听说,他带着妻子儿女去坎特伯雷了(这是和礼兰北方的一个王国,和礼兰王国既然是捏他英国,那‘和礼兰’当然就像英格兰一样是一个联合王国,‘坎特伯雷’在和礼兰大概类同苏格兰吧)。   据说杰克逊先生的大女儿嫁给了一个坎特伯雷贵族,他们去参加婚礼,顺便可以在那边住一段时日。而以此时人们热情待客的程度,参加亲戚的婚礼,一住住半年的实在常见。有的时候小夫妻度蜜月,要住在外地亲戚家,也能住到第一个孩子出生呢!   这次杰克逊先生一走就是一年半,说实话,总是人来人去,时时都有新的财富神话和大失败诞生的交易所都快要忘记他了!   在这个时代,人们很多时候已经只会向钱看了,可不管怎么说,依旧多多少少带着这个时代的矜持。所以,生活中还是经常出现钱只是参考标准之一的情况——但这一切在交易所是不存在的,交易所可以说是资本主义席卷世界的最前沿,在这里一切都是赤裸裸的金钱数字。   在这里钱能算数吗?不,应该说,这里只有钱才算数!   在这里,哪怕是贵为王子、公爵,一旦输的筹码寥落,债务如山一样压下来,也是得不到多少尊重的。相反,只要赢那么几次,积累下如山如海的资金,立刻就会成为明星,甚至国王!   不要说在餐厅这样的地方,所有人都会过来致敬、握手了。就是走在交易所附近拥挤的街道上,人们也会出于尊敬,主动为他分开路来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杰克逊先生在交易所里占据的,只是一个偏上的位置,这还是看在他资本确实不少的份儿上。只不过谁让交易所的水太深,‘大鳄’太多了呢,于是他就有些显不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杰克逊先生钱包满满,这就像是战场上一个兵员充足、炮弹不缺的将军。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打一场‘大仗’。对于一位这样的将军,我倒是认为应该多尊重一些。”本杰明先生的伙伴笑着说。   “这样说倒也是,不过这次杰克逊先生似乎并没有立刻开战的意思,有人见到他在银行里重新开了一个户头,不知道是打算自己使用,还是替别人办的——他大概只是先来打个招呼,告诉交易所的人们他回来了。”本杰明呵呵一笑,透露了一点儿自己知道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杰克逊先生算是回归了…我不信他只是来打个招呼!正如俗语所说,‘河边散步者,必有游艺之心’。”   这是一句和礼兰谚语,诞生自两百多年前,那时和礼兰的很多妓院都喜欢开在河边的房子里。   被认为有‘游艺之心’的杰克逊先生此时却在白玉兰广场15号的家里,哪里也去不了——杰克逊一家两天前才回美林堡,他们有太多的事要做了!今天上午能够去一趟金融城,已经是他想办法挤出时间来了。   “我以为这些事儿您就能处理了,您是那么能干……”杰克逊先生呆在屋子里,只觉得憋闷。他已经一年半没有呼吸过交易所里的空气了,他急需要了解了解现在的行情,和以前的老朋友们聚一聚!   但他的妻子却将他拴在家中,为一些他看起来无关紧要之事。   说起来,新马车的事儿,又或者裁缝铺送来的账单,这些事儿难道一定要他做决定才行?   杰克逊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我以为您能明白,我们已经一年半没有呆在美林堡了,这种情况下需要做的事太多了!很多事绝不能由仆人出面,先生,我不指望您,又能指望谁?”   杰克逊夫妇其实还有一对儿女(除了出嫁的长女外),只是儿子今年才10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可是无法代表父母出面的。女儿倒是年纪够了,今年已经17岁了——也正是因为女儿到了必须要进社交界的年龄了,杰克逊夫人才同意丈夫的想法,这时节回美林堡。   不然按照她的意愿,还得等到冬天,等长女的第一个孩子出生,才返回呢!   只是这年头,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儿能出面的场合可能并不会比10岁的儿子更多。考虑到她还没有正式在美林堡进入社交界,这事儿就更不方便了。大多数事还是只能杰克逊夫妇亲力亲为。   而就在杰克逊家忙过最开头一段,已经是他们返回美林堡的第五天了。这一天,杰克逊先生也终于有时间正式去一趟交易所,和认识的、不认识的同行们打招呼了。至于杰克逊夫人,则是留在家里,开始准备‘名片拜访’的事儿。   之前奥斯汀一家搬来白玉兰广场,是做过名片拜访的。而杰克逊一家原本就住在白玉兰广场,这次应该算是回归…不过,按照时下社交礼仪,本来就是长时间外出后回归,就该做‘名片拜访’的。   而就在做‘名片拜访’前,杰克逊夫人还是邀请了布莱克夫人和鲁本斯太太来家做客——她们属于是私交密切的那种朋友,自然不用受一般的社交礼仪束缚,非要等‘名片拜访’做完,再按照拜访日的传统来做拜访。   以前杰克逊夫人和布莱克夫人、鲁本斯夫人,在白玉兰广场她们所在的那个小团体内,就算是核心人物了。她们三个,再算上外围游离的4、5人,足够组成一派啦!   请布莱克夫人和鲁本斯夫人前来,一方面是重新回归她们这个小圈子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提前向她们打听白玉兰广场发生了什么变化没有,她之后参与这边的社交,要是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事情,也希望闺蜜们能够提前指点。   到了时间,布莱克夫人和鲁本斯夫人果然联袂而来,杰克逊夫人笑着起身和她们贴面:“艾米…丽琪…真是太久不见啦!你们看起来真好,依旧是光彩照人…我就完全不行了,在坎特伯雷呆的太久了,以至于错过了美林堡的时尚潮流。”   其实这年头的时尚变化没有那么快,也不会那么剧烈,一两年的时间还看不出什么变化。除非是这一两年出了一个引领风气的人物,在他的带领下,变化才会很大…但这两年么,美林堡的社交界明显没有这样的人物。   所以,除非是对时尚潮流格外看重的人,不然绝对看不出杰克逊夫人哪里‘落伍’了——若是在时尚已经成风气的佛罗斯,在他们首都奥尔马的上流社会,这种事或许比较容易被看穿,但美林堡显然不同于奥尔马。   双方贴面之后很快就坐下了,一起品啜着最好的茶、最好的咖啡,各种寒暄。   “真可惜,亲爱的,我是说太可惜了,你错过了小维克多在家的时候…安琪不是17岁了吗?时间过得真快,当初你们离开的时候,安琪还是一个15岁的小姑娘,还要在儿童房里玩耍呢!现在,我昨天在马车上看到散步的安琪了,她真是完全不一样了。”鲁本斯夫人笑着说道。   安琪就是杰克逊夫人还未出嫁的那个女儿,至于鲁本斯夫人的意思,其实也很明显…大意就是若安琪人在美林堡,当时就有可能和维克多凑成一对,叫杰克逊夫人和布莱克夫人结成儿女亲家!   不过,这个说法显然是她搞不清楚情况才说出来的,另外两个当事人,无论是布莱克夫人,还是杰克逊夫人,都不认为这是理想选择——不是不行,但不那么合适。如果尝试其他的选择不成功,那才会回过头来考虑一下这个。   布莱克夫人的想法其实是之前就和鲁本斯夫人说过的,她和布莱克先生都希望儿子维克多的岳父要么是军方人士,要么就是一位议员!   至于杰克逊家,杰克逊先生是很有钱,但还没有钱到让布莱克夫妇改变想法。特别是杰克逊先生是一个投机商,这更是一个大大的减分项——布莱克夫妇在这上面是比较保守的那种人,始终觉得投机商的钱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   只要杰克逊先生一天不退休,他们就无法放心地当他的钱真就是他的。   杰克逊夫妇也不想嫁女儿去布莱克家,他们觉得女儿嫁给小维克多,多少有点儿浪费了。毕竟杰克逊先生的认知里,纯粹从金钱来说,就觉得女儿嫁到布莱克家是低嫁!   这和那些给女儿陪送大笔嫁妆,嫁一个没有继承权,实际上就是一文不名的年轻人的老傻瓜,有什么不同?   杰克逊先生是坚决不做这事儿的!   “哦,别说那个了,小维克多又回殖民地了吗?他身体已经好了吗?”显然,人在坎特伯雷的杰克逊夫人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时常还和白玉兰广场这边的朋友们通信呢!   “当然,非常好,特别健康!维克多一直是个健康的小伙子,十分令人放心!这次与其说是疾病打倒了他,还不如说是殖民地炎热的气候。”   三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愉快地聊起了过去一年半,各自身边发生的事。说到白玉兰广场的新鲜事儿,布莱克夫人提到了奥斯汀一家。   “…那家人有什么特别的吗?照你们所说,他们的引见人可是戈德莱尔太太,她一向是个眼高于顶的女人呢,轻易不会抬举谁的!”   戈德莱尔太太在白玉兰广场地位超然没错,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人都喜爱的人。谁能否认‘超然’的姿态,在另外的人看来就是一种眼高于顶呢?   “奥斯汀夫妇是得到了达科奇夫人的帮助,你知道达科奇夫人吗?”见杰克逊夫人点头,布莱克夫人才接着往下说:“至于说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他们的生意上和达科奇先生有一些往来吧。”   “奥斯汀先生是一位工厂主,他名下有一间肥皂工厂。”说到这里,布莱克夫人停顿了一下,看向杰克逊夫人:“啊,说起来这倒是和杰克逊先生原来的生计有些像了。”   杰克逊先生现在是投机商人没错,但之前也是经营实业的商人呢。他之前经营着一间同时生产蜡烛和肥皂的工厂,就和此时很多同类工厂一样。而且他是以蜡烛为主,肥皂为辅的。   听布莱克夫人说到肥皂工厂,杰克逊夫人就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虽然丈夫只是曾经经营相关的生意,但这门生意到现在为止也不能说丢掉了,只不过是交给她的弟弟代为经营而已。   丈夫或许已经不大在意原本蜡烛肥皂厂的生意了,但她还是有些在乎的。   “只是这些而已吗?达科奇先生怎么会和一个肥皂厂的工厂主有生意上的往来?”   “哦,那不是一般的肥皂…你一年半不在美林堡,恰好错过了这个。‘可丽牌’肥皂,如今是美林堡最出名的肥皂之一,可是压倒了许多外国进口的高级肥皂呢!如今倒是反过来也出口国外,大受欢迎了。呵呵,2先令一块的肥皂,就是不知道奥斯汀先生这个工厂主的利润是多少。”   听着布莱克夫人的语气,杰克逊夫人很容易判断出她不太喜欢奥斯汀一家。便机敏地问:“怎么,奥斯汀一家是那种不识礼数的人吗?”   布莱克夫人不说话了,鲁本斯夫人看了看她,才说:“原本艾米倒是挺抬举奥斯汀夫人的,但奥斯汀夫人大概不太懂社交礼仪——她可能认为,来到一个新地方,就要和自己差不多的人抱团。”   “她竟然和卫斯理太太交往了起来!亲爱的,你该看看的,她们已经非常亲密了,今年夏天,奥斯汀家甚至和卫斯理家一起去乡下度假。还有,奥斯汀小姐上学的事儿,也是卫斯理太太帮的忙。”   杰克逊夫人露出一个极为夸张的‘惊讶’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奥斯汀一家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呢!然后很快,她又收敛了表情,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起来奥斯汀夫人和卫斯理夫人是一路的……”   从布莱克夫人、鲁本斯夫人这里得到足够多信息的杰克逊夫人,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社交策略。在进行‘名片拜访’时,针对白玉兰广场最体面的二三十户人家,她只漏掉了两户,其中之一当然是卫斯理太太,过去她就几乎不和卫斯理太太说话的。   还有一户则是奥斯汀家。 第67章 红粉世界067   “在我们生活的方寸之地,从来都没有秘密可言。”卫斯理夫人这样对奥斯汀夫人说。   她们俩今天结伴来林登百货购物,现在人们,特别是妇女们,越来越习惯来百货公司购物了。这儿不只是购物,同时也是一个新开辟的交际战场——购物本来就被看作是很多中产阶级家庭的娱乐活动,当一家商店能将客人留得越来越久,甚至让她们整天呆在那儿,那儿成为一个交际中心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而古今中外有同一个道理,那就是‘社交’是个好买卖!凡是掌握了社交,就掌握了流量,再做什么生意都会很容易。现代社会依托于互联网,就有社交软件。这个时代没有那个,但也有性质差不多的东西。   而现在,百货公司也加入其中了…而且考虑到百货公司根本上来说还是一个购物场景,所以是做了微信业务的淘宝(?)   大家也越来越看到了百货公司的前途,据说已经有一位原本就做零售业的大商人决意加入到这一行来,快筹备好美林堡的第二家百货公司了。   卫斯理夫人和奥斯汀夫人被女售货员引到了楼上的珠宝部门,一路上卫斯理夫人不以为意地对奥斯汀夫人展露了白玉兰广场社交圈里的不留情面:“在这里,所有人都喜欢拉帮结派,然后确定各自的地位,尽量确保自己的位置高一些,自己厌恶的人位置低一些。”   “她们不太喜欢我,你完全是受我连累。我敢肯定地说,杰克逊家的娘们,已经从不止一个渠道知道你与我交好了——杰克逊太太是所有不喜欢我的人中,最不讲道理、最激进的那个,布莱克完全没法和她比。”   “布莱克只是固执,或者用时髦一点儿的话来说是‘守旧主义’,我听说她的母亲那边,是一个没落了的贵族。这或许影响了她,令她无比坚持高低贵贱、老钱新贵那一套。她是看不上我,但并不算针对我,她只是不喜欢‘暴发户’这个整体而已。”   卫斯理夫人以前只是个渔家女,但卫斯理家发家这么些年,她的见识自然而然获得了长足的增长。她现在看问题,也是相当透彻了,比许多读过大量哲学书籍,以‘学识渊博’闻名的妇女更透彻。   “杰克逊则根本上不同,她不喜欢的是我本人。她似乎觉得我应该成为她的跟班,甚至她的奴隶!我敢说,她表面上和布莱克、鲁本斯她们亲密无间,实际上却并无什么情分。我认为她很嫉妒布莱克身边有鲁本斯,所以她也想找个差不多的,当时她看中了我。”   “或许是认为我初来乍到、无依无靠,又引来了许多人的厌恶,又或许是因为我的好丈夫是最典型的暴发户,就觉得我会崇拜她们那些出身不俗的人儿——她以为这事儿会很容易办成的,但我拒绝了她的暗示。”   卫斯理夫人冷笑了一声:“我猜她是恼羞成怒了,我在白玉兰广场寸步难行,很难说没有她的‘功劳’…自从她离开了美林堡,我的进展虽然依旧不大,但至少真的有在向好的方面发展了。”   奥斯汀夫人很容易就相信了卫斯理夫人,并没有考虑这可能是卫斯理夫人的一面之词。一方面是她对照自己这几个月对白玉兰广场这些体面人家的了解,可知卫斯理夫人的话都所言不虚。   另一方面,就是亲疏有别了。相比起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已经有所了解的卫斯理夫人,奥斯汀夫人对‘杰克逊夫人’实在是完全不了解,她当然更容易相信卫斯理夫人了。   更何况,她还没有见那位杰克逊夫人一面,对方就故意漏掉了她的‘名片拜访’。即使奥斯汀夫人的性格再与人为善,也会因为对方的这一行为,在实际中更偏向卫斯理夫人的证词一些吧。   不过,虽然奥斯汀夫人已经对杰克逊夫人有了不好的印象,但她还是向卫斯理夫人打听起了杰克逊夫人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我们两家也住得那样近…哪怕杰克逊夫人对我、对我们一家都心怀成见,我也尽力想要和她维持良好的邻里关系。”这是奥斯汀夫人从白帆街起,就怀有的、朴素的情感。   因为包含着真情实感,这种时候说出来就不让人觉得虚伪,反而很受感动。   卫斯理夫人无论多么不愿意和杰克逊夫人打交道,也无法说让奥斯汀夫人别管杰克逊夫人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脑子里关于杰克逊一家的情况,就一一说给了奥斯汀夫人听。   “杰克逊先生过去和奥斯汀先生一样是个工厂主,他的工厂生产蜡烛和肥皂,但现在那家工厂由杰克逊夫人的弟弟在管理。至于杰克逊先生,他一年半以前,还是混迹在交易所的一名投机商人。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和布莱克先生关系挺不错的。”   “布莱克先生在军队里的消息很灵通…这也是杰克逊先生作为一名投机商人非常重视的。”   “至于现在,杰克逊先生是否要继续投机商人这份非常具有冒险精神的职业,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卫斯理夫人说了很多杰克逊夫妇的事,直到她们在百货公司的珠宝部门已经挑了一会儿珠宝了,她才将要收尾,说到了杰克逊夫妇的女儿:“哦,安琪,那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听说马上就要进入社交界。”   “冬天是社交的季节,我猜就是今年冬天,那姑娘就要被介绍给所有人了。”   “我对那姑娘不太了解,毕竟我们两家并无私交。不过我知道她并没有在学校上过学,她有一个家庭教师,一直在教她,已经在杰克逊家呆了有十年了吧。”   说到最后,卫斯理夫人还是忍不住劝说奥斯汀夫人:“我曾听人说过,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应该是非常了解杰克逊了——要我来说,卢娜你实在没必要主动向杰克逊示好。”   “她已经先一步挑衅了,这个时候你若是示好,在她眼里就是示弱。你的善意并不会让她幡然悔悟,改变对你的态度,只会让她得寸进尺。”   “杰克逊夫人的选择,在真正做选择那一刻前,都是未知的。我想我们不必这样提前预测…更何况,我只是要做令自己问心无愧的事儿。即使未来某一天我和杰克逊夫人很遗憾的没有搞好关系,但至少我不用懊悔,懊悔是自己的犹豫和回避导致了这一切。”   “哦,不得不说,这种时候我总会觉得你比我有智慧的多。”卫斯理夫人像个小姑娘一样瘪了瘪嘴,手指拨弄一下女售货员谨慎地拿出来的一盘戒指,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这枚蓝宝石的怎么样?你在替薇薇安挑选首饰吗?蓝色很衬薇薇安,像她的眼睛。”   “但很可惜,要找到像她眼睛一样的蓝宝石很难…当然,薇薇安也很适合黄色的宝石,那是她头发的颜色,黄钻、琥珀、猫眼石、黄玛瑙、金珍珠……”   “我想,这就是年长一些的好处了。”奥斯汀夫人轻松地回答了卫斯理夫人前半句话。   然后她顺着卫斯理夫人的手指看去,摇了摇头:“不,不是,薇薇安的年纪也不适合戴戒指——不过你提醒了我,薇薇安或许也需要一些好首饰。”   自从奥斯汀家有钱了,薇薇安身上好衣服做了不少,但珠宝确实没有郑重地选购过。薇薇安倒也戴过一些首饰,但都符合她的年纪、出席的场合,也就是说,没有特别昂贵的那种。   卫斯理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说:“那么,要挑一些发箍或者头带吗?”   发箍就不用说了,基本上黄金上面镶嵌宝石,算是缩小的王冠,向来是贵重宝石的代表。头带听起来像纺织品制成,其实纺织品只是其中一半,剩下一半要靠金银线、宝石来完成——一般是非常华贵的丝织品做头带‘坯子’,上面本来就有复杂的花样,然后又用金银线刺绣、勾勒,最后才缝缀上宝石。   “唔…发卡也不错。”发卡的可选项更多,而且对于薇薇安来说应该更实用,卫斯理夫人是这样想的。   “不,那些不适合现在的薇薇安了…薇薇安现在是短发了。”奥斯汀夫人有些生硬地说,然后看向柜员:“你们的挂坠盒,有适合小女孩儿的吗?”   “什么!?”卫斯理夫人睁大了眼睛,说实话,这可真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啊!   “呃,为什么呢?那孩子的金发多美啊!我敢说,很多人愿意为之付出高昂代价,只要自己真能有那样一头好头发。”   奥斯汀夫人的脸上也爬上一丝迷茫:“我其实也不太明白那孩子的想法,她似乎打定主意要这样做,没有和家里任何人说,晚上睡下后就偷偷剪下了辫子。第二天一早,她的女仆吓得打翻了水壶。”   “但…”面露回忆之色的奥斯汀夫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但薇薇安过去确实也说过想要剪短发,她觉得长发清洗不便。在能够剪短发的年纪,应该占这个‘便宜’才对…哦,凯蒂,你听听她在说什么啊!”   虽然没有规定成年女性一定要留长发,但一般来说,短发的成年女性确实容易引人侧目,成为人群里的异类。而且很多成年女性中的短发,也长度到锁骨的位置了呢。至于真正的短发,那一般是生了重病以后才会剪的。   而小女孩,在这一点上确实要占一些‘便宜’,很多小女孩头发都只长到锁骨或者下巴。这样长度的头发不用扎辫子、盘发髻,只要用一根发带装饰就行,或者什么都不做也可以。   “哦,这可真是…你一定很生气。”卫斯理夫人代入奥斯汀夫人,发出了理解的叹息。倒不见得是为了薇薇安的头发被剪掉了生气,更可能是为薇薇安根本不和父母商量,自己就动手了,然后一点儿余地都没有留。   已经剪下的头发是接不回去的。   卫斯理夫人的理解不算错,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薇薇安真的和奥斯汀夫人商量,这件事也成不了…过去她又不是没做过这个尝试。   奥斯汀夫人不说话了,低头去看女售货员拿上来的一些挂坠盒。卫斯理夫人偷看她的脸色,过了一会儿才说:“呃,我想父母对孩子生气,都有一个时限。特别是薇薇安那孩子,你多爱她啊…所以,现在是要结束了吗?”   奥斯汀夫人继续不说话,但看她没有否认的样子,卫斯理夫人就放心了。放心之后,她也愉快地一起挑起了挂坠盒。   “…薇薇安不适合太过隆重的珠宝,她太年轻了,罗拉也一样。我们或许可以挑一对样式接近的挂坠盒,让她们戴起来,别人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姐俩儿!”还挺兴致勃勃的呢。   等到结束了这趟购物,卫斯理夫人跟随奥斯汀夫人一起回了白玉兰广场18号,因为奥斯汀夫人约她喝杯茶,也因为她很好奇薇薇安的头发到底剪短了多少。奥斯汀夫人看起来是真生气了,所以应该剪短的非常‘彻底’吧。   然后见到薇薇安了,她还是大吃了一惊!   何止是短呢!很多10岁以下的女孩儿才会剪短到下巴的长度呢!而薇薇安比那更‘过分’,她那一头金毯子一般的厚密长发已经消失了,现在的头发长度刚刚盖住耳朵。   不过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卫斯理夫人左看看右看看,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哦,说实话,卢娜…薇薇安还挺适合这个的,是不是?她现在简直就像是‘复古运动’时期,西玛纯雕塑家的杰作。”   “过去薇薇安长发的时候我怎么没发觉?现在看起来,她从眉骨到下颌线,都是精心设计的结果…那些雕塑家以最新的数学知识计算出来的东西,在薇薇安这儿,不费力就全都得到啦!”   “若是薇薇安,我倒是能够理解‘水瓶座男孩儿’那样的故事了。”   卫斯理夫人的话全是真的,主要是厚密的长发剪短之后,薇薇安的整张脸就前所未有地暴露了出来。尤其是更本质的骨相,各种线条,那种根根分明的清晰,真就是雕刻家用刻刀才能造就的作品。   看薇薇安现在的脸,如果只看脸,其实很容易某一个瞬间觉得她是个男孩儿,然后又下一个瞬间觉得她是个女孩儿。这里面有她正处在12、3岁这个年纪,男女界限还没有被分开的原因,也是因为接近黄金分割比例的脸,本来就无所谓男女了。   无论男女,他们长得好看时接近的都是一个比例,所以越靠近那个比例,理论上来说就会越相像。   卫斯理夫人忍不住拂过薇薇安的一头卷发,剪短了之后那样蓬松着,竟然比之前更像是一片云朵…啊,看上去很好摸的样子。   薇薇安歪歪头,看向另一边的奥斯汀夫人,露出有点儿讨好的笑容:“妈妈……”   奥斯汀夫人是不可能真正对薇薇安生气的,更何况此时此刻的薇薇安,正如卫斯理夫人摸头时嘟囔的一样,‘这孩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使’!   剪短的头发让薇薇安多了一些稚气,这是奥斯汀夫人很少在薇薇安脸上看到的,在生气前她就忍不住心中一片柔软了。   然后薇薇安就喜滋滋地戴上了漂亮的挂坠盒,通过了这一关【比心、欸嘿.jpg】   结束了薇薇安‘短发风波’的奥斯汀家又恢复了平静。第二天,奥斯汀夫人就像她和卫斯理夫人说的那样,准备做杰克逊夫人和她之间,主动的那一个——她决定去做个‘名片拜访’。   这一招倒是还算合适,现在确实是杰克逊夫人很久之后的再次回归,理论上她应该给奥斯汀夫人做名片拜访。但相对她,奥斯汀夫人才是白玉兰广场的‘外来者’,所以奥斯汀夫人去给她做名片拜访,倒也不是找不到一个‘说法’。   而这些礼仪上的事,很多时候也只是要一个‘说法’而已。   奥斯汀夫人确定今天杰克逊夫人在家,就在3点一刻这个‘正式拜访’的时间出动了。虽然奥斯汀家和杰克逊家离得很近,一个是白玉兰广场18号,一个是15号,但她还是乘了马车,带上了男仆罗恩。   男仆罗恩按照上流社会一个好男仆的标准,恭敬有礼地完成了他的差事。接过奥斯汀夫人给他的名片,跳下车去,按响了杰克逊家的门铃。不一会儿,有杰克逊家的仆人来开门。   罗恩清了清嗓子:“请问杰克逊夫人在府上吗?奥斯汀夫人前来拜访。”   应门的仆人似乎有些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后才说:“哦,很抱歉,我们太太不在府上……”   这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但不管真假,这样说都不会被认为是失礼。这样家庭的女主人,日常生活是排的很满的,突然到来的访客被告知女主人不在家,哪怕明知道对方在家,也不会觉得受到了轻慢。   所以罗恩也只是照常说道:“打扰了…这是我主人的名片,若杰克逊夫人回府,请交给她。”   杰克逊家的仆人接过了名片,回头就拿给杰克逊夫人。正如奥斯汀夫人之前就打听到的,杰克逊夫人确实在家,只不过今天不见没预约的客人而已。   “这是什么?”杰克逊夫人拿起那张小小的名片,雪白的名片上印着清晰的黑色印刷体字母,她这是明知故问。   坐在她对面的是白玉兰广场的另一位主妇,她今天的客人。听她这样说,立刻吃吃地笑了起来:“是奥斯汀夫人家的名片啊…说真的,奥斯汀夫人倒真是个守礼的人,即使她和卫斯理夫人结交,大家也不讨厌她,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杰克逊夫人‘嗯哼’了一声,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想法。染成鲜红的指甲仿佛是无意识地在那张小名片上掐了几下,留下了很多指甲印。旁边的仆人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多话要拿名片放进名片盒——果然,就在杰克逊夫人一个‘不小心’时,那张小小的名片就飘落进了咖啡杯里。   深棕色的咖啡瞬间污染了那张名片,虽说现在捞出来,名片上的字迹也不是看不清。但杰克逊夫人显然不打算这样做,只是示意女仆收拾,并未说明要回收这张名片。   然后杰克逊夫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朋友说笑了起来。   另一边的奥斯汀夫人,在做完‘名片拜访’之后,就等着杰克逊夫人做名片回访了。这是之前她做名片拜访后经历过的事,所以当下也轻车熟路起来——她知道,一般是名片拜访后3、4天内,就会有名片回访。   等到回访完毕,双方就等于是进入正式接触的阶段了,如果接触后感觉一般,那就维持礼节□□往的样子。每个月在对方的‘在家日’拜访两次左右,基本这就是全部了。而如果接触后十分投契,那就是关系变得亲密的开始。   奥斯汀夫人倒也没想杰克逊夫人能和自己成为朋友,她只是希望邻里关系‘正常化’,不然那多尴尬啊。当然,如果关系能变得好一些,那就更好了…受过去长期生活在一个热闹、真诚、互助的社区的影响,奥斯汀夫人对于邻里感情是有一种朴素期待的。   然而奥斯汀夫人等待了3、4天,始终没有等到杰克逊夫人的名片回访。她又多等了一天,第五天后,她又不是傻瓜,哪能不知道杰克逊夫人彻底无视了她——正如卫斯理夫人说的那样,她的主动示好没有收获善意,反而被当成了一种‘示弱’。 第68章 红粉世界068   在这个社会,中产阶级以上的人家,男士们日常消遣的去处很多。无论是俱乐部、酒吧、咖啡厅、游艺戏院等,这些能拿出来光明正大地说的地方,还是赌场、妓院等说出来有失体面的地方,都是他们日常出入的场所。   相比之下,女士们平常来来去去的地方就少得多了。除了时不时去一趟的戏院包厢,就是偶尔相约去一趟植物园、公园、画廊这些地方了。剩下的时光,只能是从这个朋友的客厅,到那个朋友的起居室罢了。   从自己家出门,鲁本斯太太就和布莱克太太同乘一辆车。两人今天要去白玉兰广场另一位太太家赴晚宴,原本应该是先生们一起去的,不过先生们今天也有事,今日就只有两位太太偕同出行了。   她们在那户人家跟前落脚,很快就被迎了进去,此间主人热情好客,很快请她们入座。   她们愉快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才进入晚宴更重要的部分,即‘晚宴之后’——男士们有的去牌室玩纸牌去了,有的则去吸烟室抽雪茄,还有那么两位知情识趣的绅士,留在了起居室陪伴女士们。   今天留在起居室的男士不多,这主要是因为今天这场晚宴并不是为年轻男女们准备的。不然为了和小姐们有更多的接触,男士们也不会只图快活,去吸烟玩儿牌。   女士们还是基本留在起居室的,当仆人端来一盘盘香槟、咖啡和茶,有人已经坐在了钢琴旁,随时可以应朋友的要求弹奏一曲。还有人探讨着起居室里的一个蕨类植物暖房——那似乎是美林堡的新风尚。   精美的红木小桌下是蜗形的脚,上方搁着的几乎是个缩小版的‘水晶宫’!水晶宫由透明玻璃和金色的边框条组成,下方上圆,里面就种植着蕨类植物…对于向来喜爱园艺的美林堡人来说,这真是个既富有装饰性,又结合了爱好的‘玩具’。   大家各找各人,各有事做…不过,总的来说,最多的还是在闲聊种种传闻、消息的。   鲁本斯太太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就悄悄对一位太太说:“听说您打算为杰克逊小姐做媒?那件事儿怎么样啦?”   “是的,上次见面时有人向我打听杰克逊小姐,我当然愿意帮忙——虽说杰克逊小姐尚未进入社交界,但这不是迟早的事儿么?杰克逊夫人必定会在今年的社交季将她的宝贝女儿介绍给所有人的。”   “那怎么样?我是说,这事儿成了吗?”   “哦,不太成功,我同杰克逊夫人说起这件事时,她总是含含糊糊,我猜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便不再往下说了,我总不能自讨没趣。呵呵,看起来杰克逊夫人和杰克逊先生对她们剩下的这个女儿有着很高的期待呢!或许他们认为她能领先她姐姐一步,做个真正的贵族夫人也说不定。”   杰克逊夫妇嫁到贵族之家的大女儿,严格意义上是做不了贵族夫人的,因为她嫁的不是长子,没有爵位继承权。说实话,这样的贵族子弟,也最喜欢瞄准杰克逊家这样的人家了,图的自然是女方大笔的嫁妆。   鲁本斯夫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那么说,那位小伙子不是个爵位继承人——说实在的,就我所知,梅丽娜倒不见得一定要将女儿嫁给一个爵位继承者。”   ‘梅丽娜’是杰克逊夫人的名。   “我相信你这话,但若不是个贵族,杰克逊夫妇想要的就是一个百万富翁的儿子啦!要我说,他们眼光太高了。我介绍的这个年轻人是位律师,才刚刚25岁,年收入便已经800镑了。这样的年轻人,任何一个有远见的母亲,谁不另眼相待?”   “只有杰克逊夫人,觉得这还不够!”   鲁本斯夫人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自己的‘朋友’说句话:“倒也不算梅丽娜眼光太高,要知道杰克逊先生和她,可是为女儿准备了大笔嫁妆。那样丰厚的嫁妆,倒也有底气挑一挑女婿了。”   哪知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便引来了对方一阵笑:“哎哟!亲爱的,你还当这是一二十年前,我们那时候吗?如今小姐们的嫁妆一个赛一个的丰厚,在我们这些人的社会里,嫁妆要到多少才算多?”   “我听说杰克逊夫妻嫁她们的大女儿的时候,陪嫁是15000镑,哎呀,这可真不少了!若是他们为小女儿准备的也是这个数,找个体面的如意郎君并不难。只是他们的要求,不消多说,肯定不止是‘体面’而已吧。”   鲁本斯夫人不知道这个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也有女儿,虽说女儿还远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但她和丈夫也已经在为嫁妆做打算了。他们初步的计划是5000镑,这个数字对他们所在的财力阶层,是很合适的,甚至算比较多的。   杰克逊夫妇为两个女儿各准备一万五的嫁妆,在他们看来是很奢侈了。这一方面是因为杰克逊夫妇孩子少,女儿只有两个,儿子则是一个独生子,分财产的人不多。另一方面,就是之前杰克逊先生确实在投机市场里赚到了钱。   鲁本斯夫人还估计,哪怕是在白玉兰广场这二三十家体面人家里,自家为女儿准备的嫁妆,都算是中上了呢——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白玉兰广场在整个美林堡也算是排得上号的‘豪宅区’,但全国来说大富翁也是有数的,并不是地里的胡萝卜,随便就能拔一根出来。   在这里,位于中产阶级顶峰的百万富翁是传说,没听说谁真是的。那3、4家位于中产阶级第二阶层的,就是白玉兰广场的‘C位’了。即家产近百万,年收入在5000镑以上的那些人。   其他二十几家,还是年收入在3000镑到5000镑之间。   鲁本斯夫人的丈夫,年收入就在4、5千镑,处在这个区间内。   而现在听说为女儿准备了15000镑嫁妆的杰克逊夫人,都不能挑到真正合心意的女婿,得在婚事上将就。就有些不安了:“这是什么道理?一万五的嫁妆,如今都嫁不到上等人家了吗?”   “嗳!话可不能这样说…亲爱的,你算算账,倒也不是现如今年轻小伙子们要为难家中有女儿的父母。这笔嫁妆,硬要说的话,也不是小伙子们拿来补贴自己的。很多小伙子对新娘的陪嫁有较高的要求,不过是想未来不叫妻子给拖垮罢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你算过自己一年要花多少钱吗?哪怕是为了维持这一个家的体面,上千镑是无论如何少不了的。您算过自己的置装费吗,一件晚礼服几十镑,其他套装便宜一些,但数量更多。啊,还有您的马车,您得有自己的单独的马车,或者自家准备,或者包车,哪怕选择更便宜的包车呢,也得100镑!”   “还有一些开销,虽说是一个家庭共同开销出去的,但若是年轻人只满足做一个快乐的单身汉,是不用考虑那些的。所以他们在计较未来妻子的陪嫁的时候,难免将这些算到妻子头上。”   “最简单的算法,他们算自己结婚前的账单——我之前要推荐给杰克逊夫人的年轻人,他的年收入800镑。当然,他若是结婚,他父亲还会给他6000镑,新婚家具之类的礼物另算。总之,就他现在的800镑,而这就够他一个人够过神仙日子了!”   “他在路易街租了一个公寓套间,一个月20镑,雇一个女仆和一个男仆,大的开销除了衣装方面,一切都没有。就连饮食也不怎么花钱,对,饮食,他一个单身汉,又不用准备晚宴、舞会,夏天也不要开上一打又一打的冰镇香槟…事实上,他都不太在家吃饭的,他这样受欢迎的年轻人,会缺少各种邀请吗?他的饮食费能有多少?”   “您算算他的开支才多少?剩下的钱足够他去美林堡任何一个好享受的地方随意消遣了,他尽可以舒舒服服过着自己逍遥又奢侈的生活。”   “但结婚?一旦他结婚了,他首先就得换一所房子,要有好几个卧室的那种,这就至少每年一百多镑租金吧!而说实话,这样的房子,对杰克逊小姐那样的姑娘还算是‘屈就’了呢!”   “一百多镑的房子,一百镑的包车给妻子用,自己骑马或者同样用一辆包车,也是一百镑。还有更多的仆人,以及大量的食品开支——年收入800镑的家庭,仆人支出占收入10%、食品开支花掉1/4是常见且合理的。”   “此外还有服装开销、娱乐开销、看病、交际、做慈善…您想想看,年收入800镑的体面单身汉,原本可以做那些年收入5000镑的家庭的座上宾。只要一结婚,就会变成平平无奇的中层中产阶级一员,什么开销都要计划着来……”   “若不想那样的生活,就得妻子的嫁妆多一些,至少妻子可以靠着自己的嫁妆利息来开销,这才能保证生活的水准、交际的阶层不至于下降太多。”   鲁本斯夫人本来就是一个极容易六神无主的人,听到对方这样说,立刻就想到了很多。她甚至想到了自己5000镑的女儿因为嫁妆不够,只能嫁一个穷小子,或者做老姑娘,沦落到那样可悲的境地——她几乎要吓出一身冷汗了!   “丽琪,你又被吓住了!鲁本斯小姐是不用愁嫁的。”布莱克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了过来,听到了一部分内容,也一眼看穿了鲁本斯夫人的想法。对她说道:“5000镑的嫁妆,只要你没有那么挑剔,可选的女婿就太多了。”   “更何况,你的小开心果长得像你,是一个极标致的小姐…她这样的小姐,稍有些嫁妆,别说是一般的年轻人了,就是那些从不愁钱的继承人,也会蜂拥而至。这世上除了那些讲究妻子陪嫁的年轻人,也多的是根本不必讲究那些的。”   “只不过,他们若不讲究妻子的陪嫁,那就势必要讲究些别的了。杰克逊小姐没有的东西,玛姬却是有的。”   鲁本斯夫人回忆着‘安琪·杰克逊’的长相、性情,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总在杰克逊夫人面前称赞她的女儿,但有一说一,杰克逊夫人的小女儿即使经过了精心妆饰,在和她一般大的年轻小姐中,也只能说是还可以。   至少不到让不挑妻子陪嫁的年轻人立刻糊涂,向她求婚的地步。   至于说性格,‘安琪·杰克逊’在这方面还不如她的姐姐——鲁本斯夫人记得曾经的杰克逊小姐,那是个很开朗活泼,能通过谈话就引起先生们兴趣的姑娘。至于现在的杰克逊小姐,不能说羞怯,但确实乏味了一些。   对比之下,她的女儿长相漂亮,性情活泼,学刺绣和钢琴也都很快……   放心下来的鲁本斯夫人也能谈笑了,立刻说:“哦,别谈什么陪嫁、婚姻的事儿了,这些听的我头疼!我当初同鲁本斯先生订婚时,我甚至没问过他收入多少。我爸爸也一样,只等鲁本斯先生进了他的书房,他请他好好待我,事情也就完了。”   “如今大家都向钱看,倒教我浑身发寒…怎么,这些事只剩下计算金钱得失了吗?”   鲁本斯夫人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刚刚说到梅丽娜,我听说奥斯汀夫人给她送名片了是吗?”   “正是如此!”这也算是最近白玉兰广场的‘抓马事件’了,立刻引起了对方的兴趣。对方带着一丝兴奋,兴高采烈的仿佛是在讨论一场对外战争的胜利:“当时杰克逊夫人正好款待着胡安夫人,胡安夫人之后给几个人描述了那个场景。”   至于那几个人又将杰克逊夫人做作地掉落名片的场景告诉了多少人,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当听完对方对那个场景的转述,鲁本斯夫人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就像她平常在皮草店里看到了一块感兴趣的裘皮时一样:“这听起来有点儿矫揉造作了,是不是?不过若是梅丽娜,倒不怎么奇怪了。”   “我还听说,在那次名片拜访之后,梅丽娜坚持没给奥斯汀夫人做名片回访?嗯哼,这正是她所擅长的,先把架子摆的高高的——话说,现在大家怎么看这事儿?”   “还能怎么看呢?奥斯汀夫人一向没什么错处,我们中不见得每个人都喜欢她,但也谈不到讨厌。杰克逊夫人坚持这样,倒是有些咄咄逼人了…这样的姿态,在旁观者看来可是不讨人喜欢的。”   众人这个态度,鲁本斯夫人和布莱克夫人算是不出所料。别看杰克逊夫人在白玉兰广场比奥斯汀太太扎根要深,人脉丰富的多,但过去在这里这么久,她得罪的人也多啊!看她不顺眼的人,这种时候更不会口下留情了。   只不过,也仅仅是口下不留情了…奥斯汀夫人确实在白玉兰广场没什么根基,大家也犯不着为她打抱不平,以至于非要和杰克逊夫人对着来。   而且,也有人认为,一个外来者融入一个新社区,本来就有可能不顺利。社区里原本的住户愿意接纳是他们人很好,可要是有人就是排斥,谁又能说出什么不对来呢?新加入者就应该做得更好,获得认可才对。   “我们不少人都在猜测,接下了奥斯汀夫人会怎么办。说实话,要是我,就有强硬一些了…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杰克逊夫人太无礼了!”   鲁本斯夫人默默记下这些说法,第二天拜访杰克逊夫人的时候全都告诉了她。当然了,关于杰克逊夫人嫁女儿的奚落,那些就没说了。   “…看来认为你无礼的人比较多,同情奥斯汀夫人的人也很多,你打算怎么做?真的不去做名片回访了吗?说实话,现在还来得及。”   杰克逊夫人很多时候也看不上鲁本斯夫人这种‘软弱’,她一到需要做决定的时候,总会受他人态度影响。   她隐蔽地、轻蔑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迅速恢复平常,带着笑意说道:“为什么要做名片回访?若是这个时候再去做名片回访,不是非常可笑吗?既没有真的让奥斯汀夫人知道厉害,又在其他人眼里显得软弱了。”   “奥斯汀…那只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妻子,因为侥幸才进入到了我们的社会。她根本不懂我们社会里的规矩,所以才会和卫斯理那样的女人搅合到一起。以为卫斯理是和她差不多的,所以可以依赖吗?这可真有意思。”   “放心吧,我了解她那种女人,他们有一套底层小人物的生存方式,说的难听一些,就是欺软怕硬。只要你强硬一些,她反过来要对你尊敬有加。而你若是软弱了,他们就会像看门的狗,狂吠起来。”   杰克逊夫人伸出手,漫不经心地看着染的很鲜亮的指甲,呵呵笑了一声。   鲁本斯夫人觉得杰克逊夫人的形容露骨了一些,她倒不是觉得杰克逊夫人的形容错了,但她不太习惯这样直接地‘刻薄’。她因此不安地动了动脚,忍不住说:“这事儿可说不定,大家都说奥斯汀夫人但凡有一点儿要强,都不能再主动接近你了。”   杰克逊夫人挑了挑眉:“话别说的那样肯定啊,丽琪!那些人只不过是旁观而已,又知道什么?若奥斯汀夫人真是要强的人,那就不会在收不到我的名片时,主动向我递名片了…从这点上来说,她倒是和卫斯理不一样了。”   “卫斯理就像是一块硬石头,而且还偏偏挡在必经之路上!”说到卫斯理夫人的时候,杰克逊夫人的脸明显黑了起来。   鲁本斯夫人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一点儿杰克逊夫人的意思,脱口而出:“这是当初你没让卫斯理夫人做成的事儿,打算让奥斯汀夫人接班?”   简单来说,杰克逊夫人还是想要一个死心塌地的跟班。之前在卫斯理夫人身上失败了,这次就想在奥斯汀夫人身上成功。而且因为奥斯汀夫人和卫斯理夫人交好,更有一种和卫斯理别苗头的意义在其中。   有些像小孩子斗气了,很幼稚?然而这很正常,这些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们,他们之间的往来,剥落掉种种装饰,本质上并不会比小孩子的斗气高级多少。   杰克逊夫人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但这个时候没有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   “哦…梅丽娜,我倒是能理解你想要扳回一城的心,但这样做确实不太好,这都显得没教养了,现在外面议论你的人很多。”鲁本斯夫人明白过来后,有点儿尴尬了,干巴巴地说道。   杰克逊夫人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只要能够收服奥斯汀夫人,让她服服帖帖,那就是我们之间的事儿了。其他人也不会不会一直讨论这些——说不定再过几天,就有什么事儿能取代这事儿,更能激起她们的谈兴了呢?”   “更何况,真的完全没人支持我吗?恐怕不见得吧?”   杰克逊夫人既狡黠,又高高在上:“就像对卫斯理,难道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她就始终不能被社区接纳了?说到底,同我想法相近的人不止一两个。而现在奥斯汀夫人选择和卫斯理一起,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没有人出头,也就算了,但现在不是有我了吗?”   “而且这一次我们也并不是要针对谁,我们是在指点奥斯汀夫人,告诉奥斯汀夫人要懂得上等人社区的规矩,不要把贫民区的不好习气带来——这是对她未来二十年都能受益的事,她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第69章 红粉世界069   奥斯汀先生这一天回来的稍晚一些,进门后就见到了自己的太太,坐在小客厅的一张小沙发上哀叹出神。他不太清楚知道这几日奥斯汀夫人是为了什么在苦恼,但还是有心使她转移注意力,便在坐下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厚厚一叠票子,抖了抖。   “哦,克里斯,你回来了。”奥斯汀夫人反应过来,站起了身。这时音乐室里的钢琴声也停了,薇薇安走了出来。   奥斯汀夫人说:“亲爱的,你应该继续弹琴的,是你爸爸回来了。”   薇薇安笑了笑,走了过来,同奥斯汀先生拥抱了一下。也注意到奥斯汀先生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这是什么?”   奥斯汀先生随手递给她:“你来看看吧,小宝贝你也该认得这些东西,以后才好不被人欺瞒。”   薇薇安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有点儿迟疑:“嗯,这是一些本票吗?”   薇薇安这辈子到底过去11年都是街头小贩的女儿,本票不是没见过。奥斯汀先生做零售的时候,大多用不到这个,但进货阶段,用到本票的时候就比较多了。只不过此时银行众多,很多小银行是闻所未闻的,银行本票花花绿绿的,也各有不同呢。   “哦,是的,银行本票。”奥斯汀先生不太在乎地说道:“几个分销商拿来抵账的玩意儿,当然喽,他们大多不是零售商,就算是零售商,也是有实力的那种,开不出这种零碎本票…说到这些,大概是他们手下的零售商人写给他们的。”   薇薇安现在有点儿像是大观园里围观那张当票的姑娘们,又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这倒是不奇怪,姑娘们打出生起,就没有要接触当票的时候,那哪怕她们学富五车,也不见得能了解这个吧。   薇薇安也差不多,他以前只知道本票能当钱用,只不过银行要到期才能支付。若是不到期就当钱支付给别人,就得补偿收款人一些利息——这差不多就将本票的关键说完了,但毕竟没有自己用过本票,具体应用中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大多是头期的,两个月的、三个月的,四个月的都很少了,没有六个月的。”薇薇安翻看这些银行本票,发现除此之外,这些本票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大多数数额不大,就是十几镑的,连几十镑的都很少。   “那是当然,他们要付我六个月的票子,哦,这般来历不见得全都能弄清楚,好多开票人我都不认识的本票,哪里能接受六个月的?其中四个月的,也是只有一向合作愉快的分销商,我才挑拣着银行信誉较好的接受了一些。”   此时的银行本票能不能顺利兑付,部分当然是看银行的信誉。要是小银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破产,或者票券容易被伪造的那种,对于拿着本票的人来说就有一些风险了。而银行本票另一大风险,实际上也是更大的风险,则在于出票人了。   说到底,哪怕是小银行,既然过去能生存下来,未来随随便便破产的机会就不是那么大。至于说伪造票据,如果是完全陌生的人搞诈骗,那倒是可能。可这种长期合作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你伪造银行本票,先不说收款人会不会上法院告你,又或者私下用让你难受的方式‘解决’。光是你还在这个关系网中做生意,这件事传出去,就够你受的了!做生意的地方有的时候可以很无耻,信誉差一些也没关系,但有的时候又很讲究这些呢!   而相较于银行,出票人破产的可能性真是高多了…再加上等待兑现的时间成本,各种奇奇怪怪的风险,大家就都心中有数了。   “今日到账期了,他们来央求我,请我接受这些,这也是他们从零售商那里收来的。我问他们,之前说好的只要现金的,怎么拿来这些,他们就扮出可怜的样子——”   奥斯汀夫人打断了奥斯汀先生:“也可能是他们真有难处,若是能帮忙,还是多帮帮他们。早先你的事业能够开始,也是多亏了这些分销商。”   奥斯汀先生大笑着揽着奥斯汀夫人的肩膀:“我的好太太!你总是这样善心…放心吧!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有难处,我能不知道吗?如今生意越来越大,我才知道和你做生意的每一个人,最近的动向都要清清楚楚的才好!”   “消息不灵通,比不会做生意还糟糕!因为前者是能叫你被欺骗的…做生意糟糕的人大多起家都不能够,也谈不到讨论他们了。但我却在同行的讨论中,知道了不下两打人物,就是因为消息不灵通,最终受人欺骗,黯然破产了!”   “我敢说,那些拿本票来找我的分销商,从手下零售商收到这些票子的时候,先狠狠地刮了一顿——至少收了六厘利息,甚至更多!如今的商人,多数都兼着高利贷呢!只不过名义上不叫作高利贷了。”   “说到底,便是欺负那些零售商,他们不认识什么像样的贴现商,而且就算认识也没用,他们本小利微,信誉自然不高,那些好贴现商也是不给他们贴现的。”奥斯汀先生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做街头小贩时在这上头吃的苦,现在说起来也是满肚子的埋怨。   在本票如此流行的年头,贴现商自然就应运而生了。他们愿意接受那些还未到兑付期的银行本票,只不过往往不会足额兑付,挣其中那些差价。很多人急等着要用钱,又或者不想承担本票中的某些风险,就直接将本票给贴现商贴现,自己落袋为安了。   “他们刮了零售商一道,又想来我这儿足额兑付,里外就多赚了一大笔,嘿!什么功夫都不费呢!”奥斯汀先生显然不太高兴这个。   “那爸爸你都足额算了这些?”薇薇安抽出一张红色的票子,觉得这些银行本票也是印刷的挺精良的,摸上去很有质感…大概是为了防伪吧。虽然这年头的钞票和各种票券伪造非常常见,但防伪还是要做的,至少这是一道门槛不是?   “当然不可能!若真是可怜的零售商也就罢了,挣辛苦钱,不凑手的时候也多。可是这些人,我干嘛叫他们白白挣这份钱?难道是叫他们知道,有我这个冤大头,会足额接受这些本票,以后更肆无忌惮地拿这些过来?”   奥斯汀先生显然不想做‘扰乱市场秩序’的那一个,就算勉强接受了这些本票,也都是按照市面行情来的。   “我也懒得等这些本票到期了,回头便叫帕皮诺先生找个贴现商贴现,然后入账吧!”帕皮诺先生是可丽肥皂厂的会计,如今奥斯汀先生也是颇为信任他。   而不同于那些零售商想要贴现都找不到地方,现在这些银行本票在奥斯汀先生手上过了一道手,就等于得了他半个背书,愿意接手的贴现商就多了。而且有的贴现商也不是图其中有利可图,纯粹是看奥斯汀先生的面子,让他以后有好生意还能想到自己罢了。   谈完让帕皮诺先生去贴现入账的事儿,奥斯汀先生便将那些银行本票收起来了,照旧放进了一个抽绳的丝绒袋子里。又看向奥斯汀夫人,说:“我的好太太,我倒是见你在为什么发愁…有什么事儿,不如您说一说。若是我能为您效力,也给我这个机会。若是不能够,说出来不也好受些么?”   奥斯汀夫人犹犹豫豫的,有些说不出来。薇薇安倒是不吐不快,先说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爸爸,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说着,薇薇安就把最近奥斯汀夫人如何不计前嫌,主动向杰克逊夫人做名片拜访,以及名片拜访之后,名片回访迟迟不来的事儿说了个清楚。   “…现在广场上住着的人家,同情妈妈的人挺多的,但乐得看妈妈笑话的人也很多。最近妈妈出门就会被人试探着问这个事儿,妈妈烦不胜烦,都不愿意出门了。”   奥斯汀先生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毛,过后在小客厅里来回踱步,大声抱怨着:“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这就是她们那种‘贵妇人’糟蹋人的方式吗?若是她看不上我们这等人,那她就不该住白玉兰广场!”   “她该去住更高级的社区,这样她能交际的就全是符合她心中所想的体面人了!只不过要是那样,她在其中就又是最不入流的了,怕是她不太乐意呢!”奥斯汀先生一般不会对一个女性如此刻薄,可见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哦…事情倒也不见得是那样…”奥斯汀夫人劝了奥斯汀先生一句,但这不是因为她天真,这会儿又对杰克逊夫人有什么幻想了。而是她不愿意奥斯汀先生这么生气,所以才说了好话。   奥斯汀先生摇摇头,然后又继续摇摇头,始终不说话。显然不承认奥斯汀夫人的说法,并在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想了想说:“那就这样吧!今后咱们家就不同杰克逊家打交道了…哼,杰克逊家看不上咱们,咱们还要自己贴上去吗?夫人,我知道你对邻里友爱,但你的爱已经发挥过了,结果并没有被珍惜,就到此为止吧!”   奥斯汀夫人有些为难,看看奥斯汀先生,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拧着手绢,叹了一口气。   薇薇安有点儿明白奥斯汀夫人的想法了,先惊讶开了:“您不会吧,妈妈?难道您原本的打算,还真是要去向杰克逊夫人服软?”   奥斯汀夫人轻轻拍了薇薇安的手臂一下:“你在说什么!不要那样大声说到你的长辈…那不是服软,我只是、我只是,唉!我不愿邻里之间相处的那样糟糕。正像那话说的,远亲不如近邻,若是我们能够互帮互助……”   “当初我们在白帆街,不是得了休斯太太、洛凡尼先生、达利先生…好些人的帮助吗?可见,生活在这世上,还是要想着友善和睦的。”   薇薇安连忙说:“那您也该是回报休斯太太、洛凡尼先生、达利先生他们,您的善意和杰克逊夫人有什么关系?您已经主动表达了自己的善意了,杰克逊夫人拒绝了——在我看来,这事儿就算完了。”   “难道您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呈上您的善意,然后看人毫不在乎地扔下?我不信您没听谁说过那个传闻。杰克逊太太拿到爸爸的名片就——”薇薇安没有接着往下说了,因为那是让奥斯汀夫人很不好受的事儿。   这样的‘坊间传闻’,已经到薇薇安这样在社交界参与感很低的小姑娘都听说了,奥斯汀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嗯,她确实知道,而这也是真的叫她难堪……   薇薇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像是做错了事儿一样看向奥斯汀先生,请求他的帮助。奥斯汀先生准确接收到了女儿的求助,挺身而出。又双手揽着妻子的肩膀,爽朗地说道:“卢娜!你到底在烦心什么呢?要我说,这事儿你不必犯愁了,就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奥斯汀先生从来不讨厌奥斯汀夫人的善良,因为奥斯汀夫人的善良,他们当初才结为夫妇,他们也才遇到很多好事。现如今,奥斯汀夫人的善良不过是带来一点儿连小问题都算不上的‘日常琐碎’而已,他又怎么会在乎。   如果奥斯汀夫人真的决心将自己的善意继续传达,他也不会阻止——原本,他不赞成这事儿,也不是为自己,而只是担心奥斯汀夫人受辱。   在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担心的注视中,奥斯汀夫人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了自己的决断:   “我想你们说得对,我不应该那样想…我只是想着邻里和睦,但我想杰克逊夫人并不将我当作是‘邻居’,也不将善意当作是善意。我就算继续释放善意,她也只会将其当成是我的软弱。”   显然,这是奥斯汀夫人自己想明白了,这让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都很高兴!而就在奥斯汀家一家三口讨论着这些的同时,其实不远处,杰克逊府的房子里,掀开屋顶就能看到,杰克逊夫人同样在和自己的朋友们高谈阔论同一件事。   只不过,针对同一件事,现在是杰克逊夫人的角度了。   “…当然了,当然了,我不必做什么,我想奥斯汀夫人只要像传闻中一样‘守礼’,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杰克逊夫人喝了一口温度已经恰到好处的茶水,露出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她显然认为,奥斯汀夫人迟早会上她这儿,向她俯首称臣。   对于杰克逊夫人这样强大的自信,布莱克夫人半信半疑。只是说:“梅丽娜,你如果有把握的话,那就这样吧。”   “我当然有把握,经过了卫斯理的事儿,我倒是特意观察了一番他们那种人呢!卫斯理那样的终究不常见,奥斯汀夫人就是个例子。她会知道怎样才是正确,什么才是规矩。”   一边说话,杰克逊夫人还一边看向自己在做针线活儿的女儿安琪,又对安琪说道:“亲爱的,你也应该多看看妈妈是怎么做的,这样未来你也知道该如何办事——对了,你的新裙子怎么样了?”   对于一个马上就要正式进入社交界的女儿,服装上的开销是最不能吝啬的。但这也不是一个比赛谁花钱多的游戏,还得要用心。杰克逊夫人别的事先不说,对亲生女儿的事那还是非常用心的。   “有点儿紧了,裁缝店的小学徒又拿回去了,说要改一点儿。”杰克逊小姐恭顺地说。她不是最没主见的那种姑娘,但长期在母亲和一个特别有主见的姐姐的压制下,她确实显得‘安静’了一些。   不过,这在旁观者来说,不见得是什么不好的表现——甚至非要说的话,这才是此时最受称赞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年轻女子太有表现了,固然吸引目光,但在更多人那里,换一个说法,那就是‘出格’。   “那是你最近长胖了一点儿吗?”杰克逊夫人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这样可不行,人们都喜欢年轻女孩儿苗条一些…又或许你只是需要换个裁缝,我知道有些裁缝的手艺不过关就会这样,好好的衣服平白无故紧了许多。”   关心了一会儿女儿的穿戴,杰克逊夫人才又重新和朋友们聊天:“等着吧,你们很快就能看到奥斯汀夫人是怎样做的了。”   她看起来很开心,大概是觉得之前在卫斯理夫人那里受到的挫败,这次都能一次性从奥斯汀夫人这里找回来吧。   “希望如此…”布莱克夫人不置可否,然而她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奥斯汀夫人的场景。她当时就说过,奥斯汀夫人并不像那些没有好身世的人,她骨子里是有一种贵族式的矜持的…之后她虽然渐渐淡忘了自己这个说法,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当初看错了。   而一个骨子里其实是有那么些贵族式矜持的人,真的会如杰克逊夫人所想的,那么‘乖巧’吗?   事实是‘不能’,布莱克夫人也很快看到了。   就在两天之后,在一位夫人的晚宴上——那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晚宴,只不过不知道是女主人什么都不知道,又或者知道了并不在意(知道了,却想要看好戏的可能也有),晚宴居然同时邀请了杰克逊夫人和奥斯汀夫人。   说实话,要说这次晚宴的女主人什么都不知道,布莱克夫人,以及这场晚宴的其他任何客人是不相信的。大家都是一个社区里的,打交道的时候太多了,这个时候将自己装作是不问世事的隐士,是不是有点儿不管用了?   “显然,艾莎就是想要看热闹,她的性格向来是这样,只管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至于之后如何收场,她是不会考虑的。”在宴会上,就有人悄悄对布莱克夫人说道。   “也或许只是不在意。”布莱克夫人矜持地点了点头:“真正要说的话,平常有一些处不来的人可太多了,女主人没法每次邀请都做到不同时邀请他们。”   对方听布莱克夫人这样说,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大有‘你愿意这样想,那就随意好了’的意思。   而且她还转头,对另一位夫人悄声耳语了起来:“你觉得事情会怎么发展?说实话,我等不及要看了…我本来今天早有另一个邀约的,若不是听说这次艾莎同时请了杰克逊夫人和奥斯汀夫人,我是要拒绝这次晚宴邀请的。”   显然,这也是个同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乐子人,并不比她口中的‘艾莎’,也就是此次晚宴的女主人差多少。   同样都答应了来赴宴的杰克逊夫人和奥斯汀夫人,很快先后出现在了房子里。杰克逊夫人趾高气昂、气定神闲,显然笃定这个她和奥斯汀夫人要同时出现的场合,就是奥斯汀夫人向她称臣的一个开始。   她猜测着,奥斯汀夫人也是要脸面的,在经历了一次冷待之后,立刻主动上门是做不到的。而这次晚宴,让她们能很自然地出现在同一个场合,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至少不用那么丢脸了。   当然,她并不准备这一次就‘认可’奥斯汀夫人。按照她所想,她非得让奥斯汀夫人再熬上一两次,彻底磨平了奥斯汀夫人的脾气,这才好将她收做自己的跟班,为自己今后调遣。   “奥斯汀夫人到——”随着穿正装的男仆大声传话,原本准备要开饭,有些嘈杂的餐厅似乎瞬间安静了一秒。大家都偷偷去看杰克逊夫人,这也令杰克逊夫人下意识越加挺直了自己的腰背,还抬起了下巴。   走进来的奥斯汀夫人依旧是平常的样子,神情温和,待人都不急不忙的。宴会的女主人挽住她的手臂,笑着同她打招呼,还领她入座。期间,奥斯汀夫人和每个人打招呼——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只是在经过杰克逊夫人的时候,她并没有主动伸出手,她的视线似乎迅速从杰克逊夫人左边的鲁本斯夫人滑向了另一边的一位年轻夫人,仿佛中间没人一样。   哦呵——   在场所有人在几乎半秒钟不到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一次意味深长的眼神传递。就连一向相对迟钝的鲁本斯夫人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次杰克逊夫人的打算是要落空啦! 第70章 红粉世界070   ‘北美林堡学院’开学第一天的注册日,薇薇安和罗拉是同乘一辆车去的。薇薇安担心晕车,坚持要乘坐两轮轻便马车,罗拉也情愿如此。奥斯汀夫人和卫斯理夫人没办法,只能乘坐另一辆封闭车厢的马车跟随在后。   自从前两天奥斯汀夫人和杰克逊夫人在晚宴中上演‘不认识’的戏码之后,杰克逊夫人快气疯了。有知道情况的,都说她扬言一定要叫奥斯汀夫人知道厉害,还说了挺多咒骂奥斯汀夫人的话。   而卫斯理夫人则明显和奥斯汀夫人更亲近了一些…这倒不是她过去虚情假意,只是有了差不多的经历(对抗杰克逊夫人),和同样的敌人(至少卫斯理夫人认为,奥斯汀夫人已经视杰克逊夫人为敌了)后,关系进一步亲近是很自然的事。   现在卫斯理夫人只要能够,似乎都愿意和奥斯汀夫人一起行动。   同样的,罗拉也更愿意和同龄人一起。所以这次去学校注册,就是薇薇安和罗拉,奥斯汀夫人和卫斯理夫人这样的‘分组’了。   一路上,薇薇安就看到离‘北美林堡学院’最近的一条大街,那里有不少文具店。文具店里的人比正常情况下要多出不少,就问:“这是为开学后来买文具的孩子吗?我们学校有这么多人吗?”   ‘北美林堡学院’论校舍,不算小了,但人数并不多,四个年级加起来也只有160人出头。这个人数在薇薇安看来当然是少的不能再少了,就是她上辈子时三个班的规模嘛。   当然,她也清楚,这个时代的学校,学生人数是两极分化的。人数特别多的,是那种‘主日学校’。就是由教会主导的,让小孩子周日聚在一起,学一点儿东西(主要是识字教育)的学校。   主日学校收费低廉,而且不耽误大多数孩子平时上工的时间,所以推行的是比较顺利的,这也是这年头识字率迅速增长的原因之一。不然的话,就和礼兰王国主推‘精英教育’的社会氛围,识字率能上去才怪!   这种主日学校之所以收费低廉还能维持下去,一方面是教会补贴,当然教会也不是自己出这个钱。大多是社会人士捐款,教会只是个大家信任的‘中间人’,过一道手而已。   另一方面,就在于主日学校极尽可能地压缩了教学成本。所谓的‘学校’,大部分就只有一两个大礼堂一样的教室,教室内有阶梯,这样就可以坐足够多的学生,而前面的学生又不会阻碍后面的学生。   这样一间教室里,最多甚至可以容纳500个孩子!   这么多的学生,当然不是一个老师能教的过来的,但主日学校一间教室里一般还是只用一个老师。其中的奥秘就在于‘小组长’制度,一般礼拜日当天,‘小组长’们会比普通孩子提早不少来到学校,老师会先教会他们今天要学习的内容。   这些‘小组长’往往是年纪比较大、头脑比较聪明、服从性较强的孩子,教会他们并不难。而等到其他学生陆陆续续到校之后,老师再开始上课。再上课时,老师往往不会管学生们学的情况,就按照自己的教学计划上课。   这就像是填鸭,只管灌输就好,谈不到反馈。这很粗暴,却也是真的有效率。适应这套办法的人能以很低的代价学到东西,至于不适应这套的学生,只能说这个时代没那么美好,不到社会总体都认为教育学生要讲究方法,能因材施教的时代。   老师讲课期间,小组长负责维持自己那组学校的纪律,毕竟是人数那么多的教室,只要纪律有一点儿不好,课就没法上了。   等到老师教过,小组长就要发挥属于自己的作用了,主要是帮助本组学生巩固知识。教过的东西,他们还可以教,谁有不会的也可以请教,而且之后小组长还要以听写考试、抽背之类的手段确定本组是否过关。   原则上,只要小组长足够负责,上主日学校的孩子也是能得到基本教育的。其中特别天赋异禀的,也能脱颖而出,改变自己的命运。   本质上,主日学校的廉价靠的就是便宜,甚至无成本的‘小组长’。他们算是主日学校里的童工了,只不过是大家都很羡慕的那种——主日学校里做小组长,可没有工厂里那样的辛苦,甚至危险。即使报酬十分低,考虑到小组长的出路,大家也很愿意做这个。   小组长往往是主日学校里出类拔萃的学生,将来无论是得到推荐,有机会拿奖学金上正经学校,还是成为一个乡村学校的老师,又或者现实一点儿,至少打下坚实的基础,未来做技术工人的学徒时更占优势——都意味着自己的人生和父母会完全不同。   主日学校的学生人数是那样多,但像主日学校的学校,在这个年代终究是极少数,大部分学校在薇薇安看来都是‘小学校’。比起上辈子一些小型的补习学校,规模都要小了不少。   在这些学校里,无论是她以前上的‘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100人不到),还是现在要上的‘北美林堡学院’(一两百人),都属于人数上很普通的那种。男子学校可能比女子学校普遍人数更多一些,但也不会多太多。   薇薇安说她们学校人少,只不过是一种源于上辈子的习惯。不过,也不能否认这话的真实性,一百多学生而已,就算人人都在这一天买文具,一条街上又能激起多大的水花?更何况不可能大家都来买文具的。   像薇薇安和罗拉,就属于早就提前准备好了的。而像她们这样的学生,在女校中是比较常见的。   “不是,绝大多数都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没看到吗?有很多男孩儿。”罗拉将几个男孩儿指给薇薇安看。然而薇薇安并不觉得这是‘决定性证据’,一大家子出来给学生买文具多常见啊?他们也能是女学生们的兄弟呀。   “看到他们戴的帽子了吗?刚开学,很多人没穿制服,但已经戴上校帽了。那是附近‘圣安德鲁公学’的校帽,棕红色,侧面绣着白色玫瑰十字,挺好认的。”   经过罗拉一说,薇薇安果然发现时不时有戴同一种帽子的男孩儿一闪而过。   “听你这样说,那是一所公学喽?他们难道人很多吗?”   公学基本是提供中级教育的学校,但又区别于普通的中级学校。一般来说,能上公学的男孩儿都是体面人家的孩子,公学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统治阶级的摇篮了…可想而知,公学不可能太多,公学的规模也不会很大。   “不,他们提供六年制中级教育,每年能入学的男孩儿大概在50人左右,学校内也大概只有300名学生。”罗拉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是因为在考察过圣安德鲁公学的教学条件之后,卫斯理夫妇打算未来送小儿子去这所学校。   “不过,几年前圣安德鲁公学的助理校长詹姆斯先生创办了‘詹姆斯预备学校’,这所预备学校差不多就是圣安德鲁公学的附属学校,从这里走出来的学生,基本都是要去圣安德鲁公学的…他们招收7到13岁的男孩儿,我爸原本想送多米恩去那儿的,但妈妈阻止了他。”   “我妈认为,多米恩太小了,而且没有兄弟一起去同一所学校,去那儿肯定会被大孩子欺负。另外,预备学校么,也不需要从小读起,只需要最后两三年去,就能跟得上未来的同学们了。”   这年头,就连公学内,高年级对低年级男生的暴力霸凌也很常见。在普通男校,这种情况只会更多——倒不是说公学生们就能温文尔雅了,只不过公学生大多非富即贵,长大到十几岁了,也学会了上流社会体体面面那一套,而且直接用暴力已经逐步不是他们的最优选了。   ‘詹姆斯预备学校’是圣安德鲁公学的附属学校没错,但一来成分还是比真正的公学复杂,二来男孩子们还小,还处在不懂得用体面伪装的年龄,天然多一种暴力和残忍…从这上头来说,卫斯理夫人的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詹姆斯预备学校就开在圣安德鲁公学旁,算上这所预备学校,男学生的人数又得膨涨一倍。600名男学生,其中只要有部分挤在今天来买文具,加上零星的女学生…有这样拥挤热闹的场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小多米恩真幸运,不用被大男孩儿揍了。”薇薇安取笑了一句,就算略过这个话题了。   她身在女校倒也听说过男校学生最流行的活动就是打架,暴力霸凌无处不在。只是身处其中的人都不知道霸凌这个概念——不明白自己经受的这些其实是不应该的,会觉得大家都会遇到这些,只要等自己长大,一切就好了。   等到他们成为个头很高、身材强壮的大男孩儿,他们就是暴力霸凌别人的那个了。   每当这个时候,薇薇安倒是庆幸自己是女校学生了。她和罗丽莎那样不对付,最后的结果也就是嘴上挤兑,就连扯头花、呼巴掌这样的事儿都几乎没有过…而嘴上挤兑,其实就是搞心态了。她一个实际上的成年人,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被一个小女生搞到心态。   说话间,薇薇安和罗拉的马车灵巧地穿过有些拥挤的街道,等到离开街道,之后的路就好走了——主要是之后越来越‘远离人烟’,但路又修缮的很完备。几乎是车夫赶着马儿,几分钟而已,他们就已经到了‘北美林堡学院’门口。   北美林堡学院的门口有两根古典式的石柱,往里走就是一条林荫大道,非常优美,就和任何一所阔气的学校一样。   下车时,薇薇安不用马车夫来搀扶,自己跳下了马车,然后反手去扶罗拉。罗拉也更愿意接受她的帮助,很信任的倚着她,稳稳地落地了。   她看着人进人出的学校门口,就挨着薇薇安说:“今天只要注册,我带你去见几位我最喜欢的老师,说不定他们之中还有要教你的呢…还有我的同学们,多认识几个学姐对你有好处。虽然女校的学生没有男校的男孩儿们淘气,但要是低年级学生没有几个学姐做靠山,也可能会有麻烦。”   薇薇安知道罗拉全是为了自己好,就算她其实不太在意这些女孩儿弄出来的‘麻烦’,这个时候也只管真情实意地说‘你说的真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说实话,她相信此时的女校偶尔也会有像男校一样的,对低年级不友好。不过这不太可能是‘北美林堡学院’,这一方面是因为她见过女校长巴斯夫人了,不太相信以那位夫人的作风,会坐视校风败坏到那地步。   另一方面,‘北美林堡学院’到底不是一所寄宿制学校,这种全日制学校没有寄宿学校的封闭。也自然不可能成为一个‘黑箱’,外界可能一两年,甚至数年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丑闻。   这样一来,这所学校里的女学生们要真的时不时使用暴力,恐怕早就被外界知晓了——这和男校的暴力霸凌不太一样,这个时代大家对男性使用拳头,有一种‘理所当然式’的宽容。对女性就不一样了,上流社会的‘小淑女’们那样,那是会造成恐慌的!   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这样的问题就要上社论板块了。   罗拉对薇薇安很爱护,奥斯汀夫人和卫斯理夫人下车后,走在前面,往注册的校长助理办公室,也就是司各特小姐那儿去。她们跟在后边,罗拉就小声地为薇薇安介绍每一个她认识的人。   “那是科波拉小姐,她是我们的舞蹈□□,还教我们健身操……”   “哦,那是贝儿,和我同一年级,但我们不是一个班的,所以算不上熟悉……”   “尤莉!尤莉,这边——薇薇安,我给你介绍,这是尤莉,尤莉·伯克尔,你可以叫她尤莉姐姐,她是个很很好的伙伴——尤莉,这是我的好朋友薇薇安,你可以将她视作我的姐妹。”   ……   一路上还偶尔会停下来,做一个双方的介绍。这样,直到她们抵达司各特小姐的办公室,薇薇安已经认识了不少人,也被一些人认识了。而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印象深刻,事实上,注册时连司各特小姐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这样真的挺奇怪的吗?”薇薇安今天并没有穿‘北美林堡学院’的制服,所以帽子也不是那顶蓝色的圆顶礼帽,而是一顶简约的扁平阔檐帽。帽子主要由纯白色的薄纱制成,只在帽子骨架处用一种更加厚密的白纱。   这样既遮住了影响美观的部分,又和半透明薄纱形成了颜色和材质的对比,很有设计感。可以说是简约而不简单的典范了。   薇薇安将帽子巴掌宽的白色丝绸系带系在脑后,然后就任其垂着,看起来挺轻便随性的,符合她今天的着装风格。要让罗拉来说,这样很美,没什么可挑剔的——但她也完全知道大家在关注什么。   她笑着推了推薇薇安的肩膀:“哦,亲爱的,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所有人在看什么?嗳!是你的头发,当然是你的头发…你猜的也没错,真有点儿怪是不是?不过因为是你的缘故,所以也是奇怪的美,美的奇怪。”   罗拉一直不吝啬称赞薇薇安的漂亮,虽然要叫薇薇安来说,反复称赞一个12岁的小姑娘长得美,这多少有点儿奇怪了。但她理解,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必然嘛——15岁很多姑娘都结婚了,12岁以对‘女人’的方式称赞长得美,有什么奇怪的?   更何况,这是一个女性十分富于‘装饰性’的时代,这个时代总体上而言,女性就是男性财富的装饰品…这种情况下,称赞女性的外貌更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别说薇薇安12岁了,就是她只有这个年纪的一半,大家也会讨论她的外貌呢!   薇薇安的短发,在那顶半透明的扁平阔檐帽下,简直无所遁形。说实话,这个长度实在是太短了,以至于不少见她的人都猜测,她会不会是半年前生过一场大病,所以当时剃光了头发。   而注册之后,第二天正式上课,也免不了有人议论这个。   “那头头发多古怪呀!我从没见过那么短的头发…”当薇薇安进入自己的班级后,就安然地坐在那儿,其他人则或多或少会看她一两眼。其中有一个离她较远的女孩儿,名叫‘伊丽莎白’的,听到有人反复地说关于薇薇安的事,忍不住说道。   她旁边的女孩儿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说:“奥斯汀可能是之前生过病,我听我妈说过,生了病的人最好把头发全剃了,这样有利于休养身体。”   ‘伊丽莎白’轻视地看了一眼薇薇安,又收回目光,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如果是我,哪怕病的要死了,我也绝对不会剃掉我的头发…那可太古怪了!那样要怎么见人?简直就是个男孩儿了!”   薇薇安眼里,短发小姐姐也很漂亮。而他人眼里可没有这个概念,如果要类比的话,头发那样短,大概类似于上辈子的秃了。唯一的安慰就是,剪短的头发还能长回来,而秃掉的头顶,一般是很难有重新茂密的机会了。   而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少女来说,可能是宁愿死掉,也不愿意秃掉的。毕竟死掉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绪激烈而汹涌的年纪,在不明白生命的分量与意义时,表现在外就是不在乎那些。但是成为一个秃子?那倒是带来明明白白的惊恐了。   从这一点来说,‘伊丽莎白’的话倒不是不能理解,其他人听了,有人觉得她太极端,也有人暗自点头呢!   “她不是简单的‘古怪’。”有人看了看薇薇安,说:“是有点儿古怪了,但她长得很美,所以就算是古怪,也挺好看的,是不是?看看她的蓝眼睛,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蓝色呢,多好看啊!而且我敢打赌,她的头发重新长长了,会非常、非常美丽。”   在教室里,薇薇安的帽子已经摘了,她的头发大家就能看的更清楚了。在良好采光的房间里,那样淡淡的、光泽亮丽的,又蓬松的像云朵一样的金发,真的像是在散发微光——这也是天然给她的脸庞打柔光了。   当她低头翻阅一册课本的时候,就算是觉得短发古怪的人,也忍不住去看她。   “所以你们一早都在讨论她吗?你们谁真正认识她?而不是只看了讲台上的签名册,知道她叫薇薇安·奥斯汀?”‘伊丽莎白’看了周围一圈,似乎是有点儿不满的样子。   围绕着她的女孩儿有几个,其中有人是早就认识她的,有人则是入学后才自动汇聚在她身边——伊丽莎白的身份很高,即使是在‘北美林堡学院’内,也是数一数二的那种。   她的父亲是一位侯爵,她的母亲则是一位百万富翁的女儿,靠着陪送10万镑的嫁妆,再加上一座庄园,这才让女儿以商人之女的身份嫁给了侯爵,成为尊贵的侯爵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这个年代,最有代表性的,旧贵族与新金钱的结合。   因为有这样好的出身,‘伊丽莎白’身边从不缺围绕着她的‘玩伴’,她也习惯了对她们用命令的口吻。   但有的女孩儿在家的时候也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不习惯她这样的,这个时候就不自然地闭上了嘴。   “我听说,她父亲是个暴发户,她家是做肥皂的…靠着肥皂生意兴隆,弄来了钱。”   说话的是一个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又高又瘦,眼睛挺大的,但眼白部分太多了,就显得有些让人害怕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总是耷拉着眼皮,不怎么睁大眼睛。   只是这样一来,就让她显得更不起眼了,以至于她刚刚说话之前,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她在那儿。 第71章 红粉世界071   薇薇安很快适应了在‘北美林堡学院’的生活。   在这里上学非常充实,一度让薇薇安找到了上辈子读书时的感觉。不同在于,上辈子她上学时,教育普惠,学生们基本专心于文化课。这辈子接受的是资本主义世界的‘精英教育’,塞满学校时光的不只是文化课,还有多种多样的活动。   薇薇安算是被学校里眼花缭乱的课程给迷住了——这些按照薇薇安的习惯,分为了‘主科’和‘副科’,主科分别是文法、数学、外语、提姆文、宗教经典和礼仪、哲学、历史(含本国史、世界史,以及单独成体系的编年史)、地理、物理、化学、生物。   副科则是针织、舞蹈、音乐、绘画、体育等。   当然,这种主副科的划分方式只是源自于薇薇安上辈子时的习惯,完全不能体现这门课在排课时的重要程度。比如说音乐课吧,她的排课次数和数学课是差不多的,由此可见受重视的情况。   而对学生来说,音乐课重于数学课,更是大多数人的选择。毕竟她们之前学过的数学课程,足够她们应付日常生活了,进阶的内容就显得无甚作用了。音乐则不同,是能很好显示自己魅力的一个手段。   有这种想法一点儿不用觉得奇怪,此时绝大多数女孩接受教育是为了什么呢?官方说法是,无论男孩女孩,接受过教育后就能自行阅读宗教经典,能够提升素质,成为一个合格的好教徒、好公民了!   而私下一些说法,单说女孩儿接受越来越好的教育,更广泛的解释其实是方便她们做一个好主妇、好母亲。   另外,更狭隘,也更真实的解释来自于女孩儿的父母,和她们本身——来到北美林堡学院这样的中级女子学校接受教育,很多还是为了追赶此时所谓的‘女子教育’时髦,让女孩儿在婚嫁市场上更有优势。   这样的目的,就让女孩和家长对学校教授的课程有了排名先后。音乐课教授的、可以很好地用在交际场合的技能,大家当然是最热衷的。相比之下,数学课的排名就很低了,甚至还不如体育呢!   虽说这年头大家都还有些畏惧女性参与体育活动,担心损害‘虚弱的器官’。但另一面的事实却是,社交活动中,一些体育活动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女性的参与度大大提高。年轻女士在槌球场上、射箭园里出风头,也被看作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选项呢!   薇薇安了解了这些丰富的课程,有些课程还需要她做一些选择。比如外语课,因为至少要修两门外语课,她除了佛罗斯语,就还选了库蒂利亚语。   主要是库蒂利亚是一个老牌的殖民地国家,虽然殖民这事儿已经被和礼兰王国等后起之秀接手了,但早先库蒂利亚的语言确实在不少殖民地成为了官方语言。   薇薇安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干什么,但她想,学一门说的范围比较大的语言总是更方便。   另外还有体育课,这也是要选的。北美林堡学院的体育课至少要选一门,薇薇安选了两门,一门是健身操,另一门是射箭。原本她想选曲棍球的,但一年级新生不能选曲棍球,那就算了。   其他的还有板球、骑术和槌球这些选项,嗯,骑术也是,一年级新生不能选,而且薇薇安也有些担心侧骑。板球则是单纯的不太感兴趣…还有槌球,薇薇安不喜欢,玩槌球不如散步,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对于薇薇安选了健身操,罗拉很高兴。她说:“这样我们就能一起上课了!”   因为她的体育课选的也是健身操,上一学年就是健身操,这一学年她打算继续选——似乎北美林堡学院的女学生们,不喜欢体育的都会选健身操和槌球,槌球是因为真的没什么运动量,健身操则是因为它是选项里唯一的室内运动。   而除了学校丰富的课程外,薇薇安还沉迷于学校的各种活动。学校有辩论队、球队、合唱团、乐团、戏剧社等,俱乐部也有十来个,都有各自对应的活动!薇薇安几乎是立刻选择了加入合唱团,至于其他的,还要再看看。   “亲爱的,你打算加入合唱团?”在上学路上,罗拉听说了薇薇安的打算,立刻大力赞同:“哦,是的,你应该加入合唱团的,你太适合这个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罗拉已经听过几次薇薇安唱歌了,无论哪一次都令她沉醉。她平常也有机会去剧院听真正的歌唱家演唱,但她并不觉得薇薇安比那些歌唱家要差!甚至有些方面,薇薇安是要更好的。   每次听薇薇安唱歌,她都觉得自己能一直、一直听下去…如果不是薇薇安难以坚持,她愿意一整夜都听她唱歌。   北美林堡学院的规矩,每天早上上学后,都有晨祷,晨祷时要有合唱团唱圣歌。这也是合唱团平常频率最高的活动,是存在感所在。薇薇安对于圣歌兴趣不大,不过合唱团肯定不止是唱圣歌,平常的训练和活动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新生也可以加入合唱团,不过要先提交申请书给‘海德利斯夫人’。海德利斯夫人是北美林堡学院最好的音乐老师,教授高年级,同时也负责合唱团和乐团的事务。   在新生入学后,她就收到了一些请求加入合唱团和乐团的申请书,其中有新生的,也有老生的。不过相比起老生,她更看重新生一些——老生中有哪些适合合唱团、乐团的人,她早就心中有数了。那些特别有天分的,哪怕没有申请加入合唱团和乐团,她也会主动去邀请。   现在再来申请的老生,很难给人以‘期待’啊!   新生就不一样了,新生是她所不了解的,就还可以无限期待。   海德利斯夫人看到了薇薇安的申请书…说实话,虽然本学期一年级的音乐课都还没上过,她当然也不可能从另一位音乐老师那儿了解薇薇安唱的怎么样。   但就和大多数教师、校工一样,她对这女孩儿印象很深…非要说的话,就是礼堂里,一片蓝色的海洋里,所有人都被蓝色包裹了,只有她在其中像是月亮一样散发着柔和的光。   所有的蓝色就像是夜晚如丝绒幕布一样的天幕,是用来衬托洒落一片清辉的明亮月亮的…难道会有谁因为灰蓝色的天空,就看不到悬挂在天空正中,像霜雪一样的月亮吗?   和美貌一样有记忆点的,要数她那头短发——教授美术的堪萨斯先生已经试图请奥斯汀小姐做自己的模特了,要换上古典式的袍子,打扮的像是一千多年前的人一样。   “她简直是那个时代的女神,或者以美貌文明的少年活过来了!每一寸都有着神圣的气息!”他是如此激动,然而他没法主动邀请奥斯汀小姐。   这是因为在女子学校,男教师接触女学生是有种种忌讳的。他们哪怕上课,也经常要有一个女性校工的陪同,以此让家长,甚至整个社会安心。   之前薇薇安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时,这一点执行的还没有那么严格,可在北美林堡学院这样明显具有贵族气的学校,这就被不打折扣地执行了!   印象是很深刻,不过海德利斯夫人也不能因此就让薇薇安加入合唱团。开学几天之后,她将所有新申请加入合唱团的新生、老生放到了一起,举行了一次小小面试。   递交申请书的总共有11人,而为了补上毕业生留下的缺口,海德利斯夫人需要4个人…当然,如果这一批申请加入的学生如果真的整体素质超出预期的高,多要一两个人,海德利斯夫人也不会拒绝。   北美林堡学院的合唱团,比正规的教堂唱诗班规模要小一半,额定人数是15人来着。但,多一两人也不会是问题。   说起来,合唱团和乐团都算是校内人气比较高的了,如果是球队什么的要人,基本上只能做到人数达到要求,能招新就心满意足了。要面试,还要淘汰?那真是不敢想的美事!由此可见女学生们的内心取向。   “奥斯汀,你也打算去面试合唱团吗?”坐在薇薇安邻座的女孩儿收拾文具的时候,好奇地看了看她。   乐团和合唱团的面试时间、地点、名单都贴在了外面,所有人都看得到。说是问,其实就是陈述而已。   但薇薇安还是点了点头:“嗯…我喜欢唱歌。”   “我也喜欢唱歌,但我没什么自信…喜欢唱歌的女孩儿太多了,但海德利斯夫人只要最好的。”   显然这又是一个喜欢唱歌,但又没自信,连报名都没有的女孩儿。她的没自信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她们这样的女孩儿,很多从小都学过唱歌。如果没有明显地比周围同龄人强,是很难觉得有希望的。   说完这句后,对方又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班还有两人也同样要面试合唱团呢,是哈拉登和维奇伍德…不过我觉得维奇伍德只是陪哈拉登去的。”   北美林堡学院有40名新生,分成了3个班,以保证每班人数不算多,老师上课时可以兼顾。   对方说的‘哈拉登’薇薇安知道,就是‘伊丽莎白·哈拉登’嘛!薇薇安对她印象很深,不只是因为她父亲是一位侯爵,外公是一位百万富翁——在开学后最初的一两天里,她对这个同学确实只有这个印象,但她很快想起了一些东西!   老天爷!她遇到第一个‘剧情人物’了!准确的说是两个,因为‘埃米莉·维奇伍德’也是!‘埃米莉·维奇伍德’就是那个特别高瘦的姑娘,她今年14岁,班里最大的女孩儿,不过她更让人有印象的标签是伊丽莎白的跟班。   大家都说,她的父亲是伊丽莎白外公手下的一个小经理,她从小就跟着伊丽莎白,不算是仆人,那也是个女伴——如今上流社会也有这样的存在,女儿的朋友出身不高,但也是绅士的女儿,成为陪衬女儿的存在,就是女伴。   其实就是一个高级玩伴了。   薇薇安当初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也想起了自己是穿越到了一本读过的小说中。虽说一开始她生活的阶层和剧情发生的上流社会差了太远,不用考虑剧情。但为了将来能够‘趋利避害’,她还是有努力回忆剧情的。   一旦想起什么,她就会用汉语拼音记在一个备忘本上…拼音字母看起里就很像是小孩子根据现有的字母搞的‘密码’,这在孩童之中非常流行,倒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患’,要比直接用汉语更合适。   一开始薇薇安只能想到粗略的故事,但人的记忆是很特别的,不去使劲想的时候,偶尔就会冒出一些碎片,而且很容易‘触类旁通’。所以到现在,她的备忘本一条条记着当初那个故事里的细节,已经快写满一个本子了!   而‘伊丽莎白·哈拉登’和‘埃米莉·维奇伍德’这两个名字,说实在的,她并没有记全。伊丽莎白的名字、人设、剧情参与情况还算记住了,埃米莉就完全只记得人设和剧情了,而且剧情还不全。   名字没记住很正常,外国人的名字嘛……   薇薇安记得的是,伊丽莎白和埃米莉在【原书】的剧情里都算是反派炮灰吧。   女主角约瑟芬‘王者归来’后,要在美林堡的上流社会开始自己的征程,获得那些‘优质男性角色’的爱,以此延续自己的生命,并获得一些‘神奇道具’。这个过程中,当然少不了和一些在婚嫁市场上寻找合适丈夫人选的小姐们发生冲突。   伊丽莎白和埃米莉就是这样进入剧情的。   在薇薇安的印象中伊丽莎白比埃米莉还更早退场——在伊丽莎白和约瑟芬的戏码里,伊丽莎白这样好条件的天之骄女,就是要用她的大小姐脾气,她的强势,她的好身世,来衬托约瑟芬像朵小白花的。   她被约瑟芬抢了心仪的男士,之后就开始针对约瑟芬。惹恼了约瑟芬之后,约瑟芬也是还以颜色。她用了一个让人霉运连连的道具在伊丽莎白的外公身上,于是他的外公很快在一笔投机生意中失败并破产。   虽说他们那种人的‘破产’并不见得是失去所有,继续过着富贵生活不难。而且人脉还在,东山再起的机会就很大。但道具的生效期有3个月,3个月足够治死了伊丽莎白的外公,将他压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之所以会选择伊丽莎白的外公动手,是因为伊丽莎白看似底气十足,但只要他的外公倒下了,很快就会有连锁反应——伊丽莎白的父母感情并不好,这很正常,上流社会很多夫妻关系都冷冷淡淡的。   伊丽莎白的父亲,哈拉登侯爵,当初之所以会娶一个百万富翁的女儿,就是因为缺钱!而之所以缺钱,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家产传到他父亲手上时,已经危机重重。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是一个极其能花钱的人。   哈拉登侯爵对妻子最大的敬重,就是对钱的敬重!他其实早就将妻子的陪嫁花了个七七八八了,侯爵府还得保持富贵体面,就得靠紧伊丽莎白的外公!哈拉登伯爵甚至因此想让自己的长子娶他的表妹,这样又能得一笔妻子当年一样的嫁妆。   而一旦伊丽莎白的外公失去了财富带来的神圣外衣,会发生什么,是可以预期的。哈拉登伯爵当然不会离婚,这年头离婚实在是太败人品了,特别是这种妻子娘家一破产就离婚的,这基本上就是‘自绝于人民’了。   但也就是不离婚而已,这个家就要散了!   至于托庇于这个家之下的伊丽莎白·哈拉登,没有了百万富翁的外公,她倒是还是侯爵小姐,但和之前就完全不能相比了——这年头,有钱的贵族才是真正的贵族,没钱的贵族就像是发黄的丝绸,丝绸还是丝绸,却只会让人联想到陈旧、寒促、窘迫这些。   凭着贵族小姐的身份,哈拉登小姐当然还是能嫁一个有钱的商人,或者小贵族的儿子,又或者破落大贵族家没有继承权的儿子(破落贵族有继承权的孩子基本只愿意和有钱的女性结婚,这都轮不上她了)。   至于埃米莉·维奇伍德,她倒是退场比伊丽莎白更晚一些,因为在设定里,她是一个更黑暗的人设——如果伊丽莎白还可以说是笨蛋美人,这种笨蛋在黑莲花的剧本里,总是会走得早。那埃米莉就是更有脑子的那个,而且因为本身看起来实力弱,不容易先被盯上,这就留得久了一些。   埃米莉·维奇伍德,看起来是伊丽莎白忠心耿耿的跟班,实际上她从来都不喜欢伊丽莎白,反而一直怨恨且嫉妒着她。在伊丽莎白针对女主角约瑟芬的行动中,她始终是躲在幕后出主意、做参谋的那个。   等到伊丽莎白的外公破产,哈拉登家也散了,乱的不行的时候,她迅速改变了自己对伊丽莎白的态度——所谓‘树倒猢狲散’,就是这样的。   原本埃米莉打算靠着哈拉登家,靠着伊丽莎白结一门好亲事,但在伊丽莎白本身都前途渺茫后,这样的指望当然就不存在了。她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了,只是她没有好身世,容貌也算不得美,想要找一个上流社会的丈夫,这是很难的。   这种情况下,人很容易急功近利、兵行险着…她选择了诱惑一个妻子死了十年以上的老贵族。这本身倒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难嫁好人家的淑女出于实际考虑,选一个老头,真就是你提供地位和金钱,我提供年轻肉体和精神价值,各取所需而已。   但谁让老贵族的儿子是约瑟芬的‘猎物’之一呢?在一次为了显示女主角约瑟芬机智敏捷的情节里,让她将埃米莉勾引老贵族的‘下流手段’给露了出来,于是这件事就完蛋了,埃米莉自此也再不能在上流社会见人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就此扑街领盒饭了。   虽然因为原书剧情的原因,薇薇安对伊丽莎白和埃米莉这两位同学的性情,乃至于本性,都有着其他人没有的深刻了解。但真正再看到她们时,薇薇安又刻意忘掉了那些东西——不管将来怎么样,至少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骄纵大小姐,和一个会暗暗嫉妒大小姐的阴沉少女而已。   当然,薇薇安也没有和她们交好,然后‘改造’她们的意思。   且不说薇薇安不是圣母,不能想到未来【女主角】约瑟芬的受害名单,一个个地去救。就算她有那么点儿救苦救难的情怀,也得考虑做不做得到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伊丽莎白和埃米莉的悲剧既来自女主,也来自她们的性格。   只不过是几次社交场合的争风吃醋,虽然女主角约瑟芬确实做得不对,有道德上的硬伤(这一点,因为读者主观上知道她是要维系自己的生命,归类到紧急避险了,所以只要不是有道德洁癖的人,倒是都能理解她,甚至可怜她)。但也不至于她们那样的针对,伊丽莎白和埃米莉的计划,前后几次,有的是让约瑟芬社会性死亡,有的甚至就是要她的命了!   这样的性格,要怎么办?   别的都好说,薇薇安难道要改变她们的性格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并不只是说说,薇薇安可没有那样大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她们。   而且说实在的,就现在的短暂接触来说,薇薇安也不喜欢伊丽莎白和埃米莉,也不想违逆自己的内心接近她们——谁会想要主动接近脾气糟糕、下巴看人的大小姐和不知道在计划什么的阴沉女呢?   她又不是受虐狂! 第72章 红粉世界072   对于自己在北美林堡学院遇到了剧情人物,薇薇安是意料之外,但仔细一想又情理之中。   随着奥斯汀家越来越有钱,所处的社会地位越来越高,想也知道她们接触的人的层次也会越来越高…原书女主角约瑟芬后来所在的那个顶层上流社会,本来就是一个看起来很大,实际上很小的世界。   到最后,不就必然相遇了吗?   不过薇薇安其实也没有想太多,女主角到时候不讲道理地引起一些风波,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兴风作浪的那几年,她可以带着父母一起离开美林堡,天大地大去哪里不行呢?就连杰克逊一家,之前不也是去坎特伯雷,随便就呆了一两年?   而且这也是最后的路,理论上来说,她只要不主动惹女主角,一般是不会有事的。   黑莲花这种存在,毕竟是小说里的女主角,也不太可能一黑到底。真要是一个纯粹的没底线的坏人,不是不能做主角,但在网络言情小说里,给主角做那种人设还是少见,至少原书之中的女主角约瑟芬就不是那样。   她黑化是黑化了,但也基本属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对付过的人,要么是曾经的仇人,这次属于是冤报冤来仇报仇。再不然就是‘先撩者贱’那种类型,比如伊丽莎白·哈拉登那种,要对她出手,被反杀了。   另外既不是仇人,也没有对付女主角的,若有被AOE攻击扫到尾,或者剧情需要那么一个炮灰——那一定本身就是个坏人!   挺好的,这样看起来还蛮舒服的,就像是耽美文和百合文里,介入男主角们或者女主角们感情的异性,拿这个角色做反派,推动主角们的感情升温是OK的,但前提这得是个渣女、渣男,这样读者们才能看的不出戏。   鉴于约瑟芬的人设是这样一个人设,薇薇安其实不太担心。而且就算有‘蝴蝶效应’,她其实也有最后的杀手锏…她清楚女主角约瑟芬的来历,其实就等于握着一个命门,不过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用那一手。   人家的报仇路、求生路,不是没办法了,她何必去断了?再者,那可是握着系统外挂的女主角啊!天知道随便对上会不会情况有变…看看原书中女主角的敌人们吧!哪一个不是觉得‘优势在我’,最后都被女主角打脸?   平复好见到剧情人物的心情后,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记录的原书剧情细节,确定没问题后,薇薇安就能以比较平常的心态对待伊丽莎白·哈拉登和埃米莉·维奇伍德了。   听到邻桌说她们也要去面试合唱团,也只是笑了笑:“我看到了哈拉登和维奇伍德的名字了…维奇伍德真的只是陪哈拉登吗?”   邻桌立刻活跃地说:“没错,维奇伍德并不擅长唱歌,我听说她更擅长弹竖琴,早就打定主意要参加乐团了…如果不是因为哈拉登,她可不会报名合唱团。”   薇薇安所在的这个班,有一些女孩儿很讨好伊丽莎白·哈拉登,但更多人其实根本不在乎她。说的更明白一些,伊丽莎白·哈拉登也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就算她是侯爵千金,有一个百万富翁的外祖父,那又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   是能把贵族身份给其他人,还是能够将她那预计中十分庞大的嫁妆分享?别说不能了,就是能够,她本人恐怕也不愿意吧。   当然,若真的成为她的好朋友,有机会让家里搭上她家,或者她外公家的线。又或者随她进出那些最豪华的地方,认识最优质的男青年,解决女孩儿们最关注的婚姻大事——那倒是不错,这其实也是埃米莉为代表的女孩子讨好她的原因。   至于其他不在乎她的人,有的是没有那么多想法,毕竟都是11到14岁大小的女孩儿,也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像她们这种出身于富裕家庭的孩子,就很容易两个极端,要么极端早熟,早早计划起自己的未来,要么其实是比同龄人懵懂的。   还有的不在乎的人,则是不需要伊丽莎白·哈拉登可能带来的那些好处…她们的家庭或许不如伊丽莎白·哈拉登,但也挺不错的,像她们这样当然不用讨好她了。   而对于不在乎伊丽莎白·哈拉登的人,她的性格就很讨人厌了…能来北美林堡学院上学的女孩儿,谁在家时还不是一个小公主了呢?   薇薇安的邻桌就是这样的,不怎么喜欢伊丽莎白——但她挺喜欢薇薇安的,至少是有好感,想做朋友的。非要说原因,大半还是薇薇安长得漂亮,毕竟在大家还不熟的情况下,能加分的部分就是印象分了。   和邻桌简单地聊了几句,薇薇安就离开了教室,和她前后脚走的就是伊丽莎白·哈拉登和埃米莉·维奇伍德,她们都是去海德利斯夫人那儿参加合唱团面试的。   面试人数总共11人,说起来其实也不多。海德利斯夫人就在音乐教室里,找了合唱团一个高年级的女孩儿弹钢琴,而她则是专心试这些面试女孩儿的音。   面试的先后顺序并不管年级高低,而是按照‘名’的首字母排序。按照这个排序的话,薇薇安就挺靠后的了,能比她更靠后的就只有伊丽莎白和一个名叫泽西雅的女孩儿。至于埃米莉,她的‘名’首字母是第一个,她也是唯一一个‘A’字母开头的,所以她就是第一个面试的。   面试的时候,除了被面试的那个学生,其他人也没有呆在外面,而是就呆在一旁,靠墙站成一排。这样倒是让薇薇安提前知道了海德利斯夫人是怎么面试的——其实很简单,她首先让埃米莉跟着钢琴来。   钢琴弹哪个音,她就唱哪个音,这是测试音感和音准。也顺便听了音色,试出了高音和低音的极限与表现。   这一套练完,还可以唱一首歌,这是半自选的。如果不需要伴奏,那想唱什么曲子都行,如果需要伴奏,就只能在弹钢琴的高年级女孩儿的琴谱里选了,琴谱之外就是她不熟,甚至不会的了。   埃米莉作为第一个面试者,她的表现薇薇安看在眼里,不能说差,但确实普通——女学生们中学唱歌、练唱歌的人太多了,她又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选手,在其中就只能说不出挑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她本来就是‘陪太子读书’的,选不上又不用遗憾。   而且作为第一个,表现如此‘平平无奇’,既不怕被前面人对比,也给后面的人松了口气,她感觉还行,其他人也感激她。   而从埃米莉之后,第二个人就不同了。果然敢于来参与合唱团选拔的,都是自信自己唱的比较好,或者对唱歌是真的热爱的(一般真的热爱的话,就会练习更多,水平也就高了)。   她的音准、音色各方面都不错,看得出来基础打的很扎实,在业余选手中算是很好了。她再开口唱歌,唱了一首如今挺有名的曲子《爸爸给我买只小狗狗》,唱的也很动听…这一下让大家稍稍放松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之后一个又一个的面试者,其实都能看出水平不错,不见得每个人都有第二个的水平,甚至更高,但就算差也不会差的太远。所以只要正常发挥,没有因为紧张而发挥失常,看起来就会挺有竞争力的。   最后,半个多小时后,终于轮到薇薇安了。   她调整了几下呼吸,就站在了钢琴旁、海德利斯夫人面前,一开始的测试没什么,薇薇安和其他人一样,放开嗓子发声就是了。海德利斯夫人听她发声,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先点了点头。   虽然对专业人士来说,没什么唱一个声就能知道好坏的说法——芸芸众生、歌者如云,唱一个‘啊——’就能和别人不同的,那真是万里挑一!而唱‘哆啦咪发’这些就能和别人不一样,令人印象深刻的,也至少是千里挑一了。   要知道一个人唱的好不好,最好还是要正式唱一曲才最明白。   但是,也不是说什么东西都听不出来。至少海德利斯夫人确定了薇薇安音准很好,本身音色上佳,音域也是很宽阔的——在包括薇薇安在内,已经面试的9个学生中,她这方面的条件是最好的。   “那么…接下来唱歌,需要伴奏吗?”海德利斯夫人问她。   薇薇安摇摇头,她太满意自己这辈子的嗓子了,而且对自己找音准的能力有信心。这种面试的场合,需要最大限度展示自己本身的时候,就不用伴奏了。   “是的,夫人,我不需要伴奏…嗯,我唱一支外国民歌,是我听一个流浪歌手唱过的,我给翻译了和礼兰歌词。”   此乃谎言!   实际上薇薇安打算唱的是《斯卡布罗集市》…薇薇安早就发现了,和礼兰真不愧是捏他自英国,这个时代也不愧雷同维多利亚初期,艺术审美各方面真的很像。也就是说,大家接受的音乐风格上也和19世纪维多利亚初期的英国很像。   大而化之的说,其实就是‘浪漫主义’!当时是浪漫主义席卷艺术界的时节,音乐也是艺术的一种而已。   要说风格可能不太熟悉,但要提到风格的代表人物、代表作品,应该就清楚了——代表人物有舒伯特、罗西尼、门德尔松、肖邦、李斯特等等,代表作品的话,那些著名的琴曲先不说,只说‘歌剧’,就有《卡门》、《尼伯龙根的指环》、《蝴蝶夫人》、《图兰朵》等。   至于说《斯卡布罗集市》的风格在现在的和礼兰能不能被接受,薇薇安觉得是能的。虽说《斯卡布罗集市》几经改编,是属于现代的歌。但底子始终是一首中世纪就流行于英格兰的民谣歌曲,其中曲子本身又还要更古老一些。   以薇薇安对此时音乐的了解,她只要稍稍改一下《斯卡布罗集市》中过于现代的唱腔,增加一些此时唱腔的特点(无论是歌剧的,还是通俗流行的),就是很优秀的作品了。   在她以‘和礼兰’语翻译了歌词之后,已经在奥斯汀家唱过了。奥斯汀夫妇听过,有限的几个亲朋也听过,可以说是博得了满堂彩!   现在唱这支歌,她也一点儿不怯。   “斯卡布罗集市,您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请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真爱。请她为我做件麻布衣衫……”   海德利斯夫人愣住了,首先是觉得耳目一新。她完全相信薇薇安的说法了,这是一首流落民间的古老歌谣…其中不加雕琢的情感,与不需要强求,自然而然就充盈其间的诗意,真是当下的词曲作家难以人工琢磨出的!   相比起这样的作品,当代的作品大多匠气十足!   再然后,她听到了薇薇安的歌声——这是一个秋天的午后,阳光明亮,宽敞的房子里,两侧的窗户对开,让人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远方的风声。而房间里的歌唱声,也可以乘着风飘散而去,来无踪影、去如微尘。   诗意、忧伤,被少女唱的如诉如泣,以至于有令人落泪的力量,而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落泪。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专业人士’的海德利斯夫人,似乎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好的演唱真有这样的奇迹——她能将低声哼唱,变得犹如大江大河流去,宏大之声振聋发聩!又能让天地间的杂音消失,只剩下杂音里那一缕乐音,挥之不去、念念不忘。   海德利斯夫人听过太多歌唱家的现场演绎了,但或许是很多成名以后的歌唱家也逐渐流于庸俗,技巧胜过了感情。现在她听这个少女唱歌,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动。   薇薇安的歌声里有种独特的东西,这不在于她的技巧娴熟、音色优美,当然,那些也很重要——但在海德利斯夫人这样专业的音乐教师来说,那些都可以在别人身上找到,哪怕难得,但也只是难得而已。   最独特的似乎是她那挥洒自如的情感表达?但又似乎不只是那样。更像是一个综合了唱腔、呼吸、情感等多方面,最终成就的一个整体,令人感动。   海德利斯夫人倒是没想错,所谓的‘浪漫主义音乐’,本质上也是音乐艺术更加着重于抒发自身情感的一种发展。过去自文艺复兴时期开始,人文领域萌发的向‘人’自身探索的倾向,经历文艺复兴、巴洛克时期和古典主义时期积累,最终在浪漫主义时期来到了一个新高峰!   浪漫主义时期就是架在古典与现代之间的桥梁!   相比起此时的人,薇薇安几乎可以说,曾经就生活在如今思想家们梦想中的时代!她身上由时代留下的烙印是方方面面的,属于是习以为常的人意识不到,但又确确实实存在那些。   比如说薇薇安唱歌,别的歌唱家是立足于当下,雕琢的也是成熟的技巧和表达。只有最好的那一批歌唱家,才会立足于当下,又领先了半步,在符合发展大趋势的前提下,引领了潮流。   而薇薇安不同,她是反着的,她曾经接受了一整套现代的技法和表达,她‘现代人’的身份背后的经历、认知也契合那些技法和表达。而现在,她为了一首歌被此时的人接受,还要加入这个时代的一些音乐特色。   作为旁观者、不知内情者,海德利斯夫人当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薇薇安演唱时这样有感染力。她只能理解为薇薇安很有天赋——这不用奇怪,艺术史上总不会缺少这样的人,就是能凭借天赋找到时代前进的正确方向。   只有当他们找到那个方向了,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啊,原来我们要的是这个!   就像是过去没有火车的时候,人们想要的交通工具就是‘一匹更快的马’!天才推出了以火车为代表的现代交通工具,普通人才意识到我们要的是这个。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将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这样她就可以成为我的真爱。”   薇薇安结束了演唱,双手交握于胸前,向周围的人鞠了一躬。其他人倒是没有这样做过,但她唱完周围太安静了,她下意识想打破这种安静,以免尴尬,所以就这样了。而其他人则是大多沉醉于刚刚的歌声,也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在她鞠躬后,像是梦中惊醒了一样,海德利斯夫人深深地看了薇薇安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很好,非常、非常好…奥斯汀小姐…你拥有非常棒的天赋,希望你不会浪费这天赋。”   说到这里,海德利斯夫人倒也没说更多,再点了点头,就瞟了一眼名单:“嗯,下一位,哈拉登小姐?请过来吧。”   伊丽莎白·哈拉登抿了抿嘴唇,站在了原本薇薇安站的位置。薇薇安则是退了回去,和大家站在了一起。然后她就感受到其他人基本都在看她,想要说什么,但因为还有人在面试,才勉强保持了安静。   然而安静是安静了,却还是没人关心正在面试的伊丽莎白·哈拉登。   这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演出之后,后续的节目很容易就被湮没了。大家对刚刚薇薇安的演唱非常沉浸,这会儿都想说点儿什么,说点儿什么都好——在场的除了埃米莉·维奇伍德之外,都是喜欢唱歌、善于唱歌的,也就说是,这方面的鉴赏能力也相对高。   伊丽莎白·哈拉登有一种感觉,在场所有人,包括海德利斯夫人,其实都不关心她唱了什么。这种事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但就是能凭感觉知道…而她不想承认的是,哪怕是她自己,也忍不住去想刚刚薇薇安的歌声。   她不会因此承认、甚至欣赏薇薇安,但她实实在在受到了影响…她不承认,但心底里已经有的想法就是,那是她连梦想都没有梦想过的歌声,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唱那样的歌!   她几乎是急匆匆、紧巴巴地唱完了自己的歌,海德利斯夫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她也有些回过神来了,知道接在薇薇安后唱歌的这女孩儿真的有些运气不大好。不过她也不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她能大致感觉到,就算讲真实实力,这位‘哈拉登小姐’也没有比其他人更强。   所以她没说什么,直接点了最后一个女孩儿的名字:“下一位,泽西雅·罗西南迪小姐,轮到你了。”   泽西雅·罗西南迪是一个挺可爱的女孩儿,她有一张红红的苹果脸,头发很卷,鼻头圆圆的。和薇薇安她们一样是新生,只不过不在一个班。她唱歌也非常棒,唱完之后就得到了海德利斯夫人赞许的眼神。   结束所有面试后,海德利斯夫人当场宣布了入选的4个女孩,果然有薇薇安,也有泽西雅·罗西南迪。而除了她们外,另外还有一个新生也入选了合唱团,只不过那不是伊丽莎白·哈拉登,也不是埃米莉·维奇伍德,和薇薇安不是一个班的。   算起来,只有一个老生入选了合唱团,这倒是不出海德利斯夫人意料。   结束了合唱团面试,女孩儿们就告辞离开了。薇薇安走在前面,却被那个叫‘泽西雅’,最后一个面试的女孩儿追上了:“奥斯汀!奥斯汀!请等等…我叫泽西雅,泽西雅·罗西南迪!”   对方显示了迫切地想要和她交朋友的想法:“我是说,我想和你认识认识…嗯,你唱的太棒了!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啊,我妈妈是一位歌唱家,我几乎从小受她训练,也见过很多专业学唱歌的同龄人,但没有一个人像你……”   泽西雅话说得飞快,似乎是有点儿紧张了。事实也是如此,她并不是特别擅长主动交朋友的人,这次算是她鼓起很大勇气了。   “你好,我叫薇薇安·奥斯汀。”虽然已经互相知道名字了,但遵循交换名字的礼貌,薇薇安还是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才笑了笑:“我们边走边——”   薇薇安被人撞了一下,差点儿没站稳,还好泽西雅手忙脚乱地、勉强扶住了她。   泽西雅皱眉瞪着背影远去的伊丽莎白·哈拉登,不满道:“她是故意的!”   她刚刚是看向薇薇安的方向的,所以看的清清楚楚。 第73章 红粉世界073   薇薇安在合唱团面试时出风头的事很快传开了,毕竟学校小,才一两百人而已真有什么事,全校知道也很快。   两天之后,薇薇安所在的班要上音乐课时,学校里大部分人就都知道了——新生中有一个唱歌特别特别好的女孩儿,简直就是天籁之声!   班上的同学也很好奇,也期待音乐课上听一听薇薇安的歌声…薇薇安她们低年级的音乐课并不是海德利斯夫人上,是一位年轻的多的女士,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未结婚,她让学生们称呼她‘特洛普小姐’。   特洛普小姐原来是做家庭教师的,但她一直想要做专业的音乐教师。一方面是她喜欢并且擅长音乐,另一方面,专业的音乐老师可比普通家庭教师的地位高多了。家庭教师这种存在,比仆人可能稍好一点儿,但又偏偏不属于主人。夹在两者之间,在一个家庭里就很尴尬。   而从社会地位来说,二者更是完全不能相比。   特洛普小姐听海德利斯夫人说过‘奥斯汀小姐’唱歌非常有天赋,非常动听,心里也有一些好奇。所以在第一节 课,固定比较轻松的一课上,抽选几个学生各自唱几句时,就选到了薇薇安。   薇薇安站起来,很大方地就唱了,唱完之后的反响不出所料,好得很!   “太让人绝望了,一年前我的家庭教师才开始教我唱歌,我的进度很慢——听到奥斯汀这样唱,想到这之间的差距,‘绝望’是没法避免的。甚至没法去想我什么时候能和奥斯汀一样,这真是做梦都不能一起做了。”   “真的非常动听,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奥斯汀能那样漂亮,还有那样动听的歌喉呢?”   “难怪我们班上面试合唱团的女孩儿只有奥斯汀一个被选上了,真是太出色了!”   “我真愿意听她唱歌唱上一整天…我爸爸很喜欢歌剧女演员,经常资助她们,还常常带一家人去听歌剧,可我其实不能理解他对唱歌的喜爱。但现在我好像有点儿理解了,那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   ……   “我听说了你的事儿,我的同学,甚至还有三年级、四年级的女孩儿,都很好奇你,想要去看你呢!”罗拉一面换衣服,一面略带兴奋地向薇薇安分享自己听说的消息。   “你还记得开学日那一天,我介绍你认识的尤莉·伯克尔吗?她也是合唱团的!她让我转告你,她已经迫不及待在合唱团见到你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参加合唱团的活动?”   健身操课开始前,薇薇安在更衣室换衣服,这个课是‘选修课’,人数不够,所以一般是一二年级一起上,三四年级另一拨一起上。其他的体育类选修课,比如射箭、槌球,其实也是这样的。   而像是曲棍球这种一年级不能报名,而且更难推广的体育课程,甚至是三个年级一起上呢!所谓上课,其实就是全校选了这门课的学生聚在一起玩曲棍球。   至于说年级不同,进度不一,不方便一起上课的问题。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别的不说,至少这些体育课程在薇薇安看来,与其说是正经上课,还不如说更像‘社团活动’。社团活动都是想来就申请,不会说大家年级不同,怎么能在一起做一个活动。   薇薇安原本对健身操没什么想法,会选健身操这门体育课程,一方面是它和薇薇安最想选的射箭不冲突,另一方面就是罗拉大力推荐了——罗拉不喜欢体育运动,所以在可选的范围内,选择了唯一的室内运动项目‘健身操’。觉得这样至少不用去户外晒太阳,晒黑自己的皮肤。   薇薇安点点头:“是的,我还记得伯克尔小姐,‘尤莉姐姐’,对吗?鼻子特别漂亮的那个。”   罗拉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哦,亲爱的…你这话我一定要学给尤莉听,她会非常高兴你对她有这个印象的——说实话,她一直非常得意自己的鼻子。”   说话间,她们终于换好了衣服。   跳健身操如果是私下里跳,那当然是穿什么都可以。但在学校里,很多活动都会有专门的制服,像薇薇安要去的合唱团就算没有制服,大家穿学校的制服就好,也要有‘团帽’来着。   薇薇安确定要加入合唱团后,海德利斯夫人就问了她和其他几个新团员,问她们要戴几号的帽子。   跳健身操也是有专门的制服的,毕竟穿着贴身剪裁的学校制服,那种半礼服的款式,怎么也不适合这样要蹦蹦跳跳的运动。不过这制服并不在开学前的制服清单里,是学生确定课程后才定制的。   而跳健身操穿的衣服也很简单,就一件足够宽松的亚麻衬衣,一条长到脚踝的白色长灯笼裤,一条齐膝的白色棉布裙…以及画龙点睛的,彩色印花宽腰带,腰带打结系好,多余的带子垂下来,可以垂到和裙子差不多的地方。   这样的服装是不能穿到外面,叫任何一个人见到的。但大家接受起来很快,因为这挺漂亮的,很像大家想象中的东方式长袍(这里的东方捏他的是土耳其那一片,就像薇薇安上辈子时,对于欧洲人来说,东方也是那一片。至于华夏、日本,那就是‘远东’了)。   不能不说,最近这些年,健身操在上流社会妇女的闺房之内越来越流行,没有健身操服挺漂亮的原因。   在更衣室换衣服的当然不止薇薇安和罗拉,这会儿进进出出的,也有不少人来了。其中二年级的,罗拉都认识…大部分是上一学年选了一学年健身操课的,毕竟在北美林堡学院,会选健身操的基本都很稳定,很少有人想要尝试更‘刺激’的运动。   “那个女孩儿——”罗拉忽然靠近薇薇安,叫了一声。   进进出出的女孩儿们,都时不时搭两句话。薇薇安被这些闲聊中的信息量吸引了,还有些走神。所以当罗拉叫她时,她有一些茫然:“什么?”   她已经没有了长长的金发,平常留短发也很安然,从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这次穿上了跳健身操的制服,却用了一条和腰带同色系的丝巾包头系住,然后丝巾剩余的部分还从一侧颈边垂到了胸前。说实在的,这很有东方风情,引得几个人经过她时又多看了几眼。   此时因为罗拉突然的靠近,薇薇安惊吓一样睁大了眼睛,颜色很浅的蓝色眼睛如梦似幻,双层的浓密睫毛像是浅色而梦幻的大蝴蝶振翅——这在别人身上,是有些呆怔了,但薇薇安身上的轻盈纯洁让人难免忽视这一点。   或者说,呆怔也只是显得更加清纯。   “不,没什么。”罗拉的视线转移到了薇薇安脸上,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挽着薇薇安的手臂走出了更衣室。   刚刚罗拉看到那女孩儿很惊讶,她没想到她也成了学校的新生——罗拉认识那女孩儿,那女孩儿是学校里一个老师的孩子。   北美林堡学院虽然不是寄宿制,没有给学生住的宿舍,但却会为一些老师提供住处。因为这个原因,住在学校教职工宿舍的老师,他们的家人,学生们是可能认识的。   罗拉很奇怪那姑娘怎么会在北美林堡学院上学,学校的学费可不是一个普通教师能够负担的。她本打算和薇薇安说说这个,但因为薇薇安的反应一打岔,她就忘了这件事了。几分钟之后又想起来,却觉得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没有再提。   来到跳健身操的活动室,薇薇安才发现自己也有‘熟人’,泽西雅是一个,同班的同学也有几个,其中就有伊丽莎白·哈拉登,以及和她形影不离的埃米莉·维奇伍德。其中泽西雅朝薇薇安笑了笑,还招了一下手。   薇薇安没想到两位剧情人物也选了健身操课,不过选了就选了吧。既然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她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因为两个剧情人物就要避开,一切如常就好——薇薇安一直提醒自己,利用剧情让自己能趋利避害,生活更好,这可以,但也不要太在意剧情。   重要的是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被剧情左右了自己的人生。   在女孩儿们课前闲散地自由活动时,负责健身操课的老师‘科波拉小姐’走了进来。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瘦小的年轻女孩儿,那年轻女孩很快坐到了活动室角落里一架钢琴后。   这年头又没有播放音乐的种种装置,只要需要音乐,就少不了要人去演奏。   跳健身操也需要舒缓的、有节律的音乐伴奏,所以科波拉小姐才带了这女孩儿来。她应该是个做文职的校工,不知道钢琴弹的怎样——其实弹得不好也不重要,只不过是健身操需要一个节奏而已。   科波拉小姐是教授舞蹈的□□之一,薇薇安之前已经在舞蹈课上见过她了,而她同时也负责低年级的健身操。健身操课的老师似乎都是这样的,由舞蹈老师兼任……   科波拉小姐人是急性子,再加上原本已经和所有学生认识了,就二话不说进入正题,直接开始上课了。   活动室里,在钢琴的伴奏中,一群健身操课的学生跟着科波拉小姐的动作,伸伸手、伸伸腿、扩胸弯腰——科波拉小姐甚至没有教教第一次上健美操课的学生的意思,因为在她看来,这些动作跟着做很快就会了,根本不需要讲解。   上课的时候,她让去年上过一年健身操课的学生站前排,没上过健身操课的学生站后排。这样‘跟随动作’下,自然就会开始做。一开始必然做的不连贯、不标准,但就那么一套动作,每周一节课下来,怎么都该会了。   薇薇安也在其中跟着做,然后就觉得这健身操怎么那么傻啊!已经很理解此时各种女性运动设计逻辑的薇薇安,跟着做完一套就明白了——健身操的动作应该还是为了保护‘子宫’,所以躯干基本不会动,主要锻炼手臂和肩膀,就连腿部动作都很少。   呃,怎么说呢,明白归明白,第一次做健身操的薇薇安还是有点儿震惊。她预感到健身操和后世的健美操、健身操应该不是一个东西,猜到运动量和网上流行的,各种以减脂、塑身为目的的这操那操根本不能比…但她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不可能想到健身操是这样的啊!   就这?就这?   薇薇安在家时,会一个人偷偷在房间做上辈子时的广播体操,呃,不是完整版,因为完整版的很多动作她已经不记得了。但就是这样,随便做一套下来,动作幅度、运动量,也比这所谓的健身操要大得多啊!   然而薇薇安跟着做了一轮才发现,虽然健身操的运动量不大,但对于平时就连散步也被限制时间的女性,这个运动量很可以了。事实上,薇薇安旁边的另一个新生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在新生中薇薇安算是少数几个游刃有余的。   至于老生们,大概是北美林堡学院一直比较强调‘体育活动’的原因,而且她们中多数已经练了一年的健身操了…就表现比新生强很多,看起来是进行了一会儿‘舒服但不激烈’的运动的样子。   对此,薇薇安还能说什么呢?心里下定决心,下个学年绝对不选健身操课了!她想罗拉应该也不会太失望,毕竟下个学年罗拉就读三年级了。三年级要和四年级上健身操课,就算薇薇安继续上健身操课,她们也不可能一起。   想想一年级后可选范围大得多的体育课,薇薇安勉强接受了未来要继续上健身操课,还每周一次。   在一场‘运动’之后,活动室里的女孩儿们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之间却不自觉地拉近了距离。薇薇安旁边那个做完健身操都气喘吁吁的女孩儿,之前她们不是一个班的,没说过话,只是在走廊里互相看过对方。而这个时候,她们却自然而然地交谈了起来。   “虽然有些累,但我认为这样的锻炼真的很有必要。”休息的时候她这样同薇薇安说道。   “过去我的医生告诉我,我最好去练习唱歌,不然身体会出问题的。但…我对唱歌兴趣不大,非常难坚持下来。然后医生又说,健身操或许也有效果,所以我选了学校的健身操课,嗯,希望能解决问题吧。”   薇薇安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现在的‘紧身胸衣’,也就是‘束身胸衣’,通常会把人勒的很紧。虽然不至于像都市传说里说的一样,会弄伤内脏,会让人无法呼吸,但确实是紧紧裹着身体的。   直接后果就是让人习惯了只用上半胸腔呼吸,横膈膜完全得不到锻炼,出现问题。   大声唱歌是一个好主意,这样就会调动横膈膜,这一点的效果薇薇安早就清楚了…至于健身操,跳健身操时本来就要求将束身内衣放松一些,而且有扩胸运动,效果是一样的。   “你完全可以换一套更合身的内衣,睡觉时也可以脱下来。”明知道这样的劝说不会管用,薇薇安还是说了出来。   果然,对方摇头了:“不不不,我现在的胸衣就很合身…好吧,它虽然紧了一点儿,但我觉得并不难受。我从没有快要昏倒的感受,事实上我很习惯穿上我的胸衣。要知道我过去在寄宿学校读书时,我的女校长可是要求我们每周只能脱下胸衣一个小时呢。”   薇薇安都猜的到,那一个小时是给小姑娘们洗澡用的。   薇薇安这个时候有一百个理由可以说明胸衣不那么紧更健康,但在‘紧身胸衣能够保护女人脆弱的身体’这一观念占据高地,大家又热爱杨柳细腰的情况下,又有什么用呢?所以薇薇安非常理智地保持了沉默,任由这个话题自动结束。   休息时间里,薇薇安沉默了,其他人可没有,这个时候聊什么的都有:   “那真是太糟糕了,我前几日刚刚和我妈妈参观新开业的健身房,在美尔乐大街上,男人们可以在那里玩儿单双杠、拳击、吊环、哑铃…甚至击剑。而女性呢,只能在家像我们一样傻乎乎的蹦跶。”   “然而,比起射箭、槌球,我宁愿在屋子里傻乎乎地蹦跶…”   “这是当然的了亲爱的,这都是为了不让阳光伤害我们的肌肤…我有一个朋友这个夏天,他们一家去了海边!天呐,你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皮肤颜色深的像个农夫!那太丢脸了!”   薇薇安在心底里吐槽:以后晒黑的肤色,才是有钱有闲的象征,上流社会都想要呢!想不到吧!   薇薇安是更欣赏白皮肤,但她并不歧视别的肤色,这在她就是个单纯的审美问题。   而就在薇薇安默默吐槽的时候,忽然活动室靠窗的位置,一群女孩儿在那儿,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笑声。薇薇安抬头看过去,发现为首的是伊丽莎白·哈拉登。再看看她们对面,有一个女孩儿脸涨得通红,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悄悄移动到和同学站在一起,也看向事情发生的方向,看表情明显看到了前因后果的罗拉身边。低声问她:“罗拉,发生什么事了?”   罗拉摇了摇头:“哦…可怜的拉尔夫,她被那些‘坏女孩’捉住了。”   经过罗拉的简单解释,薇薇安知道了那个姓‘拉尔夫’的女孩儿,和她一样是新生。但她和普通的新生不太一样,她的父亲是北美林堡学院的□□。作为学生,她们当然要尊敬教师,但教师的女儿和她们同上一所学校后,大家对教师的女儿很可能是嘲弄。   特别是她们这样的‘贵族学校’,这明显是一个教师的女儿读不起的。或许他的父亲用什么办法说服了校长巴斯夫人,让他的女儿能够入学,还减免了一些学费,给了一些奖学金——在其他学生看来,这样的女孩儿就是个很好的讥笑对象了。   此时的女校确实不如男校有那么多暴力,但人与人的互相为难,这里一样也是有的。   如果那个女孩儿是‘幸运儿’,可以完美无缺,或者至少有所缺憾的地方不是其他女孩儿特别在意的地方,那她承受的讥笑、诽谤和羞辱应该会少很多。但明显‘拉尔夫’不是那样的女孩儿。   在罗拉的说明中薇薇安知道了,以伊丽莎白为首的‘坏女孩’们在讥笑‘拉尔夫’的牙齿。   ‘拉尔夫’的牙齿很不整齐,龋齿也比较严重,种种问题下,让她的嘴型也不好看了。   “…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拉尔夫要来北美林堡学院上学,是想以此让自己更像个名门淑女吗?如果她是这样想的,那她的期待就落空了。无论是毕业证书,还是学识,都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她一张嘴,她的阶级就暴露无遗了!”   这年头,虽然有钱人也因为吃糖太多的原因有各种各样的牙齿病,但总体来说他们的牙齿还是普遍比穷人好的。他们毕竟可以每天刷牙,吃的东西也更干净卫生一些,有什么小毛病看牙医也算是有一条路子(即使这年头的牙医大多过于生猛了)。   最最最糟糕的情况,有钱人还能给自己搞到一副假牙。   穷人就不一样了,各种糟糕的牙齿情况都可以在他们身上看到。   说牙齿可以暴露一个人的出身,在此时确实算是有效总结,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准确的。但在这个时候,对一个正处在青春期的女孩儿这样说,实在是太刻薄、太羞辱人了。   薇薇安抿了抿嘴唇,眼睛都因为内心的汹涌燃起了两簇火苗,她几乎不假思索地站了出来:“哈拉登小姐真的这样觉得吗?您是想说,您的‘阶级’比王室成员更高?我想,若是女王知道她的臣民是这样想的,一定会觉得非常难堪…”   薇薇安话里有一个小小典故,现任女王‘玛丽三世’的祖母,也就是和礼兰的上上任君主玛丽二世,她的牙齿情况就很糟糕。因为那个时候糖比现在还贵很多,虽然没有中世纪时那么稀罕了,但依旧是只有有钱人才能肆意享用的东西…玛丽二世就很喜欢吃糖。   那个时候又没有特别有效的牙齿保健方面的手段,相关的常识了解也不多,女王因此坏牙,似乎也不奇怪。   而现任的玛丽三世可能是隔代遗传,也非常迷恋甜食。也不知道是天生的牙齿容易坏,还是贵为女王,依旧没人教她养成好的清洁牙齿的习惯,她的牙齿也很糟糕。不只是她,如今的王室成员牙齿情况堪忧的不止一两个呢! 第74章 红粉世界074   对于薇薇安来说,在北美林堡学院的生活,大部分时候都是很美好的。像伊丽莎白·哈拉登、埃米莉·维奇伍德那样不友好的同学,以及不那么好的事,其实是少数——她在健身操课上为另一个学生出头,‘挑衅’了她们之后,双方关系就变得很差了。   虽然之前也不怎么样,但基本还维持着正常的‘体面’。现在不是这样了,薇薇安觉得伊丽莎白·哈拉登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小刀子在飞一样。   唔…小刀子飞就飞吧,反正也不可能真的实体化扎在她身上,薇薇安都是无视的。   至于说伊丽莎白·哈拉登那些人从此不再和薇薇安说话了,时不时还要冷嘲热讽她两句。呵呵,说的原本她们和她说话就能好好说一样,就算以前没有冷嘲热讽,那和薇薇安说话做事的姿态,也够让人心里腻味的了。   而除了伊丽莎白·哈拉登那些人外,薇薇安和其他人相处就很棒了!薇薇安为人真诚,情绪稳定,在‘同龄人’中有相当成熟的一面,本来就有很多人愿意和她做朋友。这次她‘挑衅’伊丽莎白·哈拉登的事儿传开后,不少人就更钦佩她了。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善良、正义的人还是多数。特别是她们一个个富裕人家的孩子,从小大多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又被教导要善良公正,这种时候有人跟着伊丽莎白·哈拉登她们起哄,当然也有更多人为此皱眉。   或许当时因为畏惧伊丽莎白·哈拉登,或者就是小女孩胆子小,不敢高声说话、大声出头,所以没有站出来。但看到薇薇安站出来,她们是倾向于她的。   现在薇薇安在班里,伊丽莎白·哈拉登以及她的‘人马’要是针对薇薇安,其他人就会帮薇薇安——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谁是谁非,大家心里都是有本账的。   “…数学小测实在是太难了,为什么我们要在几何问题上那样深入呢?那些曲线、作图……”薇薇安的邻座在向薇薇安抱怨上节课的数学小测验,她的数学显然学的不好。也不是她,班上很多人数学都不好。   这倒不是女孩子就学不好数学,问题是没有动力啊!大家都认为数学学的这样深,根本没用,学的时候就不上心,学的不好也不会特别在乎…她们这样对这门课,这门课程又能给学生什么回报?   “学数学能训练思维,我敢说,等我离开学校,只要一两年,就能忘记那些很高深困难的内容。但我现在还是愿意好好学这个,因为在数学上训练出来的思维能力,是能一生受益的。”薇薇安对邻座说道,也算是隐晦地劝学了一下。   然而不出所料的,邻座不太在意这个,挥了挥手:“我大概明白你的道理,嗯,你说的应该是对的…哲学也能训练人的思维,两千年前的哲学家们,往往也是大数学家,他们甚至认为数学就是哲学的一部分,数学有那样的作用我不奇怪。”   “但它真的太难了,呃,哲学也很难,所以我的哲学课也上的乱七八糟的。”   她们说话的时候,下堂文法课的老师走进了教室,随着上课的钟声敲响,她们赶紧闭上嘴坐好,并拿出了文法课的课本——文法课大概相当于薇薇安理解的语文,主要教的是母语读写之类的。   老师进来之后,这堂课先公布了上次的作业,一篇题目为《深秋的公园》的命题作文的分数。   这时节已经有不少对市民开放的公园了,就连奥斯汀家没有变的有钱之前,薇薇安也和奥斯汀夫妇一起去过呢!不过这次老师让大家写这样一篇作文,明显是想让学生们近期去一次公园。   北美林堡学院总体上是鼓励学生多参与户外活动、公共活动、多实践的,这种鼓励不只是口头说说,而是会从方方面面引导。比如说文法课布置的很多命题作文,都是那种需要有‘经历’才能写的,这次也是这样。   这时的老师显然不讲究要考虑学生的‘自尊心’,发考试试卷也好,一篇作文的评分也罢,按照分数从高到低发下去都很常见。老师就拿着一沓作文本,打开第一本,大声说:“奥斯汀,满分…哦,待会儿我会让奥斯汀为大家朗诵她的作文,其中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薇薇安走上讲台,双手从老师手里接过作文本,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少同学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她们作为新生上学有一段时间了,谁是优等生,谁成绩普通,谁功课艰难,大致已经心中有数了。   无疑,薇薇安属于绝对的优等生行列。   虽说这年头对女性教育并不重视成绩,这种风气影响到上学的女性,也让她们不容易有男校的那种竞争心。但要说完全没有竞争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人这种生物,就是会要强,会享受领先时的快乐、吞下落后时的苦果。   更何况北美林堡学院有意塑造学生们勇于争先、好好学习的心气,至少在学校内,很多荣誉都是属于成绩好的人的——比如薇薇安,就拿到了今年的‘新生之星’奖章。   这是一枚小小的银质星星状奖章,在每个新学年开始两个月后才评选,一般只选两三人而已。其主要的评选依据就是成绩,兼而参考一些学校活动踊跃程度。   这是只有新生才能获得的奖章,在北美林堡学院过了一年级,之后表现再好也不可能获得了。再加上名额十分有限,所以非常‘稀少’,薇薇安也很珍惜这个。   这个奖章,还有学校可能颁发的很多奖章,都可以别在衣服上、帽子上做装饰——北美林堡学院好像是精心设计过奖章外形的,让它们做饰品真的很合适…这一点也算是适应了‘女子学校’的风气叭。   这堂课上,薇薇安最后还是朗读了这篇《深秋的公园》,同学们听她清脆、圆润的声音念优美的文章,也都心服口服。   “真不愧是拿了满分的作文,亚宾先生一向是非常严厉的,很少会给学生作文满分。”下课后,坐在薇薇安周围的女生都围拢了过来,要看她那篇作文。   现在的娱乐活动少,阅读是很常见的娱乐了,而且这种阅读不见得是小说,很多时候还会阅读诗歌、散文呢!   “我能拿回去抄写吗?我抄写完了就还你…啊,薇薇安你的字体真好看。”一个女孩儿这样一说,其他人也凑过来看薇薇安的字。   ‘和礼兰语’和英语不太一样,毕竟是捏他英国,又不是真英国了。但字母什么的,真的是很多一样的…这样一来,薇薇安上辈子上学那会儿练的‘英语书法’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受上辈子的影响,她的字体也有别于当下流行的,识别度非常高。   这个时代能写字的人,大多数都能写一手漂亮字。一方面是,学会读写就是一道门槛,要么是家庭条件还不错的,要么就是穷人中机会特别好,或者非常有上进心的。一般来说,他们都是很认真地对待‘读写’这项技能的,远不是后世孩子可比。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还是一个手写字体的时代。手写字体的时代,字如其人,字就是一个人的脸面,大家有意去练习也很常见呢。这一点必须点名说一说那些花花公子,即使是不学无术如他们,往往也写得一手好字。   嗯,他们主要用这个技能来给女人写情书,这一点非常重要!至少对他们来说是如此。   薇薇安上辈子刚刚练习英文书法时,就是以清晰为要,毕竟是要应对考试的。虽然学的不是大名鼎鼎的‘衡水体’,但意思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再到后来,能做到工整舒心,满足考试和日常书写需求了,她才想到玩花活,学了点圆体。   现代的英文书写,大多就是花体、圆体、斜体(其实是意大利体,但斜体这个翻译更为人所知,让人觉得斜体就是斜着的…)。哥特体什么的,好看是好看,有趣也是真有趣,但薇薇安都将那当作是艺术字了,不在书写体系内。   当时薇薇安在网上找各种字体模板的时候,很快看中了圆体…毕竟对于一个中二期少女来说,斜体太普通了,花体又过于花哨了,圆体正好。后来看来,她的审美和广大国人差不多,真就是圆体在国内影响最大!   或许写斜体的人最多,但写斜体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写斜体的,很多也不在乎这个。聚集英文书法爱好者的贴吧也叫‘圆体英文吧’,还用说什么呢?   而圆体恰恰是花体、斜体、圆体三者中最‘年轻’的。   斜体是在15世纪时,铅活字印刷术被发明后,意大利采用的印刷体,最终由印刷物将这种字体带去全世界、也影响了全世界。花体也差不多,是德意志地区使用的印刷体,这种印刷体是在当地原本哥特体的基础上,吸收了斜体的优点而成的。   至于圆体,反而是和铜板印刷体更像,而那已经是18世纪时的事儿了。但现代的‘圆体’其实也和铜板印刷关系没那么深厚,其源头是不是铜版印刷时所用的‘Copperplate’字体,还是能让圈子里英文书法爱好者砸断键盘辩论的话题。   很多人都说,圆体是中国人的概念,外国都没有‘圆体’一说的。而‘Copperplate’是‘Copperplate’,圆体是圆体,不能混为一谈的……   不过这些就和薇薇安无关了,她只是觉得圆体好看,就练习了一下而已。只能说,英文书法提升还是比较快的,只有26个字母的书写体系,一旦习惯了英文书写体系那种以圆笔为主,各种圈圈的笔触,而不是汉字那种横平竖直的写法,就会变得相对简单。   一开始看到花里胡哨的字母书写,会望而生畏,但突破一开始的门槛后,只要稍微会布局一些,都能写出不错的文本。那样写出来的或许远远不能和那些大神相比,但薇薇安自娱自乐,看着就已经满足了。   虽说这个世界铜板印刷也同样出现了类似‘Copperplate’的字体,但到现在,影响力并没有扩展到手写体领域。而薇薇安写的‘圆体’,在其他人眼里,也不见得会被认为和‘Copperplate’有关,更多时候是被认为是‘花体’的一种的。   这个时候对很多东西分类都是挺粗略的,甚至对本时代的东西,可能都没有后世总结时‘严谨’…这倒是很常见的事儿,哪个时代都不例外。   显然,正在看薇薇安作文的姑娘们就将她的字认作是花体了,其中一个感叹着说:“啊,花体,没错…按照我的家庭教师的说法,花笔道,哦,就是花体,我那个家庭老师是佛罗斯人,他们就是这样说的——她说,花笔道就是最危险的东西!”   “这种字体要求人品位不俗,不然就会流于匠气,甚至匠气都不能得——其中有一种很难平衡的东西是不是?它需要匀称圆润,但又不能过于匀称圆润,显得谄媚。太难了,非常难。”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旁边一个姑娘笑着补充:“但若是写得恰好,就会非常漂亮!很多人就是受不了这一点的诱惑,纷纷投向了花体。我的兄弟也在练习这个,但他似乎没什么天分?说真的,我该把薇薇安的作业本拿去给他看的!”   大家谈笑着关于作文,关于书法的事儿的时候,有人忽然走了过来,小声说:“我刚刚听到哈拉登她们在说……”   “在说什么?”有人抢着说道,非常好奇的样子。   “在说薇薇安的作文拿到满分,完全是老师偏心的结果,她们觉得亚宾老师一直偏爱着薇薇安…显然她们认为哈拉登的作文写的更棒!”   “哦,说实话,她们会这样想,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薇薇安的邻座姑娘撇了撇嘴,尖锐地指出:“哈拉登一直非常嫉妒薇薇安,从面试合唱团落选之后,她就总是对别人说薇薇安的坏话!”   “更何况,薇薇安是第一个敢反抗她‘统治’的人,简直就是她成为新生‘女王’的障碍。”   伊丽莎白·哈拉登一直否认自己嫉妒薇薇安,或许说的多了,她已经自己骗过自己了。但所有有眼睛的人都不是傻子,看的分明呢!   大概是薇薇安她们这边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引起了伊丽莎白·哈拉登那伙人的注意。不过薇薇安她们也没有‘高谈阔论’,所以并不能听清楚她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是,听没听清不重要,伊丽莎白就是直觉她们在说自己。   她的直觉倒也没错。   伊丽莎白恨恨地、鄙夷地瞪了薇薇安一眼,然而薇薇安根本没注意到她们那边…这不就更让伊丽莎白生气了吗?   下午时上宗教课时,老师提问一些宗教经典中的句子,有一次就问到了薇薇安。薇薇安想了一会儿,没答上来。老师并没有责怪薇薇安,一来是,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都能答上来的学生。二来就是薇薇安一向表现好,作为‘新生之星’已经得到不少老师的喜爱了。   老师温和地让她坐下,又看向其他学生:“谁能背诵我提问的段落?”   伊丽莎白拼命举手,老师很容易就看到她,便说:“那么,哈拉登小姐,请你来回答。”   伊丽莎白背诵的很流利,还得了老师的表扬,当她坐下后,她就得意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薇薇安没有看她也不以为意,觉得薇薇安是在装模做样。   其实薇薇安真不是装模做样,她是真的不太在意自己答不上的问题,被伊丽莎白答出来了。   一来,做学生的时候,这样的事儿可多着呢!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绝世天才,就该什么问题都能回答上来,或者她回答不来的问题,其他人更回答不来。她的优势,只不过是因为上辈子的记忆,以及凭借记忆带来的早熟、对知识的耐心。   二来,宗教课什么的,她还真没有争先的意思。宗教课上会教授宗教经典、历史、礼仪等知识,薇薇安学习这些,真的就当是学习一些通识知识,开阔眼界了。至于往深里研究,完全没兴趣。   上辈子是一个华夏人的薇薇安,哪怕经历了‘穿书’这样的事儿,本质上还是一个无神论者啊!对于宗教与其说信不信,不如说是不在意。因为这样的原因,她本身对宗教课是没兴趣的。   完美体现了华夏人的传统,‘敬鬼神而远之’。   只不过考虑生活在这么个社会环境中,宗教课教的东西可以保证她日常生活不犯一些忌讳,甚至低级错误。   而像是很多人,能够将那些最重要的宗教经典做到整本整本地背诵,一些重要篇章倒背如流…薇薇安自问是做不到的。哪怕她现在正处在记忆力巅峰期,足够努力的话真能背下来,她也做不到。   因为她说服不了自己花那么大力气在这件事上啊!   “说实话,薇薇安你从没背诵过《柯吉经》、《十四戒律》、《训诫录》、《东出行记》这些经典吗?”在这天最后的美术课上,和薇薇安走得近的同学,还有些好奇地问她。   因为和薇薇安相处久了就能感觉到,除了一些老师反复强调要考试的段落,薇薇安是真的不背这些经文啊!   这让人挺惊讶的,如果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摆烂学生这样,那到没什么,还多的是一辈子都不翻开经文文本的信徒呢!但问题是,薇薇安在大家的印象里是好学生来着啊!   “哦…没有刻意去背诵过,但我很小的时候都拿那些经文当故事书读的,而且每次去教堂,听得也挺多的,所以大多都有印象。”薇薇安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而她说的也都是真的,她没有刻意背诵那些东西,之所以宗教课表现还过得去,纯粹是靠着日常积累打下的底子。   “你很小就能读那些经文了吗?真厉害,我就不行了…我一直觉得经文文本太艰涩了。我很愿意听我的保姆像讲故事一样说那些宗教经典里的篇章,但要我自己去读原文,就像教堂里的牧师布道一样?不行,真的不行。”   宗教经典里其实多数都是各种故事,这也是方便过去的人们传教了。毕竟相比起干巴巴的道理、教义,大家还是更容易接受一个故事。   而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经典,也确实没那么容易读懂。在薇薇安看来,从古流传至今的经文文本,就相当于华夏的文言文了。虽然为了传教方便,会相对好懂一些,但那也就是‘白话文言文’。   对很多人来说,白话文言文读起来完全没难度啊,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就是一道门槛。   薇薇安倒是没有这个问题,反正和礼兰语对她都是外语了,现代文本和古代文本她甚至更先接触古代文本——因为她特别年幼的时候,家里唯一的书就是那些古代文本的经文了。   薇薇安和同学一边随口闲话,一边动笔在画纸上涂抹,画的还是比较轻松的。   感谢‘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比较重视女学生们的教育吧,薇薇安发现自己应付那些曾经学过的课程时,基础相对于班上同学,真的牢固很多。哪怕是一些曾经就读于高级寄宿女校的同学,也很少有比她基础更牢固、更全面的了。   不过,这也分情况,大部分课程是这也没错。但小部分课程,特别是那种学习内容特别‘贵族化’的,薇薇安就没办法了——‘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收的学生,大部分就是中下层中产阶级出身的,罗丽莎那种就算是家庭条件最好的了。   考虑到学生是这个阶层,出于实际情况,教授的一些东西就是让她们能较好地照管一个中下层中产阶级家庭,能应付那个阶层的交际往来等等。   现在到了‘北美林堡学院’,那些东西就不行了。而且表面上看是这方面知识的‘升级换代’,实际上却是推倒重来,更难!   好在这些东西也只占学习内容的一小部分,倒也没耽误薇薇安拿‘新生之星’,或者每周拿奖(北美林堡学院会针对学生的家庭作业、课堂表现、小测验、纪律等等,每个年级评出一个一等奖、一个二等奖、一个三等奖)。   但这却引来了伊丽莎白的嘲讽,就在薇薇安好好画画的时候,伊丽莎白就和她的朋友说道:“奥斯汀…或许她还算出色,那种出身不好的人,很常见这样,他们认为努力学一些东西,就能弥补出身或者别的地方的不足。”   “只不过,我有时候觉得她的确是底层起来的,看看她擅长的东西,不擅长的东西。那些最能展现一个淑女品格的,她都学的乱七八糟——呵呵,亏老师们还那样称赞她,依我来看,不少老师在这事儿上都有些糊涂了。” 第75章 红粉世界075   伊丽莎白的话相当刻薄,而且她一点儿没有压低声音,显然没有‘背后说人’的自觉,很多人都听到了。或许,伊丽莎白巴不得别人听到——薇薇安倒是没听到,但有听到的人偷偷看她,一会儿之后她也就知道了。   一个班的人那样少,哪里还有秘密可言呢?   不过,薇薇安并没有理会伊丽莎白的话。如果她真是个普通女孩儿,那可能会被伊丽莎白搞心态,但她不是啊!或者说,如果她是普通女孩儿,擅长的东西和不擅长的东西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从伊丽莎白的角度来说,她的话还真不算乱说的。薇薇安擅长的那些东西就不说了,你愿意学,擅长什么都不错。关键是薇薇安不擅长的那些东西,无论是表现平平的宗教课,没有基础的家庭管理,还是乱七八糟的针织等等。   说起来,这些都是此时人们对真正的淑女要求最高的东西,相比起这些,其他无论是音乐舞蹈,还是艺术哲学,都属于是细枝末节。至于自然科学的相关课程,那更是连细枝末节都没资格!   不过,没有人因此就觉得伊丽莎白是出于公心才发表了那样的言论。   “‘嫉妒啊,嫉妒!为人者千万要教嫉妒平息,否则它将化身为毒蛇,将你引诱,将你腐蚀’,你看过上个礼拜在蓝桥剧院上演的新戏《众神的晚宴》吗?”有人刻意大声吟诵最新上演的戏剧《众神的晚宴》里的台词,就当着伊丽莎白的面。   《众神的晚宴》是一部神话题材的戏剧,不过就和此时很多神话题材的戏剧一样,以古老的神话故事做‘皮’,内核和细节剧情都是当代的。   伊丽莎白冷冷地瞪了一眼吟诵台词的同学,原本有些得意的同学就不说话了——说实话,虽然不至于担心伊丽莎白会像个男孩儿一样揍她,但该怂还是会怂。   薇薇安亲眼见证了这一幕,没什么好说的。说实话,班上有的同学这样讽刺伊丽莎白·哈拉登,也不见得是为她打抱不平,很有可能也只是看不惯伊丽莎白平常的嚣张跋扈,要找一个点攻击她而已。   现在对于伊丽莎白来说,说她嫉妒薇薇安就很容易令她破防。   “嗯…真是没想到,堪萨斯先生会带我们去校外写生。我想说服巴斯夫人并不难,难的是说服司各特小姐。”薇薇安没管发生了什么,都没有看伊丽莎白·哈拉登她们,继续和周围几个同学说刚刚在美术课上说的事。   刚刚美术课快结束时,美术老师堪萨斯先生宣布,下个礼拜三的美术课会带一年级所有学生去校外写生!这可引起了一片议论。   女学生不是没有去过校外,她们是全日制学校,又不是寄宿制。   但这种上课期间,由老师带着出校,参加集体活动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反正不自觉就兴奋了起来——薇薇安倒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态,她上辈子那会儿,学校要组织春游、秋游时,学生就是这样的啦。   其实去的那些地方也没什么的,镇子里的学校就去附近风景好一点的地方搞个野炊,城里的学校就组织去公园,了不起了去家门口的一些景点逛逛。而这些地方,平常只要自己愿意,还不是随便去?   但和同学们在上学期间一起去,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想,可能正是巴斯夫人帮助堪萨斯先生说服了司各特小姐。”邻桌的女生‘风趣’地说。   大家讨论着校外写生的事,反复地说。直到下个礼拜三,堪萨斯先生真的带一年级的女孩儿们去了校外写生——虽然是校外写生,但其实离得并不远。堪萨斯先生和4、5名校工,再加上各班班长管理,大家是步行着去的。   穿着蓝色制服,大多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女们,背着各自的画板、颜料和笔,嬉笑打闹着往附近一处风景很美的乡村走去(北美林堡学院本来就在城市边缘,从这里去一些挨近城郊的乡村是很近的)。   今天天气也很配合,太阳很明亮。而深秋的空气虽然有些寒冷了,但在大晴天的午后,大家一路步行,甚至都有些热了起来。   “嗳!要让我来说,至少该让我们换一顶帽子才是!”泽西雅和薇薇安并肩走着,她趁着她的班长一不注意,就跑到了薇薇安她们班这一群。她一边说着话,还一边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额头有些被打湿的卷发。   “哦…你擦一擦吧。”薇薇安伸手替她拿着帽子。   泽西雅点点头,抽出了一条手绢,就在额头上胡乱擦了一遍。   蓝色的圆顶礼帽是毡帽,这种时候就会让人觉得有些热了。特别是额头一圈,嗳,那简直没法说!而且今天这样的阳光,总让爱美的女孩儿担心自己白皙娇嫩的皮肤让阳光晒坏了。圆顶礼帽那不够宽的帽檐,这个时候也很让人看不顺眼。   “这个时候,应该戴阔边草帽,就算波奈特帽也是更好的选择啊!”泽西雅重新拿过帽子,戴在了头上,忍不住嘟囔抱怨。   薇薇安微微一笑,和她一同走着…虽然是这样抱怨了,但看起来还是挺高兴的样子呢。   等到了堪萨斯先生选定的一片草地,大家停了下来。   薇薇安一眼看出了堪萨斯先生为什么选中了这里写生——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观景地,前方隔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可以看到一片小树林,深秋时节,都是深深浅浅的黄色、红色,和天空一起倒映在湖中,美不胜收。   后面远远的是一些乡村小屋,都是很漂亮的那种小房子,点缀着,是很多有名的风景画都爱画的景色。   左侧则是大片大片收割过的麦田,田地整整齐齐,一块一块的,像棋盘格子,偶尔可以看到打成堆的金色草堆。   右侧则是一条小路,连接上更远处的一条大路,时不时有马车经过,一间不大不小的驿站还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呢!   简单来说,每一个方向都有可画的景,选择相当丰富。大家在来的时候一路步行,抱怨不是没有,可当到了之后就只剩下称赞了,觉得堪萨斯先生真有眼光——堪萨斯先生听着学生们一声声称赞恭维,嘴角和眉毛也不自觉飞起来了。   只不过,大概所有人都忘了一句话,叫‘英雄所见略同’。虽说和礼兰王国没有这句话,但差不多意思的话总是有的。   就在薇薇安和泽西雅选中了一块大石头,将携带的一块野餐布铺上去,就打算坐在石头上拿画板画画时。   一群男孩儿在老师的带领下,居然也来了——这可震住了这些大多在12、3岁的女孩儿,没人敢乱动。平常最张牙舞爪的伊丽莎白,这个时候也从比较边缘的位置退后了一些,好像这样就能让她更有安全感。   但要说大家都是害怕,那其实不是,这应该更像是茫然无措、紧张、羞怯等等情绪综合了。这其中‘害怕’这种情绪并不主要,毕竟对方看制服就知道是圣安德鲁公学的学生,都是正派人。   圣安德鲁公学的制服对北美林堡学院的女孩儿来说挺好认的,有的时候他们上下学路上,都能见到穿那种墨绿色制服的男生。   而在没有了‘害怕’之后,对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来说,突然见到这么多同龄或略年长几岁的男孩儿,就很容易害羞了…并不是恋爱脑,见了几个男孩儿就想太多,只是这个年龄就是这样的。   薇薇安上辈子这个年龄的孩子,基本就是小学6年级到初二、初三的样子。她们当时很多人,和异性有接触,都会不自然。这个时代女孩儿和异性接触的机会要少的多,只会更不自然。   堪萨斯先生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上前和那群男孩儿的老师交谈了一会儿,才知道对方也是选中了这个地点写生。而且今天不是他们第一天来了,昨天他带了三年级过来,今天带的是四年级。   这些四年级的男孩儿,年纪大的已经17、8岁了,年纪小的也有15岁左右。在注意到北美林堡学院的姑娘们在这里后,他们的队伍骚乱了一阵,这和女孩儿们因紧张无措而乱,还有些不一样。   队伍中的男孩儿们见老师和对面的老师交谈,也都没有乱跑,而是几个凑一堆,窃窃私语了起来。   “是女子学院的学生吗?也是来写生的?”   “是,北美林堡学院,离我们学校很近…我有一个姐妹就在那儿上学,我认识他们的制服。”   “她们看起来年纪很小…我猜是新生。”   “那个女孩儿很可爱,像一只小松鼠…要我说,大姑娘们固然很好,但这样的也很可爱。”   女孩中,几个明显长得比较成熟的被议论较多…不见得是超越了年龄的成熟,有的女孩儿本来就比同学们大两岁左右。而在她们这个年纪,两岁的差距有的时候就是小孩子和大女孩的差别。   在男孩儿们‘大胆’议论的时候,姑娘们这边明显要矜持的多,没有人敢做第一个讨论男孩儿的人。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泽西雅忽然叫道:“那是我哥哥!”   “咦??”所有人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泽西雅忽然就骄傲了起来,指着对面那群戴草帽的‘墨绿衣服’中一个。一个站在外围,已经摘下帽子,对她招手的一个:“那是我哥哥罗伯特!就是那个高个儿——嗳!我们可以打招呼吗?”   后半句是看向班长说的,班长迟疑了一下,去问校工。校工摇了摇头,过来说:“安静——安静——小姐们,请保持安静。”   女孩儿们又都安静了,薇薇安却听到泽西雅在小声抱怨:“哦,那个大傻瓜,为什么要笑的那么傻…丢人!真丢人!”   啊…这…真是非常真实的兄妹了,在泽西雅这个年纪,真的很容易替年长几岁、根本不稳重的哥哥觉得尴尬了。   过了一会儿,堪萨斯先生非常轻松地回来了,他非常愉快地说:“没事儿了,姑娘们,真的没事儿了,我保证。你们继续画画吧——那些男孩儿不用去管,我们可以占据比较好的地盘,毕竟是我们先来的,先来后到,很有道理,是不是?”   大家睁大了眼睛,压抑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互相看了看,然后就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之前的写生准备。她们确实占据了这块观景地中最好的位置,相比之下,那些男孩儿就只能在一些边缘的位置见缝插针了。   薇薇安能感觉到,大家虽然表面上在画画,但绝大多数人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她在其中倒是没有被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吸引,一开始新奇地看了看,然后也就完了。她坐在那块最初她和泽西雅选中的大石块上,画板抵着膝头,用炭笔勾画着。   随着她逐渐投入到绘画中,也就没注意到越来越多的男孩儿故作不经意地经过她所在那一片。   “所以——那也是——北美林堡学院的新生吗?天呐!她可真完美——她摘下帽子了,哦,那样的金发是真的存在的吗?简直是裁剪了阳光!”   所有人都赞同这个,还有人仿佛在怜爱一只小动物:“那么短的头发,是之前生过病了吗?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年头大家喜欢病美人,有人这样一说,其他人就沉浸在了想象中难以自拔。丝毫不顾薇薇安看起来无比健康,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和病美人真的毫不相干的事实。   “卢克,我决心要过去问个好…”‘罗伯特·罗西南迪’,也就是泽西雅的哥哥,一个看起来个头挺高、长手长脚的男孩儿,终于鼓足了勇气。但当他再看妹妹和薇薇安的方向一眼,就默默缩回了脚。   看向自己的朋友们:“呃,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过去吗?我想,我可以介绍我的姐妹给你们认识。”   “你的姐妹是哪个?金头发旁边的那个‘小苹果’吗?”一个朋友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就遭到了罗伯特·罗西南迪的调色板砸头攻击。此时大多数调色板都是实木的,要是真心砸人,也能挺疼的。   “不要给别人的姐妹取外号!”罗伯特·罗西南迪非常不爽地说道。然后他又看向了他最好的朋友:“怎么样,卢克?”   名叫卢克的男孩儿看起来有点儿腼腆,有他那个年纪特有的消瘦和单薄。和所有同学一样都穿墨绿色的制服、戴硬草帽,这个时候草帽摘下来了,扇了扇风——这是个挺漂亮的男孩儿,但不是此时典型的‘漂亮’。   非要说的话,他是长了一张知识分子脸。黑色的头发,深棕色的眼睛,脸庞沉静,肤色以一个男孩儿来说是太浅了,很容易让人想到终日抱着厚厚的大部头研究,不见天日的形象。   卢克过了一会儿,像是考虑了一下,才做出决定。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去吧。”   除了卢克外,罗伯特·罗西南迪还找了两个朋友,他们一起给他壮胆,他才能去和自己的亲姐妹打招呼…嗯,顺便和姐妹的同学打招呼…顺便的。   “泽西雅妹妹!”罗伯特故作镇定地走到了妹妹泽西雅面前,天知道旁观者都看出他已经同手同脚了!而且说是和妹妹说话,眼睛的余光却是在看一旁坐着画画的薇薇安的。   泽西雅‘呵呵’一笑,本来想说点儿大实话的,但看看薇薇安,再看看哥哥的同学们。觉得还是在别人面前给他留点儿面子吧!于是只是一本正经地说:“罗伯特哥哥。”   罗伯特‘哦’了一声,旁边的朋友推了一下,他才想起了什么,继续说:“呃,他们是我的朋友,休、恩佐和卢克。”   泽西雅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表面上假笑道:“哦,你们好,认识你们真高兴,我是泽西雅·罗伯特…啊,这是我的朋友薇薇安·奥斯汀。”   薇薇安这个时候也放下了笔,朝几人点了点头。因为刚刚还沉浸在绘画中,她的反应太平淡了,以至于以此时的礼仪来说有些失礼了,但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男孩儿们大多很紧张,泽西雅则是完全猜到了哥哥们在想什么,觉得薇薇安这样冷淡没毛病!   名叫‘恩佐’的男孩儿似乎是想找话说,看了一眼薇薇安炭笔画出的底稿,就点点头:“奥斯汀小姐的技法不一般呢…”   薇薇安虽然明知道对方只是在找话题,但也没觉得有什么,对方又没有恶意。就点了点头:“感谢您的称赞…说实话,你人真好,我的技法一直非常普通……”   以‘绘画’为话题切入点,男孩儿们终于和薇薇安、泽西雅有东西聊了。一边聊着,一边他们的阵仗也在大石块旁摆开了,而他们明显要比女孩儿们专业一些,甚至还有人带了画架和油画颜料——也有可能只是男孩儿更有力气,这些都能背在身上。   薇薇安原本也不太在意他们那些完备的‘装备’,直到‘恩佐’拿出了几管颜料,她的视线就停住了:“这个…请问,这是颜料吗…?”   薇薇安的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然而‘恩佐’一点儿不奇怪她的好奇与迷惑,而且很开心有东西能和薇薇安聊。他非常爽快地将一管黄色的颜料递给薇薇安:“嗳,奥斯汀小姐没见过这个吗?这是‘尼采牌’的颜料,从佛罗斯进口的。”   “这个品牌是个新品牌,但颜料用起来还不错…更重要的是,用这种金属管装颜料真是很方便,特别适合一些经常要外出写生的画家。我是从一个职业画家那儿了解到有这种颜料的,国内很难买到。”   是的,这款颜料的重点并不是颜料本身,而是灌装颜料的金属管!而事实上,薇薇安关心的也是这金属管!   说起来,一些薇薇安上辈子习以为常的东西,当她生活在这个时代后,都是见不到的。那种日化用品中常见的一头圆、一头扁的管状容器,在此时薇薇安就从没见过——她大概知道这种管状容器一开始应该是金属的,因为电视剧里见过有人收金属的‘牙膏皮’,用糖换。   牙膏皮就是用尽了牙膏后扁扁的空管子,因为以前的牙膏管是金属的,所以有回收再利用的价值。   然而就是金属管,薇薇安也没见过…然后她就以为是还没发明——而且想想电视剧里收的牙膏皮好像是‘铝’的,而现在还是铝挺贵的年代,肯定不会用来做牙膏管啊!   但她现在又看到了这种金属管的包装,薇薇安一下是既兴奋,又迷惑。兴奋是因为这种包装在日化品中很有用,她是打算自己家以手工皂为开端,全面进军日化品行业的。要是有了这种金属管,当然是如虎添翼。   迷惑是因为,她搞不明白这种金属管是怎么来的…话说,这么重要的发明,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吗?好吧好吧,她也习以为常了,生活在这个时代久了,她就发现了,一些重要的发明是需要时间去发酵的,一开始别说影响力,很可能都不被接受呢!   另外,薇薇安还迷惑这不是铝管,又是什么……   “这是哪一种金属做的呢?”大约是觉得自己问这个有点儿奇怪,薇薇安又不自觉补充了一句:“我只是觉得,‘铝’做这种金属管,从各方面性质来说都非常合适。唯一不合适的地方是价格,制取铝的成本还是太高了。”   然而这似乎起到了反效果,她这样说,其他人反而更没法接话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对金属性质有足够了解的,特别是此时‘铝’还是一个相对生僻的金属呢。   “‘铝’的确很合适…”最终是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叫‘卢克’的男孩儿接过了话,他冲薇薇安轻轻点了点头:“但也如奥斯汀小姐所说,那太贵了,或许未来制取铝的技术会进步,价格也会降低,但现在…”   他又停顿了一下,拿起金属管颜料:“嗯…这是铅锡的。” 第76章 红粉世界076   后世用‘管状’容器包装的日化品有很多,各种膏剂常见。但要说其中最最常见,影响最大,对每个人都可以说是‘生活记忆’的,那就只有‘牙膏’了。   薇薇安在写生结束,回学校的路上还在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发现了‘金属管’这个在此时来说还非常、非常新的包装,她就想,是不是可以搞牙膏出来了。   当然,也不单纯是因为有了金属管…实际上随着她平常用的牙膏越来越完善,在她看来越来越有别于市面上的‘牙粉’后,她也就将牙膏列入了自家‘日化品’体系的下一个开发对象候选。   过去薇薇安的牙粉是什么成分?去年刚刚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后,她没有立刻换自己的牙粉配方,那个配方主要成分就是木炭粉和调了基础油进去的薄荷精油。木炭粉是摩擦剂,还有那么一点儿杀菌功效,薄荷精油更不用说了,杀菌效果很好。   说实话,那太简陋了,随着她慢慢搜肠刮肚一样搜索上辈子做UP主,以及日常阅读的记忆,她慢慢找到了新的牙膏配方——主要还是她没有做过手工制作牙膏的视频,这就导致她这方面的记忆很模糊。   不过当时她一直想着做自制日化品内容,就专注找了很多这方面的素材,当然也看到过一些牙膏的配方、制作流程什么的。只不过看到之后没有做过,记忆就很不清晰了,非得薇薇安慢慢地试,这才有了当下还可以的牙膏配方。   必须要说的是,她上辈子那会儿用的牙膏是不用想了。须知道,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任何一个看似普通的工业品,都很大可能是科学和工业生产全面进步的产物。就算她完全清楚配方,清楚制作流程,甚至清楚每一件机器的原理,她都不可能单靠自己在这个时代复制!   别的不说,看看牙膏配方里的磷酸氢二水合物、二氧化硅、月桂醇硫酸钠、山梨醇、单氟磷酸钠等等…那真是看起来就让人两眼发直啊!   且不说此时发现这些化合物了没有,发现了之后有没有实现人工制取,以及人工制取能不能实现工业化…这些。   就算最好的情况,已经工业化了,也要考虑能不能找到它们呢!就如这个金属管包装,如果不是巧合,薇薇安不也不知道吗?   薇薇安上辈子和这辈子,信息都很值钱,关键的信息差都足够一个人发财。但在这辈子,信息无疑更难得一些,即使是在她看来有些不值一提的信息也是。   所以最后薇薇安的牙膏是非常‘原始’的,基本可以看作是1870年美国人发明的牙膏基础上,做了一点点小改进而已——1870年美国人发明的牙膏基本上可以被称为‘白垩肥皂牙膏’,因为其中的主要成分就是白垩和肥皂。   其中白垩是摩擦剂,肥皂是泡沫剂,另外还有甘油为保湿剂…靠着这个配方的牙膏开始了取代牙粉,并且在19世纪末,由‘高露洁’开启了牙膏工业时代。   要说薇薇安在调整出合适的肥皂、白垩、甘油的比例后,做了什么改进。其一是她加了粘合剂,让膏体粘度上升,可塑性也加强了。   说实话,如果是她自己使用,有没有粘合剂差别真不大。不过她不断改进配方本来也不是单纯为自己使用,而是为了日后生产做准备的,所以也就不嫌这个麻烦了。   增加了粘合剂之后,对工业化生产最大的好处就是提高产品的稳定性。如果没有粘合剂,说不定膏体就水和粉分离了,想想挤出来的牙膏水是水、粉末是粉末,那也是寄了。   薇薇安选择的粘合剂是黄蓍树胶,没有太多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薇薇安在市面上找了一圈,几乎只有它最合适。这本来就是历史上牙膏使用过的粘合剂了,或者说不只是牙膏,挺多日化品中要添加粘合剂,黄蓍树胶都是一个选择。   而作为天然粘合剂,在这个年代,相比起各种合成粘合剂,诸如羧甲基纤维素、羟乙基纤维素、硅酸铝镁之类,无疑是更可能得到的——事实也是这样,薇薇安去市面上打听了,发现这玩意儿还挺常见的。   当时薇薇安一次就有两个大发现,一个是黄蓍树胶,一个就是‘金合欢胶’。大概因为是天然‘胶’,所以很早就有应用了,而且在最开始当作‘胶’来用后,很快就开发出了别的用法…这大概也是市面上挺常见的原因。   不过不管开发出了什么用法,薇薇安就知道,黄蓍树胶是合用的粘合剂、增稠剂。金合欢胶,其实也就是薇薇安上辈子所知的阿拉伯树胶,是非常好的增稠剂、稳定剂——虽然阿拉伯树胶也叫做‘胶’,但它的粘度低,用作粘合剂不是不行,但没有优势。   不过阿拉伯树胶也有自己的特色,水溶性和乳化性十分出色,这也让它的工业用途是所有树胶里最广的。   毕竟日化品中应用增稠剂的很多么…甚至就连牙膏中,薇薇安用黄蓍树胶做粘合剂,也未尝没有顺便用它增稠的想法。   现代牙膏的成分,也无非是摩擦剂、保湿剂、粘合剂、泡沫剂、调香剂这几大类而已。那些配方列表上密密麻麻一大堆,都没有逃出这个类别——若说不属于这几大类的,基本都是锦上添花,或者有特殊效果所以添加的。   最有名的就是含氟牙膏,那是为了防龋齿…当然,这就是现在用着‘白垩’做摩擦剂,连磷酸氢钙等磨损性更轻的摩擦剂都找不到的薇薇安不用想的了。   除了增加了粘合剂外,还有一个小小改进点,那就是调香剂了。之前薇薇安用木炭粉和薄荷油调牙膏,薄荷油基本上就可以看作是调香剂的一种了。她自己用,完全可以接受薄荷油的味道,但要将牙膏推向市场,就要配合大众的接受度,调整调香剂了。   这时的牙粉倒也有自己特殊的味道,就薇薇安来看,樟脑、肉桂、鸢尾根等,是大家普遍喜欢的增加味道的成分。至于薄荷,似乎并不在考虑中——但即使这样,薇薇安还是坚持用薄荷油,最多就是通过其他香料调配混合出更复杂的味道。   但主要是薄荷这一点不会变。   这不只是在抄上辈子的作业,知道薄荷是最主流的牙膏味儿,就像柠檬香之于洗衣粉一样。   也不是薄荷精油有杀菌的作用,有杀菌作用的精油从来不只它一种。说到底,让薇薇安非薄荷不可的,还是薄荷带来的那种强力清新的口腔感受。这一点对未来的牙膏或许不重要,但对‘白垩肥皂牙膏’非常重要!   因为泡沫剂选择了用肥皂(肥皂粉),使用完之后很容易有油腻、不清爽的感觉,这是肥皂原材料中的油脂带来的,无法改变。也是后来,肥皂牙膏逐渐被取代的一大原因。薇薇安也没法解决肥皂牙膏的根本缺点,只能用调香剂去遮掩了。   现在,一个绝对领先的,而且适合工业生产的牙膏配方已经有了。薇薇安又发现了金属管这种和牙膏简直‘天作之合’的包装,这时候不做牙膏,那简直没道理了!   所以薇薇安这一天放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接送她的马车夫送她去城里最大的颜料店。果然,在这家格外专业,各种颜料可以说是无所不包的店里,她找到了平常去的普通画材店里没有的金属管颜料。   薇薇安大方地买了一套12色的,立刻就急匆匆回家了。好不容易等到奥斯汀先生回来,她就献宝一样将自己平常用的牙膏,以及金属管颜料拿给奥斯汀先生看。   奥斯汀先生一开始当然不明所以,而当薇薇安开始讲解其中的设计,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能将这种牙膏灌装进入金属管中,挤一挤,牙膏就能出现在牙刷上,是不是很好用?呃,这个金属管可以制作的大一些,我想这应该不是很难?这种东西,造小可能就对机器有更高的精度要求了,但放大一般不难,更新一些小设计就好了。”   奥斯汀先生也是用过薇薇安自制的牙膏的,他承认那比市面上售卖的牙粉要好,但他并没有想过要生产这种牙膏去卖。这一方面是过去一年多,他全心扑在手工皂的生意上,手工皂的生意也确实在开拓期、增长期,令他无暇他顾。   另一方面,还是因为他不能看出牙膏相比牙粉的绝对优势。推出牙膏当然能卖出一些,成为市面上众多清洁牙齿的产品中,比较有知名度的一款也不难。但也仅此而已了,考虑到牙粉本身的市场大小,这门生意就很没有想象力了。   奥斯汀先生现在靠着手工皂每年收入居然可以达到2、3万镑!也就是过去的积累少了一些,不然他早就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大富翁了!   这个时候如果是小小的牙粉生意,不是说看不上,就是有些差着意思了。   当下牙粉其实都很少有工厂生产的,其中药剂师自制,摆在药铺生产的很多,根据报纸杂志上发表的配方,由使用者自制的也很多。   考虑到后者省钱,也更令人安心(毕竟不知道药剂师用的是什么配方,大部分牙粉的配方都还比较安全,但也有人会用到焦明矾这种可怕的成分呢!),其非常常见,甚至成为卖牙膏产品的阻碍,也一点儿不奇怪。   但牙膏真的和金属管包装是天作之合啊!只要将牙膏灌装到金属管中,轻松一挤——牙膏条会非常合衬地呆在牙刷头上,强迫症狂喜!使用感受何止提升了一点点?   能做到这一步的话,奥斯汀先生有信心将所有有清洁牙齿习惯的人都转化成自己的用户,一些原本缺乏这种习惯的人,因为新产品更加方便实用,也不是没有拉入用户群的可能…实在不行,还可以像手工皂一样走高价高利润的模式销售。   这样,这笔生意不就有想象力了吗?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奥斯汀先生很快接受了要做‘牙膏’的想法。而正好手工皂生意渐渐进入平稳期,需要他费心的地方不多了,他就可以将主要精力转到牙膏上来。   而相较于手工皂,牙膏的生产可要麻烦多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搞机器,手工皂顾名思义,就是最好用手工生产,这样品质较高。但牙膏不一样,从生产金属管包装,到膏体灌装,都是需要机器的。   好在这些机器在市面上不是找不到,搅拌、灌装的都挺好找的,因为此时工业生产中,这真不少见!最多就是向机器厂订购机器的时候,让他们根据生产牙膏的特点,做一些小改造而已。   此时的工业化尚且谈不到‘工业标准统一’,这种机器,哪怕是常见的,向同一家工厂订购的,要求做一些特殊化改造也很常见。   最终奥斯汀先生亲自跑到和礼兰王国最大的重工业城市‘鲁斯德比’考察,然后才选定了各种机器。   他要的特殊改造,机器厂满口答应,订单就这样下下去了,机器厂的工厂主签的合约是来年一月中旬交付机器——其实这时候已经12月中了,能保证一月中旬交付机器,主要还是因为那是主流机器,机器厂一直都在生产,多的是半成品。   半成品只要拿来,按照奥斯汀先生要求的进行一点儿小改造就行了。   而解决了这些机器,奥斯汀先生还找了一个翻译和自己去了一趟佛罗斯。其他机器在鲁斯德比都找到了,唯独金属软管包装需要的机器,国内是没有的,还得去发明地佛罗斯看看。   和礼兰王国和佛罗斯的往来倒也方便,奥斯汀先生抵达佛罗斯后,拿着事先在国内获得的地址去拜访了生产相关机器的工厂主——这种信息,在此时要说难获得是真的难获得,但要说简单,也可以很简单。   认识的人足够多,门路足够多,事情就很简单了。奥斯汀先生还达不到那个程度,但他因为手工皂的生意已经渐渐有了一些人脉网,所以还是被他打听到了…起因是一个工厂主也发现了这种金属管包装,觉得这还是很有前景的,就有点儿想引进机器,由此打听到了相关信息。   不过最后这个工厂主还在犹豫呢,因为国内还没有使用这种金属软管包装的习惯,他等于买回来机器,还得说服其他工厂改用他生产的金属软管包装…这事儿不好做,其中的风险让人不得不担心。   奥斯汀先生倒是想说,你引进啊!生产的金属管我包销了!毕竟他是想做牙膏,倒也没必要金属软管包装也非得由自己来生产。   相反,由人家专门生产这种软管,再接一些别的生意,生产规模上升,说不定最后给奥斯汀先生的卖价,都要低过奥斯汀先生自己的生产价了!而且这样一来,奥斯汀先生还没有了管理上的劳心费神。   然而这没用,奥斯汀先生和这位工厂主一商量,发现就算奥斯汀先生愿意签包销合同,对方给出的计划书里,他也至少一年后才能见到金属软管。   这其实不奇怪,即使这是工业革命的时代,人们也习惯了过去上千年的生活方式!其生活节奏相对于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不知道慢了多少。   奥斯汀先生倒是没体验过现代的生活节奏,但他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想到就去做,他说的时候基本就是已经在做或者马上要做了。其他的机器来年一月中就能交付,金属软管包装的生产怎么可以拖后腿?   于是奥斯汀先生就只能自己上了,他计划先买一套机器,回头国内要是有工厂主想生产金属软管包装了,他还可以将机器低价卖给对方,让对方成为自己的供货商。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用负担生产金属软管的业务了。   “您是说,您希望生产更大的软管对吗?”佛罗斯这边的工厂主热情地接待了奥斯汀先生,让奥斯汀先生松了一口气的是,对方能说和礼兰语。   虽说有翻译吧,但这种谈生意的时刻,要翻译来转述交流,他总觉得有些担心……   工厂主的和礼兰语带着挺重的佛罗斯口音,但奥斯汀先生听懂没问题。在对方再次向他确认时,他坚决地点点头:“对,因为我们需要包装的产品剂量会大一些。”   工厂主倒是没问,你就不能让顾客多买几管吗?他就算不知道奥斯汀先生是要做牙膏,也大概知道有的产品是不好做的太少的。   像他们工厂生产的金属软管相关机器,最开始打开销路的方式是推销给那些颜料作坊,这就算是有了第一块‘基本盘’。这不说赚到多少钱,至少可以让这种机器有持续生产的机会。   之后也有一些生产膏剂的作坊、小工厂觉得这不错,打听过机器的事儿…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属于订单较少的阶段。   有了和潜在客户们的交流,他们自然就知道有人希望‘一管’的容量更小,也有人希望‘一管’的容量更大。   “是的,呃,理想的大小在2.5盎司左右。”奥斯汀先生还补充了一句。   佛罗斯已经在使用统一的公制单位了,但工厂主显然清楚‘和制单位’的种种,嘟囔了一句:“那就是71毫升的容积,唔,71到75毫升可以吗?”   奥斯汀先生飞快点头,然后就看到工厂主和他们的工程师用佛罗斯语商量着什么——这个容量是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商量出来的。因为薇薇安找不到防腐剂,保质期就做的相对较短。这种情况下,2.5盎司的容量是比较合适的。   既算是比较大的,足够用户用上不短的时间了。但又在方便用户的基础上,尽量让量少了一些,这样就能尽快用完,出现用到一半牙膏变质的可能性由此小了很多。   不一会儿,工厂主显然从工程师那儿得到了理想的答案,开心地对奥斯汀先生说道:“奥斯汀先生,您的要求我们基本上都可以同意,增加软管容积的设计我们也可以做,这并不是太难…但您依旧要为此多付一些钱,这一点您明白吗?”   奥斯汀先生点了点头:“我完全明白…嗯,对了,您可以帮忙联络到生产金属管的工厂吗?我想看看生产情况。”   这一点倒是不难,生产金属软管的工厂很快联络上了,奥斯汀先生甚至还看到了颜料作坊是怎样装填油画颜料的。看完之后他就有些不满意了——他发现,用到金属软管做包装的产品,很少使用灌装机,就算使用了灌装机,最后的流程,即给金属软管管尾进行压扁、折叠、密封的过程,依旧是由人手工完成的。   奥斯汀先生不求这一步可以全机械化,至少要半机械化吧?   全手工效率低只是一个方面,他可是还记得薇薇安对他说过的,生产过程中尽量减少人工接触的可能…牙膏可不比肥皂,肥皂等于是自带杀菌buff,生产环境的洁净固然要要求,但相对而言没有那么严格。   就像没有薇薇安要求的工厂卫生生产守则,其他肥皂厂生产的肥皂不是一样用?   牙膏却是不好和肥皂相比的,再加上没什么消毒、杀菌、防腐的手段,薇薇安也只能尽力在生产中保证卫生,从而让产品更容易保质了。   而保证卫生最简单的,其实就是减少人的直接参与。人直接参与生产比较少,再注意机器的清洗,相关问题就能解决一大半了。   奥斯汀先生问工厂的人:“难道你们就没有设计配和使用的封口机吗?”   工厂的人也迷惑啊:“这难道是必要的吗?封口机并不难,但这些作坊或小工厂不见得用得上,或许手工完成成本会更低。”   奥斯汀沉默无语,但还是在最后签订一系列机器的订单的时候,定制了封口机——正如工厂的人所说,封口机并不难,毕竟根据人工制作时的流程,压扁、折叠、密封,流程清晰,动作机械,正是适合机械化的。 第77章 红粉世界077   奥斯汀先生从佛罗斯返回美林堡之后,也没有时间休息。开一间工厂可不是定了机器就万事大吉了,事实上,这里面的事儿还多着呢!   之前奥斯汀先生开手工皂工厂,名义上是工厂,其实还是手工业那一套,所以开设起来简单了很多,启动成本也低。但现在要开牙膏厂,情况却是不一样了,这是正经的工厂了!   为了机器入户,必须要有合适的厂房,这个倒容易,直接在可丽肥皂厂附近选厂房就好了。这年头开工厂的多,经营不善需要转让厂房,又或者就是做租厂房生意的也多。如果奥斯汀先生有耐心等,其实也可以自己买地皮建工厂,那样的话厂房设计还会更合心意一些。   不过他这不是着急上马牙膏厂的项目么,所以就没有等,选了现成的厂房。不过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如果在肥皂厂、牙膏厂附近,有合适的地皮出售,是可以提前购买下来,准备今后自建工厂使用的。   奥斯汀先生没学过工厂管理之类的东西,但对于‘集聚效应’什么的,在经营工厂后是有朴素认知的。不需要有人教,他就自觉想要将工厂放到一起了。而放到一起的工厂,最好也接近原材料供应商。   现在就是这样,可丽肥皂厂处在工厂区,需要的大量油脂直接就可以在附近一家榨油厂买到。当然,那些昂贵的、需要进口的油料,那是通过别的渠道买到的。工厂区榨油厂,能买到的是比较常见的橄榄油和杏仁油,而这也是制作手工皂时,用量最大的两种油了。   这不只是方便且降低了成本,也是提高了品控。奥斯汀先生可以直接去人家榨油厂里挑到最优质的油,不用去想买来的油中间转了几道手,经过了什么‘科技与狠活’。甚至于,奥斯汀先生现在作为榨油厂的大客户,还可以提特殊要求呢!   他让榨油工厂用单独的机器弄自己那批油,生产过程中的卫生标准比别的要高一个等级…凡此种种,一般榨油工厂都是能接受的。谁让他是大客户,且回款真的很干脆呢?   而且就算是不那么一般的条件,奥斯汀先生只要答应‘加钱’,榨油厂也就立刻能‘通情达理’了。   买下了厂房,雇人清理、修缮,以及按照生产需求,多多少少做一些改建,这都是很容易的。奥斯汀先生确定了这件事儿,找了个可信的下属去监督,就丢下这件事了,他本人还要去跑原料的事儿呢!   薇薇安列了生产牙膏需要的原材料:白垩、肥皂粉、甘油、黄蓍树胶和薄荷油为主的调香剂。   调香剂先不说,薇薇安还在实验一个更能被广大消费者接受的配方呢!其他的原材料,可要先准备了。   白垩是最容易准备的,此时使用白垩的地方很多,提供白垩的供货商也不少。就连奥斯汀先生当初做脂粉生意时,一些化妆品里也是有添加白垩的,所以也得有自己的白垩采购渠道。只不过他那时一个街头小贩,能用多少白垩?都不用找大供货商,直接去小店里买就行了。   肥皂粉也不难,此时肥皂是主力洗涤产品,洗什么都能用到肥皂。而为了方便各种使用场景,各式肥皂都是有的,除了常见的肥皂块,称重售卖、用桶来装的软肥皂,肥皂粉也是有的。   虽然自家有肥皂厂,但奥斯汀先生可没有想过要用可丽肥皂来做肥皂粉。先不说由肥皂块到肥皂粉,还得费心加工,就说成本也是一个问题啊!可丽肥皂的成本价都要高过一些肥皂的出厂价了,这种时候当然就要从外面买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是用来做牙膏的泡沫剂,两者差别并不大。甚至因为可丽牌肥皂做了某些添加,不是‘纯粹的肥皂’了,还不适合做牙膏泡沫剂呢——可丽牌肥皂到如今,也不只是最开始一个蚕丝羊奶皂打天下了。在薇薇安的提点下还弄出了蜂蜜皂、香水皂和婴儿皂。   蜂蜜皂和蚕丝羊奶皂是以成分来命名的先不说,香水皂和婴儿皂却是在之后有了更清晰的市场认知后推出的。   香水皂的使用感受虽然同样吊打此时其他肥皂,但相比起自家的另外两款手工皂,更强调的是留香。广告语也用的很诱人,‘香味随使用者而变’‘让您拥有宜人自然香味’…怎么说呢,这个时代对化妆的态度其实和薇薇安上辈子华夏对整容的态度很像,甚至更加保守。   因为这里面还有一个宗教因素,人们不只是排斥非自然的美,将天然的、素颜的美推高到了极限,还要考虑道德和宗教的影响——使用化妆品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和是否诚实挂钩了,用化妆品制造一张‘假面’近乎于欺骗,这是真的很多人的想法。   而且,人是神的造物,神给你这张脸,你却要用化妆品去修饰,甚至遮掩,是不是有违神的旨意呢?   当香水皂打出‘制造自然体香’‘香味随使用者而变’的口号后,顾客很容易受到一种暗示:使用香水皂制造的香味,并不是完全虚假的,必须依赖于我自身的味道,互相配合影响,才有现在散发的微妙味道。   再加上谁不喜欢自己的香味独一无二呢?如果不喜欢,也不会出现特殊定制的香水了。所以香水皂一出,真的卖的很好——当然,使用香水皂比香水划算一些,还附带了一块可丽牌肥皂本身的清洁滋养肌肤作用,这种赚了的感觉,也是挺多普通家庭的女士购买它的理由。   还有婴儿皂,就和可丽牌其他肥皂一样,没有普通肥皂那股很冲的味道(这也是辨认可丽牌肥皂的一个方式,随着可丽肥皂走红,市面上已经有假冒产品了)。但同时,婴儿皂也没有香气扑鼻的感觉,它只有一种淡淡的甜杏仁味儿,让人觉得很安全、很温暖。   这款肥皂的主推用户当然是有孩子的妈妈,主打是温和、滋润、安全。为此奥斯汀先生还买了一些家庭杂志、妇女杂志的软文,让读者们相信,小孩子们的肌肤是更加娇嫩的,需要更温和的产品(这是真话)。   也是借这个机会,薇薇安往里面塞了一些私货,抨击了一些奇怪的婴幼儿营养剂。   不得不说,婴儿皂真的是找到了精准打击的市场。此时虽然人们洗澡不多,有钱人大多也就是一个礼拜洗一次而已,但大家却是早早有了常给婴儿洗澡的习惯。很多医生都会建议父母每天都给婴儿洗一次澡,大多数父母就算没有每天洗一次,但也比洗自己洗的勤快多了。   不同于成年人,洗澡少一些,一般就是身上发痒,婴幼儿洗澡少的话,尿布疹就会高发。别小看小小的尿布疹,在这个医疗水平不够高的时代,又是口不能言的婴儿,后续会非常麻烦的!   缺乏育儿知识的父母不见得了解洗澡给婴儿带来的好处,但有经验的母亲会互相传授‘诀窍’。比如经常洗澡,孩子就会哭的更少,更不容易生病——尿布疹导致皮肤疼痛,婴儿又不能表达自己的疼,就只剩下哭了。   而尿布疹要是破了,粪便中的病菌就可能大举入侵,一个小孩子一不小心就会生病,并且让人束手无策。   在普遍给婴儿经常洗澡的情况下,推一款温和安全又滋润的婴儿皂,真是手到擒来啊!   考虑到原本大量有购买力的主妇就是可丽牌肥皂的忠实用户了,她们对可丽牌肥皂是有一点儿信任在的,此时向她们宣传可丽牌婴儿皂,专为婴儿而生,关注婴儿健康,她们是很容易相信的——而且其实也没说假话,特意生产的婴儿皂确实比市面上其他肥皂都更适合婴幼儿。   消费者的这种相信,最终又会转化为销售量…让奥斯汀先生赚的盆满钵满。   ……   白垩、肥皂粉都不难,甘油、黄蓍树胶则稍微麻烦一些,市面上虽然一直有甘油和黄蓍树胶买,但要大量获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就像是市面上的黄金,想要换取少量的时候很容易,一旦要大量地收集,又会觉得根本搞不到。   黄蓍树胶因为是天然产物,倒是无所谓了,提前下了一个长期订单保证供应和价格稳定就算了。这就像是某些原材料是农作物的产品,其实没什么多余的事可做的。   但甘油有不一样了。   甘油的发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是70年前的事了,就和薇薇安上辈子时一样,起源于一次意外。在加热橄榄油和铅黄时,‘不经意’得到了甘油,并定下了‘甘油’的名字,意味‘甘甜的油’(虽然实际上甘油不是‘油’)。   不过当时甘油并未引起注意,直到40年前,有化学家认真研究了一番,才将‘甘油’推到了大众面前。在这位化学家手下,甘油的制取和应用都有了初步发展,也开始了商业化。   现在原料市场上提供的甘油,大家大多用来做果酒等食品的添加剂和护肤品,也是那位化学家的贡献。   当初那位化学家很快发现了甘油吸水保水能力,但他没有想到这种能力该如何利用,最后是经他妻子的建议,才想到了可以用来给女人护肤。就此找到一个使用方向后,这个研究才谈得到赚钱,然后才能继续研究下去……   至于后来用来做食品添加剂,虽然这方面可以说前景广阔,但在这个食品添加十分狂野的年代,多的是比甘油更便宜的选择——虽说很多选择都比甘油更危险,但毕竟便宜大碗么。   所以甘油做食品添加剂时,主要还是添加到果酒中,用来去除单宁物质带来的涩味。   此时最主要的果酒无疑是葡萄酒了,虽然薇薇安上辈子时,大家总说单宁风味是葡萄酒的灵魂,但在这时大家没有这样的概念,涩味总的来说就是不讨喜。由此,甘油作为葡萄酒添加剂,也是个很不错的用途。   只不过,在过去不知道多少代果酒酿造的历史中,早就苦恼于葡萄酒单宁风味的酒庄其实也早有一些应对手段。不断地调整葡萄种类,还有木桶上的种种讲究(木头好像也有一些催化单宁分解的作用),很多不错的果酒早就将单宁味变成了自身丰富风味的一部分,不需要去除了。   另外,果酒也不适合完全去除丹宁带来的涩味,毕竟层次丰富的味道也很重要。   所以来来去去也只有一些低端的果酒需要添加甘油,只是低端的果酒用得起甘油做添加剂么?这时的甘油生产基本实验室制取的水平,价格可不便宜呢!   若要购买甘油做添加剂,基本就是为了冒充高档酒了…而这种生意,小打小闹还行,做成气候却很难。   薇薇安记得,她上辈子的世界,甘油生产大爆发,工艺上的准备是蒸馏法日益成熟,而水解法出世。市场的成熟则是因为‘一战’,战争需要大量的硝酸甘油制作炸药,而甘油就是硝酸甘油的主要原材料。   市场的大需求是会反过来催促产业向前走的!   这辈子显然是‘时候未到’…甘油全行业的生产量都有限。   如果薇薇安只是打算做一个牙膏,倒也不必在意甘油的产量情况,反正牙膏的用量现有的产能还能支持。大不了到时候也来一个市场反作用于生产,这种已经商业化的商品,只要需求端上升了,生产端持续加码一般都没问题。   但问题是,薇薇安想到今后该有多少日化品需要用到甘油,就有些坐不住了!而且甘油就像是一条线索,让她很容易就联想到硝酸甘油——当然,她对于生产炸药没兴趣,虽然她很清楚,不管她做不做这个,总有人可以搞出来推向市场。   甚至就算没有硝酸甘油,也会有别的。事实上,后来市场上除了硝酸甘油,也确实不缺不同种类的□□。而要论稳定性、生产成本、爆炸威力等等,综合来看,对于知道结果的薇薇安来说,别说硝酸甘油了,她还知道炸药之王TNT呢!   薇薇安重视硝酸甘油,是因为她想起来硝酸甘油制成的片剂,即‘硝酸甘油片’是一种非常有用的药物,即使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个时代,依旧可以用来治疗心绞痛、心衰急性发作、高血压等疾病。   在这个时代,很多心脏类疾病的对症急救药都还没有被发明,能用硝酸甘油应对的疾病只会更多!   但薇薇安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有了‘硝酸甘油’,如果没有,还需要自己研究怎么□□(这个倒是不难,就算她不知道,雇一个合格的化学家、几个助手,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搞定)。而如果有的话,直接买下相关专利就好了。   所以薇薇安让奥斯汀先生在找甘油供应商的时候,考察一下相关工艺,她看看能不能改进一下。到时候再和甘油生产商谈一谈技术入股,以新工艺生产甘油,这样以后自家的日化品需要甘油做原料就不用担心产能不够了!   另外,再打听一下有没有人已经搞出了硝酸甘油,如果有的话,想办法搞到生产专利。   薇薇安是打算主要做日化品没错,但如果有明摆着的机会放在眼前,谁又能拒绝呢?而且这种医药相关的发明还不同于一般的发明,是真的能救人命的——如果薇薇安现在能搞出磺胺、青霉素这种神器,让她放弃日化品帝国的愿望,那也不是不可以啊!   可惜,青霉素什么,听起来很容易,实际真的要培养出可以医用的青霉素,却不是那么简单的。就算完全知道流程,实验室培养的青霉素单位量能否达到要求,那也是玄学。至于工业化,那又是另一个课题了,在工业条件达不到的前提下,可能比发明青霉素本身更复杂。   更别说,薇薇安还真不知道青霉素的具体情况…只不过青霉素名气大,有些东西像是知道,又像是不知道,鬼知道在哪里看到了一点儿概述,过后又丢到脑后忘记了。   ……   奥斯汀先生这个圣诞节真的快忙死了,跑前跑后,终于将薇薇安让他收集的信息都搞到了。   简单来说,甘油的生产很落后,虽然已经会用生产过肥皂、蜡烛后的废液制取甘油了,但相关工艺很不标准,规模也不大。基本是实验室模式,要说作坊式都还不够呢!   薇薇安研究了一下,根据自己上辈子看穿越小说和看日化产业资料的经验,大致搞出了一套新的蒸馏法生产线。这大概是19世纪80年代的水平——70年代美国人获得了‘通过蒸馏法回收肥皂废液中的甘油’的专利,80年代又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改进。   其实现在的实验室模式,也是蒸馏法,和薇薇安这套没有本质区别。不过专利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的,新的生产流程也可以获得相关专利的。   以天然甘油来说,甘油的制取其实还有水解法,只不过薇薇安对水解法没有这么了解。至于说合成法,呵呵,那就是薇薇安想都不敢想的范围了。   奥斯汀先生依旧问也不问薇薇安怎么能搞出这种东西的,转头就去申请了专利,然后再以专利入股自己的甘油供货商——供货商都是一脸懵逼的。但懵逼之后,反应过来,倒也没有太抗拒,就让奥斯汀先生入股成功了。   之所以这样顺利,主要还是甘油生产不成气候,对方做这个生意也就谈不上有多少实力了。而没有实力催长的野心,又确定奥斯汀先生带来的专利挺靠谱的,真能带着工厂做大做强,工厂主只要有足够的理智,就会知道这是更好的选择。   还有硝酸甘油的事,奥斯汀先生也替薇薇安打听到了。   非常巧的是,恰好几年前一个叫‘斯佩罗’的化学家成功制取了硝酸甘油,并且为此搞出了不错的制取方案,当然,这些都是有申请专利的——他是一个实验室的运营者,平常经常受一些委托,解决实际生产中的一些问题,也因此对于实验室成果的商业价值有着比较清晰的认知。   不过他没有尝试进一步研究硝酸甘油,因为他发现了硝酸甘油爆炸威力不小,有一次在重复爆炸效果时还被炸伤了。   另外他还像此时的很多化学家一样,品尝过自己发现的新化合物。那一次品尝据说结果也不太好,尝过之后头痛欲裂。为了苟住小命,自觉自己还很年轻,还不到直接献身科学事业年纪的斯佩罗,就暂停了对硝酸甘油的研究。   不过斯佩罗先生还是以一个化学家的敏锐,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种很有前途的化合物——有爆炸效果,很容易就让人想到炸药了。   炸药方面虽然早就有黑火药了,但不够!很多人已经不满足依旧使用着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各种新的合成炸药呼之欲出——但斯佩罗本人对这方面没什么头绪,而且真的太危险了,这才暂时放下了硝酸甘油。   不过正是因为他对硝酸甘油的看好,所以留了个心眼,申请了相关专利。如果将来有人感兴趣,要在这基础上做进一步开发,他也能分一部分好处。   这样一个不排斥卖出手头专利的化学家也正合薇薇安的意!薇薇安立刻请奥斯汀先生去买下相关专利。   “啊,这个‘焦油’有什么用吗?”奥斯汀先生没有拒绝薇薇安,但这一次他多了点儿好奇心。   ‘焦油’是此时硝酸甘油更广为人知的名称,硝酸甘油算是一个新称呼,更学术化的新称呼。   “可以用作药物。”薇薇安眨了眨眼睛,还是说了。她当然也知道奥斯汀夫妇对她有着莫名的信任,无论她搞出什么,他们内心之中似乎都自有一套理解……   “药物?那是治什么的?”奥斯汀先生没想到一种会炸伤人的东西,居然是药物!十分惊奇地问。   薇薇安有些含糊地说:“是心脏类疾病的急救药物……” 第78章 红粉世界078   在面对化学家斯佩罗先生时,奥斯汀先生的商业谈判还算顺利。   斯佩罗先生虽然认为硝酸甘油是很有前途的化合物,但正如没有揭开最后结果的赛马彩票,赢率再高也不可能真正让人放心!卖到市面上,那也就是一张赛马彩票的价,不会有任何加价。   斯佩罗先生固然可以大力吹嘘硝酸甘油的潜力,但依旧不可能将一款化合物卖出金矿的价格——如果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一款化合物倒是真可能卖出一个矿的价格,因为开发成本就不低了。   但现在么,这个领域还属于蓝海,各种比较容易做出来的化合物远远没有开发尽呢!再加上人们对化合物的了解不够,背后的作用机理不明,应用方向有限,价格就不可能开很高了。   奥斯汀先生开出了一个符合市场的价格,斯佩罗先生考虑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不然呢?一直捏在手里等待别人发现硝酸甘油的价格,然后给自己开高价?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或许是明年,或许是几十年、上百年后!   奥斯汀先生拿到硝酸甘油的专利后,要将硝酸甘油制成合适剂量的片剂,这个倒是简单,只要是受过训练的化学家,都不难设计完成这一工艺——硝酸甘油用于治疗时,剂量不能高,而且要舌下含服,所以最好是制成低剂量的药片。   又因为硝酸甘油最好是避光保存,奥斯汀先生按薇薇安说的,选择了棕色玻璃小瓶做包装…为了能快速生产这种被薇薇安命名为‘安心片’的小药片,奥斯汀先生可以说是大手笔地收购了一间制药厂。   当然,这也有那间制药厂本身规模有限的原因。   此时的制药厂可不是后世的模样,一个个都财大气粗。在这个医学尚处在黎明前黑暗的时代,药物方面相比起几百年前,似乎也没什么进展呢。   药铺里很多药物都是药剂师自己制作的,医生也往往有一手自制敷料和药酒的好手艺。药厂?天知道药厂能做什么像样的东西呢!   奥斯汀先生收购的,就是一家主要生产名叫‘抗疟宁’的药片的制药厂,听名字就知道了这种药片主要治疟疾。但其实就奥斯汀先生所知,其效果不佳,据说制药厂的老板也是被一个药剂师骗了。   那个药剂师说自己手上有非常棒的治疗疟疾的配方,而治疟疾可是非常热门的方向!   在亲眼见识过那个药剂师用自制的药片治好了病人之后(鬼知道使了什么障眼法),有人决定投资一些钱在这上面。   结果现在就很清楚了,制药厂根本卖不出多少药片,已经岌岌可危了!奥斯汀先生愿意收购制药厂,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奥斯汀先生之所以选中这个药厂,是因为他们原本也是生产片剂的,用的机器虽然简单,却也正合适‘硝酸甘油片’,或者说‘安心片’。他安排人手对制药厂进行了足够细致的清洁消毒时,原本的工人也被聚集了起来进行培训。   既是要学怎么生产‘安心片’这种新药,同时也要了解生产中的卫生条例,这可是过去没有的规矩。   对于能保住工作的工人们来说,让他们学会搞干净一点儿,那倒是不难——这个时代的工人面对工厂主是没什么抵抗能力的。就连工厂主遇到一点儿不好的情况,就要降工资,也没多少工人能反抗,其他的事就更不用说了。   这当然是这个时代的阴暗面,但这个时候确实是方便了推行卫生生产。   “奥斯汀先生!”原本的副厂长在看到奥斯汀先生来制药厂,立刻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他是在经过奥斯汀先生的考察后,被留任的,他原本就是运营工厂的专业人士,毕竟厂长是个外行人么。   奥斯汀先生摘下帽子点了点头:“我只是来看看,看起来生产已经进入正轨了…对了,我们为几家医院,还有济贫院捐了一批药物,名单在这儿。”   奥斯汀先生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副厂长。   在收购了制药厂后,奥斯汀先生就找了几个医学家,请他们用硝酸甘油片做了一些动物实验。这并不是因为药品安全要求他这样做,而是为了一开始卖药的时候有个说法,也方便说服医生、药剂师给有需要的病患开‘安心片’。   这个时候随便一个药剂师都可以卖自己制作的、配方独特的药,后世要求的各种药物试验,那肯定是没有的。基本上经过多少动物试验或临床试验,全都是看‘感觉’。   这也是奥斯汀先生拿到硝酸甘油片的专利,直接就开始生产的原因…完全没有监管的。   奥斯汀先生花钱雇的那些医学家,当然不只是做动物试验。他们也有借此机会看看有什么成果,有成果的话就能写一篇不错的论文的想法——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安心片’的效果好像太好了一些,以至于让他们只做动物试验都不甘心了。   于是他们自己联络了临床试验……   要是在现代社会,这种事儿根本做不到!就算是已经通过动物试验的、相对安全的药物,要人体试药都麻烦着呢…当然,这也是医学伦理进步的成果,是好事儿。   总之,这些医学家就这样简单地找到了试药的人…那些有钱人不敢试新药,可总有一些穷人,不用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的吧?心脏类急性病,真的发病了,在这个时代死人有什么好稀奇的?   对这些生活在死神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的人来说,一种通过动物试验(此时通过动物试验无比简单,基本不会观察太久,和现代完全不同),证明有效的药,他们是很有尝试的动力的。   当临床试验也表现良好之后,医学家们可开心了!回头就写了重磅论文——这年头的药品,真正特别有用的是特别少!那几款药也就被称为‘神药’。至于其他的药,除了药效缓慢的传统药,就是安慰剂,又或者干脆是添加了鸦片之类成分的了。这类成分镇痛,可不是用了就感觉不到难受了么。   所以,当下有一款明显能救人的药出现,大家就觉得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啊!   也就是硝酸甘油片的对应症在这个时代不算特别受关注,不然换个可以针对疟疾、猩红热、伤寒、鼠疫…这些病的药,立刻就会是引爆今年年度话题的热度!   奥斯汀先生是听说论文已经寄出去并得到回音了,就是来不及上这期的《手术刀》杂志了,不过下一期一定上!   奥斯汀先生也不是光等着《手术刀》杂志出版后,‘安心片’被接受。他也想了一些办法推‘安心片’,向一些医院、济贫院捐赠药物就是办法之一。因为有那几位医学家帮忙,而且业内也听说了论文的事儿,捐赠倒是挺顺利的。   说起来,济贫院虽然缺钱,医院也不讨厌社会捐赠的药物,但这种事也是有讲究的。你的药风险太大,拿来吃一个死一个,就算是此时的医院和济贫院也是有压力的啊——此时人们对医生和药物都没有一定能治好病的预期,再加上都要去找医生了,那必然不是一般的病啊!所以很多时候死了是意料之中,治好了就是惊喜了。   有专业人士推荐背书,这些医院和济贫院接受药品捐赠也更积极。   副厂长连忙接过奥斯汀先生递过来的纸条,他很佩服奥斯汀先生的效率。心里感慨,之前老板半年都没有做成的事,奥斯汀先生似乎半个月就做好了。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背书!   他没有考虑,奥斯汀先生能这么快得到专业人士背书,还是药品本身好,和他的能力其实没什么关系。   只能说副厂长先生懂工厂经营,但并不是一个有医学背景的,对这些事也看的不明白,还是以普通商品的角度来看药品。   ……   得知硝酸甘油片已经投产的薇薇安也是很意外了,没想到作为‘正主’的牙膏还没有开始生产呢,顺便做一下的硝酸甘油片就要上市了……   唯一欣慰的大概是她没有闲着,在机器到齐、调试完之前,终于将牙膏中要用的调香剂配出来了。一种以薄荷油为主,添加了鸢尾根、甜橙油、丁香等辅料的调香剂,将这些加入牙膏中后,获得了试用者的一致好评——试用者除了奥斯汀夫妇,还有可丽肥皂厂的工人。   有这么一大批工人在,新产品要获得全面的评价就方便了不少呢。   最后,已经挂牌的‘可丽牙膏厂’,直到新一年的1月底才等到了佛罗斯的机器就位,比预计的迟了一周。不过这也还在可接受的范畴内,这年头的运输条件摆在那里,而且生产活动本来就没有后世那样的准时概念。   机器到位后,已经提前进行了相关培训的工人立刻就能进厂了。一开始的磨合期过后,随着原料投入,一管管的牙膏终于出现在了薇薇安面前——薇薇安看到的是银色的金属管,连盖子都是金属的。   “我一直在在想,金属管是铅锡做的,到底怎么回事儿。”站在机器前,薇薇安选择了来到工厂里,亲眼看看牙膏的生产。看到铅锡金属管的制作部分,心里一直有点儿小疙瘩的事儿终于是放下了。   她原来其实一直在想,铅锡管里面的‘铅’是怎么回事儿。她很清楚铅对人体的危害,呃,其实这个时代的人们也已经比较清楚这一点了,只不过很多时候就算了解铅的危害,也不见得能在生活中逃离‘铅’。   就像现代人也很清楚一些食品添加剂的危害、一些日常用品里的有害成分为何,但也依旧难免中招。   当初知道这是铅锡管,还考虑用在牙膏上,实际上是出于对祖国华夏的信任。   当时薇薇安想破脑袋,终于又想起了一些和牙膏管有关的知识——铅锡管牙膏厂在国内,即使是七八十年代都还很常见。如果是别的东西也就算了,‘铅’这种早就人尽皆知的有害物,如果真的不能用,华夏不太可能强行上的。   现在看到真正的铅锡管了,才知道为什么可以用。   佛罗斯发来的机器并不是一件,而更像是一条生产线,首先是输送带,原材料铅条会经过输送带送入轧铅机。轧铅机工作之后,会有人工刷粉——刷粉是为了方便下一步冲片机冲片。   冲片之后得到的薄薄铅片并不是直接接触牙膏的,它的上下两面都会用锡皮夹着,再然后内侧还会涂一层蜡。   站在薇薇安身旁的奥斯汀先生之前就听薇薇安总提铅的危害,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笑着说:   “佛罗斯的桑切兹先生对我解释过了,他们非常清楚铅的危害,所以尽量避免了铅直接接触。后来有一些客户要使用这样的铅锡金属管灌装药膏,要求比做颜料管更高,他们就又增加了涂蜡这一环节,尽量保证不会出问题。”   薇薇安连连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再抬头环顾热火朝天的生产场面,感觉都好了很多。   再看了一会儿牙膏管的生产,薇薇安就随着一个装卸工将一大篮子的牙膏管拖走,站在了另一个车间门口——牙膏管都被倒插进了固定位,灌装机就在前方。这个车间的卫生要求是最高的,薇薇安虽然换了衣服鞋子,戴了帽子口罩,也不愿意进去,就在门口看着。   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去了搅拌车间。此时搅拌缸里正好在投料,所有人看起来已经适应了搅拌车间的节奏,互相配合的挺好的。   薇薇安看不到有什么需要自己提出改进的地方,也就不给人添麻烦了,看了一会儿就去奥斯汀先生的办公室呆着了。又过了一会儿,奥斯汀先生回来,还拿了一箱牙膏进来。   “这是昨天生产的第一批牙膏之一,刚刚贴上了标牌,正好可以带给你妈妈,教她在邻里间做个礼物!”奥斯汀先生这个时候就像个炫耀的小孩子一样。   薇薇安一看,是已经装进纸箱封好的,就没有拆封的想法了,直接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铅锡金属管,当然不用指望可以用上‘印铁技术’(在铁皮上印刷鲜艳的图案,很多漂亮的饼干盒就是这一技术的产物),事实上这个时候印铁技术都还没被发明呢!   但牙膏该有的产品信息,简单的广告标语,这些还是要有的。所以采用的是先印刷包装纸,然后将包装纸粘贴在牙膏管上的方式。这样也让单纯就是金属色的牙膏管看起来漂亮了一点儿……   就在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说话的时候,厂长的秘书走到了门口,有些紧张地看着奥斯汀先生:“先生…有顾客拜访,想要下订单。”   奥斯汀先生温和地说:“哦?这么快就有订单啊,那是好事啊!有什么事儿吗?”   厂长秘书卡壳了一下,才说:“弗莱明先生让我来请您去做决定…来拜访的顾客说认识您,而且要求的订单有些、有些太多了,现在牙膏厂的产能恐怕还跟不上。”   ‘弗莱明先生’便是厂长了,奥斯汀先生现在手下有肥皂厂、牙膏厂、药厂,他还是一个甘油厂的大股东。这种情况下,他已经不适合再做某一家工厂的厂长了,所以他现在是‘董事长’,各家工厂则是分别由不同的厂长管理。   不过,他到底是‘一代目’,威信不一样。特别是在牙膏厂才刚刚做起来时,他基本都自己处理最重要的事务。   此时,牙膏厂才刚刚运转起来,想要立刻充分利用机器的产能,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厂长秘书才有产能不足这个说法。   这就让奥斯汀先生意外了,他之前也为销售牙膏做了一些准备,比如说打广告、和分销过手工皂的分销商联络等等。他想过一开始总该有些订单,哪怕是之前的合作伙伴给他面子呢?现如今他也算是有些面子了。   但真的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开门红,第一位顾客就要让产能跟不上了。   奥斯汀先生随着秘书先生去了接待室,才发现是老熟人——达科奇先生手下的贸易公司经理罗宾逊先生!   因为现在可丽牌肥皂出口占产品销售的比重越来越大,奥斯汀先生和这位进出口贸易公司的经理也慢慢成了老朋友。   奥斯汀先生一走进接待室,罗宾逊先生立刻站了起来,握住了奥斯汀先生的手:“奥斯汀先生,显然您又挖到了一个金矿啊!”   这明显是恭维,牙膏不算是完全新的产品,毕竟之前还有牙粉打底呢!但即使是这样,能不能受欢迎,其实都是说不好的。   不过作为和奥斯汀先生经常打交道的人,罗宾逊先生倒是觉得奥斯汀先生有一种难得的自信,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做的事业,一定能做成!   本来就是熟人,说的又是好听的话,奥斯汀先生立刻就满脸堆笑起来。握了握手,坐在罗宾逊先生对面的沙发上,谦虚道:“并没有,牙膏的事儿还说不准呢!事实上您算是第一个来下订单的顾客。”   两人笑着谈了一会儿,因为有着过往的良好合作记录,牙膏的订单很快就谈了下来。这些牙膏显然也都是要出口的,奥斯汀先生真没想到,国内还没怎样呢,可丽牙膏就要先卖到国外去了。   他更不知道的是,罗宾逊先生之所以来下这样大的订单,固然有可丽肥皂成功,建立了信任的关系。也有部分原因是达科奇先生的吩咐——达科奇夫人其实有一些心绞痛的毛病,这也是她出了名的‘神经脆弱’的原因之一。   薇薇安因为偶尔陪奥斯汀夫人去拜访她,所以知道这件事。当‘安心片’生产出来,并开始被医生和药剂师推荐给对症的病人后,她就让奥斯汀夫人带了一些给达科奇夫人。   奥斯汀一家又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达科奇夫人帮了奥斯汀一家挺多的,虽说都是回报奥斯汀家救了达科奇家的独生子,但也不能就这样一直心安理得地接受啊!之前奥斯汀夫妇和薇薇安就想着怎么回报、怎么人情往来。   现在有了‘安心片’,薇薇安就觉得至少是一个人情往来吧?   达科奇夫人用了‘安心片’之后,效果是很明显的,就特别感谢奥斯汀夫人给她送了药。之后达科奇先生当然也知道,罗宾逊先生送来的大单,其实有一半是达科奇先生做主添的。   原本是打算推一把奥斯汀先生的新产品,但一个新产品其实没有一开始就下这么大单的道理。   有了来自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大单,牙膏厂就算是一炮打响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出货问题了。一开始的产能,就像是被进出口贸易公司一家公司给包了!   当然,这是一时的,不能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单子做完了就停下来。不过这确实让奥斯汀先生,以及牙膏厂的领导层都轻松了不少。之后再陆陆续续收到一些小额订单,就每一张都是惊喜了。   这期间,奥斯汀先生还带着牙膏样品访问了一次林登百货的杜鲁门先生。试用过牙膏的杜鲁门先生不出所料,赞不绝口!立刻将牙膏向上推荐,送到了上司卡尔威客先生面前。紧接着就是可丽牙膏厂又接到了一张不算小的稳定订单,这是来自林登百货的。   林登百货是奥斯汀先生非常重视的客户,即使他现在已经是个大富翁了,依旧会专程拜访林登百货的一个采购员——在美林堡,如果能将自己的商品送进林登百货,那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广告了!   堆放在柜台的货物被来往顾客检阅,那是一种展示!   另外,林登百货在众多规模较小的零售商中还有示范作用,类似于‘林登百货进他家的货了,那应该不错,我们也下一些订单吧’,这样的想法是非常常见的——现在很多零售商,特别是百货公司附近的零售商,真的是又恨百货公司,又不得不跟风百货公司!   事实也是如此,在林登百货下了订单之后,其他原本还在观望的商店,就纷纷来了。   这些订单每一家都不算多,但加在一起积少成多嘛!看着订单的可喜增加,说实在的,要不是牙膏还未投入市场,见到真正的市场反应,奥斯汀先生就要向鲁斯德比和佛罗斯的机器厂下订单了。   虽然才刚刚投产,但增产看起来势在必行啊! 第79章 红粉世界079   诺博·莱兹华斯步履轻松地走在金融城的大街上——他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儿,才17岁。而相比起一年前,他现在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那时他还是一个兜里没有一分钱的、正在上学的男孩儿,现在他已经从‘德维尔预备学校’毕业,并成功在金融城的一间经纪商行谋了个工作了。   总体来说,他是很满意这份工作的。作为金融城最老牌的经纪商行之一,一家历史几乎和交易所差不多长的经纪商行,总没有现在那么多新兴经纪商行随时破产倒闭的风险,这让他可以安心在这儿一直干下去。   虽然一开始才70镑一年,但商行里的规矩,一年会涨薪10镑。也就是说,只要十年,他就能拿到170镑的年薪,和他那做着低级军官的父亲差不多了。而到时候他也才27岁,正合适考虑结婚的事儿。   一个年薪170镑的绅士,结婚就再容易不过了!   甚至,如果他在经纪商行干得棒,还能升为高级职员。成为高级职员,哪怕不是领导层,也会直接增加100镑年薪,并多一份奖金——说实话,这完全是一年前的他想象不到的生活。   要知道,那个时候他还因为父亲不怎么往家里寄钱导致家中经济窘迫,而手头拮据,以至于妹妹的生日礼物都拿不出钱呢!   现在,他已经是年薪70镑的、独立的成年了。   当然,他现在依旧住在家里,并没有因为‘独立’就搬出来。   他们那个小小的家可是和房东签了十年租约的,现在还剩下6年。现在在城里要租差不多的房子,绝对不可能那样便宜。反正他在家有自己的房间,可以吃到母亲和姐妹准备的美味早晚餐,还有人管他的衣服、房间卫生,那他为什么要搬出来呢?   只是,住在家里的‘代价’就是一半薪水都得交给母亲管理,诺博·莱兹华斯虽然有点儿感受到了养家的压力,但却并不算讨厌这个——随着父亲寄回家的钱越来越少,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人,这是他的责任,本来就逃不过的。   不过即便是家里有了新的经济支柱,莱兹华斯家的经济情况依旧谈不上乐观。去年一整年,诺博那位和人私奔后又又回来的父亲,寄回家的钱只有60镑,而今年看起来还会更少!   最近就算莱兹华斯夫人经常写信拿生活费,也总是得不到回信,诺博估计今年应该就只有三四十镑了。   算上他的70镑,呃,他自己得留一半钱。毕竟他现在上班工作,需要穿的体面,这就是个大头了,再加上需要在外吃午餐,还总有一些和同事的交际应酬、个人娱乐……   所以维持这个家的钱,大概是七十镑——对于一个原本生活可以说是底层中产的家庭来说,经济上还是很紧张的。   当然,这肯定比去年最糟糕的时候要好了…去年就算是低谷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诺博盘算着家里的事儿,忽然一下又想到了经纪商行那些挥金如土的客户——在交易所中,有自由买卖的交易,那被称为场外交易。也有通过经纪人代为买卖的交易,那就是场内交易。场内交易往往有数额更大、反应更加灵敏及时的特点,而这些促成场内交易的经纪人,就很少有单打独斗的,都是属于某个经纪商行的。   诺博在经纪商行做职员,就算不是做经纪人,也能感受到那些有钱人一掷千金‘豪赌’时的狂热氛围。   他一方面很难不被那些东西代表的金钱、享受、穷奢极欲、上流社会所迷惑——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持有几只大股票,就像他很多同事那样。这样在工作之外,还能多捞一份进项。   然而思绪回到现实,也只能想想而已。那些和他做着同样工作的同事,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即使都是拿70镑年薪的小职员,他们中不少人也不用年纪轻轻就养家呀!更不要说,有的人已经可以等着继承某个远房亲戚的遗产了。   他没有本钱,想要买股票、债券也是不可能的了…往好处想,这也回避了风险。即使才来经纪商行12个礼拜不到,他也看到太多人在这个大赌场上赌输了!   数以万计、十万计的金钱因此流走,即使那些不是自己的钱,诺博也难免为之咋舌惋惜。   当然,心里遗憾肯定还是有的,毕竟他也是个年轻人,年轻人心里总是更想要冒险拼一把的!他们能靠希望和幻想支撑大多数选择——这就是年长者不具备的了。   思绪乱飞间诺博·莱兹华斯离开了金融城,依旧选择步行。他家离金融城不算远,他一般都是步行上下班的,美林堡的出租马车真是太贵了,他实在不敢领教!至于公共马车,他家附近到金融城倒是通了公共马车,但他很不喜欢公共马车的环境。   再者,即使是公共马车,其实也不是真的便宜,能够乘公共马车的,大多也是中产阶级呢!   等到诺博·华兹莱丝终于从思绪中清醒,就发现自己离家已经很近了,就在前方拐角——忽然,他的视线停住了,他看到了商店正门旁贴的招贴广告,广告上方大大的‘可丽’拼写,是熟悉的颜色和字体。但奇怪的是,看内容并不是要卖肥皂。   自从去年送了可丽牌肥皂给小妹妹做生日礼物后,莱兹华斯一家就喜欢上了可丽牌的肥皂。虽然可丽牌肥皂价格昂贵,但如果只用来洗脸,省着点儿用,还是能用挺久的,算起来也不是承担不起。   莱兹华斯夫人要考虑一家人的生活,倒是没有将宝贵的家庭预算安排在这种并非‘刚需’的商品上。但家庭中的长女范尼,靠着做抄写员有一些收入,在第一块可丽牌肥皂用完后,不声不响地就买了新的。   或许这样贵的肥皂并不是当时莱兹华斯一家最需要的,但范尼很愿意花这个钱,家里其他人也没有阻止——在生活艰难的时候,如果还能买点儿自己确实喜欢的好东西,人就会觉得生活没那么难了。   当时的可丽牌肥皂,对莱兹华斯一家就有这个意义。   现在莱兹华斯家已经脱离最糟糕的时期了,可丽牌肥皂也可以列在家庭预算中了(就是依旧不能洗身子也用上)。甚至在出了可丽牌香水皂后,范尼还又花自己的钱买了一块,只自己使用。   诺博因为对可丽牌肥皂的特殊感情,对这个新商品也是有一些好奇的。想了想口袋里的钱,又想了想这个礼拜剩下的日子,他最终走进了商店,买下了一管牙膏。   牙膏还是有点儿贵的,毕竟成本也不低了。再考虑此时愿意购买成品洁牙产品的人不见得多,提高商品单价是保险的做法——当然,能这样做,还是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自信于‘牙膏’的优势。   不然的话,凭什么认为买得起牙膏做日用品的有钱人,就一定愿意花这个钱呢?   花完钱,理智回来了,诺博有点儿后悔。但走出店后又觉得去退掉太丢脸了,便将售货员用厚纸包起来的牙膏塞进了口袋里。   回到家里,他摘下帽子,又脱了外套挂在大衣架上。看到母亲和姐妹们都在客厅里,母亲做针线活儿,姐姐正在抄写,妹妹则是读报。他想起口袋里的牙膏,便略带自豪的朝妹妹招了招手:“丽琪,看看这个。”   他从衣架上外套的口袋里拿出牙膏给她看。   丽琪扔下报纸,好奇地接过兄长带来回来的礼物:“诺博?是什么?”   拆开店员包着的厚纸,就看到了那管牙膏,管身上贴着色彩艳丽的印刷标签纸,‘可丽牌’熟悉的品牌名映入眼帘。丽琪忍不住‘咦’了一声:“‘可丽’不是做肥皂的吗?这是…这是什么?这看起来有点儿古怪…哦,牙膏?类似牙粉吗?”   看到标签纸上一个正在刷牙的小人儿图案,丽琪倒是不太难联想到这个。   莱兹华斯家是有刷牙习惯的家庭,每个家庭成员都有自己的牙刷。不过他们并不从药铺购买成分不明又比较昂贵的牙粉,而是莱兹华斯夫人按照从《妇女杂志》上看到的几个配方,选择其中比较简单,她看起来又觉得安全的配方,然后自制的。   莱兹华斯家的牙粉配方也曾经换过,不过近一两年,他们都使用的都是‘没药牙粉’。而‘没药牙粉’,顾名思义就是有‘没药’成分的牙粉。‘没药’也算是药铺里非常常见的药材了,历史悠久,人们很久以前就用它们来做芳香剂和止痛剂了。   添加在牙粉里,应该是为了让牙粉有足够的味道。这样明显的药味儿,一方面可以给有需要的人掩饰口气,另一方面不需要的人,也能留给别人一个自己刷过牙的印象。就和肥皂的浓重味道一样,在此时也可以说是身份和教养的无形炫耀了。   至于说没药的止痛功效,那大概就是心理作用了。对于这个牙痛常见的时代,大家也需要这样的心理作用。不然牙齿总是痛,总得让自己有个可以减轻疼痛的选择啊。即使那个选择是假的,也好过束手无策带给人的无力吧。   没药牙粉中,除了没药外,就只有一样‘墨鱼骨粉’,就是墨鱼骨头磨成的粉末,这也是这款牙粉中清洁牙齿的主力,担当的是‘摩擦剂’的角色——说起来,此时的牙粉成分,基本就只有摩擦剂和调香剂了。   不需要泡沫剂和粘合剂,它们基本都是粉状,不过有的还是会在在使用前混合一些液体,制成糊剂再用。直接用牙刷沾粉末刷牙,并不好用,这是大家经过无数次亲身实验得出的结论。   而每次用前都要做成糊剂,也是牙粉的麻烦之处了。而且还不能一次多做一点儿,用上一段时间——这样的糊剂,随随便便就干了啊!   至于牙膏为什么不会在牙膏管里干掉,那是因为有保湿剂!薇薇安千方百计在牙膏配方里加入甘油,当然不单纯是为了挤出来的条状牙膏表面能更加光滑。   奥斯汀先生使用过牙膏后,也是一下就感觉到了牙膏的方便,不用每次用前制一次糊剂还只是方便处之一呢!   “正是如此,售货员教了我怎么做,对,打开那盖子。”诺博指点着妹妹。   说起来牙膏的盖子,这可真是一把辛酸泪,因为当初薇薇安也没想过,发明了金属管的发明家会没有附带盖子…事实是,不能说没有,但也不能说有。对方给的解决方案是用瓶塞,这其实也是如今一切瓶子包装通用的解法。   最常见的就是一瓶瓶的酒了,都是用软木塞封口的,此时软木塞可真是好生意啊!   至于薇薇安上辈子常见的旋开盖,甚至皇冠盖,此时都是没有的。   要造皇冠盖在此时是比较简单,但问题是皇冠盖适合做一次性盖子(玻璃瓶装的可乐和啤酒经常使用的那种),薇薇安要做牙膏也用不上。而旋开盖又不像皇冠盖那样只是差一个想法,技术上毫无问题了。   当然,要是手工做一个旋开盖,那没问题,肯定做得出来。关键是这两种瓶盖在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后,以现阶段的技术水平来说,旋开盖就是要更难办。特别是薇薇安要做牙膏的旋开盖,那比普通盖子更小,加工精细度上还有更高的要求,就会更难!   最终没办法,薇薇安是让奥斯汀先生找工程师新设计了一个小机器。这个机器可以一体成型一个和金属管的管嘴严丝合缝的卡纸圆筒盖,卡纸的材质就类似于奶瓶盖片,是比较有硬度的。   盖上这只‘纸盖子’时,管嘴是抹了胶水的,这就能做到大概密封。然后纸盖子外还会加一个金属盖,形状和纸盖子一样,都是内壁光滑的圆筒状。这个金属盖子原本和管嘴是合的上的,因为隔了一层卡纸,盖上去就会很紧。   用户买去牙膏,可以直接将管口纸盖子撕开,再用金属盖子。这个时候盖子就没有那么紧了,但也算合适,不会说平放着的牙膏,盖子还会脱落。这样虽说密封性就差了一些,可已经买回家开封的牙膏,用不了多久就会用完了,影响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说起来,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牙膏还曾经流行用那种开合式的盖子呢!那种盖子用着用着就会合不拢,密封性又怎么说?那时候还不是用的好好的。   丽琪拔开了盖子,又撕开了卡纸,管口一圈有点儿卡纸残留,但这不要紧,还能让以后盖盖子时紧一些呢。   然后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儿,主要是薄荷的,还有点儿鸢尾、香橙,以及其他说不上来的香气。总的来说非常好闻,自家用过的没药味儿牙粉,根本不能比!   “这要怎么用?”接下了丽琪又不会了。   “你去拿你的牙刷来…哦,应该晚上再打开的,这会儿为什么要刷牙?”诺博嘀嘀咕咕的,但也没有阻止妹妹这个时候就试用一番‘牙膏’。   对于此时的人来说,这试用的显然不只是一个日用品。非要类比的话,可以看作是后世的女孩儿有人送了一瓶香水,可能立刻就打开试用了,而不会说一定要等到出门的时候再喷。   丽琪很快准备好了盥洗用的盆子、漱口杯和牙刷,仿佛无师自通地挤了一下牙膏管。然后一条洁白光滑的圆条形牙膏就落在了牙刷头上,她手一停,拿开挤牙膏的手,就完成了刷牙的全部准备工作。   “相比起以前刷牙,真是轻松简单太多了。”丽琪脱口而出。   看起来只是每天从装着粉末的玻璃瓶里、陶瓷罐里倒出一点儿带着药剂味儿的粉末,然后加上红酒、牛奶等液体制成糊剂——这时的牙粉用什么来湿润,基本上看使用者的经济条件。   家境普通的用清水、淡啤酒就行,家里有什么用什么。至于有钱的人,当然是什么高档东西都用得上!或者说,他们正是什么高档才用什么呢!   这样每天重复的琐碎小活儿,真是只有自己每天做才知道有多烦人!现在有了牙膏,一下就全没了,至少丽琪想象中要是自己一早就能这样刷牙,每天早上的心情也会少了一丝烦躁吧。   和以前用牙粉刷牙的步骤差不多,含下一口水的丽琪吐出水后,立刻刷牙。然后她就感到嘴里不再是复杂的、不好形容的药味儿,呃,牙膏其实也带一点儿药味,由调香剂主导的草本味,本来就是这个时代药味儿的代表感受。   不过薇薇安非常细致地替用户想到了嘴里的感觉,将味道调的恰好,那种药味并不强烈,就淡淡的。然后马上就被以薄荷味为代表的清新感取代了,清新中还略带甜味。这当然不是薇薇安特意加了调味剂,虽然后世的牙膏确实会这样…这淡淡的甜味其实是甘油发挥了作用。   甘油就是字面意义上是‘甜’的啊!   薇薇安还嫌弃肥皂牙膏有点儿‘腻’,但此时普通用户是不会有这个感觉的。毕竟人的大多数感觉都是对比出来的,对比过去用的牙粉,牙膏的使用感受不是好了一点点,再加上薄荷味的掩盖,那点儿牙膏带来的腻感就不被在意了。   对于丽琪来说,嘴里有泡沫的感觉就很奇妙,丰富的泡沫和丰腴肥厚的膏体让牙刷摩擦牙齿的过程更顺利了,而且总有一种更干净的感觉——当她刷完牙,用水漱口清洗后,觉得口腔前所未有地干净呢!   牙膏的标签纸上主打的是‘口气清新’‘牙齿白亮’‘口腔健康’‘预防蛀牙’四排大字,都是相当功能性的广告了。这是因为此时刷牙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可有可无的事,大家习惯用漱口、牙签剔牙、手绢擦拭牙齿来清洁。   要吸引更多人购买牙膏,就必须强调功能性,让人觉得有买的必要。   现在丽琪看了一眼牙膏,大概就是受了广告词的‘诱导’,立刻觉得自己口腔健康了不少。而且嘴里凉凉香香的,感觉就很好——她并没有口气问题,或者说没有严重到被人注意到这一点。但作为一个女孩儿,她肯定会格外在意这种事的。   让人闻到不雅的体味或口气,对一个少女来说可太尴尬了!   事实上,何止是会让少女觉得尴尬呢?诺博不知道是因为饮食习惯,还是肠胃原因,是有点儿口气的,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尽量避免和人正对着说话的原因。现在丽琪用完牙膏,张嘴冒出的牙膏味儿就很好闻,这让他立刻就感觉不同了。   之前他还有些舍不得为买牙膏花掉的钱,现在却是在盘算着每天用牙膏的开支。   而和丽琪有着同样使用感受、和诺博有着一样想法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呢?   当牙膏出现在林登百货的柜台上后,立刻就被顾客看到了。一开始大家对这样的‘新商品’是有些迟疑的,接受的比较快的人都是将这当作是一种特殊的牙粉。   不过,当好奇的人、图新鲜的人、拿牙膏当高级牙粉的人用过后,牙膏的名声就立刻传导开了。这毕竟是一个新商品不断涌现的时代,人们倒是很乐于互相推荐使用新式商品,被推荐的人也很少排斥。   当然,牙膏能这样快被接受,除了商品本身好,又生在好时候外,其实也有顾客群选的合适的原因。因为成本等原因,牙膏基本和手工皂一样,都是走的高档商品的路线。而高档商品的用户就是这样的,只要东西是真的好,接受起来就比较容易。   这一方面是有钱人愿意赶时髦,另一方面也是他们有钱可以挥洒,更不要说只是买几管牙膏这样的‘小钱’了(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小钱)。   而此时,一件新商品只要被富裕阶层接受了,成为潮流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第80章 红粉世界080   最近可丽牙膏厂和可丽肥皂厂经常有进货商来拜访。   当然,可丽肥皂厂其实一直以来都少不了进货商增加或者削减订单,呃,增加还是比较多的。自从可丽肥皂打开了国外市场后,产能一直都有些不太够,因为国外市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一个新的增长点。   但是又不能随便增加工人,立刻拉大产能,因为这种市场的增长是很不稳定的,可能下个月就没有了。奥斯汀先生在这上面走的是稳定保守的路线,毕竟在经济发展比较好的时候,比较大的工厂都不是因为生意差死的,死法总结起来竟都是吃的太多了。   总的来说,可丽肥皂厂一直按照既定的计划提高产能,现在已经不大因为外界订单而随便动摇生产计划了。至于那些订单,那当然是按照先来后到的次序排着,偶尔能有插队的,那是人家的订单给的价高,有钱还是要赚的。   至于因此少挣钱了,有人提不到货了,得罪人了…只能说,谁也不能将所有钱挣完,人在商场也不可能不得罪人。   相比起可丽肥皂厂的情况,可丽牙膏厂的‘热闹’要更大一些。毕竟牙膏厂现在还没什么稳定的拿货商,很多商人来订货也是确定一个合作的开始,这样的话不能按照以前的合约‘照着来’,需要做的事就多了。   而且牙膏厂确实还在一个飞速增长期…随着第一批分销可丽牌牙膏的合作伙伴给出了很好的反馈,纷纷加大、加长后续订单,其他观望的人也就行动了起来——众所周知,一个走红的新商品,最开始的时候是最好卖的,也容易卖出差价来。   就算在美林堡,零售点多,不可能利用信息差卖出很高的利润,但美林堡又不是全世界!去美林堡不远的一些小城市,甚至小镇就是个很好的选择。这些地方既能接收到美林堡的流行,又很有可能供货不足,或者干脆没有稳定的供货,被分销商遗忘在了角落里。   将货物带到这些地方去,货物的价格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   要赚这个钱的只是开头一波,由此而来的订单对于牙膏厂来说并不稳定。因为可能风潮过去了,又或者周边地区有分销商稳定给货了,小商贩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大的分销商,甚至渠道商不太看在眼里的‘小商小贩’,确实让这段时间的牙膏厂非常热闹。   每天厂长弗莱明先生的办公室里,不知道要接待多少位这样的访客!   “买到了多少?”在可丽牙膏厂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里,一个看起来像是秘书的人物,和两个穿着过时丝绸礼服的的小商贩面对面而坐,拿出了一个记事本和一支铅笔,非常认真的样子。   两个小商贩互相看了对方一样,各自从外套内袋里拿出了一个拉绳的麂皮钱袋。钱袋里放的不是满满的钱币和钞票,而是一沓折叠起来的提货单——此时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订货单就和钱一样!   “福尼尔先生,提货单我们弄到了一些…但钱的事儿。”其中一个小商贩讨好地笑了笑,以市井小贩那种特有的狡黠。   “是的,我们说好的,一周内能收到货的提货单,每管牙膏加7便士,两周内能收到货的提货单,每管牙膏加6便士…三周内能收到货的,我只能勉强收下,只有搭配前两种提货单才行,每管牙膏加价3便士。”   被叫做‘福尼尔先生’的成年男性说话有口音,但口音不重,所以没法确定他到底是哪国人。   其实‘福尼尔先生’是新大陆洋基国人,不过他是佛罗斯裔,所以他的和礼兰语中多少带了一点儿佛罗斯口音。他现在给一位和礼兰商人做秘书,从新大陆到和礼兰,经常要乘船来回。   他们说的当然是可丽牙膏的提货单,可丽牙膏的提货单有两种,一种是记名式的,一般是长期拿货,又或者是之前可丽肥皂时期就有合作的分销商才是这种,会绑定拿货人。而另一种是不记名式的,也就是说,谁拿到了提货单,到期了都可以来拿货。   其实记名式的提货单也可以转让给别人,只不过有点儿麻烦,开具授权书、介绍信什么的,而且认不认,解释权全在工厂…所以流通性相对不记名提货单是大有不如的。   福尼尔先生受自己老板的安排,来收购一些可丽牙膏厂的提货单,要最好两周内就能上船的货——他的老板莫雷先生,两周内有规模庞大的货船队就要抵达美林堡外的港口,等处理完从新大陆带来的货物,然后就会带上和礼兰采购的众多商品回新大陆了。   应该会有那么几艘船稍晚一些才走,但并不多,这也是他能接受三周内拿货的提货单的原因。   其实莫雷先生还订了不少可丽牌肥皂。   这种高级肥皂去年年初被一个小货商带到了新大陆,量不大,但都被洋基国经济中心‘新马顿’最有地位的贵妇人们占下了。她们非常喜欢可丽牌的肥皂,用过了可丽牌的肥皂就不愿意用其他肥皂了。   由奢入俭难啊!   这样的受欢迎,当然就有洋基的商人立刻来搞货,只不过这年头交通和信息都不算多顺畅,真不是谁都能找到奥斯汀先生这儿来。不过好在奥斯汀先生是在美林堡办厂,这类又不是犄角旮旯里,打听到还是比较容易的,总有一些人搞到了货,拿回去挣到了钱。   新大陆那边的加价,可就不是佛罗斯、西玛纯之流可比的了!他们用洋基国的钱‘洋元’来算,一条可丽牌肥皂居然要价4洋元!要知道此时的汇率是非常稳定的,1镑能换5洋元(此时的货币基本上都直接和贵金属挂钩,所以稳定)。   4洋元就等于是16先令了,比美林堡的正常售价翻了8倍!就算从和礼兰到新大陆,运输费用不低,关税也挺高的,但相比这个利润差,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虽说这年头发财机会多的是,但这样高的利润,那也是能叫人疯狂的。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说‘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了…呵,这一年时间,从和礼兰贩运可丽牌肥皂去洋基,利润又何止是300%?   要不是因为可丽牌肥皂和其他肥皂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看表面也很好分辨,恐怕市场长期得不到满足的洋基国就要大量横行假货了——其实现在也有很多假货流通,但真正用过可丽牌肥皂的人都不会上这个当。   莫雷先生是和礼兰人,船运大亨,他的船就是跑和礼兰到新大陆的。他也看中了可丽肥皂这款产品,而且他根本不是想和之前那些商人那样小打小闹,他是打算垄断可丽牌肥皂往洋基的渠道。   可丽牌肥皂利润丰厚只是促成他重视这个的原因之一,另外的原因却是洋基哪儿都缺可丽牌肥皂。如果手上握着可丽牌肥皂,他就有可能将别的商品也配合着卖出去。   这有点儿像后世的医药公司,特别厉害的医药公司手头往往有一些‘独门药’。市场上‘人无我有’的独门生意当然好做,这样的药物根本不需要医药代表如何使劲,反而是很多医院要主动采购。   这种时候,这些药就要配合一些‘老药’‘大众药’去销售了…那些药买谁家的不是买呢?这样靠着独门药,医药公司就能比较轻松地获得一些订单,何乐而不为?   莫雷先生虽然靠着雄厚的资本,这两年在船运行业动作频频,但实际还是根基太浅。单纯做船运是很难做了——而且这年头也很少有单纯的船运商,他们运别人的货的同时,也带着很多自己的货呢!   而莫雷先生要带自己的货,根基浅的缺点同样会被无限放大。   关于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解决办法,就像奥斯汀先生一样,当初也有这个问题,只能慢慢来,并且期待有什么机遇了。奥斯汀先生有达科奇先生帮忙,这也算是机遇了。   莫雷先生也只能慢慢编织自己的人脉网络,增加自己的合作伙伴…而当下洋基紧缺的可丽牌肥皂就被他看作是一个机会!   要知道洋基现在表面上看只是上流社会需要可丽牌肥皂,但实际上只要可丽牌肥皂能够大量出口到洋基,价格‘正常’一些——都不需要特别低,4美元太贵了,哪怕1美元,甚至2美元呢?   只要价格正常一些,立刻就会有大量的需求被释放出来!那些买着假的可丽牌肥皂的中产阶级,其实全都是可丽牌肥皂的潜在用户。一块肥皂卖4美元,哪怕是真货,他们中会考虑购入的人也不会有多少。   但如果是2美元、1美元呢?恐怕不少人就愿意买来试试了吧。而这就意味着大量的消费,丰厚的利润。   莫雷先生明白这个道理,洋基的渠道商又怎么会不明白!所以他可以利用可丽牌肥皂撬动杠杆,推出自己别的货,然后慢慢经营,团结更多的合作伙伴——他觉得,只要他有足够的可丽牌肥皂,就能做到更多事!   这就是莫雷先生极其重视可丽牌肥皂的原因了。   好在他原本就是和礼兰人,只不过更靠着新大陆那边做事业而已,所以和礼兰人脉比很多根基在洋基的商人要多。他通过这些关系,人在洋基呢,就给可丽肥皂厂下了大笔订单。   这笔订单可真的太大了,而且还是长期要求供货的,奥斯汀先生甚至因为这笔订单又新扩大了一次可丽肥皂厂的规模……   不过奥斯汀先生其实并没有吃下莫雷先生的全部订单,实在是产能不够啊!别说产能增加是需要时间的,看约定的提货时间不一定来得及。就算那样行得通,奥斯汀先生也不可能这会儿吃下一份订单,就为了这张订单无限扩张工厂吧?   工厂小的时候还能那样做,工厂大的时候还那样,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算莫雷先生有后续订单,也不可能说服奥斯汀先生。首先后续订单也没有这一次这么大、要的这么急,后续的订单,现在稍微增加一些产能,再抓紧一些生产,也能消化掉了,不需要因此做那么大的扩张。   另外,谁知道莫雷先生的订单能有多稳定呢?中间要是因为种种意外,订单黄了,可丽肥皂厂怎么办?   就算有违约金,也不一定能弥补损失。更不要说像是破产之类的意外,合同上说定的违约金能得到多少都是个问题!   莫雷先生想要尽力争取,想要努力说服奥斯汀先生,向他说明自己的商业愿景——以他的资本,他的计划,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奥斯汀先生这里只管增加产能,他将来还会要更多的货呢!   然而这不是小事,这是影响到工厂经营根本的大事,根本不用指望这年头效率低的惊人的信件能够沟通好…电报都没有普及的时代,一封信在海上要漂至少十几天,然后再经由路上邮递系统传送。   呵呵,一次你来我往的交流就要用掉一个月的时间了,能指望谈好这么重要的事吗?   所以事情就只能这样了…几天前,莫雷先生先于自己的货船队来到了和礼兰,他是乘坐豪华客轮来的,那更加舒适。   他来到和礼兰之后,首先是为之后货船抵达后一些事情铺路,另外也是到处联络和礼兰这边的‘老朋友’,为维持人脉做种种努力。这几天他倒是也去过可丽肥皂厂,只是非常不巧,没见到奥斯汀先生。   之后又忙于应酬,这几天都还没见上呢!   但在他的计划中,这次回和礼兰,奥斯汀先生绝对是他要见的人之一,会面安排已经记在秘书福尼尔的备忘录上了——而他也是在和人说起奥斯汀先生和可丽肥皂时才知道,这位他通信过,但还没见过的工厂主又有了一家新工厂,卖一种叫做‘牙膏’的新商品。   虽然是新商品,但也是一经面市就引爆了市场,大受追捧呢!   莫雷尔先生敏锐地意识到,这可能又是一个和可丽牌肥皂差不多的爆款,自己要早早布局才行啊!在试过仆人从商店里买来的可丽牌牙膏之后,他不再犹豫,立刻就要下单!   然而福尼尔先生去办这件事时才发现,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可丽牙膏厂的产能不足,订单排的可紧了。想要立刻拿货,那是不可能的,至于说花高价插队,那插队获得的产能恐怕也不够呢!毕竟工厂也得约定日期内生产完别人订的货啊。   现状就是,能插一点儿队,但不能插太多。   所以相比起插队,加价购买那些提货单是更可行的选择…也确实有一些这几周能提货的商人觉得卖提货单挺好的。虽说现在的光景,拿到可丽牌牙膏,随便卖的利润都不低,但直接将提货单卖给别人不是更简单?   不用自己辛辛苦苦去销售,等于是躺着挣一把轻松钱啊——当然,一般愿意卖提货单的还是小商小贩居多。他们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不像很多规模很大的分销渠道,本身来和牙膏厂对接的都不一定是能拍板点头的人!   卖提货单?那根本不是他们能做的决定。   再者说了,那样的渠道商,也不会只考虑一点儿眼前利益了。说不定订单的货物已经在货到之前,就分配好了,又说不定,他们还需要这样的‘俏货’维持渠道的存在感……   福尼尔先生在美林堡人头又不熟,所以找了眼前两个小商小贩替他收购提货单。他很清楚自己这样的生面孔贸然闯入这档生意中,很有可能就要被漫天要价了。而通过他们这样的熟面孔,在他们的熟人中低调收购,事情要简单的多。   当然,这会让这两个家伙赚去不少中间差价,但福尼尔不在意。他给出了自己价格,他们要真的能赚到足够多的差价,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那两个小商贩听福尼尔先生再次确认了价格,才点了点头,将那些提货单递给他:“您别笑话,都是我们这样的小商小贩的提货单,要货量都不大。零零碎碎的不成样儿,在您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有的2箱,有的4箱,最多的一张提货单也只是12箱而已……”   福尼尔先生早有预料的事,并不意外,他只是一张张确认提货单的真伪,并计算总共有多少箱牙膏——可丽牌牙膏和可丽牌肥皂一样,都是五十条为一箱。   “门德斯先生,您是67箱,夏尔先生,您是60箱,所以总共是127箱,对吗?”福尼尔先生向两人确认。得到两人肯定之后,他又按照这些提货单的提货日期分成一周内提货的、两周内提货的、三周内提货的,方便算钱。   说起来,他对这个结果是有些失望的,他还以为最少也能收到150箱呢!   其实150箱也不多,算起来是有7500管牙膏…可是这批货送到新大陆,不,就算只送到洋基,也就是一把盐撒进了湖里,立刻就不见了。   可以想见,这些牙膏会在洋基定一个高价,只有有钱人才能买得起。但洋基作为‘奋斗之地’,暴发户可是从不少的!   7500管牙膏?是在看不起谁吗!?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个现实,福尼尔先生也没办法了——他倒是也直接向牙膏厂下了未来的订单,但那肯定不是这次能运回去的了,至少得等到一两个月以后了。   不过,他下一两个月后的订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牙膏厂的生产排的太满了,都到几个月以后了。虽说这是没有考虑这几个月买机器、培训工人、爆产能得到的排表,但也能由此看出生产的紧张。   这也是奥斯汀先生在牙膏厂遇到的‘新挑战’,牙膏厂因为大量使用机器,一旦机器到位,能一下产能大幅提升。但也因此不够灵活,机器和能够立刻嵌入复杂生产体系的工人并不是想要就立刻就能到位的。   这对奥斯汀先生调整工厂产能的判断做出了不同的要求。   当然,以上种种其实都是‘幸福的烦恼’,是工厂订单多,供不应求才需要考虑的事。所以奥斯汀先生最近就算是苦恼,也是脸上带笑的。这次回家的时候,就满心欢喜地又带了一箱牙膏给奥斯汀夫人继续送人。   之前可丽牙膏刚刚生产,产出第一批时,奥斯汀先生就拿回家一箱,让奥斯汀夫人可以送一些给白玉兰广场这些近邻。当时可丽牙膏还没有投放到市场呢,所以是个时新货,用来做邻里间的礼物,那也是一番心意。   近邻们不管会不会用,至少表面上都是领了奥斯汀一家的情的。要说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杰克逊家了。   当初奥斯汀夫人虽然和杰克逊夫人一起上演了互相不认识的戏码,但那是对之前杰克逊夫人不当行为的一种反击。也不可能之后一直像小孩子一样假装不认识对方——在那之后,奥斯汀夫人也没有和杰克逊夫人有正常的邻里往来,可终究‘平静’了很多。   ‘平静’的意思就是,他们依旧不会主动和对方有交集,但需要的时候,也能糊弄过去。   所以大家都送了牙膏,不可能杰克逊家就不送啊,最后杰克逊家也送了两管牙膏去。   据说,杰克逊夫人当着其他人的面,像丢垃圾一样,将那两管牙膏就丢掉了——按照她的说法,她家才不会用这种来历不明、奇奇怪怪、毫无保障的商品呢! 第81章 红粉世界081   对于杰克逊家的无礼行为,奥斯汀先生已经无话可说了。只是在再次带一箱牙膏回家时,轻描淡写地叮嘱奥斯汀夫人:“随便夫人您送给谁,但如果是看不上我们奥斯汀家的人家,那倒不必一定要结这个人情……”   这话没有多说,奥斯汀先生说完之后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喜笑颜开道:“你们都准备的怎么样了?能出发了吗…我们连晚饭也不在家吃,就去歌剧院附近的‘两颗柠檬’用餐。”   今天奥斯汀家准备去歌剧院听歌剧来着。   这年头看戏、听音乐算是中产阶级很常见的娱乐活动了,就和后世的看电影差不多。不过,薇薇安不太喜欢看这年头的戏剧,音乐剧、歌剧、音乐会倒是很喜欢。除了因为她更喜欢‘音乐’外,实在是这年头的戏院参差不齐。   因为传统的《剧场法》的原因,得到执照能演严肃戏剧,也就是话剧的剧院,在美林堡只有4家而已。而这4家剧院为了显示自身身价不同,也都前缀‘皇家’二字。像是薇薇安比较熟的蓝桥剧院,其实全称应该是‘皇家蓝桥剧院’。   其他的剧院理论上不许上演话剧,不过么,如果是国内其他地方,天高皇帝远,演了也就演了。而美林堡因为是首都,那倒是抓的比较严——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许演‘严肃戏剧’,那就演音乐剧嘛。   而且唱唱跳跳的,大众还更喜欢看呢!   不过据说已经有人在推动《剧场法》的修改了,想让普通剧院也能够随便演话剧。现在虽然大家也打擦边球,但终究和正大光明地演出不同。   其实何止是音乐剧,此时剧院一场表演,哪怕声明是一出剧目,大家买的票子上也写明了剧目名称。但在实际观看中,其中会混杂大量的其他表演…一个晚上接近4个钟头的表演,能演两部短喜剧、两部短歌剧,中间还穿插着舞蹈、哑剧、杂技表演等等呢。   就算是那些大的剧院,每每有大型剧目演出,幕间往往也会安排滑稽剧呢!这类操作,类似后世的演唱会,都有助演嘉宾在中间串场,为歌手提供休息、换装等的时间。   奥斯汀一家这次要去的是‘爱乐剧院’,这家剧院不属于几家‘皇家剧院’,但也是城里最好的几家剧院之一。只不过不能上演话剧,这里的主打是音乐剧大类里的歌剧。偶尔不演歌剧的时候,也会举办音乐会。   如果有薇薇安喜欢的表演,奥斯汀一家就会上这家‘爱乐剧院’…奥斯汀夫妇都对剧院里的表演谈不上多大兴趣,奥斯汀夫人就不说了,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剧院那种地方不算讨厌,但也绝不喜欢。只不过如今经常需要加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剧院是不去不行的了。   而奥斯汀先生呢,他其实去剧院,大多就是看个热闹。他若是沉迷剧院,当初在剧场区做生意,不知道能看多少!应该说,正是年轻时候在剧场里厮混太久了,剧院对他已经谈不到吸引力了。   现在与其说他是为去剧院兴奋,还不如说是为了家庭集体活动,为了剧院的社交活动而振奋!   因为这个原因,奥斯汀家要是在社交之外还去剧院,基本上就是因为薇薇安喜欢了——不过奥斯汀夫妇倒也不讨厌薇薇安选定的歌剧表演或音乐会表演,这样的表演比戏剧表演、小戏院演出都要安静不少,而且专心享受音乐,怎么也不算太坏。   “是的,已经准备好了……”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都穿了礼服,打算先去高级餐厅吃饭,再去剧院,这样的话,奥斯汀先生一回家,他们就可以出门了。   “演出是七点半开场吗?”上了马车后,奥斯汀夫人向薇薇安确认。   因为这是薇薇安想看的演出,所以管家买回来的票子都在薇薇安手头。薇薇安从挂在手腕上的小丝袋里抽出票,又确认了一遍:“没错,票上和报纸上登的节目清单都说是七点半,不过爱乐剧院嘛,他们每晚的表演总要晚一些,能八点开演我觉得就不错了。”   “所以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吃晚餐。”   薇薇安一副已经对爱乐剧院非常熟悉的样子…对此,奥斯汀先生都忍不住说:“这样说来,我都要考虑是不是要在爱乐剧院包下一个包厢了。”   奥斯汀一家在城里那些上流剧院中,还谈不到有自己的包厢,每次都是想要去看演出的时候买票。当然,买的基本是包厢票——其实包厢票也不贵,爱乐剧院的包厢票大概是一人5先令,偶尔上演特别受欢迎的节目,可能会涨到6、7先令。   没有自己的包厢,真正麻烦的时候是热门剧目上演的时候,可能会没票!不过到时候多花一些钱,总能通过那些倒卖票子的家伙搞到票。实在不行了,以奥斯汀家如今的情况,难道找不到一个愿意分享自家包厢的‘朋友’吗?   当然,奥斯汀家也不可能为了一场表演,主动请求朋友带上自家上剧院。只能说,有时恰逢其会,会有朋友邀请奥斯汀家一起去看戏。   谈到包厢,奥斯汀夫人有些好奇:“亲爱的,我听人说,你们在外交际,偶尔会需要包厢……”   “哦,别那样说,更常见的说法难道不是夫人们需要包厢吗?男人们,即使是贵族子弟,只要有一楼正前方的包座也就满足了,夫人们却是不方便在大厅里和闲杂人等混的。”奥斯汀先生不以为意地说。   其实在他更熟悉的小戏院,女士们谈不到一定要包厢。那些剧院看外观并不大,但里面能塞下和大剧院差不多的观众,1000人、2000人…那里面或许都没有包厢的!所有人都坐在硬座上,女士们当然也不例外。   奥斯汀家在有钱人家中,当然算不上吝啬,但也绝不奢侈。应该说,在一些能提高生活品质的开销上,他们是很大方的。但要是一些不感兴趣,又或者没必要的开支,他们就不是那么热衷了,即使那在上流社会很流行也一样。   关于包厢就是一个例子,很多人一朝突然变得富有,很快就会在城里的某家大剧院,甚至几家大剧院都会有自己的包厢。但那其实真的很浪费,因为即使是最热爱看剧、热爱交际的人,一年也不会有一半的晚上贡献给剧院。而均摊到某一家剧院上,次数就更少了。   再加上装修自己包厢的开支…说真的,除非是一家剧院每年的大型演出举办的多,而自己又真的很喜欢,去的很频繁,不然包下包厢就是浪费!真的喜欢包厢带来的私人空间,只要到时候买下一间包厢所有的包厢票就好了。   一般一间包厢能卖8到12张票,具体多少要视情况而定。这样那些有名的剧院,算起来一间包厢一晚3镑左右是个很合理的数字。   当然,不算金钱账,有自己的包厢肯定是最舒服的。不用考虑热门剧目上演时是否有好位置的票,想看戏随时都能去。现在也是奥斯汀先生看到薇薇安这么喜欢爱乐剧院的演出,就觉得有个包厢会不会更好?   “若是爱乐剧院有能够租下的包厢,那倒是可以考虑。”奥斯汀先生是真的在考虑这事儿了。一般一个剧院的包厢,一部分是要卖包厢票的,另一部分就是长期被一些权贵包租了。爱乐剧院也是上流剧院,那些被权贵包租的包厢也不见得随时都有空出来的呢!   “反正我们迟早在城里的剧院要有一两个属于自己的包厢,何不选择经常来的呢?”   自己包租下来的包厢,这也算是有钱人的身份挂件之一,奥斯汀先生有此说,倒也合情合理。   而他们一路谈着这些,马车在六点时终于抵达了‘两颗柠檬’…这是一家新开的高级餐厅,奥斯汀先生也是听一个合作伙伴说了这里不错,这才要带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来吃的。放在后世,这里也算是一家爆款网红餐厅了!   ‘两颗柠檬’是一间西玛纯餐厅,西玛纯菜和佛罗斯菜,是薇薇安平常比较喜欢吃的——不吹不黑,和礼兰王国不愧是捏他自英国,和礼兰菜实在是有些过于贫乏了!相比之下,西玛纯和佛罗斯菜就要好得多了,大概是因为他们分别捏他了意大利和法国吧。   对饮食的感受也不是薇薇安一个人这样,如今看美林堡街头,高级餐厅大多数都是西玛纯餐厅和佛罗斯餐厅就知道了。   奥斯汀一家人在‘两颗柠檬’得到了非常细致的款待,这里的侍者倒是用的和礼兰风格的,服务态度恰到好处。至于说餐食,也得到了奥斯汀一家的集体好评…要说有什么让薇薇安不够满意的,大概就是餐厅的苏打水了。   “他们的苏打水没什么气儿了…”虽然薇薇安这样说,但她心里也知道,这不是‘两颗柠檬’的问题,此时的苏打水气不够是普遍现象。她以前在药铺买苏打水(药铺真是什么都卖),那是刚刚做出来的苏打水,气也不够呢!   此时的苏打水就是单纯地在瓶子里放入小苏打,当然,更具各人口味不同,一般还会放一些柠檬汁或糖,也有用小苏打兑其他的酒精饮料的喝法…因为缺乏加压机器,甚至大多数瓶子根本承受不了太大的瓶内压力,苏打水气不足就不足为奇了。   “哦,这我们可不知道。”奥斯汀先生哈哈大笑:“我同你母亲喝了香槟是不是?我说过的,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尝尝香槟——今天的香槟很棒,不只是美味,而是作为‘气泡酒’,它的气儿是很足的!”   “嘿!奥斯汀先生,我才13岁,别想着让我饮酒好吗?”薇薇安没什么威力地‘批评’了一句,马车上就随手拿起了餐厅给的账单明细。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三套餐具费3先令、前菜拼盘3先令、龙虾冻6先令、海鲜烩饭4先令、炖小牛膝10先令6便士、沙拉1先令6便士、冰淇淋4先令6便士、咖啡3先令、利口酒2杯5先令、香槟1瓶13先令6便士、柠檬苏打水2杯1先令,合计2镑15先令。   这个价格应该算贵的了,毕竟在标杆式的中档餐厅‘辛普森餐厅’,一先令就能心满意足地吃一顿了。而薇薇安印象中,她上次和奥斯汀夫人出门去高级餐厅,也只花了1镑13先令,不过她们当时只有2个人就是了。   “刚刚在餐厅花了2镑15先令呢。”薇薇安说。   奥斯汀先生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是他付的账单嘛。   “比不上我和达科奇先生上回在‘金德利餐厅’的开销,我们两人吃饭,结账时一共是3镑12先令…不过,那确实是最奢华的了,达科奇先生告诉我,他在那儿受过一位王子差不多的招待。”   “是外国的王子吗?”薇薇安感兴趣地问。   在此时,王室成员倒也没有那么罕见,毕竟这是一个大多数国家都还有个王室的时代。不过薇薇安并不觉得那会是本国的王子,倒不是说达科奇先生那样的富翁都没机会接触王子,只是若是和礼兰王国的王子,她觉得他不应该那样轻描淡写。   或许是某个小国的王子吧,国家有些实力,但远远不能和和礼兰相比。   事实也是这样,奥斯汀先生说了国家的名字,薇薇安知道那就是个小公国而已。   奥斯汀一家在马车上闲聊之间,马车‘踢踢踏踏’没多久就停下了,这个时候就能听到外面的噪声很大,显然是已经到剧院了——‘两颗柠檬’离爱乐剧院本来就不远。   两个男仆这个时候都飞快从车后跳了下来,替雇主拉开门,并时刻注意着下车后到检票口的一小段路。有几个‘扫街男孩儿’似乎已经看到这边了,要赶过来替奥斯汀夫人扫街,但被似乎是爱乐剧院的人拦住了,这让男仆松了一口气。   ‘扫街男孩’是在女士们穿着大裙子的时候跟上,将女士前进路上的垃圾清扫干净的男孩儿。当然,当他们安然护送女士走过肮脏的街头后,是要收取一些小费的。这本来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很多扫街男孩强买强卖,而且有时候引来一个扫街男孩之后,很快就会引来一大堆,形成‘围殴之势’。   奥斯汀一家走到检票口,检票员和他的同事们并没有看他们的票子。购买包厢票的观众,只要不是第一次来的生面孔,一般都是提供‘认脸服务’的。检票员不只是记得他们的仆人替他们买票了,还记得座位在哪儿呢!   他立刻就对自己身后的同事,一个女引座员说道:“安妮,是奥斯汀先生他们,你送他们去4号包厢好吗?”   一个苗条的女引座员灵巧地钻了出来,飞快点头,对奥斯汀一家说道:“先生太太,哦,还有奥斯汀小姐对吗?请随我来。”   奥斯汀先生给了检票员小费,一家人就跟着女引座员去了包厢。这会儿几个检票口都在检票,人特别多。但包厢票有专门的检票口,人少,检票员又几乎不用验票,所以效率就很高,奥斯汀一家等于是没排队就这样被带进来了。   奥斯汀一家对爱乐剧院已经很熟了,也认识女引座员安妮,她曾经为奥斯汀家服务过至少3次了。这次被引到了包厢座位上,奥斯汀先生却是叫住了安妮,在给小费之外还问道:“小姐,请问爱乐剧院今年的包厢还有的租吗?”   4号包厢里没有其他人,因为奥斯汀家买下了整个包厢的票,算是今晚包下了这间包厢。这种情况下,安妮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听到,收下小费之后就回答说:“奥斯汀先生,要是别人来问,我不好透露消息,但若是您…说实话,剧院什么时候都有包厢出丽嘉租,哪怕没有,难道不能为一些特殊客人特别装修一间出来?”   “若是您打算包租一间包厢,我建议您等一两个月,那时候城里多少人要‘出逃’?谈转让包厢的事儿也容易。”   简单来说,现在的包厢,除了要卖包厢票的,真正包租给个人的包厢都是有主的。如果奥斯汀先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那当然可以让剧院将卖票的包厢,又或者某些座位区域,装修成私人包厢…但现在的奥斯汀家显然到不了那个程度。   这样的话,就只能期待有些包厢的主人不再续约了。这倒是不奇怪,每年每家剧院,总有那么几个包厢主人不会再续约的。而停止续约的高峰期就在夏季临近时,因为那时大家都要离开美林堡。   短则秋天回归,长则要等到明年回来了!这期间,难道包厢要白白地放着么?如果本来就有心不要这个包厢的人,这就是个结束包租的好时间了。   夏天也确实是这类上流剧院的淡季,所以奥斯汀先生提前提的话,到时候有人结束包租,立刻就能排上他。   安妮的话比剧院里大多数人都实在,奥斯汀先生也很欣赏她的诚实,就干脆请她去和剧院经理说这件事——这其实是给安妮好处,为剧院拉来一个淡季时包租包厢的客人,在经理那儿当然是‘功劳’。   奥斯汀先生和女引座员安妮交谈的时候,薇薇安就倚在包厢面向舞台和池座的栏杆旁,四下张望,无所事事。这时因为观众都在进场,所以场内总是不能安安静静,不过这显然已经比小剧院好多了。   据奥斯汀先生所说,小剧院观众进场时已经不是吵闹可以形容了,而是混乱、危险!那些容纳观众很多的小剧院,每晚进场出场,就没有一次不造成流血受伤的…当然,即使是这样,要去剧院、歌舞厅消遣的人也是从来不怕的。   这个时代,大家都习惯那样了。   从薇薇安的角度,可以看到池座里成排的红色绒面座椅,有些已经有些褪色了。而能看的这样清楚,除了她眼睛好,爱乐剧院新换的煤气灯可以说功劳很大…似乎剧院这种娱乐场所,向来是对更换新式照明最积极的地方?   剧院里巨大的枝形吊灯一直都是那样,但过去是点蜡烛的,现在用上了煤气灯。在薇薇安可以想象的未来,应该还会用上电灯——煤气灯现在可很少能入户,除了路灯外,只有王宫、最豪华的城内住宅,以及像爱乐剧院这样的公共娱乐场所才能装上了。   爱乐剧院以前错过了第一批装置煤气灯,这次第二批剧院用煤气灯,就再不肯错过了。说起来,爱乐剧院以前的经理也是担心煤气灯危险,装煤气灯管道会弄坏剧院的墙纸和天花板,剧院因此要停工什么的。   现在好了,看到煤气灯比蜡烛明亮稳定,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就算不说明亮稳定的灯光对舞台效果有多少补足,就说煤气灯比点蜡烛少了多少火灾隐患,这就够让这种大剧院的人心动了——大剧院用的灯又多又杂,节目上演的时候管理难度更大,每年不知道因为这个出过多少事!   薇薇安的视线扫过还紧紧拉着幕布的舞台、空无一人的交响乐队区域,收回了目光。看向奥斯汀夫人:“妈妈,您上次说白玉兰广场要用上煤气灯了是吗?”   “哦,亲爱的,这说不大好…煤气公司的人来过,他们倒是愿意开一条支线管道供应白玉兰广场的住户,但前期需要白玉兰广场现在的房主们出一半的管道费,有些人很犹豫。当然,这也不只是钱的事儿,有些人看过报纸上的煤气灯事故,很担心……”   煤气灯当然出过事故啦,煤气泄漏哪怕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也是有的呢!不过薇薇安并不觉得要因此拒绝拥抱科技进步。   她忍不住说:“每天因为蜡烛和油灯使用不当产生的事故,一样很多……”   奥斯汀夫人笑了笑,刚准备说什么,忽然就注意到了他们旁边包厢的动静—— 第82章 红粉世界082   包厢当然不可能是全封闭的,为了看到舞台上的演出就不可能做到全封闭!而且不只是对着舞台没有全封闭,很多包厢还有很方便自己和客人进进出出呢——这其实也是此时包厢主人们乐于如此的。   毕竟,戏院对很多人来说,也是个社交的场所。要是包厢像个小房子一样,是轻易不能让人进出的私密小空间,那还怎么让人知道包厢里来了哪些人,又怎么在幕间之时互相拜访呢?   所以,奥斯汀夫人能够听到旁边包厢的走动声、谈话声并不奇怪…当然,她能够一下听出来,还是因为隔壁的声音实在是非常印象深刻。呵呵,杰克逊夫人的声音,能不印象深刻么。   奥斯汀夫人脸色没什么变化,也没有对丈夫和女儿说自己的‘发现’,就仿佛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一样,和薇薇安继续说‘煤气灯’的事儿。过了一会儿,倒是对面侧包厢的一个熟人注意到了他们这边,便趁着歌剧开场前,前来拜访了。   “噢,奥斯汀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您常来这儿吗?”这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漂亮的花花公子。当然,现在要说他在同龄人中,也算是漂亮的,但无疑已经不是什么时髦人物了。   奥斯汀先生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和他的一个朋友是合作伙伴,双方在几个场合都见过面。   “是的,我们一家非常喜欢歌剧和音乐剧,爱乐剧院是我们常来的。”奥斯汀先生这时直接将薇薇安的爱好移植到全家头上了。   不过倒是可以理解奥斯汀先生这个说法,在此时看话剧会显得有点儿严肃,滑稽戏则太‘下等’了,以芭蕾为代表的舞剧么,此时大多还带有下流意味呢(不少舞剧的卖点是女演员的大腿和胸部)!   相比之下,来剧院听音乐会和歌剧是更‘高雅’一些…显然奥斯汀先生也想附庸风雅一下。   果然,对方因此小小恭维了一下奥斯汀先生:“您的品味很高……”   说话间,他也同奥斯汀夫人、薇薇安问好。完了之后他也没有离开,而是顺着奥斯汀先生的邀请坐了一会儿,给奥斯汀先生牵线一桩生意。   “我并不是要做您和我那位朋友的中介,您知道的,我是个只学会了消耗钱财的败家子,这样的事儿我做不来…只是人家知道我同您打过交道,非要请我来说项。”   奥斯汀先生点点头:“多谢、多谢,不论如何,您是为我介绍了一个机会——话说,我记得对面的侧包厢是麦瑟尔伯爵家的包厢,怎么,您今次是伯爵夫人的客人吗?”   对方明显巴不得脱离刚刚那个话题,连忙说:“哦,不是,我不过是个陪客,伯爵夫人今日带了她刚刚回国的弟媳,呃,白天还去了赛马场,她似乎是想将那位新大陆美人介绍给美林堡。我当时也在赛马场,只是去打了个招呼,就被邀请一起来看戏了。”   “我正好知道今天爱乐剧院要首演《王子复仇记》,有这个时代最好的男歌手主演,哦,至少是这个时代美林堡最好的男歌手——总之不能错过,不然我会被这几天的社交界抛弃的。”   这位客人说着还左右张望了一下:“这是爱乐剧院装上煤气灯后,我第二次来,说实话,我倒是觉得没必要,这实在是太亮了。特别是今晚这样的剧目,原本就是更加凝重的剧情,气氛也该烘托得阴沉一些。”   “…上次我从爱乐剧院走出去,回到午夜的大街上,嗳!我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昏暗的环境。应该庆幸,那晚我没出什么事儿,还去了‘马蹄巷’的酒吧呆了一晚。”   其实煤气灯哪有那么亮呢?至少薇薇安从没觉得煤气灯有多亮,只不过是比之前用蜡烛要好一些而已。而且用煤气灯的优势不只是亮度,可能煤气灯的稳定便宜,在此时才是更大的优点吧。   嗯,确实便宜,最初的一次性费用后,后面煤气的开支肯定比蜡烛少不少,这时候蜡烛也是挺贵的。很多有钱人,一年到头的开支中,蜡烛费用也是可以单列一项的…特别是那些要开舞会的有钱人,一次舞会耗费的蜡烛是很惊人的!   只能说大家感觉的不同,来自于认知经历不同。其他人只会对比以前的蜡烛和油灯,当然觉得煤气灯挺亮。而薇薇安只会想到电灯,就觉得现在的剧场里也谈不到多亮堂。   奥斯汀夫妇做陪客又聊了一会儿,等到快要到幕启时,对方才告辞离开。而当奥斯汀先生起身送他时,却正好同隔壁包厢的杰克逊一家打了个照面——杰克逊先生也正好在送一位访客离开包厢。   “是的,这事儿就全拜托您了,若您能为我引见莫雷先生,就再好不过了…就在第一幕与第二幕之间的休息时间,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您当初不是也为我引见过彭斯子爵吗?现在也只是您为我做过的事,我再为您做一次。”   那位客人和杰克斯先生非常客气地说了两句,这才告辞离开。而伴随着奥斯汀先生的访客也离开了,就真的只剩下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面面相觑了——说实话,不同于直接关系不好的两位夫人,两位先生其实一直没有正面冲突过。   但要说双方有搞好关系的想法,那也没有。奥斯汀先生不想让人觉得他和妻子不是一条心,那会让奥斯汀夫人非常尴尬的!至于杰克逊先生,他倒不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只是因为本身就非常高傲,确实有点儿看不上奥斯汀先生而已。   虽然他也曾经是奥斯汀先生这样的工厂主,但人本来就经常‘忘本’啊。更何况他自认为自己祖父那一辈就发迹了,和奥斯汀家这种脸上的煤灰都没有洗干净,就踏入上流社会的暴发户可不一样!   只能说,这种类型的歧视,古今中外,从来不少,而且非常顽固,没有道理可讲。   杰克逊先生抢先了一步,嘴唇几乎不动,飞快地说道:“你好,近况如何?”   然而这并不是他要寒暄、要好好打交道的意思,因为他没等奥斯汀先生回答他,就很快扭过头,转身回自己的包厢去了。奥斯汀先生很明显地感受到了,杰克逊先生的态度与其说是冷淡,还不如说是轻视。   站在包厢与走廊之间的奥斯汀先生没有立刻回包厢,而是出于看看外面走廊有哪些访客的心思停了一会儿。然后他就听到杰克逊先生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是杰克逊夫人以她那略尖细的女声回答。   “…是的,我完全赞同…牙膏?对没错,牙膏,我搞不懂那是什么玩意儿,像牙粉一样?我不用成分可疑的东西…而且他们广告上宣扬的东西太可笑了——每天早晚刷牙,天呐!为什么要如此频繁地刷牙?这样会让我们的牙釉质消失,最终只剩下丑陋的残牙!”   “我敢说,这是一个阴谋…我为之感到可耻!只是为了多卖出一些商品,便给世人这样错误的引导。”   因为杰克逊夫人的声音尖细,在有些嘈杂的环境中十分‘独特’,所以奥斯汀先生还算是听清楚了。   杰克逊夫人显然是听自己的丈夫提到了奥斯汀一家,然后就顺势说到了奥斯汀家的‘可丽牙膏’——她的话,乍一听义正言辞,让人挑不出错来。   毕竟过去因为牙粉中的‘摩擦剂’成分研磨力过强,又或者成分里有焦明矾之类腐蚀性过强的内容,确实导致了不少问题。别说是杰克逊夫人了,社会上说可丽牙膏的广告引导人们早晚刷牙‘其心可诛’的人也不少呢!   不过,可丽牙膏并不是空口白话就要人早晚刷牙的,而是摆事实讲道理,说明过去有人刷牙会伤害牙齿和口腔,并不是‘刷牙’这件事的错,而是牙粉的成分可能不太对。   为此,奥斯汀先生专门请记者和专业的牙医见证了一个刷牙试验,即将几副完全由人牙做成的假牙摆在所有人面前,雇人不停的用可丽牙膏刷牙、清洗。   刷牙三分钟,就清洗一次,反复进行…最终确定,将一个人一辈子的刷牙量用上了,人的牙齿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实验已经做了,这个时候再怀疑可丽牙膏是为了卖货错误引导大众就有点儿站不住脚了——不关注报纸上相关报道的人依旧持怀疑态度也就算了,杰克逊夫人会不关注这事儿?奥斯汀先生可不信!   他很轻松就能猜到杰克逊夫人的行为逻辑,像杰克逊夫人这样不喜欢他家的人,肯定想着他们家倒霉啊!所以关注相关事情,往往要比奥斯汀家的亲朋还更加积极呢!   奥斯汀先生在走廊与包厢之间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但他并没有因此做什么。相反,他回到自家包厢中后看起来很平静,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一点儿没发现他送访客出去后,有什么事发生。   “您刚刚在外面干什么?”奥斯汀夫人随口一问。   “哦,我在看大家的客人…说实话,卢娜,我觉得这次我们有点儿浪费,既然包下了一个包厢,应该邀请几个朋友一起来才对。”   此时要是有机会支配一整个包厢,不论这个包厢是别人借的,还是自己租的或买票,大家都很喜欢带朋友来,这样既是人情往来,也热闹,还显得自己前呼后拥,很气派呢!像奥斯汀家这样一家子来,然后也没有邀请几个朋友一起,反而非常奇怪。   听奥斯汀先生这样说,奥斯汀夫人也觉得包厢里有点儿冷清了,下意识跟着点点头——薇薇安倒是觉得这样很好。和大多数人来剧院的主要目的是社交,娱乐是次要目标不同,薇薇安是真的为了听歌剧、听音乐会来的!   等到幕启,薇薇安就听的格外认真,一百多人的交响乐团,和上辈子他们那会儿已经不太相同的演唱方式,此时的最高水准…跨越两百年,也是非常棒的——唯一的问题是,很多人第一幕都还在到处拜访乱串,制造的声音有些影响音乐声了。   但也没办法,此时第一幕经常就是这样的,大多数人也不以为然。   直到第一幕结束,幕间休息时,薇薇安从丝绒包的栏杆旁回来,她还可惜地说:“今天男主角的发挥非常完美,看起来第一次公演,或许配合度没那么高,但演员们也会更有激情…可惜的是,总有不少人在说话,让我没法完全不受打扰地欣赏。”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老话说的好哇,‘世上无全事’。”奥斯汀先生笑着说道。   然后他又站起了身,打算去外面走廊上抽支烟——一般上演话剧的皇家剧院里规矩是很严格的,不允许饮酒和抽烟,零食糕点供应也很简单,一般只是一些水果和诸如姜饼之类的食物。   其他剧院就随便了,人们经常一面看着滑稽戏哈哈大笑,一面痛饮一番,最后酩酊大醉,和旁边坐的人一言不合就打一架。   爱乐剧团这样的地方,倒是不至于那样。这里提供酒类饮料,但只有香槟和度数比较低的啤酒而已,而且每人限量供应。抽烟也是,没有明确禁止过,可首先剧院不允许卖烟的小男孩儿进场,其次有意引导抽烟者照顾其他人的感受。这样,绅士们就算会在剧院抽自己的烟,也会收敛一些。   奥斯汀先生是抽烟的,但谈不到迷恋烟草。只不过是大家都抽烟,甚至男人们一起抽雪茄是一种‘集体活动’了,他多少也就会了。   奥斯汀先生倒是不大抽雪茄,抽细细的香烟比较多。他也没打算抽多久,就站在包厢门口,抽了几口,一支烟没抽完,就灭了烟要回去了。而这个时候,之前杰克逊先生那位访客,正如他承诺的,带了一个人来。   奥斯汀先生出于好奇看了一眼,在煤气灯的映照下,他倒是看的比较清楚。那是一位看起来倒挺年轻的绅士,按照奥斯汀先生的想象,能得到杰克逊先生那样重视的人,应该更年长一些才对。   毕竟这世上,大多数更高的社会地位都是属于那些年长者的。   除了年轻外,奥斯汀先生对这年轻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派头——这个年轻人一头黑色短发,用大量的发油全都梳了起来,每一缕都打理的很仔细,显得十分精干。脸膛是小麦色的,眉毛飞扬,眼神坚定有力…总之,他的肤色和长相都让奥斯汀先生想起曾看过的一幅画,那画是画几十年前的一位传奇海盗船长的。   若是薇薇安在这儿,或许能比奥斯汀先生做出更恰当的形容:与其说他像现实生活中的海盗船船长,不如说他更像人们修饰过的,属于文学作品中的海盗船船长。   真实的海盗船船长哪有这样干干净净的?   不过,他确实派头十足,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会是个大人物,而且风格一定非常强硬,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莫雷先生,非常有幸……”杰克逊先生此时已经上前握住了年轻人的手,哪怕他实际要比对方年长近二十岁,算是个长辈了,此时态度也是很低的。   奥斯汀先生觉得挺有意思的,第一次见杰克逊先生这样谦逊呢…看起来,这的确是个‘大人物’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奥斯汀先生哪里知道,杰克逊先生对那位‘莫雷先生’之所以那样尊敬,却不是因为对方是个大人物(虽然在几个领域内,他确实是大人物)。杰克逊先生到现在为止,一切表现都是为了结交对方,然后想办法在投机市场得到对方的一些帮助。   ‘莫雷先生’正是几年前在投机市场一口气赚到几十万镑,一系列操作都留下‘传奇’的人物。之后他迅速抽身,几乎不再涉□□易所,也被认为是神来之笔,是他留下的传说的一部分。   在奥斯汀先生看完了、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忽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熟人,过来同他握了握手:“奥斯汀先生!奥斯汀先生!您可让我好找啊!我刚刚在下面听说您今天也来了,却没听清您到底在哪儿……”   “对了,关于可丽牙膏的订单,我想增加一些…您帮我一把吧!”   一开始,莫雷听到‘奥斯汀’这个姓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毕竟这并不是一个多罕见的姓氏。但随着后面的话传来,他听到了‘可丽牙膏’这个关键词,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位和自己通过信,生产着肥皂和牙膏的工厂主。   几乎没有犹豫,莫雷先生就要上前打招呼,他扭头对杰克逊先生说:“抱歉,我好像遇到一个朋友了,您请稍等一下好吗?”   杰克逊先生见他头又转回去,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脱口而出:“莫非莫雷先生您的朋友是奥斯汀…?”   莫雷笑了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齿:“正是,怎么,杰克逊先生也认识奥斯汀先生吗?噢,也对,我听说您一直是广有人脉的……”   一边向奥斯汀先生走去,莫雷还说:“既然如此,杰克逊先生要一起来么?”   杰克逊有点儿尴尬地停顿了一下,本想拒绝,但身体的本能还是快过了说话,他先跟着莫雷先生向前走了几步。而这个时候再要停下往回走,又或者通过语言拒绝,好像都不太合适了。   而就是这半秒到一秒的犹豫,莫雷已经走到了奥斯汀先生身边,仿佛一个老朋友重逢一样先笑着伸出了双手:“奥斯汀先生!哪怕我来到了美林堡,要见到您依旧非常不容易啊——您看看我,若不是今晚巧合,我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奥斯汀先生根本不认识他,但可能是一瞬间的‘灵感’,他想到了和自己有过联系,但确实没有见过面的人里面,还真有一个也姓‘莫雷’的。该不会就是他吧?大约迟疑了一秒钟,奥斯汀先生试探着说:“莫雷先生?洋基的莫雷先生?”   莫雷又笑了起来,他真是一个非常喜欢笑,但并不会因此让人觉得活泼爱笑的家伙——他笑起来时,要么让人觉得嘲讽,要么也是有别的意思,总之不会是年轻人的轻快单纯。   不过奇怪的是,他的笑或许不会是孩子般纯真的笑,但也不令人讨厌。那总让人想到一些很有力量的东西,比如说驰骋在荒原的火车,暴风雨的海上,又或者是大都会里的高大建筑物……   “是的,正是在下!不过要让我来说,您不该称呼我为‘洋基的莫雷’,毕竟我自认为我还是个和礼兰人!”莫雷大力地和奥斯汀先生握手。   松手之后又说:“实在是太巧了,是不是?我偏偏今天来到这家剧院,又偏偏有人要将我引见给杰克逊先生。而您的包厢又恰好在杰克逊先生的包厢旁——噢,这可能不是巧合,毕竟您和杰克逊先生互相认识,您和杰克逊先生是刻意将包厢租在一起的吗?”   杰克逊先生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出话来,他不能解释自己和奥斯汀的关系很差。而奥斯汀先生则是笑了笑:“的确是巧合,因为来之前我也没想到我和杰克逊先生的包厢是挨着的,说实话,我觉得杰克逊先生可能还会为这事儿不高兴,呵呵。”   莫雷先生眼睛里敏锐的光彩一闪而过,他立刻从杰克逊先生和奥斯汀先生那古怪的气氛中领悟到了什么。笑着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对此说什么,只是把住奥斯汀先生的手臂,迅速说道:“关于订单的事儿,您一定要听我说说…我们进去说吧。”   奥斯汀先生却犹豫了一下:“噢…莫雷先生,或许,我们明天见面再谈生意怎么样?如果我将一个可以一起听歌剧的客人带回包厢里,我的妻子和女儿都会非常高兴。但如果是一个幕启之后,依旧要谈生意的家伙——我恐怕今晚就不能回家了!” 第83章 红粉世界083   第二天莫雷先生在奥斯汀先生可丽肥皂厂的办公室拜访了他。   莫雷先生确实是一个口才非常棒,讲话很有煽动性的人。当他将自己的计划,自己为之做的准备、对奥斯汀先生的承诺娓娓道来。奥斯汀先生也不由得相信,他是能做成任何他想做的事儿的!   当然,稍微冷静一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忽视风险,随意破坏工厂的生产计划。现在的可丽肥皂厂已经不是当初用几间小仓库来生产的小作坊了,这里雇佣者大量工人,厂房占地面积广阔,就连使用的原料都是有计划的,要提前谈好的,不是说想增加就能增加的。   不过可丽肥皂厂还是有一点优势,那就是它用机器很少,工序也简单,培训工人更集中在‘卫生生产条例’上,而不是技术培训。这就让可丽肥皂厂的扩产更加简单,至少比奥斯汀先生现在手下的牙膏厂、药厂、甘油厂(甘油厂只是有股份)要简单。   所以奥斯汀先生虽然没有答应莫雷先生的全部要求,但还是因为莫雷先生的原因,对肥皂厂进行了又一次扩产。另外,莫雷先生要求的,可丽肥皂和可丽牙膏新大陆的独家代理权,奥斯汀先生没有答应。   由莫雷先生独家代理,好处是非常明显的,莫雷先生肯定会像自家生意一样上心,卖力推广可丽牌的产品。不只是奥斯汀先生不用操心任何事了,还不用担心代理商动力不足。   然而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这样做的坏处当然就是渠道被莫雷先生垄断,一开始还好,后续天知道会出什么事——垄断了渠道,以后要卡脖子,要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奥斯汀先生这边不就被动了吗?   最终奥斯汀先生答应的只有洋基国的独家代理,而且只限于可丽牌牙膏,时间限定是7年。   奥斯汀先生当然也有自己的算计,肥皂都已经在洋基走红了,大家都有动力去卖。给独家代理权,还是要给牙膏这种还在开拓期的商品,可以通过独家代理权调动起代理商的积极性,努力推广新商品。   而且奥斯汀先生还画了大饼,如果可丽牙膏在洋基的销售量达到一定数字,他们还是可以谈可丽肥皂的代理权的。当然,代理的地区、年限,这还要另外谈……   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双方都接受了,双方也因此得到了各自的好处。莫雷先生有了足够的‘俏货’做先锋,能将自己其他货物也顺势推到了渠道商那儿。虽说后续如何,还是要看他的手段,但这至少给了他一个机会,而他需要的也就是一个机会。   奥斯汀先生更不必说,新大陆的市场就这样朝可丽系的商品打开了啊——奥斯汀先生还主动向莫雷先生推销了‘安心片’,莫雷先生大气地也采购了一些。毕竟确实是能救命的药,到洋基之后很快就打开了销路,也成为了他后来下到奥斯汀先生那儿的固定订单内容之一。   当然,毕竟对症的不是非常常见的病,而且这年头穷人甚至大多数没有用药习惯…所以‘安心片’的销量和利润,肯定不能和肥皂、牙膏这些商品相比。只是它胜在稳定,细水长流也是不错的了。   就是莫雷先生这样努力,一年之后,他成了奥斯汀先生最大的订货商…这一点,连达科奇先生都不能和他相比。毕竟达科奇先生虽说向旧大陆多国都供货,但也不是达科奇先生一个人做这个生意啊!   莫雷先生就不一样了,虽说总有一些商人也会将可丽肥皂、可丽牙膏运到新大陆去,但基本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莫雷先生以洋基为基础,又辐射了新大陆其他几个大小不一的地区和国家,量级就上来了。   这对莫雷先生的生意有多少好处先不说,那是他的本事,该他挣的钱。只说奥斯汀先生这边,确实因为开辟出了新大陆市场,工厂更加兴盛了——一年之后的奥斯汀家,比一年前又更站稳了上流社会。   首先,白玉兰广场18号,现在已经被奥斯汀一家买下了。另外最近还考虑着像卫斯理家一样,在美林堡外,不远不近的一些乡村买下庄园来,这既是一份产业,也是夏天度假、请亲友游玩的一个去处么。   一个家族开始兴旺的标志之一,就是开始置产兴业了,衰败的标志则是子孙开始变卖不动产——外人看奥斯汀家这样的动作,不用做什么调查,也不用听什么上流社会的小道消息,也知道这家的实际情况了。   其次,奥斯汀家也度过了比较‘危险’的发家初期…在一开始的时候,大家不见得相信奥斯汀家真的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样,是口袋满满的‘暴发户’。   这年头,信息流通不畅,装有钱人的家伙是很多的。至于说目的,那可太多了,最常见的,立住有钱人的人设就能骗有钱人的钱,这一点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   奥斯汀家到现在,大家都相信他们是真有钱了。但暴发户的钱来的快,就可能去的更快!在这个狂野的年代,很多事变化都太快太大了。有人可以一夜之间从平平无奇到大发横财,为什么不能有人一次小小风波,就从大富翁而一文不名呢?   不过,在奥斯汀家也富了两年后,大家开始认为他们是比较稳定的那种‘富’——本来也是,奥斯汀家是做实业的,又和那些投机商,甚至金融家,不是一个方向。   再加上,奥斯汀夫妇以一种缓慢,但比较扎实的方式加入到了上流社会,认识越来越多的人。自然而然的,这个圈子也就开始真正接纳他们作为一员了——这让奥斯汀夫妇很振奋,薇薇安也觉得不错。   要让薇薇安来说,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时代所谓的上流社会没什么意思,这个时代光鲜的一面都是以黯淡的大多数为基础的…但人活在世上,总是难免受到社会环境,受到他人眼光的影响。   说着不在乎他人眼光而活的人,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呢?能做到的,都是‘一时豪杰’了。至少薇薇安上辈子就只是个普通人,这辈子生活在这么个世界,也没有脱离大多数,一下有了‘举世皆浊我独清’的觉悟。   如果真有那个觉悟,她就不应该平静无波地做着工厂主家庭的女继承人,享受着这个时代最上层的各种。而是应该先发奋‘著书’——马克思的原作记不得多少,不可能照抄,但核心精神是知道的,各国做做调查,写些调查报告什么的总可以。   发奋著书之后就有了理论指导,接下来就该是让世界体会到镰刀锄头的力量了。   但她没有,她能做的也就是让自家工厂雇佣的工人都有不错的报酬,尽量保护工人的生产健康,工厂出钱给他们投意外伤害保险什么的。这些的基础,一半是她受过的教育和良知让她这样,另一半也是奥斯汀家旗下的工厂利润都很高,供得起。   ……   “这就是你想看的煤气灯安装…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苏珊挽着薇薇安的手臂,不以为然地说。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过去,薇薇安已经是北美林堡学院二年级的学生了,而且下半年还要上三年级呢!最近薇薇安因为想看煤气管道施工,以及煤气灯安装的现场,就来缠着苏珊。   苏珊家附近,最近正在展开这些工程呢。   白玉兰广场安装煤气灯的计划还是失败了,因为超过一半的房主都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煤气管路线要将房子都弄坏了,这只是最基础的!煤气灯会将天花板熏黑,又或者在房子里飘散出油腻的煤灰,这也勉强能接受,毕竟过去使用蜡烛也有差不多的困扰(当然,如果是蜡烛,这类问题程度会轻一些)。   而且反正房子里仆人多,他们每天擦擦洗洗,不就是为了维持房子里的器具永远锃光瓦亮么。   然而煤气灯的问题还不止是这些,长期使用煤气灯的房子,植物是很难生存良好的。这是个大问题,毕竟和礼兰人很迷园艺,除了温室,房间里放盆栽也很常见。   另外,暴露在空气里的丝绸,如窗帘、沙发枕、桌旗等更是会迅速出现各种问题!还有油画,遭遇煤气灯也是令人担心……   煤气灯当然有它的优点,但它的缺点也很多。它的很多缺点在它应用于公共领域时,都是可以忽视的,所以将煤气灯作为路灯使用,推行的很是顺利。在公园、戏院这样的场合,用的也很好。   但一旦进入私人领域,麻烦就大了。之前不是问题的,全都成了问题。而之前是问题的,现在就更是问题了——比如,之前应用在公共领域时,前期要铺设煤气管道,就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了。这样的开支放到私人身上,只会觉得更夸张。   有钱人当然是出得起这个钱的,但煤气灯的缺点让有钱人就有些看不上它啊!   一句话总结,穷人用不起,富人看不上…真就是这样的。   薇薇安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想看煤气灯安装,只是转头问苏珊:“你们家现在安装了煤气灯,怎么样呢?”   白玉兰广场的房主没同意安装煤气灯,但周边一片,有些中产阶级社区,倒是相对积极。苏珊家所在的那个街区就是这样,几乎是半条街的人都愿意‘煤气入户’。   当然,这里面可能也有他们临街居住,而且那一片正在装煤气路灯了的原因。安装煤气路灯,管道就会通到这儿,对于路旁的居民来说,入户成本当然就比较低了。   白玉兰广场这方面的条件相对来说还差一些,毕竟这里是闹中取静的一片。住起来是很舒适,但也因此没有了市政规划的路灯工程——不过,薇薇安猜测,煤气路灯这两年一定会出现在白玉兰广场。   大家只是觉得煤气灯入户不大好,对煤气路灯还是很喜欢的。至于说社区因此要花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其实对白玉兰广场的住户来说,这都不算什么。   “煤气灯的确比较亮,当然,如果多点几根蜡烛,是能和煤气灯一样亮,甚至更亮堂的。不过,用煤气灯可比用蜡烛便宜多了,蜡烛从来都不便宜,特别是蜡烛税又加了之后——这是我妈妈抱怨过的,她的账本上,我家每年的蜡烛开支,很稳定的占据有着收入的1%到2%呢!”   薇薇安相信,像伍德福德先生那样过得还不错的中产阶级律师,也是会对价格敏感的。这有点儿像薇薇安上辈子,有人觉得发达国家的老百姓对物价就不敏感了——然而,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除了赶时髦,苏珊家那样的中等中产阶级家庭让煤气灯入户,其实也有‘省钱’的想法。   “不过煤气灯也很麻烦,我妈妈最近很担心房子里的油画。哦,我爸爸收藏了几幅杰作,还挺贵的……”苏珊也是经历过了煤气灯了,所以将现阶段因为煤气灯入户带来的问题说的很清楚。   “哦…”薇薇安没想到,大家对煤气灯的称赞都停留在它们呆在家以外的地方时,再想想过去自己大力赞同煤气灯入户,难免觉得当时的自己想当然了。   现在回忆回忆,自己上辈子所知道的煤气灯相关,最有名的大概就是用作路灯了。再就是一些戏院,或者需要营业到晚上的商店什么的。维多利亚时代为背景的影视剧里,也都是这些地方可以看到煤气灯。而镜头转到家庭中,那就是穷人用油灯,有钱人用蜡烛了。   历史上肯定有用煤气灯的房子,但应该不是主流,影响也不大…而且想想看,19世纪末期,电灯就登上历史舞台了,留给煤气灯进入家庭的时间真的不多啊!   想着煤气灯的事儿,薇薇安又看了一会儿安装,就和苏珊往她家去。一路上正好看到了有人在铺设沥青路,随口说道:“最近城里许多地方都在铺设沥青,事先竟然没有听说过相关的工程计划……”   苏珊却正好知道这件事,就说:“因为沥青价格降低了…呃,这也是很突然的事。”   “沥青怎么会突然降价?”薇薇安奇怪。   沥青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种比较廉价的建筑材料,一些比较穷,但又不算赤贫的人,可能想平整一下屋里屋外的地面,又不能用上比较好的材料,就会铺沥青。所以‘沥青’一直让此时的人联想到经济拮据之类的。   不过,如果是用来铺路,沥青又算是‘高端材料’了。毕竟私人铺一下家里的地面能用多少沥青?铺路又要用多少沥青?沥青再便宜,也挡不住铺路用量大,这样算起来还是贵——主要是这个时代的建筑材料就没有真正便宜的!   “因为有个洋基人,发现可以从石油中得到沥青…你知道的,过去石油只能用来炼煤油,自从洋基接连打出了多口油井,他们那儿的石油就从每桶10洋元跌到了每桶10洋分,啊,就是2镑到4.8便士,100倍呢!价钱便宜地让很多石油商人都破产了。”   “有人为了拯救现在的石油价格,就想开发石油的新用途,然后就发现炼完煤油后,还可以从剩余‘渣料’中提取沥青…虽然不可能用船将洋基的沥青运到旧大陆来,但旧大陆本身也有不少油井。”   “现在虽然市面上沥青还没有增多,但价格已经降下来了。”   “我不知道啊……”薇薇安不知道为什么苏珊就觉得她应该知道这些事,事实上,她连此时采石油后,主要用途是提炼煤油都不太清楚。   她从报纸上看过‘某某地有油井’、‘采出石油’这类新闻,但这类新闻本来就少,而且就她所看,总觉得现在的人是直接烧原油获取热量的样子——原油是能直接烧的,就是烧原油的环境,就不要指望能干净了,肯定全是黑乎乎的。   大家没提过现在烧的煤油已经是从石油中得到的了,而不是从煤中蒸馏得到……   至于说平常可见的沥青,薇薇安刚开始还真以为那是大家从石油中得到的。当时她心里还想,石油利用程度不错啊…然而一问才知道,铺路面的沥青竟然都是天然沥青,以及少量的煤焦沥青。   那个时候薇薇安才恍惚间想起,是在一些地方看过‘天然沥青湖’之类的说法,沥青本来就有天然存在的。   至于煤焦沥青,这就非常陌生了。不过处在这个时代,猜也能猜到了——蒸汽时代,划时代的能源还是煤,这个时候研究煤属于是‘显学’,肯定有很多相关的新东西被弄出来。能在炼焦的时候搞出沥青副产品,倒不奇怪了。   薇薇安回忆自己怕忘记,所以记在本子上的一些东西,她是记过一些和石油有关的东西的。因为按照她的预计,如果她没有英年早逝,是能赶上内燃机时代的。要是那个时候她还有搞事情的心,多记得一些关于石油的事儿,是能帮大忙的。   石油…沥青…她记得从石油中得到沥青,上辈子似乎是19世纪后期的事了,呃,美国人的发明。对照现在的时代,倒是提前了二三十年——想到这儿,薇薇安又觉得没什么了。   二三十年而已,从石油中获得沥青的技术又不难,不存在这个时候做不到。这样的话,因为世界的差异,有这种不同很正常啦!   不过这倒是给薇薇安提了个醒,那就是现在对石油的研究和利用比她想象的要多啊!   她可是很清楚石油的价值的,不只是作为能源,石油的副产物可太多了。她瞄准的日化品领域也受石油影响很大呢!   她觉得自己应该多关注关注石油产业的发展,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搞出什么新的副产品了,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好东西呢——不说那些特别复杂的东西,现在能有个矿油、矿脂,她能做多少事啊(矿油就是液体石蜡、白油,矿脂就是俗称的凡士林)。   不,不只是关注石油产业,薇薇安这一天都在想着一个问题,其实她之前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她对这个时代的科学技术一直了解的不够!尤其是日化行业相关的化学领域,她应该成体系地、深入地学习一番才对。   北美林堡学院虽然有化学课,但说实在的,课时真的很少!也不只是化学课是这样,自然科学课程的课时都很少。这也是北美林堡学院课程那么丰富,学生们还是觉得很轻松的原因之一吧…课时少,学的浅,考试容易啊!   在薇薇安的感觉里,那些自然科学课程更像是细分了领域的‘通识课’。其实都不用上课的,只要看看类似《十万个为什么》的科普书就行了…当然,这个时候没有这样能深能浅的科学向科普书,所以这课也算有意义吧。   薇薇安上辈子并不是学化学的,但多少有点儿‘高屋建瓴’的认识。这样的‘认识’既没用,又有用。   如果她对这个时代的实际情况不了解,那那些‘认识’就是空谈,怎么也对接不到实际应用领域。就算她能花钱找一堆专家,利用自己所知的东西给‘提示’,也很容易变成鸡同鸭讲。   而如果她对这个时代的相关知识有一个系统的认知,都不需要她有什么科研天赋,她就能利用上辈子那些高屋建瓴的‘认识’,那超出时代200年的眼界,做很多事了!要知道,很多时候科研很难的一点就是选择方向、选择正确的方向。   薇薇安是看过答案的人,只要能看懂现在的‘题目’,给出答题方向那可太容易了! 第84章 红粉世界084   为了成体系地学一下这个年代的‘化学’,薇薇安决定先……看书吧。   就是看书,而不是找一个老师。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方面这年头化学知识扎实的人,也算是‘特殊人才’了,在学校里做教授都很少,多数还是在做研究。给一个小女孩做家庭教师?这可不是常见的选择。而知识不够扎实的,薇薇安也不想要啊。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薇薇安自己最了解自己的情况,她自认为自己的情况还是比较特殊的——她的化学基础以这个时代的观念来说,真的很难讲是薄弱,还是扎实。找一个普通的老师来,可能还不如她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看书。   那么,剩下的问题其实就是到哪里找那么多专业书籍了。   这在此时还是比较麻烦的问题,这年头公共图书馆要么书籍寥寥、种类很少,要么就是国家兴建,名气很大、藏书很多没错,但想要借阅其中的书籍是非常麻烦的。   先不说‘图书证’很难办,就算薇薇安能办下来,那些图书馆的书籍也只允许馆内借阅,不允许借出的。   薇薇安平常要上学,等到暑假期间也不一定人在美林堡,还天天可以跑图书馆…那些大型的国立图书馆,书籍再全,对她也没意义啊。   至于自己购买所有需要的书籍,薇薇安倒是也考虑过。但一来化学在这个年代还是很‘小众’的,很多书籍印刷的时候就不多,真的不是想买立刻就能买到。更别说一些书可能就是孤本,是某位化学家的实验笔记,那更没法买到了。   二来么,薇薇安也觉得闭门造车不太好,最好还是能和‘同好’多多交流…所以她就放弃了自己买来专业书籍,在家建一个‘图书室-化学分区’的想法。   嗯,现在改成了加入一个以‘化学’为主的私人图书馆或读书俱乐部…说实话,这有点儿难,因为化学真是一个‘小众’的爱好啊!相比之下,以流行小说或诗歌为主的私人图书馆、读书俱乐部,那就好找多了。   薇薇安是倾向于私人图书馆的,因为读书俱乐部也不便于薇薇安借书啊——私人图书馆很好理解,一般以盈利为目的私人图书馆,除了一开始办理图书证要花一点儿钱,之后就都是拿钱借书了。   这其实更像是薇薇安上辈子听说过的租书店,不过租书店在她小时候已经在消亡了,她也没什么印象。   读书俱乐部则是另一种运营模式,它的目的并不是挣钱,‘俱乐部’嘛,更多是将一群有差不多爱好、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在当下这个‘俱乐部’的黄金时代,似乎到处都是各种俱乐部,其中一些还在社会各个方面有不小的影响力呢!   读书俱乐部顾名思义,就是将一群爱读书的人聚集在一起,一般人数不会太多,10到12人最常见,多几个人也行,但一般不会更少了。因为大家聚在一起,是要一起花钱买书的,人太少了,凑在一起的钱不够多,买书也就是个问题了。   在薇薇安想来,12个人的读书俱乐部又怎么样呢?其实也买不了多少书。其中很多旧书还会按照规定定期被俱乐部成员‘收购’…她就算加入一个读书俱乐部,也遇不到各种化学书籍很齐全的情况。   不过,当她写信询问斯佩罗先生这位化学家,问有没有以化学为主的私人图书馆或读书俱乐部后,斯佩罗先生改变了她的想法。   之所以她会和斯佩罗先生通信,完全是因为‘硝酸甘油片’。斯佩罗先生将硝酸甘油的相关专利都卖给奥斯汀先生后,很快就听说了‘安心片’的事儿,还看到了医学家和化学家同行发的论文——看到论文才知道安心片的有效成分就是硝酸甘油。   啊…这…我本以为你是要做新式火药,结果你拿来做药了?   不,不是啊…硝酸甘油他尝过的,只会让人头痛欲裂!你们真的不是卖假药的吗?然而药品面市后饱受赞誉,这就让斯佩罗先生麻了。   大约科学家总是好奇的,所以他就写信询问奥斯汀先生,是谁发现了硝酸甘油的医学用途。   他其实是想问,这又是哪个不怕死的同行搞出来的……   必须要说的是,这个时代的化学家真是相当‘狂放不羁’,非常具有‘神农尝百草’的精神。   那些陌生的、不了解的物质,总是喜欢尝一尝,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明明不能吃的化学物质,书上还会附带它的味道的原因。看起来很简单的一行小字,背后说不定就是一个化学家的一次死神擦肩。   斯佩罗先生自己是尝过硝酸甘油的,当时就觉得特别危险,为了苟住小命,暂停了研究。在他想来,要研究出硝酸甘油的药用方向,这怕不是坚持品尝了一段时间吧——对于这等不怕死(爱作死)的同行,他向来是非常佩服的。   奥斯汀先生征询了薇薇安的意见,问她要怎么告诉斯佩罗先生。简单地说,薇薇安无论是要编瞎话糊弄过去,还是想自己出面,奥斯汀先生都是支持她的。   薇薇安就是这次和斯佩罗先生有了联系的,她对斯佩罗先生解释,品尝过硝酸甘油之后的反应看起来很像是针对血管扩张,她就想这对于某些心血管疾病或许有用——这个解释属于乍一听很有道理,其实索然无味的。   一些表面现象对应的可能实在是太多了,要是情况是这么好分析的,斯佩罗先生自己就开发硝酸甘油片了。不过,斯佩罗先生倒也不认为薇薇安是在糊弄他,因为有些东西发展进步,有时候就是靠天才的灵感一闪而过的。   他只是觉得薇薇安在化学上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感觉’。   说实在的,要不是薇薇安是个女孩儿,而且还是个有钱的女继承人,他都想收她当学生了——不是说有钱的女孩儿就不能研究化学了,事实上,近代化学之父的妻子,一个名门淑女,正是他研究路上的好助手呢!   但普遍现实就是,没人觉得女孩儿该干这个,显然斯佩罗先生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即使很欣赏薇薇安在化学上的敏锐感觉,他也立刻打消了收学生的念头。   不过,通信还是可以的,斯佩罗先生很喜欢和薇薇安谈自己的实验,薇薇安也确实给了他一些不错的建议…这就让斯佩罗先生更遗憾了。他认为,如果奥斯汀小姐不是个女孩儿,她肯定会成为一个非常成功的化学家,书写化学史上重要的一笔。   现在薇薇安写信问他,城里有什么合适的、以化学为主的私人图书馆和读书俱乐部,他立刻觉得这是薇薇安对化学的兴趣进一步浓厚了(其实这样说也没错)。   而对于薇薇安说的,她想借此成体系地学习化学——出于惜才的想法,斯佩罗先生建议她加入一个他也是会员之一的读书俱乐部,‘炼金学会’。   没毛病,化学的很多东西还真脱胎于炼金术…稍微中二一点儿的化学家想要重现曾经炼金术士们的一些奇怪设想,也是很常见的。   “是的,当然是读书俱乐部,私人图书馆没什么用。”斯佩罗先生看起来真的挺重视这件事的,写信担心说不清楚,甚至抽空拜访了一次白玉兰广场18号。   他对薇薇安说:“我几乎从没听说谁建了化学为主的私人图书馆,倒是科学图书馆、炼金术图书馆曾见过。但即使有化学图书馆,我也不建议奥斯汀小姐你去。我不怀疑您的聪明才智足以应付读书自学,但化学是一个新兴的、时时刻刻都在剧烈变化的学科。”   “一方面是理论体系的不完善,另一方面又是不断有新东西被研究出来,旧理论被推翻…您需要读书,打下一个比较好的基础,正如您自己所说的,‘构建一个化学知识的体系’。但也需要接触这门学科最前沿的东西……”   “‘炼金学会’非常适合您,我们成员中有一些成员有自己的图书室,专业书籍足够了——这些也对俱乐部会员完全开放。更重要的是,俱乐部的成员要么是非常不错的化学家,要么就是天才的年轻人,和这些人交流,对你有好处。”   “加入炼金学会的门槛,一个是现有成员必须有2/3认可加入新成员,另一个是金钱上的。我们的会费收的比较高,不过我想这对于奥斯汀小姐你不会是问题。至于需要会员同意的问题,我可以替你解决。”   斯佩罗先生看起来热心,也非常自信,就这样大包大揽了起来。   他的自信是有理由的,因为向成员开放的图书室有三间,其中一间就是他的。再加上他作为知名化学家的名望,他在这个成员总数为12人的读书俱乐部里是很有发言权的!   当他在‘炼金学会’接下来一次聚会中,告知其他成员他想要推荐一个新会员时,不算这次因故没来的,其他人都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问了他一些关于会员候选者的情况,估计只要不是太离谱,都是不会反对的。   然而,斯佩罗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奥斯汀小姐绝对是个天才——”   “嗳!等等,斯佩罗…假设我没有听错,你是说‘小姐’,那是一位‘小姐’?”   “没错,呃,我知道我们俱乐部此前并没有女性会员,但我保证奥斯汀小姐会非常适合这里…最开始我们订立的‘俱乐部守则’,也没也没有规定不许女性加入俱乐部吧?”斯佩罗先生狡黠地笑了笑。   “噢、噢,那倒是没有,可是……”那很大程度上是俱乐部最初的那些会员,根本没想过会有女性会员加入啊!   也有人在迟疑之后,反而对此感兴趣了起来,好奇地问:“难道我们要见证一位伏冷脱夫人的诞生了么?”   ‘伏冷脱夫人’是这个世界现在为止,女性化学家中最有名气的,所以一下被想到了。   大家在最初的下意识排斥后,理智回来了,抵抗心也就没那么强了。主要是他们清楚斯佩罗先生不是乱来的人,他既然‘出格’地推荐了一位女性会员候选,在他们看来,就很有可能是那位‘奥斯汀小姐’,在化学上的表现比大多数男性更强。   也只有这样,才能突破那一层性别屏障。   “我认为她会的,只要她未来一直愿意做化学方面的研究…说实话,这还是我不想显得太夸张了的说法,要我来说,奥斯汀小姐未来的成就是可以在伏冷脱夫人之上的——别笑,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   薇薇安·奥斯汀就这样加入了‘炼金学会’,虽然在知道她的年龄后,有些人有点儿无语。不是说14岁的孩子就不能加入了,他们这个读书俱乐部最小的加入者年龄记录是13岁,是某位成员的学生…他们本来就只是一个读书俱乐部而已,又没有那么严格。   而既然能够加入‘炼金学会’了,斯佩罗先生就对薇薇安说了一些炼金学会的事儿。他先将‘炼金学会’中每位会员介绍了一遍,又说了三间图书室的情况——三间图书室一间在成员家中,一间在成员的实验室,还有一间在新星花园剧院楼上的一个房间里。   ‘新星花园剧院’并不算很大的剧院,不过它位于一座大建筑内,大建筑中除了这所剧院,其他房子也是各有用途。除了出租做商铺的,也有这样租给一些私人俱乐部做‘活动室’的,‘炼金学会’也租了这样一间。   一位‘炼金学会’会员的图书室原本是在自己家中的,但2年前他出国了,除了一些必要的书籍外,其他的书籍也没法带走。因为不想卖掉那些书,同时当时租的房子又要退租,他便将书籍放到了新星花园剧院楼上的俱乐部活动室。   这样书有存放的地方,会员们也方便。   “……下次会员聚会,我会介绍你认识大家的,但你现在已经是会员了,呃,只要你缴纳会费。”斯佩罗先生最后说道。   薇薇安缴纳了会费,大概10镑…确实正如斯佩罗先生曾经提过的,这个会费挺贵。   一般的读书俱乐部,会员缴纳的会费都在每年2镑到6镑的样子。当然,薇薇安也没什么好介意的,这类俱乐部又不以营利为目的,会费最终也只是用在会员身上而已。   果然,就听斯佩罗先生向她介绍:“我们会员缴纳的会费,只有极少一些用来购买食物和饮料,在会员聚会时使用,其他都是用来购买期刊和新书的。有的年头如果要买的书多,会费甚至可能会收到15镑。”   这个数额就真的很高了,薇薇安刚刚听斯佩罗先生介绍就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会员都像斯佩罗先生这样,是名利双收的化学家,不用在乎一笔每年可能达到15镑的开支。   哪怕对于一个年收入150镑的绅士来说,15镑也是年收入的1/10了,不可谓不多。   “我们一般会聚在一起商议今年要购买的期刊和新书有哪些,由会员提议,其他人表决是否通过。超过半数的人认可,就会将其列入购书目录。新书和期刊购入一年之后,俱乐部就会将其半价卖给会员,如果有不止一个人想要,就得竞价。”   “如果没有人想要,就由当初提议购买这本书的会员接手,所以在推荐书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嗯,这个问题对奥斯汀小姐你来说并不存在。呵呵,有时候我也非常羡慕你这样富有的继承人呢。”   斯佩罗也算富有了,但他的富有正是自己勤奋工作的结果!有时候他可能还要为了钱做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甚至讨厌的研究…如果他是一大笔财富的继承人,就能想做什么研究做什么研究了吧——他也不得不这样想。   “卖书回来的钱,一样会被用来买新书……总之就是这样了。”   这年头的书籍折旧不会那么厉害,二手书也是挺有价值的商品。特别是这类专业书籍,和小说之类又不大一样了,折价要低得多。   事实上,‘炼金学会’本来就很喜欢买旧书。一方面这样多少便宜一些,另一方面这样的专业书籍印刷量少,很多市面上本来就绝版了,想要就只能买旧书了。   薇薇安只能说这个时代的人‘淳朴’,这样的旧书如果不是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部分都是比它们新书的时候还要便宜的——大家显然认为,一本印刷出版的旧书,理所当然地比新书便宜,这是一种很朴素的认知,书商也没有想过这其中的‘物以稀为贵’‘收藏价值’等等。   薇薇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拿出了10镑,交给了斯佩罗先生,请他交给‘炼金学会’现如今的‘财务’(这是大家轮流担任的职位,不过因为大多数会员都对这个职位不感兴趣,所以轮到自己时,也可能委托给别人)。   收下钱后也不太在意的斯佩罗先生给薇薇安列了一个清单:“你若是想成体系地了解化学,可以先看看这些书。或许有些浅,对你算得上无聊了,但确实是查漏补缺、打下基础的好书。”   “…噢,这些书大多数都可以去俱乐部的活动室找到,一小部分在我家的图书室里——查理那里,你还不认识他,下次聚会你认识其他会员了,也就能去他的实验室借书了。”   ‘查理’是炼金学会的另一名会员,也是三间图书室之一的所有者。   薇薇安了解了这些,回头就去借书了…大概是因为借的书,真的都是‘基础’书籍,其他人没有借走这些书的,就挺好借的。而自此之后,薇薇安除了日常上学,又开始自学当代化学。   并且学的比学校里大多数科目都认真,笔记做了满满一堆,开始勾勒出当代化学的轮廓。   她偶尔遇到难解的问题,会写信给斯佩罗先生。斯佩罗先生也挺愿意为她做解答的——他是真的挺欣赏薇薇安的,而且薇薇安的很多问题,有时候角度是真的清奇啊!就算是他这样脑洞挺大的科学家,有时候也觉得她是不是‘异想天开’了一些。   就这样,半个月之后,‘炼金学会’再次聚会,薇薇安终于被斯佩罗先生介绍给了所有会员。   也不能说是所有会员,除了那位出国还没回来的,炼金学会还有两名会员不在。其中一位是个挺有名的科学家,他去了鲁斯德比,那边有个工厂主请他去解决一些问题,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呢。   还有一个是个年轻人,据说是生病了,感染了伤寒……大家为他祈祷,这年头伤寒致死率可是很高的。   认识了几乎所有‘炼金学会’会员的薇薇安,可以说是收获满满。今后可以问问题的人又多了很多呢!这些会员,大多数都是专业学者,其他一些也是实验室里的学生,又或者科学爱好者…在这个时代,都是有真材实料的。   而且他们多数都答应薇薇安了,她可以随时写信请教他们。   虽然大家之前都对俱乐部加入一个才14岁的女孩儿有点儿犹豫,但人真的入会了,感觉又不同了。更何况,漂亮可爱的女孩儿人都在那儿了,人总是容易好说话的——而且聚会上和这位‘奥斯汀小姐’讨论问题,他们也很快有了和斯佩罗先生差不多的感觉。   这真是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她似乎总能触类旁通,而且有着乍一看天马行空,但再一想又觉得很值得一试的思路……   薇薇安确实够‘天马行空’的了,在加入炼金学会后,她受到一些启发,做出的第一个‘成绩’居然是开塞露!   啊,这…   别说斯佩罗先生他们想不到,就连薇薇安自己也想不到哇! 第85章 红粉世界085   “我今天坐马车去拜访了玛格丽特,她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她告诉我,她用了一种名叫‘开塞露’的新药,那似乎很有用,解决了她一直以来的便秘问题。我知道你一直有同样的困扰,推荐你尽可以尝试一番。在我看来,它至少不会比‘便利丸’更坏了,你上次的表现可吓坏了我……”   范尼·莱兹华斯坐在桌边给自己的一个表兄写信,她的朋友最近买了最新上市的新药‘开塞露’,解决了一直以来的便秘问题。这让范尼觉得非常神奇,要知道就她了解,玛格丽特几乎已经试过此时应对便秘问题的各种办法了,但那些常规办法都没能解决她的问题呢!   在人们的认知里,排泄、排气都是人体的一种‘自洁’,这些活动规律而顺畅,就代表身体内干净健康。相反的话,那么脏的排泄物和气体都留在体内,身体不是要中‘毒’了吗!   甚至有人极端地认为,人的一切疾病来源都是便秘啊!   这也是灌肠成为自古三大治疗手段的理论原理——三大手段不过是灌肠、放血、催吐,其实催吐可以看作是和灌肠一系的,本质都是将体内不好的东西弄出来,只不过一个是走上,一个走下。   在科学进步、医学也有了起色之后,放血万能的思潮算是退去不少。当然,肯定还是有挺多人用‘放血术’治病,这一点看水蛭依旧是畅销货就知道了…只不过,放血已经不是当初一枝独秀的‘显学’了,衰落是明显的。   倒是灌肠和催吐这些年依旧有不小的接受度,大家似乎对排泄、排气非常关心,认为这是身体情况的‘指向标’。所以这方面不正常,就会焦虑,焦虑就想要来一点儿针对性措施。   灌肠当然是最常见的,但说实在的,这并不好操作。这需要‘病人’俯卧在桌子上,插上硬管(这年头软管很少见的),然后在另一个人的帮忙下才能进行。因为需要专业工具,有时还讲究一些技巧,大部分时候还得请医生、护士或者药剂师来。   虽说将其当成是一种治疗手段,也就没那么尴尬了,可真的完全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现代人还说去妇科、男科看病时可能要脱掉衣服,不用尴尬,但当事人还是会尴尬的啊。   而且这年头很多人连去诊所,甚至药铺都要鼓起勇气才行(几乎不怎么去的地方,再加上讳疾忌医,是会有畏惧心理)。所以普通情况的话,大家并不想为了灌肠去那些地方求助。   所以,一些别的方法就‘脱颖而出’了,各种泻药和催吐药都挺常见的,不同的药剂师可能都有不同的配方。‘便利丸’算是其中一种办法了,相较于其他办法,这个方法最大的优点就是简单便宜,和灌肠完全不同。   ‘便利丸’听起来是一种丸药,其实是一粒药丸大小的金属锑。金属锑是有毒性,服下之后表面一点儿会被肠液溶解,刺激到肠道,就导致呕吐和腹泻——这个过程中‘便利丸’还会被排出体外,嗯,被清洗干净后,以后有需要还可以再用。   因为方便、一颗反复使用,所以才会叫‘便利丸’啊!   薇薇安是看那些化学相关书籍时,才发现大家为了搞定便秘这事儿,可做了不少研究,或许是觉得这是个‘财富密码’?然后她就想,上辈子那会儿大家便秘是怎么搞的…想来想去,她所知的信息内,被反复提及的就是‘开塞露’了吧。   然后开塞露的主要成分是什么来着…甘油啊!   这在薇薇安上辈子时,还是个梗呢!小仙女们可以拿来护肤的东西,结果还是开塞露的主要成分呢。因此还有人搞了一些‘冷知识’科普,说可以用开塞露护肤——当然,这个说法也简单粗暴了一点儿。   先不说皮肤用的甘油要稀释多少,开塞露又是甘油稀释了多少,二者不一定适合一样的稀释比例。另外,有的人皮肤比较敏感,直接用开塞露这种基本是一半水一半甘油的成分怼上去,说不定会受刺激过敏。   再者,还有一个肤质的问题,正经的护肤擦脸用品,都有人用着很好,有人就不行,得用另外一款才适合自己。这种本来就不‘对症’的,当然就是有人可以用,有人用了就要寄了。   薇薇安当时作为搞自制日化品上传视频的UP主,还真知道开塞露这种成分极为简单的日化品成分配料。如果是甘油为主的,就是52.8%到58.3%的甘油,再加上纯化水就行…这制作起来多简单,在此时又来钱多快?   所以虽然尴尬,薇薇安还是向奥斯汀先生提供了开塞露的点子…嗯,不用尴尬的,这是一种外用药啊!   正好奥斯汀先生旗下的药厂只生产一种‘硝酸甘油片’太单调了,虽然说这个药的销量十分稳定,利润率也足够很多同行羡慕。但这对于一家药厂来说还是太‘危险’了,这个时候要是有人也生产硝酸甘油片,不就糟糕了吗?   奥斯汀先生有专利不错,但这年头的专利真不是万能的。特别是出了国,就更没什么人认了。   这个时候再生产一下开塞露,既是增加利润,也是丰富产品线,同时还带动了奥斯汀先生做股东的甘油厂多一个长期客户,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事情就是这样的事情…虽然范尼·莱兹华斯小姐并不知道,自己推荐表亲使用的‘开塞露’其实和自己平日用的可丽牌肥皂、可丽牌牙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关系匪浅。   ‘开塞露’也没有辜负用过它的人的期待,不能说谁用了都好,但对比此时针对便秘的其他方案,这确实算是既方便又安全的了。而且也不贵,至少不会比去灌肠一次贵——甘油是还比较贵,可那也要看和谁比,和此时的就医成本比,那又不值一提了。   所以几乎是一上市,开塞露就获得了极大成功,成为了市场上的明星产品,也为药厂带来了丰厚利润…而这个时候,夏天才刚刚开始,薇薇安还没放暑假呢!动作不可以说是不快。   这一方面是药厂急着赚钱,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开塞露的生产多么简单。一个蒸馏设备获取纯化水,加上灌装设备就行了。至于包装瓶和甘油,那又不用药厂生产,下订单就行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药厂就要生产一氧化氮类药物了……再来个伟哥,虽然我知道我们是正经药厂,但后世回顾这个时代,大概会把我们这个药厂说进‘三俗’笑话里吧。”   薇薇安听说开塞露大卖,这天她正打算去‘炼金学会’的活动室图书室找书,在马车上就忍不住自言自语。   ‘一氧化氮’药物,有一个大多数人都如雷贯耳的名字,那就是伟哥。   薇薇安之所以这个时候想到这个,是因为开塞露的主要成分是甘油,硝酸甘油片的主要成分是硝酸甘油。而硝酸甘油片之所以起作用,其原理是硝酸甘油在人体内会被分解成一氧化氮,而最终是一氧化氮在起作用。   发现硝酸甘油的作用机制,也是一氧化氮这种化合物真正受到重视的原因之一…之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伟哥成为了药物市场的重磅炸弹——当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伟哥本身还是救命药,可以用于治疗肺动脉高压,一种非常危险的疾病。   从这个病的方向来说,一氧化氮药物,也算是和硝酸甘油一脉相承了。   所以薇薇安的自言自语也只是说笑而已,如果现在真能搞出一氧化氮的片剂来,她会在乎自家药厂两百年后成为三俗笑话的题材,流传网络?先不说卖伟哥也是挣钱,挣钱就不寒碜!光是能治疗那些危险的疾病,推出一氧化氮药物就算是功德圆满、善莫大焉了。   问题是,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薇薇安想也做不到。   薇薇安知道一氧化氮可以从二氧化氮中得到,而她通过阅读,已经知道二氧化氮这种化合物已经被成功提取出来大几十年了。但问题是,二氧化氮中怎么得到一氧化氮,得到一氧化氮后又怎么使其成为片剂?   这很难的,历史上有很多化合物,提取出来都不算难,但要结晶就是一道难关了,很多科学史上响当当的化学家,都是倒在这一关的。最终自己找到的、合成的化合物,还是由别人结晶成功的。   别说薇薇安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知道,考虑到现在的科学水平,一款20世纪末期的药——当时能做出的药,不一定现在也能做到啊!务实一些,与其在这上面用力,可能还不如想办法去搞磺胺和青霉素。   考虑着这些的薇薇安,时间过得飞快,回过神来马车就到了新星花园剧院一带。白天的剧院不怎么热闹,大门紧闭着,完全看不出晚上这里车水马龙的样子,薇薇安要到楼上去也只能走侧面小门后的楼梯。   被奥斯汀夫人派来护送薇薇安的是家里的第一男仆罗恩,他轻松地跳下马车,也不用去叫门——这儿的门房此时正在门外站着,与一个卖苹果的女人调笑,讨价还价要买4个苹果。   门房最重要的就是眼力高明,在美林堡这样的首都大城市更是如此。这个门房就是这样,一看罗恩那身花俏的、装饰着金银辫的号服,就晓得他的雇主是哪类人了。匆匆忙忙付了苹果的钱,便上前低眉顺眼地开了门,一句话不多说。   罗恩送薇薇安上楼,他也跟着一起,还要由他来开‘炼金学会’活动室的门呢。   “小姐,您上次来已经是一个礼拜前的事儿啦!”门房当然认识薇薇安,一看到男仆的主人是她,立刻喜笑颜开起来。他知道这是一位极有钱的小姐,每次她来时给的小费总是最多的。   薇薇安手里抱着两本之前从这儿借出的书,由一块淡紫色的印花布包着,她点了点头,帽子上垂下来的面纱随之轻轻晃动:“因为上次借到的书比较难读,花了更长的时间才读完。”   薇薇安回答完之后,就走进了炼金学会的‘活动室’——门房非常识趣地下楼去了,罗恩也知道薇薇安找书、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便等在门外。   现在的薇薇安其实还没有将斯佩罗先生列的书单读完,不过也不是一定要读完那些书才能读别的。她早就根据其他‘炼金学会’会员的建议,开始读其他的‘拓展内容’了。   毕竟学任何东西都是这样的,想的是打好基础再进阶,但一直在基础部分徘徊也很消磨耐心啊!这种时候,就需要稍微跳出基础,来一些东西保持兴趣了。   就像学一个乐器,也不是学完所有的乐理,才开始上手弹曲子的吧。   薇薇安将之前的书放回了原位,自己动手在借书笔记上登记了‘归还’,就开始找自己接下来需要的书。找书倒是很快,但她也不是找到书就离开。   就像买书的人哪怕目标明确,也很喜欢在书店看书一样。她也在活动室里两排书架间闲散地逛着,看到有兴趣的书籍、期刊或者笔记,就想拿下来看看。   “…硝化,啊,这还真是这几十年地热门,大家似乎想着将已知的任何一种元素、化合物硝化。”   薇薇安低头翻阅着一个化学家的笔记,这是在一批旧书中夹杂着买进来的。书商显然不知道,这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一本普通日记的东西,其实是一个化学家的笔记。   虽然不是实验记录那种东西,但也有很多东西可看了,其价值远远比它的标价要高的多。   薇薇安嘀嘀咕咕的,忽然看到‘硝酸铈’‘硝酸钍’这样的字样,然后就想到了什么,出神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她确定自己对‘硝酸铈’‘硝酸钍’并不熟悉,在元素周期表中铈、钍这种也属于生僻成分了吧?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薇薇安用力地想,眉头都皱起来了,还是想不到。只能先暂且记下这一笔,低头继续看化学家的笔记,希望笔记的内容能给她一些回忆的线索…她又看了两页,忽然想到了什么,翻回去——   她看到了‘稀土’!   这真是太幸运了!   其实对薇薇安来说,将上辈子所知的东西和这辈子的对应,是有一定难度的。因为有些东西不只是名字不同,就连命名逻辑都不同,这就导致如果是比较生僻的,她就可能会忽视——出现入宝山而空手回的情况。   而现在幸运就幸运在,稀土的命名,两个世界的逻辑是一样的。所谓‘土’,是此时科学家对不溶于水的固体氧化物的统称(比如此时的氧化钙就叫碱土),而稀土元素在此时大多就是以氧化物的形式分离出来的,加上稀有,就叫做稀土了。   当然,实际上稀土矿并不少。之所以稀有,主要还是因为冶炼难度高、提纯手段欠缺,当年命名时只能实验室化学法制取,这才稀有。   嗯,铈、钍都属于稀土大家族。   只是‘稀有’都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看法了,薇薇安不确定现在是不是还那样。当即合上笔记,开始在书架上找有没有稀土相关的书——她终于想到了自己之前为什么觉得‘硝酸铈’‘硝酸钍’眼熟,准确的说,她是对‘硝酸钍’眼熟!   ‘硝酸钍’溶液浸泡麻织物或者石棉织物,是可以用来做汽灯的灯罩的!话说她之前还遗憾煤气灯有种种缺点,导致私宅煤气灯不是一个好方向,果然要进入光明时代,还是得等电灯。   而电灯,正常来说就是半个世纪后的事儿了!当然,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在关键时刻推动一些‘正确的选择’,速度应该快一些。但不管怎么说,二十年内是不用考虑电灯的事了。   可是如果有‘汽灯’的话,其实她不用等电灯,就可以让家居室内明亮的如同电灯时代了。   不过薇薇安不太想要用‘硝酸钍’溶液,因为放射性…虽说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理论上用汽灯的人只要不是直接把浸泡过硝酸钍溶液的纱罩吃掉,都谈不到因此‘中毒’。   但负责生产纱灯罩的工人呢?负责工业化制备硝酸钍溶液的工人呢?以他们的接触硝酸钍的情况,那就危险了啊!   薇薇安知道这个时代多的是生产更危险的东西的工人,有些是此时的人根本没有概念,不知道那些东西很危险,而有些是知道,但资本家为了赚钱,根本不在意。而且,这个时代对于穷人来说,危险的根本不只是那些带毒的、带放射性的原材料,纺织厂里的棉絮,待清理的烟囱里灼热的烟灰,轰隆作响的大机器…统统危险!   甚至以死人数量来说,如硝酸钍这种东西都不是杀死了最多人的‘杀手’!   但薇薇安管不了别人,至少能管住自己…这样她还能对自己算是有个交代。   薇薇安也知道,正是因为硝酸钍的放射性,后来就不用它了——她之所以知道汽灯,是因为她上辈子那会儿露营流行了一段时间,有一阵她看了太多露营博主的视频了,也想自己体验一下。   当然,因为囊中羞涩的原因,她没有一下冲动就搞了一套装备去亲身体验…她一开始是蹭了朋友的。想说觉得不错再花钱弄,不行的话就算了。不然一套装备,哪怕是穷玩的法子,花钱也不少呢。   她是在朋友那儿见到汽灯的,觉得这个灯烧煤油这么亮,简直不科学!经过朋友解释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她,听说纱灯罩浸泡的硝酸钍溶液有放射性,整个人脸都白了,没有直接开50米冲刺跑开,纯粹是因为吓呆了,腿软。   “啊,不用担心,现在已经不用硝酸钍溶液了。”朋友笑嘻嘻地补充,显然就是为了吓她一下才那样说的。【屑.jpg】   不用硝酸钍后,用的还是稀土溶液,但换成了稀土家族中的硝酸钆、硝酸钇、硝酸镱溶液。现在的问题是,薇薇安要搞清楚这些有没有任何一种被发现了,以及有比较成熟的办法制取出来吗?   稀土元素的发现还是比较难的,就连门捷列夫都说过,稀土是周期表中最难的问题之一呢!   薇薇安找书、找期刊,想看看现在关于稀土的探索进入到哪一步了,但这显然有点儿难——稀土在这时本来就比较冷门,关于其研究的内容又往往分散,很少有单独成书的。   薇薇安的目光在一排排的书籍中仔细看过,而不是走马观花,她要确保自己没有错过任何一本可能讲到‘稀土’的书。   “《新元素》、《元素周期表之补充》、《惰性气体研究》、《酸与碱》……”薇薇安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念过一本本书的书名,忽然,手指停在了一本黑色皮质封皮、书脊上有烫金字的书上(这样的封皮应该是主人定做的)。   “《误会中前进,稀土谬误》…”这看起来应该是一本科普书,没什么深度可言,但薇薇安现在其实也不需要深度,正需要这种‘科普读物’了解大致情况呢!   她连忙伸手去够那本自己视线无法平视的书籍,那已经是书架从上数第二层了,薇薇安能伸手就够到,完全是她比较高挑的原因。要知道,就算是‘炼金学会’的成年男人们,书架最高那一层大多也得有凳子才能取下来。   “咦…”薇薇安使劲儿拉了一下,没拉下来:“是夹太紧了吗?”   薇薇安想去拿凳子,忽然那之下的一层书架,正对着自己脸的一部大部头,真的有半张脸那么厚的大部头消失了。薇薇安下意识看过去,视线穿过大部头留下的空隙,看到了一张年轻的、有点儿眼熟的、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的脸。 第86章 红粉世界086   薇薇安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念头,茫然居多——可能因为这是一个看起来英俊、聪明、温和的青年的脸,所以她一瞬间没有为和一个陌生异性单独呆在同一空间内而害怕。   果然人很容易被第一印象影响。   慢慢回过神来的薇薇安,才想到,自己刚刚太专注了,以至于没注意到有人又走进了房间里。现在的问题是,罗恩哪儿去了?他在门外,如果有人进来,他不说阻止,至少也该进来提醒她吧?   还没想清楚罗恩去哪儿的薇薇安,微微侧了一下头…忽然觉得现在双方无语,呃,是僵持住了。   “你——”“奥斯汀小姐。”   “咦?”薇薇安一个‘你’字才出口,对方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这让薇薇安脑子急转——是认识自己的人吗?啊,说起来,这里是读书俱乐部的‘活动室’,能来的不说全部都是‘炼金学会’会员,至少也是相关人员吧?   薇薇安忽然想到了那三位自己没见过的会员中,有一位倒是和眼前的青年,或者说青少年符合。于是她试探着说:“嗯…库伦先生?”   看对方的反应,薇薇安知道自己应该是说对了…‘卢克·库伦’是薇薇安加入‘炼金学会’前,这个读书俱乐部里最年轻的成员,也是最年轻入会者的纪录保持者。他13岁的时候就加入炼金学会了,比薇薇安现在这个年龄还小一岁呢。   之前在向薇薇安介绍‘炼金学会’时,斯佩罗先生还着重讲过‘卢克·库伦’,称他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之一,或许连‘之一’都要去掉——薇薇安虽然在他看来也有天赋,但和‘卢克·库伦’那种堂堂正正的天赋不太一样,斯佩罗先生凭感觉认为她就是那种‘直觉选手’。   这倒也不能说‘不科学’,普通人觉得科学界事事都要讲科学,不会信玄学的。殊不知,当项目遭遇瓶颈,实验卡在一半,相信各种幸运物,幸运数字,做各种心理暗示的,还是研究员们啊!   大家也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别人的现实事迹,知道了世界上就是有不讲道理的直觉存在。   就是有人‘嗅觉敏锐’,能够在很多条道路里找到正确的那一条,而且这还是很多实验室领导者的核心竞争力呢——不然呢,实验室大boss的核心竞争力是实验的实操能力吗?   事实就是,各大知名实验室的大boss都是老人家了,就算脑袋老得慢,手脚也是要遵循客观规律,渐渐没那么灵便的!这些人不管年轻时候是不是以实操能力出头的,这个时候的实际动手能力也是不断下降的。   让这些大boss依旧站在实验室顶端的原因,除了他们已经做出了成果,是大拿,过往战绩令人放心,能够搞来钱外。关于实力,最能体现他们实力的也就是为研究指明方向的时刻了。   一个错误的方向,能够让最优秀的团队,从小组长到每一个实验操作者的劳动,全都变成无效劳动。当然,人们可以说,试错了也是一个成果。但想来,如果可以得到正确的那一个,没人会想要‘试错’成果。   当一个大boss的出错几率高于行业平均值了,那是很消耗团队积极性的事情。长此以往,大boss即使依旧是大boss,大家想想经费,想想论文,或许不会直接怼上去,但要说‘尊重’,那也是没有的了。   相对来说,一个正确的方向,那就能让团队的劳动尽可能变成有效劳动。这种情况下,哪怕大boss从不加班,每周只出现在实验室办公室里半天,用来解决这周大家遇到的一些问题。然后出成果了,从荣誉到金钱,大boss还拿走最多的好处,大家也是愿意的。   不仅愿意,还歌功颂德呢!都觉得自己跟了牛逼的大老板,人家是真有实力…当然,前提是大老板好歹当人,自己吃肉,手下人也能喝点汤。   科学探索的是最前沿的东西,这也导致科学界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黑箱,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很多事根本没法解释清楚。这样一来,唯结果论的风气就很盛行了,不管怎么做到的,能做到就能获得鲜花和掌声。   而且大家也觉得那种‘敏锐嗅觉’不是玄学,其中肯定有科学的部分,只不过是现在没法解释而已。   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事情都是这样的,这个时代只会更加严重…打个比方,就说硝酸甘油片吧,它的起效原理实际上是直到药品面世80年后才被发现。但这不妨碍它的生产和销售,这就是唯结果论的典型,有用就用。   而这样的事儿,越靠后就越不可能了……   薇薇安说完‘库伦先生’后,觉得两人这样是有点儿尴尬。就假装平常地说:“我听斯佩罗博士提到过您…您看起来身体好了不少,嗯,祝贺您。”   之前薇薇安没在炼金学会的聚会上见过‘卢克·库伦’,就是因为他得了伤寒,一直在家养病。   此时的伤寒是能要人命的病,但病程倒也没有这么长…不过病了一次后身体虚弱,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也是很常见的。   所以薇薇安在炼金学会两周一次的聚会上,一直没见过他并不奇怪。   卢克抬了抬眼皮,看着薇薇安,大概有一两秒吧,然后才轻声说:“是的,托您的福,奥斯汀小姐,我现在全好了——我也收到了斯佩罗博士,以及其他几位会员的信,他们对您的评价非常高。”   简单的‘商业互吹’虽然俗气,但确实让现场的气氛正常流动了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罗恩回来了。他也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走进房间问:“小姐?您还好吗?”   薇薇安回道:“没什么,是库伦先生,他也是读书俱乐部的会员…你刚刚没看到吗?”   罗恩有些心虚地说:“噢…对不起,小姐,我刚刚去了一趟盥洗室。”   他显然觉得自己违背了一个男仆的职业素养,正好是需要他在的时候他不在了。只能说幸好此时进来的人并不是坏蛋,不然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当然,话说回来,这个环境也不是危险的环境。   楼下有门房看着,不太可能在薇薇安在的时候,放身份不明的人上来也不跟着。   环境的安全,就让他没那么警醒,想去盥洗室也就去了。   对此薇薇安倒是比罗恩本人更不在乎,她理解地点点头:“没什么…”   人有三急,不可能要上厕所了,还在门口给你守着吧?薇薇安虽然在这个时代也成了资本家,但也不是什么魔鬼。   薇薇安又看看书架上的书,看看罗恩,看看‘卢克·库伦’,清了清嗓子:“罗恩,你能来帮忙吗?这本书我拿不下来,大概是力气不够。”   ‘卢克·库伦’离得更近,绕过了书架,没等罗恩过来:“我来帮您吧,奥斯汀小姐。”   薇薇安这才发现,对方至少比自己高了15厘米,抽出那本《误会中前进,稀土谬误》要轻松的多。直到对方走到几乎挨着她的位置,她是本能地避开那种身高压制,让开了一步。   然后又停顿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该说什么,连忙说道:“劳驾……”   心里暗暗打气:没关系!你还在黄金生长期呢!   自从薇薇安进入青春发育期后,身高还是往上蹿的挺快的,她现在已经5尺6寸了(都是和礼兰的长度单位,相当于167到168厘米的样子)。这样的身高,在此时女性之中绝对可以说高挑了,然而薇薇安并不满足,她的目标是170厘米以上,而现在看起来还挺有希望的。   “是这本吗,奥斯汀小姐?”卢克将书递给薇薇安。   薇薇安看了一眼封面,飞快点了一下头:“是的,多谢您…啊,您也是找书吗?那就不打扰了。”   薇薇安决定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现在稀土元素的探索进程,而且现在活动室里多了一个‘陌生人’,再留下来也很奇怪…她在先行离开前客气地说:“那么,下次再见,库伦先生,希望能在下次会员聚会上见到您。”   卢克·库伦点点头:“下次见,奥斯汀小姐,下次会员聚会我会来的。”   之后一次会员聚会人来的很不齐,因为现在夏天已经开始了,只要有点儿闲钱的美林堡居民总是要往外跑的。炼金学会的成员们,不敢说都很有钱,但显然也属于能离开美林堡度两周假的那个阶层。   不过,久违的卢克·库伦却是出现在了聚会上,成员们都对他的健康回归表示了祝贺。   也有人忧心忡忡地建议他:“卢克,你不应该留在美林堡的,你比其他人更需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去乡下或者疗养胜地呼吸新鲜空气,享受更健康的食物、饮水…伤寒之后的身体需要一段时间康复。”   “多谢您的关心,但我现在只能留在美林堡了…我已经五年级了,接下来是公学最后一年,我得准备申请大学了。我的第一目标是‘罗齐奥国立大学’,他们的化学系是最好的,只是那很难,特别是我还是个外国人。”   卢克·库伦确实是大家认可的天才,但有的时候天才也不一定能上最好的大学。特别是这年头,大学都有各自的招生标准,再天才,不符合标准也可能落榜。   听到卢克·库伦在计划着大学的事,薇薇安下意识感叹:“真棒啊,大学…说实话,当代高等教育拒绝向女性敞开大门,这是绝对的错误。”   在座的都算是这个时代的高级知识分子了,而且还是知识分子中比较‘现代化’的,这就让他们接触各种新式思想比较多。对女性想要多读书,想要进入高等教育之类的想法,不说肯定吧,至少不会有人公开跳出来反对。   卢克看了薇薇安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之后的聚会上,他发现薇薇安相当活跃。她似乎相当擅长和在场这些年长的学者打交道,一点儿不像是个小女孩。   她还经常问问题,有些时候问的问题在卢克看来都有些过于基础了,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化学上的门外汉。但当她继续参与讨论,这个想法又不攻自破了——有时,有人都说的很深很艰涩了,一些没那么厉害的炼金学会会员已经听不懂了,她却是明显跟上了。   之后她无论是提出自己的想法,还是表达疑问,都是听懂了的人才能做到的…真正听不懂的人,根本连提问都做不到。更别说像她那样,想法言之有物,问题或角度特别,或直切要害。   特别是第二次在会员聚会上见到她,他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因为这一次,他也是某个话题的发起者。   “是的,我和我的父亲正在研究,嗯,一个暂定为‘制冷机’的东西…一家天然冰公司希望能设计出脱离季节、气温的限制,可以人工制造低温空间的机器,用于保鲜。我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想法,实用性也很强,如果能成功,应该会改变很多东西。”   的确会改变很多东西,薇薇安心里暗暗想。然后就脱口而出:“是的,如果有足够的冷库,还有‘保鲜船’,屠宰后的肉类就能直接从新大陆运到旧大陆了…新大陆的南部大平原上,据说有当年库蒂利亚放野的牛,没什么天敌的环境下自然繁育了那么多年,有几千万头之多。”   “当地人消耗比繁育更慢,但向外运输也没有途径……”   “这只是一个例子而已,实际上仓储、运输等行业因此被改变的,绝对不是这么一点儿,这不是局部的改变,应该是整体的。”   卢克点点头:“是的,我完全赞同您…我们首先想到了硝石溶解降温,这是200年前就有人做过的实验了。但成本太高,硝石并不便宜,而且效果并不好……”   简单来说,硝石还是太贵,而且其吸热效率低了一点儿。   有人跟着说:“□□怎么样呢?3/4个世纪以前,罗斯福先生就用□□蒸发使水结冰,看起来效果比硝石好了很多。”   卢克摇了摇头,显然是实际实验中发现□□不合适——准确的说,□□已经可以向那位自然冰公司的老板交差了,他的父亲就是联合另一名发明家,弄出了一个被他们命名为‘制冷机’的东西,其中的关键就是□□和冰库压力泵。   现在看起来,若不出意外,应该能凭此大赚一笔。   但卢克本身并不看好,他认为□□各方面都不是最合适的制冷剂,现在也只是临时顶上而已。就像历史长河中很多过渡性的选择一样,以后再来看,都不会记得曾经有它们存在过。   薇薇安知道自己也搞不出来冰箱,倒是愿意拿自己知道的东西启发科学家们——这和她想保密手工皂那些东西的配方,多赚点钱,并不冲突,完全是两回事。   所以她就想了想说:“氨怎么样?”   这时还谈不到‘氟利昂’,离这种物质被合成还很远呢。事实上,这还是个大家已经知道氟存在,但就是分离不出氟单质的时代,更不要说在这基础上人工合成一些化合物了。   而氨,薇薇安记得世界上第一台人工机器制冷的家用冰箱就用了氨做制冷剂,时代背景大概在19世纪中后期,比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也就晚二三十年的样子,现在的生产水平要造出来应该是可行的吧?   毕竟这个时代,二三十年的科技变化显然没有后世二三十年那么大。   薇薇安说到‘氨’,大家都点了点头。此时可以用于制冷的物质还是挺多的,大家随便一想也能想到好几个。薇薇安说‘氨’,大家也只觉得是一个很合理的答案…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任何东西开始的时代,总是‘百花齐放’,其中各种奇异的方向都有人做,也看不出太大的差别。只有最后大浪淘沙,才能知道哪一种是真正的未来。   氨当然可以,但□□就差了吗?还有氯也能气化制冷呢,看起来硫酸似乎也有做制冷剂的潜力……   大家讨论这些的时候,薇薇安也不因为自己知道一个‘氟利昂’就觉得了不起,没必要听了——知道氟利昂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也就知道氟利昂了!而且还知道的不多,不要说怎么制取了,氟利昂真正的化学式她都不知道呢!   不过,在大家讨论的时候,薇薇安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了确认她没有想错,她问所有人:“先生们!你们难道觉得应该保证冰块不化吗?”   大家谈‘制冷剂’谈不了多深,因为这个问题现在就是一个等待探索的阶段,要是讨论讨论就能搞定,早就有人发明好用的制冷机了…这种机器的前景是很受认可的。   所以大家之后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转到了冷库隔热的问题上。薇薇安越听越觉得,他们是认为现在用的冷库,最好要保证冰块不化,这样才能确保冷库中保存的食品不会坏掉…他们最后讨论起了隔热材料的问题。   过去有人用棉被,也有人用麦秆什么的,就为了给冷库的冰块隔热,防止冰块融化…他们觉得可以发明一种更好更方便的化和材料。   薇薇安的话一出,大多数人都奇怪地看向她:“当然啦,冰块一旦融化变成常温,就不能冰镇保鲜了,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儿吗,薇薇安小姐?”   薇薇安才发现,这时的人们,包括化学家们,对‘热学’的认知也是错的离谱——可能因为热学一般在物理学家的领域?但化学也要研究这个吧?更不要说,这个时代自然科学体系还没有特别明确的分科呢(经常出现跨领域的学者就源于此了)。   薇薇安只能解释:“不不不,不是冰块不化保证了低温,恰恰相反,正是冰块融化需要吸热,这才能带来低温。”   这其实有点儿反常识,有人下意识就要反驳:“不,奥斯汀小姐,你应该注意到了,最冷的时候水都结成冰,而天热了,冰就化了。”   薇薇安想要解释,但她还没开口,卢克就先说了:“奥斯汀小姐是对的,水的结冰和融化是因为气温变化而出现在的‘指征’,是结果。而并非结冰不化,天气寒冷,冰化了,天气温暖…这是倒果为因了。”   薇薇安点点头:“正是如此,而且先生们,你们没有注意到吗?冬天下雪结冰的时候,其实下雪时并不是最冷的,刚刚融雪融冰时才是。”   这属于乍一听觉得不大对(毕竟本能觉得大雪纷飞时最冷了,融雪则是天气转暖的象征),但仔细一想又能很快找到亲身经验验证的例子——谁没有融雪时,要更注意防寒保暖的经验呢?   这可不是后世,条件不错的人都能做到室内有暖气,出行有车内空调,几乎感受不到冬日之冷…此时就算是一国之君长了冻疮,也不用奇怪。   冬天就算王宫里有暖气、有壁炉,离开皇宫的车上也能滴水成冰,而‘御驾’降临的地方也不是处处都有王宫差不多的条件的。   所以大家这方面的直接感受都很真实,也有不少的经验流传了下来。   薇薇安的说法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这让在座的化学家们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所以,冷库的重点不是为冰块隔热,而是要平衡好隔热和融化的效率对吗?这样一来,过去制约冷库冷藏效果的关键好像找到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这种时候一句话真的很有用。   卢克将所有人‘熟练’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意识到奥斯汀小姐肯定不是第一次发挥这样的作用。   他再一次确认了一点——她对化学,不,应该说是对自然科学的认知是高屋建瓴的,做出准确而关键的判断轻而易举。只是细节一塌糊涂,就像是由一位高明的老师教导过的糊涂学生。   某种意义上,他倒也没有想错就是了。 第87章 红粉世界087   北美林堡,靠近城郊的一个中产阶级社区内,库伦家就在这儿。   这个社区是城市扩张,以及中产阶级逃离市中心,即‘郊区化’的产物。中产阶级厌恶城市内肮脏而吵闹的环境、狭窄的住房…其中并非顶层一小撮的人,不能在市内最好的社区‘闹中取静’,维持一个体面的‘内部王国’,就将目光放到了郊区。   在这里,中产阶级不用再‘屈就’于联排房屋、窄小的庭院,出门就是街道。而就和此时很多郊区中产阶级社区一样,这里的房子与房子之间都相隔至少一二十尺,而房子前的花园和房子后的草坪,都有精心打理的痕迹。   房子整齐漂亮,街道干净宁静,这就是此时中产阶级家庭们满意的社区了。   库伦家在其中,显得‘平平无奇’——它和它的邻居一样,有一圈白色的栏杆铁艺围墙,沿着围墙还栽种了一圈植物。而从正门进入,是一个不算大的花园,此时正开着玫瑰、百合和三色堇。而房子后的草坪,固然算不上阔气,但要打一场网球什么的,到也足够了。   经过花园中间的石子路,通向一楼的是白色的石头台阶,一楼建的比地面高了一些,这方便拥有半地下式的地下室。从外面可以看到,这栋房子有三层,再加一个地下室——完全够这家人用了。   库伦家是一家四口,包括库伦先生、库伦先生的妹妹、库伦先生的一对儿女,库伦太太在几年前已经因病去世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住在乡下的库伦先生的妹妹,人称做‘奥德丽小姐’的这位,才会搬到这儿和库伦一家居住,作为女主人照管着库伦家的一切。   这年头,一个家里没个女主人是不行的,库伦先生又是埋首于工作,根本分不出精力和时间,也没什么应对普通生活的经验的‘学者’…奥德丽小姐也是担心哥哥一家的生活才来的。   当然,她本人是位单身女性,一直未婚,这也是她能来的原因之一。   只有4位家庭成员,二楼的5间卧室就完全够用了。然后一楼有客厅、餐厅、门廊、书房等等,地下室有厨房、储藏室等,三楼则住着仆人们,包括一个厨娘,两个房间女仆,一个杂役女仆。   马车夫和小马夫住在马厩旁,不住三楼那个阁楼。至于园丁,库伦家没有雇一个住家园丁,而是和自己邻居们一样,只在需要的时候短期雇佣,平常则会自己和仆人一起打理草坪和小花园。   “卢克——”“卢克——”   卢克呆在后院草坪的树下,听到姑姑熟悉的声音,合上书、摘下眼镜走出了树下。果然,奥德丽小姐正站在二楼的窗户旁,伸出半个身子张望,看到卢克走出来,才说:“卢克,快要吃午餐了。”   “是的,姑姑。”卢克回答了一声,在刚刚看过的书里插上书签,慢吞吞地回到了房子里。   午餐时库伦先生不在,卢克和姑姑奥德丽小姐、姐姐于娜一起吃饭。期间卢克听姑姑又在谈论附近一户人家要举办舞会了,于娜应该做点儿准备——于娜今年20岁,正是此时公认的结婚最佳年龄。   “我想你应该做一件新礼服,之前那些都已经在舞会上穿过上了,虽然不是不可以再穿,但……”奥德丽小姐提醒自己的侄女于娜。   一件礼服穿一次就收起来,再也不穿了,那是最顶层权贵的做派,甚至最顶层的权贵都到不了那个程度。顶层权贵最多就是一年的社交季,一条礼服裙子只出现一次,明年还是可以出现的。   至于说第二年又有新潮流…呵呵,这年头哪有那么多新潮流?一个潮流能够维持几年几乎没变化,这还是挺常见的。变也是在一些小配件、小细节上变化,比如增加一个网袋,又比如是否用腰带、腰带的宽窄等等。   “卢克,你今天要出门,是吗?”忽然,奥德丽小姐扭头对卢克说。   卢克点点头:“是的,姑姑,是和读书俱乐部的一个朋友约定好了见面,一起买几册书。”   “哦…”奥德丽小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多问了,只是说:“你的钱还够吗?”   奥德丽小姐很喜欢自己的侄儿,卢克和此时大多数男孩儿不太一样,他总是很安静、很温柔,奥德丽小姐认为他这是更像自己的嫂子…虽然他不想说自己哥哥的坏话,但现实就是这样,她的哥哥库伦先生有的时候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   他并不酗酒,也不使用暴力,对待女性也没有出格…他只是平等地忽视着所有人,只对他口中的‘科学’狂热。说实在的,奥德丽小姐并不太懂‘科学’上的事儿,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连续两个月不着家,在嫂子去世后,家里两个孩子根本没人管!   要不是当时于娜也13岁了,算是个大孩子了,他们被仆人卖掉,奥德丽小姐都不意外。也是侄女和侄子的处境让她看不下去,她才最终下定决心来美林堡看顾他们的。   卢克自己有钱,因为他早早半独立了,去父亲的实验室帮忙也能拿到一些报酬,所以在同龄的普通公学生中真是算有钱的。所以他又点点头,吃完饭休息了几分钟,就乘车出门了——17、8岁的男孩儿了,而且‘读书俱乐部’奥德丽小姐也知道,她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个事儿。   做姑姑的并不知道,自己的侄儿要去一起买书的‘俱乐部朋友’是个异性,而且是年轻的异性。   一男一女单独出门(不算仆人),这在薇薇安上辈子都很容易被人做出特殊的解读,这个时代当然更容易引人遐想。这也是卢克没有详细说给姑姑和姐姐听的原因,他认为只是和朋友一起买书而已…但他也知道别人不会这样想。   卢克在主祷文大街见到了薇薇安,薇薇安看到卢克,立刻招了招手,跑上前去:“…真感谢你今天来帮忙…你人太好了。”   市面上还是有一些化学相关的书籍的,只不过薇薇安在这方面没有经验,很容易好坏分不清楚…毕竟是专业书籍,还是得专业人士才能挑出其中的优劣。   而薇薇安买化学专业书要专业人士指点,首先就想到了‘炼金学会’的成员。但她仔细想想,成员们大多都是平日里有工作的成年人,为了买书做顾问特意约人出来,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对卢克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他也是正在放假的学生呢!就算暑假也要学习,还要准备申请‘罗齐奥国立大学’的事儿,但总有休息的时候吧?   所以薇薇安就尝试着给卢克写了信,其实没什么意外的,他回信同意了——此时的礼仪就是这样,所谓‘一位绅士任何时候都不要拒绝一位女性,而所有人都不要拒绝年长者’…和礼兰的社会习气,拒绝人就是很难开口的,男性拒绝女性,年轻人拒绝长者,更是极其罕见。   当然,这样的礼仪也只是针对有点儿社会地位的人的…有些事古今中外其实没什么不同,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是也!礼仪规矩这种东西,本来就只‘束缚’社会上层的体面人而已,‘庶人’算什么,‘禽兽也’,禽兽没有规矩礼仪,人会生气吗?   呃,不管这其中微妙的阶级现实,至少薇薇安在写信时就能确认卢克·库伦一定会同意了。事实也不出所料,他们约在了这周周四,在主祷文大街见面。大概是出于有一种默契,他们都让马车留在了街口,自己到街上碰面。   主祷文大街是很有文化气息的书籍、印刷一条街,这里最多的是小偷,因为专注挑书的人很容易忽视自己的口袋,这样就能被小偷得手了。但除此之外,这里更严重的犯罪倒是没听说过,所以陪伴薇薇安出门的男仆也同意了等在街口。   主要是,平常薇薇安就很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逛书店不要人跟着也不是第一次了,家里的仆人都习以为常,不以为奇怪了。   走进书店的卢克很有效率,他给薇薇安推荐了几家好书店:“…对,就是这几家书店,他们经常做专业书籍,前年那套备受好评的《百科全书·科技卷》正是他们中的汤普森书屋编撰出版的……”   薇薇安说自己想买什么样的书,卢克立刻就能不假思索地提出自己的建议,然后迅速地在主祷文大街,几家薇薇安过去不怎么光顾的书店里找到。   “卢克你对这儿真熟悉啊……”薇薇安摆弄着一本大部头,脱口而出。他们已经买了一些书了,书又是很沉重的东西,所以倒是没有带着跑,而是在书店留下了地址,请书店送到家里去。   “我只是…经常需要来这儿。”卢克镇定地点了点头。   薇薇安不意外这个,卢克这样的天才少年,喜欢书籍,喜欢逛主祷文大街是很自然的事——不然还会是因为什么?   ……   有了第一次非俱乐部聚会的单独见面后,再见面的事情好像很自然地就发生了。薇薇安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交到了一个难得的好朋友——她当然也有别的朋友,但卢克不太一样,他在薇薇安这里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良师益友’。   和他相处自然舒服,一点儿没让薇薇安想起来这个时代异性之间,特别是年轻的异性之间,是没人认为有纯友谊的。那种‘自然’,让她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不是在200年前的近代社会,而是在现代了。   而且卢克不愧是‘炼金学会’会员们都交口称赞的天才!薇薇安和他深交之后才发现,这个人科学知识渊博,实验动手能力逆天,看他理解问题、分析问题、做计算什么的,薇薇安真的觉得和别人不一样!   不同于她这种别人觉得很聪明、很敏锐的孩子,也不同于苏珊那类学校里的优等生,这些都是薇薇安两辈子都见过的,属于是每个学校,甚至每个班都能有那么一两个的‘学霸’。   而‘卢克·库伦’,大概就是那种传说级的学神——上学的时候会听说市里一中或者某某附中有个家伙,脑子不是人长的,参加各种国际竞赛都能拿一等奖,学校里的功课随便学学就市里第一了,和第二可以拉开不小的差距。   甚至这种差距都不能体现他们和‘普通人’的不同,人家考接近满分的分数,是因为只能考那么多了,他们则是最高只有满分,所以拉不开分差!   放在当下这个科学大跃进的时代背景下,‘卢克·库伦’大概就是那种注定会青史留名,成为日后众多学生‘噩梦源泉’‘一生之敌’的科学家。   说实话,薇薇安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种程度的天才…一边觉得很奇妙,一边就很‘尊敬’他,虽然他们是同龄人,这样就挺奇怪的。   薇薇安不知道的是,她觉得卢克很罕见,卢克只会觉得她更罕见——她本来就是见过一面,就很难忘记的那种人。   他们其实在那次新星花园剧院楼上房间之前,就见过了。他认出她并不是因为其他会员给他写信介绍了这位年轻的女会员,而是一年以前,他们在一次校外写生课上见过。他的朋友罗伯特是她朋友的兄长,他因此也被介绍给了她。   但她明显不记得了。   卢克一开始并不觉得‘薇薇安·奥斯汀’有什么特别的,当然,如果以世俗的、大多数人的眼光,他知道她很特别——那次写生课,公学同学们几乎都在看她,那实在是个过于清新的女孩儿了。   虽然大家总是用‘清新’形容那些年轻的,没有成年女性那么‘矫揉造作’的女孩儿(特别是喜欢用来形容乡下来的、海外回来的女孩儿,觉得她们有别于城市姑娘的青春质朴),但其实真正说得上‘清新’的女孩儿非常少见。   奥斯汀小姐则像是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诠释‘清新’这个词。   她的皮肤、头发、眼睛,乃至于小小的、淡红色的嘴唇,都太干净了。不是用其他颜色的颜料调和成的丰富色彩,而是原本就是这样…而且她那么轻盈,可以毫不费力地捋平自己被吹乱的头发,不在规定的恰当时机去笑、去说话,也完全不会让人认为她是缺乏教养。   她身上没有被束缚的痕迹,但又不是那种没接受过教育的人…非要说的话,就是轻盈,太轻盈了,仿佛那些来自外界的规训是一条条的丝带,扎在她的头发上、衣裙上,是闪亮的蝴蝶结装饰,丝毫没有带来束身衣一样的死板和沉重。   卢克当然知道这样的女孩儿很迷人,非常迷人,那次见面后,罗伯特还念念不忘了几个月呢!   但似乎也仅此而已了,就像是一幅画,那美吗?迷人吗?美的,迷人的。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并不是一个油画爱好者,对于艺术知之甚少,甚至不太理解那些艺术家、艺术爱好者为什么那样痴迷。   审美、艺术…它们有什么实际意义吗?卢克还是喜欢科学,因为科学是‘确定性’,是能实实在在改变这个世界的,他喜欢确定性,也喜欢改变——某种意义上来说,奥德丽小姐其实搞错了一件事。   卢克并不是不像他的父亲,他其实还是很像的。只不过他多少遗传到了来自他母亲的一些特质,而且他还年轻,年轻人没经历过什么事,他们的心肠总是要更柔软一些的。   直到卢克再次见到‘奥斯汀小姐’,隔着书架的缝隙,静静地看着那张脸,蓝色的眼睛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溶液更加绚丽纯净。他几乎是立刻认出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写生课,甚至连那节课画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但他还记得她。   像是被灰尘覆盖的旧物,只要吹开灰尘,便历历如绘。   “……我最近真的对稀土很感兴趣,尤其是硝酸钇、硝酸镱。”薇薇安略带兴奋地说。而她之所以独独看重硝酸钇和硝酸镱,当然是因为在适合做汽灯灯罩浸泡溶液的稀土元素里,只有这两种才比较有希望。   这年头,稀土大家族还有不少成员没有被发现呢!能找到硝酸钇和硝酸镱,这两种实验室制取已经相对成熟的,薇薇安已经觉得自己最近运气变好了。而有了硝酸钇和硝酸镱,通过实验试出比较合适的比例,制成溶液,其实就很简单了。   至于说一盏汽灯其他的部分,那都问题不大,不会比此时时兴的‘马灯’更复杂了。   “稀土元素我认为很有前途,只是现在利用率不算高,将来就不一定了。”薇薇安随口说道,然后又说:“我现在只想硝酸钇或者硝酸镱能够摆脱实验室制取的水平,至少也要有小作坊的产量……”   这类问题说起来也很复杂了,有时候甚至不只是化学问题…从实验室,到真正的生产领域,也可以说是‘惊险一跃’了。   “稀土…硝酸钇、硝酸镱……”卢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然后就在秋天开学前夕,薇薇安从卢克那儿拿到了硝酸钇的新式制取法,以及一个看上去就很值得一试的生产设计。   薇薇安双眼放光地看着卢克:这是什么品种的哆啦A梦啊!   这就是真正的科学天才吗?爱了爱了!   薇薇安立刻让奥斯汀先生上马尝试那一套,确定可行后,通过奥斯汀先生给了卢克一笔报酬——他们之前并没有谈过这笔委托,再加上朋友的关系,她直接付钱给他,她担心他会拒绝,就让奥斯汀先生来了。   这样,就是很普通的,科学家靠头脑挣钱了…本来就是应该的,不用不好意思。   卢克没有矫情,眼睛不眨一下就收下了钱——他虽然可以在父亲或者老师的实验室里蹭一些实验器材,但一些消耗性的材料,特别是其中还有比较贵的,那都是要花钱的,他不可能白拿实验室的。   之前做实验几乎用完了以前存的钱,奥斯汀先生签的支票正是他需要的。   而薇薇安这边呢,有了可以量产的硝酸钇,剩下的就是实验出合适的溶液配比了。这活儿随便一个受过相关训练的实验室学徒都能做,但肯定还是有人做的更好更快。不需要太在意成本的奥斯汀先生,就直接找了斯佩罗先生。   一边等斯佩罗先生的成果,一边快速地搭建起了工厂的构架,确定原材料采购等事。而且这期间,‘宣传工作’其实已经可以做起来了。   怎么宣传?拿样品去宣传就好了!   工厂出品现在没有,但实验室制取的硝酸钇,配出一个也能用的溶液是很简单的。薇薇安拿来浸泡、处理一个个小小的麻织小口袋——最后那些小口袋看起来光洁普通,一点儿看不出‘点亮’的样子。   而除了需要用硝酸钇溶液特殊处理过的纱灯罩,汽灯剩下的部分就比较简单了,玻璃灯罩,煤油喷嘴等都在此时和礼兰王国的工业生产能力内。就算是灯座底,可以打气加压、盛放煤油的那个,对密封性要求较高,在此时也不算是大事了。   毕竟蒸汽机还要求密封性良好呢,这方面作为发起工业革命的国家,和礼兰王国的工厂对此很有经验,也摸索出了不止一种解法。   就是小型到可以适应汽灯用的压力表是个问题,有这样的小压力表,比较容易确定一只汽灯有没有问题,使用的时候也方便。但此时的加工能力,压力表要小型化到不比大拇指大多少,还是有点难的。   工业化早期就是这样,擅长做傻大黑粗的工业品。   当然,这个问题也不是无解,毕竟这个压力表的用处单一,固定在汽灯底座上,只要能辅助观察这只汽灯内的气压情况就好了。这种情况下,做一个简易版压力表,使其小型化是可以的。   甚至不要压力表也不是不行,毕竟很多用熟了的人,不看压力表也知道该打多少气。   不过薇薇安还是坚持要有这个,方便了使用的人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更安全。 第88章 红粉世界088   戈德莱尔太太的舞会上,客人们一经抵达,看到房子里金碧辉煌,仿佛白昼一样,大多已经目瞪口呆。而之所以他们有这种反应,不是因为他们没见识,又或者舞会本身有多奢侈、多难得(虽然那些也确实不错)。   根本原因是薇薇安放出了一件大杀器,汽灯!   这个玩意儿是薇薇安上辈子和一个喜欢野营的室友出去玩儿才了解到的,用的是煤油,但亮度却可以比拟电灯——那些最新最好的灯泡或许比不上上,但对比老式灯泡,对比绝大多数移动电灯,它绝对表现惊艳!   这种汽灯烧的是煤油,发光的重点是那个小小的、浸泡了硝酸钇溶液的麻织物网兜,垂在火光上,仿佛一个小太阳。这个麻织物网兜类似于灯泡里的钨丝,高温烧炙之后就会发亮,亮度远非烛火可以相比!   这样亮的灯,一个房间里只要点上几盏,流明就完全可以达到后世的房间了。而这对于此时的人,绝对担得起‘亮如白昼’这样的评价。相比之下,造型相似,也是烧煤油的马灯,又或者需要铺设线路才能用上的煤气灯,完全不能比啊!   戈德莱尔太太的房子里现在每天都用汽灯,客厅里就装到枝形吊灯上,普通的房间就装成壁灯。那种比较小的房间,其实一个就足够亮了,但她往往用两个,以至于来客没有走进这座房子,就先被房子里泄露的灯光折服了。   大家都是有见识的人,当然知道要亮到这种程度,肯定就不是传统的那些灯了。   要知道汽灯即使是在二十世纪后期的华夏农村里,也常常被用来点亮农村戏台!这就说明汽灯相比当时农村的老式灯泡,是有优势的,更加亮堂,也不用扯来复杂的电线——那时一个就可以用来点亮戏台,此时小小一个房间就用几个,可想而知有多亮!   奥斯汀夫人向戈德莱尔太太推荐这种‘汽灯’时,她是一见就喜欢上了。可以说汽灯比煤气灯和马灯都要亮的多,而且也干净卫生不少,还不用像煤气灯那样每次铺设都有可能弄坏墙壁和地板。   所以见到奥斯汀家先换上这种‘汽灯’后,她立刻下了订单。   奥斯汀先生没有因为现在是样品时期,就叫价特别贵,又或者一分钱不要,纯为了广告就送给戈德莱尔太太了——现在戈德莱尔太太的舞会上展示的是今年冬天社交季的‘新流行’,奥斯汀先生相信在见到戈德莱尔太太家的舞会后,其他人也会想要一样的。   总的来说,戈德莱尔太太这儿就既是广告,也是打的一个样儿。   大家不会明摆着谈钱,但总有各自的办法知道戈德莱尔太太为这次舞会改造房子,装上这些明亮如小太阳的灯,花了多少钱。   然后觉得能负担的起的人就会尝试联系汽灯厂…怎么会负担不起呢?汽灯不用使用管线,前期投入可比煤气灯低多了。而且烧的还是煤油,这在如今也是相对廉价的燃料了…一口口油井被打开,但石油的消耗方向又很狭窄,煤油当然就便宜了。   “这是什么灯吗…”戈德莱尔太太的一个闺蜜看向汽灯的眼神都亮了!喃喃自语一会儿,又饱含期待地看向戈德莱尔太太:“这又是什么新发明吗?啊,这可真是一个大发明的时代啊~”   感觉每天都有让人耳目一新的发明被推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为难人的那些难题就消失了。   “哦,据说叫汽灯,是奥斯汀先生…他建了一个汽灯厂,以后专门供应这种灯。要我说,奥斯汀先生就是那种目光如炬的人,总能推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新商品。如果不是有些人家已经安装煤气灯了,我敢说煤气灯入户的生意都要受到他的影响。”   为了卖汽灯,奥斯汀先生除了普通地在报纸上发广告外,还有三个办法。一个就是利用‘名人效应’,让戈德莱尔太太这样的社交界明星先用上,其他人看到了当然就会想要效仿。   第二个是捐了一些汽灯给圣恩大教堂,教堂里做圣事时,按照传统依旧会使用蜡烛。不会因为当下煤气灯盛行,他们就不在圣像下点蜡烛了。不过,‘光明’始终是好东西,奥斯汀先生凭借自己在南波恩教区逐渐积累起来的能量,还是让位于南波恩教区的圣恩大教堂接受了这份捐赠。   这份捐赠之后被使用在教堂外…这也是教堂坚持传统、对现有技术的‘反抗’,就算接受了捐赠,也不能让它们进入教堂内部——其实奥斯汀先生巴不得如此,那些灯要是在教堂里面,真不一定每个人都看得见!但现在,每一个晚上经过圣恩大教堂的路人,都能看见‘主的荣光’了。   在圣恩大教堂这样的地标建筑物旁做宣传,效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的好!已经不止一个人看过教堂外的‘路灯’,直呼神迹了…知道那不过是科学发明的人,则是打听那里可以买到呢?   ‘给我也整一个吧’这样的。   第三个,就是随机赠送了,一些购买可丽肥皂、可丽牙膏的人们发现,包装里出现了一张花里胡哨的奖券。靠这个奖券,他们可以在商店兑换一个汽灯,并附赠几个消耗品灯罩。   烧过的纱灯罩就硬了,不是说不能继续用,只不过会比较’脆‘,一个不小心或许就坏了。所以纱灯罩就是消耗品,卖出一盏汽灯后,这也是细水长流的生意、   至于说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麻烦,那是现代社会的人才会觉得麻烦的吧,这个时代为了取得照明,麻烦的事儿多着呢!比如说点蜡烛的人,为了让蜡烛好好燃烧,还要专门雇人剪烛花呢!   这样亮的灯,只是要小心不碰碎灯罩,或者碰碎了换一个——这根本不算什么啊!   第三个随机附赠的法子,主要是让一些中产阶级,或者工作稳定的劳工之家,有机会目睹汽灯的明亮(能买可丽肥皂和可丽牙膏做日用品的人家,肯定不能太差了)。这些附赠而来的汽灯分散在城里各处,一个街区有一盏,就足够在街区内形成一种不算强,但稳固的宣传效果了。   汽灯主打明亮,对上流社会着力宣扬其带来的灯火辉煌,如果你的舞会上用汽灯照明,大概就连珠宝都会闪耀几分吧——这并不是假话,此时上流社会的舞会,除了促成年轻人之间的认识交流,炫富也是其重要目的之一。   平常不方便使用的隆重珠宝,这个时候都要佩戴出来,这真是财力与底蕴的比拼。   而针对上流社会以下的潜在顾客,那又是另一种宣传了。广告制造了‘现代生活,应该要摆脱昏暗的夜’这一理念,更何况,很多孩子的眼睛都要坏掉了,就是因为夜间读书时光线太差——‘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个时代的中产阶级倒真有差不多的理念。   ……   “这就是奥斯汀小姐上次请卢克帮忙后,弄出来的东西吗?”在一次炼金学会的聚会上,薇薇安带来了一箱汽灯,会员们人手一份两盏。卢克帮她解决了硝酸钇的难题并不是秘密,他们正大光明,其他会员当然也有所听说。   薇薇安点头:“先生们,都拿回去用用吧…这用起来很简单,嗯,挂上纱灯罩……”   薇薇安教了一遍,一盏汽灯就这样点亮了。新星花园剧场楼上的这个房间算不上特别通透,但也不昏暗,不过在薇薇安拉上窗帘后再看,也是能体会到汽灯的明亮的。   “就是这样使用的…是不是很明亮?我想凡是夜间要读书、要做实验的人,都用得上!”这也算是第一批批量生产出来的,薇薇安立刻想到了给这些学者们送一些。   果然他们都很喜欢汽灯,甚至觉得两盏不够。打听到汽灯用的是便宜的煤油,作为消耗品的纱灯罩价格也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后,便决定再去买几盏——特别是有自己实验室的,觉得有了这个汽灯之后,能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的时间都更长了!   “我没想到,硝酸钇的使用方向……”卢克摆弄了一下亮着的汽灯,似乎是觉得自己参与完成的发明最后的成品是这样的,有点儿奇妙。   “这样不好吗?”薇薇安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卢克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没什么不好的……”   确实没什么不好的,第一批真正由工厂批量生产的汽灯投放进市场之后,立刻就攻占了家庭照明市场。在这里面急得要跳脚的却不是薇薇安原本以为的马灯生产商,而且煤气商——在薇薇安看来,马灯和汽灯定位太像了,而除了价钱,马灯基本上是被汽灯按在地上捶的。   至于煤气灯,它做公共领域做的好好的,是有自己自留地的,应该不至于和汽灯你死我活。   然而结果却是马灯没受什么影响,煤气灯遭遇了大危机!   薇薇安复盘这件事时,才发现自己又想当然了。在她眼里汽灯是移动光源,这一点和马灯很像,但实际却是现在用汽灯的人,都拿它当固定光源使用。而且相比起相对‘娇贵’的汽灯,马灯绝对是稳定皮实的代表,也更适合户外场景…不少人只要想到汽灯的灯罩碎了,就要换一个,就不想拿着汽灯到处走了。   毕竟,纱灯罩不是很贵也是相对来说,大多数人还是想省钱的。而且人在户外要那么亮干什么?大多数情况下一盏马灯就足够了。   再加上汽灯和马灯的价格差距是明摆着的,用户群一下就有了分野。   煤气灯就不同了,在路灯和公共场所用灯相对饱和后,他们将主意打到了私宅之中。虽然它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如果没有汽灯横空出世,它应该还是能占有一些市场份额的。   为此,煤气商们非常恼火,想要出手教训教训‘克里斯·奥斯汀’这个人…才发迹几年呢,就要打翻别人的饭碗了吗?   不过奥斯汀先生现在也不是瞎子聋子了,提前收到了风声,就告诫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最近要小心——虽然现在都是文明社会了么,觉得对方不至于会像强盗一样行事,但小心无大错。   至于奥斯汀先生自己,则集中精力应对商场上的压力,和煤气商们充分竞争…煤气商不少选择了煤气降价的打法,这让奥斯汀先生不以为意。汽灯要做的本来就是相对高端的市场,在这个市场范围内,一般的降价顾客是不在意的。   用薇薇安的话来说,那些顾客不是‘价格敏感型’…奥斯汀先生听薇薇安说这个词儿的时候,才觉得读书真是有用啊!就是‘穷人’而已,都能这样客气体面地说出来,而且这样形象,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他却不知道,他认为在学校好好学习的薇薇安,对学校的一些课程是越来越不上心了。   薇薇安以前还好,虽然觉得北美林堡学院的有些课程没什么意思,但闲着也是闲着,就多学一点儿东西呗。北美林堡学院相比起此时很多女子学校,真的已经算是非常‘先锋’了!至少不是所有女子学校都有相当比例的科学课程,更没有几所女子学校会提倡女性参与体育运动了。   所以虽然对某些课程不耐烦,但她还会看在其他课程,还有学校本身的面子上糊弄糊弄。比如说宗教课什么的,好歹花点时间,不要当‘反面典型’了。   但随着薇薇安深入学习化学,随自己心意学各种东西后,薇薇安对那些她不认可的课程的忍耐力越来越弱,这大概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心野了’叭。然后在突破一层名为‘好学生’的心里壁障之后,薇薇安忽然就放飞自我了!   喜欢的就努力学,觉得那课程没什么意义的,就彻底不管好了。反正女校抓成绩也抓的不严,这也算是化劣势为优势,合理利用自身的不利条件了…什么针织,什么宗教,什么‘主妇课程’,都滚蛋吧!   是的,主妇课程…虽说北美林堡学院算是比较离经叛道的女校了,但这种类似薇薇安上辈子只在少女漫画里听说过的‘新娘课程’,这里也是有的。专门针对三四年级的女孩子设课,在这门课程里她们会学到很多做主妇应该精通的东西。   “真糟糕,今天要学的是如何在满是人的客厅里,得体地穿梭,不会被蹭到裙子,最好还能不发出声响地拿走茶杯……”发现今天的‘主妇课程’是家庭礼仪实践之后,薇薇安忍不住向泽西雅抱怨了一声。   她和泽西雅不是一个班的学生,但总有一些课会出现几个班一起上,比如说‘主妇课程’就是这样的。   “相比起这个,前一段时间一直在教我们写信,写给不同的人的信分别用什么称呼、措辞,那还有趣一些,而且确实很实用。”   薇薇安不喜欢‘主妇课程’,虽然她承认这门课里可以学到很多通识性的知识。也承认只要放平心态去看这门课,这门课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但问题是,她心态放不平啊!努力学习怎么不碰到茶杯而搅合好加奶红茶什么的,就是为了结婚吗?   这门课程里学的东西,其实很多都具有实际意义——有些礼节方面的东西被薇薇安看作是形式大于实际了没错,但类似于记家账、管理仆人之类的课程,是非常有用的。如果好好学,学完后她们也算是个入门的财会专家或者管理者了。   相比起此时其他课程,主妇课程并没有更奇怪。但薇薇安极其敷衍这门课…非要说的话,就是目标定错了,之后越努力越不得劲儿了。   课还可以,但想到这门课程的目的是什么,就索然无味了。   在‘主妇课程’里,薇薇安又相对更不喜欢这类要‘实践’的主妇课程,因为实践课不好摸鱼,要动起来的。之前学写信,薇薇安了解了一下格式就能混的过去了,之后老师在讲台上面讲,她下面就偷偷拿罗齐奥语的课本来研究。   相比起那些无意义的、他人希望女孩儿们认真研究的东西,薇薇安更想把自己有限的时间花在更有用的、更喜欢的知识上…罗齐奥语不过是其中一个。北美林堡学院的学生外语课至少要选两门,罗齐奥语是薇薇安二年级时新选的第三门外语课。   到现在才学了一年多,水平一般般,她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找一个教罗齐奥语的家庭教师。   通过‘炼金学会’见识过更广阔的知识海洋后,薇薇安越来越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课程上。   当然,这里的‘无意义’是对她来说的。当她只大致重复了老师的动作,在满是人的房间里穿梭时,有的人是做的很认真的!她们对自己严格要求,似乎是想确保自己每一次笑,每一次寒暄,没有一个举手投足的动作,都像是事先排演好的一场戏。   其中的代表人物大概是埃米莉·维奇伍德…说实话,以此时对名媛淑女的定义,埃米莉·维奇伍德简直就像是按照那个模子倒出来的。她所擅长的,都是淑女该擅长的,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挑剔的老学究来,也得称赞。   在这一点上,真·名媛淑女的‘伊利莎白·哈拉登’倒是远远不如她的这位女伴了。   其中的心理到也很好揣摩——伊丽莎白·哈拉登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上流社会最受关注的贵族少女之一了,那些该名媛淑女学的东西、注意的点,她也会尽量做好。但那和埃米莉·维奇伍德的认真,是不同层面的!   正因为埃米莉不算真·名媛淑女,所以更需要精研那些东西,要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才行。   当然,伊丽莎白·哈拉登就算远不如埃米莉·维奇伍德认真,在那些课程上也比薇薇安上心多了。   当薇薇安上手实践时,不能说有错,但那种糊弄的感觉,谁能感受不到?真就是处处透露着能搞快点就搞快点的漫不经心。   对此老师是不满的,对薇薇安说:“奥斯汀小姐,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无论多困难的功课,在你手中都能变得很容易…我希望你能对你的‘主妇课程’用心一些,你只要肯用心,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薇薇安‘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更衣室去了——今天有体育课,她要去打曲棍球呢!自从二年级之后,她就选了曲棍球这门课,成为学校曲棍球队的一员。   “薇薇安又被老师留下了吗?”换衣服的时候,也有其他选了曲棍球的学生进来,注意到薇薇安来得迟了一些,立刻就得出了正确结论。   薇薇安换上一件蓝紫色短上衣,一件同色的宽松马裤。短上衣算是交领,第一枚扣子扣在左胸,然后往下是一长串圆圆的布面扣子——薇薇安坐在长凳上,迅速穿上自己黑色的羊毛长袜,系紧袜带,确定它不会在运动的时候掉链子。   这算是北美林堡学院的运动服了,学院内比较常见。而在学院外,除了薇薇安,恐怕没几个人能想象自己穿这样一身,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其实这就是此时男性的运动服稍加改动设计的,但女性穿上这些,依旧会惊吓到社会上一些人。   北美林堡学院的大多数女孩儿们则是觉得有趣,毕竟平常她们可没机会穿这样的运动服。   薇薇安还没有回答刚刚的话呢,旁边又闪进来了一个女孩儿,大笑着说:“我一点儿也不奇怪老师们会特别关照薇薇安,要我说,你应该装装样子的…这毕竟是大众对我们的期待,不是吗?”   北美林堡学院有不少想法离经叛道的学生,这不奇怪,毕竟巴斯夫人培养学生的方向,就不是想将学生引导去做旧时代的贵妇。而薇薇安所在的曲棍球队,可以说是学校里‘先锋少女’的聚集地。   毕竟这年头女孩儿热衷于玩曲棍球,还穿上运动服玩儿,本身就是身上有反骨的表现之一了。   薇薇安假笑了一下,又穿上系带的鞋子。无跟的平底系带皮鞋,鞋底也是用非常柔软的材料做的,当作运动鞋也勉强够用了。   “走吧,别说那些了,今天的练习赛,我一定要……”从更衣室走出来的薇薇安,拿着曲棍球的球棍,和同路的姑娘们谈笑风生。她之前是一点儿不了解曲棍球这项运动的,但到如今,她居然也有不俗的技战术水平了。   “说实话,学校的运动服…”埃米莉站在学校二楼的窗旁,注意到了上体育课的女孩儿们,不少换上了运动服,露出一个类似于‘yue’的表情。又嚷嚷道:“哪怕让我死,我都不会穿上那样的衣服的!”   “太难看了,太恶心了!裤子就那样穿在外面……”   北美林堡学院的运动服可以体育课上穿,但这并不强制。除了打曲棍球的,选了其他体育课的,如健身操,本身就有自己的制服,还有的则是可以穿学校的那身制服去上课——所以埃米莉在北美林堡学院呆了2、3年了,确实还一次都没穿过运动服。   “是挺难看的,但我想奥斯汀巴不得整天穿那个。”伊利莎白·哈拉登瞥了一眼窗外,随口说道。   “她总是喜欢做一些没意义的事儿,在我看来她已经走入歧途了…主妇课程根本不放在心上,曲棍球却这样积极。未来她难道要靠曲棍球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呵呵,这倒也说不定,毕竟很多人练习射箭,也是觉得能用一支勾魂箭射中自己的如意郎君呢。”埃米莉露出轻蔑的神情。 第89章 红粉世界089   早上的时候,贴身女仆杰奎琳和吉娜被门外的敲击声叫醒了,是洗涤室女仆过来叫醒了她们——洗涤室女仆几乎就是房子里地位最低的女仆了,平常还会负责叫醒其他人。   “哦…真不想起床,我们什么时候能睡到自然醒呢?”吉娜忍不住缩进被子里,冬天寒冷的天气让人更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了。现在才六点半,根本不想起来好么!   杰奎琳和吉娜住一个房间,意志力比她强一点儿,已经坐起了身,打了一个寒噤。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自己的衣服,一边穿衣,一边说:“别做梦了,想想费舍尔女士,据说她从做女管家以来,除了换雇主的那段时间,从来都是6点钟起床的,无论冬夏。”   “如果你的目标是费舍尔女士,我建议你学学这个。”不想做女管家的女仆不是好女仆嘛。   “别说那个,我简直不敢相信,做大扫除的日子里,费舍尔女士还能5点钟就起床。”吉娜其实也只是抱怨一下而已,说话间也打着呵欠起床穿衣、梳头洗漱,确保七点钟的时候可以下楼吃早饭。   这个时间,‘奥斯汀大宅’是属于仆人们的,他们在走廊里走动,在餐厅里吃饭,在房间里擦擦刷刷…奥斯汀一家的作息,一般是7点半起床,这是个不早不晚的时间,仆人们早就能够配合那套作息安排日常工作了。   吃过早餐的杰奎琳去了三楼,站在薇薇安房间的房门外——果然算的很准,等了不到两分钟,楼梯口的铃就被摇响了,这是薇薇安已经醒了,在房间里摇的铃。   杰奎琳敲了敲房门,然后就拉下了门把手,推门而入。她进入薇薇安房间的第一感受就是‘温暖’,薇薇安冬天时很注意房间内保暖,对现在市面上流行的‘空气循环理论’嗤之以鼻。   所谓‘空气循环理论’,就是认为房间内的空气因为人的呼吸、燃烧的壁炉会污浊不堪(这个时代对二氧化碳、缺氧窒息等已经有了比较充足的研究了)。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人应该住在非常通风的房子里。   住在通风的房子里这没问题,但冬天睡觉也要开窗是什么鬼?尽量不要烧房间里的壁炉又是什么鬼?那壁炉装在房间里,是做装饰的吗?   薇薇安很清楚,以此时房间的密闭性,就算是关着窗、烧壁炉入睡,也几乎谈不到危险。当然,她没有烧壁炉睡觉,这一方面是危险还是有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另一方面,也是谨慎用火,防范火灾。   为了防范火灾,此时用火一般都是有人看着的,薇薇安又不可能为了晚上烧壁炉,让人一整夜守着她房间里的壁炉。   不过天气寒冷的日子里,她房间里的壁炉会在她睡前烧几个小时,这样她睡觉时就很温暖了。而且她还会将四柱床的厚重帷幕放下来——是的,为了空气流通,此时虽然还是很流行四柱床,但大家都不会睡觉时将帷幕拉上去。   甚至有传闻,在帷幕内放上一只金丝雀,第二天一早它就已经死掉了。虽然没听说谁做实验印证了这个都市传说,但这样的‘恐吓’真的流传很广了。   对此微微完全不在意的,她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获得隐私空间,床上就是挂了围挡的,她会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封闭能不能造成人的缺氧?笑死,根本不会的!这是小看了空气流动的能力啊!   相比之下,她更贪恋用了帷帐后的温暖。   “杰奎琳,能帮忙将壁炉烧起来吗?今天真冷啊……”此时穿衣很繁琐的,薇薇安不想在这么冷的情况下花上半个小时穿衣,再花上半个小时梳头和洗漱。‘冷’甚至都不是问题,她最担心的是因此生病。   对这个时代治疗疾病的手段没有太大信心的薇薇安,能做的就是锻炼身体,提高免疫力,以及尽量别生病了。   烧壁炉的活儿杰奎琳其实不太会,当然,硬要做也是能做的。不过考虑到她还要帮薇薇安穿衣,如果不想弄得手上脏兮兮的,最好是摇铃叫来洗涤室女仆——每天一大早,房子里壁炉的生火工作也是由洗涤室女仆做的。   在别人家,这有点儿麻烦,因为连制服都没有的洗涤室女仆是不允许出现在主人面前的。如果被主人看到,仆人会觉得失职,主人也会觉得不快…但在奥斯汀家这就还好,奥斯汀一家人都没有那种讲究。   杰奎琳真心喜欢奥斯汀家,除了足够大方的薪酬外,也是因为奥斯汀家对仆人也没有那种高高在上。   摇铃叫来了洗涤室女仆,不一会儿壁炉就烧起来了,发出轻微的‘哔剥哔剥’声,房子里也慢慢变得温暖。薇薇安这时候才慢吞吞地起床——今天不上学,所以磨蹭一点儿也没问题。   薇薇安先自己穿了长及膝盖、延伸到了南瓜裤褶边里的厚羊毛袜,系上袜带。然后又穿上膝裤,膝裤很宽松,长度过膝,将睡衣裙的裙摆也塞了进去。   这时杰奎琳就拿来了束身内衣,薇薇安的束身内衣都是很朴素简单的那种,和最近束身内衣也渐渐花俏的风格不同。   “小姐,我听说大家现在都喜欢用一种名叫‘棉缎’的料子做束身内衣,那种料子光泽很好,颜色也多…”杰奎琳试探着薇薇安想不想要那类束身内衣。   此时束身内衣都要量身定做,以尽量保持舒适(虽然怎么都不会太舒适了)。但又往往不好意思让裁缝来做,所以一般都是由女性自己做的。   而像是有钱人家,由贴身女仆来做也很常见,薇薇安现在的束身内衣就是杰奎琳做的了。   “哦,不用,我觉得本色的亚麻布挺好的,反正是穿在里面看不见的衣服。”其实这只是薇薇安应付杰奎琳的托词。谁说穿在里面看不见的衣服就不用在乎颜色款式了?上辈子,薇薇安挑内衣也会挑好看的啊!   只不过想到束身内衣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薇薇安就无心在这上面花功夫了。   “小姐的想法挺老派的呢。”杰奎琳为薇薇安穿束身内衣,笑着说。   “不好吗?”薇薇安穿束身内衣算是比较轻松的,往往是一片式的,穿上之后拉上抽绳就好了。而薇薇安又不要求拉的多紧,当束身内衣收到她平常微微屏住呼吸,收紧小腹的程度,她就叫了停。   这种松紧还可以,不会伤到身体,大约是上辈子那些小仙女也会做到的程度——所以才有仙女们都要吸住那一口‘仙气’,才能腰肢纤细、仙气飘飘的说法啊!   杰奎琳知道薇薇安束腰的‘敷衍’,别说是如今年轻的小姐们了,就是她这样要干活的女仆,可能也比薇薇安要束的紧一些。她敢确定,但凡薇薇安愿意在束腰上稍微‘努力’一点儿,都能拥有小姐们之中首屈一指的细腰。   这样随便束身也能达到大家闺秀的程度了,属于是天生有一段让人艳羡的小腰。   然而薇薇安就是‘不思进取’,根本没有打算在这上面努力一把的意思…杰奎琳又能怎样呢?她只是个女仆而已,当然只能听小姐的。   穿好束身衣之后,薇薇安又自己穿上了针织背心。束身内衣外往往不会直接穿外套,那样可能会凸显出束身内衣的撑骨痕迹之类的,显得不雅观。所以这外头会穿背心或者外罩,使线条自然平滑。不过这在冬天,还有保暖的实际意义。   为了保暖,薇薇安还穿了一个‘护胸’。对此杰奎琳一点儿不意外——为了显得线条不臃肿,一般的小姐只会在背心、外罩或护胸之间选一个,但薇薇安向来是天冷就要用两种以上的。   杰奎琳立刻从衣橱中找出了一个‘护胸’,那其实就是一小块刚好遮住胸口的料子,用绳子系在脖颈和腰部进行固定。因为‘护胸’不会增加背部、腰部、肩膀等的厚度,又能在需要保暖的区域提供保暖,这在爱美又怕冷的女孩中非常流行。   料子当然也是各种各样的,富家女可以用毛皮来做护胸,温暖舒适。普通女性则会选用法兰绒,那也挺温暖的,而且性价比很高。至于连一块这样小的法兰绒都用不起的底层女性,则会用旧报纸,随手可得,不需要花钱。   薇薇安的这个护胸,是浅灰色的野兔皮做的,处理的很好,没有此时皮革、毛皮常见的异味,而且真的很柔软!   再然后就是衬裙,因为是冬天,薇薇安穿了两层衬裙,一条是棉布的,一条是法兰绒的。再算上最里面的睡衣裙、膝裤,和一会儿要穿的外裙,薇薇安觉得这个层数足够保暖了——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女装从来都是下半身非常暖和,上半身则令女士们瑟瑟发抖。   这是因为,为了显得纤细瘦弱,上半身必须要贴身。这就让上衣内不像蓬松的裙摆下可以穿无数层,贴身的上衣里,为了好看可塞不下几层衣物!   “您不再多穿两层衬裙吗?您今天不是打算出门吗?”看薇薇安选的外裙,杰奎琳就确定薇薇安是打算出门的。平常薇薇安在家时,不喜欢穿上层层叠叠的沉重衬裙也就算了,现在出门,难道不该为了好看的大裙摆,多穿几层吗?   在这个还没有发明鲸须裙撑的时代,膨大的裙子绝大多数时候也只能靠衬裙来塑造了。   “不用啦,穿的太多也不便于行动呢。”薇薇安不以为意地说道。虽然是要出门逛大集,但今天约好一起逛大集的人是卢克诶,在他面前有必要装样子吗?   是的,薇薇安和卢克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程度了…虽说一开始的想法不太纯粹,是有点儿想抱紧未来大科学家的大腿,但真的相处下去,薇薇安真是越来越喜欢和卢克做朋友了。   他身上没有多少这个时代的痕迹,和他相处时薇薇安总会觉得回到了上辈子。   杰奎琳没有提议更多了,在帮薇薇安穿好两条衬裙后,拿出了外裙。因为是冬天,外出用的外裙也是毛呢的,非常少见的是,作为外裙,它并没有染上鲜亮的颜色,而是白色的…说实话,随着染色技术大发展,女装整体是颜色越来越丰富的,上一次白色大流行,已经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那会儿流行复古呢!   虽然是白色,但裙子本身还是有一些简约而恰到好处的装饰的——比如袖口和领口用铁灰色的绳绒条盘缝出了精美的装饰性图案,又比如黑色的腰带带来强烈对比,都堪称点睛之笔。   只不过,今天这些点睛之笔是没法显露出来了!因为薇薇安还选了一件‘西玛纯女袍’穿在外面。   ‘袍子’就是上下一体的外套,‘西玛纯女袍’倒不是从西玛纯流传来的,是一种和礼兰王国本土设计的袍子。只不过设计灵感来自于西玛纯古代服装,借鉴了很多元素,比如说腰线很高、袖子很窄之类的。   虽然窄袖不合现在的流行,但此时女性日装也不是件件都是膨大的泡芙袖、羊腿袖,又或者新兴的宝塔袖的…窄袖的外出用衣裙总有那么几件,这样的衣裙外就能方便地套上‘西玛纯女袍’。   薇薇安这件西玛纯女袍是缎面、毛皮里子的,缎面为素色,但在领口、袖口和肩口一圈都镶嵌了毛皮,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很温暖、很华贵。   西玛纯女袍还是比较好穿脱的,薇薇安没让杰奎琳帮忙,就自己穿上了这件袍子,扣好了胸前的扣子——西玛纯腰线很高,设计在胸部以下、胃部那个位置,靠一根细细的装饰性腰带强调,腰带上方有扣子扣拢,腰带以下则不需要合拢,自然垂下。   这样露出里面外裙,还可以起到女袍和外裙颜色图案材质对比的效果,就像以前流行过的前开式外裙,也是露出里面的衬裙的。   薇薇安很喜欢穿西玛纯女袍,家里西玛纯女袍有好几件呢!   除了因为西玛纯女袍的窄袖,让它比起此时最流行的膨大袖子要清爽很多,就在于它真的很保暖了。相比起可怜兮兮地围着一条披巾,时时刻刻提防寒意侵袭,西玛纯女袍带来的温暖简直让人感动。   特别是看着大街上为了美丽,冬天上衣穿的大多单薄的女士们,薇薇安的满足感更是油然而生。   事实上,和薇薇安有同样想法的人还不少呢。虽然大家都很爱美,想方设法地要使自己身形显得纤细,上半身穿的很少。且正式场合更是到处都是大袖子,也不适合外穿西玛纯女袍。但西玛纯女袍还是卖的不错……   而且何止是西玛纯女袍呢?那些穿在外裙外的短大衣、短斗篷,每到冬天都到处有人穿,可见大家爱漂亮之外,也是想保命的——不过,要让薇薇安来说,很多短大衣和短斗篷,真的不合适!   可以想想看嘛,此时的裙摆已经是膨大的了,再加上笼罩在上半身的短大衣或者短斗篷,那整个人不就成了移动堡垒了吗?考虑到此时的女孩儿大多还身高不高——真的,想想就觉得效果很虐。   并且,这不是和现在强调纤细的风格背道而驰了?对此薇薇安想不通,只能解释为短大衣、短斗篷都是在外穿的,回到房子里就能脱掉,然后就能假装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穿完衣服后,薇薇安依旧穿着居家鞋,而没有换上出门的靴子(居家鞋是杰奎琳按照薇薇安的指点做出来的,非常舒适温暖,薇薇安只有要出门时,才愿意脱下来)。再用杰奎琳送来的热水洗漱了一番后,她才下楼吃早餐。   奥斯汀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早餐,虽说此时有钱人家的已婚女性享有可以坐在床上吃早餐的特权,但奥斯汀夫人基本没动用过这项‘特权’。她喜欢和丈夫、女儿一起吃饭的时光,这对她是一种乐趣。   “薇薇安今天要出门吗?”奥斯汀夫人显然也发现了薇薇安穿着出门才穿的衣服。   薇薇安很自然地点头:“和朋友约了去逛大集。”   这时节是各种大集最多的时候,奥斯汀夫妇也没有像现在很多父母一样,严格管束女儿的行动自由(这时未婚的年轻女孩儿,特别是还没进入社交界的,和华夏古代被那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约束着的深闺小姐也差不多了)。   所以听薇薇安这样说,下意识觉得她是和苏珊、罗拉,又或者学校里别的同学朋友一起去的,便也没有多问——只有年轻女孩儿一起出门玩耍,这样的事儿,在别的有钱人家小姐那儿或许少见,但薇薇安身上已经见怪不怪了。   吃完早餐的薇薇安看看时间还有一点儿,旧坐在壁炉前看了半个钟头的书。直到九点一刻,她才不紧不慢地换上了自己的靴子,乘坐着马车往今天和卢克约好的‘史密斯花园大集’前门入口而去。   ‘史密斯花园大集’在每年冬天举行,颇有一些名气。其特色是非常年轻化,很多活动特别吸引年轻人。像是大集期间,晚上还会举行大型的户外派对,要买票进入,票价2先令——这在平民化大集中,算是比较贵的,不过他们还提供免费酒水,就显得很实惠了。   史密斯花园大集晚上举办的户外派对,也是美林堡每年最大的户外派对了,参加的男男女女很多。一些比较厚道的雇主在大集的那几天都会给仆人放一两晚的假,让他们也能去参加派对,放松放松。   当然,薇薇安是不可能参与夜间的户外派对了…只能白天逛逛的样子。   薇薇安到了史密斯花园大集外就下了马车,想起了什么,还是将自己的钱从钱袋里倒出来,递给了罗恩保管,只拿了十来个先令和一些便士硬币,装了回去——根据她的经验,这种大集上带上太多钱,纯粹是为了给扒手机会。   所以她系在手腕的钱袋里(因为穿了外袍的原因,就不好伸手去摸索隐藏在外裙裙褶间的口袋了),只放这些钱就够了,而且以这类大集的消费情况,这些钱够用了。   “不用陪我进去了,就在这儿等着吧,你们也可以去附近的酒吧、咖啡厅暖和暖和,但不要喝酒,好吗?”薇薇安对马车夫和罗恩说,还给了他们午餐钱。   薇薇安不喜欢当下饮酒成风的社会风气,但也不会很专横地让别人如何如何。只不过待会儿马车夫还要赶车,她实在不想搭乘一个醉醺醺的酒鬼的车。   马车夫和男仆罗恩都碰了碰帽子,表示知道了。然后他们就见到一个男孩儿径直走了过来,奥斯汀小姐看到他,露出‘你到了啊’的表情,笑着打了个招呼:“我似乎没有来迟,是你提前来了吗,卢克?”   虽说,看到和小姐结伴而行的是个男孩儿,更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了。他们也能更放心地去附近一些小店中,甚至就是大集上消磨时间。但是,意识到小姐是和一个年轻异性两人同行,他们难免陷入另一种‘凌乱’。   先生和夫人知道这事儿吗?小姐还未进入社交界、年纪还很小,这样合适吗?那男孩儿看起来像是个绅士,但这种事光看也是说不准的,如果是个欺骗年轻姑娘的骗子(这种人此时还挺常见的),那该怎么办?   ……   想了太多,又因为实在是太突然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反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和一个男孩儿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你到了多久?”薇薇安笑着问卢克。   “没多久。”卢克没有说明,只是轻巧地略过了这个问题。而正如他所预见的,薇薇安也不是非要在这个问题上追根究底。   她似乎很快就被大集上一个保龄球游戏摊吸引了注意。 第90章 红粉世界090   卢克提前了一个钟头来到史密斯花园大集。   他并不是故意早到如此长时间,只是回过神来,就已经来了。等人的时候,他就在思考,思考‘薇薇安·奥斯汀’,然后好像没有想到什么,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那么,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呢?   她真像一道难题,一道比他过去遇到的任何未解之谜都更难的难题,毫无思路,不能专注。   最后,当她出现在史密斯花园门口,他从人群里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她,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向她走去了。   他不认为自己的表现是失常的,事实上,不止一个人在看她——蓝眼睛的少女干净地让人心醉,在这个飘散着煤灰的肮脏城市,大概也只有下雪后的教堂才能与之媲美。   和满大街穿着大裙摆、大袖子衣裙的女士不同,她的裙摆自然散垂,罩着一件黄色的‘西玛纯女袍’。而且那黄色不是普通的黄色,接近于柠檬的颜色,让人想到夏天的热烈、秋天的收获,是轻盈又热烈的颜色。   虽然那是很明亮的颜色,但说实在的,除了袍子的颜色外,其他的部分都简单的过分了。里面的外裙露出的是白色毛呢的素洁,女袍本身也是素色缎面,没有什么花纹和刺绣。   薇薇安的‘配饰’也只有此时女性出门常见的短手套和帽子,而短手套是白色简单的样式。至于帽子,是新式的无檐女帽,帽冠在脑后(此时习惯将发髻梳在脑后,而不是头顶,脑后的帽冠恰好可以罩住发髻)。   只是不同于其他正流行的新式女帽,往往十分花俏,装饰过度。薇薇安的帽子只在帽坯上罩了一层白丝绸,然后又罩上白色的网纱,边缘装饰一圈缎带,再就没有了——一般来说,这种无檐女帽,往往还会在靠近脸颊的两侧装饰薄纱绉边和人造花才对。   说起来,现在正流行的帽子好像都喜欢这样做?不只是无檐女帽,像普及率最高的波奈特帽,也很喜欢在帽子包住脸颊的一圈内,装饰小小的人工花,又或者蕾丝花边堆积…或许、或许是为了修饰脸型?就和披发显脸小是一个道理嘛!   两颊旁虽然没有薄纱绉边和人造花修饰,但有散落的金色碎发不听话地跑出来,那已经是最好的装饰了——说实话,这样又浅又亮的金色,会出现在头发上,直觉上首先就让人觉得是假的。   只有看到那双蓝眼睛,还有由睫毛根过渡到睫毛尖,颜色由深到浅,那最伟大的画家也调不出来的自然过渡,才会觉得和谐,才会觉得那是头发,而不是如今华美女帽的装饰品。   话说,女帽用皮毛、羽毛做装饰品又不是少见的事儿!在这个大发现的年代,发现了一种新的动物,它的毛发明亮眩目,拿来做帽子装饰,也不是难以想象呢!   薇薇安去看保龄球游戏的摊子,转头说:“看起来洋基人将九柱戏做了很大改变,对吗?”   所谓保龄球,其实就是在原本九柱戏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游戏,这一点薇薇安上辈子时也是一样的。而‘九柱戏’,顾名思义就是有九根柱子一样的球瓶,而保龄球最表面的不同,就是用了十个球瓶。   当然,真正玩儿的时候就会发现,保龄球还修改了一些细节,总之是让这个游戏更好玩、更易于玩了。不过现在信息交流不畅,保龄球就算有一些优势,也是没办法做到迅速统一全世界的。   所以平常薇薇安见得多的还是九柱戏,而不是‘洋基把戏’保龄球。   “小姐,要来试试看吗?一次只要半便士,若是来10次,我还送您2次!”小贩非常会看眼色,见机便上前‘推销’起来。   薇薇安想了一下:“我们两人一起也能算10次送2次吗?”   此时的保龄球也好、九柱戏也罢,都还是用人工摆球瓶的,但话说回来,人工也很便宜啊!小贩布置了两个球道,雇了两个街头男孩儿,需要付出的就是这一天的两餐,以及半个便士而已。   其他的就可以说是没有成本了,所以只要有生意,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当下就听小贩说道:“当然算!”   薇薇安和卢克就这样占用了两个球道,玩了一会儿保龄球,每人来了6球,来了一次保龄球竞赛——最后是卢克赢了,看起来他孩提时代也没有少玩孩子中非常受欢迎的九柱戏啊!   “如果是网球,或者曲棍球,你绝对会输给我。”薇薇安强调了一下:“我是我们学校曲棍球队的主力…而且我最近正在向校长巴斯夫人申请,将网球引入学校,如果网球引入学校,我一定也是打得最好的那个。”   “…女子学校的曲棍球队?”卢克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继续这个话题。   “你看不起女子学校的曲棍球队吗?”薇薇安敏锐地看了他一眼。   “哦…那倒不是,虽然男性相对女性一般都具有体力优势,在体育运动上大多都…但总有例外。比如我们学校的曲棍球队,一直非常糟糕,从没在校外赛上赢过。”卢克很镇定地说道。   “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擅长运动。”   薇薇安闻言一笑,抢先说道:“喜欢体育运动的姑娘不多见,是不是?其实我过去也不喜欢这个,但现在想法改变了…大概来说,我想要更健康一点儿。瞧瞧现在的诊所吧,我觉得,比起相信医生,我更相信我自己的身体。”   不能说现在的医学就一无是处,应该说他们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但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导致这一时期的医学既有过去几百年的弊端,又有草创新时代的狂野…给此时的医生治疗,真的很容易成为医生医术进步和医学发展路上的阶梯,纯粹是积累经验了。   “还是说,你也相信有些学者说的,女性‘虚弱的容器’让我们要避免运动?”薇薇安狡黠一笑,挑衅地看了一眼男孩儿。   “不…当然不。”卢克喜欢科学,他已经培养出了科学精神,而且他非常难得地没有被这个时代的某些东西蒙蔽双眼,因此看不到那些几乎摆在眼前的事。   “我认为,很多工人家庭、农民家庭之中,妇女的劳动强度很大,不会比体育锻炼更累人了。但看起来她们都很健康,至少比大多数中产阶级妇女更具活力——即使那样的家庭往往没法让孩子吃饱穿暖。”   薇薇安赞许地点头…其实证明都是明摆着的,但这个时代很多人就是看不到或者装作看不到。不,应该说每个时代这样的情况都很常见,人都有‘信息茧房’,都有可能下意识先有想法,再找论证自己想法的论据。至于对自己想法不利的信息,就下意识忽略了。   她还进一步说:“还有束身内衣,他们总是认为,这也是证明女性确实有着‘虚弱的容器’的例子。因为很多女人,脱下束身内衣后,真的会觉得内脏都无处安放——但要我说,这只是长期穿束身内衣,靠束身内衣支撑某些部位,导致身体内某些肌肉失去能力了。”   “我就见过那么一两个例子,长大后依旧穿束身内衣的男性,当他们脱下束身内衣后,也有和女性一样的问题。”   这时男孩儿也是要穿束身内衣的,小孩子当作是身体矫正工具用。一般长到一定年纪后,就不会再穿了。不过,这种事也是说不准的,有些男性长大后还会主动地、长期地穿束身内衣。   这是为了穿衣服好看…嗯,‘花花公子’就大多那样(此时的花花公子往往是指那些追赶时尚,讲究漂亮,引领潮流的男性)。   卢克点了点头,似乎不觉得和薇薇安讨论束身内衣对身体的影响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没什么,这个时代并不存在‘束身内衣羞耻’,呃,或许有的人会有点儿害羞,不然也不会很少让裁缝做这个活儿了,但总体而言确实还好。   束身内衣本身又不是贴身穿的衣服,里面往往还隔着睡衣裙呢!这就像是两个人同吃一块饼干,有什么好羞于启齿的?又不是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是掰开来分两半,一人一半呢…所以谁都可以分饼干、不、是可以谈束身内衣…吧?   薇薇安很自然地说这些事,然后就被路边的‘拉片机’吸引了注意力:“要来看看这个吗?”   拉片机其实就是‘西洋镜’,但对和礼兰王国肯定不是‘西洋’镜喽!   一便士可以看一次,薇薇安和卢克去看——其实就是暗箱之中,利用光学原理,呈现会动的图片。当然也有不会动的,那一般是景物图,介绍自然美景或著名建筑用的。   硬要说的话,可以看作是最早的‘动图’,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早期动画……而且这个机器还设计成了圆筒状,摇动一圈图片,周围一圈可以安排好几个顾客观看,这样一来‘翻台率’还不错,此时还是比较挣钱的。   薇薇安就看到有不少小孩子也过来看拉片机,其中有几个明显是街头男孩儿,拿不出1便士,又或者单纯不愿意为了看拉片机就花掉1便士。往往就拿来街头找到的空酒瓶,对着老板软磨硬泡一会儿,也就能看上了。   反正对老板来说,有了机器之后,运行成本是很低的,有人看总好过空着。这些啤酒瓶什么的,也能值点儿钱呢!   薇薇安这次看的‘动图’是以前都没看过的,难得的是,不单纯是‘动起来了’,制造了这个乐趣,还给图片里的人物加上了滑稽的动作和形象。即使她受过后世那么多‘动图’洗礼,看到之后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比我过去看过的都好……”付钱的时候,薇薇安对卢克说道。   卢克还没说话,拉片机摊主先吹嘘起来了:“小姐,您真有眼光!我雇了住在我家楼上的一个年轻人专门画的,他给戏院画海报和布景,听说还上过美术学院——当然,学到一半不知道为什么被开除了,所以没拿到毕业证书。”   “不过,他的确有真本事,不然怎么能得到戏院的工作,您说是不是?”   “自从用上他画的片子,我的生意确实比一般同行好了不少…这样虽然要额外付出一笔钱给他,倒也值得。”   薇薇安又忍不住笑了,称赞摊主‘有头脑’,然后就在自来熟的话痨摊主开启新对话时,抢先拉着卢克跑掉了。   “嗯…好吧,让我看看那边是什么…好多人啊,估计不是暴力秀,就是畸形秀,我们不看那个好吗?”薇薇安想起了几年前和苏珊去看冰上圣诞大集的事儿,下意识皱了一下眉毛。   “当然…我也不喜欢那些,事实上,我不太理解喜欢那些东西的人。”卢克轻描淡写地说道。   薇薇安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粲然一笑:“那是因为你已经脱离低级趣味了!”   “你是在夸奖自己吗?”卢克迅速反问。   薇薇安卡壳一下,然后迅速点头,一点儿没有此时女孩儿的‘害羞’和‘谦逊’:“是的,对比大多数人,我至少部分脱离趣味了。”   薇薇安想着自己房间里,收在柜子深处的一盒哥特小说、一盒爱情小说,有那么一点点‘心虚’,但不耽误她夸下自己‘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海口。   大约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薇薇安又迅速‘发现’了一个可看的摊车,踮着脚尖跑了过去:“来看看这个……”   史密斯花园大集不愧是比较针对年轻人的大集,安排的各种活动里,有很多特别新潮的。他们之后还看了显微镜、各种机械装置什么的…薇薇安这是第一次来这个名声不菲的大集,心里给它打了一个勾,觉得来年有机会也可以再来。   两人一直逛到午后,又钻出了大集,去了附近一家看着挺干净的咖啡厅吃了一点儿东西,然后又继续玩儿。   薇薇安下午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个提供照相服务的帐篷,发现他们的招牌上写着‘只需1分钟’,就停了一下。谨慎地看向卢克:“如果我记得不错,照相机的曝光时间应该是20分钟到30分钟吧?”   卢克也很意外,点了点头:“没错,佛罗斯最新的照相术,据说最短曝光时间可以减少到十几分钟,但那只是理想状态…多数还是要近30分钟,甚至超过30分钟的。”   照相术此时还是个很少见的东西,但对于关心‘新技术’的人来说,这已经很不新鲜了!追溯起来,最原始的版本两三百年前的画家就弄出来过。不过,真正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当代照相术诞生,还是二三十年以前的事儿。   后来经过改进,变得效果更好,更具实用性——所谓效果更好,其实还是远远比不上油画。而实用性也很难说,毕竟拍照的时候,被拍的对象得在摄像机前一动不动地‘石化’半个小时呢!   这比画画像还累,毕竟画画像还可以稍微动一动。拍照片动一动,可能照片就毁了!甚至为了防止照片拍坏,往往被拍的人身后会有一个支架,用于固定脖子,防止乱动。   因为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拍照这种事在现在依旧属于是‘把戏’之流,并没有形成一个产业,所以在大集上看到它还挺正常的——不过,其实在大多数人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一些小型产业了。   ‘摄影师’为相片找到了一个销路,那就是说服负担不起画像费用的穷人,将其当成是画像的替代品。   薇薇安和卢克面面相觑,都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次大集上看到自己都不了解的‘新技术’!然后几乎是没有停顿地,上前对一个守摊的、像是学徒一样的年轻人说:“真的只要1分钟吗?可我们听说,曝光得至少半个钟头。”   听到他们说了‘曝光’这样的专业词汇,学徒就知道遇到行家了!连忙解释说:“小姐,您或许不了解,我们使用的是一种新式的照相术,最新的…是我们老板一个远房亲戚发明的,所以我们老板才最先用上了这种技术。”   “您看,就是史密斯花园对面,有我们老板的照相店…他真的十分看好这一行的前景,根本不满足做个‘流浪展览家’。”这种在各个大集上跑,展示着比较新潮的东西以谋生的人,有一个雅号,正是‘流浪展览家’。   大约是担心薇薇安和卢克觉得他们是骗子,就不愿意照相了。好不容易薅到两个看起来是潜在顾客的‘有钱人’,怎么能放弃?学徒样子的年轻人飞快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可不是那些换一个大集就找不到人的‘流浪展览家’!”   “他们可以玩弄不光彩的手段,欺骗顾客,我们却是要在本地立足的!”   薇薇安知道‘照相术’是因为对这些新技术感兴趣,而此时的上流社会还真没什么人看得上照相术,她也没亲眼见过几次照相术施展。这导致她对照相术如今的情况缺乏具体了解,她就奇怪地问:“照相要怎么欺骗顾客呢?”   经过对方解释,薇薇安才知道,现在大集上的照相摊,水也很深啊!   他们往往叫价十分便宜,开口便是6便士一张小相。而当顾客真的被这个实惠的价格吸引,上前询问时,他们又极力推销1先令的版本。他们致力于让顾客相信,如果真的拍6便士版本的,那小相的一切都会用最差的,小相也会很难保存。   最后,基本上顾客都会被说动,拍1先令的。就算有人特别坚持,不为所动,他们也会拒绝拍照…所以6便士一张的照片只是理论上存在而已。   “毕竟您要计算,拍摄一张照片要用到两块玻璃镶照片,那样的小片玻璃,2便士一打。还要有框架和配件,铜的,加上保护用油漆,2便士一套。另外显影用的药水,一张至少算半便士吧。若再算上人工,6便士一张要怎么做的成?”   这副计算可以说是有理有据了,薇薇安和卢克被说服了。   然后学徒样的年轻人又继续说:“他们还有以次充好、无中生有的法子。”   比如相片纸——现在没有专业生产相片纸的公司,基本上相片纸都是摄影师自己做的。早期的相片纸不是‘纸’,只能说是负担感光材料的‘片基’,当时用什么的都有,用玻璃的,用白蜡的,用铜板的……   那些都成本较高,而且不方便。直到有人发明了廉价的纸质片基,一切才发生了改变。这也是过去这些年,照相术发展中,最重要的进步之一。   只是就算用纸质片基,也不是对纸张没有一点儿要求了…可那些‘流浪展览家’就会用普通纸,因为这样更便宜。至于效果因此差一些,他们是不关心的。   无中生有则更过分,这是利用了客户的急切,以及对照相术的不了解。如果有客人忽然上门,而且马上要走,根本等不了那么久——别说是改天来拿洗好的照片了,就是半个小时不动,等照片拍摄完毕都做不到!   他们也不能因此放走客人啊,所以就会假装拍照,然后将一些以前存的旧照片装进纸袋里,让客人带走。并且警告顾客,因为他们要的太急了,根本不肯等,照片很可能还没显影完成,所以回去以后最好三天再让照片见光。   而三天之后,大集早就结束,他们也溜之大吉了!   薇薇安听着这些‘行内故事’,也是学到了,确定他们真的可靠,也就有心拍几张这个时代的照片了——1分钟保持不动,这勉强还是能做到的!   然后她自己拍了两张单人照,还拉着卢克拍了一张他的单人照,以及一张两人的合照。最后她还和学徒算钱——合照肯定要两张的,她自己的单人照,她也想多洗几张。回头取了照片,拿给奥斯汀夫妇看。   此时的照相术已经有了‘正负系统’,一次曝光拍摄获得的‘底片’,能印制多张照片,而且相片的大小也可以调整。   照了照片,付了部分定金(回头取照片的时候,会付剩下的部分),薇薇安这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拍照初体验——她之前听说拍照要保持半个钟头不动,就完全放弃拍照这件事了。   “我觉得,照相术一定大有可为,绘画的未来是看得见的,现在已经是‘极限’了。照相术则不同,随时可能有新的进步…这大概就是人力有穷,工具却是没有尽头的——”薇薇安很想以当代科技发展作为自己的论据,但当她抬起头来,突然停住了。   卢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表情突然就变得严峻了起来,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他看到了一个男人双手抱臂站在一旁,他身旁站着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女人,女人的双手上捆着一根细草绳。他们身后的墙壁上,用白垩写着简单的几个大字,用来说明一个事实。   这个男人在出售他的妻子,售价是1镑。   卢克明白发生了什么后,下意识看向了薇薇安。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神情里浮现的不是‘难过’之类的情绪,而更像是‘绝望’——她看起来是对一个她绝对不至于共情的女人共情了。   她觉得自己也可以是那个女人,所以‘绝望’!   她似乎是哆嗦着手,从手腕上系的钱袋里倒出钱来——但不够,她本来为了防备大集上的扒手,没带多少钱,又已经花掉了大部分。   “卢克…”薇薇安的声音干涩,带着颤抖:“你能借我一些钱吗?1镑就够了,待会儿就还你。”   看起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这时还会说‘待会儿就还你’。   “你别着急,我带了足够的钱。” 第91章 红粉世界091   装上汽灯的实验室,夜晚也能进行实验了。   卢克来到实验室,点亮汽灯。今晚大概没人来实验室了,他可以一个人尽情使用这里,继续之前一个就差一点儿的合成实验——之前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但最近一次比一次接近成功,他有一种预感,这一阶段成功随时可能来。   点亮的汽灯对于第一次接触这样灯光的人来说,多少有些不适应,觉得真是太亮了。但用不了多久,就会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正常的,黑夜里没有汽灯的地方未免太暗了。   卢克盯着发出白亮灯光,以至于看不清楚发光灯罩的汽灯,直到眼睛受不了才反应过来他又在发呆了。   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这是最近经常的状态。   找出需要用的实验器材,他没有立刻开始实验,而是又想到了昨天在史密斯花园大集的事——逛大集结束的很仓促,在看到男人买卖自己的妻子后,薇薇安就心不在焉,最后由卢克提出了离开。   薇薇安想要花钱买下那个女人,拯救她,她在那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很可怕的事。但最后她又放弃了,因为买卖自己妻子的男人不肯答应,直到等到一个上了年纪、戴着一顶鸭舌帽的男人过来,才像是事先说好的一样,达成了‘交易’。   卢克和薇薇安听围观者的闲言碎语才知道,这种买卖妻子的交易很微妙,介乎于合法与非法之间——这个国家当然存在事实上的奴隶和人口交易!   不需要去国土外的殖民地种植园,不需要去国境内的偏僻矿区,也不需要去妓院之类的人口交易重灾区,就在这个国家的首都,一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地方,也有名义上不是奴隶,实际上却是奴隶的存在。   但问题是,那些‘奴隶’和人口交易都是这个国家的阴暗面,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显示存在感。很多时候不是他们合法,只不过是没有人追究而已。   比如说当初奥斯汀先生就救下了工厂隔壁被拐卖的奴隶男孩儿,靠的就是那对夫妻是不合法的!只要不是有特别厉害的背景,被告就一定会被处理。   这样在大集上公开售卖自己的妻子?要知道他的妻子也是这个国家的公民!   所以能够这样,一方面是‘传统习惯’在持续发挥作用,丈夫卖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这种事在古代可太多了!而现今这个时代,又才走出古代几年呢?很多传统,不管好的坏的,都还顽固地、理直气壮地‘活着’呢!   另一方面,这种交易虽然既不合法,也不道德,但其中大多数还真有外人无话可说的隐情——或许有的妻子和孩子确实是被破产的丈夫强制卖掉的,可大多数其实已经内部‘达成一致’了。   如果是将妻子卖进妓院,又或者更狠,卖去做奴隶,妻子的反应不好说。有逆来顺受的,也有拼命反抗的。但会公开叫卖,这多数本来就不是那些情形,而是要被卖给别的男人做妻子了。   本质上来说,这更像是‘穷人的离婚’…毕竟穷人付不起离婚的昂贵开支,常见的就只能是一方离家出走了。而如果不想离家出走,丈夫还想要从离婚中获得一点儿好处,妻子也想直接找到一个‘依靠’,‘出售妻子’就是选择之一了。   当然,这里面的问题是,妻子其实依旧谈不上有选择权,被像货物一样买卖是事实。两个糟糕的选择,卖去做奴隶可能是10分糟糕,这种情况就是9分糟糕——说实话,会买一个妻子的男人,也很难想象他是个可靠的人。   这类出售妻子的交易,有的时候并未事先说好,直接去集市也能进行。有的时候却是事先说好的,而之所以明明之前已经谈拢了‘交易’,还得去市场公开售卖,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传统’的锅!   因为传统上出售妻子就是要在公开市场上售卖的,而当代丈夫出售自己的妻子,属于人口买卖,绝对不合法啊!为了规避这种不合法,就要为这种不合法披上一层传统的外衣,让它受到一定保护,让很多指责它的人声音可以小一些。   简单来说,这年头出售妻子,若想要确保‘合法’,去公开市场是必须的。就算卖家不愿意,买家为了确保自己买卖行为合法,不至于未来人财两空,也会这样要求。   了解到这些情况的女孩儿当时没说什么,卢克却觉得她的‘绝望’并不比之前不了解时来的少——卢克无法忘记,她见到那一幕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共情了那个被卖女人的事实。   若是不了解她的人,或许会以为这个女孩儿也有一个苦楚的人生,或者经历过类似的事,又或者随时可能经历,于是忧心忡忡。可卢克知道薇薇安的情况,她实在是这个国家,不,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孩儿前1%了。   哪怕是奥斯汀家尚未发家的年头呢,根据一些斯佩罗先生的只言片语,还有薇薇安自己无意间吐露的往事,他也能描绘出她的孩提时代——那一定是段备受父母宠爱,衣食无忧,没什么事需要她忧虑的时光。   她的人生,几乎没有可能和那个被卖的妇女落到一样的境地,那不是她应该会想到的未来。说的更实际一些,哪怕奥斯汀先生破产身死,她一夜之间成为孤女,她也还有着聪明的头脑、稀罕的美貌,靠着这些,她的人生总有那么几条路走。   薇薇安能够迅速共情那位妻子,其实本质上是受她上辈子的影响。上辈子她生活的社会,拿别人当人,不会因为自己的境况好一些,就觉得那些境况差的人不值一提,连同情也没有了…这个时代,权贵鄙薄底层,似乎天经地义,没什么人觉得有问题。   这是一个‘歧视’也光明正大的年头呢。   而且,必须要承认的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经过一系列近代的、现代的思想家洗礼,受过教育的人是很容易理解一些世界运行的道理的——薇薇安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贬低、压迫女性,那些自觉的、不自觉的手段里,就包括将女性分层。   面对贵妇和淑女,绅士们彬彬有礼,仿佛骑士,但面对其他女性,就不是一回事了。非要说的话,对他们前者可能是女神,是圣母玛利亚,是天使。后者就是女巫了,邪恶、肮脏,要么会诱惑人下地狱,要么丑陋不堪。   对前者金丝雀一样的圈养,让受过教育的女性心甘情愿认可现状。后者生活艰难,却因为很少有人想通自身处境的问题,而且没有资源改变什么,而只能依旧沉沦。   更进一步说,当下的女性教育又何尝不是一种实际上不存在的教育呢?男性是鼓励学到更多有实际用处的东西,而且足够严格,若是学习上失败,还会被惩罚。女性则不然,社会对她们的学习,也不过就是要求能弹一些蹩脚的曲子,能画两笔水彩,能在搅茶的时候不弄响杯子之类。   不能说完全没用,但也确实没什么用。   她们的课程表上或许也有一些听起来和男校差不多的内容,但实际学习中完全是另一回事。当一门课考试轻松,学的很差也无人在意,更不会影响自己未来的‘前途’,那结果就是象征大于实际了。   这就像薇薇安上辈子读书时,课程表上的音乐、美术、体育…当然也有人学到了东西,但想来应该是没人靠普通学校的日常课程达到了艺术生、体育生的水平,考上专业学校,然后走向专业道路的吧?   事实上,学到东西的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大多数人只是将那些课当成是沉重学业外的休息。而真正学习压力最大的那一两年,这样的休息都不会有了。   薇薇安就是看的太清楚了,不能像这个时代普通的富家小姐一样,生活在一个虚幻美丽的肥皂泡泡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会觉得自己和那个被卖的女人完全不一样,她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是这个时代的女性。   人们读《红楼梦》还能可怜里面命运不由自主的公子小姐们呢!真拿财富、美貌、地位等来看,说不定看书的普通人还远远比不上他们,但也不妨碍现代人可怜他们——封建社会的吃人本质,并不会因为你是贵族,就放过你了。   一个时代的压迫往往是系统性的,只不过说对某些人更残酷一些,涉及到的是‘生存’。对某些人相对没那么残酷,涉及到的是‘生活’。但后者其实也有极端情况,直接将一个人□□到灵魂,完全摧毁的也有。   卢克不可能知道薇薇安的这些,所以有些东西看起来就只能‘无解’了。   然而‘无解’不代表就能不在乎,就能轻轻放过了,事实上他没法不在乎——那双刹那之间绝望,能让人溺水的蓝眼睛,就要让卢克不能呼吸了。过去的一天,如影随形,闭上眼就浮现在脑海,睁开眼就出现在眼前。   其实卢克并不是真的多在乎那个被出售的妻子,他为这件事遗憾,他也认为这绝对是不合理的、不道德的。但这件事就和这个国家其他许许多多不合理不道德事一样,它就存在在那里,几乎随处可见。   工厂里被剥削的工人,贫民窟里到处是饿的半死的孩子,城市的夜里无家可归的人被抓进监狱,投机家们在交易市场上呼风唤雨,收割掉无数人积累半生的财富……   这件事不会比这些更残酷,更遗憾,更特别…虽然听起来很无情,但事实就是这样。   但卢克还是感受到了以往面对这世界黑暗一面时,不一样的触动——很多时候,很多道理就是这样的,知道是一回事,感同身受是一回事,而有着‘切肤之痛’则更是另一回事。   ……   卢克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是很艰难地从一些东西里挣脱了出来,开始做实验了。   实验做的断断续续的,很多时候他还是会走神,只能说这个合成实验他真的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熟悉的不能更熟悉,闭着眼睛也能做,所以才没出问题,凭身体记忆顺下去了……   实验做了大半个晚上,新一批同时进行的试验容器里真的有一个出成果时,卢克都没有反应过来成功了。等到反应过来,他还要将实验记录翻回去,看看这对应的是哪套实验方案。   原本打算这次结束后就去旁边房间的小床上睡一觉的,这时也不用睡了,抓紧时间重复实验吧!   所以等到第二天一早,第一个到实验室的助手罗丹,发现卢克居然还在做实验时。眼睛里满是惊讶之色:“啊…虽然我早就知道你特别努力,但每当这种时候我还是想劝你别太不要命了,老兄,要悠着点儿啊!”   罗丹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虽然作为外国移民,他没有上过大学,只是个药剂师的儿子,受过的专业训练很有限。但当他来库伦先生的实验室想要获得一份工作,以及一个学习的机会时。因为他的才华,库伦先生还是一眼看中了他,让他加入了实验室。   因为罗丹算是库伦先生的学生的原因,他和卢克也算是挺熟的了。常来这个实验室的人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卢克一个青少年了,他们两人也算是同龄人——而且还都年纪轻轻,已经比那些年长于他们的人更能干了。   “不,只不过昨晚实验到了关键时刻。”卢克倒了一盆冷水洗脸,冰冷的水浇在脸上,原本有些迟钝的思维又重新顺畅流动了起来。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之前提到的合成实验成功了,我想要重复几次进行确认。”   听他这样说,罗丹来了兴趣,走到这时还没有收拾起来的实验台,仔细打量着说:“就是这个?那个被命名为‘香豆素’的化合物?我真没想到,会是你第一个人工合成这种化合物…去年它的化学结构才被确认吧?”   ‘香豆素’存在于多种植物中,零陵香豆、香草、草莓、黑加仑、杏、桂皮等等中都有含量不算低的香豆素。30多年前有人从这些富含香豆素的植物中分离出了天然香豆素,不过由于对此感兴趣的人不算多,直到去年才真正确定了香豆素的化学结构。   当时卢克只是想要尝试着合成一种化合物,最好是尚且无人‘攻关’的,于是就看中了刚刚才确定化学结构,感兴趣的人也不算多的香豆素……   看着卢克将合成的少量香豆素结晶收集起来,卢克还好奇地闻了闻,最后忍不住说:“说实话,这和零陵香豆,或者茅香的味道不太一样,呃,我还以为这会是浓郁一些的精油味儿呢。”   香豆素的味道让罗丹首先联想到的是杏仁糖,但又不是纯粹的杏仁糖,总之比想象的复杂——他本以为,香豆素的味道就算不是浓郁加强版的香草精油,也应该味道更‘纯粹’‘单一’吧,但实际的气味意外的复杂微妙。   “那是不可能的。”卢克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又古怪地看了罗丹一眼:“你为什么会做这样不切实际的设想?我假如你知道,精油从来不是单一物质,而是多种物质的混合,哪怕单纯说‘香味’,也和被提取物本身的味道一样,构成复杂。”   “所以不只是香豆素,任何一种单一物质,除非本身就是一种天然物的主力味道分子,不然,大多很难让人联想到它天然存在的那些自然产物。”   “另外,一种天然物的主力味道分子,大多数情况下也不只是只存在于一种植物种。比如玫瑰的玫瑰醚,玫瑰醚不只存在于玫瑰中,也存在天竺葵中。所以某些玫瑰味为主的香水中,会用天竺葵精油代替部分玫瑰精油。”   “哦,看起来你现在对香水倒是很了解了。”罗丹干巴巴地说。   虽然从化学的角度,精油不是单质物质是常识,但一来这很容易被人下意识忽略。二来么,罗丹不是科班出身,就很容易在这些事上‘没常识’。更何况,要说到用天竺葵精油掺假玫瑰精油什么的,这种事就完全是‘冷知识’了啊!   “…我的一个朋友,对此很有了解……”卢克收集好那些香豆素结晶,含含糊糊应了一句。   罗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卢克几秒钟,‘哦’了一声,也没有追究这事儿。   只是一边做实验室开始工作前的一些准备工作,一边对卢克说:“合成香豆素是一个大好事儿!我想,你只要能够发表这一成果,嗯,最好在一线的科学刊物上出一篇文章,罗齐奥国立大学就绝对没问题了。”   罗齐奥国立大学的化学系或许有诸多门槛,要的学生也不一定是只要优秀就行。但说实话,优秀到一定程度,那其他的问题基本也就不是问题了。   “只是很可惜,我好像想不到香豆素可以用在哪儿。或许未来人们可以找到香豆素的应用方向,但多数时候等的时间长了,化学家的利益就很难保障了。我是说,哪怕立刻能用上的研究成果,我们也只能一次性买断,因为想要‘专利分成’,那些资本家有太多方式可以偷走本该属于我们的钱了。”   罗丹作为一个科学家是不羞于谈钱的,事实上,这年头的科学家,绝大多数都不羞于谈钱。有钱才能做研究的道理,谁不懂呢?而且追求科学真理之外,也想追求一下世俗的成功,这有什么奇怪的?   更何况罗丹出身贫寒,父亲是因为战乱移民到和礼兰来的药剂师…这样的现实,让他更迫切地想要挣到钱、挣到大钱!   “你的成果真的很棒,就是可惜赚不到钱,化学家还是要做一些能够商业应用的成果的。”罗丹是真的很可惜这一点,要知道新合成一种化合物可是很不容易的!不能因为卢克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觉得这件事真的那么‘简单’!   很多人,可能十几年也只合成了一种化合物,或者一事无成呢!   “如果你能合成出玫瑰醚会不会好一些?我是说,那至少可以做香水,替代一部分天然玫瑰精油。”   此时的香水,还停留在‘古典时代’。简单来说,就是香水的味道基本上是天然就存在的某种花草树木的味道——是的,有的成分不那么‘花草树木’,比如说麝香、灵猫香、龙涎香之类。   但那终究是少数,而且运用在香水里,它们也是‘配角’,不太可能是用它们真实的味道做香水的香味印象的。   大家闻到一个人身上的香水味,就算那是几种精油混合调配成的高级香水,大家也能一瞬间判断是玫瑰、洋甘菊、鸢尾,还是桃金娘、茉莉、莳萝…可能是一种为主,其他几种做配角,也可能是大家都是主角,很热闹。   可以用绘画来打比方,这个时代的香水就是写实派,而现代香水就大多是‘写意派’了。香水的味道你当然可以联想到一些东西,花木、海水、水果、皮革等等,但细究起来又不是。   这一点看‘香评’最明白了,大段大段都是非常私人感受的散文,比喻极其常见。   这也导致罗丹首先想到的就是,玫瑰醚可以在制作香水的时候,做天然提取物的替代物。而香豆素的味道也很难说就像零陵香豆或者香草什么的,这就想不到能干什么了。   而不用香豆素来做香水,真的很难想象它能用来干嘛啊。和很多还未合成成功就已经用途明确、前途无量的化合物不同,香豆素显然没有那样的条件。   “说不定…如果能够工业生产,说不定是可以用在香水产业的。我的那个朋友就说过,现在的香水其实有些无聊,香水的味道不应该只是现实世界里某个具体的味道,还可以是想象中的、印象中的味道。” 第92章 红粉世界092   薇薇安从史密斯花园大集上回来后,一直很低迷。   奥斯汀夫妇从男仆罗恩那儿已经听说了卢克的事,知道薇薇安出门逛大集,同行的是一个男孩儿——一个看起来挺可爱的男孩儿。   他们本想要问问薇薇安这件事,毕竟哪怕是现代社会,14岁的女儿第一次和异性出门,不知道的也就算了,知道的难道不会了解一下吗?   但之后薇薇安的闷闷不乐,让他们迟迟不能开口询问。最后还是因为薇薇安和卢克通信,也从来没有偷偷地进行,这才顺其自然知道的。   而薇薇安,她的心情直到圣诞节时,都没有恢复。真正打断她这一波emo的,是圣诞节第二天,晚上一个不太舒服的、让人不安的,但醒来之后又不太记得内容的梦后,她来初潮了。   是的,虽然这有些迟了,但她这辈子确实直到14岁的尾巴才来月经。这在她上辈子应该算比较迟的,但这辈子就还好,不只是她没太在意,奥斯汀夫人也没有说要看医生,或者用一些在女性之间口口相传的配方。   这主要是因为,相比起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此时的姑娘们,没有摄取过那么多现代加工食品里的激素。再者,就算单纯从营养上来说,这时的年轻女性也大多营养不良,有这一点钱人家的女儿也一样。   而薇薇安虽然很注意自己的饮食,奥斯汀家也没有饿着孩子的风气,但奥斯汀夫妇又不知道别的姑娘初潮较晚有营养不良的原因。   总之,这时的女孩儿初潮来的比上辈子迟一些很正常。14岁初潮未到,如果不是特别贫苦的家庭,或许少见了一点儿,但一般也不至于让父母担忧到要采取实际行动。   而对于薇薇安,她就更没有动力想办法去‘促’初潮了。她本身就知道14岁初潮没来有点儿晚,但并没有到不正常的地步,哪怕对健康着想,心理上也没有那么紧迫。其次,她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月经应对,其实还存着月经晚来一些还更好的心态。   嗯,她对月经的想法其实是鸵鸟心态,能躲一会儿就躲一会儿了。   然而早上起床,发现小腹酸软,下面还有点儿潮湿,她第一反应就知道‘躲不过去’了。而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女孩儿,面对初潮手足无措,有过上辈子经验的她相当镇定,平静地对走进来的杰奎琳说道:“杰奎琳,我来月事了,你能帮我准备一条干净的围裤吗?”   相比起她的镇定,杰奎琳还要更慌张一些,她甚至差点儿打翻了提进来的热水壶!   “哦!天呐!天呐!您是说……”杰奎琳没有将话说完,只是以眼神向薇薇安确认。   薇薇安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现在不能乱动,啊,待会儿可能还要将我的床垫、毯子全给换掉……”   大约是薇薇安的镇定感染到了杰奎琳,又或者杰奎琳到底是成年女性了,一开始的意外之后,本来就该很快平静。   随着薇薇安说明情况,她也迅速地说:“是的,我该替您准备围裤,呃,围裤虽然简单,但还是得花一点儿时间才能做好。就…干净的亚麻布,您先垫着好吗?”   薇薇安点头,杰奎琳就打开了薇薇安房间里,衣橱旁的一个主要放布料的柜子,最底层就有几卷本色的亚麻布。杰奎琳本来打算拿这些的,但想了想薇薇安的习惯,又没有拿。而是从旁边放床上用品的抽屉里,拿出了换下来后清洗干净,就收起来的枕巾。   和礼兰王国大概是没什么用枕巾的习惯,但薇薇安很喜欢用……   这些枕巾是亚麻的,但有一些比较简单素雅的装饰,给薇薇安处理月经肯定有点儿浪费。但这种时候了也顾不上,薇薇安没说什么,也就拿着用了。   杰奎琳根本就没提让薇薇安用自己的,这种东西,而且都是已经反复使用过的,想也知道薇薇安不会愿意用别人的(奥斯汀夫人则是已经停经了,没有这些东西)。   还有用布料的问题,薇薇安连新做的衣服都要简单清洗一遍才肯穿上身呢!这些买来后没有清洗过,只等待缝纫的布料,她又怎么会愿意用?   薇薇安这边‘兵荒马乱’着,等她穿好衣服,极不方便地垫着那块‘枕巾’,勉强完成了早间洗漱时。奥斯汀夫人也得到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和她想象的不同,她的女儿一点儿慌乱都没有,和普通小女孩面对同样情况完全不同。   注意到杰奎琳在更换床上弄脏了的床垫等物品,奥斯汀夫人想了想说:“薇薇安,我假设你完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是说,如果你需要了解更多,你完全可以来问我。”   从小薇薇安就是这样,总是对某些理论上来说不了解的东西知道的很清楚,而又对某些应该是常识的东西表现得不适应…啊,都习惯了呢。   过去,奥斯汀夫人也确实没有向薇薇安传授这方面的知识,这不能说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负责任,而是这年代都是这样的。大家都对这类事讳莫如深,哪怕在一个家里,母亲也很少会在女儿初潮之前,提前说明这事儿。   “是的,妈妈,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是说,我在女子学校早就见识过了。”薇薇安含含糊糊地说着,找了一个看起来很说得过去的理由。   “女子学校的女学生,月事来了也会去学校上学吗?”奥斯汀夫人显得有些意外。   奥斯汀夫人虽然清楚来月经期间,大多数女性还是能干活的。以前奥斯汀家还没发达时,她认识的绝大多数女人,也没有因为月事就什么都不干,整天躺在那儿——别说底层穷人了,就是中下层中产阶级的主妇也不大可能。   但是,她现在对上流社会的一些事也很了解了,知道他们将女人看的特别脆弱,来月经时尤其是这样!真的就最好整天躺在床上、沙发上。   她以为,处在青春期这么个敏感时期的女孩儿,月经来时,就不会上课了呢。   不是说,大家很担心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承担过重的心理压力,会导致生理和心理的永久伤害吗——虽然过过普通人生活的奥斯汀夫人对这种说法并不相信,但这种说法确实影响很广。   “哦,大多数人会请假,但既然她们请假了,肯定会有人议论…这不就知道了吗?”薇薇安的回答依旧合情合理。   这个时候她也确实想起了一个需要请教的问题:“妈妈,围裤难道就只有那样松垮垮的样式吗?说实话,那让我很不安…可以给我做几个‘月经带’吗?”   薇薇安一直说的‘围裤’,就是这个时代的‘卫生巾’了。不过与其说是卫生巾,那给薇薇安的直观感觉更像是尿布。   围裤应该是一块长方形的亚麻布,其中一头缘边折缝包边一条窄布条,布条的长度要能轻松围住腰部。布条缝好之后,就是将亚麻布像折尿布一样折起来,用的时候,让褶子聚在腿间,两头慢慢展开,像扇子一样。   这时候缝了窄布条的一头在后腰,将窄布条系紧在身前,亚麻布的另一头也塞进这个窄布条固定带里就好了。   另外就和大多数近代、古代的卫生巾类物品一样,这是要重复使用的,至少穷人和大多数普通人会重复使用。   这样的‘围裤’如果不和现代产品比,用是肯定能用的,亚麻布的吸水性也不错。而且说实在的,哪怕21世纪了,全世界也多的是女性没办法使用卫生巾。   但由奢入俭难啊!薇薇安暗暗了解过围裤的情况之后…就不说什么了。   奥斯汀夫人不知道‘月经带’是什么,但望文生义,薇薇安用了两个单词,一个指月经,一个指带子,这就很明显了。而且放在语境里,应该是和围裤一样的用处的东西。   于是她回答说:“亲爱的,我不知道月经带是什么,那或许是你们女子学校的新时髦?”   薇薇安知道华夏在现代社会用上卫生巾前,女性最主要的月经用品是月经带——因为曾经网上有过一些‘卫生巾自由’的讨论,她当时才知道,即使在中国,居然也还有一部分女性用不上卫生巾,只能用布或者月经带。   通过视频和文章的科普,薇薇安也知道了月经带是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月经带很像一个系带内裤,一根带子穿过中间窄窄的口袋两头,可以固定系在腰上。中间那个窄布口袋内是可以塞填充物的,现代社会主要是塞草纸、棉花什么的,更早以前,没建国以前的近代社会,除了草纸、棉花,可能还有零成本的草木灰、苔藓之类的。   月经带给薇薇安的感觉就是能紧一些、贴合一些,没那么容易乱动,所以更有安全感一点儿。   奥斯汀夫人听她形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哦,薇薇安,你说的是‘支撑带围裤’啊!”   接着奥斯汀夫人又稍微解释了一下,薇薇安才知道差不多的东西此时也有——有人也觉得老式围裤其实不太好,而且一些布料堆积在腰部,系得低一些容易滑脱,系得高一些,不就会显得腰粗了吗?   哪怕只是显得腰粗了半寸,那也是不能接受的!天知道束身内衣勒到最后,最后那半寸腰围有多难收紧!   这种情况下,‘支撑带围裤’应运而生。它由一块窄长的吸水材料做主体,两头可以用支撑带连接,至于支撑带另一头挂在那里。有的做法是两边肩膀分别挂一根细带子,像背带裤一样背着。有的则是在小腹位置系一条细皮带,因为有皮带扣,所以能系得比较紧,低一些也不会滑脱。   还有的甚至会在衬裙腰带上预留小环或者打孔,用来挂支撑带…吊带袜一个原理?   至于支撑带中间那块窄长的吸水材料,有的和月经带一样,是一个小口袋,里面可以随意填充吸水性比较好的内容物。有的则不需要做成口袋,而是用亚麻布或者棉布叠上好几层——这个做法,相当于布料本身就是内容物。   薇薇安接受了‘支撑带围裤’,要口袋型的。   这个做起来也不难,不过,薇薇安要求多做一些。杰奎琳、吉娜,甚至包括奥斯汀夫人、薇薇自己一起做(薇薇安虽然针线活垃圾,但这辈子也多少学了一些,这样简单的活儿还是能做的),最后做了总有大几十个吧。   第一批做好的十来个早就拿去清洗,并且熨斗熨干了。薇薇安没多考虑,选择的填充物是棉花——虽然她知道现代卫生巾用的棉,和真正的棉花已经不是一回事了,但依旧不妨碍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比较好的填充物。   而且此时医生已经经常用去掉了棉籽的棉花清理伤口之类的了,蓬松干净的棉花也挺好买的,药铺里就有得卖…还是那句话,药铺里真的什么都有啊。   直到用上了填充棉花的支撑带围裤,薇薇安才觉得有安全感一些……   薇薇安做了这么多,当然不是要放着好看的,而是不打算换洗,想用过之后就抛弃掉。虽然以这个时代来说,这是浪费,但薇薇安就是接受不了反复使用——这个时代有钱人的奢侈享乐,她可以不用去跟风,但这件事,浪费就浪费吧。   对此,杰奎琳、吉娜没人觉得不对。   杰奎琳和吉娜是觉得,以薇薇安平常表现出来的‘洁癖’,这真是不出所料。而且奥斯汀小姐可是大工厂主的女继承人呀,只不过是每次月事都要用掉一些亚麻布,还有棉花而已,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就是东西方的一些观念的差异了,华夏人可以接受买一些比较贵的东西,吃一些名贵的食物,有钱人大把撒钱消费也行。但‘浪费’总是会刺痛人,像西方人一样,过生日的时候扔蛋糕,平常也玩食物,那完全不行。   奥斯汀夫人也没有多想,她年轻时候用的围裤倒是反复清洗使用的。但她想,薇薇安很爱干净,每次围裤用过就不愿意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便她就是了…家里变得有钱,最大的好处不就是可以让一家人各方面享受最好的条件吗?   大概是平常锻炼身体、营养充足,薇薇安的身体挺好,再加上天生体质也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她初潮时几乎没有不适。最多就是微微有点儿发酸,而且就像是所有青春期女孩儿一样,这一时期的量比较大,时间比较长。   但即使是这样,薇薇安也在实际使用了一个星期‘支撑带围裤’后,确认了一件事…她是真的不适应这个时代的‘卫生巾’。而且不是她对自己说,‘用久了就习惯了,就会发现都一样’,这样就行的。   她也这才明白,为什么卫生巾绝对是现代社会最具意义的发明之一!如果是针对女性,这个之一或许都能去掉,至少争夺最具意义发明‘TOP3’是非常有竞争力的。   现代社会,人们只会说,女性会怀孕让女性在职场上比男性降低了一些竞争力,却没有提起月经降低了竞争力。因为月经问题已经被现代卫生巾解决了!久而久之大家就忽略了,在现代卫生巾发明并普及之前,这是个切切实实存在的问题。   是的,过去的卫生巾类物品也能用,薇薇安这次不就用上了吗?而且实事求是地说,并没有那么糟糕。   或许吸水性不够,随时需要担心渗透,可那样的话,就常常更换好了。或许形状不对,没有弹性紧绷的内裤保驾护航,很容易让人担心侧漏,可话说回来,现代卫生巾也会让女孩儿们有这方面的不安吧?   但话说又回来,薇薇安这已经算是条件很好的了,所以才能过一会儿就更换一个。换在普通家庭,哪怕是换洗着用,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可供随意更换吧?而且也不必装糊涂,此时的担心程度,和用着现代卫生巾的担心程度,根本不一样啊!   就这样,一件因为薇薇安之前的逃避,而被耽误到了现在的事,现在摆上了台面。   发明现代卫生巾,或者说接近现代卫生巾的产品,迫在眉睫!   虽然出发点是为了自己,但薇薇安是拿做一个产品的心做这个的,她要不只是自己能用,还能让其他不少女孩儿也用上——当然,不可能保证这是一款全民产品。   且不说,这个时代很多贫穷的家庭只能负担地起用自家旧衣物做的围裤,在此之上代价高一点儿都承担不起。就算真的都能负担,以此时的‘月经羞耻’程度,大多数女性也会羞于购买这类产品吧。   当初潮结束,薇薇安立刻投入到了发明卫生巾的准备中,她首先确定了现代卫生巾的形态,觉得自己不能照抄。   现代卫生巾是粘在内裤上的,而现在内裤是有了,但因为布料缺乏弹性,大家做内裤都是松垮垮的。包括很多看起来特别端庄的贵妇淑女,穿的内裤形态都更接近于‘大裤衩子’。   薇薇安穿的比较短的南瓜裤,是她自己设计的…虽说稍微精致好看了一点儿,但实话实说,其实也挺像宽松的四角短裤的。   薇薇安倒是可以自己改穿系带式三角内裤(此时没有松紧带,只能做系带的了),估计不会妨碍活动,也勉强能够固定卫生巾。   但是,她能改变此时女性的穿内裤习惯吗?这是一件太难的事了!要知道哪怕是这个时代,和礼兰这样一个站在‘近现代’范畴内的国家,也还有很多女人固守传统,穿的是开裆裤呢!   社会守旧的一面比较强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事关内裤这样私密的东西,大家私下穿,也不可能大声宣扬‘合裆短内裤是新潮流了,大家都快学起来啊’这样的。这就导致,这方面的变化注定是缓慢的。   薇薇安也不可能去大声宣扬,那样会被当成是疯子的!而这年头大家真能送自己认为是疯子的人进疯人院。而且话说回来,她宣扬了,大家难道就会接受吗?恐怕在接受之前,先将她打成是轻浮放荡、不知羞耻的疯女人了,她的话当然也不必再听。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卫生巾形态适应当下,而不要想着让大家为了新式的卫生巾改变太多别的东西。   而且这样一来还有一些好处,比如说方便粘贴的不干胶不用发明了,这个时代是没有那样的东西的。再来,涂石蜡的纸带,就是粘在卫生巾不干胶外侧的那个纸带,也省了。没错的,此时还没能从石油中搞出石蜡来。   真从石油中搞出石蜡了,蜡烛至于这么贵么!   最终薇薇安选择的形态就是卫生带那种,相比起现在的‘支撑带围裤’,它还少了皮带、过肩带子,又或者衬裙腰带的配合。或许由于不是支撑带那种复杂的Y形设计或者三角形设计,会没那么稳固,但差的也不是很多。   而且如果是可抛弃式的、能勤更换的,稳固性欠缺了一点儿也不怎么重要。   确定了形态之后,薇薇安将卫生巾分为了三层,上层、里层和下层。   上层最重要的是轻薄细腻,触感和透气性要好。里层的是填充物,吸水性第一。下层的话没得说,目标是防渗漏!   别的先不说,底层的防渗漏先把薇薇安难住了…现代卫生巾用的是质地柔软不漏水的塑料,现在当然是不用想的。   而可以替代的产品,薇薇安找了一圈,选来选去,最后也只有三个是勉强可以的。一个是‘防水布’,一个是蜡纸,还有一个是油布。 第93章 红粉世界093   防水布、蜡纸、油布。   蜡纸和油布都很好理解,防水布则是此时用于做雨衣的一种材料,是在布料上涂了一层橡胶得到的——早在硫化橡胶被搞出来之前,橡胶就被注意到了,人们第一次将橡胶应用于工业生产,就是做雨衣。   具体做法是橡胶溶于苯中,涂在布料上,做成防水布,然后制成雨衣。   现在都有硫化橡胶了,橡胶就不会因为温度改变,而性质改变。再加上这些年工艺进步,防水布当然是越来越好了!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最适合做卫生巾下层的材料了。   但结果薇薇安最先排除了它。   主要是因为它相对贵了不少,会拉高成本,不利于做成可抛弃的产品…这时的橡胶还只能从天然橡胶中获取,而且硫化橡胶才弄出来十多年,橡胶还挺贵的呢。   再者说,作为可抛弃的一次性产品,它更耐用的优点也体现不出来。这就导致它带来的成本提高,就只是成本提高,而没有带来另外的优势。   不过,薇薇安将这个过程中调查所知的关于橡胶的资料都记了下来,毕竟她印象中很多现代商品都和橡胶有关。将来要是遇到好机会,又确实有相应的想法,这些资料应该还是用得上的。   而排除防水布之后,蜡纸和油布其实也不难选。油布的问题是,它并没有那么防水,用过这时的油布之后薇薇安就觉得,它是兜得住水的,但保持不了多久。而且摸摸盛水油布的另一面,就会发现湿湿的,这不是还是会弄脏下面一层吗?   相比之下蜡纸的表现要好很多,而且蜡纸还要更便宜呢——此时的‘蜡’是偏贵的,但那是以‘照明物’来说的,照明物消耗的快嘛。如果是用来做蜡纸,其实就还好了…此时蜡纸本来就是比较常见的包装纸之一,可见确实不算贵。   薇薇安觉得可以在市面上寻找一款相对柔软厚实的蜡纸做卫生巾下层,没有的话,还可以订做。订做虽然会导致成本高一些,但如果用量大,差距应该也就不大了。   是的,经过对比之后,薇薇安选择了蜡纸做底层……   蜡纸最大的问题是新蜡纸比较硬,如果起了折角可能刮到腿内侧的皮肤,那感觉肯定不会好。另外,到底是纸质,就比较容易撕拉开。   但这些问题相对是可以接受的,蜡纸太硬就找软一些的,实在不行就在蜡纸生产出来后加一道‘做旧’,产生类似揉搓后变得柔软的质感。容易撕拉开更不是大问题,首先用的纸张就不大,又是那样的用处,想要不小心撕拉到,那也挺难的呢。   相比之下,蜡纸相对其他选项的优势是更具决定性的。   在决定了底层之后,上层和里层填充物的决定就很简单了。上层薇薇安原本打算用纱布,但在试用了之后她改变了想法,改成了用丝绵片,这样成本虽然会高一点,但使用感受真的差别很大。   纱布真的还是粗糙了一些,平常用在别的地方,包扎伤口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到这一点,但用来做卫生巾直接接触皮肤的那一面,感觉就很明显了。这不是用一两个小时,而是一次就要用几天的东西啊。   相比之下,丝绵的触感真的要好太多了,已经很接近薇薇安上辈子用的卫生巾了,还不是网面,是棉柔的那种…这个丝绵就是用蚕丝做的,现在美林堡已经有作坊在生产丝绵片了,还不需要薇薇安自己想办法生产呢。   而且说起来这也和薇薇安有关,之前做蚕丝羊奶皂的时候,蚕茧有多余的。她就手工做了比较粗糙的丝绵片,用来给奥斯汀先生做‘胭脂纸’,因为丝绵的触感好很多,能让化妆的人更舒服,所以那款丝绵做的胭脂纸真的卖的挺好的。   这一招学起来不难,所以很快美林堡卖胭脂的小贩,很多都卖起了丝绵做的胭脂纸。   用丝绵生产丝绵片的作坊也是两年做起来的(还没有形成需要工厂的规模),为了降低成本,据说还是棉花和蚕丝混合制成的丝绵片。   不过薇薇安也不太在意这个,反正试用感受也很不错,棉花用就用了——而且真要说的话,后世棉花也是高级亲肤材料了,纯棉布料还挺贵的呢。   其实相比起卫生巾的‘底层’和‘上层’,在里层填充物上薇薇安花的时间要多得多。选择做出其实不难,就是棉花,这几乎是一开始就确定的!即使薇薇安也想说,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她不知道的,比棉花更吸水,还足够便宜的材料呢!   但她问了一圈自己有联系的科学家,谁也没有给出可靠的答案。   至于说想要弄出纤维棉,那却是薇薇安上辈子20世纪初的发明。如果知道是怎么发明的,这个时候或许勉强能做出来,但薇薇安真的对此毫无头绪啊。   (纤维棉,一种比棉花便宜不少,吸水性还比棉花高5倍的材料。薇薇安曾在一篇公众号文章上看过,知道那是世界上第一款可抛弃现代卫生巾用的材料)   最后薇薇安能选的就只有棉花了,不过真的用过棉花之后,薇薇安其实是对棉花的吸水能力不满意的。这个时候她想到了自己上辈子曾看过的一个‘小知识’——信息社会人的生活似乎就是这样,知识零碎散乱,不知道在哪里就看过一个小知识。   而且看过之后就会忘到脑后,不是机缘巧合,可能都不会想起来。   那个小知识是说医用棉花的,里面提到医用棉花用的是脱脂棉,脱脂棉的吸水能力比普通棉花要强很多。   可以的,那就搞脱脂棉吧…因为脱脂棉的制作真的很简单,薇薇安还真记得。   首先就是用水清洗,清洗之后以2%到5%浓度的氢氧化钠溶液去煮,水沸之后再煮十分钟,冷却再冲洗。这样就行了,剩下的只是晾干而已。   不过如果要生产脱脂棉的话,可能不太适合在美林堡,倒不是薇薇安觉得大量冲洗什么的有污染——笑话,说的好像以美林堡如今的工业污染情况,还差她一个脱脂棉工厂一样!   而且真的,相比此时很多其他工厂造成的污染,脱脂棉工厂甚至算不了什么。   毕竟本身就是2%到5%浓度的氢氧化钠、一些棉花的‘脂肪’,再加上后续大量清水冲洗,排出的水问题真的不大。就算薇薇安看不过去,也可以处理一下这个污水再排放,因为这个水污染比较单纯,处理起来其实也是容易的。   不放在美林堡,最大的问题是美林堡很难给工厂充足提供净水,而这个脱脂棉生产一看就比较费水(以这个时代的工业生产来说是这样的)。   美林堡的自来水公司,据说水源倒是找的美林堡外一些比较干净的河流上游。但问题是,水来到自来水公司的蓄水池,还有那些污染严重的木制水管…呵呵,根本不可能干净了。   至于说打地下水,美林堡的地下水因为城市污染,真的不是很干净。很多手压水泵压上来的水,看起来也是清澈透明的,但真的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所以自从奥斯汀家有钱了之后,奥斯汀家就不吃喝水泵出的水了。   自己雇运水车,从美林堡附近干净的乡村里,打来乡村人自己也用的泉水。   薇薇安自己先试制了一下脱脂棉,很快就成功做出来了。还用来和蜡纸、丝绵片一起,纯手工先做了一些卫生巾样品。等到她第二次来月经时,她就用上了,不只是她自己用,她还让家里的女仆也帮着试用,还要给她试用反馈。   这也是没办法了,这种东西这年头也不能发到外头找试用者,甚至就连给自家工厂的女工试用,也可能被当成‘变态’‘骚扰’什么的。   “…怎么样?舒适吗?方便吗?对比之前用的围裤,会不会更好?呃,用了之后,侧漏情况怎么样?你们一般多久需要更换一片‘卫生巾’。”薇薇安以产品调研的心,拿着笔和小本子,边问女仆们,边做记录。   女仆们其实很不好意思,但在场都是女人,就不至于完全不能配合了。性格本来就比较大方的杰奎琳,最先说道:“当然比围裤强,小姐。您用了很好的材料,如果比围裤差,那不是很奇怪吗?”   “我觉得很好,事实上,第一次这么好…我第一次感觉度过经期这样简单。之前经期要工作,我总是很担心血蹭到我的衬裙上,沾了血的衬裙我根本不好意思送洗,得自己收拾。”   “更担心的是,要是弄坏了外裙怎么办?那太尴尬,太糟糕了!”   “刚开始用您给的、给的,呃,您说那是‘卫生巾’?就是‘卫生巾’,我也担心什么时候渗出来。但它表现得很好,我2、3个钟头换一片,它连我最里层的衬裤都没有弄脏。对了,如果是量不大的后面几天,半天换一片也足够了。”   虽然薇薇安让女仆们一片别用太久,上一次厕所就能随手换掉。但显然大家知道‘卫生巾’里用了棉花和丝绵片,用过就抛弃,不会反复用,就很舍不得。即使这是薇薇安发给她们用的,她们也不肯‘大手大脚’用。   “哦,不用替我省钱!唔,别的我不敢保证,至少你们在奥斯汀宅工作时,‘卫生巾’由奥斯汀家包了,就和你们的吃住一样——不会额外算钱的。”薇薇安或许帮不了这个时代很多女性,但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内,她是能帮就帮的。   像奥斯汀家很喜欢招聘女工,其实也是薇薇安的建议。别人以为奥斯汀家是图女工便宜,其实不是的,奥斯汀家坚持的是同工同酬——工作成果一样的情况下,女工和男工是同样报酬。   女仆们羞涩地笑了笑,没有因为不好意思,就坚持要拒绝。虽然之前薇薇安一定要她们试用的时候,她们其实挺不愿意的。要不是薇薇安和她们平时相处的很好,她们都要感到‘羞辱’了(有些事,和你相处比较好的雇主做是一个感觉,相处不行的就是另一个感觉了)。   只能说,试用之后,感觉到‘卫生巾’带来的改变后,很多想法真的是会变的。   如果说,过去每次经期,月经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存在感,让人时时刻刻都受影响。那么用了卫生巾后,只要习惯了,除了在更换卫生巾时,其他时候是真的会忘记这件事的——当然,前提是,不是痛经体质的人。   或许还是会有一些时有时无的担心,一些细小的不方便。就像现代社会的女孩儿,用着现代卫生巾,一样会有种种不方便、不安心,还会抱怨吐槽那些时刻。但这和过去的经历、感受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卫生巾带来的感受变化如此之大,即使再保守,这些姑娘们大多也是要‘用脚投票’的。就像历史上,一样也有‘月经羞耻’啊,甚至到了21世纪,还是有呢…可是卫生巾不一样卖爆了?   用了样品,有了女仆姐姐们的使用感受,薇薇安就可以给奥斯汀先生做PPT…啊,不是,是做产品设计报告了。   薇薇安将产品展示出来,还说明了体验感受之类的。非常有煽动性地说道:“…爸爸,这是既有意义,又有前途的商品。意义在于解放了一个女性‘七年’的人生,前途在于,一旦一个顾客习惯了卫生巾,她的人生近40年都会使用,还会每月重复购买。”   一个女性,13岁初潮,直到停经,如果按照每次月经6天来算,说整整7年都在流血,都在被困住,这是不夸张的。   对于薇薇安的说法,奥斯汀先生大体上表示同意:不谈意义,就说‘卫生巾’作为一个生意,它确实符合必需品、复购率高等特点(只要有使用习惯,就会变成必需品)。   但奥斯汀先生也有自己的看法:“薇薇安,这件事很难,它困难的地方在于,我想很多人没法接受购买它…毕竟不是大多数女孩儿都像你一样有勇气、被包容。她们甚至迈不出第一步,只要知道‘卫生巾’是做什么的,就先要羞愧得不敢面对了。”   薇薇安当然早就意识到因为‘月经羞耻’,销售卫生巾可能面临的问题。但经过奥斯汀先生的再次强调,她不得不更加重视这个问题——是的,她的想法是,总有人能发现卫生巾的优点,然后就像女仆姐姐们一样‘用脚投票’。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家如果听说有这样的商品,是会用都不肯用的!这样哪里谈得到发现它的优点呢?   “薇薇安,这个问题你可以好好考虑…当然,如果你坚持,爸爸依旧会开办卫生巾工厂支持你的决定。只是你必须事前明白,有的坚持不一定能有想要的结果。”奥斯汀先生最后这样对薇薇安说。   薇薇安听从了奥斯汀先生的建议,真的好好思考了一遍这件事。一开始当然也觉得棘手,培养市场这种事本来就比单纯的卖货要麻烦的多,更别说是培养卫生巾市场这种了——这不只是习惯的问题,这需要的是突破一个禁区。   但她浏览报纸广告的时候,忽然得到了灵感。   “勒孟纸业,医药厕纸…咦…医药厕纸还在打广告吗?看起来它们是存活下来了?”薇薇安看报纸的时候,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头,有点儿不可思议的样子。   必须要说的是,薇薇安之前就见过厕纸广告,甚至她出于好奇,真的去药店买过厕纸(是的,又是药铺,毕竟此时的厕纸都是打着药用的旗号)。她和奥斯汀夫妇一起看过那些厕纸后,一致认为这没前途的。   当时奥斯汀家还没什么钱,奥斯汀夫人主要是觉得,花钱买擦屁股的纸,这种事很少有人会去做,就不是一个好生意——她没有觉得这件事荒谬,纯粹是因为薇薇安就是坚持要买纸的人。   一般人都是用任何他们能随手找到的印刷品,包括旧报纸、包装纸、旧海报什么的,反正废物利用,不用花钱嘛。   薇薇安要特意买纸,一是那些之前不知道接触过什么环境、什么人的印刷品,是不是干净。稍微有点卫生常识的人都知道,厕纸还是干净一点好。二是,印刷品真的普遍太硬了,这个原因其实比第一个原因更重要。   毕竟印刷品只要不是接触了什么病原体,然后自己也恰好破了皮,最后还运气奇差。厕纸是不是新纸,影响其实没那么大。   但印刷品纸张相对较硬,这个问题就严重了。不够柔软的纸会导致擦不干净,这种‘不干净’导致的细菌滋生,问题往往会更严重。而且纸张比较硬,本身对屁股就是一个不小的折磨。   薇薇安自己年纪小,是没有痔疮的,只能体会到单纯的不舒服。但她想,对于这个时代广大的痔疮患者,硬质的印刷品擦屁股,估计就用砂纸差不多吧——她没有问奥斯汀先生是不是这样的……   嗯,是的,奥斯汀先生就患有痔疮,这年头的痔疮还挺常见的。或者换个说法,任何时代的痔疮都挺常见的,只不过大家患有痔疮,不会随便和人说,这样就缺乏痔疮很常见的实感了。然而‘十男九痔’之类的俗语虽然夸张,但无风不起浪啊!   想当初,薇薇安为了买到足够柔软的纸不知道跑了多少店铺,找来找去最后却是一种卖的很廉价的纸成为了她的选择。   这种纸比其他纸便宜,因为其原料更接近薇薇安所知的‘草纸’,生产者做这种纸只是为了原材料易得、便宜而已。用途也没有瞄准写字纸、印刷纸这些,它似乎是用来做一些易碎的长距离运输商品的第一层包装的。   比如说瓷器,会先用它包一层,然后塞干草、木花什么的。   虽说不是不能用旧报纸什么的来代替,但有一说一,卖面包的,卖馅饼的,卖炒栗子的…太多的小生意人都可以用报纸来做包装纸,这已经消耗了太多旧报纸了。   还有的旧报纸被回收后继续做纸,人们用旧报纸防寒、烧火等,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旧报纸可以大规模、稳定获得。   这年头的报纸的发行量也没有那么大,大到旧报纸怎么用都好像用不完。   有人专门生产这种廉价的,根本没法用于书写的纸,其实也不奇怪。   这种纸偏厚,纸屑偏多,墨水很容易发散,根本不能用来书写,但用来做厕纸,相对是好用的。   不过薇薇安虽然是会买厕纸的人,但她看到药铺卖的厕纸,也同样不看好——不是觉得大家不会买,而是那个厕纸实在是太硬了,比普通的书写纸还要硬,表面非常光滑,怎么都不像是薇薇安印象中柔软卫生纸的样子。   奥斯汀先生不看好厕纸的原因是结合了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的看法,认为大部分人都没有购买厕纸的习惯,同时医药厕纸确实使用感不好。   然而,薇薇安没有想到的,当时一家人都不看好的厕纸,到现在依旧在卖,而且看起来卖的还不错呢!   对此,奥斯汀先生似乎知道原因,听到看报的薇薇安忽然说起这个,就解释说:“哦,这个我倒是了解了一些呢!勒孟纸业的老板,我上次在一个俱乐部见过他,听他大谈特谈了一番关于厕纸的见地。”   “他告诉我们,他做的不是厕纸,而是药品。呃,就像我们当初在报纸广告上看到的一样,他们的厕纸浸泡过杀菌剂,能够杀灭病菌,守卫人们的‘肛门健康’。”奥斯汀先生似乎不想在薇薇安面前提到‘肛门’这个词,还迟疑了一下。   但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第94章 红粉世界094   薇薇安反而很喜欢奥斯汀先生能这样坦然直接地对她说‘肛门’这个词。   这个词,本身说不说其实不重要,薇薇安只是不愿意奥斯汀夫妇也像这个时代其他人一样,要么将女性踩在脚下,要么就将她们保护在虚幻的肥皂泡泡里。   她发现,奥斯汀先生现在对她越来越‘放心大胆’了——这或许有奥斯汀家财富增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惊人的原因。   曾在底层打拼的奥斯汀先生显然清楚,这样巨额的财富,对于一个没有家族,没有兄弟姐妹互相提携的女孩儿来说,不可能单纯是保护,也可能是很多‘心怀叵测’的来源。   他想到自己和妻子年纪已经大了,能够为女儿遮风挡雨多久是说不定的事儿,自然也就有了让薇薇安多见见‘风雨’的打算。   虽然让薇薇安来说,这样的‘风雨’,也太温和了一些。   那些东西,别说对一个曾在真实社会上独立生活的女性了,就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的小学生们,也是懂的都懂了吧。   奥斯汀先生发现薇薇安一点儿特别的反应都没有,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还是让他想不通…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奥斯汀先生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属灵的,所以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搞出手摇冰淇淋机没问题,后来弄出手工皂、牙膏等等,也没问题。一切都是神给的启示,是这孩子属灵,受到神青睐的原因。   但薇薇安,能够对‘肛门’这一类词完全不在乎,他就完全不能理解了。即使薇薇安从小到大,性格上、行事作风上,已经表现出了足够多的与众不同。   “总而言之,作为药品来卖,让顾客为了健康而买…医药厕纸就这样卖出去了。事实上,我们之所以能在一个俱乐部碰面,正是因为他们在做医药,那个俱乐部好多做医药的商人。”奥斯汀先生也有一个药厂了么。   虽然这年头药厂不多,实力还大多挺弱,但这么大的美林堡,总还是有一些的。   之后奥斯汀先生还说:“哦,其实也不只是作为药品来卖,他们的医药厕纸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用途——那种坚硬、光滑的质感,很适合用于作图,建筑学院的教授,甚至有人规定自己的学生只能用医药厕纸作图。”   这时期,城市正在扩张,大建设无处不在,建筑行业是真正的欣欣向荣。建筑师当然也就成了一个非常大的行业,在中产阶级中也是很有存在感的。这导致各种建筑学院很常见,学生很多,他们用医药厕纸作图,也是一个挺大的消耗了。   而且这种需求很可能是会慢慢传导的,从几所建筑学院,拓展到很多所,然后又入侵校外的建筑行业……   这是很容易想象的,但薇薇安没有去想。她听到‘当药品来卖,顾客为健康而买’那里,就完全愣住了——这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爸爸!我知道了!”薇薇安眼睛都亮了,忽然大声说。   奥斯汀先生停下说话,看着她。   薇薇安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解释说:“爸爸,我真是太笨了!明明这番道理我也明白,甚至还运用过呢!为什么这一次就忘记了?卖牙膏的时候,我们打广告,就告诉顾客用牙膏能够守护口腔健康啊!”   因为很多人缺少使用牙粉类产品的习惯,为了改变这些人用牙膏就是多余,甚至刷牙就是多余的想法,以及促使一些人越过行为成本的门槛,他们打了‘健康’牌。   是的,有的人不会为了时髦,口气之类的原因改变洗漱习惯和消费习惯,其中的原因可能就是单纯因为懒得改变。但如果是为了‘健康’,人的能动性至少会高那么一点点。   当初销售牙膏的时候做过,并且取得了成功的例子在前,现在怎么就忘记了呢?   “所以,爸爸,‘卫生巾’不是女性应对月事的新式围裤,而是‘药品’。它用的是干净优质的原材料,成品清洁透气,一次性可抛弃,绝对不会让子宫在流血的虚弱期被伤害。”   因为心里明白卫生巾真的是好东西,所以薇薇安说这些时,就和卖牙膏时打了健康牌一样,并不心虚。   而且她还能顺着这个思路往外发散呢,说着说着就想到了什么,立刻补充:“对了,脱脂棉花,对,脱脂棉花!爸爸,‘卫生巾’里用了脱脂棉花!这个可以用来给伤口止血、擦药什么的。”   “现在药剂师和医生也用棉花,但那远远比不上脱脂棉花!”   之前薇薇安就买过药铺出售的医用棉花,她确定那些棉花不是脱脂棉花,如果是的话,也不用她自己煮棉花脱脂了!   那些棉花当然也经过了一些处理,但也只是去籽,然后挑掉了小石子、碎叶之类棉花里比较常见的杂质,最后弄得蓬松了一些。这样让它们一眼看上去是比较白,可其实还是经不起细看。   不过药剂师和医生也不太在意这个,这个时候可是医生做手术都强调‘绅士的手是干净的手’,不会导致病人生病,不需要特别清洗的时代。   虽然也有医生通过经验,感觉到了更讲卫生能提高病人的存活率,因此主张手术前洗手、换干净的围裙、不用成分可疑的敷料…然而多数人也不在乎别人提出了什么说法,百家争鸣的时代,谁不会发文章提新建议呢?   其实这时大家已经可以用显微镜观察不少东西了,对微生物有了不少了解,甚至病菌的概念都有了!只是缺乏一个微生物学集大成者,理清楚一切,总结出来,然后将理念推向大众、说服大众。   这样的人物,在薇薇安上辈子就是巴斯德,微生物学之父。不过这样的人物在这个世界尚未横空出世,也不代表此时类似的东西一点儿没有,大众也对此漠不关心、毫无知觉——任何东西都不会突然蹦出来,特别是这样级别影响力的东西。   只不过黎明前的黑暗往往不太为人所知,后世书写历史、说的故事,都很少提而已。   “医生们,不少人还是否认自己的双手会导致做手术的病人感染,而围裙是他们的‘勋章’,也很少愿意清洗的。但止血擦药的棉花又没什么特殊的,我们宣扬更干净的棉花能够有利于病人,他们应该很容易接受。”   其实以现在微生物学、医学的情况,大家未必不知道干净一些有利于病人。如果不是这样,大家都搞得脏兮兮的就好了,那些棉花也不用挑掉石子碎叶,直接用不是更便宜?就连普通人都模模糊糊知道,保持身体清洁是有利于健康的,要说医生对此毫无概念,那未免太可笑了。   只不过,知道那些,也不妨碍他们在具体情况里,做出与之矛盾的判断——医生当然很难接受过去病人居高不下的手术致死率,有一部分居然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没有每次手术前都认认真真洗手。   那自己到底是救人的医生,还是杀人的刽子手?   这听起来是杀人庸医的自欺欺人,到这份上了还不肯面对现实,不能知错就改。甚至为了保护自己的‘脆弱心灵’,下意识回避了那个可能(也有可能不是下意识回避、否定,而是已经清楚了,就是不想承认)。   这个说法大部分没问题,但处在这个时代,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一部分。   薇薇安说要推‘脱脂棉花’,奥斯汀先生立刻点头:“是的、是的,亲爱的,如果脱脂棉花真如你说的那样,那真是个极好的商品。我们可以请医生来做实验,不,是请诊所的医生都免费试用,然后统计数据。”   “数据结果可以公布在报纸上,说服所有人,而且医生也实际用过脱脂棉花了,会成为第一批接受脱脂棉花的人。”   脱脂棉花看起来是门小生意,毕竟这年头除非是不得已了,不然会去专门找医生处理伤口的人就是极少数!但谁让这是独门生意呢?而且这都是消耗品,细水长流、积少成多的,生意也就不小了。   薇薇安理了一下刚刚想到的东西,就说:“正是如此,爸爸,我们可以不必先做‘卫生巾’,而是先做脱脂棉花。嗯,我们要取一个好名字,更方便推广,就叫‘药棉’吧?这样一听就知道了。”   “将‘药棉’推向医疗领域,受到认可之后,再低调推出卫生巾。卫生巾,不,我们叫它‘卫生棉’,强调这是使用了药棉的,对女性的身体有好处…这样即便还是觉得羞耻,也会有人愿意尝试。”   ‘卫生棉’也是薇薇安上辈子时,卫生巾的众多叫法之一了,薇薇安直接拿来用了。这样在大众那里,也是无形之中强化了它和‘药棉’的联系嘛。   经过整理之后的方案得到了奥斯汀先生的认可,虽然他依旧觉得,即使这样,愿意尝试‘卫生巾’,不,是‘卫生棉’的人还是不会多。但至少应该会有那么一些人愿意试试看,而只要有那么点儿人愿意,这桩生意就能做下去。   他也不是要这桩生意赚到钱,他觉得‘药棉’的利润应该就足够维持一个卫生巾工厂了。只是如果没有人买,那卫生巾工厂维持着、不断生产着卫生巾,又有什么意义呢?   事情方案确定,行动力超强的奥斯汀先生自然是立刻开始做起来了。首先要做的就是脱脂棉工厂,他按照薇薇安的想法,在离美林堡不算特别远,用水很有保证的地方选定了工厂厂房。   选那里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里挨着好几家棉纺织厂…那是蒸汽时代前就有的、规模比较大的棉纺织厂了,那时的纺织厂多数都用水力纺织,所以要建在河边。   那几家大型棉纺织厂现在其实也活得挺好的,蒸汽机纺织取代了水力纺织,又不是蒸汽胜过了水力,都是做工,难道谁还比谁高贵?   蒸汽机没有水力的很多限制,而且随着技术进步,稳定性等优势是越来越明显了。但如果是在水力条件特别好的地方,加上人家早就建好厂子了,这个时候单纯论生产成本,水力纺织厂不一定就比蒸汽纺织厂高,也不一定没有市场竞争力。   靠近棉纺织厂有两个好处,原材料易得,运输方便…其实都是蹭的人家纺织厂的。   棉纺织厂在那里,那里自然会形成棉花交易点,脱脂棉花厂再采购,不知道要省多少钱、多少事!运输也是一个道理,纺织厂的棉布要运出去,无论是用船用车,此前肯定都有渠道了,人家一群羊都放了,肯定也不多脱脂棉花这一只羊。   确定了厂址,生产脱脂棉用的机器又是比较简单的,所以2月末第一批试生产的脱脂棉就送到美林堡。而此前奥斯汀先生已经在报纸上打广告了,说明‘保康药品厂’生产了一种‘药棉’,用于止血擦药,相比传统的棉花更好。   强调能够降低病人感染的机率——这一点不只是广告上信誓旦旦,还特别发动已经培养起来的、成团队的‘公关队伍’,去一家一家诊所、一家一家药店说明。   是的,奥斯汀先生已经养了一个可以说是公关部,也可以说是销售部的团队,这个团队的起源是当初他为了卖手工皂搞的推销二人组。一开始不常设,有需求的时候会组织一些人手做这个事,后来奥斯汀家的局面越来越大,才常设了下来。   之前公关团队的人拿安心片、开塞露给诊所和药铺用过,大家对‘保康药品’算是有一定信任的,所以对没见过的药棉至少答应愿意试试——保康药品厂,就是奥斯汀先生名下那家药品厂的厂牌,就像日化品共用的是‘可丽’这个品牌一样。   最后经过免费试用,效果当然很好!都不用统计最后感染率是不是降下来,只单纯说使用感受,药棉都要胜过过去用的棉花。毕竟,棉花脱去了脂肪,吸水性直接大大增强,止血擦药的时候就是更好用啊!   不能说药棉更好用,就能一上来就干掉传统棉花,霸占掉美林堡的这个市场。但至少一下占据了不算少的市场份额,药棉的名头算是打响了!   最让奥斯汀先生意外的是,他还得到了一份军队送上门来的订单……   “是之前那位亨顿上校,也是他向我采购了一些汽灯。”奥斯汀先生接到这份订单时,就向薇薇安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是的,当初军队其实也采购汽灯了来着,但很难说那是为军队采购的。采购量也不是很大,更可能是一些军官自己想用汽灯了…至于说军队真有夜间照明的需求,更多还是用的马灯。   那个便宜,适合军队这种采购量大的地方。更别说马灯还比汽灯皮实耐操,这对于军队用品来说,其实是比其他都重要的。   即使是现代社会,大家都说军队有高精尖技术的时代,大多数军队经常用的技术也往往也是最可靠的,而不一定是最精巧先进的。   现在的‘药棉’不同于当初的汽灯,采购量很大,而且看用途,也不可能是军官要自用吧?肯定是真正的军需品单子了。   薇薇安面露惊叹:“这是…拿到军需订单了吗?”   拿到真正的军需品订单是非常难的,没有军队的关系几乎不可能!白玉兰广场的布莱克家,是做军需订单的,布莱克先生就有着深厚的军队关系——当然,他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奥斯汀家这种军需品订单从天而降的情况,真是很难想象,类似天上掉馅饼。   虽说‘药棉’不是军粮、被服等油水很厚的军需品,就算在药品里,它也只是个小类,这让这块馅饼不那么大,这件事也就没那么夸张了。但天上掉馅饼就是天上掉馅饼,依旧让人觉得幸福。   “是的,拿到军需订单了…这或许是因为市面上只有我们生产药棉,而且这毕竟直接关乎士兵生命,军需部的老爷们也不敢随意对待。”奥斯汀先生推测了一下事情的原因,不敢说完全说中,但也差不多了。   而药棉的一炮而红,也让后续的卫生巾计划顺利推进起来。   卫生巾的生产其实也很普通,至少这个时代的卫生巾真没什么复杂工艺!在脱脂棉都有脱脂棉厂提供后,卫生巾工厂这边的生产真的就很简单了——薇薇安摸索着设计了流程,然后奥斯汀先生按照流程去市面上找合适的机器。   要达成的工序都比较简单常见,找合适的机器就不难,最多就是有的机器要针对卫生巾生产做点儿特殊细节设计而已,这在此时都不是事儿。   薇薇安设计的流程其实也是有来历的,那来自她上辈子看过的一部印度电影《护垫侠》。   电影里面男主人公看到了女性需要卫生巾,又看到了印度本土没有生产卫生巾,进口而来的卫生巾又非常昂贵,以印度大多数家庭的经济情况根本负担不起,最终萌生了自己生产卫生巾的想法。   毕竟他拆开卫生巾后也觉得卫生巾构造简单,根本不难做,成本也不高,明明可以很多人都用得起的!   卫生巾的生产流程也确实不复杂,他做的那个低配版的,当时薇薇安看电影时是印象深刻。就算不能细节全都清楚,至少先是什么、再是什么,这样‘纲领’一样的东西是记得的。   至于说低配版是不是不太好…薇薇安只能说刚刚好,这个时代的工业现状,其实还不如那个时代的印度呢!   机器装配,工人培训,试运行…等到第一片卫生巾生产出来,已经是5月初的事情了——说实话,这个过程中,真正让薇薇安觉得难的不是别的,而是维持尽量干净的生产条件。   如果是现代卫生巾,当然要求无菌生产,但在这个时代怎么要求无菌?这根本做不到的。所以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维持干净的生产环境,以及对原材料消毒杀菌了。   啊,消毒杀菌还是相对容易做到的…虽然外科医生很奇怪地不承认做手术的双手需要消毒杀菌,但消毒杀菌却已经是存在的概念了,不然大家不会倡导用肥皂了,流行病期间也不会用铜炉去煮衣服消毒了……   石炭酸是此时已经很有名的杀菌剂了,日常一点儿的选择还有醋和高度酒,醋的效果稍差,但便宜易得也是优点…还有氨水,氨水能杀菌这一点,不少人也知道。只是氨水气味太浓了,很少有人能接受,所以用的人不多。   当然,以上全都不想用,还有一个办法,将需要消毒的东西拿去煮,高温杀菌没毛病的。   薇薇安弄出来的卫生巾就基本是利用了高温杀菌的原理来搞的,脱脂棉用沸水煮,还是用氢氧化钠溶液处理的,烘干是通过蒸汽室内,一路高温,根本不用担心卫生问题。丝绵片也是一样的,买来之后会机器裁剪、蒸汽熨烫,也算是高温杀菌了。   只有蜡纸,不是用蒸汽消毒,而是用的酒精……   问题是,原材料是干净的没错,但‘组装’的过程不能保证无菌,工人的参与又多,就没法控制这方面了——薇薇安能做的,也只是继续推行之前其他工厂都推行过的卫生生产条例,然后雇佣更多的清洁人员。   清洁人员要承担加码之后的清洁任务,不能全都推在工人身上。且不说此时的工人能不能理解那样严格卫生生产的意义,就算理解了,这实实在在的工作量也不是理解了就一定能做到的。   在事情难做的时候,薇薇安想到的是增加人手。可不是让工人们做得更多,就像上辈子那些老板一样(实际这辈子绝大多数的工厂主也是这样做的)——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最后导致品控不严,生产烂掉的例子,薇薇安上辈子可听说太多了!   薇薇安是想工厂卫生生产,而不是让工人感觉卫生生产带来的工作超过承受能力,最后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偷懒’,导致卫生生产本身就成了一个笑话。 第95章 红粉世界095   卫生巾工厂的生产是尽量干净卫生的。   整个生产线起点,是粗粗的一捆棉皮卷。这是脱脂棉做出不薄不厚的棉皮后,像卷纸一样卷起来的样子。一卷棉皮会在机器的牵引下直接展开,成为卫生巾内部填充物的下层,另一卷则是在压花辊筒的一次压印下变得薄一些,也紧实一些,并且在表面形成花纹。   压印花纹并不是为了好看,薇薇安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用的卫生巾亲肤面都有花纹,心说这里好看有什么用?难道不是舒适才最重要吗?她出于对现代工业品设计的‘信任’,这辈子简单做了实验,才知道花纹有利于经血扩散吸收。   经血集中在一个小区域吸收,和经过疏散吸收,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的使用感受、对吸收能力的利用,都更强。不能说,好不容易将棉花脱脂了,结果提升的那点儿吸水能力就被浪费了吧?   而且这样提升吸水能力后,原本为了达到吸水量设计的脱脂棉内层厚度就可以降低一些了!这样一方面是省了材料,降低了成本,另一方面使用感受又有提升,真是设计造就双赢的典范啊!   两层不同的棉皮叠在一起,在生产线上展开,然后就是一个个模具压切下来…完成这一道工序后,棉皮卷就像是贴纸被撕掉后的贴纸底片,就是满满长椭圆形的洞洞了。这些还会被打碎回收,重新用于生产新的棉皮卷。   而那些卫生巾内芯,则是收集起来送到了一些操作工面前。   工人面前传送带经过的是好长一张张蜡纸(薇薇安倒是想订做一卷一卷的,但现在大家都没有那样的,就只能尽量让蜡纸厂做得长一些了),这些蜡纸上已经被刷上了一道道胶水,这一道胶水其实并不是为了沾棉皮内芯,更多是为了棉皮内芯贴上去了就不位移乱动,方便后面的操作。   熟能生巧,每次生产都用肥皂洗手、戴口罩的工人,双手飞快地将棉皮内芯‘啪啪’搭在蜡纸上。这些棉皮内芯都能上下不超出蜡纸的边缘,左右间隔相同,整整齐齐的——每张蜡纸上排的内芯是有数的,而每次都不多不少。   摆满了棉皮内芯的蜡纸会被传送带往下送,接下来就一张和蜡纸样形状、大小一样的丝绵片覆盖上来了。   这丝绵片也是定做的,因为蜡纸只能订到那么大的,丝绵片也就尽量订一样大小了,这样方便生产。   覆盖上来的丝绵片边缘和蜡纸固定对齐在一起,然后就经历了缝纫机下针——缝纫机已经是大几十年就有的东西了,只不过当时比较粗糙,竞争力不行,没什么人用。现在的话,家庭用缝纫机还是卖的很一般,不过成衣工厂还是很愿意用缝纫机的,这东西就是生产力嘛。   卫生巾厂的缝纫机并不是普通的那种,它的针头比较大,作用也单一,只能用一种针法。优点是耐用、稳定、可靠,用它主要是在这‘一大片’卫生巾上‘嗒嗒嗒嗒’地穿梭缝线的。   经过缝纫机这一区域,每‘一大片’的卫生巾就有了各自的‘小空间’,再送去大一圈的模具下压切,上下里三层也不会分散了。   这就是一片片的卫生巾了,然后这些又被码成一排排,被塞进纸袋机刚刚吐出来的纸袋里。一只纸袋塞了12片就满满的了,最后封口时看起来已经是个小包裹——这也没有办法,薇薇安已经尽量将卫生巾做得薄一点儿了,但相比起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用的,还是很厚。   说起来这更像是薇薇安上辈子小时候,刚刚用卫生巾时用的那种。那时候女生之间对暗号,管卫生巾叫‘小面包’,倒也很贴切。或许那个时候也有大牌卫生巾,可以做到超薄且吸水好,但那时薇薇安在小地方读书,周围的同学经济情况差不多,用的都是很普通的,在她印象中就基本都是那种厚的。   每包卫生巾里还塞了一条卫生带…薇薇安还是将卫生带分开做了,这主要是为了给卫生巾‘减负’。不然就是每片卫生巾都要单独设计固定带,还得前后增长,怎么看都很冗余。   相比之下,每包多加一条卫生带反而比较便宜…不过这个卫生带没有装内容物的小口袋,只有两条棉绳横在上面,卫生巾夹在棉绳下就能固定了,非常简单容易。   这些卫生带甚至不是卫生巾厂自己做的,而是外包给了一家成衣厂。   它们成衣厂做这个,人工费很便宜,而且材料基本上就用自己生产衣服的边角料就好。成衣的特点注定了它们不能像裁缝量体裁衣、然后精心计算,尽量减少边角料剩余,它们剩下的边角料可太多了!   这样一来,卫生带的拿货价比卫生巾厂自己做还要便宜,还省事儿呢!   另外,薇薇安没有细分,将卫生巾做成日用、夜用和小护垫,所有卫生巾都是一种。这样当然有不方便的地方,但这样方便工厂生产…在当下卫生巾还没有创造出市场的情况下,这样也够了。   如果大家能接受卫生巾,用户多了,薇薇安那一肚子的卫生巾小tip当然都能用起来。   总之,现在就是这样一包12片的卫生巾生产出来,然后又被拉货马车送到各处——主要是药铺。毕竟为了卖卫生巾,不,‘卫生棉’,广告上主打的是‘健康守护’,所以这本质上是一种对女性的外用药啊!   赶车的马车夫将一大车‘药棉’和‘卫生棉’送到药铺,药剂师看到药棉就很高兴,对马车夫说:“药棉最近卖的很好,幸亏你们又按时补送了新货…下次能多送一些吗?”   马车夫将一个小本子扔给老板:“威尔逊先生,您要增加货量就登记吧,我为您上报…这应该没问题。我听工人说,药棉的生产很充足,前段时间有些紧俏是因为军需部的订单,军队要了很多药棉。”   “哦,这就好,军需部的订单吗?我好像在报纸上看到了,保康药棉拿到了军需部的订单…这就是卫生棉?说实话,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保康药厂要卖这个,你们卖安心片,卖开塞露,现在又卖药棉,都卖的很好。这些生意还不够吗?”   “‘卫生棉’…想到它的用处,我就觉得——作为一个药剂师,我倒是没有普通人那么在意这个。但我想那些女士们自己都接受不了,她们绝不会冒着丢脸到死的风险来药铺买它的。”   “事实上,我也搞不太明白,我是说女人真的要每个月花钱买这个吗?。如果是我的妻子,我不会愿意她花这个钱的…过去没有使用过它也能行,为什么要用呢?当然,站在药厂的角度,我希望其他人能多多地买。”   “保康药品厂真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雇主了,奥斯汀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我希望这样的工厂能有好报。”   药剂师威尔逊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哦,那是你的想法,要我来说花钱不是问题,至少一开始不是问题。”   卫生巾要花钱确实不是问题,毕竟一开始没钱或者少钱的人根本不会想要去买,她们已经习惯或者被习惯不花钱度过经期了。在最初,会被‘卫生棉’这个产品吸引,但又因为月经羞耻迟疑的女士,本身就该是不缺钱的。   简单来说,推广卫生巾首先要过的关是‘月经羞耻’,然后才轮得到‘月经贫困’。   不能越过月经羞耻的难关,谈月经贫困有什么意义?因为羞耻不会买卫生棉这种产品,当然就不‘月经贫困’了。   而‘月经羞耻’这一关也是真的不好过,虽然各家药铺,还有一些别的合作过的零售商店,都看在以往的面子上愿意卖一下‘卫生棉’。但正如所有人预料的,效果真的很不好。   大家真心不好意思去买,也就是打的是健康牌,所以一些经期比较难过的女性,有人用一种买药的心态买过。而且一个个都戴着带面纱的帽子,特意去了离家比较远的店——不是大家约好这样做的,就是不约而同。   范尼·莱兹华斯就是这样的,她从小就痛经,这年头又没有安全的止痛药。要是用鸦片混合白兰地(这年头最有名,也最有用的镇痛剂),那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的,至少她不行。很多时候,范尼只是忍耐而已。   哪怕是现代社会,也多的是女性将月经时经历的种种不适和不方便,当成是一种必须的忍耐。和别人说,或者花钱去缓解,反而会被很多人当成是没事找事。现代社会都是这样,这个时代就更是如此了。   相对于此时大多数女孩儿,范尼好歹受过一些教育,家里的风气也比较开放。所以当她在报纸上看到广告说,‘卫生棉’,保康药品厂生产,‘守护女性虚弱期健康’时,就在想会不会对自己的痛经有用。   说实话,卫生巾当然是不会治痛经的。不过,如果是因为用的围裤,或者别的什么吸收经血的东西不卫生,导致了感染,换用干净的卫生巾,肯定会觉得舒服一些,甚至今后慢慢解决问题根源。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范尼在帽子上挂了自己最厚的一块面纱,步行了挺长一条路,找到了一家自己从没进去过,过去甚至连路过都没有的药店。在走进这家店前,她敢确定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认识自己!   走进药店,眼睛在药店货架间瞟过,终于找到‘卫生棉’时,她根本不敢仔细看,只匆匆忙忙看到了‘健康’‘自由’之类的字眼——为什么是‘自由’?她还在胡思乱想着。   不敢看药店店员的眼神,她飞快地付了钱之后,迅速将那包卫生棉塞进了自己早有准备的手提包里,然后逃一样地跑掉了。一路回家,她都像是在做贼,心情紧张,生怕路上遇到熟人,然后不小心被看到自己买了什么。   范尼直到回家,回到自己和妹妹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才敢将那包卫生棉拿出来仔细看。   卫生棉的包装纸袋正面有印刷的广告,背后还有卫生棉和卫生带配合使用的方法等。范尼注意到,卫生棉除了之前就主要宣传过的‘保护健康’的用处,在外包装广告里,最多的就是在说它能解除经期对女性的约束限制,让女性在经期也是自由的。   虽然过去范尼的月经,最强烈的是‘痛经’,自由什么的都不在她的考虑中。但她也确实清楚月经期间做什么都不方便的感觉,而这其实是过去没人关心的!大概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非要去说反而很奇怪。   现在被一件商品关心到了,范尼忽然就对这件商品有了微妙的好感。   等到这个月的月经来临时,范尼按照包装纸袋上的说明使用了月经带和‘卫生棉’…痛经当然是没有被缓解的。   “难道是‘卫生棉’不管用吗?哦,亲爱的,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妹妹伊丽莎白和姐姐范尼住一间房,也已经是来月经两年的女孩儿了,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范尼买了并使用了卫生棉!所以当范尼这个月依旧痛经时,她就忍不住说。   “不,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卫生棉’原本也不是针对痛经的外用药,它只是强调干净卫生,能够守护女性流血的虚弱期。我是见过一些人,经期用的是比抹布还脏的破布料,相比之下,洁白柔软的卫生棉当然好得多……”   范尼虽然有些失望卫生棉没能解决自己的痛经问题,但大概是因为当初那点儿微妙的好感,她还是在妹妹面前主动为卫生棉说了好话…好在她虽然痛经,却往往只是经期第一天痛,第二天就只是一点点疼了。   等到没那么疼了,她几乎是立刻发现了卫生棉的好处。真的就像包装纸广告上说的那样,她自由了……   她在房间里走动,做家务,和平时一样不需要小心这小心那。这张感觉太畅快了,以至于她经常忘记自己正在‘流血’,还跑出了门办事!半路想起来后,又是惊讶,又是担心,然而却还是想了想,将事情办完了才回去。   回去之后,确定经血没有弄到衬裙上——别说衬裙了,卫生带都还是干净的!就安心之余又有些感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感动什么,但就是感动。她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可能以后是离不开卫生棉了。   一包卫生棉,帮范尼度过了这个月的经期。   一包12片卫生巾,度过一次月经,听起来不太可能,其实这是有原因的。首先,晚上睡觉时范尼从不用卫生棉,她觉得睡觉时反正不知道、不能动,用不着‘自由’。那用卫生棉,或者用老办法,差别不是很大,那为什么还要浪费卫生棉呢?   其次,后期量比较少的时候,她发现用了4个小时后,卫生棉上还‘半新’呢,就舍不得按照‘说明’上说的换掉。一片用半天,甚至一天都是有的…这样可不就够用了么。   之所以这样,还是因为卫生巾是额外开支,范尼不是完全负担不起,但也不能随意消费。   生产卫生巾时,薇薇安是真的没打算靠卫生巾赚钱,她就是想让更多女孩儿能经期好过一些、不被经期束缚住。出厂价的标准大概就是成本上加了一点点,加这一点点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卫生巾厂能够比较健康地维持下去。   如果没有一点儿正常的利润维持,那只要原料或者别的什么波动一点点,是不是卫生巾厂就要亏本生产了?亏本生产是一个很糟糕的事,一时的亏本生产完全没问题,但长期如此是可能扼杀这个产业的。   薇薇安还希望不只是自己生产卫生巾,而是能有越来越多的卫生巾厂呢!   更退一步说,薇薇安要是做卫生巾不赚钱,甚至还要倒贴钱,那她做一些别的有利于民生的产品,是不是也要这样做?而真要是那样了,奥斯汀家的财富根本做不了太多事——奥斯汀家现在的财富对普通人来说已经很多了,但对于这个世界、这个国家,又算什么呢?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一笔很大的钱投入到社会上,那也是一笔小钱了!   此时的百万富翁们,哪怕将全部身家100万镑都投入到社会上,要修一条铁路,要建几座济贫院,要赈济一个教区的无家可归者等等——可能一两个项目就耗尽了这笔钱了。   不过,卫生巾对薇薇安这个女孩儿来说肯定还是很特殊的,所以这个项目属于是特殊照顾了。利润真的就是一点点,而那也是为了平衡将来行情波动才有的…这样一来,卫生棉的出厂价真的不高。   奥斯汀家的商品又喜欢设‘指导价’(虽然很多分销商不喜欢这点,但因为按照指导价卖,利润还是很不错,大多也勉强接受了),卫生棉的最终零售价就很‘可控’,是真的不贵!   当然,真正的穷人肯定还是买不起,毕竟卫生棉的成本就摆在那里,而真正的穷人是连成本都负担不起的。   但对于范尼这种底层中产阶级家庭的女性,每个月多这样一笔开支,也不是不行。而且她都自己做抄写员赚钱了,花钱上还是有一定自由的。不像有的家庭,即使负担得起,女性本身也不见得能够用这样一点儿钱,让自己的经期得到‘解放’。   正如范尼所想的,她是真的离不开‘卫生棉’了。在用过一次卫生棉后,她不仅决定自己用,还向母亲、妹妹,以及最亲近的朋友玛格丽特推荐——很真实的是,对不是那么亲密的人,连推荐都不好意思推荐。   事实上,她也就是对妹妹伊丽莎白说的时候自然一些,对母亲和玛格丽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让她们一定要试着用,试着用就知道了!更具体的,就含糊其辞、满脸通红,说不出来了。   然后下个月快来月经时,她又去了那家药店购买卫生棉…依旧是偷偷的、像是做贼一样。只是她在购买的时候忍不住观察起了她之后走进药店的一个女人,她看到对方,立刻就认为对方的目的和她是一样的。   她们都穿着非常低调的衣服,帽子上垂下一层在这个季节来说未免太厚了的面纱。而且显得小心翼翼,完全不想让认识的人发现自己走进药店的模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范尼用一种‘我全都明白’的视线和对方对上了,不需要说一个字,她们就互相理解对方了。   范尼最终也没有留下来和那位女士交谈,而是就这样离开了,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嘛。只不过当她拎着手提袋走出药店,脚步轻松了很多,虽然还是不想手提袋中的卫生棉被人知道,但就是觉得手中的手提袋也轻了不少。   等到范尼之后的那位女士也结账离开,店员忍不住对这时走出来的药剂师说:“威尔逊先生,真不敢相信!您来看看这个月‘卫生棉’的销量吧…相比起上个月要多了一倍呢!我以为,能大胆地来购买‘卫生棉’的女士,之前就来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个月还更多了。”   “就算上个月买过的女士,这个月全都再来了,这也多了很多呢!”   之所以增长如此明显,可能和最开始的销售数据确实不好看有关。但不管怎么说,第二月销量不降反增就是一个好信号——威尔逊先生也没有指望卫生棉能够大卖特卖,给自己赚多少钱。放它在货架上,不过是保康药品厂和可丽日化厂过往的人情。   现在它既然也能像普通商品一样有一个能维持下去的销量,那就这样放着卖吧,好歹也是店里的一个收入嘛。 第96章 红粉世界096   在‘卫生巾战役’初战告捷,至少卫生巾作为一个商品算是活下来了时,薇薇安却没有更多精力放在那之上了。   虽然说起来有点儿突然,但她确实是要面对一件‘人生大事’了。   她要订婚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自从奥斯汀夫妇因为她和卢克通信,彻底知道了卢克的存在,薇薇安和他就更加‘光明正大’了。也不管此时允不允许年轻的绅士淑女们不经过父母直接通信,他们是不是合适一起玩儿。   这样的直接结果就是,在薇薇安没注意到的时候,奥斯汀家和库伦家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得近了。   奥斯汀先生和库伦先生意外的相处不错,奥斯汀先生佩服库伦先生的研究水平,想请他给自己做顾问。之前奥斯汀先生已经有了斯佩罗先生一个顾问了,不过厉害的顾问嘛,肯定是越多越好的。   而奥斯汀夫人和奥德丽小姐就相处的更好了,她们是那种挺要好的家庭主妇式闺蜜。   就这样,在某一天,卢克来奥斯汀家拜访。他是来告诉薇薇安,一个月后他就要出国了——去罗齐奥。   当然,薇薇安知道他申请到了罗齐奥国立大学,不奇怪他就要走了。真正让薇薇安意外的是,他在说了去国外上学的事之后,向她求婚了。   薇薇安现在是15岁,这个年龄才刚到中产阶级女孩儿结婚的底限,不过要是只是被求婚,那倒是问题不大…真正有吸引力的姑娘,很多都是15、6岁,尚未正式进入社交界,就开始被求婚了。   无论这份‘吸引力’,是因为嫁妆丰厚,还是因为容貌美丽,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作为被求婚的对象,薇薇安的感觉很难说…要说她完全不知道卢克对她很特别,那是不可能的。但可能是因为卢克是个真正的天才,而她下意识地觉得天才就是特别的,是超出时代的,所以他们可以是这个时代少见的异性挚友,就忽略了亿点点细节(?)   说实话,她就是一边觉得卢克对她有点儿特别,一边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然后还没等她理清楚这段思绪,‘求婚’就杀到了。   虽然看过《傲慢与偏见》等小说的她知道,这个时代求婚是有可能这样的,但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薇薇安还是不知所措了。   “但你还是答应了库伦。”苏珊冷笑了一声,指出了问题所在。   马上就要举行订婚仪式的薇薇安,心里很烦,就邀请了苏珊和罗拉一起出来玩。苏珊和罗拉因为薇薇安的关系,这几年也互相认识了,也能说得上是朋友。这倒是方便了薇薇安,可以邀请两人一起玩儿。   罗拉在一边倒是很看好这件事:“哦,我觉得薇薇安答应库伦的求婚倒不错,库伦很爱薇薇安,而且他是个真正的绅士…虽然我认为20岁才是淑女嫁人的最佳年龄,但如果能够更早遇到合适的丈夫,早两年结婚也不错。”   在罗拉看来,这么早就订婚,薇薇安总不可能等到5年后才结婚吧?所以自动默认薇薇安大概会在18岁左右时结婚。   苏珊看向薇薇安,从‘本性’来说,她比罗拉更了解薇薇安,所以她是真的不认为薇薇安很想要结婚,很想要嫁给卢克·库伦。她深深地看了薇薇安一眼:“所以,为什么呢?就算按照你过去的打算,要找一个‘合适的丈夫’…也不必现在就决定吧?”   薇薇安才15岁,实在不到‘最后关头’。   薇薇安忍不住捂脸,伏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呻吟:“别说了、别再说了…其实我已经后悔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爸爸妈妈说。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好像不动脑子就答应了。”   那是一双认真的眼睛,向来理性的沉寂为炽热的燃烧所取代。当时的薇薇安是真的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当然,也是因为这个时代让她不适应、隐隐忧虑,于是她那颗喜欢稳定的心那一刻占据了上风。   仔细想想,相比起日后可能遇到的男人,卢克这种难道不好吗?   卢克聪明温柔、正直平等,和他结婚,自己的人生就要进入到‘容易模式’了!几乎可以想象,此后自己可以一路按自己心意成长、生活,结婚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她虽然不爱卢克,但很难说不喜欢他这个朋友。他们跟得上彼此的思路,灵魂上平等相待,心意相通…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这种程度的‘死党’,也是不结婚就很难收场的了。这辈子的话,真有一个爱人,也不见得会比对方更适合结婚了。   毕竟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爱人更可能会三观不合,这个问题就更需要这样考虑了。   正是因为这也,当卢克认真地向她求婚时,茫然之外,她甚至有种‘赚了’的感觉!这辈子人生的一大任务,或者说‘一座大山’,只要她肯点头答应,就这样被搬开了——于是鬼迷心窍,她就点头答应了。   她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得难办…果然图一时简单,往往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明明是10年后该苦恼的事,因为她想摆脱那份苦恼,却导致了现在的她进退两难,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苏珊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她其实有点儿猜到薇薇安的想法了:“要和奥斯汀先生、奥斯汀夫人说吗?现在还没举行订婚仪式,一切还来得及。”   薇薇安才15岁,奥斯汀夫妇虽然在薇薇安同意求婚后,答应了卢克将薇薇安嫁给他,但也不可能立刻嫁女儿。而且卢克马上要去罗齐奥读书了,总不可能让他们立刻结婚,然后薇薇安跟着他去罗齐奥,又或者新婚小夫妻分别,薇薇安在美林堡做小妇人吧?   前者奥斯汀夫妇舍不得,后者的话,这结婚有什么意义?所以两家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订婚。等卢克从罗齐奥国立大学毕业回国,薇薇安的年纪也正好,那时候再结婚就好了。   “不…最糟糕的是,明明知道对不起卢克,我又还是想占这个便宜。”所以才说进退两难啊!就算这个时候脑子回过神来了,能够慢慢想、仔细想了,薇薇安还是不那么想推翻订婚这件事。   换个说法,当时她会‘鬼迷心窍’,本来就是有基础的。让人生变成‘简单模式’什么的,这也是很有诱惑力的啊!虽然总说人生要多多挑战,但至少薇薇安本人是很喜欢平静又顺利的人生的…不要波澜壮阔的人生,她只要能躺平就好了。   别看她很努力地搞日化品,让家里富贵了,可那也是想奥斯汀先生成为富一代啊…这样一来,她不就能顺利成为富二代了吗?虽然富二代也能当得很累,但一般来说,富二代的人生都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躺平’的!   “占便宜?”苏珊以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薇薇安:“亲爱的,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假设你今日是清醒的…你和库伦的订婚一旦公布,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才是占便宜的那个!奥斯汀先生唯一的女继承人,美丽的如同一个美神,或者月亮女神——而且你记得吗?他才是求婚的那个!”   “哦,我对卢克并不是对爱人的感情,而是对朋友的…但我答应了他的求婚…”薇薇安期期艾艾的。其实说到底,就一句话,她心虚啦!   “所以…?”显然,苏珊再了解她,也无法领会这份现代女孩儿的脑回路。现代姑娘会因为无法回应对方同样性质的感情,又答应了对方的求婚而心虚。可这个时代的姑娘么,则完全不觉得这是问题啊!   其实人类历史上,婚姻需要讲爱情,也就是一小段时间而已。其他漫长的时光里,谁讲爱情啊?这个时代大家也开始歌颂爱情,歌颂恋爱了,可上流社会多的是利益联姻。夫妻能有点儿友情、亲情,就算是不错了,爱情没有的话,很少有人会去强求的。   苏珊见过卢克两面,对那个已经长成青少年的男孩儿印象很深。她看着自己的好朋友笑了笑,有所指地说:“要我来说,亲爱的,你完全不用觉得自己占了他的便宜…相信我,这次绝对是他在占你的便宜。”   “说实话,库伦比我想象的要精明,要有行动力。他看起来应该是那种比较冷漠的学者才对,我以为他会…算了,不说了,你只要明白一点,这次他可比你聪明多了,他也完全看明白了你。”   “这样的话,如果你将来嫁给他,倒也不错…他对你会是非常棒的伴侣。”   在咖啡厅里,苏珊讲的话薇薇安很难懂,罗拉更是听的满头问号。但直到离开咖啡厅,无论薇薇安怎么追问,让她‘说清楚’,她也不肯多解释一句。   “有些事你得自己想清楚,你现在不太明白,我也觉得不是坏事。”   “故作高深…”想到苏珊最近读的哲学书,薇薇安忍不住嘟哝了一声。   用餐完毕,薇薇安三人这就离开餐厅了,正准备要去逛街,就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正拉着一个十几岁,似乎是刚进城的乡下丫头上马车。   少女有些挣扎,求助地看向周围,但没人在意,似乎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了。   在工业化早期的城市里,罪恶是无处不在的。当社会剧烈变化时,社会的动荡也随之而来,体现在道德、治安上,是可能出现文明的倒退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美林堡就处在这个时期。   这座城市里有着惊人的罪恶,盗窃、抢劫、诈骗、卖淫…无处不在。   啊,卖淫,卖淫显然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据美林堡大主教所言,美林堡每5个女子中就有一个妓女。当然,这话被大多人认为是危言耸听,大主教为了达到道德上的劝诫,夸大了问题的严重性。   而根据‘美林堡场’(相当于美林堡警察局)公布的信息,登记在册的职业妓女应该是6万人左右——美林堡最新的人口统计,现实这里的人口已经快150万了,女性占比和男性差不多(外来务工者多是单身男性,但女性往往活得更长),这个数字就说明,应该是每15个女性中才有一个妓女。   虽然问题依旧很严重,但总不至于那样吓人了。   但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官方希望妓女进行登记,一是为了定期给妓做身体检查,防止性病泛滥,二是为了增加税收。只有登记了的妓女才能‘合法经营’,未经登记的妓女一旦被发现,就会罚款并强制登记(然而很多时候并没有人追究)。   所以,美林堡其实存在不少未经登记的职业妓女…再算上一些因为生活困窘,偶尔卖淫‘补贴家用’的女子(这些女性明面上就是良家妇女),数字就更惊人了。   而这,还是没算‘情妇’这一群体呢,此时的上流社会,以及一部分中产阶级男性,找情妇成为普遍现象,人数是不会少的。   有人估计,爱林堡真实的□□人数应该在12万人左右。   考虑到很少有人三十几岁了继续做□□,也就是说,这12万□□的年纪就集中在十几岁到三十岁——美林堡大主教的话改一改,说每5个‘适龄女子’中就有一个是□□,倒不算错。   这些□□分布在城中3000家左右的妓院里,当然,也有不少妓女并未投身妓院,做的是‘个体户’。这样会麻烦一些,但往往赚的更多。   而这么多的妓女是怎么来的?其中绝大部分是生活所迫。此时工人的工资极低,男性尚且如此,女性就更不用说了。同一份工作,女性往往只能拿到男性1/2,甚至1/3的工资。   当一个女工、一个女仆,辛苦工作一个礼拜得到的酬劳,妓女一两个晚上就能轻松得到。特别是前者往往面临吃不饱、穿不暖的窘境时,会发生什么,傻瓜都知道了。   所以,很多投身妓女者在被迫的同时,对自己的处境是有比较清醒的认知的。她们就是要钱,就是想活下去、活得好一点。但也有一种情况,当事人其实不太明白,可以说是被拐骗的。   对于妓院老鸨来说,相比起精明市侩,早就清楚情况的美林堡底层人家的女儿,她们当然更喜欢刚刚进城的乡下丫头。她们什么都不懂,可能以极低的价钱签下‘卖身契’,不会想着自立门户赚的更多是一方面。性情上更加软弱,更方便老鸨控制和赚钱是另一方面。   而且,相比起在肮脏的美林堡长大的女孩儿,这些乡下来的姑娘往往要气质干净清新很多,有一种有钱人都喜欢的纯洁可爱…这可都是上等妓女的好苗子!   事实上,经常有老鸨守在美林堡的一些入城口,一旦观察到有独身来城中寻找工作的女孩儿,她们就会和蔼地上前打招呼,用介绍工作的说辞将这些女孩哄骗。等到女孩儿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妓院,不愿意了,她们也有手段。   一方面来硬的,妓院往往豢养有打手,一个独自行动的小姑娘根本没有办法。一方面来软的,用妓女的优裕生活诱惑才十五六岁,甚至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软硬兼施,基本没有不成功的。   薇薇安她们在咖啡厅外看到的就属于这种情况,有上辈子的记忆见识,就算她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也能猜出一点儿。她立刻叫男仆罗恩去阻止,同时视线扫过街道,仿佛看到了什么一样,高声道:“巡警先生,巡警先生!有人要劫走我的女仆!”   罗恩上前阻止时,老鸨本打算叫自己带的打手摆平,听到有人叫巡警才有些慌了。这个时候,街上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人也都看了过来…除了想要看热闹,也是因为薇薇安一出现,‘眼球效应’就拉满了。   “哇哦——”此时原本要上马车的维克多·布莱克忍不住驻足观赏了起来。他最近刚从殖民地调回国内,他显然也没有在白玉兰广场见过薇薇安,以至于不知道这个女孩实际上是邻居家的小姑娘。   此时很多人都看了过来,怎么讲呢,只能说薇薇安远比她自己想的还要更吸引人…薇薇安知道自己是美的,但这辈子,之前她一直拿自己当‘未成年’,上辈子则是见过太多美女了,对于这时的自己到底多美,她其实是无法清晰认知的。   再加上她多少还是上辈子的审美,看白人美女虽然也能分出好坏,但细微的不同就不行了,没有那种敏感。   就像华夏人看华夏美人,不仅仅是看骨相、皮相,还有难以描摹的神韵气质。有些东西,不在那个文化背景下,真的不能感同身受。   在薇薇安的眼里,这辈子的‘薇薇安·奥斯汀’是美女,是好莱坞级别的大美女——但话说回来了,好莱坞级别的大美女很稀奇吗?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里的人,太容易看到了。   而且‘薇薇安·奥斯汀’才15岁,在她自己眼里就是个未成年,还没长开呢,能吸引人到哪里去?   她却忘了,此时15、6岁的女孩子结婚是非常常见的,12、3岁的女孩子结婚,或者成为妓女,也不是没有。对于此时的人来说,这个年纪并不能说不吸引人。   而且,这种第一次工业革命如火如荼的时代,根本不能和信息社会相比。这个时候的报纸杂志印的插图还是手绘的呢,实用照相机效果也不怎么样。而肖像油画,那是极少数人才有的…,所以普通人能了解到的美女真是有限的!   就是现实生活中能见到的美女,受限于活动范围,水准和数量也不能和人口流动要大得多的现代社会比。   考虑到现代社会可以整容,可以化妆,生活条件也好得多,这差距就更大了——很多人忽略了生活条件这一点,但这其实是很重要的!   这个社会很多底层女孩儿天生是漂亮的,但生活条件差,可能因为脏乱的环境患上皮肤病,因为营养不良发育不好,皮肤、牙齿、头发等等全都坏了。这样就算原本是漂亮的,也不会好看了。   15岁的薇薇安·奥斯汀,有一头亮丽顺滑的浅金色卷发,眼睛纯净的像是晴朗的天空,嘴唇小巧饱满如红樱桃,皮肤白皙透明,没有一丝瑕疵。体态娇美,站在那里的时候真的就和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这种‘格格不入’既是因为漂亮,那种精致的、小心雕琢的美貌站在人群里,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也是因为薇薇安本身的‘颜色’太浅了——就像金发在人群里格外扎眼的一样,大家都是深发色,极少数的人那么浅、那么亮,可不是一眼就能被看到么。   薇薇安的发色、瞳色、皮肤,颜色都很浅淡,而且她真的格外爱干净,从头到尾的‘干净’,并不是很多有钱人那种表面干净。   如今会认为‘干净’代表文明,所以有钱人会尽量把自己弄得干净。但过去数百年的习惯哪那么好改?很多人的干净,就像是蹩脚的化妆新手,看上去步骤不错,每一步都做到了,也说不出哪里错了,但妆面就是显脏。   今天又是个晴天,薇薇安站在阳光下,整个人都要发光了(字面意义上的白的发光)。   “她可真是个天使…不是吗?”维克多忍不住对自己的朋友说道。他真的很想要结识这个少女,但深恐有失礼节,犹豫了一下。等到再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   ——老鸨还是怕事的,不说有没有巡警,就算没有巡警,路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谁知道会不会激起大多数人的愤慨?此时的市民单个的时候没什么,要是聚集起来,就相当桀骜不驯了!   每年都有市民暴动,要揍几个大人物,烧几所豪宅或者有名的商铺呢!   救下了人,薇薇安也不想惹事,和苏珊、罗拉拉上了救下的少女,立刻上了马车。罗恩和马车夫也很利落,立刻就打马走了,等到远离了刚刚的街区,这才停下了马车。   被救的小姑娘双手合十,已经哭出来了,一边掉眼泪,一边感谢薇薇安他们。经过询问才知道她叫小梅,原本是庄园的挤奶女工,因为庄园的管家想要占有她,家里又不能保护她,才让她来美林堡讨生活的。   她才来美林堡,就差点儿被老鸨骗走,好在她还算有点戒心,没有直接上当。不过刚刚她是不想跟着走也要被拉走了,幸亏有薇薇安果断出手。 第97章 红粉世界097   薇薇安很同情小梅,但现在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该把小梅怎么办——这个时代有知识的女性能做的工作都很有限,最常见的就是家庭教师,女职员是非常少见的。至于说普通女孩儿,那就基本上是女仆了。   女工的人数相对于女仆根本不值一提!据统计,在15到20岁这个年龄段,有1/3的女孩儿都是女仆。   因为现状如此,薇薇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小梅可能是打算去做女仆的,只不过就算是去做女仆,她也不知道把她往哪里送。   美林堡那些‘家政服务公司’嘛?   “哦,不用谢,刚刚的情况,都是应该做的…嗯,你有什么打算吗?你是打算去做女工,还是…?”不太习惯被这样感谢,薇薇安有点儿不知所措地挪了挪脚。   “女仆…我打算找一份女仆的差事…我听人说,做女工虽然挣得比女仆多一些,但工厂不一定包住包吃,这样算下来,其实并不一定比女仆更好。而且,我知道纺织女工容易得肺病,还有一些别的工厂,可能会中毒,会畸形。”   “女仆辛苦一点儿,但还算安全…我不怕辛苦,我之前在庄园里干活儿…”   这样的常识,在此时却是有些机灵的女孩儿才能有的,薇薇安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确实,只要做女仆的时候没有遇到打自己主意的男主人,日子总能过下去。实在遇到太糟糕的主人,也可以辞职不做。高级仆人或许还要在意风评,努力维持圈子里的体面,可普通的仆人就是挣个辛苦钱,在哪里做不是做?   帮人帮到底,薇薇安想了想,就问罗恩:“罗恩,家里最近需要女仆吗?”   薇薇安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家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少见的好雇主。而且她隐隐约约好听听杰奎琳提起过,家里有一个女仆刚刚辞工去结婚了,说不定会需要新雇一个仆人。   “哦,小姐,费舍尔女士已经雇新人补上空缺了……”罗恩有点儿可惜地摇了摇头,并且心里觉得,就算女管家费舍尔女士没雇新人,也轮不到这个女孩儿。之前辞工的女仆是房间女仆,这可不是这样刚刚进城,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能做的。   不过罗恩又补充了一句:“或许,我们可以送小梅小姐去‘女仆帮助中心’。”   薇薇安知道‘女仆帮助中心’,问了苏珊和罗拉,知道她们家里也没有要雇新仆人的。就对小梅说:“小梅小姐,你愿意去‘女仆帮助中心’吗?那是一个慈善机构,专门给您这样从事女仆这一行的年轻女孩儿提供帮助,在女仆与雇主之间牵线搭桥。没门路找到靠谱仆人的普通家庭,经常从那儿雇佣女仆…那儿的人会帮你的。”   小梅也同意如此,刚好薇薇安她们的下一个目的地离最近的‘女仆帮助中心’不远,他们就干脆送了小梅一程。   “小梅小姐,呃,你或许愿意去这里试试看…”送到‘女仆帮助中心’,在离开前,罗拉给小梅写了一个地址。   回到马车上,罗拉才对薇薇安和苏珊说:“是我认识的一家人,他们需要一个杂役女仆…那一家全都是女人,小梅小姐很担心遇到不正派的男主人,倒是可以去那一家试试看。虽说我觉得那一家的女士们有点儿挑剔,但也不算刻薄。”   “如果小梅小姐能找到合心意的雇主,那就算了。如果没有,还是可以去尝试的…”   三个女孩儿随口聊着,虽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但还是去了之前想要逛的店——城里新开的百货公司,‘乐园百货’,这是林登百货之后美林堡开设的第二家百货公司,有林登百货公司在前,不少人都挺期待的。   据说乐园百货的老板财力更加雄厚,从一开始的选址、装修就很令人咋舌了。现在乐园百货开张,有开业大酬宾,折扣力度不错,全世界的商品琳琅满目,几乎吸引了全美林堡的女士。   这会儿开业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大家评价都很不错,薇薇安她们才想去逛一逛。   “…虽然‘乐园百货’很棒,但本质上和林登百货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如果由我来开百货公司,必定要做一些改变……”逛完百货公司后,薇薇安就‘大言不惭’,这样别人不能说太满的话,她随口就说了。   “唔,这样说起来,薇薇安,你可是比如今城里人人称颂的‘商业奇才’更有才华啦!”罗拉打趣薇薇安。   “的确是这样!那些商业奇才应该庆幸,庆幸到现在为止,我依旧对零售业没什么兴趣!不然的话,现在是因为百货公司而死掉的小商贩,明天就是因为我死掉的百货公司了!”   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薇薇安就算能在零售业搞一些新东西,百货公司作为当前的‘版本答案’,也不是那么容易输的——薇薇安又没法搞出真正的现代超市,而且说实话,就算能搞出来,说不定也不适合此时的市场呢!   女孩儿们呵呵笑,带着各自的‘战利品’回家去了,薇薇安也买了几条最时兴的花边、一些刺绣的裙饰、两把阳伞和一打丝袜…啊,丝袜真的是消耗品,买多少都用得掉,所以看到喜欢的就可以随手买一些。   “妈妈…我买了两把阳伞,伞柄非常可爱,你喜欢哪一个?”薇薇安走进白玉兰广场18号的门厅,人还未到楼上,就先嚷嚷了起来。那两把伞她是打算她和奥斯汀夫人一人一把的,要让奥斯汀夫人先挑。   薇薇安走上楼去,才发现原来小客厅这边有客人。她看到了奥斯汀先生正在和布莱克先生说话,而和布莱克先生一起来的一个年轻男子看到她似乎很惊讶。   有客人在就不能那么随便了,薇薇安行了一礼,才走到了奥斯汀夫人身边。奥斯汀夫人向那个年轻男子介绍:“小布莱克先生,这是我的女儿薇薇安…哦,薇薇安,这是小布莱克先生,维克多,布莱克先生的儿子。”   薇薇安向对方伸出手,又轻轻点头,维克多连忙握住薇薇安戴手套的手,行了吻手礼——这反而叫薇薇安吓了一跳!   虽然维克多·布莱克的吻手礼非常标准,根本没有亲上去,但这个时候会行吻手礼本来就很奇怪了。薇薇安伸出手,这其实是一个‘作势’的动作,相对应的,对方也只要作势行吻手礼就可以了。   原因很简单,吻手礼男性是不能对单身姑娘做的……   但薇薇安也不能抽出手了,所以吻手礼结束之后她都很尴尬,呆了没几分钟,就找了个机会离场了。好在她只是个尚未进入社交界的小女孩,这样的社交场合,特别是有男性的社交场合,主动避开不仅不失礼,反而是一种守礼和‘恰到好处的羞怯’。   “怎么了,维克多?今天你非常失礼。”回家时,布莱克先生就批评了儿子。   “幸亏奥斯汀先生不是那种刻板的老先生,不然他该对你有不好的印象了。”布莱克夫人和奥斯汀夫人,因为杰克逊夫人的原因,关系是挺冷淡的。但布莱克先生和奥斯汀先生关系挺不错,生意上还有一些合作呢。   现在儿子维克多从殖民地调回过,要扎根国内一段时间了,布莱克先生就带他到处拜访,将自己的人脉网络传给他。而对于奥斯汀先生这条人脉,布莱克先生也是很重视的,他认为奥斯汀先生的商业帝国逐渐成型,他已经是大人物了!   现在儿子表现这样失礼,他难怪要不满。   “哦,爸爸,别那样说,我只是…”维克多低声嘟囔了两句:“这样的事儿在殖民地根本没什么,在佛罗斯、西玛纯也不会怎么样,我猜洋基那边也已经不会遵守那些老掉牙的社交规矩了……”   “但我们现在是在和礼兰!你得记住这一点!”布莱克先生严肃地瞪了儿子一眼。   维克多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像平常一样抱怨说:“所以我才受不了国内,总想要在国外呆着。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从未申请过国内的职务,结果却进了部里。爸爸,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再将我弄到殖民地去吗?”   “你就不能放弃那个念头吗?你妈妈一直非常想念你、担心你…我有时候也不明白,难道我们生了个没心肝的孩子吗?”布莱克先生面对这个总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儿子,也是很无奈了。   他有多为这个孩子的优秀而骄傲,就有多无奈!   “哦也不是不行。”维克多小声说了一句,但没叫布莱克先生听见。直到他们快步行到家了,他才忽然说:“奥斯汀小姐今年几岁了?”   “你为什么要打听奥斯汀小姐?”布莱克先生怀疑地盯着儿子,当然是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年头就是这样的,一个未婚男青年,打听任何一个年轻小姐的事儿,基本上只有一个意思,根本不可能弄错的!   维克多左顾右盼,实在无法躲过老父亲犀利的目光,才清了清嗓子说:“是的,正是您想的那样…我想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不是吗?您和妈妈,难道不是不止一次催促我去舞会认识一位合适的淑女?”   “我看你们一直很希望我能够因为婚姻安定下来…说实话,我一直认为您和妈妈在做梦,爱情与自由冒险相比,根本不算什么。爱情本身就是一次令人激动的冒险,但也只是一次冒险,要为了一次冒险旅途,放弃无数次冒险?”   “除非是昏了头了!”   说到这里,维克多犹豫了一下,露出了有点儿困惑的表情:“好吧,爸爸,我和您直说吧,我昏了头了!”   “若是奥斯汀小姐,我愿意昏了头了——天呐!我简直不敢面对一天以前的自己,当时的我绝不会想到我会这样想。”   维克多想到了之前在街上看到薇薇安的事儿,当时他是真的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位小姐了,惆怅失落,感觉魂儿都丢了!正是因为这样,发现拜访的人家里冒出那位小姐,他才会‘失礼’。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样强烈的‘一见钟情’击中,那一刻简直就像是有天使从云端落下,围绕着他吹响号角,然后又洒下纷纷扬扬的鲜花…他现在满脑子想不到别的,从未考虑过的‘结婚’塞满了他的脑子。   过去他一直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对于父母催促结婚的事嗤之以鼻。甚至他脑海里有个没怎么对人说的念头:一辈子不结婚其实也挺好的!他看过多少伟大的冒险家都是因为选择放弃婚姻,才能一生像风一样漂泊啊!想来要是结婚了,很多事就不一样了。   布莱克先生的表情带着对儿子看好戏的意思:“嗳!我亲爱的小苹果,我真没想到你能主动提这个事儿…早知道奥斯汀小姐有这样的效果,我应该早点儿设法使你见到她的——只可惜,要是更早,奥斯汀小姐就未免太年轻了。”   虽然一开始布莱克夫妇是想要给儿子找一个议员或者将军做岳父的,但目标归目标,现实归现实,这种事懂的都懂。特别是这年头,年轻的男女都越来越看重‘爱情’,父母有的时候也不能逼的太过。   所以,要是孩子自己有喜欢的人,而对方的情况只要不坏,两个年轻人结婚算得上是一桩体面婚事,父母也不会非要去做坏人阻止。   “你那做冒险家的理想呢?要怎么办啊?”布莱克先生自觉儿子对奥斯汀小姐这样突然的、强烈的迷恋,可以让他放弃做冒险家的梦想,安安分分呆在和礼兰了。老怀甚慰之下,还要打趣儿子。   维克多无言以对,只能勉强嘴硬:“呵呵,我依旧能做一个冒险家,说不定奥斯汀小姐愿意同我一起去冒险…好吧,就算不行,奥斯汀小姐本身对我就是最伟大的一场冒险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维克多自己都感动了…一瞬间境界打开,觉得自己冒险家的理想还没有死去。   “是的、是的,奥斯汀小姐就是我发现的新大陆!我愿意用一生去探索!”   对于突然化身为爱情诗人的儿子,布莱克先生只是呵呵一笑——不过他心里挺高兴的,之前一直担心的事,好像突然之间就解决了?   然而最后也只是‘好像’,当他乐呵呵地向妻子提及这件事后,他就说:“我们请奥斯汀夫妇来家里吃饭吧…奥斯汀小姐还没进入社交界对吗?就是这一点,太不方便了!不然应该举办舞会,邀请她来的。”   “到底要怎么想办法制造维克多与奥斯汀小姐相处的机会呢…这件事只能拜托夫人您了——我知道您和奥斯汀夫人地关系不冷不热,但要我说,这是个好机会!一个改善您和奥斯汀夫人相处方式的好机会。”   “相比起杰克逊家,我还是觉得奥斯汀家要有价值的多…更何况,他家现在可能要和我们家做亲家了!”   面对布莱克先生因为心情愉悦而产生的唠叨,布莱克夫人并没有因此也情绪高涨起来,反而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让布莱克先生不解了:“你不是一直担心维克多总有一天会再也不回来?想要用婚姻让他安定?”   “现在可是遂了您的意了啊,夫人…难道您因为和奥斯汀夫人的关系,拒绝叫奥斯汀小姐做您的儿媳吗?倒也不必如此啊,夫人!”   布莱克夫人瞪了丈夫一样,布莱克先生闭嘴了,她才说:“根本不是那样!我怎么会…你根本不知道,是奥斯汀小姐,她已经要订婚了!”   订婚不是结婚,往往非常低调,在订婚之前,没有消息传出来是很正常的。但太太们之间消息传的很快,圈子里又没有秘密可言。即使布莱克夫人和奥斯汀夫人关系不好,也不妨碍她听各种传闻消息啊。   当时她还说过这件事,说奥斯汀家挑选女婿的策略看来是向下的,而不是往上的。   “这倒是能够理解,奥斯汀小姐是独生女,就算向上嫁给了大贵族,又能给奥斯汀家带来什么好处呢?至于说,为奥斯汀小姐本人带来荣耀,呵呵,也不过是表面的荣耀而已。相反,如果是向下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绅士,只要奥斯汀小姐不是过分软弱,她这辈子都会过的很舒服的。”   当然,她也听到了杰克逊太太对此不屑一顾——她显然认为这是奥斯汀夫妇出身太差,总有一种小市民心态,才会这样选!   “…还是要看选了谁做女婿,如果选择做的好,当然可以二者兼得。而现在么,只不过是图舒服、图省事儿。”   “奥斯汀小姐要订婚了?”布莱克先生张大了嘴,显然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忍不住说道:“奥斯汀小姐今年才多大?我记得她还没有进入社交界…为什么这样着急?我是说,难道这件事已经完全确定了吗?”   “奥斯汀小姐今年15岁,是的,是还不大,所以才只是订婚。”对此布莱克夫人真是没什么好说的,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还瞥了一眼楼下的方向,维克多就在楼下。现在她很快想到了维克多,不知道怎么和儿子说这件事。   “你说,维克多真的只是一面,就完全爱上奥斯汀小姐了?”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但布莱克夫人还是忍不住向丈夫确认。   布莱克先生也是茫然地点点头:“是、是的,他当时真是非常失礼,居然向一位未婚少女行吻手礼,我在奥斯汀家因为他脸都红了——可他完全没发现这一点,像个傻瓜一样!他对我说,他愿意为了奥斯汀小姐放弃他那冒险家的理想。”   “不,他说奥斯汀小姐就是他发现的新大陆,他要用一生去探索,进行一生只有一次的为大冒险…说实话,有点儿肉麻是不是?但……”   布莱克先生和布莱克夫人面面相觑,真的犯了难!不知道要怎么和儿子说这件事。   如果只是普通的、自己的孩子喜欢的女孩儿是别人的未婚妻,那倒是不难,断了这个念头,再让他多多认识别的姑娘就行了。他们这样的长辈,其实也不大相信非得某个女孩儿才能让儿子满意。   但问题是,他们本来就很担心儿子一个不耐烦,理想压倒了现实,就跑掉出海去了。现在好不容易儿子松口,说出了‘和奥斯汀小姐结婚,就放弃出海冒险的念头’这样的话…真的很担心,事情被儿子知道了,会成为他出海冒险的导火索!   仔细想想,真的很有可能啊!   “暂时先不要和维克多说…至少等他对部里的事儿上手一些再说。”沉默了一会儿,布莱克先生镇定地说。现在正是维克多对工作最不适应,本来就很想辞职出海去的时候,如果再受点儿打击,事情的发展布莱克先生用自己那痛风的小脚趾都想的到!   布莱克夫人也默默点头…父母对孩子可太了解了,他们的担心绝对不会是‘想太多’!   然而想着这些她又忍不住抱怨起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是奥斯汀小姐呢?好吧,就算是奥斯汀小姐,为什么不能提早几天?哪怕只是提早半个月,奥斯汀小姐还没有被求婚,维克多也不至于失望啊!”   布莱克夫人对自己的儿子是很有信心的,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如果维克多和卢克同时求婚,维克多成功的可能性要更大。   “现在…我该怎么和维克多说啊…而且他一直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的!” 第98章 红粉世界098   当布莱克夫妇这段时间为儿子担心时,奥德丽小姐的状态完美地表现了‘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这一点。   “…从我来到这个家,唯一的期待就是你和卢克能够成家立业!哦!虽然按我的想法,这条路你应该走在卢克之前,但现在卢克先要订婚了——就等于我的我的期待完成了一部分,这当然也很棒。”   奥德丽小姐对着侄女于娜絮絮叨叨,在库伦一家出发去‘杜梅尔餐厅’前,心情激动。   “当然,唯一让我有点儿担心的是,那女孩儿是一个太过富有的女继承人了,她的父亲还是你们父亲的雇主…卢克的性情又实在是太温和了,他如果被自己的未婚妻看不起,那该怎么办呢?”   于娜挽着姑姑的手臂,笑着安慰她:“别这样,姑姑!你应该知道,是卢克主动求婚的,他爱奥斯汀小姐!你应该对卢克的眼光有信心——他是不会爱上那种傲慢的、会看不起自己未婚夫的小姐的!”   于娜其实很高兴弟弟的结婚对象是一个有钱的女继承人,呃,奥德丽小姐也很高兴这一点,说起来现在的忧虑都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那些,只不过昨天来串门的格罗特太太,哦,她说了太多穷小子和富有女继承人过日子的坏例子了,叫我忍不住胡思乱想。”说是‘穷小子’,其实至少也是中产阶级绅士。   于娜连忙说:“格罗特太太是个太爱说闲话的人了,您上次明明说过的,她说话您只是听着消遣的,绝对不会相信…而且您想想,现在没什么钱的绅士,谁不想找个阔气的女继承人做妻子?只有没机会的,没有不愿意的!我想,如果格罗特太太的儿子能攀上一门好亲,她立刻就要换个说辞了!”   “哦…是这个理儿,这世道都只讲究钱财了——好吧,我只希望奥斯汀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人,那就一切完美了。”奥德丽小姐怀着这样的期待,和库伦家其他人一起乘马车,去往‘杜梅尔餐厅’。   然后在那儿她见到了奥斯汀一家人,当然也包括‘奥斯汀小姐’。   见面的结果当然是喜忧参半,客观的说,奥斯汀一家是很和气的一家人,并没有她担心的大富豪的傲慢。而‘奥斯汀小姐’,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可爱,十分地可爱——令人忧虑的是,那太可爱了。   她原本的想法是,奥斯汀小姐既然已经有了这样出色的家庭,本人应该会平庸一些,不然为什么会答应求婚呢?她不是看不起自己的侄子,只是侄子卢克优秀是优秀,但实事求是地说,卢克家比奥斯汀家要穷得多呢。   那天两家人在‘杜梅尔餐厅’那样的高级餐厅吃饭,奥德丽小姐却食不知味。她一直偷偷观察薇薇安,想要在这位美丽富有的年轻小姐身上观察出一些不好的东西,这样才能安心。   只是这样的公开场合,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观察到什么。毕竟就算是再糟糕的小姐,也很少会在公开场合露马脚的吧?   唯一可以说是‘成果’的东西,就是她发现奥斯汀小姐很有主见。以此时对女性的要求来说,她实在是太有主见了一点儿…不过,奥德丽小姐自己其实也不是那种毫无主见的女人,所以一般来说,她应该不会对这一点耿耿于怀才对。   但在奥斯汀家这样有钱的前提下(具体多有钱奥德丽小姐其实不知道,只是听说薇薇安的嫁妆可以超过10万镑,然后未来奥斯汀夫妇去世,她还会获得一笔数额要比这更大的遗产),她却十分在意。   普通女孩儿有主见一些,奥德丽小姐也不会觉得她能如何,不过就是普通过日子而已。但一个这样有钱的姑娘,她要是有主见,不就很容易在一个家庭之中占据主动权吗?想到这里,她就有点儿担心侄子卢克未来的生活了。   不能说奥德丽小姐考虑这些有多斤斤计较,只能说人都是自私的。她偏向自己的侄子卢克,至于说薇薇安·奥斯汀,那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极端一些说,她巴不得自己的侄子娶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恭顺妻子呢!   只不过那样的妻子如果没有丰厚的嫁妆,那就有些不太好了。所以恭顺之外,最好还很富有,还聪明美丽——‘聪明美丽’是奥德丽小姐为侄子着想,才觉得该有的,这样侄子才能幸福嘛。   这样真的是太会想了,让人忍不住觉得是白日做梦!但话说回来,只是想想,又不犯法。   现在梦想照进现实,所以离完美差了那么一点点,她才更加遗憾啊…不过她也知道这点儿‘遗憾’不值得拿出来说,拿出来说就显得有点儿太苛刻了,所以她也就是心里嘀咕过一两次。   至于当邻居太太们问她卢克的未婚妻怎么样的时候,她还要特别维护‘奥斯汀小姐’呢!   “好极了!奥斯汀小姐好极了!这话半点儿不假,那是位很可爱的年轻小姐!比卢克小几岁,特别美丽,简直像是女神一样光彩照人…照我来说,奥斯汀小姐只有一个小小的缺点,她的个头儿高了一点儿。”   “不过,卢克的个头儿也比较高,这样还真是般配啊!”   对于奥德丽小姐这话,邻居太太们并不全信,她们才不会相信一个那样有钱的女继承人,还样样都好,能这样轻易地接受卢克·库伦的求婚——人就是这样的,觉得两个不是那么门当户对的人能成,必然是门第更高的那方有其他缺点。   但当着奥德丽小姐的面,她们不能直接说自己不信,所以表面都是‘是是是’‘恭喜恭喜’这样的。   有人还八卦地问道:“我听说奥斯汀小姐的父亲是位大工厂主,有名的可丽牌肥皂、可丽牌牙膏,就是他的工厂生产的!他只有奥斯汀小姐一个女儿,能给她准备10万镑的嫁妆…还有,未来工厂也都会是留给奥斯汀小姐的遗产?”   “是有这回事儿。”奥德丽小姐轻轻点头,矜持地说。   邻居太太们惊呼声一片…实在是10万镑级别的嫁妆太惊人了。遗产什么的太遥远,先不去说,可嫁妆这种东西大家都是有的,对比一下甚至会觉得差距太大,对这种差距缺乏实感了。   此时的中产阶级小姐,如果不是独生女,2、3万镑就算是非常多的嫁妆了,算到顶了。而这之下的,5000镑是个门槛,5000镑以上都是挺高的嫁妆,属于是想娶有钱妻子的绅士们的目标。   而2000到5000镑则是正常的嫁妆,不多也不少。普遍认为娶一个嫁妆在这个区间内的姑娘,也能满足了…毕竟能娶到有钱小姐和富有寡妇的‘幸运儿’始终是少数嘛。   至于2000镑以下就有些少了。虽然这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果是底层中产阶级,可能家里的女儿有一笔几百镑的小小嫁妆,就能心满意足了。但大概来看,就是2000镑以下的嫁妆很少,让有资格要求嫁妆的男人不愿问津。   2000镑其实听起来也不是一笔小钱了,但若是作为一笔嫁妆,假设长期不动它,要用它来吃利息——以如今比较优质稳定投资的利润率四分五厘来算,一年所得就是90镑而已。   一年90镑其实也就是勉强抵得过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女主人的个人开销,这个中产阶级家庭但凡是收入水平高一点的那种,这都还不够呢!   但就是这样真的不算太多的嫁妆,才是最常见的!至少这些来库伦家做客的邻居太太们,大多数的嫁妆也都在2000镑以下!换个说法,可能要几十个她们的嫁妆加起来才有人家一个人的多!   当然,这也就是独生女的待遇了!如果不是独生女,家里再有钱,再是大贵族,也是不可能给女儿准备这么多嫁妆的。   “这样的阔小姐,难怪订婚还要特意去‘杜梅尔餐厅’吃饭。”惊呼之后,有反应过来的邻居太太就笑着说。   必须要说的是,此时大多数订婚都非常、非常简单,甚至连订婚仪式都没有!包括一些体面人家,所谓订婚,可能也就是求婚之后,男女双方向其他人宣布以下这事儿,就算是订婚了。   这一点还不像结婚,结婚基本上是越有钱越隆重,穷人就连结婚都很朴素!一些穷人甚至连教堂都去不起,请不了牧师,只能选择秘密婚礼,又或者专门跑到那种结婚容易的地方结婚。   比如之前薇薇安一家住的白帆街,就可以找个关在白帆监狱,礼拜日不用坐监的牧师,然后在可以举办婚礼的酒吧搞定结婚仪式。这样的婚礼,开支可想而知是压缩到了极致。   而订婚,有钱人也很少有大张旗鼓的,仪式更谈不上。不需要登报公告,甚至连向亲朋好友宣布也不是必须的,很多时候就是双方互相表明了心意,就可以作为‘未婚夫妻’的身份回归日常了。   所以实际上,当初卢克向薇薇安求婚,薇薇安又点头答应了,他们就算是未婚夫妻,完成订婚了。订婚与其说是一个仪式,不如说更像是它字面意义表达的,是个状态——订立婚约之后,就算订婚了。   当然,因为薇薇安是未成年,严谨一些,那也是奥斯汀先生答应了卢克将薇薇安嫁他,他们就算是订婚了(这年头,有钱人为了防止自己的孩子被们不当户不对的人引诱,是不承认父母未认可的未成年婚姻的。如果已经结婚,也可以认定婚姻无效)。   这种情况下,还要奥斯汀家和库伦家,两家在一起吃顿饭才算订婚作数…这些邻居太太是有些暗示奥斯汀家自视甚高,这样的亲家可不好相处的意思。然而奥德丽小姐根本不在意的,一律认为她们是在嫉妒,酸的很呢!   她自己抱怨归抱怨,面对这些邻居太太的时候,又能想的特别清楚了。   而就在奥德丽小姐面对酸库伦家的邻居太太们,心态超然的时候,被这些人议论的卢克和薇薇安又见面了。   这次是卢克写信约的薇薇安…说起来也很古怪,卢克在向薇薇安求婚前,两人是经常一起出去的,主要还是薇薇安写信约人。但在求婚成功之后,这却是他们第一次出来、第一次单独碰头。   卢克写信约薇薇安的理由里,最‘光明正大’的一条就是他再过几天就要离开和礼兰,去罗齐奥了,这次见面也算是告别——等到那个时候坐船离开,虽说薇薇安不是不能去送行,但以卢克对薇薇安的了解,她恐怕不会很想去。   不是淑女的矜持,而是薇薇安从答应求婚之后,都有点儿不自在,在躲着他。如果他不主动‘找上门’,她是真能将港口送行的事儿给躲过去的。   “……”薇薇安按时赴约,然而面对卢克,她还是很不自在。直接表现就是,没有了平常的健谈,只能和卢克面面相觑,十分安静(卢克本身就不算爱说话的人了)。   拯救了这糟糕气氛的是一场忽如其来的大雨…虽然现在是夏天,但这样一点儿预兆都没有的雨,还是让公园见面的两人差点儿被淋成落汤鸡!运气比较好的是,他们在密集的雨点落下来之前,找到了公园里的亭子避雨。   一场雨,让他们被隔绝在了公园的亭子里,这里就像是世界的一个孤岛,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任何人。直到这个时候,薇薇安忽然轻松自在了一些,好像之前加诸于身的一些东西,这个特殊时刻也可以先放一放了。   她侧头看了看卢克,清了清嗓子:“呃…这天气可真怪啊!”   聊天气是美林堡人的拿手好戏,而且这也是最‘安全’的。果然,从这里开始,卢克也点了点头:“是很古怪,这应该是今年最突然的一场雨了…不知道要下多久。”   “这样的雨,一般是不会下太久的……”   关于天气的对话居然持续了三分钟之久!也就是随着天气话题渐入佳境,薇薇安才能理解为什么美林堡人喜欢谈这个。当然不是因为大家关心天气,只不过无话可说、气氛无以为继的时候,能有个天气谈,真是‘大救星’了!   “…我不太喜欢下雨的日子…”先将话题从‘天气’上收回来的是卢克,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就看着薇薇安从帽子里漏出来的几缕发丝:“薇薇安,似乎从认识你以来,你一直留着短发?这里面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吗?”   薇薇安下意识伸手要去摸摸脸颊边的头发:“啊…倒也没什么特殊的缘故,只是长发洗头真是太不方便了。如今没有很好的洗发产品,传统用于洗发的东西,无论是复杂的宫廷配方,还是简单如迷迭香煮水、粗暴如肥皂,我都用过,也都不行。”   “如此糟糕的洗发物,还要留长发,那太为难人了。”对于这件事,薇薇安是一直很有话说的。   薇薇安还比划着说:“我12岁以前是留着挺长的头发的,大概披散下来到这儿。我上中级学校之前就一口气剪到了这个长度,一直保持着…这可太方便了!”   “我其实很想见见你长发时的样子,那是很美的金发。”卢克过去从不提这个,即使薇薇安一直保持短发在很多人里真是够奇怪的——他其实自己也在抗拒薇薇安身上过于有魅力的部分。   他就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肤浅的人一样,也会迷恋她的外在…这一点一直是他有些不愿意承认的,仿佛承认了便是一种不尊重。   而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脱口而出了。   “想看我长发?唔,也不是不可以…”薇薇安也有点儿意外卢克说这个,想了想后,拉长了调子,显得有些‘不怀好意’:“我一直想要开发一种洗发产品,如果有方便的洗发产品…嗯,大概会留长发吧。”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薇薇安其实已经习惯短发的方便了,并不想为了谁改留长发。卢克忽然提他喜欢长发,薇薇安没有假装没听见,已经是对他很好了…不过,要是有合用的洗发水,她留长发的意愿确实也会增强一些。   “洗发产品…?”卢克重复了一遍,重复的很慢。   不知道为什么,薇薇安就有了点儿不好意思。眨了一下眼睛,不去看卢克,低头盯着脚尖:“是的,洗发产品,产品配方其实大致已经出来了,只是却一样东西,我将其称之为‘表面活性剂’。”   “像肥皂就可以看作是‘表面活性剂’的一种,只不过这样的皂基表活剂,对头发和头皮来说不太适合——如果你用肥皂洗过头发,就应该知道哪里不合用。我认为,为了洗发产品单独开发一种表面活性剂,是很有必要的……”   薇薇安唠唠叨叨分析着可行性,有阐述了自己觉得哪几个方向比较有前途。   卢克忽然打断了她:“所以,你已经从效果、可行性上,分析出最适合开发作为洗发产品表面活性剂的物质了,对吗?”   “薇薇安,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会帮你弄到。”   薇薇安忽然有点儿被这个大男孩儿‘蛊’到了…那是一种专属于天才的自信,当他表现出无论薇薇安开口要合成什么物质,他都能做到的斩钉截铁时,那种毫不拖泥带水的爽快是一种性感。   头脑的性感远胜于身体的性感,甚至让薇薇安脸红了。   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脂肪醇硫酸盐类…比如脂肪醇硫酸钠,我认为是非常有前途的。经过一些实验表明……”   薇薇安这纯粹是知道结果了再倒推出证据,她知道脂肪醇硫酸盐是适合的,再找证据证明这一点就很容易了——脂肪醇硫酸盐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依旧是可以做洗发水用表面活性剂的。   只不过那时候表面活性剂‘百花齐放’,各种更好更新的表面活性剂纷纷出头,不是脂肪醇硫酸盐一枝独秀的时候了…嗯,是的,脂肪醇硫酸盐是有一枝独秀的岁月的,毕竟这可是最早的无皂洗发水中用到的表面活性剂!   “脂肪醇硫酸盐?好吧,我知道了。”卢克点了点头。现在说到一类化合物就是这样的,只需要看它的命名,其实就大致知道是怎么做的了。脂肪醇硫酸盐,卢克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想到了几种做法,比如说先形成酸酯,再与一些碱反应……   当然,说的简单而已,不说几种可能往往就意味着几百上千种具体流程,就算确定了某一个制取流程,不一样也多的是人连重复实验都做不下来?   能够觉得轻松的,也只有卢克这样的天才了。   表示自己‘知道了’的卢克,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他将小袋子给了薇薇安:“这是香豆素,你似乎对这些挺感兴趣的。”   他说的很平静,薇薇安却比他直接多了,快乐地接过了那一小袋香豆素结晶:“这都是你在实验室亲手制取出来的吗?我看过你的论文了…说实话,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香豆素也可以用来调配香水。”   薇薇安好奇地闻了闻香豆素的味道,发现果然和上辈子闻过的差不多。   “说实话,你今天实在是太好了…都让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薇薇安真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然后又粲然一笑:“嗯,我会好好用这些香豆素的——为你调一瓶新式香水怎么样?”   薇薇安明知道卢克不会喜欢这个,还故意说:“哈哈!你会反感用你的名字命名一瓶香水吗?毕竟是香豆素的合成者,很有意义呢…嗯,你在罗齐奥合成表面活性剂,我在和礼兰调新式香水,我们都有努力的方向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卢克点了点头,一锤定音:“听起来还不错…那就这样吧。” 第99章 红粉世界099   卢克出国留学了,漫长的暑假也要结束了。薇薇安又回到了北美林堡学院,有时候回忆起来,觉得这个夏天发生了很多事,她甚至都订婚了。有时候又觉得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生活一如往常。   “薇薇安,来吧…来吧!我们还差一个!”薇薇安正在写一份作业的时候,几个同学又在‘呼唤’她了。她们刚刚在一张小圆桌上铺了印刷着字母和符文的毡布,这是用来玩桌仙的专用桌布。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你们能等我5分钟吗?”   5分钟之后,薇薇安也围坐到了小桌旁——其实大家只是想要拉薇薇安一起玩儿而已,不然桌仙又不是纸牌,人数是不用卡那么死的。   “你们读过《看不见的伙伴》这本书吗?”泽西雅小声问围坐着的其他人。   “我读过!那可真是一部让人着迷的好书…啊,我不是说我相信那些,只是从研究的角度来说,那很迷人。”一个棕发的女孩儿微微摇晃着脑袋回答,眼睛却始终是盯着桌面的。女孩儿们的手已经聚拢在了一起,一同伸出一根手指,扶在桌心的一只独饮杯上。   “听说写这本书的作者是个真正的灵媒,那些故事都是真实事件……”   “嘘!别说话了,太吵闹的话,桌仙就不会来了!”有人站出来制止这个时候毫无意义的唠叨。   “嘿,朱丽叶!别担心,桌仙的来路往往比较长,还有一会儿才来呢!他不会被我们的声音轰走的……”   “如果你们不能安静下来,桌仙就一直不会来。”站出来制止大家喧哗的女孩儿坚持说。   大概是她的坚持起了作用,又过了半分钟,大家忽然都不说话了,小圆桌一圈陷入了一种有些古怪的安静。然后非常、非常突然地,桌子开始轻微摇晃——虽然薇薇安猜测,应该是有人动了桌子,但真正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兴奋起来了。   玩灵异游戏的乐趣,不就在这里么?   “看起来,我们是可以开始发问了,对吗?”泽西雅看到这种情况,第一个开口说道。   “是的,看起来是的,怎么样,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泽西雅没有太犹豫,眨了眨眼睛,就试探着说:“嗯,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呢?”   桌上那只小小的独饮杯开始移动,薇薇安完全放松了手指,任由其他的力量带动。然后就看到那只独饮杯接连停在了几个字母上,最后组成了一个拼写为‘叶芝’的名字。   这让所有人精神一振,接连不断的问题就冒出来了。有的人是出声问的,大家都听在耳朵里。有的人则是在心里默默问的,得到的答案准确与否,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而从她们的反应来说,这次玩桌仙得到的回答,都有些不一般呢!   等到伊丽莎白·哈拉登,以及她那些以埃米莉·维奇伍德为代表的跟班走进来时,大家的桌仙游戏已经逐渐进展到尾声了。这个游戏的过程中,不少人收获的回答都是乍一听叫人摸不着头脑,但仔细想想就恍然大悟的那种。   这种‘靠自己’得到的答案显然更令人深信不疑,一些原本对桌仙游戏不屑一顾的女孩儿,这一次下来也变得半信半疑了。   “真令人难以相信,‘叶芝’……”   “哦,真无聊,居然是桌仙!你们相信这些吗?”埃米莉朝着玩桌仙的小桌嘴巴一撇,就说:“如果让玛格丽特小姐看到了,她会怎么说啊?一定会收缴玩这些把戏的东西的。”   “别多管闲事,维奇伍德!”有人瞪了埃米莉一眼。   埃米莉和其他‘跟班女孩’们互相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隔一会儿就会爆发一声响亮而短促的笑声。这弄得原本在玩桌仙的人也没了兴趣,今天这局桌仙游戏也就草草结束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泽西雅注意到伊丽莎白·埃米莉一伙儿正拿出几个精美的瓶瓶罐罐说着什么。然后有人打开了一个小罐子,其他人就伸手拈了点儿什么,抹到了脸上…这个时候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泽西雅拉了拉薇薇安,示意她看。薇薇安看到那些女孩儿们的动作,就知道她们是在用面霜——这年头面霜、手霜已经是很常见的东西了,药铺里有的卖,女孩们也可以很容易自制得到。   在和礼兰王国,化妆是一个很值得讨论的问题,毕竟从道德和宗教上,这都是有一些‘障碍’的。   虽然这也始终挡不住大家爱美,大家总想要用点儿胭脂、画一笔眉毛什么的,但‘风气’确实因此没有佛罗斯、西玛纯等国那样开放,化妆品用的也少。   还有很多女性虽然也用化妆品,但都是偷偷地用,或者强调自己只是画了个淡淡妆。   相比之下,手霜、面霜、洗剂这些东西就不一样了,因为其主打的是养护,本质上就不是化妆!这样一来,就算是最严苛的道学家,对这些东西也说不出什么来——这直接导致了,年轻女孩儿只要有能力,都会拥有一瓶属于自己的面霜。   “她们居然将面霜带到学校里。”泽西雅的语气让薇薇安一时之间不明白她是在谴责,还是在羡慕。   薇薇安一下就联想到了将母亲的化妆品带到学校里的初中生…至少薇薇安上辈子读的小地方学校,初中生带化妆品去学校用,就是会引起侧目的事儿。   薇薇安就没有那样复杂的心情了,只是实事求是地点评了一句:“看起来那罐面霜不太好推开,抹在脸上不难受吗?”   泽西雅赞同地点了点头:“看起来确实如此,大概那罐面霜里的糖放的太多了……”   “啊?糖?”薇薇安露出吃惊的表情。   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时代的面霜成分非常微妙,但听到面霜里面放糖,她首先还是无言以对——此时的面霜,要说成分里太危险的东西,大多是没有的。而且真要说起来,不少后世经典的护肤品成分也都引入了,但就是总有一些成分让人觉得怪怪的。   “是啊,糖…有什么不对吗?薇薇安你没用过加糖的面霜吗?”泽西雅茫然地看着薇薇安,然后表情由茫然转为明白了什么。她忽然眼睛发亮:“难道,加糖的面霜有什么问题?薇薇安你有什么好的面霜配方吗?”   薇薇安拥有毫无瑕疵的雪白肌肤,摸起来柔滑如丝绸、黄油,北美林堡学院里任何一个女孩,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都曾幻想拥有她的肌肤呢!   “这…并没有……”薇薇安干笑了两声,回答道。这也不是她说谎,她这辈子还真没用过什么面霜。   因为她这辈子年纪还比较小,皮肤里满满都是水分和胶原蛋白,平常用一点儿自己调的擦脸油就行了。最多就是冬天的时候再擦点儿主要成分是蜂蜡的膏剂,那是为了防范寒风吹皲了脸。   至于说现在流行的各种面霜,因为她不了解成分,或者了解了,觉得用处不是那么大,使用感受又不好,就没怎么用过。   听薇薇安用自己调的擦脸油,泽西雅也不放过,一定要打听配方…薇薇安也只能说了。说了之后,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们现在都用面霜吗?”   泽西雅毫不犹豫地点头:“谁还不用面霜吗?在我家,即使是最卑微的小女仆,也得用面霜呢,她们在这上面是舍得花钱的…而且现在是干燥的秋冬,也正是需要面霜的时候呢。”   薇薇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想了想又问她:“你们用的面霜都是怎么做的?用猪油吗?”   “哦,猪油,那确实是制作护手霜的好材料,能很有效地防止手上长冻疮,最后变得红红粗粗的。不过要用来做面霜,我很讨厌这种材料!猪油糊在脸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我一般用玫瑰水混合煮熟的杏仁糊,再加上一点儿薰衣草、甘油制成的面霜。”   对于这个配方,薇薇安心里是‘emmmmmm’的。配方的成分里没有什么惊掉下巴的材料,说是天然安全也不为过。但就是这样组合起来,让人觉得效果不会特别好——有用还是有用的,但具体的使用感受和使用效果应该会让现代人挺微妙的。   薇薇安再问其他人,基本上每个人也能给出一两个她们自己觉得还不错的面霜配方来(因为大都是自己制作,所以能说得出来)。   经过薇薇安的统计,这些面霜里常见的成分无非是油脂、杏仁、玫瑰水、甘油、柠檬、燕麦片、糖…这些。再一研究具体配方,薇薇安就觉得这些面霜的效果估计很有限。除了用上油脂的可以防风,放了甘油的可以保水,其他的成分或许有各自的效果,但真的不明显。   比如柠檬是用来淡化色斑、软化肌肤的,可以有这个作用吗?可以的!但要真的在女孩儿的皮肤上看出这些作用,恐怕是不大容易了。   就在薇薇安思考这些面霜配方的时候,伊丽莎白·哈拉登拿出了一罐属于自己的面霜,埃米莉等人发出了惊叹——看起来是在为那个漂亮的金属小罐子惊叹,银质镀金的罐子,表面有非常精美的雕刻,使它不像是个日用器,而更像是个工艺品。   伊丽莎白很满意埃米莉她们的惊叹,又看了薇薇安她们这边一眼。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大了一点点:“…是的,这是我妈妈让我的奶娘为我制作的面霜,我的奶娘是我爸爸为我特别雇的,以前曾服务于皇室呢!”   “那么说,这面霜用了宫廷秘方?”看着这满是金钱气息的小罐子,有女孩儿露出了有些敬畏的表情。   “这是当然的!”伊丽莎白高傲地说。   “真好啊,宫廷秘方…虽然哈拉登人很讨厌,但她居然能搞到宫廷秘方,这一点真是让人羡慕。”泽西雅看起来对那一小罐面霜跃跃欲试,同时又很可惜那面霜在伊丽莎白·哈拉登手上。   换做在其他任何人的手上,她都还有机会试用一番…但在伊丽莎白·哈拉登手上?就算有机会,她也不愿意在对方面前服软!   “宫廷秘方…?很难得吗?”薇薇安脱口而出。等到说出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不是上辈子了。她上辈子那会儿,王室都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一些所谓宫廷秘方的东西也早已不是秘密。想要复制宫廷秘方,对任何一个有网的人来说都不难。   但现在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任何一点儿信息都有可能是宝贵的!这种涉及到王室的,就更不用说了。   在泽西雅用‘你说呢’的表情看过来时,薇薇安连忙转移话题说:“其实宫廷秘方也不见得多么神奇,想想上次罗齐奥的皇后殿下,她的女仆公布的洗发膏宫廷配方,其实也很普通,就是麻烦而已。”   罗齐奥的皇后一头秀发非常出名,大家都想知道她是怎么洗发护发的。有人不惜重金买通她的女仆,得到了一个相当繁琐的洗发膏配方…说实话,繁琐归繁琐,说起来也是现在流行的某种洗发膏配方的扩充版而已。   大家换上罗齐奥皇后的宫廷配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头发就有什么大的变化了。   “那只不过是你没有用过宫廷秘方的傲慢想法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伊丽莎白居然听到了薇薇安的话,走了过来,以一种相当轻蔑的语气说道:“只有用过的人才有资格评价好或者不好,你没有用过,怎么敢那样说?”   薇薇安赞同地点了点头:“你对,你说的都对,没有用过的我,确实不能评价宫廷秘方的好坏…呃,事实上,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而且毕竟洗发膏的宫廷秘方确实没有发挥什么功效——哈拉登,只是一罐面霜而已,别太严肃了。”   薇薇安果断承认自己正确,这本来是该让伊丽莎白觉得爽快的,但薇薇安太干脆了!而且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更让伊丽莎白觉得自己受到了敷衍。她很想再说点儿什么,但正如薇薇安所说,只是一罐面霜而已,她反复地说,只会显得太计较!   最后只能说:“听你的口气,还以为你用了什么了不起的面霜呢!”   “事实上,我不用面霜,我还不到需要面霜精心维护肌肤的时候…不过,你确实提醒了我,晚准备不如早准备,我确实要准备适合自己的面霜了。”薇薇安诚恳地点头,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其他人都不这样以为,还以为她是在气伊丽莎白·哈拉登呢!   “哈拉登恐怕要被你气死了…我能理解她的感受,如果是薇薇安你这样的肌肤,那确实足够让人羡慕地眼睛发红了。”泽西雅凑近到薇薇安的脸颊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表情略带夸张。   “不,我并没有气她,我实在说实话……”薇薇安还是解释了一句的,但没有解释太多,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是解释不清楚的。   相比起费劲巴巴地解释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她这个时候更愿意花点儿心思去想‘面霜’的事情——即使是主流不提倡化妆的当下,所有人也觉得面霜是必需品!大家对面霜和护肤的热情这么大,这里头藏着的可是大商机!   顺便的,也正如她所说的,为自己未来要用面霜做准备嘛。   而一旦思考起面霜的事儿,薇薇安首先做的就是搜集资料,看看市面上现在都有些什么面霜。   “唔…1/4磅猪油,新鲜鸡蛋黄两颗,一大匙蜂蜜,剩下一半是杏仁糊,混合搅拌,制成糊状霜剂……”薇薇安念着这些收集而来的配方,思考着当下常见的面霜是什么水平。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现在总说‘面霜’,但最终制成的成品,都达不到现代人对‘霜剂’的要求。往往要么是油膏成分为主的,做成固态、半固态的膏剂。要么是油膏成分不做主了,呈现出来的就是糊剂了。   要说现代人熟悉的霜或乳液质地,那是真的做不到啊!   而且很麻烦的一点,那就是膏剂还好,糊剂真的不能一次做太多!做的多一点儿,可能就要用上一两个月了!这一两个月哪怕是冬天,也得考虑坏掉吧——主要成分就是水和各种营养物质,密封保存也谈不上,不滋生细菌才怪!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科学素养,知道用久了后糊剂内会发生什么变化,但她们有经验啊!自然知道时间久了的糊剂最好就不要用了。   说实话,面霜的短暂保质期,大概也是它没能工厂生产,甚至连药铺药剂师生产都很少见,主要就是试用者自己制作的原因之一——保质期摆在那里,不要说保质期前用完了,可能保质期前要卖出去都很难呢!   这一点上,面霜甚至比不上牙粉!因为牙粉可以做成干粉,这是利于保存的,就可以在不用防腐剂的情况下保存比较长的时间了。面霜则只能做成富含水分的膏剂或者糊剂,怎么说都没办法。   思考着如今面霜的情况,薇薇安又考虑着自己能做的几款经过上辈子时间考验的经典面霜…最终在纸上写下了冷霜、雪花膏和润肤霜三个单词,但后又想了想,伸手划掉了润肤霜。   润肤霜确实是三者之中最‘现代’的,里面一些成分对现在的薇薇安来说还是太早了。做事要由易到难、循序渐进——她这样说服自己,最后选定了冷霜和雪花膏。而在冷霜和雪花膏之间,她定下了先冷霜,再雪花膏,两个都要的计划。   主要是雪花膏还有一点儿障碍需要越过去,但冷霜不同,只要她决定要做,就是立刻可以做的!   毕竟‘冷霜’从来不是什么新东西!在薇薇安上辈子的历史上,这是一种起源于公元2世纪的霜剂,是当时的古罗马医生盖伦的发明。他制作这种霜剂不是为了给女性护肤的,而是为了治疗外伤。   盖伦医生的配方很简单,就是将蜂蜡融化,和橄榄油混合,然后加入水拼命搅合。这里面,蜂蜡的作用其实不是滋润,而是做乳化剂,使橄榄油和水能够混合在一起,而不是水油分离、泾渭分明的状态。   其实这个配方已经和后世冷霜配方很接近了,有经典的油包水结构,冷霜的特点也表现了出来(因为是油包水型,抹开的一瞬间,有水分分离,这就带来了‘冷感’。这一点还和雪花膏不同,雪花膏的重点不是冷感,而是抹开一瞬间像是雪化了的清爽感)。   不过这个古老配方的乳化剂体系显然是不太行的,只有蜂蜡做乳化剂的冷霜,就需要拼命搅合才能达到要求…虽说现在这年头已经用上机器了,但那也够费时费力的——只是费时费力还算好的,关键是这样还不稳定!   可能不知道怎么的,冷霜又油是油、水是水了。   薇薇安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构建起‘蜂蜡-硼砂’乳化剂体系,这也一直是冷霜最经典的、用了上百年的乳化剂体系。   橄榄油、水、蜂蜡、硼砂,在现在都是唾手可得的。如果薇薇安还不满意,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做点儿改进,比如可以加上羊毛脂,这是护肤的好东西,历史上冷霜内也很喜欢加这个。还有聚醚类乳化剂,加上这个之后就能用冷霜做卸妆油试用了……   现在唯一让薇薇安有些迟疑的是,要不要搞防腐剂。历史上第一支冷霜是没有用防腐剂的,因为成分简单,不用防腐剂的保质期也还可以…但说到底,这还是一个富含营养、水分充足的配方,不用防腐剂真的很让薇薇安这个现代人不安。 第100章 红粉世界100   “这就是山梨酸?很好…很棒…能想办法完成工厂化生产的设计吗?”薇薇安在斯佩罗先生的实验室里看到山梨酸的时候,觉得全部的希望就在这里了。   “当然!如果无法做到这一步,我为什么要写信邀请你来呢?”斯佩罗先生自信地说。   薇薇安并不是等到事到临头了,要做面霜了,才临时要搞出防腐剂的。当初在做牙膏的时候,她就在考虑防腐剂的事了!牙膏靠着减少每管的量,控制使用时间等手段,使其在没有防腐剂的情况下,依旧勉强能成。但薇薇安自己清楚,这样的取巧手段不可能一直用下去!   日化品慢慢做下去,最终总是要解决保质期过短,需要考虑防腐剂添加的问题的。为了防止到时候因为一个防腐剂被卡住,早早弄出防腐剂很有必要!   薇薇安当时就调查了市面上有哪些防腐剂,想说食品是最有可能添加防腐剂的地方,到时候说不定能直接移植到日化品中使用——最后结果比较令人失望,当时市面上食品保质的方式还是很传统的,就是风干、烟熏、腌渍等等。   而唯一称得上防腐剂的,其实是石炭酸。对,就是如今很有名的杀菌剂,经常还和肥皂混合着使用呢!   薇薇安也是调查资料摆在面前了,才知道石炭酸只不过是平常的俗称,人家的‘学名’是苯酚!而只要对防腐剂有些了解的,谁能不知道苯酚呢?这大概算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大规模应用于外科消毒杀菌的单质化合物了。   ‘苯酚’被发现也很有意外性,是那种故事书会喜欢收录,读者看过一遍就很难忘记的——煤焦油的提炼厂外,废水排放的沟渠中,科学家发现死掉的杂草都没有腐烂,保持着新鲜的样子,于是断定废水中一定有一种物质可以杀死导致物质腐烂的微生物。   这番推理完全正确,那种物质就是苯酚!   而一个能够杀菌的物质,用来做防腐剂是很合适的,只要杀死导致腐烂的微生物,不就‘防腐’了么。当然,也有的防腐剂起效原理不是这个,有的是能够抑制细菌活性,有的是影响微生物细菌功能……   苯酚别的地方都好,但有一个问题,它不适合被吃掉,吃掉之后对人体伤害是比较大的。而这样的防腐剂,用到日化品里,只能说有的可以用它,有的不行。洗衣粉之类的应该没问题,但要上脸的面霜,薇薇安就不太敢了。   不过她还是牢牢记住了苯酚,这等于是将来的日化品防腐剂多了一个选择。而且薇薇安还由苯酚,联想到了苯甲酸。因为她记得她在书上看到过的,由于苯酚不适合作为食品防腐剂,后续便开发了有‘亲缘关系’的苯甲酸及其衍生物。   然后她就去市面上找有没有苯甲酸,如果没有,就要请化学家开发了——这一找才知道,苯甲酸其实比苯酚更早为化学家所熟知!实际上,还是薇薇安不知道它有另一个‘别称’,不然以她现如今对当代化学的了解,是不应该忽略的。   是的,就和大多数化合物都有一个,甚至几个别称一样,苯甲酸也有。苯甲酸又被叫做‘安息香酸’,而从这个名字就能知道,最早的苯甲酸应该是一种自然提取物,而且就是从安息香中提取出来的。   事实也是这样,因为富含苯甲酸,安息香树脂自古就被当作药物使用。做外伤药时,能够杀菌消炎,就算薇薇安现在去药铺,也能买到大名鼎鼎的安息香酊剂,也就是用来治疗外伤的药酒!   这个世界几百年前就有人从安息香树脂中干馏出了结晶的苯甲酸,所以当下作为一种药物使用的苯甲酸要买到也不难。唯一的问题可能是东西比较贵,毕竟现在好像也做不到人工合成苯甲酸,基本上苯甲酸都是从安息香树脂中提取出来的。   但这对于做日化品的薇薇安来说是问题吗?不是啊!她要是将其添加到面霜中,增加的成本她是不会客气的,全都会体现到价格上…这种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她走高价路线,怎么可能会有心理负担!   如果是别的商品,价格太高可能会有问题(哪怕你高的有道理,真的就是成本摆在那里了),但用来做护肤品、化妆品,薇薇安是完全不怕的。正如知名的美妆先驱赫莲娜卖自己每罐成本为10便士的面霜,反驳想定价1先令的投资人时,说的那样:   ‘当女性购买能让自己变美的东西时,一定要让她们感到自己购买的产品功效非凡……我们每罐卖7先令7便士吧’   这话听起来简直有点儿刺耳了,但化妆品行业的现实就是这样的。   苯酚、苯甲酸之后,薇薇安又想到了2种天然防腐剂,一种是茶多酚,一种是大蒜素。前者不用多说,非常有名的天然防腐剂了,由于其出色的杀菌能力,用在食品里既能起到杀菌防腐的用处,又能增加食物风味,添加到面霜里做防腐剂当然是绰绰有余。   后者‘大蒜素’相比起天然防腐剂,其实作为药物更有名一些。不少人都说,如果穿越古代搞不定青霉素,就可以尝试大蒜素,相比起青霉素,大蒜素可简单多了…就是将大蒜破碎、静置半小时,然后以蒸馏法就能提取出淡黄色油状物‘大蒜素’了。   这可以说是网络上非常有名的古代神药了,能治疗的疾病有很多。特别是在这个细菌传染疾病盛行的时代,它作为抗菌药物,真的是非常适合发挥作用了——不过,相比起磺胺和青霉素,大蒜素内服的效果很难讲,还是外用才当得起‘神药’的称号。   这样的好东西,用来做防腐剂就太浪费了。所以薇薇安整理了这方面的资料,交给了奥斯汀先生,请他拿去药厂生产,做药品了。   之所以这样,除了薇薇安在‘药品优先’,也是在她想来,作为药品,用药的人不会在意那个味道。可要是作为护肤品、化妆品,有一股蒜臭,那就不太合适了吧。   苯酚、苯甲酸、茶多酚、大蒜素,这就是薇薇安找到的防腐剂,还真是不找不知道,一找还挺多呢!   只是这样依旧不够,仔细看过日化品的成分表就会知道,其防腐剂的构成一般都是数种防腐剂复配而成的。之所以这样,当然不是厂家闲着没事做,又或者防腐剂不要钱,要用这种方式消耗掉。   这主要是因为不同的防腐剂针对的是不同情况,有的对细菌更有效,有的对真菌更厉害,有的得在弱酸环境下才能起效,有的则PH值在7以上,效果最佳…再加上大多数防腐剂得控制用量,为了达到效果只能几种防腐剂叠加使用,最后就有了防腐剂复配。   当然,复配也不是乱配的,毕竟还可能出现两种防腐剂根本不能配合的情况呢!   总之,这种情况下,薇薇安还要寻觅更多的防腐剂,她很快将目光放在了苯氧乙醇和山梨酸上——苯氧乙醇是因为苯酚才想到的,苯氧乙醇可以用苯酚做原材料制取。而且在现代化妆品体系里,苯氧乙醇也是很有存在感了。   至于山梨酸,则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薇薇安正想找防腐剂的时候,在科学刊物上看到了有人从未成熟山梨果提取液的水解油里,蒸馏分离出了山梨酸。   然而,虽然是完成了这一提取实验,但没人知道‘山梨酸’可以用来做什么。   历史上好像也是这样,直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才发现了山梨酸的抗菌作用,然后很快就将其使用到了食品防腐领域——主要是,那个时代也正是工厂食品的时代。   放到如今这年月,大家有保存食品的需求没错,可也就是烟熏糖渍之类的处理就够用了。真没有那么多工厂食品,还需要大力开发防腐剂。   山梨酸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薇薇安知道啊!薇薇安立刻写信询问斯佩罗先生,能不能将山梨酸的提取工厂化…她倒也不贪心,不会想着化学合成,让山梨酸能够廉价制取。单纯就是希望山梨酸走自然提取这条路,能够规模大一些,成本低一些。   斯佩罗先生了解了一下山梨酸的生产,答应的倒是很干脆…主要是他从山梨酸的制取实验中看出,这就是一种生产相对容易的化合物。根据他的经验,这种水解油、蒸馏分离什么的,从实验室走到工厂,就难不到哪儿去!   斯佩罗先生叫来薇薇安参观实验室,当然不是为了让她看自己做重复实验,又制取出了山梨酸——真的要做重复实验,那也得选个有难度的啊!   他让薇薇安看的其实是一个简易的工厂生产流程框架,而薇薇安一看这个果然就移不开眼睛了。   其实斯佩罗先生不太喜欢邀请雇主来看这种东西,包括奥斯汀先生,斯佩罗先生也从不邀请他来看这些。因为这些东西不是懂行的人,看了也没用,等于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也就是现在是薇薇安,一看就能看到关键、看到妙处,斯佩罗才迫不及待邀请人来看成果。   这次果然是被他装到了,薇薇安专注的表现就是最大的赞美。   “其实我不太明白,山梨酸有什么用…可以说说看吗?啊,不用担心,这套流程已经申请专利了,专利落在保康药品厂名下。”结束‘参观’后,斯佩罗先生和薇薇安去实验室旁的办公室喝咖啡,斯佩罗先生就好奇地问。   这次斯佩罗先生的工作室属于拿钱做事,而不是做出东西再找买家卖掉。这样做从收益上来说会更加稳定,只是相应的,东西从头到尾就没有属于过他了。   “哦,没什么不能说的…山梨酸在抗菌上的表现很好,这一点和苯酚、苯甲酸是一样的,都有应用于药品、食品和日化品的潜力。”薇薇安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听起来倒是很有潜力的一种化合物,对了,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的,想要试着在牙膏里添加苯甲酸,对吗?”斯佩罗先生回忆起了什么,忽然说道。   “没错,如果牙膏中添加苯甲酸,它的保质期就能更长了…过去牙膏卖到新大陆,留给它销售和使用的时间有些紧张。而这些能杀菌、抗菌、抑菌的物质,能够让只能保存半年的牙膏,保存一年才开始坏……”   “很棒,所以你最近很关心具有这类作用的化合物,是有什么新产品需要用到它们吗?”斯佩罗先生也是非常敏锐了,立刻抓住了要点!   说到这里,薇薇安但笑不语。什么都没说,也和什么都说了一样。   新产品当然就是冷霜啦!薇薇安首先就在自己的小实验室里制作冷霜(为了方便薇薇安做一些实验,奥斯汀家清空了一个房间,专门做成了实验室),很快就制作成功了!   最基础的冷霜配方是油、水、蜂蜡-硼砂,她为自己手下这一版冷霜确定的配方在此基础上会稍微复杂一点点,增加了羊毛脂、聚醚,还复配了防腐剂。   最后得到了一碗淡黄色的厚重膏体,闻了闻味道,薇薇安又记下要调配一些精油,使香气好闻。其实现在冷霜的味道也不难闻,但也绝对不能让人联想到‘奢侈昂贵’。为了让顾客付钱的时候觉得物有所值,香味上下功夫是应该的。   不过,现在这样已经不影响使用了,薇薇安自己涂脸试了试——然后就觉得,不愧是‘冷霜’,上脸的一瞬间就因为水的析出,水分蒸发,带走热量而觉得凉凉的了。   相比起薇薇安上辈子用过的任何一款乳液或者霜,这款冷霜都要显得厚重很多。在最初的‘冷感’之后,那种‘油’敷上去的感觉还挺明显的,让薇薇安想到了平常用的擦脸油,还有上辈子小时候冬天用的防冻的香脂类产品。   薇薇安自己用过之后,又去拿给别人用,家里的女仆姐姐,还有罗拉等小伙伴,就都用上了薇薇安送来的冷霜。   “怎么样?会油腻吗?”薇薇安拿着小本子记录‘试用反馈’。   罗拉摇摇头:“不会,这怎么会油腻?亲爱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这面霜里全是油,但使用起来并不油腻,还很清爽呢!”   这应该是薇薇安今年听到的最离谱的话之一了,冷霜这种油包水香脂,居然可以用‘清爽’来形容——只能说,感受这种东西,往往就是对比出来的。   看看此时女性们平常使用的面霜,成分不是油膏,就是糖蜜之类。再看看冷霜,她们觉得冷霜清爽,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当下正值秋冬季,这本身也是‘冷霜’这种油包水型乳液更好用的季节。这个季节里,‘冷霜’相对厚重的质感,以及大量的油脂,都能给寒风和干燥中的肌肤以保护和滋润。   这种情况下,‘冷霜’的一些缺点,甚至都成了优点了。   “对比你用过的其他面霜,‘冷霜’怎么样呢?”这其实也是薇薇安最关心的问题。一件商品的前途固然在于它的绝对实力,但更多还是看它和同类竞品对比之下的相对表现呢。   “其他面霜吗?我觉得其他面霜完全不能和它相比。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不了解冷霜是怎么做的,但使用时明显感觉到冷霜更加‘细腻’,相比之下其他面霜就显得太粗糙了——其中的道理我说不清,但感觉是很明显的。”   “打个比方来说,冷霜就像是最新款式的时髦裙子,其他面霜则二十年前‘老掉牙’的旧款。即使她们都只是裙子,乍一看还轮廓大致一样,但对于懂行的人来说,后者就太蹩脚,以至于粗俗了。”   这样的形容让薇薇安喜出望外,虽然她自己也感觉冷霜可比什么杏仁糊、麦片粥混合出来的糊剂精致多了。但她的感觉只是她的感觉,她有的时候还要担心自己受上辈子的影响,反而不能客观地看这辈子的一些东西呢!   所以,她得每时每刻尽力保持客观,多听听别人的想法。   “你觉得这样一瓶面霜,要价到多少算是合适,多少就让人觉得有些疯了?”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薇薇安终于问到了使用者有关定价的想法。   罗拉有点儿不确定地看着她:“我并不知道它的成本……”   “哦,别提它的成本,一件商品的价格并不一定由成本来决定,不是吗?你只要说说你的想法就行了。”薇薇安立刻说道。   “好吧,我虽然只用自己做的面霜,但也在药铺里看到过药剂师卖的面霜,他们一般卖半先令一小罐。你的面霜可比他们的强多了,2先令怎么样?”罗拉不太自信地问。   薇薇安笑笑,没有说话——2先令一小罐对她来说已经足够赚钱了,但她是下定决心卖的更贵一些了。说实话,在这个年代,卖这样的商品,很难说不是卖的更贵,买的人才更多!   ……   “这几天用下来效果怎么样?”薇薇安又问。   “很好啊…对了,我妈妈让我问你再拿一些‘冷霜’,她用的实在是太快了。”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一样,罗拉顿了一下才说了再拿一些的事。   “卫斯理太太用的这样快吗?”薇薇安不解。   罗拉更不好意思了,小声解释道:“我妈妈按照你说的,用它卸妆……”   薇薇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卫斯理太太听取了她的建议,用冷霜卸妆了。话说她在冷霜中加了聚醚,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就算没有聚醚,冷霜卸妆也很合适,加了聚醚再来卸妆,针对此时的彩妆,真就是绰绰有余了!   此时的彩妆比较简单嘛,而且还处于想要持妆久一点都做不到的情况,卸妆当然就比较容易。但哪怕再容易,那也是卸妆,很多含有油料的化妆品,只用水洗就是洗不干净!而如果用肥皂,有的时候也不‘对症’,到头来就是差了点儿意思。   再想想用这年头的肥皂洗脸的伤害,还真是让人怎么做都不对。不卸妆是伤害皮肤,卸妆也是伤害皮肤……   这种时候,薇薇安送来冷霜,说它不只是护肤的面霜,还能用来卸妆。罗拉这种不化妆的小姑娘还不太在意,卫斯理太太这样常化妆的成年女性,那肯定是迫不及待用起来了!而一用之下,当即爱上。   卸妆的用量又比正常的护肤要大,难怪用的快了。   薇薇安立刻又给罗拉拿了两盒,让她可以带回去给卫斯理夫人。自己则是带着收集而来的一本‘试用反馈’,以及样品找到了奥斯汀先生——嗯,奥斯汀先生其实已经等着薇薇安很久了。   从薇薇安开始试制冷霜的时候,他就都知道了,毕竟薇薇安做事也没有瞒着人。   奥斯汀先生闻了闻味道,点头称赞:“我很喜欢它的味道。”   “这是最新确认的调香剂成分,主要用了茉莉精油、松树精油和薰衣草精油,还有一点儿睡莲精油…它最终呈现的味道非常高雅,我是想着一位在自己的化妆室慢慢卸妆的夫人,最终才调配出来的。”这就是薇薇安想象中的‘晚妆’气氛了。   “听起来很不错…对了,你是说‘冷霜’更合适这个季节,所以最好尽快生产,让它能这个冬天就开始卖,对吗?”   奥斯汀先生说着并没有试着自己使用,他自觉自己并不了解面霜。或者说,他就算了解,也和女士们对面霜的感觉完全不同!而这款面霜做出来,肯定是要针对女士来卖的,这个时候他的感受不重要!   相比之下,他对那本‘试用反馈’更加重视——薇薇安以对话的形式记录了所有人的感受,他看的很认真,等到一本‘试用反馈’看完了,他也对这款命名为‘冷霜’的面霜就有了信心。   加上一直以来对薇薇安的‘盲目信任’,当他合上那本‘试用反馈’,便立刻做出决定:“很好,我们来生产它吧!” 第101章 红粉世界101   卡米拉是个挺清秀的小女人的,当她站在白帆街的街口,朝里头张望的时候,还有人在看她这个生面孔呢!   她一个女人,带了3个孩子,最大的那个也不超过8岁。而她,还有她最大的那个孩子,身上都挂着包衣服的包裹,让人知道他们是离家来这儿的,看样子是要投奔某个亲戚。   事情果然不错,不一会儿她动了起来,紧紧地拉着孩子的手,往街道里走去。最后停在了白帆街136号门口,她又对着门口的小铜牌看了几遍,确定不错了才伸手按响了门铃。过了大概半分钟,才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孩儿,年纪不超过18岁。穿着一身棕色棉布的日装裙,尖尖的披肩领雪白干净。卡米拉的脸庞和她有那么一点儿相似的地方,让人感慨血缘的神奇——这正是长大了的爱伦。   当初奥斯汀一家还住白帆街的时候,雇了爱伦在家里做杂役女仆。后来奥斯汀家要搬走了,爱伦的母亲就想要爱伦给薇薇安做贴身女仆,并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是一条好出路。对此,薇薇安拒绝了,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想帮助爱伦,就问她还想不想读书。   爱伦过去一直在主日学校上学,以主日学校学生的情况来说,她学的算好的。如果不是用了一些心,是达不到那个样子的。而且她有的时候还会向薇薇安请教,这些薇薇安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时候的人,对于帮助一个人,其想法和薇薇安所想的不同。具体的例子可以参考薇薇安小时候读过的一本外国小说《小公主》,里面的主人公萨拉年少遇难,从‘小公主’变成了女校里的小女仆,得到了女校里原本的小女仆帮助。   这样患难与共,最后她又重新变回了‘小公主’后,回报小女仆的方式也是让她成为自己的贴身女仆。而从作者的想法,书里其他人的想法来看,似乎大家都觉得这样的报答非常合适,那个小女仆也算是就此‘发达’了。   这种做法对‘古人’无可厚非,但现代人就不是这样的了。薇薇安想到爱伦还是挺喜欢上学的,就想资助她去读书,然后就此改变命运。说的煽情,甚至圣母一点儿,这也算是全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了。   爱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全家也因此很感激薇薇安——读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能改变命运的,这个时代知识昂贵,更是如此!   爱伦上的是一所带有慈善性质的女子寄宿学校,一年只要14镑,包含学费和食宿。别看14镑已经是很多工人一年的薪水了,但用于教育,这个价钱就是真的便宜!特别是这所学校还是寄宿学校,是包了食宿的!   14镑绝对不够用,所以才说学校是带有慈善性质的,是要靠爱心人士捐款才能维持。   能够上这所学校的学生,理论上也应该是失去了父母,又还有亲朋能够出这每年14镑的那种…说实话,这种亲朋能每年出14镑的孩子,是绅士的女儿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对于捐款的爱心人士来说,只要想到这一点,往往会更有捐款意愿。   捐款的人很容易共情,想到如果自己出了意外,自己的孩子还有这样一个退路,恐怕也能安心一些吧。   爱伦其实不符合上这类学校的条件,她的父母都还好好的呢。但当时奥斯汀夫人已经是那所学校的重要资助人了,由她写一封推荐信,送一个女孩儿去学校上学,这本身是有操作空间的。   就这样,爱伦在薇薇安的资助下有学上了。爱伦的父母也得到了奥斯汀先生的恩惠——奥斯汀一家搬到白玉兰广场之后,白帆街136号并没有卖掉,而是留了下来,作为一份资产。这里的房子照常出租,出租所得的钱每月都会购买食物,送给白帆街的穷人。   这也是奥斯汀一家好名声的由来之一。   爱伦一家现在住在一楼,就是原本奥斯汀一家住的地方,他们是奥斯汀先生雇的‘门房’,或者说‘管理员’。他们可以使用一楼的房间和后院,而不需要花一分钱,需要做的就是维护这所房子、找房客、照顾房客等等。   这不只是省了爱伦一家的房租开销,让他们一家住的比以前好多了,还让他们家多了一份收入。之前奥斯汀家住这里的时候,是不为房客提供三餐的,连早餐都没有。而现在爱伦一家管着这里了,爱伦的母亲提供‘小饭桌’服务。   房子里的租客都可以每个礼拜花一点儿钱,请爱伦的母亲做饭的时候顺便也给他们做饭。考虑到所有人的房间里都没有炉灶,有壁炉的也很少,大家要在房间里做饭很难,这样的服务是很能吸引到一些人的。   这样一来,爱伦的母亲不用像以前那样起早贪黑拼命干活儿,只要在家做饭,然后再接一点儿针线活儿在家做,就能和以前挣得一样多了。而多出来的时间,她就能顾得上家里,照顾孩子了。   是的,这几年生活好一些了,在爱伦和她妹妹之后,她又生了个小男孩,眼下还是蹒跚学步的年龄呢。   爱伦在寄宿学校上了三年学,现在已经结束学业了,找了一份女教师的工作。虽然她的水平有限,特别好的学校,或者很有钱的人家,她很难找到工作,但等而下之的去处做个老师却不难。   她现在就是在一所教小孩的私人小学做老师,薪水一年30镑。以家庭教师来说算是多的,但如果是不包吃住的学校教师,就是很普通,甚至有点儿偏低的薪水了。然而就是这样的薪水,也足够一家人满意了。   劳工之中,薪水比较高的重体力劳动者,一年也不见得有这个薪水呢!而爱伦现在做老师,在风吹不到、雨打不到的教室里,就能得到了。呵呵,相比起劳工,她每天工作的时间还要更短,每年还有特别长的暑假呢!   从爱伦今年开始工作起,他们一家就算是摆脱了最底层的地狱,进入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市民阶层了——家庭成员住在有厨房、有客厅的房子里,衣食无忧。   现在家庭的目标就是实现阶级跃升,爱伦的父母将希望放在了爱伦身上。爱伦现在做着老师,将来嫁给一位绅士是比较简单的…‘绅士’也分很多种,中产阶级的底层,他们的妻子是家庭教师之类的出身是很常见的。   另外就是家里还没有长大的男孩儿了,他们想存下钱来,送这个男孩儿去读书。只要受过中级教育,这个男孩儿就可以找一份办公室的工作了,这就是真正的阶级跃升!   从这个角度来说,奥斯汀一家是真正改变了爱伦一家的未来,读了书、做了老师的爱伦也非常清楚这一点。刚刚在家里和母亲一起做针线活儿,还说起了这件事——突然的门铃声打断了母女的闲聊。   爱伦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请问,夫人,您找谁?”   卡米拉受到了惊吓,后退了半步,小声说:“啊,夫人?小姐您是在说我吗?您真客气…嗯,我、我找狄哥里太太,她是我的姐姐…几年前她给我写过一封信,地址就是这儿,她还住在这儿吗?”   卡米拉有些担心,虽然她确实收到了那样一封信,信里还说如果没办法了,她可以来投靠她。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这世道事情变化是很快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否还愿意收留她,甚至连姐姐一家是否还住这儿都不清楚。   爱伦惊讶地看着她:“您确定是狄哥里太太吗…事实上,我们这里只有一个狄哥里太太——莫非、莫非您是卡米拉阿姨?”   爱伦没有见过卡米拉,但听自己的母亲提过不止一遍了。   “你是…你是爱伦啊!”卡米拉眼睛发亮,意识到对方是自己的侄女之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不知道怎么办了,连忙推了自己的孩子们一把:“汉克、琳琳、德娜,这是爱伦表姐!快和表姐打招呼啊!”   爱伦笑着请阿姨和表弟表妹们进门,又扭头朝屋子里大声说:“妈妈,您看看是谁来了!贝琪呢?又出去玩儿游戏去了吗?我叫个孩子叫她回家吧!”   爱伦的母亲,也就是‘狄哥里太太’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看到带着孩子的卡米拉,她先是茫然,然后就是热情地请他们进来。   得到姐姐热情招待的卡米拉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之前绷着的神经一下松懈了下来吧,眼泪就不断地往下流:“哦…姐姐…见到你现在这样真好……”   “你又是怎么了呢?”将妹妹和侄儿侄女们接到家里,又安慰了一会儿,狄哥里太太这才问起了情况——想也知道,几年前的信了,现在人才来,那肯定是最近生活有了变故,原本的营生活不下去了。   卡米拉原本有些平静下来了,听到姐姐的询问,又忍不住哭泣了起来:“哦,姐姐,是亚克力,他抛弃了我…我每天为他做饭、洗衣服,去小酒馆里做帮佣,他却是个懒汉,几乎是我在养着他了。”   “或许是受不了我的责备,他和一个女工私奔了…哦!天呐!他临走前还回家了一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让我给他做饭,去帮佣的小酒馆打一些酒来。等到打了一罐啤酒回来,他就带走了他的衣服,还有家里的零钱!”   “您看,除了我偷偷藏起来的2个先令,钱全都被他拿走了!包括当时该付给房东,还有菜店的钱…我知道他就是个无底洞,所以才想为孩子们藏点儿钱——如果没有这2个先令,当时我就要被赶出房子了。”   “被赶出房子就没法在小酒馆继续帮佣,就攒不下来路费,来美林堡找你了!”   一开始卡米拉说的断断续续的,还有些乱,但大概的情况,爱伦母女还是很快理解了。对此她们当然也很气愤,狄哥里太太心里想着如何安顿妹妹一家,嘴上还安慰着她:“别担心了,现在你已经到美林堡了,姐姐不会不管你的。”   “那个人渣离开也好!哦,我还记得亚克力,他很小的时候就总是撒谎,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如果他不是个长得漂亮的孩子,我实在很难想象他能得到你的爱…但过日子不是长得漂亮就行的,一个不工作的男人?继续和他在一起,只会更糟糕!他会靠吸你的血过日子,你的人生就完蛋了!”   “现在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正好楼上有一个房间租客走了,要找新租客,你可以带着孩子们搬进去…呃,我可以想想办法,给你找个工厂做女工,”狄哥里太太不是随便说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就想到了最近还在招女工的‘可丽面霜厂’。   这是奥斯汀先生新建设的一家工厂,前段时间就开始向外招工人了。作为奥斯汀先生‘老地盘’的白帆街,有不少人知道他给工资大方,人也可靠,立刻就找门路去应聘了。   狄哥里先生现在就是在奥斯汀家的工厂里做工人,至于他之前工作的工厂,因为工资太低,而且不稳定,在他有奥斯汀先生这边的门路后,自然就放弃了。而狄哥里太太之所以没有一起去,纯粹是因为她要顾着家里这一摊,那种全职女工的要求,她达不到啊!   妹妹卡米拉就不同了,虽说还有孩子,但孩子可以她在家的时候顺便看一看。而且最大的孩子都8岁了,照看更小的孩子绰绰有余,真正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也不多。这种情况下,去工厂做女工是真的挺合适的。   而且狄哥里太太记得妹妹卡米拉的为人,从小她就是个勤快爱干净的姑娘,做什么活儿上手都很快。这样的女工,推荐到奥斯汀先生的工厂里,她也不觉得是占工厂的便宜——想到这里,她是越想越觉得合适!   卡米拉真心觉得世界变化好快,在半个钟头前。她还对自己的未来、孩子们的未来充满了迷茫,不知道要怎么办。但就在见到姐姐之后,之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似乎一下都解决了。   住的地方、工作,都确定了下来…甚至,被丈夫抛弃这件事,也由一件糟糕透顶的事变成了‘幸运’。毕竟就连卡米拉自己也得承认,自己的丈夫亚力克就是个人渣!和他生活在一起,她的钱都会被他吃掉,她这个人也会被吃掉,什么都剩不下来。   “工厂女工?哦,我真的能去吗?我听说城里找工作很难,不少人只能做零工。”卡米拉希望这是真的,又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好运。   狄哥里太太说道:“放心吧,亲爱的…我有门路。这房子你看到了吗?我们一家现在在为一个大富翁做‘门房’,看管这所房子…那位大富翁开了好几间工厂,你姐夫也在那位大富翁的工厂里做工。”   “推荐你去做女工,这件事儿是很容易的。”   这当然也要用到一些人情,狄哥里一家也不可能直接去找奥斯汀一家,就为了推荐一个女工。所以推荐人进工厂,找的是别的熟人——工厂里进了不少白帆街这边的人,熟人确实是一抓一大把。   如果是为别人,狄哥里夫妇不见得愿意使这个人情,但卡米拉是狄哥里太太唯一的妹妹。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带着妹妹…与其说那是她的妹妹,还不如说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卡米拉去工厂做工的事儿,下午的时候狄哥里太太带她去拜访了一家人,就定下来了。那家人的女主人是可丽面霜厂的女工组长之一,要一个女工进去还是挺容易的。   “进工厂之后还要培训几天,主要是教你们怎么遵守工厂的规矩。不能像你们做零工一样,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休息、做工全都和军队差不多…还有,我们工厂特别讲究卫生,如果不能习惯的话——嗳!这件事狄哥里太太你是最清楚的,还是你回去解释清楚吧。”   狄哥里太太回去之后就告诉了妹妹:“别担心,奥斯汀先生只是很看重工厂的卫生工作,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我曾经在一些工厂工作过,每当想到我们使用的那些东西,都是那样肮脏的环境中生产出来的,我就……”   “一般的商品也就算了,有些商品其实是食物……”   保持着期待又担心的心情,卡米拉第二天就去了‘可丽面霜厂’。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就去工作,而是和其他几个一起入厂的工人参加‘培训’。培训内容其实和实际做的工作没什么关系,只是教他们工厂的卫生条例和规矩。   从自由散漫,到有组织的工厂生产,这之间的变化其实要比外人想象的大。哪怕是现代社会,也多的是国家的人不适合做产业工人,其中的原因不外乎没受过基本教育,‘听话’都费劲。而这个时代,这种情况只会更严重。   卡米拉在培训期间表现很好,加上她本身就是一个勤快爱干净的人,几天之后的考核她很快就通过了,成为了同批培训生里第一个正式开始工作的人——只有正式开始工作才能拿上正式工资,培训阶段只会有一点儿津贴。   这倒也不会拖着工人,实在怎么培训都过不了关的,一般都会被劝退,不会在那里浪费时间了。   开始正式工作的卡米拉被安排在了灌装车间工作,每天都要洗刷完毕、穿上干净的白色罩衫,戴上帽子、口罩才能上工…她过去认为自己是一个爱干净的人,现在则是发现,自己还算邋遢的了。   ‘可丽面霜厂’的生产车间有3个,分别是搅拌车间、乳化静置车间和灌装车间。搅拌车间是两排搅拌加热锅,一排是油相混合锅,一排是水相混合锅,   油相混合锅里主要是橄榄油,以及一些羊毛脂。水相混合锅里主要是蒸馏水和甘油,这里甘油不是为了皮肤保湿才加的,而是为了冷霜本身的保湿,不至于保存过程中随随便便就干了。   它们都是使用蒸汽加热,机器搅拌头搅拌。   加热和搅拌能使这些原料完全混合,而且高温维持一段时间还会有杀菌的作用——维持20分钟灭菌后,水和油会通过管道去到隔壁的乳化车间。   经过几道过滤口后,就是好些个容量大概为500升左右的乳化罐。   乳化罐一样要用蒸汽加热,在其中加入乳化剂‘蜂蜡-硼砂’后,和搅拌车间一样,也是加热搅拌而已。但这里加热搅拌只是第一阶段,之后还要停止加热,进行保温搅拌,直到乳化罐内的温度自行降至50°左右。   到了这个温度,才可以添加调香剂、防腐剂等。这个时候乳化罐外夹层里会注入冷水,冷水冷却的同时搅拌,使调香剂、防腐剂等和冷霜充分混合。之所以这个时候再加入香料和防腐剂,主要是因为大多数香料和防腐剂受温度影响很大。   如果在高温之中,这些东西先挥发、变质了,那就太浪费了!   这一步做完后就是静置冷却了,乳化罐里的冷霜会慢慢降温到室温水平。而降到室温后也不会立刻罐装,这类霜膏本来就还需要静置一天再包装——静置过一天的冷霜,检查霜膏没问题后,就可以送到灌装车间灌装了。   卡米拉就是在灌装车间工作的,乳化车间的冷霜会通过压力泵压到这边来,再通过定量泵出口,联通几排出料口。   卡米拉是负责摆罐子的人之一,一个木制的格子板上,每个小格子里摆放一个小瓷罐。格子板再放到出料口正下方,定量泵压一下,一下的量正好装满每个小瓷罐。   这些小瓷罐是2盎司的量,大概就是56、57毫升。当然,这不可能刚好装满,所以实际的冷霜就是50毫升多一点儿。   装好了冷霜的瓷罐,会被送到隔壁车间,有女工会给每个瓷罐加一个纸片盖,就像牛奶盖一样。然后再由另外的人旋盖——这些冷霜罐子总算用上旋盖了!过去生产牙膏的时候,薇薇安就想用上旋盖了,但没能做到。   当时虽然没做到,但薇薇安并没有放弃。她为了生产的日化产品有合适的包装用,有空的时候旋盖机也请人设计出来了——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的,难的不是工艺,而是想法。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请人实现并不难。 第102章 红粉世界102   “就是这些了吗?这是第一批吗?”薇薇安虽然已经在家用上自制的‘冷霜’了,但当奥斯汀先生将工厂生产的冷霜拿回家时,依旧有些兴奋。就像是上辈子网上买了东西,快递送到了一样。   “是的,亲爱的,这就是第一批。”奥斯汀先生笑着指了指摆在桌上的一箱‘冷霜’。   这是用木条做的箱子,箱子本身做的很浅,所以一箱只能塞一层冷霜的小瓷罐。这样一来,就算冷霜小瓷罐很小,一箱也只能放50罐的样子。一箱50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可丽系日化品厂的‘不忘初心’了。   之所以箱子用木条制作,还设计的这么浅,纯粹是因为冷霜的包装是瓷罐。怕多垒几层磕磕碰碰,还软纸箱,不利于运输。   至于说因此增加的外包装成本、运输成本,薇薇安是不在意的,奥斯汀先生也不在意。他们预计冷霜的利润会非常夸张,比手工皂的还夸张…这样的话,那一点儿木条箱的花费,就完全不用在意了。   木条箱被打开之后,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就可以看到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小瓷罐。每个瓷罐罐身都是白色的,盖子则是青色,这个配色就很舒服。   奥斯汀夫人拿起一个,在薇薇安的指点下,轻松旋开了盖子。里面的纸盖片还没有揭开,就先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气:“哦,亲爱的,这似乎和你之前让我闻的味道有点儿不同…嗯,会更浓一些。”   “是的,我最后还调整了一下,降低了茉莉精油的比例,增加了睡莲的味道…怎么样,妈妈,觉得这种不同是好,还是坏?”薇薇安其实也是问了很多人的意见后,才最后调整了一下调香剂的配方。   “嗯…我觉得这和我调整后的味道也有些不同,可能是工厂生产,带来的一些差异。”薇薇安嗅了嗅纸盖片揭开后的味道,语气中有点儿不确定,但还是这样说了。   “就我而言,是很喜欢这种味道的,但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奥斯汀夫人还确定地点了点头。她伸手拈了一些冷霜,抹在了手上揉搓,就像是在用手霜一样。随着冷霜在手上被揉搓均匀,香味也更加散开了。   奥斯汀夫人之前已经用冷霜一段时间了,虽然是薇薇安的手工产品,但她确实对冷霜的使用感受、效果不陌生。当下也没有更多好奇和意外,便放下冷霜小瓷罐问了另一个自己好奇的问题:“听说你们将蜗牛加入到了面霜里…那真的有什么特殊效果吗?”   “不是,妈妈,”薇薇安露出一个‘我都解释过了’的表情:“不是蜗牛,是蜗牛粘液提取物……”   “所以,那有用吗?”奥斯汀夫人追问。   薇薇安耸耸肩:“应该是有用的,蜗牛粘液中富含胶原蛋白、弹性蛋白、甘醇酸、软骨素…都是对皮肤很有好处的成分。我们在报纸上说的故事或许是假的,但科学家给出的报告和论文是真的。”   为了给冷霜增加噱头和卖点,薇薇安可以说是将后世化妆品讲故事那一套玩的飞起。只是基础的冷霜配方,哪怕加了点儿羊毛脂什么的,也讲不出什么好故事啊——羊毛脂就是绵羊分泌物而已,洗羊毛的副产品,这个时代针对这样的成分讲故事,很难讲好啊。   就算没有‘海蓝之谜’的巨大藻提取物,也该有芦荟精华、黄瓜精华这样听起来就朴素好用的植物成分吧?   最后,薇薇安决定为冷霜找一种可以讲故事的成分加进去,选来选去就选中了蜗牛粘液提取物。东西确实有用,可以找到有力的科学证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蜗牛对于大众真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这也是方便讲故事的要素。   熟悉就会方便联想,某个化妆品里有黄瓜提取物,大家很容易就想到平常拿黄瓜片敷面膜的时光,接受黄瓜提取物对皮肤好就顺理成章了。而陌生,也很好理解,陌生就容易有无限遐想。   大家对海蓝之谜的巨大藻完全不知道,故事就很难戳穿了。而这样的故事说来,天然就容易让人对超出常规的效果合理化。   蜗牛是一种会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小东西,所以可以说‘熟悉’。但它和人们的生活交集很小,除了小孩子会玩蜗牛,就只有一些高级餐厅会推出蜗牛做的菜了。对于它护理肌肤的‘奇效’,这不知道啊,没人研究过呢。   薇薇安为此,自己亲自动手,写了一个文案。以上辈子看过的许许多多公众号文章,以及更古早的《故事会》、《意林》、《读者》等为基础,写了一个她看或许有些假,但这个时代用正好的故事。   大意就是即将结婚的麦克斯小姐,因为错误地使用了一个货郎提供的无保证化妆品,脸陷入到了‘无可拯救’的境地。就是这种时候,她注意到了随处可见的蜗牛,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个古代故事——故事里的公主用蜗牛粘液护理皮肤。   本来这只是故事里的一个小细节,但当时的麦克斯小姐几乎绝望了,便尝试着用蜗牛粘液治疗自己的皮肤。没有想到的是,在蜗牛粘液的治疗下,她的皮肤得到了恢复。在婚礼举行时,甚至变得比过去更加细腻柔滑。   听说了这个故事的可丽面霜厂邀请了科学家研究,确定了蜗牛粘液中富含balabla,于是可丽面霜厂将蜗牛粘液加入了研制成功的面霜中,为女性提供最好的皮肤呵护。   这个故事有效果吗?是有效果的。虽然女士们没有大声谈论,但在报纸上看过故事,还有可丽面霜厂的面霜广告后,已经开始期待这种被命名为‘蜗牛冷霜’的面霜了。   “鼻子最灵的就是那些分销商了,一个月前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来订货了,即使我告诉他们冷霜还没有被生产出来。”奥斯汀先生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沙发上,端起女仆送来的茶,呵呵一笑。   “他们对待‘冷霜’,和之前的‘卫生棉’完全不一样了。”奥斯汀先生说的是卫生棉遇冷,根本没有分销商来打听的事。最后还是工厂直接主动找到了零售商,这才勉强搭建起了销售渠道。这种情况,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所以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签订货单了吗?唔…这不是卖期货的模式吗?虽然过去手工皂和牙膏也曾卖过期货,但都没有这样‘迫不及待’吧?”薇薇安听奥斯汀先生说起这些事,也联想了很多。   “的确如此,我们几乎是还没有开始生产,就可以预备增产了…当然,是不是真的需要增产,还要看冷霜实际的反响。但我很看好冷霜,我不太了解面霜,但……”奥斯汀先生没把话说完,但薇薇安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奥斯汀先生对冷霜有信心,那薇薇安对冷霜就只会更有信心!她的信心来自于上辈子。这就是会成功的经典配方,自从诞生以来,一直到薇薇安上辈子结束时,冷霜都还是面霜产品中的一个大类呢!   也是因为这样有信心,看到成品出来的薇薇安,基本就放下了冷霜,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雪花膏’上——当初考虑面霜产品的时候,她最后在冷霜、雪花膏和润肤霜中,暂时pass了润肤霜。因为此时生产润肤霜的条件不够成熟,有的必要成分,现在就是弄不出来。   冷霜和雪花膏则是没有这个问题,冷霜因为原料全都可以找到,立刻就开始了生产。雪花膏则要慢一步——雪花膏大多数的原材料都不成问题,硬脂酸、碱、水、多元醇,这四大基础成分都好解决。   理论上来说,有了这四大基础成分,其实就可以做雪花膏了。但薇薇安并不满足这样基础的配方,她想要雪花膏用上更‘现代’的配方,不能到她手上了还是19世纪末的水平(历史上第一瓶雪花膏是1892年的夏士莲雪花膏,‘夏士莲’就是当时雪花膏中添加的、具有收敛作用的、由北美金缕梅制成的成药)。   在她最后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弄出的配方里,除了硬脂酸、碱、水和多元醇外,不算增加的‘营养成分’和调香剂、防腐剂,就只有一样,那就是‘白油’。当然,‘白油’是用在化妆品里的说法,其实就是液体石蜡、矿油。   这个东西有药品级、化妆品级、食品级,要求会比普通的高一些,所以也可以粗略的认为白油是比较优质的矿油。   在雪花膏中,碱、水、多元醇都很好解决(所谓多元醇,甘油就可以算多元醇的一种),营养成分、调香剂、防腐剂,就和冷霜差不多了,没道理可以做冷霜,却不可以做雪花膏。   相较而言,最主要的成分硬脂酸稍微麻烦一些,但薇薇安对这个时代的化学有了足够的了解后也知道,那麻烦不到哪里去——在这个世界,硬脂酸在二三十年前就从动植物油脂中发现了,而且它的发现就伴随了它的使用方向:有利于蜡烛的塑形。   事实上,这个时代不少化学发现都诞生于肥皂蜡烛厂里,硬脂酸只能说是其中之一。   再之后,大家开发出了硬脂酸的其他用处,比如说硫化橡胶时做活性剂,又比如说可以和其他油脂调配出润滑油……各种用处都不算没他不行,但林林总总算下来也很是有一些了。   所以在一些和油脂打交道的厂子里,是会顺便生产一些硬脂酸的,不过量可能不多——那些厂子的废料里就可能有硬脂酸,不生产硬脂酸的话就只能浪费了。对于这种厂子来说,每生产一份硬脂酸,都属于额外赚的,所以也就不在乎多少了。   专门生产硬脂酸的化工厂,这年头好像还没有。   这算是给雪花膏生产带来了一点儿麻烦,原料不好统一标准啊!不过,麻烦也不是特别大,至少没大到不能接受。   所以,说来说去,最大的问题还是薇薇安在基础配方上要添加的矿油。   矿油也算是石油的众多副产品之一,这个时代还不是石油的时代,所以很多石油副产品都很滞后。相对的,如果某种物质是煤炭副产品,这个时候找到生产它的方法就比较容易了。   薇薇安完全不知道矿油要怎么搞,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已经有人弄出了矿油——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只能一边生产基础配方的雪花膏,一边投钱让化学家开发,等候出结果了。   现在薇薇安已经通过奥斯汀先生的人脉,四处撒网问矿油的事儿了,就是还没出结果。   “爸爸,矿油的事儿打听到了吗?”薇薇安放下冷霜小瓷罐之后,几乎是无缝切换到了关于雪花膏的问题上。   奥斯汀先生摇摇头:“据你所说,那是一种从石油中分馏得到的轻质润滑油…符合这一特点的,还没有谁听说过。”   奥斯汀先生也是这几年常要关心薇薇安在意的日化品原材料,说到这些也显得很熟稔了…薇薇安虽然称呼那为‘矿油’,但实际上是不是叫矿油,根本不知道!所以找它们的方式就不能是根据名称,而得是各种物理、化学特性。   听说还没有结果,薇薇安叹了一口气,但也没有因此着急——有什么可着急的呢?说到底就是一个雪花膏而已,谁也不靠这个救命。而且面霜这一类产品里,都已经有了冷霜了,真要是同时推冷霜和雪花膏,说不定还要考虑兼顾二者的麻烦呢!   就这样,薇薇安也暂时放下了矿油的事儿,开始和奥斯汀夫人去写信。奥斯汀先生带回来成箱的冷霜,总不会是给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自用的。她们两个人两个身子,想要在过期前用完这么多冷霜,也确实有点儿难度呢!   她们一边写信,一边将这些冷霜用漂亮的纸盒装起来,两罐可以装一个小纸盒,送一户人家。   两小罐的冷霜不算什么,但就像奥斯汀家以前送出的牙膏一样,都是交际作用重过了实际作用…当然,这次的冷霜,相比起以前送的那些,却是实实在在受到了白玉兰广场的太太们的欢迎。   “妈妈对你们送来的‘冷霜’赞不绝口…不是说你过去手工做的不好,只是你做的再好,妈妈也不能每次要用,就让你来做啊。”送完冷霜的第二天,罗拉来奥斯汀家拜访薇薇安,就说起了这件事。   “你觉得怎么样呢?”薇薇安问罗拉。   罗拉笑了笑:“我当然也觉得很不错啊…这是我用过的最好的面霜,上次我已经说过了。”   “对了,你上次说,冷霜会定一个很高的价格,当时没有说到底是多少…现在确定了吗?”像是开玩笑一样,罗拉打趣道:“不要太贵了,如果我买不起怎么办?如果我买不起的话,我会很遗憾的。”   “怎么可能,那只是一罐面霜而已,独占美林堡杜松子酒市场的卫斯理先生的女儿都买不起,那就没人买得起了。面霜厂生产那么多面霜,要拿去给谁用?”薇薇安莞尔一笑,说的理由也很有道理呢。   “所以呢,到底打算卖多少钱一罐?”   薇薇安想了一下,说道:“我假设你明白,我们决定不了一罐冷霜的价格,终端销售价始终是由零售商决定的——我只能说,面霜厂的建议零售价是‘6先令6便士’一罐。事实上,就算参考出厂价,这个价格我们留给分销商和零售商的利润也不少了。”   以冷霜的成本,出厂价就够大赚特赚了!应该说,这样的贵价产品,就是能让上上下下都吃的满嘴流油。   “6先令6便士?唔,这是一个高价,不过冷霜倒也值那个价。”不出薇薇安所料,罗拉虽然也觉得一罐面霜卖到这个价格有点儿高,但根本不在意的样子。毕竟对于她来说,钱不是问题,只要东西好,她就会觉得值得。   冷霜瞄准的客户群,不是每个人都有罗拉那么富贵,但基本认为她们是价格不敏感的用户,这是没问题的。而既然对价格不敏感了,自然就会对效果、使用感受之类斤斤计较,一旦满足她们这些,卖的贵一些根本不是缺点。   甚至是优点也说不定了。   事实也是这样,冷霜的出厂价就很高了,但这一点根本没有打消分销商的热情!一张张订单还是雪花一样飞来,大家都很兴奋地想要卖它——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远在洋基的莫雷先生,收到试用的冷霜之后,立刻就下了单,还是大单、巨单!   就是在这样大家都很看好,分销商、零售商和顾客一起期待的氛围里,冷霜进入了市场…薇薇安原本是打算这个时候就好好看看冷霜能创造多大的经济效益的,但没想到,她才盯了两天,矿油的事儿就有消息了。   “…确定那是矿油了吗?”薇薇安到这个时候还有点儿不相信,之前其实也搞错过,所以她是既振奋,又迟疑。   “至少完全符合你的说法,而且样品已经寄来了,我们看看不就知道了吗?”斯佩罗先生摊摊手,朝实验室方向抬了抬下巴。   薇薇安找矿油的时候是普遍撒网,最后网到鱼的却是斯佩罗先生这里——他的一个洋基朋友,也是化学家同行,接到他的信后其实并不知道这种被称为‘矿油’的物质。但在那之后,他去了一家石油开采公司考察,发现了一种他们在使用的润滑油。   那是没见过的润滑油,是石油开采公司就地取材,从石油中获取的。然后各方面的情况,都和斯佩罗先生转述的薇薇安对矿油的形容很像。他打听了一番那种润滑油的事,又拿了一些样品回去做实验,就更加确定这一点了。   他还给斯佩罗先生寄了一些样品来,让他自己做判断。   薇薇安思考着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我和您一起做实验验证吧。”   然后他们就一起针对那些样品做了验证实验,最后薇薇安很确定,那些就是矿油。可能是被发现之后也没有特别好的用途,就拿去做润滑油了,而那也确实是适合做润滑油——唯一让薇薇安觉得有点儿可惜的是,他们的加工做的很粗糙,成品只能算是粗制矿油。   所以按照对方给出的生产方式,做出来的成品别说是化妆品级、药品级、食品级的白油了,就是普通矿油都算不上。   当然,有了粗制矿油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在此基础上要做的精细优质一些,那总是有办法的——薇薇安当即就发挥了钞能力,邀请了斯佩罗先生帮忙做这件事。   然而斯佩罗先生拒绝了这个活儿,虽然给钱的活儿他大多数都干,但他也算是有追求的化学家,太简单的、缺乏创造性的工作,还是打不起劲来。如果是没办法了,实验室要维持运转的艰难关头,那也就算了,但现在不是没到那份上么!   斯佩罗先生颇为傲气地说:“承蒙您看得起,但…我想这样的工作,任何一个受过实验室训练的年轻人都能慢慢做起来,根本不需要‘斯佩罗’来做。”   薇薇安能说什么呢?也只能笑笑,转而拿着样品和粗制矿油的制取方式,请奥斯汀先生再去找个化学家做这个事儿了。   奥斯汀先生满口答应,笑得合不拢嘴——他当然高兴!这会儿冷霜大获成功,他正是对一切面霜产品都抱有巨大期待地时候。知道这是开发新面霜要用的原料,看它的心情和看金矿也差不多了!   薇薇安倒是不着急这个,提醒奥斯汀先生:“爸爸,不用着急,嗯,现在还是秋冬,这是‘冷霜’的季节,不用着急‘雪花膏’。” 第103章 红粉世界103   早上十点半了,艾纽特花园的露丝小姐还没起床。   艾纽特花园这儿,住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妓女、交际花、情妇、女演员,露丝小姐在其中,只不过是相当‘普通’的一个,没什么出奇的。而像她们这样的人,向来是拿夜晚当白天,这个时间没起床不算什么。   等到她的女仆到时间了走进来时,她还埋在厚厚的被褥和枕头中,睡得正沉呢!   她的卧室和外面的起居室,都布置的非常奢华,完全符合此时一个受欢迎的交际花的排场——硬木的、漆着金漆的小桌,淡红色的皮革的柔软沙发,丝绸的软枕,盛水的银器,沉重的烛台,挂在墙壁上的六角形尼兰画,雕刻着精美故事图案的远东女红台,地上铺设着厚实艳丽的东方地毯……   这里的房子由她的主要供养者,也可以说是她的‘男人’替她付租金,至于家具,那就说不准了。有可能每一件都有不同的来历,是他人赠送的、讨好她的礼物,也可能来自于她自己一次不理智的挥霍。   她们这一行就是这样的,钱来的容易就很容易随意挥霍掉。而面对奢侈的东西,露丝小姐就像这座城市里任何一个高级交际花一样,根本无法拒绝…她过去对此无法理解,直到她曾经的一个情人,一个医生告诉她,这可能和她的童年有关。   那时候的她过得太苦了,什么漂亮的好东西都无法拥有。所以在长大之后、有钱了之后,就得用这些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弥补过去的自己。   她很赞同这个说法,立刻就接受了——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理论,大肆挥霍的时候也能心安理得一些了呢。   女仆走进卧室,发出的动静弄醒了露丝小姐,露丝小姐嘟哝了一声,又在床上翻了两下身。直到床上那漂亮的缎面被子和一个个东方式软枕都弄得乱七八糟了,才下定决心一样坐起了身。   露丝小姐一头长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半张脸,她费了一些力气,才拨开头发,呼吸到有些冰冷的空气:“哦,什么时间了?刚刚是有人来了吗?”   “小姐,十点半了…是的,刚刚是菲利普先生来了。”   “今天不是菲利普的日子,他怎么来了?”露丝小姐这个时候也恢复了一丝清醒,能够思考了:“先给我倒一杯茶来…哦,真是快渴死我了,昨晚吃的菜太咸了,还说是高级餐厅呢!”   茶早就泡好了,随时备用。闻言女仆立刻就倒好了茶端过来:“菲利普先生说,昨晚他去了剧院区消遣,经过了艾纽特花园,就来看看小姐您。知道您还在睡,就走了——菲利普先生还送了东西。”   说着,女仆又转身将一束鲜花,和一份小礼物拿了过来。   打开礼物盒子,露丝小姐一下就认出了礼物,高兴地叫了起来:“是可丽牌的‘蜗牛冷霜’!不错,他可真会讨人欢心是不是?知道这时该送什么礼物…不像那个‘老皮匠’,就连送点儿小礼物都拿不出手!”   “天呐!要是不会送礼物,我倒是宁愿他折算成钱送我呢!”   露丝小姐并非是情妇,而是交际花,这就使她不会专受某人供养,而是有那么几个固定在她身上花钱的嫖客——另外,交际花也和妓女不同,并不看重散客,而是要有固定交往的客人。   在这种客人里,菲利普先生是露丝小姐最喜欢的,他最年轻最漂亮,相当通情达理。这样的他,总能5分的钱花出10分的效果,相比之下,他不是露丝小姐所有客人中最有钱的,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小姐…不能这样说,您也不能随便接受谁的贵重礼物!”女仆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她一直在各路交际花、妓女家里做女仆,对这些风月场上的古怪规则都烂熟于心。现在在露丝小姐这里做事,反而能‘规劝’她呢!   “哦,是的,我只能接受熟客的……”露丝小姐叹了一口气。   交际花身上的一些规矩其实是向正经女人学的,正经女人也不能随便接受男人的礼物,最多就是一束花,或者一小瓶香水。她们能接受男人在她们身上大笔花钱,只有那个男人成为她们的丈夫时。   交际花也差不多,她们的熟客,就是她们实际上的‘丈夫’了!她们自己也常常称某位格外倚重的熟客为‘我的男人’。   女仆陪着露丝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个早饭,就留下露丝在房间里写信了。等到过了中午,露丝才仔细洗漱过,换上自己新裙子。而以一条日装裙来说,那其实是过于‘华丽’了——露丝和很多交际花一样,平常陪伴一个男子出门时,穿的就像是个良家妇女,讲究却不至于奢华。   但如果出门不是陪伴男人,而是逛公园或交际花之间的场合,那就是怎么奢侈,怎么引人注目,怎么来了。   逛公园是妓女和交际花最常见的拉新客的手段,具体的就是打扮一新的她们去城里几个有名的、常有妓女出没的公园,招摇过市。这样一来,看中了她们的嫖客就会向人打听她们,最后主动找上门来。   至于妓女之间的场合,这就难说了…反正这次露丝小姐是要去参加一位‘布朗太太’的下午音乐会。   布朗太太是城里非常有名的交际花,她的晚宴和音乐会在这个圈子的男人女人中非常有声望。她很喜欢在星期二的时候举办小型音乐会,只邀请音乐人和城里最漂亮的女人。这些漂亮女人也会是她的‘储备人才库’,这样当她举办大型晚宴和化妆舞会的时候,就能轻易号召到大量漂亮的女友了。   很多女人担心漂亮的女友抢了自己的风头,但布朗太太作为最成功的交际花之一,却反其道而行之。   她认为只有自己一个漂亮女人,是留不住那些浪荡王孙的,而且她也不可能一直年轻漂亮。而只要自己这里有源源不断的年轻漂亮的姑娘,男人们总是会来的。   按说布朗太太特色的化妆舞会更有名,但在交际花和妓女之中,她的星期二音乐会却是更重要的。所有还没有发达的妓女、交际花,都希望得到星期二音乐会的邀请,借此受到布朗太太的青睐,多结识一些阔人儿、自抬身价。   过去露丝小姐还没资格去呢!也是从今年年初起,她有了一位做诗人的客人,写了一些诗称赞她,仿佛在赞叹一个女神——那些诗歌得到的评价不错,由此她也身价倍增,吸引了更多客人。   说起来,她已经二十好几岁了,以一个交际花来说可以说是最后风光的年龄了。这个时候她再不像年轻时那样讲究男人的浪漫,现在的她只想要钱,多弄到一点儿钱,作为以后生活的本钱。   所以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诗人红了一把,她心里是相当庆幸的,这为她弄钱提供了多少方便啊!   在露丝小姐换衣服时,平日里为她服务的理发师也来了,恭维地道:“露丝小姐,您今日光彩照人极了!”   这位理发师也是时常为一些时髦人物服务的,露丝小姐这样的高级交际花和那些花花公子就是他最看重的客人!不然,可不是谁都有那个闲钱,几乎每天都要请他来梳头、刮胡子、喷香水!   理发师用自己调的润发浆给露丝做头发,这种润发浆和常见的以树胶为主要材料的润发浆不太一样,是以淀粉糊为主材料的。另外还兑了酒精、精油,酒精是防腐剂,精油则是调香剂。   这样的润发浆不适合大场面的晚宴使用,因为定型效果没那么好,做不出复杂的造型。但平常使用,却更受女士们的欢迎,因为用的时候没有那种厚重梆硬,仿佛戴了一个壳子的感觉,而且还不沾灰。   相反,最后拆散发髻要休息时,用密齿梳去梳头,很轻易就能将淀粉糊润发浆梳下来。梳完之后,头发也得到了清理,会变得清爽顺滑…这大概也是一种‘干洗’吧。   不一会儿,理发师就为露丝小姐梳好了一个新奇发型,确保她出现在音乐会上时,能立刻吸引众人视线。即使在场那些人,几乎人人都在以新奇别致的装扮引人注目!   梳好头发后,理发师还帮助露丝小姐化妆。露丝小姐自己倒是会化妆,但这个时候还是愿意接受理发师的帮助——这个时候的理发师不只是理发师,也算是化妆师了,在理发师的巧手下,时髦人物们才能呈现出最完美的样子。   露丝小姐拿出了一瓶冷霜给理发师看:“卢瓦尔先生,您看看这个,用得上吗?”   理发师卢瓦尔扫了一眼,立刻点头:“当然啦,小姐!这当然用得上…现在城里时髦的女士,还有贵妇人、好人家的小姐,都在用它了——说实话,这是我用过的最好的面霜,和它相比,过去那些药剂师做的面霜,实在不能说是面霜,那都不是同一种东西!”   “有了它之后,过去那些面霜都能扔掉了。”   说着话,他就用这罐冷霜给露丝小姐打了一个底,抹上冷霜的皮肤表面有些粘腻,这个时候扑上细腻洁白的散粉,就能很轻易地挂住了。白色散粉挂住之后,理发师又拿出了粉色淀粉,当作胭脂使用。   “看起来还不错?”露丝小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若有所思地道:“我听我的朋友说,用可丽牌‘蜗牛冷霜’后,散粉便能牢牢挂在脸上了。我本以为有这样的效果,这种面霜中一定放了不少糖,那可不太舒服。”   “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此时都用散粉做粉底,而且大家也知道铅是剧毒,不好在粉里加铅,增加延展性和附着力了——只是光用淀粉做的散粉,健康是健康多了,就是粉挂不住,漱漱地往下落,这是无法避免的。   为了挂住散粉,有经验的女士和理发师都会用质地比较黏糊的面霜。用过面霜之后扑粉,由此成了化妆的固定流程,就和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时也会打个底后再涂粉底液,这样更不容易卡粉。   此时冷霜出来,大家很自然地就会在用过它后扑粉,也立刻发现了它在挂粉时的优异表现。   要说这样的冷霜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还嫌太油腻了一些吧。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觉得,事实上大多数人并不觉得冷霜油腻——薇薇安理所当然地觉得冷霜油腻,这是因为她用惯了上辈子那些护肤产品!   她上辈子时护肤品、化妆品都很照顾人的感受,有的时候相比起效果,都更重视清爽的使用感受。毕竟效果这种事是真的说不好,就算东西不错,也难保遇上肤质不合适,最后就是没什么效果的人…但使用感受却是即刻见效,而且用上之后会时时刻刻影响到人的。   别人又没有薇薇安的‘经验’,只能根据过往使用过的那些面霜,对比产生此时的使用感受。结果当然就是,冷霜其实并不油腻…看看此时面霜的常用材料吧,动物脂肪、香料油、糖等等,用了这些之后,再糊上一层散粉闷着——对于脸来说,这可够它受的了!   “是的,夫人小姐们对此大为满意,因为我们终于找到一种既能挂住散粉,又不会让我们透不过气的面霜了。”理发师替露丝小姐弄好了胭脂后,爽快地说道。   “其实不只是挂住散粉,正如报纸广告上宣扬的那样,‘蜗牛冷霜’还能用来卸妆。我已经试过不下10次了,它确实是卸妆的佳品…当然喽,这也是有代价的,卸妆用它就得大方一些。”   露丝小姐听了就笑:“呵呵,看起来这代价我还能够承受,哦,6先令6便士对吗?”   理发师也跟着笑了起来:“正是如此,6先令6便士。要我来说,这个价格很合适,过去女士们的脸被太多廉价的材料摧残了,现在总算能用上一点儿好东西啦!”   和贵妇、千金小姐一样,露丝小姐这样的交际花,也是绝不会在乎冷霜价格的人之一。她们的日常生活就是奢侈挥霍,哪一天不去大手笔花钱了,人们就会怀疑她们要完蛋了。而相比她们平常挥霍的东西,6先令6便士一罐的面霜实在不算什么。   好歹这一罐的分量也能用一段时间了,其实花不了太多钱。更何况这大多数时候也不需要自己花费,就像她们的香水一样,总能叫先生们办好这事儿。   “是的,正是这个道理…哦,6先令6便士,如今这年月又能做什么呢?一件便宜的衬衫都要3先令,一双下等人穿的皮鞋也要7、8个先令了——说起来,您可能不相信,我认识生产‘蜗牛冷霜’的工厂主,他还曾在我的客厅里坐过呢!”露丝小姐想到了什么,笑意盈盈地说道。   理发师果然觉得惊奇:“竟有这样的事啊!不过这倒是不奇怪,您这样的美人,有几个大人物在您的客厅徘徊,这太合理了!要我来说,没有这样的事儿才奇怪呢!”   “哦!可不是您想的那样!”露丝小姐从花瓶里抽出一枝花,打了理发师卢瓦尔一下。   然后才故作姿态地解释道:“奥斯汀先生当初还只是一个卖化妆品的小贩,我是他的主顾,而不是他是我的主顾…说来,当初奥斯汀先生能发迹,我还贡献了一份力量呢!当时奥斯汀先生无处分销他的肥皂,还请我介绍了一些分销商给他。”   “哎呀!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理发师卢瓦尔表现出惊叹的样子。不过从心底里来说,他其实并不很惊叹。还是那句话,美林堡的上流社会看起来大,实际上小,露丝小姐这样混出头的交际花,总能和某些普通人只能仰望的大人物扯到一起的。   不是和他,就是和她,不是以那种方式,就是以这种方式。   “正是如此,所以直到如今,依旧有人给我送免费的可丽牌肥皂使用,这是当初奥斯汀先生说好的‘感谢’…嗳!奥斯汀先生一直是个诚实的人,许下的承诺一定会做到。说实话,他这样的绅士没能成为我的主顾,我其实挺遗憾的。”   这其实就有些虚伪了,当初的露丝小姐可没有考虑过奥斯汀先生。奥斯汀先生发迹很快,而在发迹前的漫长时光里,他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化妆品小贩而已,而且年纪还不小了。对于露丝小姐这样的交际花来说,那可不是好客人。   梳妆完毕的露丝小姐站起身,女仆过来最后确认她的装束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她笑着说:“我觉得奥斯汀先生的故事不错,我想我可以试着在社交场上对人说一说,这是一个符合时代潮流的好故事…作为谈资再好不过了。”   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去布鲁太太的音乐会时,姑娘们又聊到了化妆品什么的,她就顺势提到了最近走红的面霜‘蜗牛冷霜’。趁着这个当口,露丝小姐说起了自己给奥斯汀先生提供最初的渠道的事儿。   “…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切事情的开始了!奥斯汀先生也是这样成为大富翁的!嗯,虽然那是位严肃的绅士,无心在我们中间混日子,但我还是要说,祝贺奥斯汀先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受追捧。”   “哈哈!”有一位年轻女士放肆地大笑起来。她身上过去生活留下的粗俗习惯很多,但她现在正当年轻,年少青春就是最好的装饰品,这让她的粗俗变成了质朴清新,放肆变成了活泼,轻浮变成了有趣。   她向露丝小姐说道:“亲爱的,你真是天下顶顶好的姑娘…好吧,我也希望奥斯汀先生能一直这样好,这样才有源源不断的好东西出来,是不是?可丽肥皂、牙膏和面霜,我如今都在用了!”   “我尤其喜欢卸妆时使用‘蜗牛冷霜’,嗳!我现在在剧院里演出,经常要涂满红白油彩,如果演的是上世纪的人物,就还得给头发洒上发粉——每次我卸妆,都得用掉很多油,那很不舒服,效率也很低,等到卸妆完毕,往往就没有吃晚饭或宵夜的时间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有时候卸妆浪费太多时间了,我睡下时怎么也清晨一两点了…天呐,第二天一大早我还要早起!早知道当演员这样辛苦,我就不该上当受骗,进入这行!我该像之前那样,做个普通的妓女的!”   演员的日程确实比□□繁忙的多,妓女、交际花还能睡懒觉,将晚上的睡眠挪到上午,女演员就不能这样了。女演员为了准备下午和晚上的演出,往往还得早起呢!   不过这位年轻女士的话也只能信一半而已,如果做女演员不能比妓女更好,那美林堡一夜之间不知道会少掉多少女演员,多出多少个纯粹的妓女——这个时代当然也有纯粹追求表演艺术,在演员的道路上磨练自身的女性。   但不可否认,女演员们在此时,也只是在艺术和卖淫之间反复横跳罢了。   她这样一说,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共同的、糟糕的‘职业生涯’转移了,不再谈论冷霜的事儿,转而埋怨诅咒起了女演员、妓女的生活,骂起了她们接触过的每一个男人——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拯救她们,即使是那些出了名可靠的绅士,也只会将她们推向更深的陷阱。   这些女士们,再次想到‘蜗牛冷霜’,就已经是晚上卸妆的时候了…卸妆需要‘蜗牛冷霜’,这在很短时间内,成为了美林堡所有化妆的女士们的共识。显然,负担得起真正的化妆的人,每个都是能消费得起‘蜗牛冷霜’的。 第104章 红粉世界104   当然不只是每天需要仔细化妆的妓女和交际花才追捧‘蜗牛冷霜’,实际上,在大家的不动声色中,可丽牌‘蜗牛冷霜’几乎登上了美林堡每一个体面人家,女人们的梳妆台。   ‘冷霜’本身的出色,以及关于‘蜗牛粘液’的故事,全都发挥了作用,甚至居功至伟!   奥斯汀先生看着面霜工厂一箱箱面霜出厂,就像是看到一个大金矿不断地在出产金子。事实上,这两者也没什么不同了——指导价为6先令6便士的蜗牛冷霜,出厂价在4先令,而它的成本其实不足1先令!   也就是说,每出厂一箱冷霜,奥斯汀先生就要挣7、8镑!而这怎么会只有一箱呢?装货的马车分明装的满满的,分销商只要能拿到货,就会仿佛不要钱一样,尽量多拿货!冷霜流水一般被拉走,金钱也就像水流一样流动。   借着这个冬天,夜夜不断举行的宴会的功劳,冷霜卖的毫不费力…这是看得见的,光只是这个冬天,冷霜就能为奥斯汀先生赚来数万镑了!   “…是的,我当然愿意提供‘蜗牛冷霜’,但亲爱的朋友,情况你都看明白啦!工厂的生产早就排到明年了,我能怎么办呢?我也想扩大生产,但这需要订购机器、培训工人、和原料商谈好原料供应…这根本不是我想要扩大生产,立刻就能扩大生产的。”   奥斯汀先生亲切地和一个手工皂时期就合作的分销商老朋友坐在一起,他在办公室里接待了这位老朋友——现在的情况其实有眼睛的都看得见,但非得要奥斯汀先生解释一番,其他人才能认命!才能接受现状!   有钱不能赚的现状!   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奥斯汀先生的心情没那么急切。坐在一起的老朋友感叹:“您一直这样不动声色,说实话,正是看到您这样,我们大家才想着您会不会有什么后招。就像是一个赌术高手,在牌桌上,总像是有一两手牌还没有出出来的样儿!”   “哦,那不过是我心宽体胖…我当然也很后悔,当初应该更大胆一些,既然相信冷霜会大受欢迎,那为什么不建个更大的工厂呢——但,朋友,我转过念头一想,到底要多大才算合适呢?要做出这个判断太难了!”   “说到底,人是看不清未来的,只能像个瞎子一样摸索。摸对了当然高兴,可差一些才是常理…反正我是在挣钱,我何必再耿耿于怀,同自己过不去呢?”   不过,虽然是这样说,奥斯汀先生还是要努力的,不可能就随他去了。所以面霜工厂扩产的事儿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真的是有条不紊,毕竟这是工厂开始生产之前,就有些预料到的事了。   之前算好了要做的事,这个时候就只需要‘照章办理’就是了…写给机器厂的信发了出去,招聘工人的广告也出现在了街头,原料商一个个见过,确定机器和工人准备好后,他们为此增产的原料也能到位。   ……   “真是了不起,你家的面霜我也用过了,蜗牛冷霜,真是好用极了!”说这话的人是泽西雅,她在赞叹了一番后,又话锋一转:“还记得吗,我们前段日子还抱怨过面霜的事儿,说现在的面霜都不好用,还羡慕了哈拉登的宫廷秘方面霜。”   “虽然这样猜测很荒唐,但我还是想问问。莫非、莫非是你向你家的工厂提议,要开发面霜…嗳!我知道这样想很奇怪,毕竟如此好用的面霜,不该是一朝一夕变出来的,之前没有过,难道是别人没想过这很赚钱吗?”   “我只是觉得巧合,实在是太巧合了。”泽西雅偷偷地看了一眼薇薇安,才继续说道。说起来,她也是真的很好奇这件事啊!   薇薇安当然不好说是自己‘发明’了冷霜,想了想便对泽西雅说道:“其实,冷霜是有一个源自一千多年前的古老配方的,它是在这个古老的传统配方的基础上改出来的。所以研发蜗牛冷霜没有费太大功夫,相反,让它更适合工厂生产,这才是困难的地方。”   “你应该能够想象到,自家手工制作面霜,需要考虑的事很少,可以根据自己的使用,保存习惯制作…工厂生产的麻烦就太多了。其实现在市面上也有不少传统的配方是很不错的,只不过不适合工厂生产,所以……”   “是这样吗?”泽西雅觉得这有点儿难想象。但她不是没见识的女孩儿,仔细一想又觉得正是这样,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正说话的时候,泽西雅闻到空气中的味道,就笑着推了推薇薇安的肩膀:“哦…是你家的‘蜗牛冷霜’的味道,真好闻,是一种馥郁而高贵的味道,只是有点儿不适合少女…对于少女来说,那太端庄堂皇了。”   “不过,最近哪怕是少女们都在用它,所以我简直是走到哪儿都能闻到它的味道。”   对于这个,薇薇安倒是蛮得意的…冷霜本身就有传统配方做底子,而她又有上辈子知道的冷霜配方做底子,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功劳!其他人称赞再多,她也只认为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但‘香味’不一样,调香剂的配方真的完全是由她确定的。   称赞冷霜的味道,本质上就是认可她的香味品味嘛!   所以她不无得意地对泽西雅透露:“你是这样认为的吗?实际上‘蜗牛冷霜’的味道是我决定的,准确的说,它的调香剂配方,是我试出来的。我做了好几个版本,还问了很多人,最后选了喜欢的人最多的这一种,就是现在这种。”   泽西雅‘哇’了一声,赞叹道:“你可真行,你好像一直是这样,什么事都能做好…香味,是的,你对香味的品味很棒!以前你身上的香水味就非常特别,不是市面上贩售的单一的某种花香。”   薇薇安笑了一声,低声说:“我好像对调香是有那么一点儿天赋,说不定以后我家还会开一家香水厂,完全由我来掌舵呢!”   泽西雅听薇薇安这样说,微微张大了嘴,似乎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她才说:“薇薇,我真是太羡慕你了!不知道是奥斯汀先生、奥斯汀夫人本身就很通情达理,还是因为你是独生女的原因——总之,你可以自由地参与任何你想参与的事。”   “他们没有阻止过你,还尽力为你提供适宜的条件,是不是?”   “说实话,我很喜欢北美林堡学院,在这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我有时候会怨恨巴斯夫人、玛格丽特小姐她们,如果没有让我们学到这么多东西,开阔了我们的眼界,我或许就能像我的姐姐那样简单地生活了。”   “现在这样,我会不甘心做个上流社会的幸福花瓶…但如果不做个幸福花瓶,我又能做什么呢?”   薇薇安完全理解泽西雅的想法,这个时代真的就是这样。   虽然她经常觉得北美林堡学院还不够‘激进’,那些新娘课程弄得她不耐烦,而有些平权诉求的方向又让她哭笑不得——有的时候,巴斯夫人他们不由自主地想将他们引导地像一个男人,而不是成为一个更优秀的女性。   这简直就像是这个时代称赞一个女人的独特、出色,会说‘她简直像个男人一样果决’‘她所具有的优秀品质,坚毅、大胆、忠诚,都使她像个男人一样伟岸’之类。   薇薇安明白说话的人是发自内心地称赞,也知道大众认可这个,没有恶意。她还是觉得哭笑不得:这让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有一段时间影视剧里女主角大多是‘假小子’那种类型的,想到了女子女扮男装吸引到男神关注的桥段,想到了朋友圈被吐槽一时的‘汉子婊’……   总之,不管怎么说,北美林堡学院已经是这个时代,女孩子们少数几个能接受正经教育的地方之一了。   除了这少数几个地方,其他的女孩儿当然也多的是要接受教育的,但薇薇安不愿意将那些教育视作真正的‘教育’——女孩儿们学了读写之后,剩下东西就没太大实际意义了。   看起来她们学的东西很多,要学外语、音乐、绘画,要能同男人们谈哲学,同女人们谈园艺。论起历史、地理来,也俨然是学者的模样…但身处这个圈子里,薇薇安很清楚,这些东西都是老师随便教教,学生们随便学学。   她们只要能在社交场上弹奏的出几首流行的小曲,能够讲两句佛罗斯语,再能够画两笔水彩,就足够被传颂为才女,成为缪斯女神一样的存在了。   这不是她们真的优秀,而是大众对她们的期待就是这些了!   而且,别看男人们不止一个抱怨过这些(《傲慢与偏见》中就有刻画过这个),但要是真的女性学识渊博,各方面都不比专业人士差。大众,包括那些潜在追求者男性们,又要大叫起来了!   “真是个书呆子”“怪女孩儿”“她看起来像是要做老处女了”…种种难听的话就等着呢!   大众看起来希望女性读书,能够以知识充实自己——就像他们自己宣扬的那样,这样的女性才能做好一个母亲,为这个家庭,甚至这个国家,培养出出色的孩子。但实际中,培养出来的女性只要懂一点儿读写也就到他们的警戒线了。   学会读写后的女性,他们就要尽力‘保护’她们!她们读的书必须是单纯而浅薄的,呃,他们不会直说‘浅薄’,但事实也差不多了。那些书最好就是主旨为引人向上、以德报怨、具有教化意义的故事书,再不然就是一些简单介绍地理历史、风俗传统的小书。   这些书是如此地单纯,没有一点儿不好的思想,这样女性就能尽量保证单纯无知,仿佛是生活在肥皂泡里的‘公主’——她们几乎不能独立生活,没有应对外界挑战的能力,只能选择依附,而且她们意识不到这种选择是教育的结果。   对于泽西雅一瞬间的‘有感而发’,薇薇安也很难说什么…泽西雅感觉到的东西并不是单纯的一个问题,它是来自整体的、来自系统的压迫。   “最重要的,还是坚持做自己…我是说,哪怕今后的生活是戴着镣铐,但要带着镣铐做什么,我们自己还是能做一些选择的。我不想做一个只会出入舞会,一天天想着衣服、珠宝,想着要在装束上打败至少50个女人的社交场‘女战士’……”   “扑哧!”听到薇薇安的形容,泽西雅原本还很郁闷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拍了拍薇薇安的手臂:“嗳!薇薇,如果是你的话,你要相信,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败50个女人。不是因为你多擅长穿衣服,而是你有‘脸’啊!我一直认为‘时髦’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其实是脸。”   薇薇安‘咦’了一声,称赞道:“亲爱的,你说了一句非常富有哲理的话呢!”   时尚的完成度靠脸什么的…真是非常超前的认知了。   “那当然,我一向很有‘哲理’!我的哲学课一直是优等!”泽西雅也觉得刚刚似乎太沮丧了一些,转而笑着说道。   她们正说话的时候,伊丽莎白·哈拉登和她的‘小伙伴’结伴走进了这个大家正在做手工的房间。经过薇薇安和泽西雅身旁的时候,她们露出了一个很有默契的笑容——大家都知道薇薇安的针线活儿粗糙。   不过薇薇安自己都不介意这个了,别人嘲讽的再多,她也只当是风吹耳边,态度轻松。而这样的话,那嘲讽就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伊丽莎白·哈拉登她们已经不会讽刺薇薇安针线做的不好了,只是每次见到的时候,会有这种‘你知我知’的讥笑。   相比起笑话薇薇安,这更像是她们被这个娱乐到了。   伊丽莎白·哈拉登她们走到了相隔两三个小桌的空位置上,也找出了针线布料开始做活儿。一边做着,一边就说闲话,其中有一个女孩儿忽然做作地笑了起来,对其他人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拉尔夫’。   拉尔夫是学校老师的女儿,和薇薇安她们是同届生。想当初,她们刚入学时,薇薇安还为她出头过。当时伊丽莎白她们以她的牙齿糟蹋她——其实牙齿不是问题,只不过是她们挑她刺的一个说法而已。   那之后,薇薇安也没有和她成为朋友,做朋友这种事是需要合得来的。虽然薇薇安很同情她,但她们根本不投缘啊!   伊丽莎白她们对拉尔夫的轻蔑、鄙视也没有因为薇薇安那次出头就消失,最多就是没那么针对了,不会闲着没事了拿这个做消遣。不过就算是这样,拉尔夫在学校的日子也轻松了不少。   但是,轻松了一些不代表就一点儿事儿没有了。伊丽莎白·哈拉登她们一旦看到她有什么‘不入流’的地方,还是会嘲弄一番。   “拉尔夫,别那样勤快地勾领边儿了!显得你是要靠这个活儿挣钱养活自己的女工一样,太难看了!”伊丽莎白·哈拉登的伙伴之一,如此刻薄地说道。   这倒不是她在没事找事,而是根据最近的传闻,拉尔夫确实做了一些针线活儿卖钱补贴家用。毕竟要供她在北美林堡学院上学是很不容易的,即使学校应该减免了一部分费用,那对一个老师也是供的很吃力的……   拉尔夫的脸一下就涨得通红了…说实话,这种时候要真是没事找事可能还好些!现在说中了拉尔夫的心事,她简直抬不起头来了。   而那些坏女孩儿们,似乎由此得到了某种乐趣,像猫玩弄老鼠一样,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指甲拨弄着猎物。就连原本不在意这事儿的伊丽莎白·哈拉登也饶有趣味地看了过来——见她这样,她的‘小伙伴’们就更来劲了!   埃米莉就忽然说道:“我好像在拉尔夫身上闻到了‘蜗牛冷霜’的味道,哈!难道她这样用心地做活儿,就是为了给自己赚一罐面霜吗?这让我想到了我妈妈的贴身女仆,她也是拿出了往日积攒的硬币,这才买下了奥斯汀家的蜗牛冷霜!”   “说实话,‘蜗牛冷霜’是个不算坏的面霜,然而就是因为这个,我和我妈再也不可能用它了——它的味道是那样明显,而我们的女仆用上了它,听说还有更多的下等女人为它攒钱…呵呵,我们可不想被误会成下等人。”   话说到这里,埃米莉还提高了一些声音。薇薇安就算不关心她们又说了什么没营养的话,也该注意到了。而且很明显,这就是说给薇薇安听的!相比之下,嘲讽拉尔夫其实也只能算是顺带了。   薇薇安眼睛眯了起来,放下了手上的针线,但没有直接开口说话——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就露出了看好戏的目光。特别是泽西雅,在‘吃瓜特等席位’上,她快乐地扔下了手工活儿,往椅背上一靠,就要见证这场‘北美林堡学院大战’。   薇薇安平常很少理会伊丽莎白那些人的挑衅,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薇薇安本性不是特别要强,有的时候就随别人去了。但时间久了大家就看出来了,才不是薇薇安性格平和、不要强,她只是看不上小女孩儿的口头便宜而已。   说的更明白一些,她觉得那些挑衅她的女孩儿很幼稚,她要是真的和她们针锋相对,不就显得她和她们是一个档次的了吗?   但薇薇安也不是个面粉团,任人揉搓,实在惹到了她,又或者单纯就是碰到了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是可以见到她干脆利落地反击回去的!每当这个时候,大家就有了看好戏的乐趣…薇薇安很少口头上争强好胜,这不是她口才不好,相反,她口才好得很呢!   她是可以一下语言痛击他人的,论气人她是真有一手!   薇薇安没有说话,只是气氛已经不一样了。这个时候,伊丽莎白·哈拉登当然是不肯露怯的,她原本没有加入嘲讽拉尔夫和暗讽薇薇安的谈天中的,可这个时候反而要为自己的‘小伙伴’们出头,就开口说话了。   “我不奇怪那些下等人会那么喜欢‘蜗牛冷霜’,他们没见过好东西的,而且‘蜗牛冷霜’真的香味浓烈、气味扑鼻。大概在她们想来,香气就代表高级,代表了昂贵,所以就是越香越好了。”   她看向薇薇安,更加挺直了脊背,笑着说:“奥斯汀,‘蜗牛冷霜’是你家的工厂生产的…你说实话,你们请了哪位调香师调配了‘蜗牛冷霜’的味道?”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他是高明好,还是不入流好。他显然明白一些人想要什么,于是给出了这样的味道。但这样的味道就是太浓烈了,实在是品味不高啊!真正的淑女,真的很难用它啊!”   薇薇安笑了笑,慢吞吞地说道:“哦,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那我倒是要谢谢你的称赞了,毕竟为‘蜗牛冷霜’调配出这个味道的人就是我——从我们认识以来,这可是你第一次肯定我,即使这份肯定也不完全。”   “不过,虽然你肯定了我,但我还是要说…你是真的觉得用了蜗牛冷霜,你们就会被认为是下等人?那倒是有意思极了,原来你们是不是下等人,竟然可以由一罐面霜决定。”   “你引以为豪的高贵出身,培养好的淑女风范,原来也就是一罐面霜的分量。”   “说实话,你认真的吗?从我的认知来说,东西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人才有。高贵的人,就算穿二手的衣服,不做任何修饰,那也是高贵,那朴素的外物反而是他性情的象征,可亲可敬。而不入流的混蛋,难道就因为他们能用上一些好东西,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叫人敬佩的人物了?”   其实还真是这样,但话不能这样说,薇薇安的话也无法反驳——这就是薇薇安在言语战时常用的一个招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随意开炮!   理想主义遇到现实主义,在现实中会被按在地上捶,根本不能翻身的。但如果只是口头论战,10个现实主义也打不过一个理想主义! 第105章 红粉世界105   “哈哈哈!你是这样对哈拉登她们说的吗?”罗拉听薇薇安复述了她是如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霸凌伊丽莎白·哈拉登和她的‘小伙伴’们后,忍不住笑起来。   罗拉已经从北美林堡学院毕业了,不过读北美林堡学院的女学生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她也认识一些还没毕业的女孩儿。学校里要是发生了什么‘头条新闻’,她一样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   她大概听说了薇薇安又将伊丽莎白那帮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立刻就过来询问薇薇安详细情况了。   “我就是这样说的,我又不是好欺负的…过一段时间就得反击一次,不然她们会找更多事儿的——嘶!卡特尔小姐,你扎到我了!”薇薇安和罗拉说话的时候,裁缝学徒正为她试衣服,半成品的裙子要用别针别起来,确保足够合身,一分都不差。   “哦…对不起,奥斯汀小姐,你们说的事儿太有趣了,我也忍不住分心听了几句。”卡特尔小姐连忙道歉,又调整了一下别针。   薇薇安摇摇头:“没什么,您注意一点儿就行了…幸亏维多利亚小姐没看到,不然您要被好好唠叨一顿了。”   维多利亚小姐是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的裁缝之一,卡特尔小姐就是她的学徒。维多利亚小姐是一个对工作非常严肃的人,不只是裁缝的本职工作要求很高,服务精神也务求细致,一丝不苟。类似别针刺到顾客这种事,当面不会说什么,回头肯定会罚学徒的。   卡特尔小姐被说中了心事,露出了一个‘幸好如此’的表情。   一旁罗拉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已经固定在薇薇安身上的半成品裙子:“这样漂亮的湖蓝色缎子,真的非常适合你,和你的眼睛有点儿像是不是?唔,现在流行在丝绸裙子外罩上层层叠叠的网纱,再在网纱上刺绣,你也要这样吗?”   薇薇安摇摇头:“这条裙子不用,直接会在裙子上刺绣,用银线刺绣,还要缝上水晶,就像碎钻一样,灯光下闪闪发光……”   “听起来很美…”罗拉想象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又说:“那么为什么不用碎钻呢?难道奥斯汀先生会舍不得为你订做一条钻石裙吗?”   此时的钻石其实挺贵的,虽然没有经过钻石商人的炒作,但这个时候发现的钻石矿不多,物以稀为贵么。不过,即使是这样,碎钻依旧不会很贵,裙子上用上几百颗,与其担心以奥斯汀先生的身家能不能负担,还不如考虑薇薇安会不会因为裙子太重而不满。   说起来,衣服上缝缀的宝石之类的,并不算特别大的开销。因为不像脆弱又珍贵的布料,穿一两次后不说好不好意思再穿出来,就布料本身的情况,可能都已经不容乐观了。而缝缀装饰的宝石则不同,是可以反复使用的,没什么损耗呢。   “哦,是我妈妈说,我又不用跳舞,所以裙子最好不要隆重过头了。”薇薇安摇了摇头,也是有点儿头疼的样子。她今年要在自己家的舞会上露面了,所以要比往年要多做几条舞会裙。舞裙漂亮是漂亮,她也愿意穿漂亮衣服,但这弄起来可不轻松。   这有点儿像薇薇安上辈子看过的那些走红毯的女明星,红毯裙子漂亮是真的漂亮,PO出照片后也是全网很多女孩儿的梦。但要说女明星完全享受穿大裙子走红毯,那又不见得了。   事前事后的麻烦,裙子本身的‘反人类’,都让这几分钟的风光享受大打折扣了。更别说这一套来了几次之后,那种‘风光享受’是会麻木的,而痛苦劳累却会因为时间的积累越来越难以忍受。   最后这也就是一份工作了,工作也就无所谓享受不享受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你只能全场坐在场边吗?这也太可惜了——我是为那一天所有的男宾可惜,他们肯定很想和你跳舞。”罗拉打趣了薇薇安一句。   罗拉今年已经进入社交界了,如今正是最忙的时候,到处参加各种舞会、晚宴什么的。而薇薇安,15岁倒也不是不能进入社交界,但没必要这么早,更何况薇薇安还没从学校毕业呢!   事实上,就连罗拉16岁进入社交界都嫌有点儿早了,女孩儿18岁以前进入社交界就行了。也就是卫斯理太太急于为罗拉找到一个好丈夫,这才着急了一些…这一点上,卫斯理太太有点儿像是《傲慢与偏见》里的班内特太太。   薇薇安还不到进入社交界的时候,也就谈不到跳舞。但到了15、6岁的年纪,出现在自家举办的舞会上,却是可以的,当然,还是不能下场跳舞,只能看看而已。   这其实是在给社交界,给亲朋好友们一个信号,这一家的女儿已经长大了,随时可以进入社交界了!毕竟,各家的女孩儿也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就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很多在正式进入社交界前,其实已经被一些亲近的人家,又或者消息灵通人士所知晓了。   薇薇安和罗拉嘻嘻哈哈笑闹了几句,直到要脱下衣服,露出了里面的鲸须裙撑,罗拉才啧啧称奇:“你现在也穿这样的鸟笼裙撑了吗?不得不说,发明这种裙撑的彭多利先生实在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鸟笼裙撑’就是鲸须裙撑,只不过鲸须说的是材质,鸟笼说的是裙撑的形态。这种裙撑用鲸须做成一个个的圆环,再用亚麻布条竖向垂直连上这些鲸须圈。这样一来,能支撑起大裙摆,又方便活动的裙撑就做好了。   这样的裙撑是今年由一个很有名的裁缝彭多利先生发明的,一经发明就大受欢迎,迅速席卷各国…以此时一个流行的传播速度,这是真的很快了!   薇薇安按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鲸须裙撑,鲸须的柔韧性让她按下之后,又很快弹了回来。说实话,上辈子时她其实也觉得这种裙撑的流行,纯粹是女性为美而牺牲,而社会也对于她们将自己塞进不便于活动的服装中乐见其成。   但身处这个时代,又亲生经历了这一波时尚变迁,薇薇安才发现事情不是那样,至少不单纯是那样。   不管这样的裙撑撑起的大裙摆多么容易带来危险、不便于行动,但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这其实是一种进步…因为以前穿的衣服更不舒适!   过去流行的蓬蓬裙,为了裙摆蓬起来,要么要用柳条做的裙撑,要么就得靠衬裙!衬裙一般是数层薄棉布衬裙,再一层浆过的嵌绳衬裙。有时如果对裙摆有更高的要求,嵌绳衬裙还会变成马尾裙,就是编织的时候在棉麻里掺入马尾。   这样的衬裙当然硬括,能够撑起大大的裙摆,只是这样一来,重是真的重,不透风是真的不透风!   冬天还好,只是重和不方便而已,夏天是真的要热死人了!   而现在用轻便的鲸须制成鸟笼裙撑,衬裙立刻就只需要穿一两层了,不知道轻松了多少!至于说宽大的裙摆可能导致的行动不便,难道以前的裙子就很方便了?鸟笼裙撑的构造还让它能够折叠起来,过一些比较狭窄的地方呢!再加上鲸须的材质是柔软有弹性的,其实比过去的裙子还要方便不少。   还有被诟病的,材料易燃,配合那么大的裙摆,就很容易被壁炉引燃…只能说过去层层叠叠的棉麻衬裙一样易燃。   至于说讽刺漫画里,风一吹,裙子就像大风里的伞一样,吹翻转过来;穿大裙子的女士站在舞会中央,仆人要递给她一杯饮料都要用一个带长长手柄的托盘…都是讽刺漫画了,用膝盖想也知道会夸张啊!   “是的,我也穿上了…过去我可以尽量不穿大裙子,衬裙也不追求撑起裙子,但现在出现在舞会上就不行了。恰好彭多利先生这个时候发明了鲸须裙撑,我的运气很好。”薇薇安这话说的是真心的。   “是啊,你一直很在意服装的舒适性——不能这样说,谁都想要穿的舒适一些,只不过很多时候顾不上而已。”罗拉叹了一口气。最近她到处参加舞会和晚宴,常常要为了将自己塞进漂亮的裙子里辛苦一些,对这个的感受就很深了。   这个时候卡特尔小姐也跟着说:“的确如此,谁不想穿的漂亮又舒适呢?然而如今要追求时髦高贵,实在不能一点儿牺牲都不做啊…维多利亚小姐平常就对我们说,时尚就是要有些折磨人的地方,不然谁都能轻松做到,也就没什么可贵的了。”   薇薇安想到上辈子的‘时尚’,就说:“我以为金钱就是时尚最大的门槛了,有这条门槛在,它从来就不是多数人能染指的。”   薇薇安上辈子时,新款时装花钱就行,虽说还需要个人有一些品味,才能真正配的好,但总体来说,花钱确实就能搞定一切了——大不了都买不会出错的套装,又或者再出一笔钱,请个搭配师就行了。   这辈子在她的理解中,也是差不多的。不然这个时代那么多‘新贵’,是怎么融入上流社会的?   卡特尔小姐笑着赞同:“奥斯汀小姐说的没错,金钱就是最大的门槛了,看起来那么多规矩、那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行情,在金钱面前也就不算什么了…不过,当所有人都能花钱的时候,时尚还是能为难人的。”   简单来说,有钱人都能来追赶时尚了,那有钱人内部自然也要分出时尚人物和边缘黯淡人物啦!   薇薇安笑了一声:“哦,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行情?说的更明白一些,便是去特定的店吧?比如女裙,最好是去找维多利亚小姐,又或者夏尔先生、艾德里先生。帽子最好去贝梅尔街有数的几家女帽店里买,还有鞋子、披肩、扇子、手套、丝袜、细布的绉边…都是各有各的说法,得找固定的人,或者固定的店铺买才行。”   “人们对一个人的评价,往往就是从他上哪儿消费来的。上流社会为了维持自身的‘纯洁’,便在着装上也做了如下规定:倒不是说去了那些已经得到他们认可的店,就一定能得到很高的评价,加入他们,毕竟还有那么多被讥讽的‘新贵’呢!但若不去那些地方购买衣衫,那就肯定不能被接纳了。”   “瞧啊,若不是这样,我也不必在维多利亚小姐的裁缝铺里消费200镑了。而这,还是因为过去我尚未进入社交界,可以想见,从今年开始,这笔开销只会越来越高。”   “哦,您倒是真看透啦!可不就是这样吗?维多利亚小姐就曾经告诉我们,我们必须维持优雅的格调,为此有时还得放弃赚一些钱,不去接待那些也能出高价的客人…很多客人选择了我们,这让我们有了超然的地位,而同时,我们也认可了这些客人的高雅,从而抬高了他们。”   “不过,您这样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刻薄了,倒显得我们没有任何本事,只是靠着玩弄手段才能拥有如今的超然地位似的。”   卡特尔小姐也是了解薇薇安,知道她不是那种因为裁缝说真心话就会发怒的人,这才能够有话直说。不然她们也不会说到这个程度,薇薇安不至于‘高谈阔论’,她也只要‘对对对’‘好好好’应付过就行。   薇薇安确实没有生气,还很赞同卡特尔小姐的话呢——那些出名的裁缝、帽匠、鞋匠,也确实都是手艺精湛之辈。他们的手艺就像是一串数字里头一个的‘1’,其他的就像是后面‘0’,如果没有这个‘1’,后面的‘0’再多也没意义了。   这是一个现代人都知道的比方,但这个时代就过于专业了,薇薇安一说出来,罗拉还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哦,你打的这个比方,我下次一定要在晚宴上说出来,这听起来就很聪明。”   薇薇安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罗拉又笑了,对卡特尔小姐说:“别介意,薇薇安一直是这样,与其说她是刻薄,应该说她是太聪明,太敏锐了,一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和现象,她总能有一番体会。”   “我经常说,如果她不是富有的女继承人,她应该能去做一个艺术家。画家或者歌唱家,再不然诗人,都很适合她,她也一定能做的很好——别说是对别人了,她对自己进行一番剖析的时候,你没有见过,那才叫辛辣呢!”   “她或许可以在《笨嘴拙舌》上匿名发文章,一定会很受欢迎…那样老辣、直指问题本质的能力,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笨嘴拙舌》是此时很有名的一本评论时事为主的杂志,里面有很多小文章和漫画,诙谐又具有精英阶级的审美趣味,影响很大。   “当然啦!奥斯汀小姐的性格,我们都很清楚,所以才愿意说得这样坦诚…说实话,我们不讨厌奥斯汀小姐这样。”卡特尔小姐,以及同一家裁缝铺里其他人,都是差不多的感觉。   薇薇安虽然看人看事太过透彻了一些,但她并不是那种他们曾见过的,因为聪明就傲慢的那种人——换个说法,她其实也是傲慢的,只不过她的傲慢根植在深处,不会有夸张的言行,更不会通过针对其他人的方式来体现。   她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也就不值得自鸣得意了,由此面对其他人当然不会有‘居高临下’的感觉…然而说实话,这样本身就是最大的傲慢了。   说话间,薇薇安又重新穿上了自己的日装裙,正打算和罗拉去起居室找奥斯汀夫人、卫斯理夫人时,仆人递过来了一封信。   “是谁的信?”罗拉随口问道,她倒是没有误会成情书,实在是信封太朴素了!如今的情书,别说用上花里胡哨的信封了,至少也要是粉色的吧?另外,信封上也没有洒香水,这也不是情书的风格。   薇薇安看了一眼朴素的信封,边拆开边说:“是实验室的信,我看看…或许是之前的一个委托有结果了。”   之前薇薇安为了雪花膏,一直在找‘矿油’,之后也确实找到了。只不过找到的是粗制矿油的生产方式,而要做化妆品,粗制矿油肯定是不行的。而要从粗制矿油到化妆品级,就得靠专业人士想办法了。   本来薇薇安想让斯佩罗先生接这个活儿的,然而斯佩罗先生看不上如此没创造性的工作,给推了。不过他也给薇薇安推荐了一个可靠的人选,梅斯普特博士,斯佩罗先生曾经和他在一个实验室共事,对他是比较了解的。   按照斯佩罗先生的说法,‘梅斯普特缺乏才华,但作为一个研究者,他足够认真。在他能力范围内的工作,总是能完成的很好’。   矿油的事儿就这样发到了这位梅斯普特博士手中,薇薇安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能有进展——要么是运气真的很好,要么就是斯佩罗先生的说法真的一点儿折扣都没有打,太真实了。   在能力范围内,这位梅斯普特博士,真就又好又快呗!   薇薇安很关心矿油的事儿,也不只是眼下的雪花膏,真要是弄出化妆品级的矿油了,今后多的是日化产品用得上呢!所以几乎是收到短信后,立刻就去拜访梅斯普特博士的实验室了。   然后她就见到了实验室制取出来的矿油,不需要梅斯普特博士和他的助手帮忙,薇薇安熟练地使用着实验室器具(她现在也是家里有小实验室的人了)。她对实验室内的东西都很熟悉,让她做研究有些难,可是比较简单的实验,知道流程了,重复做下来还是可以的。   这已经足够让梅斯普特博士他们意外了,虽然之前通信就知道薇薇安和一般的女性不一样,有着相当好的科学素养,在化学上也堪称专家——但他一直以为她是纯理论的,毕竟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对化学感兴趣,从而看书成为理论王者的总有那么一些。   可要动手做实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说有没有那个机会,只说普通人对化学实验的畏惧心理就很难克服…不得不说,有些化学实验是真的挺危险的。   普通人都会畏惧化学实验伴随的风险,根据此时非常正常的认知,女性只会更畏惧这种风险,然后选择回避——她们也没有一定要直面这种风险的理由啊!这就是这个社会给她们的‘优待’与‘枷锁’。   另外,梅斯普特博士和他的助手都是内行,当然清楚做实验不是那么简单的。看起来重复实验都知道该怎么做了,看具体操作也没什么高难度动作,难道不该是有手就会的吗?然而,实际还真不是那样!   这方面用做饭来打比方就很清楚了,做饭也是能够看菜谱,能够请教别人的,看具体操作也没有高难度动作,但多少人不是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薇薇安上辈子读书的时候,中学阶段就有进实验室做实验的机会了,做的当然都是特别简单的活儿。但就是那样简单的活儿,一样有很多人根本做不成功的…由此可见,这类事也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   薇薇安从头到尾走了一遍粗制矿油到精制矿油的实验,做下来是成功的,得到了达到标准的‘白油’。到这个时候,她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是见到东西了。现在唯一的问题还是制作流程过于繁琐,要求还很高,不适合工厂生产。   以当下的生产条件,用这种工艺进行生产,大规模生产必然导致矿油的品质下降,达不到化妆品级。   要么继续改进工艺,以期能够适应工厂生产,要么就只能这套工艺上马了。实验室制取的水平的话,虽然效率低一点儿,但稍微改进一番生产流程,设计一些更适应这个制取过程的器具,达到小作坊的水平也不是没希望。   薇薇安考虑了一番,决定两者并行。一边将改进工艺作为长期任务,另一边可以培养一些学徒,走实验室制取的路子——只不过是要学会制取矿油一个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培养合格的化学实验室学徒,相对而言还是简单不少的。 第106章 红粉世界106   实验室制取的话,量就不会太大了。不过如果熟能生巧,配合的好了,达到小作坊的生产水平,大概也是够用的——雪花膏里,白油的成分占比应该是2%左右,生产100公斤雪花膏,也只需要2公斤白油,需求量也不是太大。   当然,如果能工厂生产,那肯定是最好的。如果市场反响好,雪花膏的产量越来越大的话,岂不是要被白油的产量卡脖子了?而且现在只是雪花膏,未来天知道还有什么日化产品要用到白油呢!不解决产能限制,这就始终是个问题。   相比起产能卡脖子,实验室制取的高成本,反而不是什么问题了。   成本高,就提价好了。冷霜都卖到6先令6便士一罐了,雪花膏再卖的贵一些,又有什么问题呢?能花6先令6便士买一罐冷霜的人,大概率是不会接受不了添2先令买一罐雪花膏的。   说起来,这个时代无论任何面霜,其实都和穷人无关。自制的面霜还要放油脂,放糖呢,穷人是不愿意将这样的好东西‘浪费’的!所以哪怕薇薇安将这些东西以成本价出售,也惠及不到普通人…既然是这样,那就卖的贵一些,多赚点钱好了。   对比此时的同类产品,薇薇安自觉自己多赚一点儿钱还算心安理得。她可没有偷工减料,也没有卖给顾客有潜在危险性的商品…都是好东西呢!   如果不是这样,她其实也不用琢磨白油了。无论是用比较古早的雪花膏配方,不搞进阶版,还是在矿油的品质上抬抬手,她现在都可以大量生产雪花膏了。   “那么,生产白油的实验室可以搭建起来了。”薇薇安想了想,对梅斯普特博士说:“我们会招来一些机灵的年轻人做学徒,负责实验室制取精制矿油的事儿。请问,博士您能帮忙培训他们吗?当然,如果您没有时间,由您的助手来也可以。”   “只要助手足够了解制取流程,精于操作就行了…嗯,关于报酬,这是单独一份,和之前精制矿油制取流程的回报不是一回事儿。”   梅斯普特博士果然就没想过自己做培训人的工作,他就算没有斯佩罗那么‘傲气’,但也不至于去做培训的活儿。所以他在自己的几个助手之间看来看去,似乎是在掂量他们的成色,最终才对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说:“迈克尔,你去吧。”   迈克尔不只是全程参与了确定精制白油制取流程的工作,符合薇薇安的要求,还在于梅斯普特博士知道他最近快结婚了,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他听斯佩罗说过,奥斯汀先生和他的女儿奥斯汀小姐,在雇佣科学家上一向有口皆碑,态度尊敬外,给钱是格外大方!   事情就这样简单地定下来了,先将白油制取实验室的架子慢慢搭起来。另外,进一步改进白油生产工艺,争取达到工厂生产水平,这个任务也委托给了梅斯普特博士。   当薇薇安爽快地付了之前的账单后,梅斯普特博士也回之以爽快,可以说是合作愉快了。   对于雪花膏来说,确定白油的供应其实只是第一步。之后奥斯汀先生根据薇薇安给出的配方,又去找了几个原料商——雪花膏的主要原料是硬脂酸、碱类、水和多元醇,水是蒸馏水,工厂自己就生产了,硬脂酸则是找了几家肥皂蜡烛厂谈妥了供应。   多元醇主要是甘油,自家有甘油厂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嗯,就是这下甘油厂又要扩产能了。   碱类也很简单,雪花膏比较古早的配方里,碱类一般都用氢氧化钠、碳酸钠。不过薇薇安知道,氢氧化钠、碳酸钠、硼砂等做原料,生产出的雪花膏品质是稍次的。氢氧化钾和氢氧化钠以一定比例搭配起来用,雪花膏才能有好的结构和骨架,且稠度适中、光泽适度。   氢氧化钾在这个时代比氢氧化钠、碳酸钠、硼砂等,要贵一些,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化工原料,所以薇薇安一点儿没犹豫,就拍板要用氢氧化钾和氢氧化钠的复合碱了。   除了这些基础的主要原料,薇薇安确定的雪花膏配方里,液体油脂有白油,固体油脂则选用了蜂蜡和鲸蜡——蜂蜡和鲸蜡加起来,用量占比都不到1%,又是相对易得的原料,确定原料供应也比较简单。   这些是这样,原料占比连1%都不到的防腐剂、调香剂就更不算什么了。   等到快到圣诞节时,奥斯汀先生就都跑下来了。只不过,正式生产还要等一段时间,毕竟机器和工人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到位…主要是工人还得多费心,机器的话,因为要用到的机器其实和生产冷霜时的差不多,所以订购起来很容易。   冷霜也在不断增产呢,准备雪花膏的机器的时候,只要在冷霜机器订购时加几笔上去就行了。   而这段等待雪花膏开始生产的时间,薇薇安就用来确定调香剂配方,以及搞珍珠粉了。调香剂配方没得说的,这类产品有的时候真就是味道造就第一印象,有一个出色的味道,不知道能让多少顾客迅速打开钱包!   这一点,之前冷霜的成功就可见一斑了!   至于说珍珠粉,这就是薇薇安为雪花膏准备的‘故事’了…之前冷霜的时候,讲了蜗牛粘液的故事,现在雪花膏也得讲个故事吧?薇薇安挑来选去,最终决定用珍珠粉来讲这个故事。   这次不再是意外发现某种成分的妙用,而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我听说过,远东女性对珍珠的喜爱,不只是会用珍珠做首饰,还会用珍珠来做化妆品。”奥斯汀先生在薇薇安的小实验室看到她弄出来的珍珠粉时,说起了自己知道的事。他现在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什么人都会认识一些,知道的‘冷知识’当然也就多了。   “但我不了解他们是如何使用的,珍珠粉?磨成粉不就行了吗?原来还要经过这样的工序。”   珍珠当然不是磨成粉就够的,虽然磨成粉本身已经有难度了…毕竟珍珠粉要真的起效,就得磨得极细才行,目数要求是1350到20000。这在此时的生产工艺来说,并不算很难,事实上哪怕用最原始的工具磨,也不是达不到要求,只不过是费时费力而已。   只不过,成本会提高那么一点点……   “是的,磨成粉末之后,珍珠粉要用柠檬酸来处理,因为珍珠粉本身是碱性——长期与皮肤直接接触,可能会影响皮肤,要通过柠檬酸来达到酸碱平衡。”薇薇安说的是珍珠粉在经过反复的冲洗、甩干后,再进行处理的一步。   要加入柠檬酸,然后静置、过滤,得到‘珍珠泥’。这样的珍珠泥再烘干、细磨,其实就是可以直接用来敷脸的珍珠粉了,当然也可以加入到面霜中,成为面霜成分的一种。   “酸碱平衡?”奥斯汀先生嘀咕了一声,但没有就这自己并不了解的领域发表太多看法,只是说:“我觉得珍珠粉是个好主意,至少比蜗牛粘液这个主意要好…事实上,到现在我都没有理解,为什么大家会追捧蜗牛粘液。”   说到蜗牛粘液的时候,奥斯汀先生还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好像在说什么怪东西。   “珍珠粉就不一样了,原本就很珍贵的珠宝,磨碎成粉末,加入到面霜里,首先就会觉得这是好东西。而且,这还是远东贵族的喜好,对吗?大家现在对东方着迷的不行,讲东方元素引入到服装、香水、艺术等领域,怎么就没人想到化妆品也需要‘东方元素’?东方也有很多他们特有的配方呢!”   “关于蜗牛粘液,我不太赞同您的说法,人们喜欢的怪东西多了去了!东方人还会吃燕窝,也就是燕子的口水,认为那是无上的营养佳品…还有,和礼兰人的怪喜好,需要我为您一一列举吗?”和礼兰人的古怪喜好,薇薇安这辈子也是见过不少了。大概因为她不算真正的和礼兰人,所以总能比较客观清醒地看待那些,也就更容易看出怪在哪里了。   “当然,后面关于珍珠粉的说法,我完全赞同。正是因为大家对东方的着迷,我才最终选择了珍珠粉…其实除了珍珠粉外,其他还有好几个选择呢。”这就是薇薇安所想的‘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确定了珍珠粉的处理流程之后,也就是让奥斯汀先生再找一个原料供应商,专门提供珍珠…不是珍珠粉,和礼兰本来就没有使用珍珠粉的传统,没有人会将珍珠磨成粉使用,当然也就没有珍珠粉供应商了。   而且就算有,也不一定合用,毕竟薇薇安对化妆品用珍珠粉的要求比较高。   “又增加了成本……”奥斯汀先生记下了珍珠的事儿,摇了摇头。   当然,他没有舍不得花钱的意思,反正一切反映到成本上的要素,都会由顾客买单,他又不会赔本赚吆喝。他只是没想过珍珠磨成粉了使用,觉得有些可惜。   “您在为珍珠可惜吗?大可不必呢…而且这也增加不了多少成本,您大概不怎么了解珍珠的交易吧?”薇薇安观察到奥斯汀先生的表情,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就解释了一下珍珠的行情。   珍珠无论在东西方,都是‘珠宝’一类,很受欢迎、价格不低…但这其实只指珠宝级别的珍珠,多的是珍珠不值钱呢!在东方,这种珍珠就是珍珠粉的原材料,另外像是用来做扣子、穿帘子、缝鞋子等等,也可能会用比较低端的珍珠。   而在西方,一些奇形怪状的珍珠可以用来做变形珍珠首饰…不过这也用不了多少珍珠,所以其实真的有不少低端珍珠连卖都卖不掉!要不是珍珠在蚌壳里,捞上来之前大家都不知道里面的珍珠什么情况,这种珍珠是捞珠人都不会捞上来的!   得知雪花膏中添加珍珠粉其实不会增加多少成本之后,奥斯汀先生的思维立刻发散了:“…这样说来,珍珠粉也是不错的生意喽?我可以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和珍珠商人签订长期合约。”   “他们稳定提供的‘丑珍珠’不仅仅可以生产雪花膏,还可以单纯制作珍珠粉。我想,如果女士们了解到珍珠对他们的肌肤有着说不完的好处,一定会对珍珠粉感兴趣,会自己购买珍珠粉使用。”   “我们售卖处理好的珍珠粉,这省了女士们的事儿,也可以赚一点儿差价,是不是?”奥斯汀先生精明地说道。   虽说这一点珍珠粉的赚头,估计就是卖冷霜赚的零头了(最近蜗牛冷霜真是火极了!因此面霜厂也赚翻了!),但赚钱谁嫌弃呢?而且俗话说‘越有钱越想钱’呢!   “嗯……”薇薇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赞同了。   得到薇薇安赞同的奥斯汀先生,立刻积极地去运作此事了。东方的女士们喜欢用珍珠粉美容的消息,也在他签订好订单后,开始有节奏地从报纸上放出来——这都不是假的,所以尽可以去宣扬。   “珍珠粉是真的有效果吗?”对于丈夫和女儿正在办的事,奥斯汀夫人很有兴趣。她虽然自认为已经过了需要美容的年龄,对于珍珠粉敷脸什么的不感兴趣,但她佩戴珍珠是经常的,也很喜欢珍珠呢。   “我认为是有的…”薇薇安摊摊手,解释道:“虽然珍珠的化学成分就是碳酸钙,和石灰本质上是一样的,但谁要说它们的效果是一样的,我是不认可的…关于这个问题,我其实和卢克争论过。”   卢克就认为珍珠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其实没什么意义,珍视珍珠很大程度是文化赋予的习惯——唔,怎么说呢,有后世大众对钻石的看法的意思了,钻石的本质不就是炭么!而且随着钻石能够人工育成了,连物以稀为贵这一点都保不住了,就更不用说了。   对此,薇薇安只能表示‘你说的都对’…说实话,钻石或许真的不值那个价,但如果以为女孩儿买钻石就是想做冤大头,根本看不穿事情的本质,那又有点儿太看不起人了。有的时候,情绪价值也是价值的一部分啊!   非要杠的话,那还所有的服装无非是布料、五金件这些东西,男孩儿喜欢的球鞋也是工业化产品,限量版也是人造概念…那些又凭什么卖那么贵呢?   “那么,你说服他了吗?”奥斯汀夫人继续感兴趣,虽说这个时候的感兴趣,和之前对珍珠的兴趣已经不同了。   “呃…说服了,我对他说珍珠里面还有很多其他的元素,并不单纯是碳酸钙,还有蛋白质、多肽、多糖等等,珍珠粉起效的机制是非常复杂的。”薇薇安差点儿咬到舌头,挠了挠脸颊,才继续说道。   “不过要我来说,关键也不在于其他元素。就算珍珠真的就只是碳酸钙,我也相信它是有一些效果的…如果只看化学构成,很多东西的效果都是难以理解的,但实际它们就是起效了,不少草药都是如此。”这个时代,无论哪个国家地区,草药都是用的挺多的。   “这话很有道理…”奥斯汀夫人像是什么都明白一样微微一笑,然后在薇薇安难为情之前,先转移了话题:“维多利亚小姐将你的新裙子送来了,对吗?这是你第一套晚装,是跳舞的衣衫呢…你看起来并不兴奋?”   “哦,我只是觉得,要在舞会上一直坐着,那很傻。我是不会坐满全场的,舞会进行到一半时,我就上楼了——我记得这是允许的,对吗?”   “当然允许。”奥斯汀夫人温和地说。只不过薇薇安这种舞会‘看客’之所以允许提前退场,并不是规矩对她们的放纵,而是给年轻姑娘们表现‘矜持’的机会。她们一有机会参加舞会,即使只是旁观,就表现得那样急切,是不是不太好?   就是要用这种提前退场的行为,表现姑娘们的矜持、羞涩,并没有那么在乎。   “其实如果可以,我是对舞会、社交界没什么一定要参加的想法的…我本来也可以躲开,对吗?反正我已经不需要参加舞会来寻找丈夫了。”薇薇安抱着奥斯汀富人的手臂,忍不住撒娇道。   主要还是想少参加几次舞会…她对舞会谈不到厌恶,穿上漂亮衣服、跳舞、认识同龄人,听起来都不是坏事。只是当这些都变成‘任务’之后,要谈多有趣,那也说不上了。   “哦,薇薇安,可不能这样说…虽说年轻女孩儿被介绍给社交界,马不停蹄地参加各种舞会、晚宴,最大的目的是寻找一个如意郎君。但除了‘结果’,这个过程也是很有趣的…更何况,‘结果’也不只是丈夫,不少人就是借这个机会认识了新朋友、编织了人脉……”   “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你这孩子在想什么,明明年轻姑娘们都很喜欢舞会。我是说,她们也很享受单纯的舞会乐趣。”   “哦,我不讨厌舞会,舞会当然也有有趣的一面…只不过这世界上有趣的东西太多了,为什么一定要围着舞会转呢?或许是因为大多数女孩儿的世界都太小了,有趣的东西也不多。”   “我就不一样了,我比较幸运,有您和爸爸的放纵,还有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我学到的东西很多,我的世界很大,能够享受的、舞会之外的乐趣就比较多。”   奥斯汀夫人‘哦’了一声,对薇薇安说的东西,她过去其实是不懂的。她爱薇薇安,但受限于自身眼界,很多事不懂就是不懂。但现在,随着奥斯汀家发达了,她的眼界其实是越来越宽阔的。再加上薇薇安时不时念叨一点儿,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些。   “好吧,其实只要你快乐就好了,我们一直以来的期待也只有你的健康快乐而已,舞会不重要,从来不重要——舞会时,是罗拉陪着你吗?”奥斯汀夫人顺口一问。   薇薇安既然不会下场跳舞,那一直坐在场边也是够无聊的。为了显得自然一些,到时候肯定会有提前安排好的人陪着她的。   “哦,我不一定要人陪,不用罗拉陪我…说起来,她也只是刚刚进入社交界,正是需要多多被人认识的时候,干嘛和我一起在场边浪费时间呢?”   薇薇安说完后,又想起了一件事,就对奥斯汀夫人说:“妈妈,明天我要出门,和苏珊一起。”   “去哪儿?”奥斯汀夫人并没有阻止的打算,只是要提前知道薇薇安的去向才能安心。   “这次我们去的地方很近,就在白玉兰广场。”薇薇安轻松地靠在沙发上,然后又转过头来:“是苏珊需要看牙医了,她的牙齿…我们白玉兰广场不是有执业的医生,其中也有牙医吗?”   对于这种事儿,奥斯汀夫人可比薇薇安清楚多了,立刻说道:“当然有医生,就在49号,也有牙医…不过说实话,是否让牙医在白玉兰广场开业,当初有些人是很犹豫的。”   不是所有住在白玉兰广场的人都是有自己的房子在这里,不少人其实是租住在这里。对于租客,特别是要在这里开业做生意的租客,原本社区的住户是很有发言权的——这也就是人情社会还未解体的时代了,等到进入真正的工业社会、城市化巅峰,也就不是这样了。   薇薇安明白奥斯汀夫人的意思,这年头的牙医可不是后世的样子,钱多活少、受人尊敬。这年头的牙医处于外科医生的底层,很多时候大家直接以‘江湖郎中’轻蔑地称呼他们…像白玉兰广场这样的高档社区,有时确实会排斥牙医搬进来。   至于说,有的时候又需要牙医,那大可以离开白玉兰广场去找牙医,反正一般需要用牙医的病症,都不是什么急症——大多数时候,那甚至都说不上是病症,所谓‘牙疼不是病’嘛! 第107章 红粉世界107   第二天,薇薇安和苏珊在白玉兰广场的小广场上见面,一起的还有苏珊的邻居家姐姐帕斯卡小姐。   帕斯卡小姐身材苗条,一头金黄的头发,是个美人。她是苏珊的邻居,只比苏珊年长2、3岁,两人关系很好。因为苏珊的关系,薇薇安也认识她,只不过两人也谈不到亲密,只是见面后能点头打招呼的程度。   今天薇薇安是陪苏珊去见牙医的,而正好,帕斯卡小姐也需要看牙医,于是就约好一起行动了。看牙齿也算是一件大事了,所以本还有一位长辈同行,是帕斯卡小姐的姑妈。不过她是个很粗心的人,虽然一起出门了,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熟人,就和熟人一起去喝茶了。   “姑妈总是这样…不过我想,只是看牙齿,也用不着监护人。”帕斯卡小姐爽朗地说着,还好奇地看了一眼小广场上的环境:“听说白玉兰广场这儿有南波恩教区最好的牙医,希望这是真的。”   “几年前,我家来过一位霍奇先生,他是能提供□□的牙医。在他的坚持下,我的妹妹爱丽丝拔掉了一颗犬齿,他认为那颗犬齿太大了,会影响到门牙的生长。但他的动作实在是太粗暴了,不只是弄破了一块牙龈,还弄伤了牙根。”   “可怜的爱丽丝,拔过牙后脸颊立刻肿得老高!至少有半个月时间没能好好吃饭…说实话,我认为有些牙医完全没受过专业训练,只是个屠夫。现在牙医始终要求能得到和普通医生一样的酬劳和尊敬——如果他们一直是现在这样,就永远不可能得到大家的尊重了。”   薇薇安解释说:“我也不清楚白玉兰广场的牙医怎么样,事实上,我住到这儿几年了,还从未踏足牙医诊所。不过,据我听闻的,我们的‘牙医先生’名气很大,赞誉颇多…希望他的医术对得起他的名气。”   “哦…希望如此。”帕斯卡小姐和苏珊互相看看,异口同声。   苏珊又忍不住说:“你当然不会踏足牙医诊所,对于你来说,那太远了——瞧瞧这一口小牙,多整齐、多白啊!我从未见过这样完美的牙齿。如果这样的牙齿,牙医也要挑剔,推荐你做点儿‘小手术’,那我只能说,那位牙医很不诚实。为了挣钱,撒谎不眨眼。”   薇薇安的牙齿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出类拔萃的好,因为卫生习惯、口腔牙齿常识的不足,这个时代想找一口好牙真是太不容易了!这甚至不一定和钱有关,多的是有钱人张开嘴也是一口烂牙的!   薇薇安就认识不下一打女孩儿,因为爱吃糖、爱喝巧克力,又不经常刷牙漱口,牙齿被蛀牙弄得不成样子的。   别看这几年可丽牌牙膏卖的好,但这个时代还有更多的人,清洁牙齿的方式还是用牙签和手绢——呵呵,牙签可以剔牙缝,手绢可以擦牙面,听起来倒是挺为人着想了。   只能说,改变长久以来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听苏珊称赞自己的牙齿,薇薇安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牙齿,笑了起来:“哦,这可不是天生的…好吧,我的牙齿天生就比别人好一点儿。但是,它现在能这样棒,是因为我很认真的清洁、保护了它。”   “早晚刷牙,吃完东西后尽量漱口,拒绝吃太多甜食,也拒绝太硬的食物……”其实拒绝太硬的食物,也不只是为了保护牙齿,更多是薇薇安不想让咀嚼肌太‘强壮’,导致脸‘方’,而且她本身也不喜欢吃太硬的。   咀嚼太用力,嘴巴本身就很累啊。   “听起来都不是太难的事儿,但要持之以恒地坚持,总是需要用心才能做到。”苏珊精确而灵巧地点评了一句。   帕斯卡小姐则是说:“这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个姨妈,她是一个、是一个非常令人敬佩的女人。我曾经有幸见过她是如何真实度过一天的,那时候我才知道,一个女人为了维持完美,究竟要做到什么地步。”   “不是每天都要花一两个小时化妆那样的小事,而是生活中没有一件事不需要在意,不需要持之以恒地坚持——她的房子总是拉着窗帘,即使在白天也是这样,就为了日光不去伤害她娇嫩白皙的肌肤。她还吃的很少,麻雀也不会比她吃得更多了…对了,还有喝水,如非必要,她不喝水以外的东西。”   帕斯卡小姐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珊打断了一下她,笑着说:“这样说起来,薇薇安倒是在不了解这些的时候,生活习惯已经无限靠近了。她也挺注意保护自己的肌肤的,也少吃多餐…也不喝酒,连淡啤酒都不喝,只爱喝干净的、煮过的清水,哦,还会喝茶。”   薇薇安忍不住推了苏珊一下,以示‘抗议’:“为什么要‘针对’我?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会保护肌肤,出门的时候就戴帽子、戴面纱?说起来,我还会参加户外运动呢!这种时候,我是从不担心阳光的。”   “至于说吃的很少,这样的淑女们不是很常见吗?为了将自己塞进腰部做的很纤细的裙子里,很多人都在拼命虐待自己,将自己饿瘦。相比之下,我只是少吃多餐,健康饮食罢了。”   “不不不,就我所知,在乎那些的女士很多,但不在乎的其实也很多。你更让人嫉妒的是,这些对你都不是折磨,不是吗?你只是不自觉地就这样做了…你应该看看为了美丽被迫那样对待自己的人,她们为此而产生的沮丧、失落、不耐……”   说实话,薇薇安自己都没有从这个角度想问题,但以她的理解能力,几乎立刻就能判断苏珊说的是对的——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能过上和volg里一样生活的始终是少数。能完全按照各种条条框框生活,自律、健康、优雅的人,很少很少。   以薇薇安上辈子来说,坚持每天12点以前睡觉都有大把大把的人做不到,那还能要求什么自律生活呢?   这辈子将对健康自律的要求换成时尚美丽,其实也是一样的。即使在有钱有闲的上流社会,也多的是人无法忍受苦行僧式的生活。虽然也想漂漂亮亮、风风光光,但相比长久的舒适享乐,一时的漂亮风光好像也就不算什么了。   苏珊看到薇薇安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明白了。笑着说:“你赞同我的说法,对吗?其实我很理解那些人,生活已经很不轻松了,为什么还要那样叫自己吃苦受罪呢?人生只有一次,而虐待自己可不会快乐。”   她们说着这些,就步行抵达了白玉兰广场的牙医诊所。在按响了门铃,由仆人将她们迎进去的时候,薇薇安才反应过来:“亲爱的,我差点儿被你糊弄住啦!我可不是被时尚和美丽奴役了的人,我做那些是为了美丽和健康,都是很正当的追求。”   “我也不觉得非常辛苦,稍微松懈就要垮掉,事实上,我很愉快。”自律有的时候也会上瘾,薇薇安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点儿那种感觉。   “的确如此,所以我才说你很让人嫉妒。那些确实在吃苦受罪的人,哪怕她们因此再光彩夺目,我也很难谈得到羡慕嫉妒…如果见到她们的神经质,她们的崩溃,我甚至会可怜她们,同情她们。”   苏珊正说话时,仆人送来了茶水和点心,请她们稍微等一会儿——来这儿她们都是有预约的,一些普通的牙医或许是有病人上门就接,但这儿的‘德雷希医生’是名医来着,名医就要有名医的格调。   而且人家也确实日程排得比较满,要找他看牙齿,就是得排队,不然不好安排。   大约半个小时后,才到了苏珊和帕斯卡小姐约的时间…在此之前,她们在候诊室已经听到前一位病人的惊声尖叫和痛苦呻吟了。说实话,这个时候,就连一向稳重镇定,颇有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高知女性风范的苏珊,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其实…我并不一定要看牙,我的牙齿情况还不错。”   然而帕斯卡小姐显然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看牙医,立刻拆台:“哦,亲爱的!是你自己说的,你的一颗牙有一个小洞,需要补一补了,不然就会变成大洞……”   她们这个年纪需要修补牙齿什么的,其实并不奇怪,多的是11、2岁的孩子需要看牙医的呢!此时的牙齿问题,有‘早发’的特征,不是说到了一大把年纪了才会牙齿松动,需要上假牙什么的。   磨蹭是没有用的,仆人很快就来领人了,薇薇安陪着苏珊和帕斯卡小姐走进了牙医德雷希医生的诊室。   德雷希医生是个身材魁梧、年富力强的男人,这倒是不奇怪,这年头的外科手术很大程度上真是力气活。凡是瘦弱一些,又或者年老一点儿的人,都有可能干不动了。这一点,其实在现代都有体现——别的科室不说,骨科确实比较喜欢力气大的医生,这样的医生抬病人大腿,又或者掰钢板的时候,都容易上手一些。   而德雷希医生是牙医,虽说这时候处在外科医生鄙视链的下游,有的外科医生根本不承认他们也属于外科医生。但在此时的‘分类’里,他们就是外科医生一类的,而且同样被认为年老体衰之后就不适合自己的职业了。   德雷希医生抬头看了看走进诊室的三个女孩儿,先确认说道:“请问,谁是帕斯卡小姐,谁又是伍德福德小姐呢?”   帕斯卡小姐和苏珊站了出来,与德雷希医生问好。德雷希医生和她们打过招呼后,又看向了薇薇安。面对一名牙医,薇薇安其实也有点儿发怵,连忙说:“日安,德雷希医生!呃,我是陪帕斯卡小姐和伍德福德小姐一起来的。”   “嗯,我不需要看牙齿。”   还好,德雷希医生看起来并不是缺病人的那种牙医,所以也没有抓到谁,谁就是病人的狂野作风。在互相介绍过一遍之后,他没有邀请薇薇安看看牙齿,而是很快将注意力放到了帕斯卡小姐身上…他要先看帕斯卡小姐。   因为据他所说,帕斯卡小姐的手术要大一些,而他习惯先做困难的部分,再做简单的部分…这种情况下,被‘剩下’的苏珊简直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难过好了,坐在一旁可以说是‘坐立不安’。   “噢,帕斯卡小姐,您不用担心,您只需要换一颗牙齿而已,这样就能永久免除一直以来折磨您的牙痛了。那么,您是想要一颗金牙呢,还是一颗人齿?”   假牙在此时的常见材料,除了金牙和真正的人牙之外,就是动物骨头、象牙或者陶瓷做的了。不过在德雷希医生这里,顾客的经济实力都是比较强的,所以他几乎不问顾客是否需要那些,直接就是金牙和人牙二选一。   帕斯卡小姐应该是提前考虑过这个问题了,立刻做出了回答:“金牙,请您为我换一颗金牙吧…说实话,我常听人说,牙医这儿准备的牙齿都是从死人嘴里拔下来的,这让我挺害怕的。”   德雷希医生没有否认这一点,只是说:“如果您有要求,其实我们也可以提供活人的牙齿,来自健康的人体……”   薇薇安在一旁听着,下意识打了个寒战,脱口而出:“那样不是更可怕了吗?”   如果是从死人嘴里拔牙,虽然可怖,心里毛毛的,但如果能挣脱那一点儿心理负担,其实也就还好了。人死了,万事皆无,只要不是去恶意侮辱尸体,在这样的时代,这种事倒也说不上什么——就当是上辈子死后遗体捐赠那样的事儿吧。   虽说遗体捐赠是有本人同意的,但谁又说得准这牙齿没经过人家的同意呢?   然而,从活人嘴里拔牙,就为了给另一个人装上假牙…哪怕这就是一桩交易,牙齿的主人同意了的,依旧会让薇薇安胆寒。   这就像上辈子她听说有人偷尸体,做成人骨架子卖(欧美医生都需要这个,有些变态收藏家也收藏人骨),会愤怒。但听说活人的器官黑市,却是更加齿冷,更加恶心的。哪怕纪录片里显示的,卖器官的人也是‘同意’了的,并不是那种被绑架了卖的情况。   德雷希医生奇怪地看了一眼薇薇安,那一眼里倒是没有恶意,但就是这样‘平静’,单纯为之奇怪的医生,让薇薇安更难受了。她几乎在这间诊室里呆不下去了,很失礼地借口都没有找,直接走出了诊室。   苏珊为薇薇安解释了一句:“薇薇安一直都很有同情心。”   这是苏珊对薇薇安的理解,所以说,即使是她这样和薇薇安朋友多年,在这个时代也绝对称得上有头脑有知识、能独立思考的女孩儿,也不能说真正了解薇薇安,了解她脑子里思考的东西。   ‘同情’在此时只不过是最表面的东西罢了。   德雷希医生和帕斯卡小姐却对苏珊这个说法接受良好,特别是德雷希医生,点点头说:“是的,很多善良的小姐就是这样的,其实她们完全不必如此,这是公平交易——在他们快要饿死、走投无路时,能够做一桩这样的买卖,其实是救了他们。”   这样的话,说服苏珊和帕斯卡小姐是足够了…虽然说帕斯卡小姐还是选了金牙。   “我爸爸就用了金牙,那也很耐用…而且这是靠近里面的牙齿,不太容易看到,也就不追求一定要和谐统一了。”帕斯卡小姐不想测试人的牙齿是不是像说的那么好用,更愿意沿着家里长辈已经验证过的路走。   帕斯卡小姐选好了金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难关还没经历呢——首先就是最痛苦的拔牙,这可不容易!以此时拔牙的技术,那可够她受的了!   而拔牙完成后,她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她的那颗牙齿被德雷希先生交给了他的助手。德雷希医生这边的金牙都是自己做的,而不是交给金匠去弄。这样的话,更容易做出合适的牙齿。   “您很幸运,帕斯卡小姐。您的牙齿没有烂掉,所以还能以此倒模,做出一模一样的金牙来。这样的话,新的金牙能和旁边的牙齿、上下牙槽严丝合缝,这样对您日常使用比较轻松,也能用的更久。”   帕斯卡小姐其实用了一点儿鸦片酊剂镇痛,但还是很痛啊!没有缓过来的她根本不能回答,只能眼泪汪汪地坐在一旁休息。这个时候薇薇安也回来了,就看顾着她。   在助手弄好金牙回来前,德雷希医生又让苏珊坐到了位置上,替她看了看牙。虽说苏珊自己说是需要补牙,但具体情况,德雷希医生还要看看。   “唔…补牙?没错,补牙倒是足够了…不过我推荐您洗一洗牙,这花不了多少钱,而且对您预防牙病很有好处。”   相比起刚刚的拔牙操作,补牙和洗牙听起来就温柔多了。苏珊几乎没太纠结,就同意了德雷希医生的洗牙建议。   德雷希医生的操作也不错,至少以这个时代牙医们的普遍技术,他的水平很可以了。以至于洗牙完毕,又用金子补了补一颗牙齿的苏珊,事后不住称赞:“真不错,德雷希医生的医术很好,我几乎不怎么疼。而且结束之后很快就恢复了!”   “是的,即使我是拔牙,现在的痛也不是不能忍受。”帕斯卡小姐含混不清地说道:“帮我看看,似乎脸肿地不严重,对吗?”   薇薇安和苏珊同时点头,现在帕斯卡小姐以一个刚刚拔过牙的人来说,脸肿得不算严重。   苏珊感叹说:“这样说来,德雷希医生的收费倒是很合理了…虽说他比普通牙医更贵,但将病人的痛苦减少了这么多——相比起痛得死去活来,我宁愿多花点儿钱。”   德雷希医生对外说是一颗牙3先令,但实际看牙的过程中,花费翻倍是很常见的。就像这次帕斯卡小姐,拔了一颗牙可以只收3先令,可那颗金牙光是材料费都不少了吧?更何况还有工费呢!   薇薇安送苏珊和帕斯卡小姐上了送她们来白玉兰广场的马车,最后还祝福她们:“祝你们早日完全康复。”   苏珊又下意识摸了摸腮帮子,今天她似乎总是在做这个动作:“实际上,我认为我已经康复了,今天就能大吃大喝了…倒是帕斯卡姐姐,她看起来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至少要恢复之前拔牙造成的伤口。”   想了想,苏珊接着又问薇薇安:“圣诞节后过两天,你有空吗?”   薇薇安摇头:“应该没空,圣诞节后过两天,我家要举行一场舞会…我虽然还不到进入社交界的时候,也不能出现在舞场上。但显然已经到了可以做场边花瓶的年龄,到时候我得在场边坐至少半个晚上呢!”   参加一场舞会,哪怕是不用上场跳舞的舞会,那也是挺麻烦的。不是说到了时候,换一身衣服,直接上就行了。事实上,为了准备好一场舞会,参加舞会的青年男女,特别是女士们,都是要精心准备,至少忙碌半天的。   如果从最开始定做舞会衣衫,设想到时候的搭配开始算起,这份准备花的时间就更长了!   苏珊微妙地看着薇薇安,又叹了一口气:“亲爱的,我都不知道该羡慕你,还是该同情你…我也知道舞会没什么意思,但似乎就像任何一个年轻姑娘一样,说到舞会我也会有一些美妙的联想。”   “哦,那你不用羡慕,你很快也要参加各种舞会了。”薇薇安真心实意地说道。   苏珊家也是中产阶级的一份子,随着她长大成人,一样少不了参加舞会的时候。只不过,可能她参加的舞会,珠光宝气少一点儿,华服靓妆没那么夸张,冰镇的香槟也开的比较少——但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第108章 红粉世界108   在薇薇安和苏珊、帕斯卡小姐离开的同时,德雷希医生的诊所楼上,居然有人同时谈到了奥斯汀家圣诞节后两天的舞会。   “舞会请柬?哦,奥斯汀太太人真好,居然还记得我们一家也住在白玉兰广场。住在这里许多年的老邻居,很多也只当我们不存在了呢……”汉密尔顿太太性情软弱,喜欢自怨自艾,类似的话她不知道讲过多少遍了。   “哦,妈妈,别这样说。”约瑟芬放下弹钢琴的手,转头看自己的母亲。像是想转移话题一样说道:“嗯,现在我们是要准备舞会了吗?我想这场舞会和我们平常参加的有些不一样,应该早做准备。”   汉密尔顿太太又忍不住哀叹道:“如果是你们父亲在的时候,这样的舞会我们也是经常参加的…哦!要是你们父亲在,你们绝不会这个样子,应该像白玉兰广场任何一个体面人家的姑娘一样,出入那些豪华的地方,是每一个上等人家客厅里的常客,轻松便能寻得如意郎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啊,你们都被耽误了,莎莉也就算了,她才17岁,还有一些时间。但戴安娜,还有你,该怎么办呢?戴安娜已经26岁了,你也已经23岁了,再不结婚的话戴安娜就要成为老处女了,而你不抓紧时间,错过最佳年龄,也会步上她的后尘。”   仿佛是想到了某种可怕的未来,汉密尔顿太太居然流下眼泪来…最后还是约瑟芬费心安抚了母亲。   等她从小客厅去到另一个差不多是游戏室的房间时,就看到姐姐戴安娜和妹妹莎莉都在。莎莉对她挑了挑眉毛,幸灾乐祸地说:“怎么样,你安慰好了汉密尔顿太太那颗‘敏感的心’了吗?呵呵,还好我跑得快!我就知道,这样无事的午后,妈妈她一定会哭一次的。”   约瑟芬皱起了眉头:“你应该帮着一起安慰妈妈的,妈妈一直以来都最疼爱你…算了…请柬你们看了妈?”   约瑟芬一直对妹妹莎莉的冷漠不满,这个妹妹看起来是最活泼热情的,但她看的很清楚,她的热情活泼只是表象!真实的她是个硬心肠,比谁都冷漠,根本不会关心家人,即使家人一直那么爱她。   她本想多教导教导妹妹,但想想这么多年的‘纠正’一点儿用都没有,只是让莎莉更烦她,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她现在其实也基本放弃妹妹莎莉了。   莎莉果然自动过滤掉了约瑟芬话里的前半部分,直接针对她关心的舞会请柬说道:“是的,请柬我已经看到了,还用妈妈和戴安娜的名义写了回函,我写了‘不胜感谢,必将准时赴约’,这样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用妈妈和戴安娜的名义,这是她们的职责与权力!”约瑟芬轻描淡写地说。她已经懒得责备妹妹莎莉了,但还是要指出问题所在。   汉密尔顿家的支柱,男主人汉密尔顿先生已经去世了,这个家现在的‘家主’当然是汉密尔顿夫人。同时,作为长女,而且年纪已经挺大的戴安娜(以这个时代来说,未婚姑娘这个年纪就挺大了),也是能获得一部分自由和权力的。   这个自由和权力,就包括对外交际。   “哦,妈妈巴不得我们积极一些呢!戴安娜,戴安娜也不会介意,是不是,戴安娜?”莎莉满不在乎地看向自己的大姐戴安娜,并没有对这个大了自己快十岁的姐姐有多少尊重。   正在钩袜子的戴安娜是一个颇为娴雅的女性,不过在汉密尔顿家三姐妹里,她其实算是最不出众的一个了。   单纯从外貌来说,排行第二的约瑟芬端庄秀美,又有浓浓的书卷气,是此时很容易有好感的大家闺秀样子。而最小的妹妹莎莉虽然年纪小,但已经生得美艳非常了,配合她活泼热情的性格,走到哪里都是最吸引人的。   戴安娜虽然也娴雅美丽,但本身没有两个妹妹那么精致,再加上气质寡淡、和人打交道时总是畏畏缩缩的,这样一来,原本7、8分的美丽,又降了2、3分。不仔细看就彻底消失在人堆里,看不出来了。   这大概也是她26岁了,本身要求又不高,却始终没有结婚的原因之一吧。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始终是汉密尔顿家的三姐妹没什么嫁妆——已经过世的汉密尔顿先生是一位律师,当初他带着家人搬到白玉兰广场时,正是他事业的黄金期,他那时刚刚成为了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年收入达到了2000镑左右。   别看白玉兰广场已经算是美林堡的豪华社区了,但即使在这儿,也不是人人处于上流社会的!一个年收入2000镑的家庭,也能成为这里核心人家的一份子了。   当然,这个收入没有高到白玉兰广场核心人家无条件接纳他们的程度(奥斯汀家就属于是被无条件接纳了)。所以能否加入进去,还要看汉密尔顿家的‘表现’。   当时的汉密尔顿家非常努力,想要挤进这个上流社区的核心,最后他们也成功了。只不过这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汉密尔顿先生那几年明明挣钱很多,却始终没有存下来钱——那样高的收入,最后也只是勉强维持着家里的日常开支。   白玉兰广场的房子,一年的租金就要400镑。他们这套房子肯定比不上奥斯汀家的白玉兰广场18号,但也属于很豪华的了,所以租金也相当不便宜。   家里的日常开支,仆人和食物开支算是大头,每年要花掉七、八百镑了。这还是没有算‘饮料’的结果,要知道有钱人家每年在酒水上的开支是很惊人的!另外马车的开支也得有100镑左右,再算上燃料、蜡烛、娱乐、慈善等开支,剩下的钱可能就不到500镑了。   而就这不到500镑,还有一个开销的大头没有算进去呢!那就是服装开支!   作为已婚男士,汉密尔顿先生的服装开支是有数的,但汉密尔顿太太要在白玉兰广场的体面人家中立足,这上头的开销就没数了!只能说,幸好当时女儿之中,只有年纪最大的戴安娜年满二十,处在需要到处露脸的年纪,必须经常做新衣服。   其他的,莎莉还是个小孩子,不用说。约瑟芬也不满18岁,没有正式进入社交界,这上面开销不大。   只是即使是这样,家里每年的服装开销也能轻松达到300镑!   这种情况下,只要汉密尔顿家有一点儿额外支出,比如说有人生个病,有个夏季度假计划,一年到头就一点儿钱也剩不下来了。   虽说这年头,像汉密尔顿先生那种没能继承多少财产,靠自己奋斗成中上层中产阶级的人,大多都存不下什么钱。但也不至于如他这样,早上赚进的钱,下午就能开销完啊!   要知道,按照此时的统计结果,年收入在750镑以上的中产阶级,平均每年会开销出收入的75%左右。   也就是说,收入的1/4都应该能存下来才对…换算到汉密尔顿家,就是每年500镑的存款。   真要是能每年存下500镑,哪怕汉密尔顿夫妻二人一点儿遗产都没有继承,过去也没有分毫积蓄。等到大女儿出嫁时,拿出两三千镑的嫁妆也应该是不难的,剩下两个女儿估计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两三千镑的嫁妆,以汉密尔顿家混的圈子,或许不算多,但也算过得去了。考虑到汉密尔顿家没有儿子,未来说不定还有一笔遗产可以期待,再加上汉密尔顿姐妹的美貌是不小的加分项,汉密尔顿姐妹嫁个体面人家真的不难。   然而,当事情寄希望于一切都顺利发展,才能有一个好结果时,往往事情就不会顺利发展!汉密尔顿家就遇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在汉密尔顿先生没给妻女积攒下傍身钱的情况下,汉密尔顿先生早早去世了。   这年头的医疗水平是明摆着的,汉密尔顿先生年近五十时去世,是有些意外,但其实也正常。   汉密尔顿先生一去世,经济问题就摆在了汉密尔顿家母女四人眼前。原本汉密尔顿夫人应该搬出租金昂贵的白玉兰广场的,但她还对女儿的婚姻寄予厚望,所以不愿意搬出这个能最方便接触到上流社会的社区。   这种情况下,还是当时不满18岁的约瑟芬经过一番计划,才将局面维持了下来。   她将自家租住的房子一楼,借给了德雷希医生在此开业,以此作为‘投资’。如果德雷希医生没有赚到钱,那就算了,可要是德雷希医生赚到了钱,就要‘分红’给汉密尔顿家。   德雷希医生急于进入上流社区开诊所,但又缺少本钱,双方也算是一拍即合了,事情定的很顺利——此时的医生都是这样的,如果不能在上流社区开业,不管医术好坏,都不会被真正舍得出钱的顾客光顾。   德雷希医生的牙科诊所在白玉兰广场开业后,做的是很成功的,由此汉密尔顿家也得到了不少分红…至于说为什么德雷希医生为什么不直接找房主租房,获得成功之后还要继续给汉密尔顿家分红,只能说汉密尔顿家租房是有合同的。   就和此时大多数中产阶级租房一样,往往会签很长的合同,7年、10年都很常见(此时在美林堡,即使是中产阶级大多也是租房的,为了稳定,合同就是会签的比较长)。而汉密尔顿先生去世当年,正好刚刚续过一次合同,新合同是10年的那种。   除非汉密尔顿家退租,又或者拖欠房租,不然这房子就只能由汉密尔顿家住了。   至于说德雷希医生要不要换个房子开业…首先换地方开业,即使还是在白玉兰广场,也是可以影响生意的。   其次,汉密尔顿家负担了租房开支,本身也是分散了德雷希医生的风险——他现在的生意是不错,汉密尔顿家从他身上获得的,超过了支出的。但能不能一直这样,谁也不知道啊!   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是,他们当初签了合同的,想要毁约也不是那么容易。   想要成功之后,就将给他‘天使投资’的汉密尔顿一家一脚踢开,本身从法律上就说不过去!即使有这样那样的办法可以规避律条,那也可能带来后患无穷的麻烦呢!   总之,汉密尔顿家这样每年可以从德雷希医生身上得到接近400镑的回报,这基本就将白玉兰广场这座豪宅的租金给挣回来了,所以她们一家也就不谈搬出去的事儿了。   平日里一楼归德雷希医生使用,汉密尔顿家母女四人则支配着二楼、三楼和四楼,这其实完全够用了。   除了从德雷希医生那儿弄到400镑,应付开支大头的租金。汉密尔顿一家在汉密尔顿先生去世之后,也不是真的一点儿收入都没有了…汉密尔顿夫妇虽然不是什么有钱的继承人,但也不是一点儿财产都没有。   汉密尔顿先生从远房叔叔那里继承了一些乡村地产,每年大概有两三百镑的收入。汉密尔顿夫人则是出嫁的时候有一些嫁妆,一笔面值在1500镑的股票。这笔股票限定不许买卖,汉密尔顿夫人只能动用其利息,而她死后,这些股票会自动均分给她的子女,同样不许买卖。   这种给女性做嫁妆,或者赠与女性的遗产,经常会有只能支取利息,而不能动用本金的条件。这是因为此时女性财产很容易被丈夫侵占,虽说要脸的‘绅士’都不会这样干,传出去不好听…但真的不是人人都要脸的。   反正,汉密尔顿夫人的这些股票,过去一些年收益都很平稳,年收益率基本在7%左右。也就是说,一年能给汉密尔顿家带来100镑的收入。   这样一来,除开房租之后,汉密尔顿家一年可供开支的钱大约在三四百镑。说实话,这对于一个有三个待嫁女儿,还要维持体面生活的家庭,可真是不怎么够!   幸亏约瑟芬善于算计,这才在母亲不管事、大姐不顶用的情况下维持住了——她辞掉了原本家里过多的仆人,另外父亲去世后要守丧,那一两年家里就没有舞会和晚宴了。   这可省下了极大一笔开支,汉密尔顿家每年那么多的食物和饮料开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舞会和晚宴的消耗。   而且那一两年后,汉密尔顿家不用守丧了,也以家里没有男主人,只有几个女人为由,几乎没有再举办过舞会。待客的晚宴,则只在冬天社交季举办那么几场,也和白玉兰广场体面人家几乎每周都要举办晚宴不同。   此外,很多其他的开销也因为交际的减少,降低了不少…这样倒也勉强维持住了基本的体面。   说起来,很多中产阶级家庭,每年两三百镑就能维持住生活了。汉密尔顿家有三四百镑,而且还不用算房租,如果不是特别讲究奢华的话,能维持住基本的体面,倒也不用特别惊奇。   只是这样一来,汉密尔顿家的开销难免有一些‘捉襟见肘’。为了维持和白玉兰广场体面人家的基本社交,总有些开支无法削减——毕竟她们无法真的去过那种收入在3、400镑的人家的生活。   而且这样的话,存不下来钱也就是可以预见的了…这几乎是一个恶性循环,存不下来钱,姐妹三人就谈不到嫁妆,而没有嫁妆,她们的婚姻就会很成问题。而她们的婚姻不能解决,她们就得继续在白玉兰广场这样僵持着。   汉密尔顿太太到现在为止,依旧对女儿们在上流社会找到如意郎君抱有希望。至于说大女儿戴安娜在这上面暂时失败了,也被认为是戴安娜还不够出众——如果是更加出众的二女儿和小女儿,那又不同了…汉密尔顿太太就是这样想的。   ‘不出众的戴安娜’现在对于小妹妹的‘不尊敬’也没什么意见,莎莉都问到她头上了,她也只是笑了笑,点头说:“是的,我也不太在意这些,莎莉愿意写回信,就由她来写吧…这还给我省事儿了呢。”   面对大姐一直以来的不顶用,约瑟芬也算是习惯了,当下没有再说什么。   莎莉更加得意了,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舞会的事儿,就说:“奥斯汀家似乎每年都要举办那么两三场舞会,说实话,以他们家富有的程度,这是比较少的…奥斯汀夫人可以说是白玉兰广场最和气的夫人了,每次奥斯汀家开舞会,也不会漏掉我们。”   莎莉去年就参加过了奥斯汀家的舞会,对此印象很深…这一年年过去,因为过去‘情谊’,还会邀请汉密尔顿母女参加舞会和晚宴的人家是越来越少了。像奥斯汀家这样搬来比较晚的,其实和汉密尔顿家没有旧交情。但就是因为住在同一社区,就始终不忘邀请汉密尔顿家。   “话说,今后奥斯汀家的舞会应该会越来越多吧?我听说奥斯汀夫妇的独生女快要进入社交界了…这是一件好事儿,我们至少可以经常参加奥斯汀家的舞会了。”   约瑟芬不动声色地泼妹妹莎莉的冷水:“你不用期待那么多,据说奥斯汀小姐已经订婚了,她用不着通过数之不尽的舞会来挑选一桩婚事。这样一来,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举办宴会的热情也会大大降低吧?”   虽说上流社会的社交,目的有很多,大家并不只是为了孩子的婚事才在家举办晚宴和舞会的。但不可否认,一个家里如果有适龄的儿女,那几年舞会和宴会的频率一定会大大增加!   体面人家每年普遍要在舞会和晚宴的食物酒水上花掉收入的1/5,花费的心力更是难以计数。这种情况下,要是没有日常社交任务以外的力量驱动,那是很难坚持下去的…为儿女寻到一门好亲事,就是让父母们坚持下去的一个重要理由。   “哦,别那样扫兴,约瑟芬。”莎莉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不过她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说到了到时候舞会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首饰的事儿:“我要在奥斯汀家的舞会上,穿今年新做的那件丝绸礼服…今年有点儿糟糕,只做了一条丝绸礼服裙,其他的都是棉布礼服了。”   这些年印花棉布礼服也是很走红的,而且上至贵族,下至小市民,都是穿的出去的,不会说某个场合穿棉布做的礼服就不体面了。   只不过,这就像是后世奢侈品服饰的成衣线,有钱人穿这些既可以上街,也可以出席一些正式活动,都是没问题的。但不可否认,在一些特别隆重的场合,大家始终还是更看重高定线。   相对于棉布礼服,丝绸礼服就算是奢侈品服饰的高定线了…这还是不一样的。   当然,单纯的丝绸礼服,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负担,至少汉密尔顿家并没有拮据到那份上。只不过礼服裙的材料用丝绸的,那要用怎样的工,用什么装饰呢?是刺绣,还是金银辫、蕾丝层叠,又或者绳绒装饰、皮毛镶边?   相比起节省着做一条丝绸礼服裙,还不如精工做一条棉布礼服裙,这就是约瑟芬的思路。棉布礼服裙本来就是以清新为主的,就算精工细作,最终的开销也是有限的——这是在尽量减少开销的前提下,保持体面的小技巧之一,约瑟芬已经很熟练了。   莎莉倒是对此有些不满,她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但她认为自己刚进入社交界,这方面应该有优待才对。简单来说,家里这个时候就是应该紧着在她身上花钱…然而她这样认为没用,家里的财政大权是被约瑟芬抓在手里的。   这也是最近她和约瑟芬关系有些紧张的原因,她认为约瑟芬在这件事上是有私心的!就不应该平均分配,至少大姐戴安娜在她看来已经完全没希望有一桩好婚事了,那为什么不能将她的预算挪到自己身上? 第109章 红粉世界109   在汉密尔顿三姐妹的精心准备下,时间很快到了圣诞节后第二天,舞会当日。   舞会当日,她们几乎是午餐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首先是约好的理发师准时到了,为她们做头发。这件事可不容易做,汉密尔顿家三个女儿,都不是标准的卷发,其中长女戴安娜和二女儿约瑟芬更接近‘大波浪’,小女儿莎莉更是直发。   虽说后世大波浪也被归类到卷发里,但此时受欢迎的卷发从来不是大波浪这种,非得要是那种‘精致的小卷’才行。说起来也就是羊毛卷,或者是蛋糕卷…这上面,堪称‘标准’的是薇薇安的卷发,她这一点一直很受人羡慕,这省了多少事儿啊!   至于说直发,有的时候确实会流行直发,但直发从来都是短暂的、小面积的流行,很少成气候。至少现在这段时间的美林堡,并不流行直发呢……   这就导致汉密尔顿三姐妹如果想要头发也足够精致时髦,就得烫发,理发师的工作少不了——很多女士也会尝试自己动手烫发,但只要有办法,她们还是倾向于请手艺好的理发师动手的。   实在是烫坏了的后果是难以承担的,而以现在的烫发工具,烫坏头发又是一件大概率的事。   现在都是用炭火烧热的烫发钳去加热头发的,当然,做的讲究一点儿的,会在头发上抹烫发膏,还会用上烫发纸去裹住一缕一缕的头发,然后再烫,尽量不让头发直接接触滚烫的烫发钳。   烫发膏其实也不是什么有特殊效果的东西,只不过是给头发保湿了,不容易被高温的烫发钳烧焦、烫成灰。这一点上,和烫发纸的作用差不多,都是尽量隔绝烫发钳直接对头发的影响。   理发师用来做烫发纸的是一种棕色的油纸,见他将大姐戴安娜的一缕缕头发都用烫发纸裹起来,准备动手烫了。莎莉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仔细去看,她心里打定主意,要是理发师为两个姐姐烫的不好,她就拒绝让他为她服务!   还好,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这位理发师的技术显然不错——戴安娜和约瑟芬也不需要烫全发,只要两鬓烫出几缕精致蓬松的小卷发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头发,她们是打算全都梳到发髻里去的。从这一点上来说,理发师做的很成功,两鬓漂亮精致的卷发垂下来,看起来很完美。   看到这里,莎莉终于放心地让理发师操持自己的头发了。她倒是不需要两鬓烫出小卷,她的头发工作量要大一些。   “我想要做古典的发型,普赛克发型或者尼龙发型最好。”莎莉对理发师说。   她想要做的发型其实就是最经典的舞会发型了,头发中分,然后再脑后结成发髻,发髻周围一圈,除了正前方,左右两边和后方都有弹簧卷发垂下来。这样的弹簧卷发经常有人会用假发代替,但假发当然比不上真发自然。   这又不是后世,没什么好的染发手段,除非是特别常见的发色,不然想要假发和自己本来的头发颜色和谐都是很难的。   而且即使后世,假发制造都那么发达了,大家不也要去理发店染烫洗剪吹吗?为什么不全用假发,自己只要每次出门换假发就好?只能说,如果可以,大家还是倾向于捯饬自己本来的头发。   理发师迅速领会了莎莉的意思,为她烫了弹簧卷发,梳起了漂亮的古典发型。最后对着镜子看成果的莎莉左顾右盼,心里美滋滋的。   “要是每次都能请科波尔先生来替我们做发型就好了。”莎莉忍不住说道。   约瑟芬其实也很满意两鬓垂下来,巧妙地遮住太阳穴的卷发——她的脸部轮廓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阳穴微微凹陷,这对于年轻人来说是比较少见的,就比较容易显老。一般她都会通过两侧留一些头发遮掩,但很少有这次这样自然、效果好的。   但这个时候约瑟芬还是要泼莎莉的冷水,就说:“科波尔先生收费很贵,不可能每次都请他来做发型的。”   “只是做发型而已,哪里不花这一点儿钱呢?而花了这些钱后,对我们美貌的提升,是非常明显的…虽然大家总说你善于管理财务,但我要说,有时候你是因小失大了!”莎莉根本不买约瑟芬的账,直接回击,而这其实也是她的心里话。   在她看来,她们姐妹几个只要能嫁到好人家,现在的危机就都不是问题了!而想要嫁到有钱人家,她们能靠什么?汉密尔顿先生已经去世了,家里也没留下什么钱,没有丰厚嫁妆的姐妹三人,想要有一桩人人称羡的婚事,就只能依靠’美貌‘了。   约瑟芬为了节约开支,在展示她们美貌的关键场合都不舍得花钱全力支持,在她看来就是因小失大…说实话,这倒有一番道理。   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没有处在约瑟芬的位置上,又哪里知道她为了维持家里现在的状态,已经是焦头烂额了!真的就是只要再多一点儿开支,这样小心翼翼维持起来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花钱全力支持,说的容易,做起来就不是口头说说了。   做好头发的三姐妹又换好了晚礼服,三姐妹都穿了自己最好的新晚礼服。   其中戴安娜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舞会裙,白色丝绸裙外还罩着一层白色网纱,连同裙摆处的绿色麦穗刺绣和立体花结装饰,显得十分清新自然。就连长及肘部的膨大袖子,这种现在来说有点儿过时的设计,也在这种总体的温柔清新下,显出了一种由‘老派’带来的谨慎贤淑。   莎莉的服装和戴安娜的有一点是一样的,那就是都采用丝绸裙罩同色网纱的设计。只是和戴安娜的清新脱俗不同,她的丝绸裙和网纱都是暗红色的,显得十分华贵和美艳,这也算是适应了她的长相和气质。   不过,如果抛开长相气质不谈,这样的着装风格,更像是姐妹两人的年纪倒过来了——但话也不能这样说,哪怕两人的长相气质换了,说不定戴安娜也不好穿这个颜色。   毕竟她是一个26岁的未婚女孩儿…如果她是26岁的少妇,这样穿倒是没问题,可她偏偏还没结婚,要是穿的这样美艳突出,就很容易遭人笑了。   这年头就是这样,对于过了适婚年龄,还没有结婚的女性,是非常‘刻薄’的。戴安娜26岁了,不能说完全过了适婚年龄,但也差的不远了…其实后世也是这样的,年纪大一些的女性,如果穿的‘奇装异服’一点儿,就很容易被人挑剔。   要说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后世对‘年纪大’的定义比这时宽松一些。可能这时认为25岁以上的未婚姑娘,年纪就挺大了,后世这个年纪能放宽到30岁、35岁。然而,这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   和姐妹们不同,约瑟芬是三姐妹里唯一没有穿丝绸晚礼服的,她穿了一件深绿色丝绒材质的裙子。这个颜色、这个布料,非常适合她那种端庄优雅的美,显得她雍容华贵、肤白如雪。   说起来,约瑟芬一直是三姐妹里最有品味的一个,今天戴安娜的礼服和发型也是她帮忙搭配的——莎莉是自己坚持搭配,没有让约瑟芬帮忙,不然她也能给莎莉搭配一个更合适的装束。   是的,‘更合适’…在她看来,莎莉今天漂亮是漂亮,但可能会劝退那些想要找妻子的绅士。   当然,这也不一定,有的绅士就是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性美貌冲昏头脑,但后不管不顾就结婚了。   梳好头发、穿好裙子、换上搭配的舞鞋,汉密尔顿三姐妹为了保持腰身的完美,在午餐后几乎就没有再吃东西,只喝了两口水,吃了一两口三明治。直到到了时间,由汉密尔顿太太带着她们出门,赶往白玉兰广场18号,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汉密尔顿家现在已经没有自己的马车了,而是换成了包车。包车如果按年来算,其实并不比自己养车养马贵,而且还省了自己的马车过时,马匹年老体衰,需要更换的开支。   当时汉密尔顿先生去世后,约瑟芬就想着家里的马车和马匹出手卖掉,多少能卖几百镑,这又是一笔进项。要是一直使用,使用到需要更换,那就卖不了什么钱了。而等到那个时候,还是会没有钱买新的马车和马,只能换包车。这样的话,还不如早换包车,手上多一些活钱呢!   现在看来,她这番算计倒是一点儿不错呢。   虽然汉密尔顿家离奥斯汀家不远,走着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汉密尔顿太太和三姐妹可不能走着去!且不说舞会裙子很长,走在大街上很容易弄脏。就算没有这样实际的问题,只要被人看到汉密尔顿家的女人们是走路来的,之后的流言也够人受的了。   用膝盖想都知道,大家会说汉密尔顿家彻底破产啦!从此之后,上流社会的大门,才会真正向汉密尔顿家关闭。   在马车上,最后下车前,三姐妹就互相确认各自的状态是不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莎莉还在嚷嚷着:“我应该穿一双长筒丝袜的,但我唯一的一双长筒丝袜已经穿坏了,现在只能穿羊毛长袜了,哦!约瑟芬,你应该答应给我买一双新的的!”   约瑟芬冷淡地说:“长筒丝袜很贵…我说过的,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穿我的——要我说,没有长筒丝袜也没什么的,要紧的是丝绸手套和手帕,这都要最新最好的。而丝袜根本不会被看见!还是说,你打算撩起裙子,叫人看见你的丝袜?”   听约瑟芬说‘撩起裙子’,戴安娜都觉得太过火了,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妹妹的手臂,想让她别这样说小妹妹。然而小妹妹莎莉根本不会被这么点儿‘嘲讽’唬住,立刻说道:“哦,你为什么那样想?被人看到丝袜,就是自己撩起了裙子吗?”   “我才不会那样笨呢!聪明的做法是不经意间、不小心露出来,然后又迅速收回去!男人就是这样的,遇到这种情况才真正觉得自己交了好运,如果是你主动送上门给他们看,他们反而不在乎了。”   可以说莎莉的话要比约瑟芬更大胆,大胆的多…之前戴安娜已经觉得过火了,这会儿简直要羞得捂住耳朵了!   然而相比起她来,她的两个妹妹约瑟芬和莎莉实在要‘心平气和’的多,讥来讽去,似乎根本不将这个放在眼里。至于汉密尔顿太太,她则是半闭着眼睛,假装没看到女儿们的唇枪舌战。   说实话,她心里是有些赞同一贯以来宠爱的小女儿的,但约瑟芬在汉密尔顿先生去世后,就成了家里主心骨一样的存在。这个家现在是靠她才能支撑着体面的样子的,长期如此,面对这个女儿,做母亲的汉密尔顿太太也是有些犯怵的。   不过,虽然在车上时,气氛不是很好,但当下车后,约瑟芬和莎莉又一点儿看不出刚刚的不和睦了。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姐妹,不说关系多亲密,至少也是能共进退的。   下了车的三姐妹由汉密尔顿太太领着,走进了奥斯汀家的门厅,穿号服的仆人大声叫着到来宾客的名字。看到汉密尔顿母女,立刻高声叫道:“汉密尔顿太太和汉密尔顿小姐们到!”   然后又有另一个仆人将她们引到了奥斯汀夫人面前,奥斯汀夫人对她们,就如同其他来宾一样客气,请她们一定要好好玩、好好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尽情跳舞。   “…今天的男宾比女宾略多,你们又是如此出色的小姐,一定不会少了舞伴。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你们的脚了,说不定会因为跳舞太多而受伤…一定要小心一点儿。”   正说着呢,薇薇安和罗拉挽着手下楼了,奥斯汀夫人立刻介绍道:“哦,请容我来介绍,这是我的女儿薇薇安,旁边是卫斯理小姐。我想你们已经认识卫斯理小姐,应该不用我来介绍了,对吗?”   的确,汉密尔顿三姐妹过去在白玉兰广场交际多年,虽然罗拉是今年从北美林堡学院毕业后才正式进入社交界的,但她们已经在各种场合打过照面啦!不过薇薇安的话,倒真是汉密尔顿姐妹第一次见呢。   薇薇安就住在白玉兰广场没错,但除了一些格外亲密的人家,尚未进入社交界的她,是不能随便去露脸的。就连自己家的舞会,她也不能出现!也就是晚宴,如果来的都是亲近人家,是那种更接近‘家宴’的晚宴,她才能出席待客。   问题是,汉密尔顿家和奥斯汀家没有那样的交情,当然也就没参加过奥斯汀家的‘家宴’了。   另外,薇薇安在白玉兰广场出入,这倒是有机会看到她。但说实在的,白玉兰广场就像是后世一个小区,还是比较大的,能占下一个山头的那种小区。在这种小区里生活,有从没打过照面的人实在是太正常了!   见到薇薇安的第一眼,莎莉就难掩眼中的羡慕…她是一下就看到了薇薇安身上的珠宝。   按理来说,这样年轻的女孩儿,都不是正式进入社交界,今天在舞会上要扮演的角色也只是旁观的‘花瓶’,她应该低调一些的。给她做的裙子,明明能镶钻石,结果镶的是水晶,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但一来,奥斯汀夫人也喜欢打扮女儿,打扮到后来,总是按捺不住自己那颗想要什么好东西都往薇薇安身上用的心。二来么,薇薇安真的有一种能力,她是低调不起来的。就算给她用最简单的珠宝,她戴着也会显得珠宝价值连城…到后来,大家也就干脆放弃让她低调了。   薇薇安今天主要戴了一个头饰,一对手镯和一条项链,比较重要的首饰里,没有戴耳环、胸针和戒指。看起来算是中规中矩?然而实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可真是够‘华贵’的了。   她的头饰和手镯是她自己‘设计’的,完全是照着电影版《了不起的盖茨比》里黛西最有名的那套来的…她当然也很喜欢那套首饰,所以这辈子能拥有比较华贵的首饰后,她就复制了一套。   那也不是为了今晚的舞会特意定做的,已经做好快半年了,只不过这次才有机会用上这么隆重的首饰。然后又因为挺配今天的装束的,就选它们了。   头饰是一个半圆的发箍,后面有加长的丝带可以系在脑后。发箍部分是银色镂空的设计,上面镶嵌了许多碎钻和几颗珍珠。唯一称得上比较大的钻石,在发箍一侧的羽毛形装饰上。   羽毛‘根部’有一个圆形设计,主石是一颗大钻石,外环一圈小珍珠,再外环是一圈碎钻,不过就算是这颗主石钻也算不上特别大。   这羽毛形装饰,由上到下是三根镶着碎钻的羽毛,一个圆形设计,一个主要是珍珠的流俗穗子。这其实是能够整个拆下来,做胸针使用的,也算是设计上的一个小小趣味了。   至于说与头饰是一套的手镯,就不是钻石为主、珍珠为辅了,而是反过来,珍珠为主、钻石为辅。主体就是四圈珍珠组成的宽手镯,然后连接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牌子,小牌子上有镂空碎钻花。这又向上连接着一个细细的戒指,戒指挺‘朴素’,就装饰着一圈碎钻。   手镯自带戒指,这不是薇薇安不需要另外搭配戒指的原因。实际上,珍珠手镯以外的部分,其实也是可以拆卸的,薇薇安就拆卸了,只戴了珍珠手镯的部分。   或许以美国20世纪,‘咆哮的二十年代’的浮夸风格,再搭配戒指也没什么问题。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手镯,也够华贵花哨了,一般不好再增添一些元素,让手部看起来更令人眼花缭乱了。   而薇薇安虽然能够消化这样华贵花哨的风格,但舞会之上是要戴手套的…或许此时的夫人小姐们觉得戴了手套再戴戒指,也不奇怪(因为戒指连接手镯的那部分装饰很有存在感,也无法戴了戒指后,再戴手套,就只能戴手套后再戴戒指),但薇薇安真的有些不适应。   这样一来,今天薇薇安身上所有珠宝里,最为华贵值钱的,其实就应该是她那条项链了。项链主体也是银色的,链子极细,纯银链,没有镶嵌珍珠宝石之类,长度是刚刚过锁骨的程度,不长不短。   但看起来还是挺长的,因为银链之下坠子的部分有很强的加长效果。先是两颗浅蓝色宝石为主石的项链坠,蓝宝石有小拇指头儿那么大,椭圆形,周围一圈碎钻。这样两颗项链坠下,还有一颗隆重的多的项链坠。   主石是一样的浅蓝色宝石,椭圆形,但要大上一圈。外围一圈碎钻后,又向外放射一根根的‘光芒’线条,线条上也是镶着碎钻的,线条的‘终点’用的碎钻要比较大一点儿。   然后就是这颗项链坠的底部,还坠了银链子做成的流苏穗子,进一步延长了项链的长度。   如果薇薇安穿的是抹胸晚礼服,这条项链最底部的流苏穗子应该是恰好能陷入乳沟的,最下面那颗项链坠则刚好在乳沟上。   不过此时没有抹胸礼服,最多是一字肩短袖礼服而已,所以也就看不到那个了,只能看到最大的项链坠和流苏穗子都躺在礼服裙的布料上。   薇薇安今天的晚礼服就是一件一字肩礼服,露出了肩膀和锁骨,而且她的‘短袖’还被无限削减。与其说是短袖,不如说是无袖,像是将宽吊带裙的吊带扯下肩膀了差不多。最多就是为了‘合规矩’,宽边吊带边上缝了木耳花边,等于是又加宽了一些。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这样的一字肩礼服可以,抹胸礼服就不可以。胸都露了一片了,就是舍不得肩膀到手臂完全露出来,非得有最后一点儿布料吗?只能说,这大概就是文化传统带来的奇怪现象了。   小腿不能让人看到,所以哪怕是外出穿的裙子,也得长到脚面。不小心让人看到脚踝就够让人‘害羞’的了,小腿被看到,那简直和走光没什么两样。   然而就是这样,晚礼服却可以大方地露胸露肩(当然,白天还是不可以,白天都要遮得严严实实的。所以《飘》里斯嘉丽白天要穿晚礼服,才会被劝阻,被认为是出格的举动)。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说中外各有奇怪…华夏虽然也不许露腿,但似乎不怎么强调这个。强调的更多的是‘手臂’?很多传统的古代故事里,都是女子洗衣服的时候手臂被外男看到了,就要被砍掉手臂。   虽然这应该是极少数现象,毕竟穷人都要干活儿,女人捋起袖子下田都有,要说不让外男看到,那也太强求了。而根据《红楼梦》里宝玉看到宝姐姐的‘雪白的膀子’,贵族之中应该也没有那么严格……   但话说回来了,以薇薇安这辈子的经验,大家虽然很介意露脚踝、露小腿,但一个淑女真的不小心露了,也不会怎么样。至于普通人,为了干活方便,裙子其实大多没有那么长,有些人甚至会在工作的时候撩起长长的外裙,扎在腰部呢!   当然,那些都和薇薇安今天穿的裙子无关,今天她穿的正是那条维多利亚小姐做的新裙子。   浅蓝色的丝绸裙子和薇薇安眼睛的颜色,还有今天戴的项链上的蓝宝石很像。一字肩的设计相当简洁,没有做过多装饰,向下经过鸟笼裙撑,撑起了好看轻盈的弧度,长度已经完全盖住脚面了。   总体来说,这其实是一条偏向简洁优美的裙子,轮廓很顺畅,没有增加很多附属设计——没有腰带,没有装饰性扣子,没有飞边,没有罩网纱,没有花结,没有层层叠叠的蛋糕裙设计,没有波浪形类窗帘元素的装饰,也没有风琴褶之类的……   但是,没有人能否认这条裙子的华美!因为这条裙子用了大量的银线刺绣和水晶装饰。在上身的正面部分,银线刺绣和水晶装饰是比较满的,经过腰部过渡,到下身就是藤蔓形的图案疏疏落落的了。   只用银线这一种颜色刺绣和水晶装饰,这样虽然华美闪耀,但映衬在浅蓝色的丝绸裙上,也不显得繁琐腻味,反而显示出了纯正的华贵和高雅。配合一条雪白的、挽起来后多余长度刚刚到腰部的毛皮批帛,真如同一位万众瞩目的公主,有一种毫不费力的高贵。   丰厚的毛皮本来应该过于华丽,不适合薇薇安这个年纪的。但薇薇安洁白的、毫无瑕疵的肌肤,和浅淡的发色、瞳色,实在过于清新了,以至于完全消化了裙子的华贵、毛皮的华丽。使之成为了单纯的高贵和耀目,让人一看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第110章 红粉世界110   莎莉眼馋地看着薇薇安的首饰和裙子,那都是她想要却得不到的。在约瑟芬的努力下,汉密尔顿家的女人们可以勉强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场上保持体面,但也就是基本的体面罢了,却不可能尽情去追逐最好、最时髦的装束。   这个时候她就有点儿怨恨自己晚生了十年了,她想,如果自己是家里的长女,就能在父亲去世前进入社交界了。以当时家里的条件,她可以换着花样打扮自己,然后靠美貌捞到一桩最上等的婚事!   才不会像大姐戴安娜一样,明明有那样好的条件,却还是一事无成!直到今天也没有嫁出去,成为了家里的拖累,还要占用一笔开销,让她本就不多的置装费更少一些!   对于这个年纪、见识不超过此时女性平均水平的莎莉来说,女人一生的目标就是嫁个有钱的阔佬,生活在上流社会。而要说到结婚,女人最有用的武器无外乎金钱和美貌,金钱她是不用想了,但她还有美貌啊!   她并不因为汉密尔顿家的没落就对未来失去信心,说到底汉密尔顿依旧过着有钱人的生活,她的生活衣食无忧。而在她这个年纪,17岁的年纪,她还没有经历任何真正的挫折——她不认为自己比任何一个结下好亲事的淑女差,每当她出现在舞会上、晚宴上,那些绅士们不大多围着她转吗?   相比之下,其他姑娘没有一个比她拥有更多的追求者。   她很清楚,这都是她的美貌发挥了作用…她早就看明白了,虽然大多数追求者只是想和她跳跳舞、说说话、逗逗趣,不会对她这样一个基本没有嫁妆的女孩儿求婚。但保不齐总有那么一两个昏了头的男人,家资丰厚,也不在乎妻子有没有嫁妆啊!   这样的事并非妄想,上流社会的男人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理性’。别看爱情小说里总是女性更容易为爱情放弃一些东西,不管不顾抛下一切,跟一个男人走。但实际生活中,女性其实是更加‘保守’的。   她们很少出格,婚姻嫁娶中也更在意‘门当户对’。再加上传统上大家都习惯‘男强女弱’的婚姻,所以其实很少有女性‘下嫁’。可是男人么,上流社会隔几年就会出一个情种浪子,和一个社会地位完全不对等的女孩儿结婚。   如果算上年纪大了,妻子死了的鳏夫寻找第二春,那富有的男人找一个美貌却贫穷的妻子的故事就更多了。   看到这些‘真实案例’的莎莉已经做好准备了,要用自己的美貌做武器,打赢这场‘婚姻战争’了。她不认为自己会输,哈,她怎么可能会输呢?   她这个殪崋年纪还不知道失败的滋味儿呢!平日里男人的奉承,也只是让她更坚定这一点而已!   如果她的‘美貌’还不够,那她也只需要更美丽的裙子,更闪耀的珠宝,来进一步烘托她的美貌!这样一定能战无不胜!   这一次也是,在白玉兰广场18号,宽阔的底楼大厅里,乐队的演奏声中,她谨慎地挑选着自己的目标——她注意到已经有不少男宾看到她了,似乎也有意来向她邀舞,其中还有她认识的人呢。   不过也有一些人她是不认识的,奥斯汀家虽然请了很多白玉兰广场体面人家的年轻人,但也邀请了一些并非是邻居的人物。这些人来自另外的社交圈,莎莉能够交际到的圈子和他们并不重合。   她暗自记下那些不认识的人,想要根据他们的装束、举止,判断出他们的来历和身家。这当然有些不够准确,所以她最希望能够找人打听到可靠的消息。   当她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看到了男宾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那是个挺漂亮的青年,穿着黑色的外套,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领子,裤子也由脚背带固定住,整齐利落…以大家对一个美林堡花花公子的标准,他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而就是这样无可挑剔,才显得有点儿奇怪,因为此人正是‘维克多·布莱克’,布莱克夫人的儿子,那个一直梦想着做一个冒险家的青年。他虽然偶尔也会享受美林堡的大都会生活,但总的来说他具有冒险家的气质,是不可能像个花花公子一样讲究的。   不过,莎莉显然是不会在意他这种细节的,她又不是真的很了解‘维克多·布莱克’。   她对维克多·布莱克唯一的兴趣就是让他成为自己的丈夫,毕竟布莱克夫妇足够有钱,会给他留下很多很多财产,而他自己也是非常有前途的公务员…据说他在殖民地工作时,还置下了不少产业!   莎莉很少将做不了自己的主的年轻人当作目标,她的目标往往是父母早逝,脱离了父母约束的遗产继承人。又或者妻子死了,再婚基本可以由自己做主的中年男人。   至于说那种老头子…说实话,她倒是不介意和一个老头子结婚,反正结婚之后她可以做一个自由而富贵的太太。等对方去世,她还能做一个富有快乐的寡妇,再婚或者单身都很好。   唯一的问题是,她现在参加的都是正常的舞会和晚宴,老头子可不大容易见到。就算见到了,也很难众目睽睽之下勾搭他们——作为一个少女,莎莉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脸皮薄的。让人知道她甚至将目标放在了有钱老头子身上,是不是有点儿丢脸?   维克多·布莱克能够成为莎莉的目标,主要是她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她知道布莱克夫妇为了拴住儿子,是想他早早结婚的。而如果是一个能让儿子收心的女孩儿,那么哪怕她穷了一点儿,他们应该也能接受。   莎莉和维克多·布莱克打过几次照面,也曾在他身上下力气,但效果一般……   莎莉这个时候倒是想要维克多·布莱克主动来找她,这个时候淑女可不能先去找男士——她只能考虑怎么引起维克多·布莱克的注意,让他看到自己,但她还没有动作,维克多·布莱克就往她的方向来了。   她的心跳加快了一些,但在她显露出异状,考虑好要怎样去笑,怎样低垂着眼睛,以最大程度地显示自己的美貌前。维克多·布莱克的视线已经越过她,放到了她斜后方的座位上了。   薇薇安就坐在舞场最边缘、最里面的座位上,和她一样坐在座位上的只有跳舞久了,想要休息的女士,以及一些已经不打算下场跳舞的德高望重的女士。倒不是说年纪大的女士就不能跳舞了,只是今天这样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的场合,这些女士只要懂礼一些,就会主动退居二线。   薇薇安是今天舞会主人的女儿,站在奥斯汀夫人身边,在很多人来的时候就打过招呼了。再加上舞会上大家传递消息,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她是今天的‘花瓶’,只是坐坐,不跳舞的,自然也不会有人冒失地去请她跳舞。   但不少人真的挺可惜这个的,维克多的朋友就对他说:“那位就是奥斯汀小姐?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她还没有正式进入社交界…如果她今天就能和人跳舞的话,我敢打赌,全场的先生们都会邀请她。”   “说真的,我从不知道奥斯汀先生有一个这样美的女儿…我见过城里很多出名的美人,无论是多塞科太太,蓓蓓小姐,还是乔瑟夫伯爵夫人,哦,无论哪一个,都完全无法同奥斯汀小姐相比。”   “我前些年也去过国外,见过一些异国美女,她们中有几个真称得上倾国倾城。可我认为,奥斯汀小姐再长大一些,保准比她们更迷人。她这样的女孩儿,一旦出现在社交场上,立刻就会迷倒一大片,男人会像蜜蜂追逐花朵一样追逐她。”   维克多冷冰冰地说:“那他们是白想啦!奥斯汀小姐已经订婚了。”   “订婚这样早吗?”朋友有些意外,但还是好奇问道:“那个幸运的家伙是谁?能让奥斯汀先生早早答应了婚事,难道他是哪位公爵或者侯爵的长子,又或者是某个百万富翁的继承人?”   “不,那只是个化学家的儿子,从我们这类人的眼光来说,几乎是一文不名的。”   朋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桩婚事怎么能成呢?难道是奥斯汀先生未发迹前就答应了?天呐,我真是太好奇了——但就我来说,其实奥斯汀小姐有没有订婚,其实都不大影响这事儿。”   “一般来说,大家会对一位已经订婚的淑女‘敬而远之’。那样守规矩,远甚于对一位已婚夫人。但那也只是‘一般情况’罢了,如奥斯汀小姐这样的女孩儿,还会是‘一般情况’吗?哪怕不提她那光彩如太阳,又如月亮的美貌,只是她作为奥斯汀先生独生女这一点,就足够让不少男人心动了。”   “如果她的未婚夫有钱有势,大家或许还会‘守规矩’一点儿。但一个一文不名的家伙?呵呵……”   维克多慢慢的,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在朋友还要继续说之前,就先一步向薇薇安走去了。   “奥斯汀小姐。”他谨慎地向奥斯汀夫人问好之后,又看向了薇薇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正如朋友所说,这姑娘有着‘如太阳,又如月亮的美貌’,她安然地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就让人觉得仿佛在发光。   大厅里由许多盏汽灯点亮的光辉下,明亮的仿佛是白天,一个昏暗的角落都没有。但这女孩儿在那儿,就是仿佛暗室之中的一盏灯一样,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薇薇安见是曾见过两三次的维克多·布莱克,也轻轻点了点头:“布莱克先生。”   “奥斯汀小姐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我的父亲也是‘布莱克先生’,平常大家都直接称呼我的名…叫我‘布莱克先生’,实在有些古怪了。”   薇薇安不是那种异性让她叫名字就会害羞的女孩儿,虽然隐隐约约察觉出了维克多对她有着好感,但还是干脆地说:“好吧,希望你不会觉得我很失礼,维克多先生。”   “哦…哦,当然不会,我是说……”维克多忽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往下说不下去了。   薇薇安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不一样——当然,这可能只是维克多·布莱克一厢情愿的臆想,毕竟任何一个人在爱意正浓的时候,都很容易将自己的心上人看得特别,甚至认为他/她就是世界上最特别的。   不过维克多绝不认为是这样,过去他曾见过的姑娘,不算名利场上的交际花们,只说正经人家的女孩儿。要么是特别热情,也会挑逗男孩儿的,要么就是格外矜持,是个符合当下社会期待的‘淑女’。总的来说,后者比较多,前者往往能成为女孩中的‘王后’。   虽说这个社会更看好羞涩的、文静的女孩儿成为一个家庭的女主人,但男人们本性就喜欢更有趣、更活跃、更有挑战性的对象。   不是说所有男人都这样,甚至大多数男人和那些活跃的女孩儿调情之后,最后可能还是会选一个‘贤淑’的女孩儿结婚,觉得那样自己更安心——一个会挑逗自己的女孩儿,将来结婚后,会不会将这一招用在别的男人身上呢?   但这不妨碍,在婚姻之外,他们被那些活泼主动,像一朵红玫瑰一样热情的女孩儿迷住。   然而即使是那些热烈的像是红玫瑰一样的姑娘,那样比较少见的姑娘,也和薇薇安·奥斯汀完全不一样。   她不像那些矜持文静的姑娘,总是那么羞涩,相反,她是落落大方的。可是她也不像那些活泼热情的姑娘,她从未挑逗过任何一个男孩儿。这并非是因为她尚未进入社交界,今晚她在舞会上的表现,就能很明显地看出这一点了。   这样的姑娘,维克多只见过一个,那是他一个朋友家的家庭教师,她负责教导他朋友的妹妹们。但那个家庭女教师是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结婚的打算的,既对婚姻没什么期待,又认为自己能够养活自己,过着吃喝不愁的生活。   她安于恬淡的生活,对男人没兴趣,平日里最喜欢的是阅读。这样的她,可以说是‘无欲则刚’,维克多甚至认为她看起来才二三十岁,实际上内心已经是个老婆婆了。呆在角落里,就会像路边的石头一样不起眼。   但薇薇安和那个家庭女教师不同,甚至完全相反。她就像是闪耀的明星,像是开在旷野里的花,光芒与芬芳都那样显露,凡是有眼睛的都忍不住去看她。   她对人的特殊态度看起来和那位家庭女教师一样,但也只是表面上一样,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这绝不止是因为美貌,还因为那位女教师更像是‘心如死水’,她则是像平静的大湖,蓝的醉人,干净澄澈,生机勃勃。   要让薇薇安自己来说,维克多会有这种感觉,可能和她本质上拥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有关。   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当然也有觉醒自我的,但那无疑是极少数。而就是这极少数女孩儿,真正觉醒到薇薇安的程度,心里装得下一个大世界,将爱情、婚姻、男人,全都看作是生命里一小部分的,那就更少了。   维克多这样的年轻男士,可能从没机会遇到一个,又或者遇到了,但没发现人家的特殊,人家的内心世界广阔而丰足…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遇到了。   “奥斯汀小姐,您平常喜欢做什么呢?”   话才说出来,他就后悔了。维克多觉得这时候的自己像个傻瓜,能和姑娘们调笑的伶牙俐齿一点儿也没有了。更像是不善于谈话的青年,只能绞尽脑汁拿一些无聊而老套的问题出来讨论。   他很担心薇薇安因此不耐烦,然而薇薇安根本不在意这个,诚实地回答他:“我喜欢阅读、做化学实验、唱歌,嗯,我还玩儿曲棍球、射箭和网球…其实只要是有趣的游戏,我都愿意参与。”   大多数爱好都是淑女们喜欢的,但其中夹杂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如果说网球对一个女孩儿来说还只是有点儿‘过于活跃’了,那曲棍球,就实在不像是女孩儿的游戏(在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的)。   至于做化学实验什么的,因为完全不能和年轻女孩儿联系在一起,差的太远了,维克多反而欠缺想象——类似于到处都是可吐槽的地方,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然而就是这种古怪,让维克多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就像是平平整整的地平线上,有一根直插天际的线,就那样奇崛地支楞在那儿,让人无法忽视。   忍不住一看再看后,强迫症发作,想要抹除,又抹除不掉,只能共存,然后就像是着了魔一样被迷住。 第111章 红粉世界111   舞会很无聊地混过去了。   薇薇安直到凌晨两点获得奥斯汀夫人的‘恩准’退场时,真是如蒙大赦…其实一开始还好,她虽然也是场边花瓶,但罗拉和卢克的姐姐于娜还时不时过来和她说话。但后来她们也沉浸到舞会和后续的欢乐活动中了,薇薇安这边就顾及不到了。   薇薇安也不需要她们顾及,妨碍到她们的舞会。这年头年轻人的舞会基本上就是最重要的娱乐了,而且往往还附带很强的目的性,打扰年轻人舞会是一种很不讨人喜欢的行为。   如果能聊的上的人都去跳舞、玩耍了,能让薇薇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花瓶,那倒也不错。放空思想,什么也不想,不是也挺好的么。关键是,这一点也不是啊!时不时就有陌生男性来和她说话,有的是出于客套,说几句就走了,有的则不是……   薇薇安不是傻瓜,当然看得出这些人的目的…她是真没想到,她都已经订婚了,还会有‘桃花’——她也不想想,多的是人结婚后还有桃花呢!她不过是订婚而已。   和不想相处的人相处,最后的结果几句很尴尬,只剩下敷衍了。薇薇安这个时候才慧想,这还不如正式进入社交界呢!至少不用坐在那里成为一个‘靶子’,可以选择和说得上话的异性去跳舞,又或者和朋友上楼弹弹钢琴唱唱歌,休息娱乐什么的。   不过好在这一次圣诞节前后,奥斯汀家也只举行了两次舞会。以奥斯汀家全年举行舞会的频率来说,短时间内连着举行两次舞会,就算是很‘密集’了,这里无疑是薇薇安渐渐长大的原因。   但不管怎样,两次舞会就是两次舞会,薇薇安也只需要做两次花瓶而已。忍一忍,等到重新回到北美林堡学院上学,她的‘社交季’也就过去了——这时候其实还是社交季的高潮呢!只不过那就和薇薇安无关了。   “…舞会花瓶?对对对!我今年也做了舞会花瓶!啊,那可真是太无聊了。”泽西雅对薇薇安露出了一个‘我懂’的表情。显然,作为即将从北美林堡学院毕业的女孩儿,大家年龄相近,所处的社交圈相近,经历当然也就相近了。   泽西雅听薇薇安说了圣诞节假期期间的事,直摇头:“我希望快点儿正式进入社交界,一直坐在场边,不能下场跳舞,多无聊啊…我们家的舞会一直挺多的,在我之前,我家可不止一个需要解决婚事的孩子。”   啊…这…我们不一样啊!   薇薇安看着泽西雅对舞会的向往…她虽然不能说讨厌舞会,将其当成是一种娱乐活动,就和上辈子的年轻人团建、晚上跑趴之类的一样,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但要说多沉迷这种活动,那也说不上。   但她也没就此说什么,她的真心话说出来就太容易冷场了,所以她也只是微笑着点头。而另一边呢,泽西雅还在继续说:“…就像桃乐丝,她多棒啊,已经正式进入社交界了,今年的冬天,她几乎到处参加活动。你瞧,现在已经开学了,但她还是迟迟没来。我想最后几个月,她说不定会经常请假呢!”   泽西雅说到的‘桃乐丝’也是北美林堡学院四年级的学生,和他们一样也是即将毕业的,算是关系不错。不过,她在四年级生中年龄比较大,比薇薇安大两三岁…从这一点上来说,她今年正式进入社交界,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说起来,今年社交季我还见过桃乐丝一次,她来参加我家举办的舞会了,她在舞会上很受欢迎。她一直是个发育的很好的女孩儿,不是吗?”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泽西雅压低了声音。   这让薇薇安有些迷茫,她回忆着桃乐丝的身材,发育的好吗?桃乐丝并不是一个很喜欢运动的姑娘,所以学校里的体育课,她只跳健身操。然而薇薇安自从一年级后,就没上过健身操课了。   所以薇薇安几乎没见过桃乐丝在学校穿那套蓝色制服以外的制服,而说实话,学校的蓝制服并不会很凸显少女的发育情况。至少从薇薇安的角度来说,并不觉得谁穿蓝制服也显得发育的特别好。   但泽西雅显然和她不一样,她是注意过这些事的,就喋喋不休地对薇薇安说起了这事儿。   薇薇安顺着她的话,去看学校里的每一个同级女孩儿,忽然就觉得不一样,很不一样了。明明只是一个短暂的圣诞节假期没见,但大家的变化都是微妙而显著的,这短暂的一个假期,很多人的变化似乎比过去三年多更大。   好像一夜之间都由小女孩变成大姑娘了。   “是的,到时候见,亲爱的…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戏,不过我得和我妈妈一起,你知道的,一个单身姑娘可不能自己个儿去戏院——其实妈妈陪我去还不够,还得有个男伴,看看到时候我妈妈会邀请谁吧。”   有泽西雅的朋友走过来和泽西雅说后天晚上去看戏的事儿,这其实是之前已经说好的,所以泽西雅答应的也很爽快。看着她们这种熟稔的样子,薇薇安又觉得‘微妙’了。   其实她也是经常出门的人,别说有监护人一起的了,就连单独和朋友外出,也不少呢!按理来说不应该为此‘大惊小怪’才对。但她很清楚,她是这样的,别人不是啊!这年头的姑娘们,行动真的很不由自主。   别说是自己外出了,和别人一起‘陪伴外出’的机会都少得可怜。能这样随口约定外出的事,更像是一种‘长大了’的象征。到了这个阶段,就连父母也逐渐放开对她们的管束,给她们机会进行交际了。   毕竟,孩子不能一直关在家里嘛!稍微通情达理一些的父母都会明白一个道理:不能说今天还关在家里的孩子,明天结婚了,就要求她成为社交达人,能维持好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社交生活。   目送说话的朋友走开,泽西雅又转过头来对薇薇安说:“这个礼拜日,我们可以去娱乐花园去玩儿,你觉得怎么样?”   薇薇安是习惯和朋友们出门去玩的,自己就可以直接答应下来,但还是想了想说:“你觉得我们需要监护人一起吗?”   不是她需不需要,是考虑泽西雅的感受。而泽西雅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又不是去戏院,不必那样正式…唔,到时候我的哥哥,就是你见过的那位,我可以让他和我们一起。有一位男士同行,那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有失体统了。”   对于泽西雅的哥哥罗伯特,薇薇安当然是知道的。不只是当初曾在写生课时巧遇,也不是后来因为泽西雅的关系什么时候见过。而是非常巧的,因为卢克和他有过几次说话的机会…罗伯特是卢克的好友。   然后经过这个提醒,薇薇安才记起来,原来在新星花园剧场楼上的那次见面,并不是她和卢克的初见,初见应该是那次外出写生课才对!   “罗伯特先生吗?那当然没问题!”薇薇安点点头,这件事儿就这样说定了。   到了礼拜日,薇薇安并没有去做礼拜,而是过了一个舒服而悠闲的上午,快到吃午餐的时间,罗西南迪兄妹就来了——礼拜日去教堂其实不是必须的,多的是人一辈子没进过几次教堂呢!   当初薇薇安几乎每周日去教堂,主要还是因为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的规矩,学校会组织女学生们一起去教堂。   薇薇安留了泽西雅和他哥哥罗伯特一起吃午餐,午餐虽然吃的比较简单,但口味是很不错的,至少泽西雅和罗伯特吃的挺满足的。   去娱乐花园的路上,马车之中,泽西雅就对薇薇安说:“无论去到哪一家,都有‘大菜’可吃,香料仿佛不要钱地堆砌到食物上。说实话,我觉得我的味觉都要失灵了,太腻味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和罗伯特一样了。”   “罗伯特先生怎么了?”薇薇安看了一眼车外骑马的罗伯特…说实话,有点儿佩服他。今天虽然是个晴天,但还是挺冷的,冷天骑马,不就和她上辈子时的冷天骑车差不多吗?而且衣服还没那么保暖,那可够冷的了。   “罗伯特最近都喜欢用葡萄酒配饼干解决一顿饭了,他甚至懒得用一块干酪配一片面包。他这样的饮食,就算是在大斋期,也可以说是‘克制朴素’了。”泽西雅低声和薇薇安说起最近吃到的各种伙食,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   毕竟,她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家吃饭,所谓吃大菜吃‘腻味’了,也只是腻味而已。和她的哥哥罗伯特,真的到处大吃大喝,对油腻隆重的饮食厌烦了,那是两回事。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间,马车驶过了大桥,从北美林堡来到了南美林堡…美林堡的娱乐花园大都集中在南岸来着。   所谓娱乐花园,在薇薇安的概念里,就和后世的游乐园差不多。当然,这时的娱乐花园不用指望它有多少惊险刺激、别出心裁的游乐项目。在实际运行中,娱乐花园也很像一个活动比较多的升级版公园呢。   游客们来此,最主要的活动就是散步、欣赏园内景点,在凉亭休息饮酒,在树下野餐,与约好的朋友玩游戏…这在后世,其实都是公园里的活动。   不过娱乐花园也不只是这些,这里除了一些日子里会有化妆舞会,露天音乐会什么的,往往还会举行一些比赛,网球、板球、足球、划船等等等等。再不然,园内还可能有咖啡厅、植物园、舞厅、餐厅和赌博室等,供来客娱乐。   以这个时代的娱乐水准来说,这已然不错,称得上花样繁多了。   “我听人说,南岸的娱乐花园,最有趣、最豪华的,还要数‘梦厅’。然而‘梦厅’需要年票,而且年票不能转让,这就没办法了…不然总可以借几张年票,这次去看看——总不能为了去一次,就买一张‘梦厅’年票吧?”下马车时,泽西雅还对薇薇安说。   “哦,我也听说过‘梦厅’,它的年票挺贵的对吗?”薇薇安也不是‘土包子’,这些事当然是知道的。   “去年是25镑一年,这个价格每年还在涨呢……”罗伯特这时已经下马,扶两个姑娘下马车,忍不住加入了对话,话中带着一点儿抱怨。   罗西南迪家挺有钱的,是此时典型的一个中上层中产阶级。但问题是,罗伯特是一个刚刚公学毕业的孩子,对上大学没兴趣,也不想马上找一份工作——这样的人,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不知道要被唾弃多少次了,但在现在不是的。   这个时代,甚至是贵族以不需要工作为荣的!至于中产阶级内,倒是没有贵族那么‘腐朽’,但对于富二代们不参加工作,态度上也是很宽容的…所谓‘食利阶层’是也!   ‘绅士是不工作的’…这种思想还是挺有市场的呢!   不过,罗伯特这样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他口袋里没什么钱。罗西南迪夫妇虽然没有催促他立刻找个事做,但一个年轻公子哥儿只靠‘零花钱’过日子,那肯定宽裕不到哪里去——年轻公子哥儿的娱乐生活是很丰富的!   虽说富有富的玩法,钱少也有钱少的路子,但他每周2镑左右的零花钱,以一个年轻公子哥儿的标准,实在可以说是‘窘迫’了。   每周2镑倒也不是罗西南迪夫妇吝啬,仔细算算,每周2镑,一年就有一百多镑了!此时一个绅士能成家的最低收入要求,也不过一两百镑而已。   而且罗伯特住在家里,既不用付租金,也不用管伙食,仆人也都是家里的,还能用家里的马和马车。就连在裁缝那里的账单,只要在正常范围内,也可以挂罗西南迪府之下。每周2镑,算起来也不少了。他如果只是和朋友们吃吃喝喝,偶尔光顾一下赛马场什么的,也应该够了。   只可惜‘消费水平’这种东西都是对比出来的,对比他有些朋友的奢侈,他就不可能满意自己的日常生活。   别的不说,对于此事可以说是国民娱乐的‘赌博’,罗伯特基本上就没什么机会玩儿。不是没有人玩的小,谈不到什么输赢,只是年轻公子哥儿是不会玩的那么小的…他们的口袋不管深浅,都是敢赌大的的!   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胆量’了。   当然,如果只是朋友们之间玩儿,又确定没有人有出千的恶习,罗伯特倒也能玩一玩。毕竟朋友们之间玩,没有人抽水,玩的时间长的话,不过就是今天你赢,明天他赢,来来去去其实没什么出入。   至于说有人牌技出众,水平在朋友之间出类拔萃,就是能赢的多一些…嗯,只能说这种人终究是少,如果真的有,那朋友们的牌局就放弃好了。   总之,罗伯特就是每周2镑的零花钱,还没有继承任何一位远房亲戚留下的小小遗产。‘梦厅’一年25镑的年票,那是不可能接受的。所以他始终没有来过‘梦厅’,只听几位朋友提到过…他一直认为这显得他像是个没见识的小可怜。   对于罗伯特的怨念,泽西雅只能敷衍地安慰了一下哥哥:“哦,别想太多了,罗伯特。都只是娱乐花园而已,能有什么出奇的娱乐呢?我们来的‘花神殿’不是也差不多吗?这也是如今城里最受欢迎的娱乐花园之一呢!”   他们来的这家娱乐花园名叫‘花神殿’,说起来,如今的娱乐花园似乎总是这样取名?显得有些夸张。   ‘花神殿’确实是城里最受欢迎的娱乐花园,才开了一年,已经可以做到普通日子里也人流如织了。在周末这种日子,更是人满为患…说实话,如果不是礼拜日学校才放假,泽西雅是不愿意人这么多的日子过来的。   薇薇安和罗西南迪兄妹在‘花神殿’对面等了一会儿,等仆人去买票。‘花神殿’没有‘梦厅’那样的高高在上,卖年票是卖年票,但主要还是卖普通票,而普通票才每张3先令。   这个价格对普通人肯定还是贵的,很多劳工的工资才每周十几先令呢!但对于富人,那又真是很便宜了。每次3先令的话,一年时间就算每天都来,也不过是五十几镑。但实际又怎么可能每天都来呢?   每周能来就算是极限了!   更何况,实在经常来,还能购买年票,‘花神殿’的年票才7镑9先令,和‘梦厅’完全不能相比。   买票是很快的,拿到票的三人很快就进了场。其实‘花神殿’作为一个娱乐花园,也谈不上什么特别出奇的娱乐,三人看了一场比赛,又参观了一下这里比较有名的植物园,再然后又吃了点儿东西,在优美的步行道散步,就快到晚上了。   晚上才是很多娱乐花园的‘正餐’,很多有趣的活动都是在晚上进行的。不过,罗伯特还算有些谱儿,知道带着未婚的妹妹,和妹妹的朋友,是不好太晚回家,在娱乐场所逗留的。所以看看时间,准备再去园内咖啡厅坐坐,就回去了。   对此薇薇安和泽西雅也没什么意见。   “‘万神殿’的咖啡厅也有些名气呢,听说他们的咖啡啊……”泽西雅念叨着翻开了菜单,想要找到‘万神殿’园内咖啡厅的一些特供咖啡、点心。   她忙着的时候,罗伯特似乎是看到了一个熟人,过去打招呼了。薇薇安干脆就支着下巴,眼睛扫过咖啡厅内,观察这个时间在娱乐花园内消遣的男男女女——不得不说,年轻人很多,男性为主,女士很少见。   然后无论男女,往往都是比较时髦的。这其实不多见,别看奥斯汀夫人总是找最好的裁缝,给家里人穿的戴的都是最时兴的,完全符合‘时尚’。而她家现在的交际圈子里,也大多是这类人…但实际上,有能力追赶上时尚的,始终是极少数。   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生产力大发展了,时尚其实也是少数人的事儿。这个时代就更是这样了,一般的有钱人都谈不到追逐时尚呢!   而咖啡厅里的男男女女,不能说每个人的时尚都无可挑剔,符合最高标准。但无疑都是有时尚意识,在追逐时尚,在很多人眼里可以归类为‘时髦’的那种人。   因为咖啡厅里女士不多,薇薇安就很容易注意到那些穿的比较鲜艳,往往戴着精致小帽的女士。她们简直就像是绿草丛里的红花一样显眼…然后,薇薇安就看到了三个比较眼熟的身影。   她想了想,才想起了那是家里举办舞会时,奥斯汀夫人向她介绍过的汉密尔顿姐妹。分别是长女戴安娜,次女约瑟芬,小女儿莎莉,嗯,都是挺好听的名字,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呢——她从本心来说是想装作没看见的。   这方面,薇薇安保留了上辈子的习惯,总是很排斥无效社交…不过这时代的人好像不是这样。   薇薇安微微侧了一下身,不想被汉密尔顿三姐妹看到。她的动作引起了泽西雅的注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呢?”   薇薇安指了指汉密尔顿三姐妹的方向:“…是在我家舞会上见过的,哦,不想被她们看到…其实不熟悉,但要寒暄的话……”   忽然,薇薇安停了下来,眼神凝住了:“约瑟芬…”   “什么?”泽西雅奇怪:“那三个姑娘中,有人叫‘约瑟芬’吗?哦,这是个不多见的名字,不太像和礼兰名字,更像是佛罗斯名,难道她的父母,有人是佛罗斯人吗?”   “她是‘约瑟芬’…”薇薇安下意识说。 第112章 红粉世界112   之后的‘花神殿’之行,薇薇安一只是心不在焉的。不过好在咖啡厅之后,他们也就回去了。虽然她的状态引起了泽西雅的好奇,但最后泽西雅也没说什么——人总有状态不在,又不想说什么的时候。   泽西雅自认为自己要做一个体贴的姑娘,就什么都没说了。   薇薇安这次是真的很感激她的‘体贴’,因为这一次她是精神世界受到了比较大的‘冲击’。这个时候她就一个人发呆,大脑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如果泽西雅要和她说话,她的表现只会更加失态。   因为她忽然想到了,汉密尔顿家三姐妹中的二女儿‘约瑟芬·汉密尔顿’…她不就是【原书】中的女主角吗!!?   不能怪她第一次见到她们时没有想到,而是实在没反应过来啊!   她这些年是一直有回忆【原书】的内容的,想到什么细节都会记下来,以方便日后趋利避害。但问题是,原本就只是随意浏览的一本网络爽文,还指望很过脑子吗?再加上小说是外国背景,长串的外国名一大堆,很多细节剧情就算记得,人物的名字也大多不记得了。   像女主角约瑟芬,因为是女主角,她的名字总算是记住了,但忽然问她‘约瑟芬’姓什么,薇薇安不知道啊!因为她刚出场没多久,就结婚了,娘家姓根本没用几章。至于约瑟芬的姐妹,薇薇安倒是记得,但没记名字,只记得特征。   大姐包子,小妹自私鬼…话说这样的设定,在网文中也很常见,没什么好说的。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很好地凸显出女主角嘛,这一招即使是名著小说也经常用。比如说《傲慢与偏见》里,除了大姐简,其他三个妹妹,玛丽、凯瑟琳和莉迪亚,都可以看作是伊丽莎白的对照组。   对比起活泼聪慧,但又进退合宜的伊丽莎白,玛丽无疑是太‘书呆子’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经常不合时宜。而凯瑟琳和莉迪亚则是有点儿‘疯癫’,喜欢追逐军官,一点儿也不矜持,不符合那个时代对淑女的要求。   特别是莉迪亚,还会不雇家族的名誉,姐妹们今后的婚事,和人私奔——她是真的不懂这会有什么后果!笨蛋美人实锤了!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伊丽莎白是不是更优秀了?事实上,就连温柔漂亮的简,有的时候也能成为伊丽莎白的对照组。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缺乏伊丽莎白那样的勇气,还会识人不清(比如说她对宾利姐妹一开始的错误认知,不过其实伊丽莎白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比如她错信了维克汉姆),这也在关键时刻也成了凸显伊丽莎白的点。   另外,这样的姐妹除了凸显出女主角约瑟芬,还可以用于制造冲突。无论是约瑟芬获得系统前,还是获得系统后。有这样的亲姐妹,都是剧情的一个冲突点。   在她获得系统重生前,普通的高嫁婚姻中,这样的姐妹是她的拖累,时不时会闹出笑话让她难堪。这也是她面对丈夫会心虚,丈夫进一步看不起她的原因之一。而在她重生之后,亲姐妹是可能认出她的人之一,而且她始终对母亲和姐妹有特殊的感情,这都可能成为她的‘弱点’,从而推动剧情。   薇薇安在舞会上见到汉密尔顿三姐妹,虽然也觉得汉密尔顿家的女儿平均颜值很高,一起出现格外引人注目。但其实是没有多想的,毕竟这年头有几个姐妹有什么奇怪的?而‘约瑟芬’这个名字在和礼兰确实偏少,正如泽西雅说的,这有点儿像是个佛罗斯名字。   可也就是像佛罗斯名字了,和礼兰人和佛罗斯人结婚并不算罕见,如果算上家里有一个佛罗斯长辈的,那就更多了。这种情况下,家里有个女儿取了佛罗斯名字,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当时薇薇安听到‘约瑟芬’,其实并没有多想。除了因为这个名字并没有那么值得大惊小怪外,也是因为她说到底还是上辈子华夏人的思维方式,对外国名字真的不敏感。   而且可能是‘灯下黑’吧,薇薇安真的没想到,自己时不时会想起来的【原书】女主角,居然也会是白玉兰广场的居民。她过去从没有想起来【原书】里女主角的娘家是在白玉兰广场,可能是书里没有提,也有可能是她不记得了。   再有就是【原书】中对女主家的形容了,说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父亲已经去世。   薇薇安考虑过女主角第一次结婚后,进入上流社会,而自己也进入了社交界,是可能打照面的。毕竟上流社会其实也不大,都是上流社会的成员,又都生活在美林堡,相遇的机会比从不碰面还要高呢!   但在女主角未嫁前,她们反而不太可能有交集…奥斯汀家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中产阶级了!奥斯汀家的产业越来越多,而且都很赚钱,特别是依靠可丽系的日化品,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现在奥斯汀先生倒还不算百万富翁,毕竟百万富翁不止是要年入过万,还要积累的资产上百万镑——奥斯汀家,其实开始发迹的第一年,就是搬到白玉兰广场前。虽说是有钱了,但其实没有积累太多财富,所以当时才要先租一年白玉兰广场18号,而不是直接买下。   但之后挣钱的速度真的可以说是猪突猛进,一年比一年多!到现在,不算工厂、房产之类的固定资产,只说奥斯汀家在几家银行里的存款、国家债券、股票,还有一些藏着的黄金,算下来也有三四十万镑了!   奥斯汀先生在钱的问题上还是比较保守的,他从不投钱搞什么投机,踏踏实实办工厂挣钱。挣来的钱呢,也只是存起来、换成黄金、买国家债券什么的。至于说股票,他也只买那些最可靠的,比如说有殖民地收入做担保的,又比如说一些大型的铁路公司、钢铁公司什么的。   这样庞大的资产,别说是奥斯汀家现在还是向上走的,每年赚钱不断,还会越来越多。就是至此奥斯汀家不赚钱了,那也是惊人的财富了!实际上很多百万富翁,又或者稍次于百万富翁的大富翁,流动资金也是远少于这个数的。   对于一个再过几年就能成为百万富翁,现在保守一点儿说,未来也能收入上10万镑每年的家庭…这真的可以说是站在财富的顶端了。   这种情况下,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人家’,真的很难登上奥斯汀家的门槛——但现在知道了,女主家也住白玉兰广场。奥斯汀夫人又对街坊邻居热情,女主家经济情况差一点儿,也不影响邀请这家人了。   薇薇安能在‘花神殿’的咖啡厅意识到此‘约瑟芬’就是彼‘约瑟芬’,完全是灵光一闪。人的思绪比较飘飞的时候,是容易联想的,她就是突然联想到了【原书】的女主角也叫‘约瑟芬’,然后也有两个姐妹呢。   然后就是心里一紧张,想着会不会‘约瑟芬·汉密尔顿’就是【原书】女主角呢?不会吧?不会吧?!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薇薇安其实并不能一下确定下来。之后回去的路上,包括晚上回到家,她都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想要找到更多明确的证据——她反复翻看那本用汉字拼音记录的【原书】内容的笔记本,思考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蛛丝马迹。   但问题是,那个笔记本她不知道翻看多少遍了,而且那里面的东西对她真的很特别,记忆点是很足的!真要是上面记录的内容,她能想不起来?   最后当然是没什么收获了…她以为自己这一晚可能会睡不着,然而没想到,虽然睡前比平日辗转反侧的时间多了一些,没有沾枕头就睡着。但她睡得也很顺利,不到半个小时就入睡了,睡得很熟,记不起来有没有做梦,可就算做梦了,也是没影响到睡眠质量的程度。   第二天一早,薇薇安在生物钟的影响下自然醒来。也就是醒来之后,比平日的心情更加‘沉重’一些,精神上还是饱满的,别说是头昏脑胀了,就是容易分心什么的都不存在。   早餐时,薇薇安忍不住问奥斯汀夫人:“妈妈…汉密尔顿家的三位小姐……”   “怎么了,亲爱的?你怎么突然问到她们了?”奥斯汀夫人了解薇薇安,知道她对什么有兴趣,又对什么漠不关心。很显然,汉密尔顿家的三姐妹,就在薇薇安不太会关心的区间内。   “哦,我只是昨天在娱乐花园见到她们了,嗯,有点儿好奇一些事。”薇薇安故意说的含糊一些,这样有些奇怪的部分,奥斯汀夫人就可能自动脑补了。   果然,奥斯汀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不再问薇薇安什么了,只是说:“汉密尔顿小姐们怎么了吗?”   薇薇安点点头,试探着问道:“汉密尔顿家的三位小姐,都还没有订婚吗?”   经过那次舞会,薇薇安知道她们是肯定没结婚的,印象里,在【原书】女主结婚前,她的姐妹也没有结婚。倒是她结婚后、重生前,她那个自私鬼姐妹也结婚了,嫁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不过那的确是个有钱人。   至于包子姐妹,似乎是一直没嫁人的…如果她的记忆没错的话。   “哦,是的,是的,这件事很令汉密尔顿夫人发愁…我可以理解她,家里要是有三个女儿,都到了适婚年龄,而一件婚事都没有定下来,那该多着急啊!”奥斯汀夫人的思路很符合此时一个母亲的想法。   薇薇安没有纠结这个,而是紧张地问:“啊,您说汉密尔顿夫人很发愁?那么,汉密尔顿先生呢?难道就像大多数家庭的父亲一样,对此不太关心吗?”   “亲爱的,事情不是这样的,实际上汉密尔顿小姐们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就是几年前的事儿。在我们搬来白玉兰广场前…听说汉密尔顿先生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律师,说实话,若不是他太早去世,汉密尔顿小姐们的婚事也不会这样为难。”   奥斯汀夫人看了一眼奥斯汀先生,叹息着说:“克里斯,好好保养身体好吗?就算是为了我和薇薇安。”   奥斯汀先生年纪已经大了,马上就要年满六十了,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无论如何也是个‘老人家’了。什么时候因病、因意外去世都不奇怪!不过奥斯汀先生一直以来都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比很多三四十岁,年富力强的人还强,所以经常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   奥斯汀先生也一直以自己的好身体为傲,平常坚持锻炼身体,不经常饮酒、抽烟,吃的也很健康…所以对于妻子的‘劝诫’,只是哈哈一笑:“卢娜!你可不必担心我,说实话,你的身体更让人担心!你才应该更注意身体。”   奥斯汀夫人的身体不能说不好,以她的年纪来说还是不错的。不过就像此时大多数女士来说,她有点儿‘虚弱’。不过她早年也不算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至少家务是经常做的,此时的家务运动量也是挺大的。   后来又嫁给奥斯汀先生,甚至还开始工作了,做过一段时间的公园小贩。   一直以来,她都过着有一定运动量,不能去追求‘虚弱美’,但又不至于挨饿受冻的生活。嗯,还吃的很健康,既不至于吃那些粗劣食物,也不至于整天大鱼大肉…这种生活在此时可以说是最健康的了。   再加上她底子其实也不差,又只有过一次生育(虽说这次生育比较晚,高龄产妇影响会大一些。但话说回来,此时的女性只要还有生育能力,年纪大了还在生,不也很常见?),所以在同龄人中还是比较健康的。   总体来说,奥斯汀夫妇的身体情况,薇薇安都是比较放心的。除非是出意外,比如说一次大的、致死率比较高的传染病——然而如果真的是这种意外,这个时代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薇薇安也不会去想这类可能。   “汉密尔顿先生已经去世了……”薇薇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原书】女主的父亲也早逝。所以,现在的意思是,‘约瑟芬·汉密尔顿’和【原书】的约瑟芬,相同之处又多了一个。   薇薇安想知道更多关于汉密尔顿家的事,为了让奥斯汀夫人说更多,就想了想说:“妈妈,嗯,我总觉得汉密尔顿小姐们关系,嗯,姐妹关系不大好。”   奥斯汀夫人笑了笑:“是你的感觉吗?这个我可不能确定,我其实也没有见过汉密尔顿小姐们几面…不过,兄弟姐妹关系是很复杂,有非常亲密的,也有仿佛是仇敌的——我当初……”   奥斯汀夫人当然也是有兄弟姐妹的,奥斯汀先生也有,不过他们都不住美林堡,这年头的交通条件下,联系真的不多。特别是前些年,奥斯汀家只是普通人家的时候,亲戚之间的往来不能说没有,但就是几年一封信的水平。   但古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种事,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所以这几年亲戚们不只是信写的勤快了,还时不时有人来拜访。奥斯汀先生对他们,都会接济一二,但更多就没有了,更不能容忍有些亲戚的小心思——主要是,他的兄弟们有儿子,那就是他的侄子了,想要来给他做生意上的帮手。   为了薇薇安,不管那些年轻的侄子是人才,还是庸才,他统统都拒绝了!   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想在未来借助血缘上的关系,蚕食他准备留给薇薇安的一切。但哪怕是为了杜绝一个‘可能’,他也不会接纳他们。   奥斯汀家不是什么贵族,他的产业也不是那些古老的地产,有‘限定基础’,只能继承给最近的男性血亲。他所有的一切,如果他先去世,就是留给妻子和女儿的,如果妻子先去世,那就是单留给薇薇安的!   其他任何人想要染指,这都是他不能容忍的!   奥斯汀先生的态度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说人都有私心,想要将财产留给自己的孩子是人之常情。就是不论这一点,说到‘情分’——奥斯汀夫妇过去和亲戚们的关系也属于是不好不坏的那种。   要说坏那肯定没有,但其实也说不上好。   特别是奥斯汀先生,他少时家里的情况还要更差一些。虽然母亲比较能干,让奥斯汀家比周围的人家好过那么两分,可说到底就是乡村农户而已,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如果真的好过,奥斯汀先生也不必离家来美林堡讨生活了。   这个时代的贫穷和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的贫穷可不是一回事儿!这个时代的贫穷,往往意味着,就算不会被饿死,食物也总是比较缺乏的。奥斯汀先生年少时就经常觉得饿,他的兄弟姐妹也差不多。   这种环境中的兄弟姐妹,有些会变得更加团结友爱,但说实话,这更常见于故事里。而很多兄弟姐妹其实会因此处在一种相互竞争中——奥斯汀先生的哥哥,就曾经怀疑过负责做饭的妹妹,是不是煎熏肠时先偷吃了。   奥斯汀先生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因为当时他的哥哥突然将妹妹推倒了,手里的马克杯就砸在妹妹的额头上。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连阻拦都来不及。   最后他倒是按住了哥哥,制止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更糟糕的事。母亲也主持公道,处罚了哥哥…但看着妹妹破了的额头,那一瞬间的奥斯汀先生是脊背发凉的。他模模糊糊感受到了饥饿放出来的兽性……   说起来,这件事也可能是促成他离家的原因之一。   这种情况下,奥斯汀先生可以接济接济穷亲戚,反正他已经很有钱了,就算时不时接济一下,也花不了多少钱。没有一次给太多,只有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才给一个合适的数字,已经是奥斯汀先生比较谨慎了。   和礼兰王国虽然没有类似‘升米恩,斗米仇’的说法,单类似的生活道理,肯定也是有的。   奥斯汀夫人这样一回答,话题一下就被扯开了,和奥斯汀先生说起了过去的事。这一次,薇薇安没有为了打听更多汉密尔顿姐妹的事将话题又转回来。而是默默吃早餐,准时上学去了。   过了最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些什么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又没那么急了——急什么呢?说到底,就算‘约瑟芬·汉密尔顿’就是【原书】女主角,和她有这种程度的交集也是预料之中的。   毕竟上流社会不大嘛。   最多就是交集提前了一些,本来以为至少可以拖到她结婚后的,没想到竟然是她结婚前就认识了。   然而这又怎么样呢?本质上对她的生活还谈不到有什么影响。   当然,她还是会进一步确认‘约瑟芬·汉密尔顿’是不是【原书】女主角。如果是的,薇薇安没法不悄悄关注她——没别的意思,她也只是想要趋利避害而已。 第113章 红粉世界113   在薇薇安默默关注‘约瑟芬·汉密尔顿’时,时间过得飞快,好像一不注意就变换了季节。寒冷的冬天结束了,走过了料峭的初春,来到了温和的春末——美林堡一般不是个夏天很热的城市,所以女士们才能在夏天也穿的住层层叠叠的礼服。   夏天是这样,春末当然也就温和了。不过,即使春末没有那种渐起的体感燥热,也不会少了生机勃勃。好像突然之间,一切花草树木都到了自己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阳光洒在大地上,花叶颜色变得浓郁,浓郁到了远远看着,边缘像是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   这种时候,社交季是渐渐过去了,但户外活动又增多了。人们开始准备离开美林堡,离开这个已经开始发臭的城市,要去乡间,或者某个环境很好的旅游城市,再不然就是北方更温和舒适的地方,度过一年之中比较热的时间。   他们可以骑马打猎,可以在乡下的大宅里举办具有乡村风情的舞会,还可以认识一些生面孔。   在美林堡的贵族和富豪们看来,和礼兰王国肯定没有比美林堡更显赫、更重要的城市了。他们如果想要维持自己的地位,寻找最多的机会,都得在美林堡保持存在感才行。但是,对美林堡最厌烦的也是这些人。   他们经常会埋怨美林堡那糟糕的环境、交通、人满为患、狡猾的社会风气、快节奏的生活……   然后又向往其他地方的风景如画、广阔天地、人情质朴、慢节奏等等等等。   对于他们来说,远离美林堡,去别的地方度假,也是一种逃离。而逃离之后,也会想要认识新人,最好是一些不同于美林堡诸公的质朴乡下人——当然,不能是农夫、牧羊女之类的,肯定也是一些地主、乡间小贵族。   这些人没有选择居住在美林堡,依旧留在乡间,但他们也是体面人家的绅士淑女,和他们往来才算过得去。   总之,这个季节,美林堡的上流社会可以说是为之一空。而随着上流社会成员的大量‘出逃’,一些服务于他们的人员,也是跟着行动的,其中就包括了一批交际花。   说起了也是很特别了,无论是一半卖淫一半做家庭妇女的情妇,还是完全卖淫的妓女,又或者站在卖淫和艺术分界线上的女演员,这个季节都不会跟着有钱人一起离开美林堡。但以往也是她们成员之一的交际花,这个时候却是离开了很多。   这主要是因为,妓女大多做生客,接客是很随机的(高级妓女可能不是这样,但这也的高级妓女本来就接近交际花了)。她们如果不是受到了某个贵族或者富豪的邀请,是很难跟着走的,又不能到了度假地继续‘开业’。   而情妇则是不好随意出现,情妇这种存在类似于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有她存在,但很难和妻子放到一起。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国王,可以设立类似‘第一情妇’的职位,叫情妇在王后面前招摇过市,甚至以女主人的身份主持国宴(这本来就是第一情妇的职责之一)。   恰好,出行度假一贯以来都被认为是家庭活动,家庭成员一起是必须的。这个时候带上情妇,不是已经和妻子决裂,公开支持情妇的‘另类人士’,做不出来这个事儿。   还有女演员,女演员有工作牵绊住,不管实际上如何,名义上她们依旧是要在剧院里讨生活的。除非剧团在淡季决定离开美林堡,去到别的地方‘巡演’,不然怎么会离开?更不会去找自己的‘赞助人’了。   这样算来算去,会追随着有钱人的脚步离开美林堡的,竟然只有部分交际花了。   交际花一向都是倚重几个熟客(这种情况下,她们其实很容易成为某个客人的情妇),比起妓女更方便跟着客人走。但她们又不像情妇,对女主人来说是个禁忌…她们以独身女子的身份,又或者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体面来历,落脚到当地旅馆,继续同一些客人往来,其实是很容易的。   最近很红的露丝小姐就是跟随熟客们离开美林堡的交际花之一。   在打包的众多行李中,有一些东西是需要她特别交代的。她告诉自己的女仆:“是的,裙子、丝袜、手套、首饰…一切能让我保持美丽与体面的东西,都不能缺少,啊,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女仆提醒她:“小姐,如果您缺少某件东西,可以请一位先生准备。”   露丝小姐又不是第一年做交际花了,这种事的诀窍当然完全清楚。所以她只是挑了挑眉:“我当然知道这个,但我不能在需要精心装扮的场合有任何瑕疵。是的,我可以表现出缺少某件必需品的样子,但什么时候表现,得由我来掌控。”   怎样可以由自己来掌控呢?那肯定就是一切都准备齐全,需要全副武装的时候有东西可用。需要敲竹杠的时候,就假装没有。   “这件事就这样了,对了,普雷斯先生将‘套子’送来了吗?”露丝小姐忽然问道。   “是的,早上刚送来,总共一箱。”女仆压低了声音,连忙说道。   露丝小姐满意地说:“是的,需要一次多买一些,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重复使用,如果上次使用不当,弄破了、没发现,怎么办?而且事后清洗可够烦的了,即使是仆人来做,也需要担心是否能清洗地足够干净…一只只要几便士,为什么一下变得节省起来了?”   她们说的当然是避孕套,不过不是橡胶避孕套。此时硫化橡胶技术才出来十来年,大家还没有想到拿它做避孕套,避孕套还是非常传统的羊肠避孕套。   女仆将一箱羊肠避孕套拿给露丝小姐看,露丝小姐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条状避孕套,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些羊肠避孕套和想象的不同,一点儿不厚,非常薄,呈半透明状态,而且是硬的。一头用细丝线扎紧了,另一头则是由一条窄窄的丝带控制松紧。   看起来真的很干净,属于是现代人看了不会嫌弃,就觉得用一用也无妨的程度。   之所以这样,当然是因为羊肠避孕套也不是直接截取一段羊肠,扎紧了一头就直接用。相反,此时的羊肠避孕套已经有一套相当规范的处理、制造流程了,甚至有专门的作坊生产这个。   羊肠首先就要经过非常仔细的清洗,然后浸泡在碱溶液中,这是为了杀菌消毒,也是为了方便后续剥掉肠壁上附着的组织,只留下肠壁。这样处理干净的肠壁才会按照一定长度切开,扎紧一头并用模具撑开,撑大羊肠的同时,也是让羊肠阴干。   在将近干燥,还保留了一丝柔软时,羊肠会被从模具上摘下来,小心压平,方便保存。同时还要继续干燥,直到彻底干燥了,才会包装储存。这样的羊肠避孕套,就和轻薄的纱料一样薄了,而且也挺干净的。   使用的时候呢,则是用水浸泡,将它泡软了用。同时浸泡的时候还可以利用水,检查一下有没有破洞。   大概看了看这些羊肠避孕套,露丝小姐就合上了箱子,说:“普雷斯先生的货还是可靠的,如果不是货源可靠,我宁可不用!而如果可靠,那就要一次多买一些了。”   羊肠避孕套的制作工艺摆在那里,如果不可靠,使用感受不好还只是小事。对使用者来说,会感染性病才是大事!   此时的避孕方式其实挺多的,如果只是为了‘避孕’,其实不一定要用避孕套——考虑到有避孕需求的其实大多是女性(贫穷家庭可能男性也需要避孕,太多孩子是养不活的,但贫穷家庭大多就连避孕的概念都没有了),理论上来说,更能为女性所掌控的避孕工具,其根本目的才应该是避孕。   比如说阴道中塞泡过明矾水的海绵,又比如说使用特殊的阴道洗涤器,再不然最新、最‘时髦’的橡胶子宫托,也是一个选择。   避孕套的实际使用者都是男性,他们其实对怀孕与否是无所谓的…避孕套这种东西,大多数穷人都不了解,实际使用者至少是有点儿小钱的。他们的妻子如果怀孕,那生下来就好了,不至于养不活。   至于说和妓女春风一度,呵呵,他们还会在乎妓女会不会怀孕?根本不会承认的孩子,不就等于不存在吗?   那些男人只会担心会不会染上性病,特别是这还是个性病之风非常炽烈的时代。一些男性既离不开漂亮女人(也有些是漂亮男人),也惧怕性病,这个时候避孕套的防性病功能就很受看重了。   虽然这个时代也做不出精准的研究,调查往往也很容易疏漏,但避孕套可以很大程度避免性病,是不少人的实际经验…这个经验也不是什么秘密。   露丝小姐也宁愿男人们使用避孕套,从她的感受来说,避孕套比别的几个选择感觉要好一些。但总有一些男人不喜欢用,只有遇到有这类习惯的客人,她才会提前准备好别的避孕手段——她用避孕套倒真是为了避孕,她很注意客人的身体情况,一般如果发现对方是性病患者,那是给钱再多,她都不干的。   她的脑子很清醒,钱是好东西,但也要有命花才行!   这年头的性病倒是大多不致死,但问题是医疗水平也很有限啊!一旦得病、身体虚弱,她还要强撑着病体挣钱,这可能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最后导致一命呜呼!   而且退一步说,一个染了性病的交际花,除非能将这个秘密瞒的死死的,不然谁还会上门?这才是真正的财路断绝了!   避孕套看完之后,露丝小姐又想到了什么,说:“可丽牌的珍珠雪花膏买来了吗?”   女仆立刻说:“已经买来了,小姐,托菲利普先生买来的…现在外面很难买到,如果要找那些二道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品。菲利普先生有林登百货的门路,可以在雪花膏放上货架之前就拿到…当然,也不能拿太多,只能买几盒送人而已。”   露丝小姐‘嗯’了一声,又说道:“这是当然的,百货公司也得开门经营,如果货物在上货架之前就被搬空了,顾客是会抱怨的。所以即使是菲利普这样有门路的人,也不能拿多少。”   女仆摇着头说:“小姐,就算是现在,百货公司也多的是顾客抱怨了…雪花膏总是供应不足,每次放上货架,只要消息传开,不消半日就能被抢购一空!即使百货公司限制购买,每人最多只能买两盒,也根本没用!”   ‘珍珠雪花膏’是可丽面霜厂继‘蜗牛冷霜’之后推出的新品,而它就像前辈‘蜗牛冷霜’一样,一经推出就引爆了市场!甚至市场反响还要超过‘蜗牛冷霜’呢!   之所以会这样,倒也不奇怪,冷霜再好,本质上也是一个一千多年前的老配方改进出来的,实在是太古老了。而且‘油包水’的结构使其和市面上卖的、姑娘们自制的面霜,使用感受上没有本质区别,都是油腻的。   或许冷霜做的好一些,没有那么油腻,而且细腻的多,使用感受有很大提升…但‘提升’和‘改变’始终是两回事。   雪花膏就不一样了,‘水包油’的结构让它抹在脸上的一瞬间,就像是冰雪消融一样‘化掉了’,这也是‘雪花膏’这个名字的由来。相比起此时的面霜产品,它是真正做到了清爽不油腻!   等于是一众妖艳贱货里出了一个好清纯、好不做作的美女,真的是想不显眼都难!   在这个气候渐渐热起来的季节,大家尤其需要雪花膏这样的使用感受。毕竟冬天的时候还可以涂上满脸的油,用来对抗冷风、保护皮肤。可是快到夏天了,还一脸油乎乎的,这就有些要命了。   至于说夏天可以不用面霜…呵呵,太天真了!夏天不用面霜,是皮肤含水量大、胶原蛋白充足的小孩子、少女的特权。一旦有了一点儿年纪,皮肤就需要仔细打理了。多的不说,一罐好面霜就能带来很大的好处。   这一点,长期在捯饬自己皮肤的女人能不清楚?就算不清楚,如今越来越多的妇女杂志也会教她们的——去穷人家看看,多的是漂亮的小女孩,即使饿的面有菜色,也可能和有钱人家的小姐一样水灵。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她们就越来越不能和有钱人家的同龄女性相比了!   除了家务和工作折损了她们的外貌,也是因为她们没什么机会护理自己。很多时候,她们冬天都不能找到一点儿猪油涂抹脸颊和双手,只能皮肤常年皲裂、干燥,在上一次的伤口愈合之前,又添新伤。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离不开雪花膏了,瞧瞧,我的肌肤是不是变得更好了?随着我过了25岁,这样的好消息已经是第一次了。这样令人振奋的事,对我的意义不亚于‘二十年战争’胜利对我们国家的意义了。”   露丝小姐站在梳妆台前,说到雪花膏,就顺手拿起了一罐已经用了一些的雪花膏,表情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肌肤情况变好,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大好事!但对露丝小姐这样靠美貌吃饭的交际花来说,还要尤其重要,确实值得‘感激’。   后世用惯了各种精华、乳液、水的女孩儿们,可能很难理解这个时代一罐雪花膏带来的改变。简单来说,就是后世大家用各种产品,甚至医美手段,将效果拉满了,一罐雪花膏的作用当然就显示不出来了。   以薇薇安的眼光看这个时代的女性,真的是很多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皮肤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的。除了年纪小的仗着年龄优势,说不上比上辈子的女孩儿差外。但凡过了一定年纪,皮肤情况往往就急转直下了,和后世同龄人的细腻肌肤完全不能比。   按照这个时代过去的情况,推出雪花膏,雪花膏的作用是明显的。再加上只此一家的清爽使用感,也难怪女士们追捧雪花膏了…这样的追捧,最直接的就是冷霜的供应不足期才过去,刚推出的雪花膏又‘一膏难求’了。   而且很绝的是,雪花膏的热销其实并没有影响冷霜的势头,甚至一定程度上推高了随着气候变暖,本来要下降的冷霜销量——薇薇安模仿了上辈子历史上的旁氏,讲了护肤要分步骤、分重点的故事。   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大家护肤可不是一套又一套么!哪怕是日常化妆之前的护肤,也会根据拥有的护肤品的情况,从质地稀薄的到质地浓稠的,都用上一遍。先是水,然后是快捷面膜,再然后用乳液,最后用面霜……   至于说眼睛周围要用眼霜,脖子上要用颈霜,白天有日霜,晚上有晚霜等等讲究,就更不用多说了。   而历史上大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罐面霜打天下。是旁氏首先推出了护肤要‘细分’的概念,大家要在白天上妆时用雪花膏打底,然后又在晚上用冷霜卸妆,并作为晚霜护肤——为护肤品细分的传统,由此而来。   后世令人眼花缭乱的护肤品,每新开发出一种,打出一个概念,就意味着护肤品领域新的销售额增长点…旁氏关于雪花膏是日霜,冷霜是晚霜的故事,就是这一切的滥觞。   上辈子旁氏能将这个故事讲成功,这次换可丽来讲,当然也没问题。本来就有用冷霜卸妆习惯的女士们很快接受了这个概念,而且冷霜的质感,晚上睡觉前抹上其实感觉还好,另外睡着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正适合晚上用呢!   而白天使用的‘日霜’确实对清爽感更有要求,这一方面是清醒的人会时时刻刻有感知。另一方面还因为白天抹日霜后,往往还要抹粉。一层油脂一层粉,油腻憋闷的感觉是要加倍的。如果使用雪花膏打底,使用感受真的是质的飞跃!   露丝小姐对着镜子又照了一会儿,叹息着说:“过去即使再难受,也得在抹了面霜后再涂粉。不然只是淀粉,是不能挂在脸上的…明知道这样对皮肤不好,还是得坚持,没有绅士愿意带一个不化妆,暴露出瑕疵的交际花出门。”   “现在雪花膏倒是让我们的日子好过了不少,只可惜它没有早来几年。”   女仆看了看那罐用了一些的可丽牌雪花膏,又看了看露丝小姐的脸,笑着说:“小姐,现在来也不迟呢!至少帮上大忙了…说实话,见您这样,我才能理解为什么雪花膏能卖这样贵,还一直缺货。”   雪花膏的定价确实是贵的,比冷霜还贵。这里雪花膏的成本比冷霜更高,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冷霜的使用感受是油腻的(即使相对此时大多数面霜,它已经不怎么油腻了),而雪花膏却是与众不同的清爽。   这就等于是雪花膏提供了其他面霜不能提供的使用感,人无我有的生意,那当然是可以开高价的。特别是这种商品反正和民生无关,本来就是衣食无忧的人才能消费的,薇薇安就更不会在定价时手软了。   冷霜是一罐6先令6便士,雪花膏就是9先令9便士!   这个价格,虽然是指导零售价,但也可以看出出厂价大概在什么段位了。这样的话,雪花膏利润率之高,真足够奥斯汀先生一时之间数不清面霜厂最近进账多少了!   对于女仆雪花膏贵的说法,露丝小姐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有点儿贵了,虽然可丽面霜厂有指导价,9先令9便士…但几乎没人按照指导价卖,啊,只有可丽自己的专卖店才这样卖,但它们的货品也总是不足。”   “就连百货公司都在用比指导价更高的价格在卖呢,外面的二道贩子更不要说了。如果是一个可靠的二道贩子,出价到15先令,也是有人要的。”   “不过,好东西总是值得的,相比起我这房子里奢侈到可笑的很多东西,比如那床我看了都觉得当时买下它的我不可理喻的压脚被,雪花膏甚至称得上是理智而有用的消费。”   在妓女、交际花、女演员这类女人家中,华丽的压脚被就像是身份的象征。像露丝小姐家里这一床,就价值400镑以上,而这也不过是她这个档次的交际花家里的平均水平。 第114章 红粉世界114   雪花膏的生产准备是在圣诞节后筹备完成的,当时就有不少广告开始曝光,相关的合作伙伴也收到了可丽系又有新产品的消息。出于已经对可丽系日化品建立起来的信任,即使还未见到实物,合作伙伴也十分期待,并先签订了不少订单。   等到春天到了极盛期,渠道商们终于见到了成品。这个时候大众已经被‘珍珠护肤’的故事打动了,对‘珍珠雪花膏’非常有兴趣,由渠道商到零售商,等于是‘珍珠雪花膏’一上货架即售空。   第一波销售潮当然是因为事先的广告、渠道商和零售商的配合,还有‘可丽’这个品牌已经积累出了品牌效应。但之后的反响口碑,才能真正决定‘珍珠雪花膏’的生命,这个时候,销售线上的每一个利益相关人都很关注。   之后‘珍珠雪花膏’不出意料的,就像它的所有‘前辈’一样,没有叫大家失望。一经推出,便成为了市场上的一个重磅炸弹!如果可丽面霜厂是已经上市招股的公司,它的股价受‘珍珠雪花膏’的销量刺激,是立刻能涨到天上去的!   女士们爱极了雪花膏仿佛冰雪消融一样的质感,丝毫不油腻,正适合逐渐热起来的季节…当然,直观的使用感受之外,雪花膏作为面霜,保湿护肤的功效也很令人惊喜,这也是它大卖特卖的基础。   另外,薇薇安讲的珍珠护肤的故事,还有日妆、晚妆,要用不同化妆品的故事,还为雪花膏和冷霜同时找到了一个市场定位——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等于是要全线霸占顾客们的使用场景!   这样不只是销售出了自家的产品,还将别人的产品、自制的产品排挤了出去。这就等于是开拓市场、教育用户、培育市场了,短时间内或许看不出好处,但对未来可丽推出新的日化品,是有好处的。   大家会更习惯使用成品,而并非自制产品,而成品之中,最习惯的当然就是可丽牌产品啦!   总之,最后珍珠雪花膏的大成功更像是水到渠成。   “…大家都爱死雪花膏了。”泽西雅在学校里小声对薇薇安说:“有人看到哈拉登也用雪花膏了,大概是放不下面子,是偷偷地用的…不过,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秘密,对吗?”   “我猜是某个‘哈拉登女孩儿’传出来的,显然她身边的人也不是人人都将她当作公主一样敬爱的…更何况,就算是真正的公主,一样避不开谣言、中伤、背叛之类的事儿呢。”   ‘哈拉登女孩儿’就是伊丽莎白·哈拉登的那些跟班们,学校里的同学取外号,就这样统称她们了。   对于泽西雅提及伊丽莎白·哈拉登的‘真香’,薇薇安也是会心一笑——伊丽莎白在去年冷霜出来前,还对冷霜不屑一顾,冷嘲热讽了一番呢!结果,现在她也用上可丽牌的产品了。   只能说,虽然她的‘尊严’不允许她用薇薇安家的工厂生产的日化品,但架不住东西就是好用,有时市场上还找不到替代品…说真的,但凡有一个替代品,伊丽莎白都不会使用可丽牌雪花膏。   主要是她也像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女性一样,相当爱惜自己的肌肤,为了肌肤得到最好的照顾,她是不可能错过雪花膏的——她内心深处并不觉得一罐面霜真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用,但问题是,万一呢?万一呢?   万一要是有用,她又没用上雪花膏,不就落后别人一步,皮肤也错过了一次机会了吗?因为这件事对伊丽莎白太重要了,凡是有一点点可能,她都不愿意错过。至于那点儿对薇薇安的拉不下脸,那又算什么呢?偷偷地用,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   “其实不用‘哈拉登女孩儿’们传出来,这件事本来就很难隐瞒。就和冷霜一样,雪花膏也是有自己的气味的,复合调配,非常鲜明,和市面上的香水可不一样。”雪花膏的调香剂也是由薇薇安调配,对这个她最清楚了。   “对啊,还有味道!”泽西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我猜哈拉登自己也注意到了雪花膏的味道…难怪她最近的香水味都浓烈了不少,还用了很多气味比较重的花香,晚香玉或者栀子,这可是她过去从不会使用的,认为那些品位不高。”   说起来伊丽莎白还嘲讽过冷霜的味道偏浓,品味不行呢!所以现在这个情况,就格外有反讽效果。   “香气浓烈的香水,在大众印象中,使用者都不是良家妇女。当然,这其实是个谬误。”   薇薇安忍不住解释了一番:“就像化妆品,大家总觉得会大量使用化妆品、浓妆艳抹的都是妓女…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很多高级妓女、交际花,她们的妆容都很淡。看到她们,普通人很难发现她们的来历,反而可能判断她们是受人尊敬的太太、小姐。”   “相反,很多来自体面家庭的女士,是有可能使用大量的化妆品来维持美貌的。”   薇薇安甚至大胆地说:“东方有一句他们的谚语,男士们最喜欢做的事,无外乎‘叫妓女从良,拉良家下水’。我觉得,女士们在化妆品的使用上,是体现出了这一点的——他们喜欢体面的淑女们浓妆艳抹,热情大方,又喜欢交际花洗尽铅华,仿佛是一位真正的淑女。”   后世的女孩儿化妆,还可以大方地说是为了取悦自己(其实也不是都在取悦自己,很难说一些人不是因为他人的眼光才化妆的)。而这个时代的女士们化妆,那几乎90%以上是为了取悦男士、与其他女性竞争了。   所以薇薇安说到那句‘谚语’,泽西雅很容易理解…这种妆容趋势恐怕受男性审美影响很深。   薇薇安说的这样‘直白’,将一些女孩们的禁忌词也挂在了嘴边,泽西雅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没有此时很多淑女小姐的躲闪、羞怯,反而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北美林堡学院的女学生确实比一般的同龄女孩儿更加大胆、开放。   再者,人以群分…薇薇安和泽西雅关系亲密,如果说一开始亲密起来还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那么这段密友关系能维持,必然是因为她们三观比较相合,说得上话了。   至少薇薇安是这样,她不像一些女孩儿,交朋友还会虚与委蛇。明明关系一般,还要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亲密的样子。   而薇薇安是什么样的女孩儿?由她很容易就能推测,泽西雅也不是会因为一两句‘出格’的话就脸红心跳的姑娘。   正在薇薇安和泽西雅说着闺蜜们的私密话时,忽然有人叫了一声,然后就涌到了房间门口,似乎是走廊上有什么热闹可看。泽西雅是一个爱看热闹的性格,立刻拉上薇薇安钻到了门口,去围观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一个同级的女生,她戴着帽子,帽子上垂下一层面纱。只是这层面纱和大多数面纱使用的网眼纱不一样,材质细密很多,让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脸部轮廓,其他的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如果不是因为大家是同级生,学校里学生又实在少,四年下来总有不少接触,留下了不算浅的印象,还真不一定能确定是她。   “格蕾丝真是太倒霉了…她是用了那个吗?”   “是的,我的天!要我说,她实在是太不小心了!难道现在还是200年前,人们对护肤品、化妆品一点儿都不了解,一个配方仿佛是魔药的玩意儿也能直接往脸上涂抹的年代吗?”   ……   听到耳边流过的‘闲言碎语’,薇薇安下意识地挑了挑眉。还没说什么,就有一个女孩儿跑上前去,拉住‘格蕾丝’的手(格蕾丝就是那个戴了厚面纱的同级生):“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回来吗?”   这个女孩儿是‘格蕾丝’最好的朋友,听到她的话,戴着面纱的女孩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说:“不,亲爱的,我可能不会回来了,我们本来就快毕业了…我的妈妈今天来和巴斯夫人谈话,就是为了这事儿。你瞧,她们已经谈妥了。”   等到‘格蕾丝’真的离开,薇薇安才向其他人打听:“格蕾丝是怎么了呢?你们谁知道吗?”   她本来是不关心这种闲言碎语、小道消息、个人隐私的,但刚刚听到的一些话,其中有一个让她很在意的部分。   大概是因为平常薇薇安很少打听这类八卦,突然打听这些,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朋友就觉得她是不是特别重视啊…于是比平常积极了很多,将自己知道的都七嘴八舌说给了薇薇安听。   “格蕾丝两个月前开始使用一种‘秘方’,既是护肤品,又是粉底,据说是某个‘帐篷占卜师’祖母留下来的配方。就和很多配方一样,用到了一些奇怪的原材料,比如说铅白,也有一些奇怪的制作流程……”   “我知道‘秘方’的内容,要用到拳参和马蹄莲的根部,洗净捣碎和油脂充分混合,之后再用温水化开——这个时候再进行过滤,过滤后的渣滓粉末不要,只要液体。液体经过一夜静置,上层的‘清液’倒掉,只留下沉淀物。”   “这时才加入金银花水和玫瑰花水,继续沉淀静置,这个过程可以重复5次。直到第六天,倒掉水后才要将沉淀物晒干,得到细腻的粉英。这些粉英要先加入铅白和樟脑,再少量加入硼砂和金合欢胶。”   “这样得到的混合物,使用时再用加了硼砂的玫瑰花水混合均匀,成为糊状——每次使用前,只要用豆粒那么大一点儿,涂抹在清洗后的脸上就行了。”   薇薇安听到这样繁琐的流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这简直比现代化妆品的生产流程还要复杂了。然而在生产条件得不到保证的此时,繁琐的生产流程本身就意味着原材料变质的风险。   想到花了那么长时间制作出来的成品,里面可能已经滋生了很多细菌,然后还要用到脸上,薇薇安就头皮发麻。   当然,相比起复杂的流程,效果不明的草本原材料,最让薇薇安惊讶的还是铅白的大量使用:“铅白?”   大家一点儿不意外薇薇安注意到了铅白,一个女孩儿立刻说:“是的,就是铅白!所以才说格蕾丝太不小心了!铅白的使用一定要很小心才行…我们猜测,她的脸烂掉,很大可能就是因为铅白。”   “脸烂掉了?”薇薇安茫然,虽然之前听说了那么多,她大概也知道格蕾丝的脸恐怕不太好,但也不知道都烂掉了啊。   “对,非常恶…呃,糟糕。”原本女孩儿想说‘恶心’的,但对格蕾丝的情况大家都很同情,一时之间就说不出这样有点儿刻薄的话了,即使这就是现实情况。   “铅白的危害,难道格蕾丝不知道吗?”薇薇安实际上无法理解这个事儿。   所谓铅白,不能直接说是铅,而是将铅放进醋中,使其‘生锈’,得到的‘锈粉’。自古以来,女性使用的含铅化妆品,用到的铅大多是铅白,而不是直接就是铅。   关于铅的危害,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过去作为粉底主要材料的铅白已经远不如曾经风光。   就薇薇安所知,这个时代的很多粉底依旧会放铅,这一方面是非自制品,可能使用者都不知道自己买来的粉底里有铅白,还会为使用效果好而暗自高兴呢!   另一方面,使用者知道自己的化妆品里有铅白,但因为含量比较少,自觉应该没问题,也就不在意了。毕竟那句话说的,‘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嘛。此时虽然没有这句话,但差不多的道理早就存在了。   薇薇安过去一段时间其实也不把铅的危害太放在心上,此时的铅虽然还是会出现在化妆品中,但都是很少量的。如果有人大剂量使用,要在粉底界搞‘文艺复兴’,那也是少数,毕竟大家都知道了,那样做不是在美容,而是在毁容!   中毒什么的,此时女士们可以不在乎。可是用了铅白只能美那么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迅速完蛋…这就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了。   但现在看大家谈到‘铅白’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薇薇安觉得自己过去可能是搞错了什么,以至于错误地评估了铅在化妆品中的使用情况。然后由此,也错误地定位了现在铅的危害。   “格蕾丝当然知道铅白的危害,谁不知道呢?但她太想拥有白瓷一样洁白透亮的肌肤了…这大概是薇薇安你很难感同身受的吧。”一个女孩儿无不可惜地说,话语中还透着一丝羡慕。   格蕾丝的皮肤是天生的橄榄色,这遗传自她家中的长辈。无论她如何不见天日,小心地养护自己的肌肤,使用任何她能找到的护肤品,都不能动摇‘遗传’的力量。而偏偏在这个时代,白皙的肌肤是所有人的追求,是美人的象征。   离日光浴成为流行还远着呢!   格蕾丝又是一个爱美的女孩儿,情急之下选择了更加激进的方案,不去在乎铅白之类成分的问题,也就不奇怪了——其实哪怕铅白的含量不算低,才两个月不到就烂脸,这也是很少见的,这大概是格蕾丝的肤质本身不适应。   另外,也有可能导致她烂脸的原因其实不是铅白。在铅白发挥作用前,那仿佛是魔药配方一样的美白配方里,已经有别的原因毁了格蕾丝的脸了。   薇薇安思索着‘铅白’的事儿,脱口而出:“你们看上去也不排斥护肤品和化妆品中来点儿铅白?使用铅白难道很普遍吗?”   大家似乎惊讶于薇薇安对这个事儿的不了解,泽西雅甚至直接开口:“薇薇安,明明奥斯汀先生是生产护肤品的,你却对此完全不知情吗?”   薇薇安摇了摇头,又强调道:“可丽牌的面霜里,是没有铅白的。”   “哦,这一点我们知道,毕竟它们都没有直接增白、遮瑕的效果,这样的话,根本不用加入铅白。”虽然冷霜和雪花膏都对皮肤有比较好的养护作用,但它又不用糊在脸上,形成一层白色的‘面具’,这样的话加入铅白就没有意义了。   泽西雅又继续对薇薇安解释:“几乎所有的粉底产品中依旧会加入铅白,铅白的附着力和使肌肤透亮白皙的能力,是没有其他的替代品的。面粉或者滑石粉做的淀粉,各方面完全不能铅白相比,至少它们都白的很死板,铅白则能让肌肤白的有光泽。”   对于铅白的优点,薇薇安当然是知道的,这也是铅白作为化妆品,成为全世界很多国家历史上的选择的原因之一。但她不知道的是,铅白在此时的护肤品、化妆品中竟然如此司空见惯。   看泽西雅说起这个时的表情,让薇薇安联想到了上辈子,大家提到食品中添加剂、外卖工厂的卫生问题时的表情,一瞬间他们重合了——有些问题确实存在,我们也知道,但大家都要遭受同等的问题,无法拒绝,也就只能躺平享受了。   大家已经学会和那些东西共存,不去多想,让自己心里好过点儿了。   就像是互联网普及之前,大家都谈网络的危害,尤其是对青少年的危害。对于孩子上网的问题,家长和学校都管的很严。但移动网络时代来临,网络裹挟着每一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根本无法回避,每个人都是网瘾患者了,也就没人谈网络危害了。   移动互联网时代刚刚来临时,早先还有人批判‘低头族’什么的,但过一段时间,这也没人说了。   “这样不行。”薇薇安忽然说道。   “什么?”泽西雅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薇薇安解释说:“我没有想到现在的粉底产品都是这样的…如果能做出一款完全不含铅白,效果又不输给铅□□底的产品,应该能给不少女性的生活带来改变吧?当然,我不否认,这也是一桩很好的生意。”   “这当然很好,如果‘可丽’能够推出那样的好粉底,一定会大受欢迎的…不过,这应该很难吧?已经不止一个人想要做成这件事了,但几百年间根本没人做到。”   泽西雅当然不知道‘可丽’的产品都是薇薇安主导的,所以薇薇安这样说,她回答时的语气是带点儿戏谑调侃的。显然不相信薇薇安表这个决心,就能真的做出安全好用的粉底来。   铅白的危害又不是最近才发现的,而女士们却依旧使用铅白蔚然成风,这两者一结合,就是巨大的商机——这意味着有大量的有需求者,只要推出安全的、效果不下于铅□□底的粉底,立刻就能独占市场!   另外,一些对粉底产品持观望态度的潜在消费者,他们的消费欲望也会爆发出来……   大家都能看到这个商机,却始终没有人能做出完全替代铅□□底的产品,由此就知道这件事的难度了。   薇薇安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度,知道不同于之前的那些产品,粉底需要闯的关不是一关两关——对于此时的生产能力,几乎每一步都有难处。   所以她也不觉得自己能立刻搞出粉底,只是萌生了这个想法。至于具体要怎么做,还得一步步来,可能最后出成品还要等一段时间。   当然,她也不算急切。一方面是她过去的想法其实不算错,铅白在化妆品中产生危害,已经不是两三百年前的情况,动辄就出大问题了。现状还没有那么严峻。   另一方面,也是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 第115章 红粉世界115   在上流社会很多成员都急着‘逃离’美林堡时,奥斯汀一家一如既往地呆在美林堡。这一方面是因为薇薇安要上学,每年7月才放暑假,奥斯汀夫妇当然不能扔下她,自己去度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奥斯汀先生是有工作的绅士了。   ‘不用工作的绅士’,只靠祖产就能过着富贵生活的人,在这个时代往往代表着鄙视链的顶端…当然,新兴的资产阶级已经在挑战这一点了,暗搓搓地diss那些不事生产的名门望族后裔。   只不过文化、认知上的东西一般都会滞后于生产力的变化,所以资产阶级已经在经济上‘篡权夺位’了,但贵族阶级还是能在鄙视链上压制他们几十年、上百年。   这些‘不用工作的绅士’,当然可以想度假就去度假,享受生活,然后将工作、损耗之类的留给有工作的人。奥斯汀先生就是这样的,经营着许多工厂,每天都要接待和拜访许多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能离开美林堡的。   不过,奥斯汀家遵循上流社会的习惯,还是会去度假的。只是度假的时间相对短暂,要安排好一切事后再去度假。   “今年我们可以去南风郡度假,我们在那儿新买了一座庄园,庄园有一幢很漂亮的、不大不小的房子…南风郡不像靠近美林堡的这些乡村,风土人情完全不一样。”奥斯汀先生显露出志得意满的样子。   南风郡相邻着他的家乡,他小时候就连最有志向时,也没有想过能在南风郡拥有自己的庄园——南风郡的‘克林平顿’一贯有‘公爵之门’的美誉,因为在这个地区,居然有4位公爵、3位侯爵,以及其他数位贵族拥有庄园!   因为这些庄园都是精心经营的,所以‘克林平顿’的风景可以说是美如画,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而去参观(此时的庄园、古堡,大多都是可以招待游客的,倒不是主人要赚门票钱,这只是此时‘好客之道’的一种体现)。   因为贵族云集、风景绝美,‘克林平顿’就有了‘公爵之门’的外号。   奥斯汀家之前有钱后,直接买下了白玉兰广场18号,算是有了第一个值钱地产。之后没过多久,就得考虑乡间别墅的事儿了,这对于奥斯汀先生这样的富翁可以说是标配——他总不能每次去乡间度假,都借朋友的房子,又或者租房吧?   在靠近美林堡的各个乡村里,奥斯汀先生在斯蒂文顿买下了一座庄园。斯蒂文顿是卫斯理家的庄园‘裘梅里’的所在地,在这里买下庄园,既是为了尽情享受乡村度假的乐趣,也是为了和卫斯理家做邻居。   现在,在斯蒂文顿的庄园之外,奥斯汀先生打算买第二座庄园了…买庄园看起来花费不少,但其实并不是一桩亏本的生意。庄园之中,大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更多的还是广袤的土地。   在这个时代,经营土地还是一桩很不错的生意。哪怕只是收取地租,那些田地牧场比较多的庄园,也能说是‘优质资产’。赚到的钱别说维持乡村大宅了,还能稳定地带来收益呢!   奥斯汀先生大概是还是受曾经的生活影响,对富人们生活中一些徒增耗费的花钱方向没什么感觉,养赛马、赌博、豢养情妇…这些都和他无关,他最多就是购买一些地产,这使他在上流社会里甚至有了‘达米恩老头儿’的外号。   ‘达米恩老头儿’倒不是什么文学作品中的吝啬鬼,他是经文中的一个人物,发财之后也没有变得奢侈,唯一的爱好是购入地产,名言是‘唯有土地才是最可靠的’…这也被如今很多土地爱好者引为箴言。   “克林平顿的房子修缮好了吗?”薇薇安没怎么关心家里的新地产,只知道那是一块占地不算小的庄园。这可不太容易买到,甚至不只是钱的问题,毕竟那儿可是‘公爵之门’,和贵族们做邻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进入他们的圈子呢。   奥斯汀家倒是不太在意这个,奥斯汀先生现在日常也能结交到一些贵族了。对于他的事业来说,现在结交的都是有用的人脉,至于盲目结识更多、地位更高的贵族,其实没什么意义。   “是的,那边的管家已经写信来了……”奥斯汀先生提到信时,正好仆人托着一盘信走了进来,这是今早收到的新到的信件。   其中大部分是奥斯汀先生的,也有两封是奥斯汀夫人的。这些信其实大多就是便条的水平,和奥斯汀夫妇今天的日程有关,不能说是真正的信。倒是薇薇安收到了两封信,是真的信,都是长信。   一封是罗拉写给她的,罗拉现在不在美林堡,而是和家人一起去海滨城市度假去了。薇薇安三两下就看完了她写来的信,她的信里无非是说了一些海滨度假的新鲜事儿。说起来,海滨度假现在也真的是时髦,薇薇安的几个朋友都去过了,只有她还没有去过。   “爸爸,明年我们也去海滨城市度假吧?看罗拉写的信,似乎还挺有趣儿的,她还尝试着下海游泳了…嗯,我也会游泳。”薇薇安这辈子的游泳就是和罗拉一起学的,在城里的公共浴场找了老师学会的。   公共浴场原本是为一些完全无法获得沐浴用水的底层穷人提供的公共设施,分为洗衣场和浴场两个主要区域(在家没地方、没水洗澡的人,往往也就没地方、没水洗衣服,所以洗衣场也是很有必要的)。   但在最初连续开设了数家贫民公共浴场之后,很快浴场大受欢迎,这股风潮甚至由穷人蔓延到了富人之中。当然,富人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公共浴场之旅被穷人打扰,更不愿意和穷人‘肮脏的躯体’共浴,如此浴场分出等级也就很正常了。   有的是一家浴场内分出一等区、二等区、三等区,有的则是浴场本身就只专门接待一类客人。   一开始时,浴场还只是比较小的池子,足够洗浴就够了。但很快大家发现浴场的人气那么高,在于它提供了一个温暖的、公共活动空间,还能游戏找乐子。这种情况下,是越大的浴池越受欢迎!   前几年看到新开业的高档浴场在报纸上打广告说自己的浴场有66尺*30尺的游泳池时,薇薇安就拉着罗拉一起去学游泳了——当然,这个时候的浴场不存在男女混浴,要么是男女分区,要么就是不同时段分别接待男客和女客。   “下海游泳?”奥斯汀先生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他现在是越来越无法弄懂这些年轻人的乐子了。在露天环境下要怎么游泳?男士就算了,他还记得儿时也有很多男孩儿会在夏天钻进河湖之中洗澡,可是女士,这真是超出他的认知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如果你觉得这很有趣儿…我可以向朋友们打听一下,国内有哪些不错的海滨浴场。我听说有些海滨城市并没有特别优美的海滩,城市里的房子也很糟糕,根本称不上度假的好去处。但它们就是能坦然地在报纸上宣称,自己是度假胜地。”   奥斯汀先生应允的时候,薇薇安放下了罗拉的信,转而拿起了另一封更长的信,读了起来。   “是谁的信?”   “是卢克的。”薇薇安随口回答。   奥斯汀先生忍不住说:“要是按照旧时候的规矩,这封信应该经过我和你母亲的检查,你才能看。”   其实何止是旧时候的规矩,哪怕是在如今,未婚夫寄来的信件,一般也是要经过父母,由父母检查后再交给女儿的。当然,如果父母能稍微照顾一点儿女儿的感受,也不会真的拆开信件检查。信件经过他们传递,更像是一个传统的延续。   薇薇安假装没听到奥斯汀先生的抱怨,自顾自阅读卢克写来的长信,看过之后又折了回去。对奥斯汀夫妇说:“前些日子卢克生病了,似乎只是感冒,所以没有告诉我,现在已经痊愈了…要我来说,卢克的身体不算好,似乎经常生病。”   对此奥斯汀夫妇的感触并不算很深,卢克在同龄人中并不算特别健壮,但如今的年轻绅士似乎很常见这样的,他在其中倒也不算很扎眼。   但薇薇安回忆上辈子时,卢克那个年纪的年轻人,就觉得他算是身体虚弱的那种了。流行感冒的季节,他总是很容易中招。说起来,她刚刚加入‘炼金学会’时,没有见到卢克,就是因为卢克在生病呢。   “我得给他写信,让他多参与一些户外运动,多多锻炼身体。”薇薇安嘟囔了一声,倒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实在是卢克还太年轻了,这个年龄在薇薇安上辈子,只要不是有什么绝症,基本都是不用担心健康问题的。   这似乎是基因的本能,在度过最佳生育年龄之前,身体就是免疫力拉满,精力充沛,熬夜不在话下的。   这件事就这样被轻轻放下了,薇薇安又和奥斯汀夫妇讨论了一下毕业的事儿——还有半个月,她就要从北美林堡学院毕业了。学校并没有什么毕业仪式的传统,大概到时候就是女孩儿们和老师们互相道别就算了。   薇薇安想要这周日去百货公司买一些东西,作为纪念物送给学校里每一个认识的人。   奥斯汀夫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答应周日时和薇薇安一起出门选购纪念品。   薇薇安最终选购的纪念品是一批精美的笔记本,还有一些手绢、小瓶的香水,以及雪花膏——最近雪花膏实在是太火了,很多人有钱也很难抢购到。薇薇安确信,自己送给同学和老师雪花膏,他们会很高兴的。   而且她作为可丽面霜厂的继承人,出手送这样有点贵的东西,让这件事也显得顺理成章了——此时年轻女士既不适合收取贵重的礼物,也不适合送出贵重的礼物。但薇薇安是从自己爸爸的工厂里拿来这份有点贵的礼物的,约等于没花钱,大家就能比较安然地收下了。   临近毕业前,收到薇薇安送出的这份礼物的女校长巴斯夫人,对自己的助手玛格丽特小姐说:“你瞧,这是奥斯汀小姐送的毕业礼物,我总觉得她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姑娘,优越的条件让她很多时候显得格格不入…但现在看来,她也懂得一些人际交往的技巧呢。”   玛格丽特小姐挺喜欢雪花膏的,但她更喜欢那本笔记本。薇薇安挑选了很多不同的笔记本,各有特色,都很美丽,送的时候如果是比较了解的人,还会揣摩他们的喜好送,就很容易送到心坎上。   “哦,的确如此,我都不知道她竟然如此了解我,雏菊确实是我最喜欢的花,您看这封面上的雏菊砑花,真是精美啊……”玛格丽特小姐笑眯眯地说。   巴斯夫人点点头,然后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沉浸在了某种回忆中。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格格不入’,我真想不到,我有一天会担心一个女孩儿的‘格格不入’。要知道,我才一直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个。”   巴斯夫人回忆过去四年,一开始她以为薇薇安是另一个自己,就像是白羊中混进去的一只黑羊。但时间越久,她就越意识到,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薇薇安·奥斯汀不是混进白羊群的黑羊,而像是混进羊群的一只狼。   看起来都是群体中的异类,但其实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你偏爱奥斯汀小姐的原因吗?”玛格丽特小姐笑着问。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窗边,看到草坪上有不少女孩儿在参加体育运动,其中穿着短上衣和宽松裤子的薇薇安正在打网球,实在是非常显眼。   以此时对淑女的要求,她这样实在是太怪了,绝对说不上符合审美。但任何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无法武断地挑剔奥斯汀小姐不美——这就像是荒野之中最美的一朵玫瑰,它的确不符合园艺家们的要求,颜色、花形、叶子、枝干,统统不能说‘标准’。   但看到它的时候,谁也不能说它不美,它就是美的天然,美的纯粹,美的原汁原味。   薇薇安也是这样的,她穿着对女孩儿来说很古怪的运动服参与户外运动时,会头发乱飞,不再是大家会称赞的‘一丝不苟’。脸会引为运动而绯红,说实话,这已经足够一些老古板大惊失色了!   在一些观念中,女性过于有‘生命力’,会被认为是性欲旺盛。而一个未婚少女,大家往往希望她们是纯真、贞洁、温顺的象征,性欲旺盛是会让人感到害怕的——甚至有一种可笑的观点,认为女性在结婚之前,性欲是在沉睡中的。只有结婚之后,经过与丈夫的新婚之夜,才会‘觉醒’。   然而,薇薇安那汹涌澎湃的生命力,却不会让人想入非非,陷入不纯洁的幻想。因为她本身实在是太纯洁,太轻盈了!她浑身上下的浅色,让其他人天然就觉得她是个天使般的女孩儿。   这年头有一个论调:经历过分娩的女性,其肤色和发色都会永久性地变深!所以浅淡的发色和肤色实际上就是年轻、纯洁和生育力的象征!   另外,浅淡的肤色和发色其实也只是薇薇安让人觉得如此纯洁原因之一,而且还是表面原因。   玛格丽特小姐站的位置,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薇薇安。不过想要看清脸还是太勉强了,只能看到她那标志性的金发和雪白的皮肤,剩下的就是她跳跃奔跑时的姿态。那样的轻盈,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然界的羚羊或者小鹿。   这一刻,强加给女性身上‘生命力’的污名,无形之中消解了。只能说‘生命力’本身是非常好的东西,如果没有后天的规训,在大家凭本能行动的原始社会,大家天然就会被旺盛的生命力吸引!   无论男女都是如此。   薇薇安现在就是这样,即使是沉迷‘虚弱美’的时髦人物,见到现在这个状态的她,也很难不为她驻足…这是纯粹的力量、健康之美。即使还要有人说‘俗气’,那也是无法抗拒的庸俗的美!   自古以来,被庸俗之美诱惑的人难道还少了吗?越俗越喜欢的,也不在少数呢!   “偏爱?我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学生,并没有特别抬举奥斯汀小姐。”对于玛格丽特小姐的‘偏爱说’,巴斯夫人不置可否。   玛格丽特小姐却底气十足地摇了摇头:“夫人,您可骗不了我!虽然我们这样的教育者,应该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学生,但实际教育中又怎么做得到呢?我们总有更加记挂的学生,偏爱是无法避免的。”   巴斯夫人不再说话,而是低头看起了一些文件,过了一会儿才说:“今年的鲜花预定好了吗?”   玛格丽特小姐也不纠缠,顺着巴斯夫人的话就点点头:“是的,已经预定好了,每位毕业生都会有一束…合作的花店依旧是过去那家。”   北美林堡学院送给毕业生的礼物就是一束鲜花,与其说是礼物,还不如说是祝贺她们毕业。北美林堡学院还有自己日常合作的花店,不只是每年送给毕业生的鲜花,还有平常举行一些活动时需要的鲜花,姑娘们偶尔需要的胸花…这些都是由固定合作花商提供的。   说起来,那也是美林堡比较时髦的新式花店了,还能提供时下非常受欢迎的热带花材呢!   当鲜花被花商按时送达时,薇薇安这批学生就真的要毕业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女孩儿都很伤感。   原本每天上学,她们不大乐意,她们想要尽快迈入成人世界,至少脱离儿童房,成为可以在舞会上闪亮登场的少女。而现在,向她们宣布,她们告别了一个时代。以后真的不必每天上学,可以迈入社交界,尽情享受一个年轻女孩儿的社交生活了,她们又觉得恋恋不舍。   “一定要给我写信!”   “今年我们一起去度假吧!”   “亲爱的,我会一直想念你的。”   “哦!只有我一个人,毕业之后就要回洋基了…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   薇薇安和泽西雅互相握着手,泽西雅流下眼泪来,薇薇安没有哭,但心里也觉得有些伤感。毕业伤感这种事儿,并不会因为你过去经历过一次两次、三四次,之后就没感觉了,毕竟是一段岁月的结束。   “…不用太伤心,我们以后依旧可以见面。”   “薇薇安,你总是这样,能够十足地冷静…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伤心?”   “我不是第一次‘毕业’了。”薇薇安只能无奈地回答。   等到抱着一束鲜花回家的时候,薇薇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也是伤感的,但相比起伤感,同学们哭成一片,几乎人人都在流泪的场面,更让她无所适从…她几乎是逃出来的。   薇薇安回家之后又‘休养生息’了几天,只等着奥斯汀先生计划的‘公爵之门’度假行开始…一段值得纪念的岁月结束后,大约都有那么一段什么事都不想做的时间吧。   她这样无所事事的状态持续到了原本度假计划的前一天——这一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天气不出奇,白玉兰广场18号也很平静,每个人都重复着昨天的工作。薇薇安也像是往常一样,因为生物钟早早醒来。   直到仆人告诉她,卢克的姑姑奥德丽小姐来了,她才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直接走进来的奥德丽小姐穿着非常素净的裙子,帽子上面纱垂下来,是黑色的。看到薇薇安,奥德丽小姐忍不住大哭起来:“哦!天呐!可怜的小卢克——还有你,薇薇安,这该怎么办呐!”   薇薇安茫然地站起身,脑子里是空的,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又好像已经将一切尽收眼底。 第116章 红粉世界116   薇薇安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接手了之后的事儿,他们和奥德丽小姐谈话,又送走了奥德丽小姐——他们安慰了奥德丽小姐,请她节哀顺变,答应了参加葬礼的事儿,确保一定会和库伦家一起为卢克做最后一件事。   薇薇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奥斯汀夫妇。仿佛是才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咬字呆板、一字一顿:“卢克-怎-么-了-呢?为-什-么……”   奥斯汀先生与奥斯汀夫人互相看看,都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奥斯汀夫人走上前去,拥抱住了薇薇安,忍不住流泪:“哦,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要强忍着,哭出来吧,孩子,哭出来吧!”   薇薇安没有哭,她只是茫然若失,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又迅速闪过很多无意义的片段。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是很久,她才慢慢地说:“卢克……”   只是一个名字,就好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微微翕动嘴唇,却发不出来声音。过了一会儿后她放弃了,坐在一旁自己发呆。   她其实没什么实感,她很艰难地才想明白一件事:卢克死了。   “这太荒谬了…”她忍不住喃喃自语。数天前她才收到了卢克的一封信,还给他写了一封回信,信里他提到自己,一切都很好,今年圣诞节或许能回美林堡过节。但现在,再收到他的消息,就是讣告了。   薇薇安觉得这不是真的…她不是接受不了生死,只是觉得这也太草率了!薇薇安更习惯见证的生死,都不会是这样突然的——往往要先发现一个病症,然后送医院,再然后就是能治就治,不能治就保守治疗,总能拖延一些日子。   现代社会当然有绝症,还有很多呢!但大多数绝症在年轻人身上并不具备高发的特点。而绝症之外,以现代医疗条件维持,再难治应该也能将情况维持下去,针对身体条件较好的年轻人更是如此。   卢克才不到二十岁,这个年龄如果不是意外事故,怎么会去世的这样突然呢?   在这种‘草率’‘意外’之下,薇薇安只感觉到了巨大的荒谬,然后就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她看向奥斯汀夫妇,他们也正担心地看着她:“哦,亲爱的,你还好吗?你看起来不太…别多想了,宝贝,世事无常…卢克的事儿非常遗憾,但你不能太悲伤了。我想,这也是卢克的希望…他那么爱你。”   “妈妈,没弄错什么吗?卢克还那么年轻…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吗?”薇薇安眼神茫然,没有回应奥斯汀夫妇,只是自顾自地说话。   奥斯汀夫人忍不住痛哭起来,奥斯汀先生连忙抱住了妻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奥斯汀夫人哭泣道:“怎么办啊?薇薇安,我们的薇薇安…为什么偏偏是她经历这样的事儿呢?为什么命运偏要为难年轻人!”   奥斯汀夫人并不是为卢克哭,她对卢克的印象很好,觉得那是一个漂亮、温和的年轻人,而且很爱薇薇安,将薇薇安交给他也算是放心。但她和卢克的感情没有深到那份上,她是在担心薇薇安。   这天之后薇薇安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但没有人认为她是真的平静,都认为她只是强忍着悲伤。不只是奥斯汀夫妇对她十分小心,担心触动她的伤感,仆人们也是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仿佛她是易碎的瓷器。   然而,薇薇安其实是没有那么悲伤的…卢克,一个她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去世了,她当然非常伤感,可是悲痛欲绝?那倒不至于。不谈她和卢克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说她本人,就绝不可能是这个时代常见的那种‘痴情女子’。   她只是无法接受、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就这样轻易地离世了呢?这不对!   直到奥斯汀一家去参加了卢克的葬礼,薇薇安都不能接受卢克已经去世的事实——卢克的骨灰从罗齐奥运送了回来,库伦家才能举行葬礼。   葬礼上,库伦的姐姐于娜抱着薇薇安哭泣,薇薇安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她只是在巨大的荒谬中显得不知所措,对任何外界的反应都慢了半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坠落人间的天使,纯洁而无辜,什么都不知道。   “哭出来吧!薇薇安,哭出来吧!”于娜忍不住说。   最后时,薇薇安摸了摸卢克的墓碑,忽然意识到,那个天才少年,她再也见不到了——那些她曾经设想过的名留青史,想过的他成为所有化学生挥之不去的噩梦,想过的他那些辉煌的、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全都不可能了。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无声地滑落,止不住地往下流,然而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奥斯汀夫人给她擦眼泪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哭了啊……   “薇薇安小姐,这是卢克留给您的。”在奥斯汀一家离开前,库伦先生将一个箱子交给了薇薇安。库伦先生的精神看起来还可以,他跑了一趟罗齐奥,将卢克接了回来,这段时间他似乎已经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平复了。   这可能也和他与卢克、于娜的感情比较平淡有关。虽然确实是亲父子,可是世界上人与人就是这样,就算是父母和孩子,也有可能感情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深厚。对于库伦先生来说,很难说是儿子的去世对他触动大,还是一个化学天才的去世对他触动更大。   他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比自己有天赋的多的年轻人…一旦他成长起来,他毫不怀疑他能改变化学这门学科的发展。   薇薇安接过了那个箱子,那个箱子其实不重,甚至有些轻飘飘的。当她回到家,在自己的房间里将箱子打开,发现里面的东西寥寥无几,几乎是一眼能看清——包括一封信,一张便条一样的东西,然后就是像是罗齐奥特产一样的小玩意儿了,其中包括一个特别有罗齐奥特色的围裙瓷娃娃。   薇薇安看了看那些特产,知道这应该是卢克准备寄送回来的礼物,他经常会寄送一些罗齐奥特色的礼物给她。这些应该是没来得及寄回来的,永远都来不及的……   卢克是破伤风去世的,这个年代已经具有一些破伤风的概念了。大家知道如果被带有锈迹的利器刺出深深的伤口,即使看起来伤口没怎么流血,也是可能死掉的…冷兵器时代,这算是经常能见到的死法,有相关认知并不奇怪。   大多数人不算特别重视破伤风,因为这里有一个概率问题。战场上也就算了,日常生活中要被带锈的利器深深刺伤,然后还要做概率上的‘倒霉鬼’…嗯,相比起此时的很多流行病,破伤风就像是一个离真实生活很遥远的病。   但卢克偏偏就是概率之下的倒霉鬼,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一次不小心会导致这样的结果——当破伤风发作时,一切就无法挽回了,他连给亲人朋友留下遗书都很艰难,更不要说处理这些收集起来的小礼物了。   摸了摸围裙娃娃,薇薇安终于拆开了那封信,信是卢克在他短暂的人生快要走到尽头时写下的。他向她道别,请她未来一定要幸福快乐,他说他一直知道,她是个令人担心的小女孩。   不同于看起来的坚强独立,她实际上在很多方面都非常天真,非常容易被伤害…更不要说她还非常容易对这个世界失望——她似乎总是对这个世界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带着那样期待的她,实在是太容易对这个世界失望了。   薇薇安翻过信纸的另一面,信已经写到了最后。   ‘我知道你不是爱我,只是想要一个不那么坏的选择’‘我爱你,所以明明知道一切,也要装作无所察觉,甚至主动促成’……   她的手指忍不住紧紧攥住了信纸,很久很久没有放开。似乎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卢克要比她想象的更了解她,是真正的了解,而不是浮于表面的。   有些事就是那么奇妙,关于她内心深处的本质,即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苏珊都不见得能触碰的‘真实’,其实和她认识没那么久、相处没那么多的卢克却一眼看穿了。他知道了她在这个世界面临的危机,了解她和这个世界其实并不亲近的事实……   然后,看待他和她的关系,他也能一针见血…是的,非要说薇薇安爱上卢克了,那其实不太可能。最开始她就是拿他当一个好朋友相处,最多还有一些对天才的崇拜之情。   至于爱情,或许一个真正的15、6岁少女,她的爱情真的会那样轻易降临,但薇薇安不是一个真正的15、6岁少女啊!   有着上辈子记忆的薇薇安,其实对这辈子的爱情、婚姻是有某种程度上的抗拒的。这没办法,这个时代女性面临的处境让她不得不如此…爱情和婚姻往往意味着一个女孩儿,她的‘所有权’从父亲移交给了丈夫。   这怎么能令薇薇安不感到恐慌?在面对一个追求自己的男孩儿,哪怕她心里有一些好感,第一反应也很难是沉浸到爱情中,而是害怕和担心…想到可能的未来,怕都怕死了,哪里还有风花雪月那些?   答应卢克的求婚,很大原因真的就是如他信里所说,她只是想要一个不那么坏的选择。她不知道将来会遇到怎样的人,至少现在的卢克不让她觉得害怕。有一个这样善意的、温和的、通情达理的,能够平等对待她、尊重她的男孩儿,还有什么不够的呢?   就像是走进麦田,要选择一株,且只有一株麦穗,中间不能回头,摘下就不能反悔——有的人直到最后也做不出决定,总是觉得接下来有更大更丰满的麦穗。而薇薇安属于另外一种,她更怕错过,怕接下来会越来越糟糕。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薇薇安轻轻松开攥紧的手,继续看信的最后几行。大概是力气不够了,信的最后几行显得有些仓促,但也足够看清楚了:   ‘我不怕死亡,我怕你忘记我’……   夏日的阳光从大大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薇薇安的脸上,落到帷幔、地毯、软垫等等色彩鲜艳的物品上,如梦似幻,仿佛是一幅极富浪漫色彩的油画。美丽的、和谐的,也是安静的,最后还是薇薇安一个小小的叹息打破了这层静谧。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痴情少女,但现在看起来,卢克倒是痴情少年…说实话,她没有想到那样理性,那样镇定,那样的天才少年,居然会这样。虽说当初他那突如其来的求婚后,她就应该有些察觉他爱着她的,深深爱着她。   但有些事情似乎就是要这种时刻才能完全意识到,有些人也要此时此刻才能完全明白。   薇薇安好好地叠起那封信,就像是叠起一块小毯子,要在其中安放一个温柔暖和的梦。   还剩下的就是那张便条了,薇薇安展开看,才发现似乎是一个制取流程,非常详细,不是薇薇安期待了很久的表面活性剂脂肪醇硫酸钠的制取流程,又是什么?   薇薇安仔仔细细地看那制取流程,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进去,但看完之后又什么都没有记住,脑袋里关于脂肪醇硫酸钠的制取,依旧是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翻过这张实际上价值千金的‘便条’,发现背面有着匆匆忙忙写下的小字——‘试验成功,可以进一步优化,确定工厂生产流程’‘在薇薇安生日之前完成’‘薇薇安的长发’……   像是被压缩到了极致的弹簧,忽然被放开。   薇薇安仿佛是濒死的鹤鸟,低垂下脑袋,长长地哀泣了一声,如同哀鸣。终于,一直以来的伤感压倒了她,让她痛哭起来——她是为卢克,为她的天才少年哭吗?或许吧,但不只是那样。   她也在为这个生如蜉蝣的时代,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后所有的失望、迷茫、不能习惯而哭。   在所有人眼里,薇薇安·奥斯汀是一个幸福而幸运的女孩,她是奥斯汀夫妇的独生女,奥斯汀夫妇富有且爱她。未来,她会有一份丰厚的嫁妆,以及更加丰厚的遗产。凭借这些钱,还有她的美貌,她的人生似乎怎么选都是康庄大道。   只有薇薇安自己明白,她不习惯,真的不习惯!她已经尽力去习惯了,但很多东西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   如果可以回到上辈子,她根本不会犹豫…或许会对奥斯汀夫妇,她这辈子的父母有些不舍,但也就是不舍。关于是选这辈子,还是上辈子这件事,她是想的很清楚的。   薇薇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爱上卢克了,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以后——这似乎有点儿奇怪,但仔细想想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儿,又会觉得这很正常了。   薇薇安很难爱上一个活着的男人,因为这个时代活着的男人,特别是可以做她丈夫的那种,往往就是有权力伤害她的。哪怕她知道卢克不会伤害她,但他有那个能力是事实,只不过是他不想而已。   就像人们面对一个拿枪的人,即使知道他不是坏人,只要不是发疯了,他拿枪了也不会射击谁。但面对他,又怎么能不担心害怕,不想着尽量避开,远离他的视线,他的射击范围呢?   更何况,薇薇安是真的直到卢克告别了这个世界,才真正意识到他有多爱她。虽然这样说有些功利主义,但人似乎就是这样,是会因为无保留的爱而感动,从而爱上对方的。甚至,有些人的信条就是,只会爱上爱自己的人。   ……   卢克去世之后,薇薇安的消沉,奥斯汀夫妇是看在眼里的。   “这样不行,薇薇安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她不能这样继续悲伤了!”奥斯汀先生面对不知如何是好的妻子,显露出了曾经一个街头小贩的活络和决断。他对妻子说:“我来想想办法,让薇薇安走出悲伤。”   “卢克去世了…这样的打击…唉!”奥斯汀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怎么让一个女孩儿迅速走出悲伤。   但奥斯汀先生显得胸有成竹,他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就去敲了薇薇安的门,通知她:“薇薇安,换一身出门的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是的,必须得去,这很重要!”   薇薇安并不想出门,她已经浑身无力,连动弹都不想动弹几天了。但奥斯汀先生难得对她十分严厉,他的话这次一点儿折扣都不能打——他让贴身女仆杰奎琳去帮助薇薇安换衣、梳洗,薇薇安才戴上帽子,他就将她拉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穿过大街小巷,最后停在了一座对薇薇安来说有点儿陌生的建筑物前。薇薇安从来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奥斯汀先生也没有解释,只是拉着薇薇安下车。他径直走进这座建筑物,然后在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一个年轻人,这个时候薇薇安才算是看出来了,奥斯汀先生是在买票。他要买两张票,他和薇薇安一人一张。   “最近的一场手术,半个小时后,两张票对吗,奥斯汀先生?”年轻人也认识奥斯汀先生,熟悉地说道。   奥斯汀先生点了点头,年轻人就写了一张纸条给他:“抱歉,奥斯汀先生,最近的那场手术门票已经卖完了。您知道的,我们的‘手术剧场’向来只做最热门的手术,门票卖的很快…您拿着这张条子去,会有人给您和奥斯汀小姐安排位置的。”   这就是特殊位置了,奥斯汀先生不介意这个,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当然,门票钱也是不会少的。然后就带着薇薇安离开了,准备进场,去看‘手术表演’。   “爸爸,您带我来看‘手术表演’?”薇薇安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她当然知道手术表演是什么,她在报纸杂志上看过手术表演的介绍、宣传。他们似乎将这当成是普通节目推销,就和剧院里的新剧目一样。   简单来说,此时的外科手术,没有专门的手术室。   普通的手术在病房里就做了,做完之后也不用转移,做的时候病房里还可能有其他病人看着呢!而另一种,就是稍有噱头的手术,可能是病人的病比较特殊,也可能是医生选择的手术方案有看点,还可能是名医执刀…这类手术很吸引人,会安排在‘手术剧场’进行。   ‘手术剧场’类似于一个圆形的阶梯教室,医生们在下方做手术,其他想学技术的医生,以及一些这方面的爱好者、无所事事来看热闹的绅士淑女,他们就坐在上方围观——在这年头,这也算是刺激的‘娱乐’了。   对于医生来说,相比起病人给的手术费,手术剧场赚到的门票钱似乎还更多。当然,他们乐于在手术剧场进行手术,除了赚钱,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样有助于他们扬名。   “是的,亲爱的,我觉得对现在的你来说,看看这个有好处。”奥斯汀先生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将条子交给了手术剧场门口的‘检票员’,然后就在对方的指引下,坐到了一个离手术台很近很近,但明显是加座的位置。   奥斯汀先生镇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薇薇安的疑惑没有做任何回答,只是让她看看手术。   这并不是他在故弄玄虚,他只是确定,人只要受到更强烈的冲击,更巨大的成长,一些原本令自己纠结抑郁、挥之不去的东西,就会像褪色的丝绸一样——那还是丝绸,只是再也无法闪闪发亮了。 第117章 红粉世界117   手术剧场,薇薇安的位置很好,应该说太好了一点儿,足够让她看到无遮挡的血肉模糊。   这其实并不是一场多特别的手术,但可能因为医生是‘名医’的关系,也上了手术剧场演示——就是一场截肢手术,患者属于是开放式骨折。这个时代普通骨折可以上夹板,但开放式骨折,依旧只能截肢。   截肢在此时并不是稀罕的手术,但血量一点儿不少,残酷性可能还要超过开腹。打开腹腔之后固然是一大堆内脏,很多人接受不了。但截肢大开大合,在这个时代有些医生还习惯上‘大工具’,动静小不了。   人是最典型的大型动物,想想平常剁鸡块,都不是人人能轻松下手剁开,‘砰砰’声不断。剁猪骨、牛骨时,很多现代人已经不能在家里操作了。要‘剁’开人的四肢,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事——薇薇安闭上眼睛,也避不开让人牙酸的声音。   不知道这是截肢手术时,她可以觉得没什么。不要说上辈子,就说这辈子,最初12年,她住在白帆街,白帆街最多的就是农产品交易,其中也包括牲畜。那些猪牛羊被赶来交易,也有屠夫就在白帆街屠宰的。   但知道这是截肢手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薇薇安作为一个‘人’,本能地觉得恐惧、恶心、感同身受。仿佛被按在手术床上的那个人是自己,锯子即将落到自己身上的恐惧和幻痛,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站起身,想要离开,但奥斯汀先生牢牢按住了她的肩膀。别看奥斯汀先生是快60岁的人了,但他身材高大、身体强健,依旧有着四十岁壮年人的力气与敏捷。被他按住肩膀的薇薇安根本不能动弹,只能坐在原地,闭上眼睛。   耳朵里还有手术助手持续在介绍患者和医生的声音、手术本身的动静、患者的哭嚎尖叫——此时其实已经有手术麻醉剂了,但并未普及,至少这场手术就没有用上。所以手术完全就是患者在凭意志力忍痛,为了防止他们乱动,还得将他们紧紧地固定在手术床上。   在这样一场手术里,对薇薇安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手术时间不会很长。几分钟之内,医生就结束了手术。   此时的手术麻醉剂是‘乙醚’,用量效果都很难控制,这也是发明之后不能完全普及的原因之一。一些手术事故,本身就是因为‘乙醚’没有用好,这才发生的……   当然,多数医生和病人还是接受了‘乙醚’。此时的外科手术死亡率在1/2,最好的医院才是1/4。   相比起‘乙醚’带来的一点儿死亡率,通过‘乙醚’麻醉,减少患者的疼痛,减少因疼痛休克的可能,很多人就觉得很‘划算’——很多人之所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选择手术,除了死亡率太高,就是因为太痛苦了。   再者,用了麻醉剂,除了能让手术更顺利,本身还要提高一点儿生还率呢!两者抵消,生还率上还是‘赚了’。   不过即使有麻醉又怎么样呢?失血和感染的问题依旧在威胁着患者。这个时候没有输血技术,感染问题也还是术后死亡率居高不下的元凶——有人已经意识到了手术环境要保持洁净,但依旧有人拒绝这个论调。   而且就算意识到要保持洁净,方法也很粗糙。医生能清洗双手和手术刀,能用上石炭酸之类的杀菌剂,就算是极限了。   因为这个原因,手术依旧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赛。越快结束一场手术,病人失血死亡和感染的风险就越小,生存几率就越大!所以这时衡量一个外科医生水平的重要指标,还就是手术速度。   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作为‘名医’,速度是肯定慢不了的。   几分钟后结束手术,围观手术的人都起身鼓掌,薇薇安反而不能动了。她这是受到了惊吓后的自然反应,到现在为止,她依旧不明白奥斯汀先生为什么突然带她来手术剧场。   但奥斯汀先生依旧没有做任何解释,一只手拿起自己的手杖,一只手牵起薇薇安,将她带离了血腥味浓郁的‘手术剧场’。径直又上了马车,他吩咐马车夫:“去河岸区的熊园。”   河岸区是美林堡娱乐场所最多的区域,薇薇安曾经去过的娱乐花园‘花神殿’其实也在河岸区。至于‘熊园’,相比起娱乐花园们,其实历史要更加悠久,也极其受欢迎。熊园的游客可能不如娱乐花园们多,可凡是去熊园的,狂热程度绝对不低。   去娱乐花园的游客,可能就是偶尔去一次,而且去不去也不是那么重要,只是一个普通的娱乐消遣而已。但去熊园的,往往是经常要去,而且熊园的娱乐真的是‘爱好’,很难被替代的那种。   当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抵达熊园时,这里一如往常,人声鼎沸。购买门票入内后,奥斯汀先生也没有挑选,直接带薇薇安去了人最多的区域——他扫了一眼今日的‘节目单’,发现有逗熊表演。而不出所料,人最多的区域正是在举行逗熊表演。   ‘逗熊表演’顾名思义,是真的要用到一只熊的。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来时,‘表演’正好刚刚开始,一只熊被从铁笼子里放了出来,主持人在位置稍高处高声介绍着这只名叫‘比利’的成年熊的丰功伟绩。   “是的,我们的杀手‘比利’!它已经在三场挑衅比赛中活了下来了,死在他手上的猛犬足足有12只!但这就是它的最后一次表演了,没错,这一场不能买比利的生死的比赛!我们会挑衅致死!但大家可以买它是会死在第一轮,又或者第二轮、第三轮!”   “简单来说,今天大家都能见证比利的死亡!”   这样的动物挑衅比赛,在场的观众除了能看到残酷的动物斗殴、暴力秀,释放无处安放的暴力情绪。还能够下注,能够下注的项目还挺多的,除了赌这些可怜的动物的生死,还能够赌时间,赌受伤的具体情况,比如谁先达成第一击什么的。   薇薇安一直以来都很讨厌这类暴力秀,以一个现代人来说,她不算动物保护主义者,但她具备朴素的同理心。人类可以养殖动物,获取肉蛋奶这些产品,也可以动物园里养一些少见的动物供人参观,她从来不会考虑这有没有道德上的问题。   但是,只是看动物们互相厮杀,以此取乐…这让她本能地觉得排斥,所谓‘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平常的薇薇安可以避开这个,改变不了别人,就眼不见为净,不看就好了。但这一次她避不开,就像在手术剧场一样,奥斯汀先生牢牢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看这些。   在主持人的起哄中,在场观众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不少人都投了几注下去。   他们眼睛里充满了狂热,脸膛通红,粗着嗓子大喊大叫,激动地举起手来。有的人挥舞着自己的领巾,有的人将帽子扔上扔下,还有的人是带手杖的‘绅士’,在这里也丢掉了平常的道貌岸然,将沉重的手杖挥舞地‘呼呼’作响。   在这样的集体狂热中,薇薇安觉得她都要麻木了。眼睁睁地看着放出来的三只猛犬开始龇牙咧嘴,这是被特殊培育出来的犬种,攻击性非常强,而且长于挑衅。因为熊园,以及类似的游乐场所长期需要,繁育这类犬只在此时非常常见。   不仅仅是逗熊游戏中可以见到猛犬的身影,逗牛游戏、斗狗、狗对鼠、逗马游戏等,都经常用到猛犬。   其实逗牛游戏的激烈程度已经不下于逗熊游戏了,但大概是因为逗熊游戏更传统,而且熊总是要少见一些。所以在熊园这种地方,逗熊游戏才总是‘大节目’,不经常出现,一出现就能让富人与穷人同时闻讯而来、欢聚一堂!   三只猛犬分散开来,挑衅着那只名叫‘比利’的熊,时不时伺机要给它来那么一下。而比利的凶性也很强,在猛犬的挑衅下,会凶狠地做出反击,它的爪子锋利、咆哮骇人,让从没有见识过这些的薇薇安想要后退。   然而,她很快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开始,根本算不了什么。   随着狗熊大战逐渐激烈,不再只是挑衅和偷袭,现场的鲜血变多了。‘比利’之前能在三次挑衅比赛中全身而退,显然实力超群,在付出了一点儿小伤之后,三只猛犬都被它撕皮剥肉…然而这样之后,猛犬并没有立刻死亡,有两只哀嚎惨叫着倒在一旁。   看起来这样的惨叫还要持续一段时间,面对凶性大发的‘比利’,也无人打算这个时候下场收拾——想要安全地下场,就得将‘比利’重新赶回通道或者笼子里,这对于有武器的人类来说,倒不算难,但也挺麻烦的。   今天既然是打算要让‘比利’挑衅致死了,倒也不用费那个麻烦。   猛犬的哀嚎持续着,在人群的狂热欢呼中几乎听不见,但又时不时在稍微安静一点儿的间隙能听到一两声。薇薇安无法将视线从那两只还活着的猛犬身上离开,它们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有一只的前足还被撕裂了下来,只有一丝皮肉还连接着身体,身下的地面血迹斑斑。   这个时候,有人在通道后放出了一只笼子里的牛,既然猛犬不行,那就上‘大家伙’吧。   这并不是一只斗牛,看起来只是一只年老了的普通牛,用这样的牛或许是为了省钱,也或许是为了维持这场逗熊游戏的时间。只是这样一来,牛缺乏相关的培训,为了刺激它,就得用一些‘小窍门’。   比如说在牛背上装置烟花,放出它的的同时,也点燃了烟花。被烟花的声光惊吓到的老牛开始撒开蹄子狂奔,钻出了通道,奔向了场内。这样毫无章法的乱跑,还有巨大的声响,显然也刺激到了刚刚对抗过猛犬的‘比利’。   相比起猛犬,这头牛没什么挑衅、袭击的技巧,完全是本能发挥。但它的体型就摆在那里,即使只是挣扎,也足以给‘比利’熊带来更严重的伤害了。在这一场熊牛大战中,熊和牛都伤痕累累。   虽说老牛倒在了地上,黑色的皮毛上全是红色的鲜血,毛发仿佛尖刺一样,惨叫声明确无误地告诉观众它就要死了。但‘比利’熊也没能全身而退,它身上有尖锐的牛角刮出的巨大伤口,另外还有一些咬伤。   观众更加狂热了,各自大叫着,口吐着不同的脏话,但这些声音最后慢慢变成了一个声音:   “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   薇薇安感到了极度的恶心、反胃,要吐,又吐不出什么来,今天她都没吃什么东西,水也喝的不多。   最后是一头疯驴结束了比利的性命,根据主持人的介绍,那头驴子曾当街发疯,攻击行人,还将一个人咬杀,撕开了那个人的血肉,凶残无比——它们几乎是同归于尽,疯驴倒下时,‘比利’熊的半个身体也几乎泡在血水里了,耳朵被撕下了一只,两只眼睛几乎都瞎了。   当确定‘比利’熊不能再战斗时,不知是出于方便处理的原因,还是真有那么一点儿‘人道主义’精神。熊园的人开枪打碎了比利的头,结束了这畜生的生命,也结束了对薇薇安的折磨。   之后奥斯汀先生没有放过薇薇安,带她逛遍了熊园,看别的‘暴力秀’。今天还有斗狗和投掷公鸡的比赛,没有逗熊游戏的场面大,但残忍程度丝毫不亚于逗熊游戏。   这一天天黑时,奥斯汀先生才带着薇薇安离开熊园,结束了这天的行程。离开熊园的薇薇安,有些麻木,同时又找回了做人的感觉…她的眼前,时不时闪过刚刚看到的场面,有血迹斑斑的斗场,也有狂欢的观众席。   这个晚上,薇薇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她睡着了,只是梦里光怪陆离,让她头昏脑胀,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到这儿也不是结束,第二天奥斯汀先生又带了薇薇安去参观精神病院。   薇薇安这才知道,此时参观精神病院似乎被认为是一种‘游乐项目’。   虽然有人极力抨击这种‘游乐项目’,为此感到相当不舒服,还为了改善精神病人的生活环境,建立了新式精神病院。但这就像大家也抨击暴力秀,觉得这和人性堕落、道德沦陷有关,也确实越来越多类似熊园的娱乐场所被迫关门,可依旧有熊园在经营,喜欢的人依旧如痴如狂。   如今这样提供参观项目的精神病院依旧存在,大多是私人的小型精神病院。这种精神病院不是那种收费昂贵,有专人精心照顾,提供给富人的那种。而是教区承包给私人的——这个时代教区的教会要做很多事,给底层兜底的很多事也是他们在做。   这听起来很好,但在实际中是充满了苦涩的。比如,教区内如果有女性未婚生育,教会就会搞清楚孩子的父亲是谁。如果对方已婚也就算了,如果对方未婚,那么无论这对未婚男女是什么情况,都会强迫他们结婚。   毕竟,这年头未婚生子,还会闹到教会的女性,大多是无法自己养孩子的底层女人。到最后,这个孩子就有可能成为教会的负担。如果可以,将这个孩子塞到‘家庭’之中,可不就没有教会什么事儿了么。   又比如,教会会负责给没工作的年轻人介绍工作,保证他们的‘就业’。这听起来也是好事儿,但其实处置那些没有出路的穷苦年轻人,教会也只是将他们弄去做实际上的奴隶而已。送到农场的是农奴,送到工厂的是包身工!   至于精神病人,这是最不受教会待见的‘兜底项目’了,因为真的就是纯支出,甩锅都无法甩掉的那种。最后,为了少花一些钱、省一些事儿,教会就将这些精神病人送到收费低廉的精神病院。   这些精神病院收费很少,但还能盈利,靠的就是开源节流。极力削减开支,降低精神病人的待遇,同时还想办法弄一些赚钱的业务。向游客开放参观,卖门票就是赚钱的手段之一。   参观精神病院,观看精神病人的癫狂丑态——很多人就是愿意花钱看这个,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得到一种满足感。   当然,也有可能游客的心态和看畸形秀的人的心态差不多…都是猎奇审丑。   奥斯汀先生带薇薇安来参观的这家精神病院名叫‘沃尔曼之家’,开在离城里很近的地方,真的很难想象,离城区这样近的地方,会有这么安静、空旷的地区。   马车驶向‘沃尔曼之家’的过程中,薇薇安有看到不远处几栋建筑,但也是看起来没什么人气的那种。其中一座建筑物有很高的围墙,门口还有穿制服的男人,让人不得不猜测那是一间监狱。   这时的薇薇安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误入哥特故事剧场的人物——天阴沉沉的,道路两旁的树干枯奇崛,树叶稀稀拉拉,飞鸟落在树上,叫声突然而尖利。他们来到一栋宏伟的旧式大宅入口前,看得出来这是一栋有历史的建筑物,但在这个时代它是那样格格不入。   缺少修缮,让这里看起来像是荒废了很久,外墙有斑驳的剥落痕迹,庭院里杂草丛生。这里没有说笑声,气氛阴沉……   不管怎么说,薇薇安都被奥斯汀先生带着走近了这所精神病院。   她由此看到了游魂一样走来走去的病人,他们脚上还有脚链。看到了症状更重、有暴力倾向的病人被限制了活动自由,被铁链锁在了墙边。看到了躺在床上,恍恍惚惚,无人照管,随时可能死去的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精神病人,还是只是重病之后被家人抛弃。   有的时候进济贫院是很难的,济贫院只对女性和孩子无条件收入,其他的就说不定了。这种情况下,无法甩脱的负担,谎称是精神病人,倒是更容易‘脱手’了。   ‘沃尔曼之家’工作人员还无不得意地对参观者说:“我们这儿条件很棒,当然有比我们更棒的,但他们往往收费高昂…事实上,如果不是条件不错,美林堡附近的收容所,根本不敢开放让公众参观!”   此时对‘精神病院’的叫法并不统一,有人就叫它收容所。   而这个工作人员说的也不错,之前因为精神病院糟糕的环境,引来外界震惊,不少官员也来调查之后,很是关停整改了一批精神病院——那些精神病院,几乎不是在收容‘人’,而是在收容‘牲口’。   不,即使是照料牲口,也比那强得多!毕竟,对很多家庭、农场、牧场来说,牲口其实是非常重要的财产,也是需要尽量照顾好他们,保证他们少生病的。   而精神病院的病人不一样,最糟糕的情况,他们被拴在柱子上,就在旁边一堆干草上睡觉生活、吃喝拉撒!可能直到粪水淹没了干草,精神病院的人也不会收拾一次。   还有的精神病院,会为了给不能自理的病人喂食方便,用上类似填鸭的‘技巧’。而因为鸭子没有牙齿,人类有,喂食的铁漏斗如果被咬,经常就会导致患者的牙齿受损,次数多了,牙齿也就全都碎了。   ……   种种情况,惨不忍睹,难怪人们都看不下去了。   也是因为这样,其他的地方也就算了,美林堡作为国都,这里发生的事很容易曝光,然后被推上风口浪尖,所以美林堡的精神病院也就讲究了一些。   至少能开放给游客参观的,不至于太差,引起公愤。   然而,这些落在薇薇安眼里不是这样,病人的待遇依旧很糟糕。管理人员的态度粗暴,而且护理人员和患者的比例太低,根本不可能有多少照顾…在病人一双双呆滞的眼睛里,她看不到一点儿属于活人的东西。   他们看起来还活着,实际上已经死了。 第118章 红粉世界118   精神病院才不是奥斯汀先生规划的‘最终站’,之后他还带着薇薇安去参观了监狱,去看了刑场,让薇薇安真的登上了处刑台…甚至亲眼目睹了一场绞刑,所有人似乎都很喜欢看死刑行刑的场面,在绞刑之后甚至有一场欢庆。   这样连续观看消极的,甚至摧残人性的东西,让薇薇安陷入到了某种悲哀中。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卢克的死亡好像渐渐远离她了。   “其实这不够,因为我和你母亲实在是太爱你了,所以只让你以‘旁观’的方式经历这些。如果我们能稍微狠心一点儿,就该让你亲身经历,获得真正的成长——带你去这座城市真正危险的阴影里,带你徒步跋涉于荒野,甚至带你去战场上看看。”   奥斯汀先生将薇薇安连夜带到一处燃起大火的街道外围时,这样对她说。   这一晚的行程是‘额外的’,原本也没有来这里的计划。是奥斯汀先生听卫斯理先生说,杜松子巷着火了,已经烧了几个小时了,这才临时起意带着薇薇安过来的。某种程度上,这可能也是最近所有行程里,最危险的一次。   毕竟,杜松子巷之所以起火,并不是管理不善,而是暴动的纺织厂劳工在混乱中点的火。   纺织厂劳工并没有烧纺织厂,因为他们很清楚,烧了纺织厂,他们就要丢工作了。想要更高的报酬和待遇,根本没可能。而为了逼资本家就范,他们只能让政府明白,他们拥有暴力,是可以造成难以遏制的破坏的!然后再通过政府施压资本家,达成目的。   这才有了向杜松子巷纵火的事儿,而这其实也只是暴动劳工的行动之一。   杜松子巷是以杜松子酒为名的,这里到处都是酿酒厂,其中最多的正是‘杜松子酒’这种穷人烈酒。卫斯理先生就有几家酿酒厂在这里,这样一场大火,他也是要焦头烂额的,这也是奥斯汀先生听到卫斯理先生不断诅咒那些纺织厂劳工、市政府和消防公司的原因。   奥斯汀先生带着薇薇安来杜松子巷的时候,火还在烧着,映红了天边一片!消防公司的人只能围绕着最初的起火点周围一片,清理出一圈,移走所有的可燃物,形成防火带。这样做的坏处是,等于是直接放弃了烧起来的一片,好处是及时止损。   但就是这样,被防火带隔离开的火场,连消防公司的救火队员都不愿意进入的地方,有很多人却不顾危险在进进出出!   他们戴着浸湿的口罩,往身上浇了一桶水,就拎着桶子钻进了火场——酿酒厂区域处处起火,酒窖和仓库里的酒就成了没人管的财富了!   有一些人,找到了没开封的酒桶,将它们滚了出来。然后在火场之外,立刻打开了酒桶,痛饮一番——这座城市里的酒精成瘾从没有这样直白地展露出来过!为了酒精,很多人连生命都不在乎了!   还有人不见得有那么大胆,敢于钻进还在烧着的火场。他们就匍匐在路边的沟渠旁,去喝排污渠里的水…今天这场大火,引爆了蒸馏罐,掀翻了大酒桶,不知道多少酒,甚至是未勾兑过的原浆,就这样流淌而出。没有被烧干的,就汇聚到了排污渠里。   杜松子巷的卫生情况一般,排污渠还是明渠。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排污渠里流淌出来的已经不是污水,而是各种酒混合而成的酒液了。总之,发现了这个秘密后,立刻有人去喝,抓紧这难得的敞开肚子喝的‘机会’!   要知道,即使是此时最便宜的几种酒,如杜松子酒,如朗姆酒,也不是穷人们想喝就能喝的,想要喝的尽兴则更难。而他们本来又是最需要酒精的人——生活实在是太苦了!拿命去工作,收入也很微薄,自己一个人还能活,若是有家庭,那真不知道要怎么才够吃穿。   而在工作之外,回到家里,住的地方也不舒适。或许需要和很多不相关的人分享一个房间,房间还肮脏潮湿,也谈不到有什么吃的…这种情况下,能让人稍微远离这样痛苦现实的东西,可能就是最后一点儿慰藉了。   酒精就是这样的东西。   薇薇安他们来的时候,其实排污渠旁已经喝倒了一片了,薇薇安怀疑有些人不只是醉了,而是酒精中毒——他们中大多数脸色发青、伴随抽搐,嘴巴还张着,露出肿起来的舌头。   还有一些人,拿来了锡制的马克杯,将排污渠里流出来的混合酒液灌入到带来的各种容器中。显然打的主意是喝不完带着走…这排污渠中流出的酒液,其实还是混入了‘上游’的污水,他们是不在乎的。   乱成一团的场面里,有小偷摸索着醉倒者的口袋,有警察和民兵过来控制场面,有火场中时不时发出的一声惨叫——火场当然不是那么好进的,酒窖和仓库随时可能烧塌,更不要说盛着酒的酒桶、酒瓶很容易因为热浪爆炸。还有火场的第一杀手‘烟雾’…这些都是会要人命的。   如果火场没什么危险,消防公司的救火队员也不会在外面等着了。他们愿意,消防公司的老板也不愿意啊!   此时消防公司都是私有的,市场竞争激烈。消防公司也想在客户面前表现得好一些,好让更多人买自家公司的服务。   此时此刻,似乎不只是喝酒的人醉了,没有喝酒的人也醉了。一切都在醉生梦死,荒诞的仿佛是一出讽刺剧。   直到离开这‘人间炼狱’,薇薇安都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她坐在餐桌旁吃早餐,谈不上多有胃口,但她让自己一定要吃一点儿。仆人送上了刚刚熨烫过的报纸,薇薇安因为习惯的原因也拿了一份——看报是这辈子才有的喜好,这年头娱乐消遣、获知信息的方式都太少了。   一张报纸,就算是奥斯汀家精挑细选的报纸,是那种信息量比较大的,也免不了有很多广告、讣告、寻人启事、失物招领等等。这些在薇薇安上辈子可以当‘垃圾信息’处理的内容,在此时也是挺不错的信息了。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获取信息太难了。   这其实也方便了现在的薇薇安,至少她心不在焉地读报,也基本不会错过什么有效内容了。   报纸第二面的显眼位置,标题取的很耸动,薇薇安下意识看了下去——记者似乎针对如今相当猖獗的杀人卖尸做了一个跟踪调查。   起始事件是半个月前成为美林堡头条的‘西玛纯男孩儿’事件。‘西玛纯男孩儿’是美林堡一个传统集市上的卖艺少年,他平常在街头进行小丑、杂技表演,逗乐观众,获取一些收入。之所以叫他‘西玛纯男孩儿’,是因为他有一个西玛纯名字,长相也偏西玛纯式,大家都说他是西玛纯裔。   因为‘表演者’的身份,‘西玛纯男孩儿’相比起一般街头讨生活的孤儿,要认识更多的人,被更多人记住。   而就在半个月前,传统集市上的人再也没见过他了,而且也没听谁说他离开了集市,又去了哪儿。而就在此时,有一伙儿恶棍被抓,被抓的原因是医学院的学生报警,举报他们销售来历不明的尸体。   此时为了医学的进步,医生和医学院的学生需要解剖大量尸体,这就导致了市面上新鲜的尸体不够用,一具尸体能卖出高价的情况。   为了能有尸体用,催生出了一批盗墓贼,当然,他们盗墓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陪葬品,而是为了尸体本身。为了尸体的新鲜程度,他们不能等,基本上是看到有人下葬,立刻就要去挖出来。   对于这种盗墓而来的尸体,医生和医学生未必不知道来历古怪,只要盘问几句,就能知道个大概了。不过,一般情况下,急需要用尸体的医生和医学上都会假装不知情,顺势买下尸体。   如果说,盗墓挖尸还只是个道德问题,以及不算太严重的犯罪(此时盗墓挖尸确实是犯罪,刑期还不算短)。那么,有一种可怕的多的尸体来源,就让人不寒而栗了——买卖活人很麻烦,因为要控制住对方,而且这条路子还得有可靠的渠道,这对不少人来说算是个门槛。   但买卖死人就相对简单了,杀死一个人,大多数情况下真的比控制一个人不被发现要来的简单!特别是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城市的阴影地带!   而且卖死人可比卖活人简单,这属于是一个新兴市场。不比奴隶贩卖,实在是一个古老的生意,这样的‘红海市场’,可太卷了!加入进去门槛多多。基本上,一个愣头青也能带着一具尸体随便找一个外科医生,或者医学院,问他们要不要尸体。   要的话就买走,不要的话就拉走找下一个潜在买家。   因为是卖尸体,买卖双方都不会声张,也不太容易走漏暴露。真的引起了什么人注意,大不了承认自己是偷了不知名的尸体就好了。   尸体买卖,让原本大多无利可图的杀人行为变成了一桩无本买卖——又不是每个人都能让人花大价钱□□的,在没有尸体买卖前,杀人行为本身确实大多数时候都无利可图。   对于真正灭绝人性且缺钱的恶魔来说,大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根本不是人,而是行走的金钱!只要杀掉一个,就等于一小笔财富!要知道,哪怕是一具普通的新鲜尸体,此时卖十几镑也不是问题。   当然,如果来历不清不楚,可能会被压价,但一般来说,10镑就是底价了!   10镑绝不是一笔小钱,底层中产阶级的年收入也就是一百镑出头了。对于每周薪水只有10先令的劳工,这甚至是小半年的收入呢!   这样一笔钱,不需要辛辛苦苦工作小半年,只要杀一个人就能做到…对于没什么人性的家伙,还真是不难做选择。   事实上,如果‘运气好’,遇到一具特殊一些的尸体。尸体活着的时候有一些特别的病什么的,对医生特别有研究价值,那还不止10镑,一具尸体可能就是几十镑了!   更不要说,在将尸体卖掉之前,牙齿、头发还能分开卖,也是一笔收入——女性的话,一般有长发,可以卖给人做假发。牙齿则可以卖给牙医,一副健康的牙齿,卖到十几先令总是不难的。   ‘西玛纯男孩儿’就是先被卖掉了牙齿,根据调查,他那副牙齿被拔下来后,被卖给了一位‘金斯莱医生’,共售得12先令。   杀人卖尸的事儿,过去算是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两年前,有报纸报导了一位房东,接连在自己的出租房内杀死租客,就为了卖掉他们的尸体赚钱,引起轰动,这才揭露出了尸体买卖这桩灰色生意牵连出的谋杀事件。   之后陆陆续续有类似的杀人卖尸事件被报道,有的没什么水花,有的引起轰动,这次的‘西玛纯男孩儿’事件算是后者。不知道是因为小男孩儿的人生令人同情,还是因为报道这件事的记者格外会调动读者的情绪,还是就是舆论的不可捉摸,总之大众都很关注这件事,一直盯着后续报道。   现在报纸上的相关报导,算是后续报道之一。不过不只是报导了‘西玛纯男孩儿’事件,而是跳出单一事件,对过去几年类似的案件做了一个整理。然后又以记者混进‘尸体黑市’的经历,做现身说法,解说这类杀人卖尸的个人或团伙是怎么运转的。   薇薇安看完了整篇报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了。直到奥斯汀先生早餐吃到一半,向她宣布今天的行程时,薇薇安才回过神来。   她放下报纸,发了几秒钟的呆,对奥斯汀先生点头说:“不必了,爸爸…已经没必要了。嗯,我是说,我完全知道您为什么这些日子要带我做那些…我只是、嗯,我们可以到此为止了。”   奥斯汀先生以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独生女,看了一会儿,没有问更多,只是爽快地点点头:“好吧,那就这样吧!”   吃完早餐后,奥斯汀先生忽然问薇薇安:“甜心,你觉得我们今年这个时候去度假,还来得及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克林平顿的庄园我们还从没亲自去过,总是得去一趟的。而且那儿的房子已经修缮完毕,管家也准备好了一切……”   薇薇安点点头:“您说得不错,那就让我们去度假吧。”   停了一下,薇薇安又补充道:“我觉得,度假就是度假,只要想去度假,又拿得出时间来,就没有来得及、来不及的说法…我们一家当然能去度假。”   因为卢克的葬礼,以及后续一些事,原本已经不存在的奥斯汀家夏日度假计划,又被重新提上了日程。这一次一切都很快,就在薇薇安点头说好的第二天,家里的仆人就准备好了一切,奥斯汀一家人直接就出发了。   一路上,薇薇安没什么不开心的,也谈不到开心。这倒没什么好说的,她一向不满意此时的交通工具,即使是‘火车’,她也只能勉强适应,所以出门乘坐长途交通工具时,她总是开心不起来。   这个时候她要是表现出开心,反而太刻意了。   直到一行人抵达‘公爵之门’克林平顿,薇薇安才放松下来。到了自家庄园,还没看清房子什么样,先到自己的房间歇下了。   睡了一夜后,清晨,她怀着一种好奇在房子内外转悠——房子的风格在和礼兰挺少见的,很像西玛纯式,但又不完全是,非要说的话,更接近热带殖民地的风格。早期殖民地基本上集中在热带,因为那些地方可以开辟热带种植园,更有经济效益。而为了适应热带殖民地的气候,殖民者在当地修建了西玛纯风格的房子。   之所以普遍选择西玛纯风格,一方面当时建筑方面还有文艺复兴遗风,西玛纯风格影响很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西玛纯南部终年阳光灿烂,在旧大陆是比较热的,他们的传统建筑大多都有隔热通风之类的优点,这也很适合热带地区。   克林平顿这边的庄园,原本被命名为‘珍珠湖庄园’的地方(奥斯汀先生依旧沿用了这个名字)。在一个小湖泊旁,就是奥斯汀一家入住的庄园住宅。房子并不是城堡式的,甚至不是多层的,而是一座挑高很高、十分宽大的平房。   室外有古典式的柱廊,还有平整的凉台,缠着葡萄藤的凉亭…室外的凉台上铺着黑白的棋盘式瓷砖,由房前延申到湖边的码头上。湖中在码头旁修了一个小小‘船房’,船房里有一只小巧精致的木船,主人想要划船玩耍,又或者船钓时,就能派上用场了。   说实话,即使是和礼兰比较温暖的南风郡,这样的房子也只适合夏天来住。其他季节,特别是冬天来,这四面透风的‘通风’设计,那可太冷了!   而这话反过来说,夏天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这是个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的时代,即使和礼兰的夏天并没有特别热,那也是相对的。对于一直生活在和礼兰的人来说,夏天还是热,还是需要‘消暑’。   而要消暑,要么夏天的时候搬到更凉快的地方去住,要么就只能在房子上想办法了。   这座珍珠湖庄园的房子就是典型,大多数房间都有很多大窗户(至少主人房是这样),能够有穿堂风吹过,同时朝向还避开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房子高高的天花板,和空旷的空间安排,也是关键,空气流通更加顺畅。   而且这里还靠着一片小湖,当风穿过湖面,吹拂而来就更凉爽了——至于说临水居住的蚊虫问题,至少薇薇安并不觉得这边比斯蒂文顿那边的乡间大宅有更严重的蚊虫问题。   这边的小湖,也就是‘珍珠湖’,是一丛活水,而且也没什么水生植物。加上说是临水而居,实际算上凉台,房子本身距离珍珠湖还有20来米呢…说来说去,影响也就不大了。   不只是建筑风格,应该说房内的装饰也完全是殖民地式的,这大概是因为房子的前主人原本是一位殖民地总督?   奥斯汀先生接手这座庄园后,也没有改变这座宅子。考虑到来这儿住估计也只有夏天,改变是没必要改变的。最后只是修缮了一番,换上新东西,使其更符合如今的潮流,具体风格还是原样。   因此,薇薇安穿过柱廊,又回到房子里,就能见到很多藤制的家具,包括摇椅、扶手椅、沙发都是藤制的,这都是热带殖民地常见的。   不少热带的植物盆栽都从庄园另一头的一个暖房里搬了过来,高大的株型,浓郁的绿色,是富有异域风情的陌生样子。再配合房间里色彩格外浓郁的地板、鲜艳且附带流苏的帘子、随地扔着,以供取用的软垫…很容易让人以为自己到了热带。   薇薇安对这样的风格没什么不满意的,她甚至以贴合风格为由,做了几套热带殖民地风格的服装,在家就穿那些——为了适应殖民地气候,即使是本土过去的人,也得在服装上做一些改变,使其更加清凉。   夏天就是要穿的凉快一些啊!   轻薄的衣裙、吃不完的冰淇淋、午后藤编躺椅上的午睡、暴风雨前的穿堂风、傍晚去划船看日落、晚上的篝火晚会…似乎不期然间,一个普通又完满的夏日假期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切安然、安好。   直到这个假期结束时,返回美林堡,薇薇安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热气从脚底、指尖涌入身体,汇入四肢百骸的梦。浑身被热得软绵绵的,就像一块半化的软糖,黏糊糊的,没有力气。而梦醒来,好像闻到了水生花的味道,身上汗津津的。 第119章 红粉世界119   薇薇安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日装裙,戴了一顶深色的朴素药盒帽,垂下来的短面纱才盖到鼻尖,也是黑色的。   她其实已经过了卢克的服丧期了——作为未婚妻,理论上她是可服丧,可不服丧的。只不过此时对女性要求严格,所以她还是穿了一个月完全黑色的衣服,也就是整套的丧服。离开美林堡去克林平顿之后,她就换下丧服了。   在克林平顿,她甚至做了热带殖民地风格的新衣服,也没有太在意颜色。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哀思可以放在心里,没有一定要限制服装颜色来表达的需求。而没有这个需求之后,她也不会非要做这个社会期待的那种‘痴情女子’,会为未婚夫守丧一年什么的。   不过回到美林堡之后,算是为了少听一些闲话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日常出门还是穿半丧服。半丧服就是服装除了黑色,还可以有其他深色和白色,另外简单的条纹等图案也可以出现在衣服上了。   在家日常的话,薇薇安倒是会穿的随意一些,不说多鲜艳,反正就是过去日常怎么穿,现在依旧怎么穿。她本来对此时那种装饰过度、颇为夸张的服装风格,就不算迷恋,日常服装随便穿,说起来也没有‘出格’的地方了。   不少人因此误会她,还沉浸在未婚夫去世的悲伤中不能自拔…大概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伤感是伤感的,但薇薇安早已恢复了。不说奥斯汀先生那段时间强行让她看一些事,让她迅速成长,就说时间过了几个月,她也该恢复过来了。   在此时,痴情的人似乎很多(当然,多数还是女子),经常有为爱人服丧几十年,然后几十年如一日穿着全黑丧服的人。但在现代,这样的人比例已经很低了。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人们的眼里、心里都装了太多东西,而且很多时候人们都不相信真挚的感情了。   世事就是这样吊诡,当人们大多无法自由恋爱、无暇追求真爱的时候,人们会神圣化真爱,将一切好的东西寄托于其上。而真的可以自由恋爱,追寻真爱的时候,又不在乎了,好像‘差不多’‘对付着过’就行了。   还说什么真爱,要么是太过奢求,要么就是太过天真——真爱会消退,生活则是永恒。谈恋爱的时候,不顾一切、什么都不论,只说‘我爱你’,是真爱。但当一切收场的时候,要结婚过日子了,就要讨论物质上的东西了。   甚至有人连谈恋爱都不追求真爱了,他们说,日常要工作,谈恋爱的时间是很有限的,谈恋爱如果不朝着结婚去,不是浪费彼此的青春时光吗?所以既然最后都是要算计的,还不如一开始就算的清清楚楚…没有人在乎真爱了。   薇薇安上辈子其实也不太在乎真爱,倒不是因为她偏向‘理性计算’,是个‘日子人’。更多还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事业更上心吧——她不知道从古至今,男性的心理有什么变化,但现代女性一个很重要的心理变化就源于她们也工作了。   工作自然就会有事业心,很多心思放在工作上了。除了一小部分本来就很期待爱情、喜欢谈恋爱的,大部分人都会将‘爱情’的重要程度下调吧?也不是刻意排了一个排名,只是这样的事实是存在的。   如果爱情和事业起了冲突,比如是去男方所在的城市结婚生活,还是留在现在的城市继续深耕,不放手马上就要入手的升职机会…不是说所有人,但确实越来越多的女孩儿会选自己的工作了。   不想将来婚姻波折、事业不顺时,回忆最初,后悔当初的选择。   薇薇安这辈子的生活当然也是慢节奏的,但她的心还是上辈子的心,她有上学读书,有不停地学新东西,还给自己规划了未来职业。她的人生,才不是十几岁结婚,将自己托付另一个人——她是自己的,为什么要托付给别人?   但这个时代默认,嫁人就是将一个女孩儿托付给一个男人。   选择和卢克订婚,不是她违反了自己的信条,相反,那是对这个信条的极端化…她是为了确保自己未来不会陷入被托付给另一个人的窘境,所以做了一个对自己更好的选择。   卢克说的没错,答应他求婚时的她并不爱他,只是想要一个不那么坏的选择,一个保险。   这样的薇薇安,她的悲伤也和现代人一样,是很少有持久的…想到卢克她还是会伤感,会遗憾,那个天才少年如果活着,一定会改变这个世界,改变她的生活。但因为他的人生早早戛然而止,一切就都只是‘可能’了。   然而也就是这样了,就像是看到日落黄昏,看到雪泥鸿爪,看到古道西风,看到大江东去,人会自然而然地伤怀怅惘。而伤怀怅惘之后,一切继续——指尖上有一个小小伤口,伤口已经愈合了,不疼了。但捏起指头,看到愈合伤口留下的浅淡疤痕,还是会记起曾经十指连心的疼痛,然后真的微微地疼起来。   薇薇安这次穿上全套的丧服,是因为她要来墓园扫墓。   她将鲜花放在墓前,摸了摸白色的十字架墓碑,下葬时也是这样的。   “…我遇见了奥德丽小姐,她一直很后悔,后悔应当坚持让库伦先生带回你的‘身体’的,而不是坐视库伦先生发信过去,让人为你烧骨灰,他觉得你会因此不得安宁。但库伦先生不在意这个,嗯,他是现代科学家嘛……”薇薇安絮絮叨叨,说着没什么意义的琐碎事。   这年头因为尸体保存的困难,人死之后是要立刻下葬的。如果死在他乡,想要回到故乡安葬,这是非常有难度的。卢克算是回归故乡了,但因为他死在夏天的异国,终究还是没能带回尸体,带回的是骨灰,这也是奥德丽小姐和卢克的姐姐于娜耿耿于怀的。   唠叨了很多散碎的、无意义的东西之后,薇薇安忽然停了下来。蹲在墓碑前,额头靠着墓碑,轻声说:“卢克,我已经放下了。”   放下是因为拿起过,她在他离开这个世界后,就爱上了他——她爱他的原因是悲伤而讽刺的,因为他深深地爱着她,所以她真的被打动了。然后又因为他告别了这个世界,她即使爱他,他也不会有伤害她的权力和可能了。   她就是正常人,她当然只会爱上一个不会有伤害她的权力的人(【伤害的‘可能’】这种事是说不好的,因为时移事易,人也是会变的。这样的变量不能控制,能控制的就是保证对方即使有想法,也因为没有那个权力,承担不起后果,最后做不了什么)。   薇薇安觉得墓园里真安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几秒钟,还是几分钟,就扶着墓碑站了起来。停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没有迟疑,步伐不快也不慢。   卢克·库伦的人生到此为止了。在这个生如蜉蝣的时代,这很可惜,但没什么奇怪的。这一点薇薇安随着奥斯汀先生见了那么多,已经完全明白了——而薇薇安·奥斯汀的人生还要继续,还有很长很长!   她无比爱惜自己的人生,努力保持健康,即使是面对这个预期寿命不高的时代,也有信心她这辈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   这次扫墓回家的薇薇安,很快换上了一件黑白细条纹的居家裙子,然后就钻进了自己的小实验室‘工作’——她拿起卢克已经弄出来的‘脂肪醇硫酸钠’的制取流程,一方面请梅斯普特博士改进,使其能够做到工厂生产。另一方面,她还要寻找别的合适的表面活性剂。   此时算是个‘肥皂洗万物’的时代,大家用肥皂洗脸、洗身子、洗衣服、洗碗…也用肥皂来洗头。肥皂洗头的缺点是看得到的,头皮容易受刺激、紧绷等,头发也很容易挂上皂垢,从而粗糙受损等等。   先不说肥皂洗头的清洁力度如何,至少使用感受是真的不好!   大家最多也就是将肥皂水尽力稀释一点儿,降低它的‘伤害’,再用它来洗头。然而即使是这样也不够,所以一些传统的洗头配方,即使在美林堡这样的大都会,依旧很有市场,大家会去药铺购买一些合适的草本植物煮水洗头什么的。   考虑到很多这类草本植物,其最大的作用也就是略带收敛性,能够‘对冲’一点儿头皮油脂,效果真的近乎于无…可以知道,肥皂洗头是真的不舒服,清洁力度的优势,拯救不了糟糕的使用感受。   薇薇安自己也因为没有合适的洗头产品,且长发洗头之后弄干很麻烦,已经留了几年的短发了(至少在此时的观念里,她那个长度算是短发)。   她其实一直记挂着要做洗发水的事儿,但横在洗发水生产门槛上的‘表活剂’是个大问题!实际洗发水最重要的成分也就是合适的表面活性剂。古早洗发水真的就是单一的表活剂,不加水是洗发粉,加了就是洗发水——所以,能搞定表面活性剂,其他的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别说古早洗发水了,就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她因为对网红的‘洗发皂’感兴趣,还去搜过一个当红的洗发皂品牌,他们的洗发皂是怎么生产的。结果呢,本质上也就是月桂醇硫酸酯钠,加上各种各样的油和琼脂粉。   琼脂粉应该是为了形成洗发皂的固体形态才加的,至于其中富含的营养物质,大概是不用在意的,一个说法而已。   另外各种油么,一方面是取代水的作用,粘合配料的同时,还能因为不用水,省了‘防腐剂毒害’,从而具备新卖点。另一方面,这些油确实是有养护作用的。   也就是说,洗发产品最重要的清洁功能,就是靠一个表活剂月桂醇硫酸酯钠而已…这一波,是洗发水界的‘文艺复兴’啊!   脂肪醇硫酸钠是典型的脂肪醇硫酸盐,起泡能力远超肥皂,脱脂能力也强,用来做洗发水的表面活性剂没问题的。但就像所有的硫酸盐类表活剂一样,它有自己的缺点——水溶性不够,刺激性较强。使用后即使清洗,也会有残留,然后使皮肤蛋白质变性,最终导致皮层变薄。   薇薇安对此印象很深刻,因为她上辈子那会儿,年轻人普遍‘英年早脱’嘛,于是对头发的关心就指数上升。熬夜是改不了的,一辈子都改不了,饮食习惯要改也很难,行为成本很高…相比之下,找到一款健康的、防脱的、生发的洗发水,听起来就轻松愉快很多了。   只要花钱,就能解决问题。这在市场经济时代,真是最省事儿的了——当然,前提还是这个钱花得起,如果花不起,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种时候,大家都化身成分党,恨不得深度解析洗发水的任何一个成分。对于洗发水最重要的成分‘表面活性剂’当然也很快熟悉起来,而硫酸盐类表活剂,作为很历史悠久的洗发水表活剂,已经被大家钉在耻辱柱上了。   本来就心疼自己每一根头发的年轻人,看到硫酸盐类表活剂的伤害性,立刻就有了‘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实感。   不过说实话,这其实是有些妖魔化硫酸盐类表活剂了,在薇薇安那个时代,就算是硫酸盐类表活剂,也很少直接使用脂肪醇硫酸钠这种了。而是会在它们的基础上加一个基团,成为硫酸盐类的二代表活剂。   譬如熟悉的月桂醇硫酸酯钠,它的二代就是月桂醇聚醚硫酸酯钠,亲水性增加,刺激性减弱。作为短时间内接触,很快就会被清洗掉的产品,洗发水用月桂醇聚醚硫酸酯钠做表活剂,其刺激性已经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了。   更何况现代洗发水还有辅助表活剂,通过多种表活剂复配的方式,还能进一步降低硫酸盐类表活剂的刺激性呢!   当然,如果是生活在现代,是可以不用在乎硫酸盐表活剂是否被妖魔化的。根据自己的头发情况,选择适合自己的洗发水就可以了。皂基的,硫酸盐类的,氨基酸的…爱用什么用什么。   可是在这个时代,要么用各种可能有效,可能没效的传统洗发产品,要么就得用肥皂。这种情况下,能够使用硫酸盐类表活剂的洗发水,也是一种进步…薇薇安倒不是不想越过‘脂肪醇硫酸钠’这个缺点很多的表活剂,用上更好的,但这其实已经是她考虑过后,选择的比较适合现在开发的表活剂了。   相比起脂肪醇硫酸钠,名气更大的其实是月桂醇硫酸钠。不管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有多少传闻,至少它确确实实是‘历史的选择’,而且用了那么多年,也算是经受住了时间的洗礼。   薇薇安的首选也是月桂醇硫酸钠,但奈何做不到啊!最主要的原因说来很好笑,是她不记得月桂醇硫酸钠的化学成分名称了。大家叫它‘月桂醇硫酸钠’,成分配料表上它也是‘月桂醇硫酸钠’,以至于薇薇安根本不知道‘月桂醇硫酸钠’中的‘月桂醇’代表什么。   只能估计,它应该能从月桂中天然提取。但问题是,从哪儿天然提取呢?树皮、树叶、花朵?月桂作为一种植物,它可是能有多种醇类提取物的,就算月桂醇指的应该是主要的、有代表性的,也不是那么好分辨的。   在薇薇安现在的时间线,大家对脂肪醇的研究已经很深了,相对来说‘月桂醇’真的很冷门,薇薇安找了一圈都没打听到任何消息…她能怎么办?   只能一边找化学家做月桂醇的项目,希望月桂醇搞定之后,再搞月桂醇硫酸酯钠…最终目标当然是月桂醇聚醚硫酸酯钠。   但也不能寄托在这一条线上,所以她又定了‘脂肪醇硫酸钠’这个比较务实的选择。而且脂肪醇硫酸钠也不只是能做洗发水的表活剂,很多日化品的表活剂都可以用它。得到它之后就算不做洗发水,也可以做别的…当初薇薇安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说想要‘脂肪醇硫酸钠’的。   她没想到卢克真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来了。   想到这一点,她又发了一会儿呆。   从‘发呆’中清醒过来,薇薇安若无其事地继续做新的配方尝试。   她其实为降低硫酸盐类表活剂的刺激性也做了一些努力,但先不说遥遥无期的二代硫酸盐,给一代硫酸盐表活剂加上一个基团什么的。只说当下比较务实的选择,她也只能是在辅助表活剂上想办法了。   一直以来,洗发水的主表活剂都是清洁主力,辅助表活剂则是为了增强主表活剂的稳定性和发泡性,同时还要降低刺激性而存在——辅表活剂的刺激性一般来说都比较低,只是清洁力度这样的关键指标不够,所以不适合做主表活剂。   增加了辅表活剂,就会降低主表活剂的用量,从而直接降低主表活剂的刺激性。更不要说,有的辅表活剂本来就有减轻刺激,改善状态,顺滑头发的作用。   问题是,大堆的辅表活剂可选项,薇薇安大多记不清楚,毕竟洗发水的关键真的就是主表活剂,大家做成分党的时候,首先看的也是主表活剂。就连薇薇安为了视频手工制作洗发水时,也没有过多研究辅表活剂。   她还记得,她选的是脂肪醇琥珀酸酯磺酸盐和甜菜碱…前者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只能先雇化学家做着,倒是后者此时是比较好搞定的。因为二三十年前,就有人从甜菜里提取出甜菜碱了,只不过大家也不知道拿它做什么,就放着不管,没有再发展了。   后世用的甜菜碱应该是人工合成的,又或者从别的比较便宜的原材料中取得的。此时就只能用甜菜做原材料了——不过薇薇安也不介意这个,虽然洗发水她不打算定位为奢侈品,定价会比冷霜、雪花膏这些便宜不少,但估计也是牙膏、手工皂的水平。   那样的价格,成本上的余地就很大了。   薇薇安现在其实已经确定脂肪醇硫酸钠和甜菜碱的大致配比了,而主表活剂和辅表活剂的配比大致确定,洗发水剩下的事儿就真的不多了!剩下的添加剂,增泡剂、增稠剂、稀释剂、营养成分、澄清剂、防腐剂、调香剂等等,说起来都是锦上添花而已。   而且薇薇安想来想去,不想做洗发水,想做洗发皂,那些东西的需求就更少了!   洗发皂,听起来是‘皂’,本质上却是无水‘洗发水’。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走红的洗发皂,真正合用的,大多都属于这类,而不是真正的‘皂’。   薇薇安之所以选洗发皂,还是因为不用添加水,对于保存和运输非常有好处。这样压缩了成本,就既能达到薇薇安期待的利润率,也能让洗发水价格便宜一些,有更多人选择使用。   而且,除了这一点外,以此时的包装密封、杀菌保质的条件,无水环境保存产品,其实也是一种提高产品质量,防止产品变质、稳定品质的手段。   因为要做的是洗发皂,薇薇安就不用考虑防腐剂等一系列添加剂了。除了主表活剂脂肪醇硫酸钠和辅表活剂甜菜碱外,薇薇安还需要加入的就是油和琼脂粉了——这是她当初看洗发皂生产视频学到的。   说起来,这样的话生产也会很简单,基本上就是搅拌原材料、压模、包装了。当然,这是没说脂肪醇硫酸钠、甜菜碱等原材料的生产的,不过那本来就存在,做洗发皂,还是洗发水,那些都是一样做的。   薇薇安最后确定了洗发皂配方,脂肪醇硫酸钠、甜菜碱、琼脂粉、杏仁油、柠檬精油、玫瑰精油、天竺葵精油、甘油——除了甘油外(甘油本来就不是油),其他油都是用来护发、黏合粉末材料的,也顺便完成了调香。 第120章 红粉世界120   当薇薇安确定好‘洗发皂’的配方,并试制成功后,这个项目在奥斯汀先生那里很快就上马了。   大约是11月初,洗发皂的生产线就在肥皂厂里搭建了起来——之所以这么快,主要还是因为洗发皂在搞定原材料后,生产极其简单!   核心的就是一个搅拌机,这样的搅拌机市面上非常多,各种型号都有。因为很多地方都用得上!最‘贴近生活’的,现在一些面包工厂,让普通小面包房日子都不好过的那种,它们揉面就需要用搅拌机。   所有的原材料就按照一定顺序,放在搅拌机里搅拌就可以。搅拌完成,压制成特定形状,这样就可以包装了…机器简单,生产线也简单,相比之下洗发皂的包装其实要比它的生产线花哨的多。   薇薇安为洗发皂设计了两种包装,一种是罐装,一种是小包装。   罐装其实是薇薇安在糖果店得到的灵感,此时一些高档的糖果店,还是会在柜台后方手工制作糖果。而且可以根据客人的喜好,调整口味、外形什么的。当时薇薇安就看到糖果师用糖果滚轴压制机压制柔软温热的糖稀,压制出来就是一块长长的‘糖饼’。   ‘糖饼’上是一粒粒的糖果,挨得紧紧的,都是滚轴上模具形状。   因为两根滚轴之间的缝隙很窄,‘糖饼’从中间被压出来的时候,除了陷入模具中的糖稀,糖粒相连的部分,糖稀是很薄的。所以只要等糖稀冷却变硬,有技巧地将整块‘糖饼’摔打在台面上,糖粒就分开了。   薇薇安看着一粒粒糖果用彩色糖纸包装好,装进玻璃糖罐里,就想到了洗发皂为什么不能这样包装呢?她原本的打算是将洗发皂用压制机压成普通肥皂大小的饼状,用的时候用起泡网揉搓一番,不用的时候晾挂着就行,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一方面是她不敢确保那样反复沾水,会不会最后还是会细菌滋生。真要是那样,她一开始做洗发皂,而不做洗发水,其中一半的目的不就废了吗?另一方面,做成糖果罐包装,真的显得很漂亮,人就是会为颜值买单的生物。   好的商品,包装也要跟上啊。   而在工厂里,相比起小型糖果店用到的滚轴压制机,洗发皂生产线用到的压模机要大得多,也要有效率的多。开足马力生产,将搅拌机搅拌好的原材料投入其中,很快压模机就压制完毕,将一粒粒的小洗发皂推了出来。   这些小洗发皂就像是一颗糖,还是比较小粒的那种,有几种形状。从压模机中被推出来后掉入筐子中,就会有工人将它们散放在传送带上。传送带缓缓向下,传送带两边坐着的女工会用彩色蜡纸将一粒粒小洗发皂包起来,就像包糖果一样,两头一拧。   这些糖纸也是定制的,颜色不同,中央的半人图案也有差别。都是刚刚洗完头发,披着头发的女性,头发颜色不同,还有卷发有直发,有长发有短发,所以种类多。   一粒洗发皂经过测试,足够此时一个头发长度及腰的女性洗头,还有富余了。考虑到此时女性的头发大多都能有这个长度,多数还比这个更长,这个分量还算合适。外面玻璃罐子的包装上也有小字建议,女性长发一粒可洗头一次,男性短发可以一粒分两次使用。   当然,如果有人特别节省,长发非要一粒用两次,应该也是足够的。还有人不在乎这点儿东西,短发一次一粒用完了,也没什么。后世用洗发水,压一泵能洗头,压三四泵其实也就是洗个头,都是一样的。   除了玻璃罐装的,还有一种小包装的。   在另一间厂房里,从纸带轴上牵扯出一条牛皮纸带压在操作台上,上方就会降下蘸了胶水的排刷。工人轻轻推两下,纸带上就被胶水划分出了一个个长方形的小格子。格子线是胶水,格子线以内则是干净的。   长操作台两边的工人要迅速将一粒粒的洗发皂摆放在格子内,摆放好后,再从另一个纸带轴上牵扯出一条牛皮纸带,覆盖在那之上。再就是用光滑的刮板在胶水格子线的部位刮一刮了,做习惯了之后,工人的动作轻快、恰到好处。   这些牛皮纸带露在外面的部分都是有印刷的,每一格都有印着可丽洗发皂的广告、基本信息,以及两个洗完头发肩并肩斜站着的美女形象。一个是浅色发,一个是深色发,前者少而受欢迎,后者更加普遍,是大多数人。   这样就等于是做好了一条小包装,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搭着,等到胶水干透了,还要压齿机滚一下——压齿机其实就是一排齿形圆锯片,往摆在固定位置的一条小包装上推一下,就会在横向的‘胶水格子线’上留下‘虚线’,将来方便零售时撕开。   是的,这种小包装就是为零售准备的。   薇薇安是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小时候看到过的小包装洗发水,她自己其实并没有用过小包装洗发水,有记忆起就用的瓶装的。对小包装洗发水的印象就是小巧、便于携带,大概是‘旅行装’?   长大了、懂事了才知道,其实有很多经济不好的乡村,这种小包装洗发水也很好卖。因为可能对当地人来说,一瓶洗发水太贵了,很多时候只能在需要洗头时买一包,或者一次多买几包备用。   生活在条件比较好的地区可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没有多少钱,而且最后算起来,还是瓶装划算…但这是没法说的,这个世界是有贫穷的地方的。而且有的时候真的就是没钱,以至于不能考虑‘更划算’,零买零卖,最后反而得花更多钱。   这样的事,薇薇安两辈子都见过。比如说这辈子做房东出租过房子,自家白帆街136号那种房间,一个礼拜1先令,一年就是2镑12先令的样子。如果是那种能够一次付一个月租金的人,找到各方面差不多的月租房,可能也就是每个月3先令。一年1镑16先令,这节约的幅度可不小!   然而问题就是,很多人工作不稳定,就是不能一次拿出一个月的租金啊!于是越穷的人,一些基本开支反而更高了。   现在卖小包装,其实也是将洗发皂市场做大的意思。家境不错的人家,当然可以买罐装洗发皂。但家庭情况一般,甚至是比较差的人,偶尔买一包洗发皂洗头,也不是做不到——考虑到此时大家的洗头频率大多不高,这种不是高频次的消费,还是有机会下沉的。   工厂的生产抓的很紧,因为洗发皂在面市前就已经接到大量订单了。现在合作伙伴们也算是明白了,凡是可丽系的日用品,基本上都能无脑入。早早下订单,赶上风口才是正道理。   不过这种生产紧张没有人拒绝,因为可丽系的工厂生产紧张时期有特殊津贴。更不要说如果加班,那都是有加班费的,而且基本工资也比此时大多数工厂要高…很多时候,打工人真的不是懒,不是摆烂,之所以没有积极性,大多可以归结为‘钱没给够’。   而就在工厂紧张生产,完成订单时,薇薇安在家中也在用洗发皂洗头。   她不是这两天奥斯汀先生从工厂拿了产品来,才用上洗发皂的,之前有实验室制品了,她就一直在用这种洗发皂了——怎么说呢,让她找到了上辈子小时候洗头发的感觉。   上辈子小时候洗头,就要很小心,不要让洗发水泡沫迷眼睛,那个有着不大不小的刺激性呢。   现在想来,应该那时候买的洗发水用的还是比较老式的配方,表活剂的刺激性较大。后来长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的洗发水,出来的泡沫基本上就没有刺激性了,糊在眼睛上,感觉和水的差别不大。   用脂肪醇硫酸钠做主表活剂,即使薇薇安还给配了甜菜碱,减轻了刺激性,也根除不了这类表活剂的固有缺陷。   但不管怎么说,相比起过去用肥皂洗头,这感觉都要好太多了!而且事后也不用大量冲淋,尽量去除皂垢,还要涂柠檬汁什么的……   薇薇安在杰奎琳的辅助下,在盥洗室打湿了自己的头发,杰奎琳就用洗发皂揉搓起泡。感叹着说道:“小姐,每次使用‘洗发皂’都觉得很神奇呢,为什么会有这样多泡沫?而且还是白色的,明明洗发皂本身不是白色的。”   这个解释起来就很复杂了,薇薇安只能说:“发泡剂不一样嘛,还有颜色,就像肥皂不管是什么颜色,肥皂泡也都是一个颜色一样……”   杰奎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手指力气不大不小地揉搓着薇薇安的头皮——其实杰奎琳也乐于接受这种解释,薇薇安真的给她说复杂的原理,不说听不听得懂的问题,就算听得懂,她还不想听呢!   揉搓的差不多了,薇薇安就弯腰站在桶子前,杰奎琳舀着温热的清水给她冲淋泡沫。   冲淋干净了,薇薇安就轻松了,坐在房间壁炉旁的椅子上擦头发。杰奎琳叫了一个女仆来,整理这会儿已经有些乱的盥洗室。自己则是抱了一堆吸水性好的布巾,来给薇薇安擦头发。薇薇安自己擦,那只能叫‘粗擦’,想要头发不滴水是做不到的。   这时其实已经很冷了,洗头洗澡之后注意保暖是必须的。反正薇薇安惜命,每次洗头洗澡前总会点壁炉。   她就坐在壁炉前,享受腐朽资产阶级的‘堕落’——杰奎琳轻柔细致地替她擦头发,尽量擦地不滴水后,继续换用干爽的布巾一缕一缕地擦头发,加快头发晾干的速度。而薇薇安呢,温暖的壁炉旁坐着,一点儿受寒的可能性都没有,打开一册小说阅读,惬意极了!   自从搞定了洗发皂的配方,以及后续的一些琐碎工作后,薇薇安一直过着可以说是‘无所事事’的生活。   这和她过去还不太一样,过去她无论做了什么,做完之后至少还得上学。现在她都从中级学校毕业了,高等教育又轮不到她,就没学可上了。只能偶尔和炼金学会的成员写写信,探讨学术问题,然后自学这样子。   众所周知,这种不需要上课点名、上班打卡的日子过久了,人就是会变得懒洋洋的。自己给自己安排学习任务,安排各种‘正事’是基本没用的,至少对薇薇安来说没用,她不是那种自律性强到令人敬佩的人。   事实上,要不是这个时代的娱乐对她来说,大多没什么吸引力,她在这种日子里的‘堕落’速度应该更快!   很难讲她这辈子都奋斗成顶级白富美了,还有努力工作的计划,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娱乐不足以令她痴迷。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越来越像沉迷打牌的民国大师了。只不过大师是迷打牌,她是迷各种小说。此时的诸多消遣中,读小说算是她比较乐意的了,这时其实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小说。习惯了此时小说古典文雅、委婉矜持的风格之后,也不会觉得文绉绉的,或者太没劲。   事实上,她最近的日记是有故意玩梗的嫌疑的:   ‘11月1日,背乐谱,下午读最新的哥特小说’   ‘11月2日,写信给梅斯普特博士,不想出门,在家再读一遍新出的推理小说’   ‘11月3日,书商费伦先生拜访,带来新书4部,皆是小说。旧书两部,是几十年前出版的游记小说,未读过,相信费伦先生的眼光,将其与新书一同买下’   ‘11月4日,苏珊来家拜访,交换小说阅读’   ‘11月5日,不行,不能再这样读小说了,眼睛要瞎掉了!我要出门…下午,读交换来的小说’   ‘11月6日,无事可做,读小说’   …只可惜,这里面玩的梗只有她自己能懂,翻日记本的时候会心一笑了。   在手上的小说没被翻到一半时,薇薇安的头发就擦干了,因为杰奎琳的利落,也因为壁炉里烧起来的火提供了充足的热量——薇薇安摸一摸头发,其实还有点儿发潮,但根据她的经验,擦到这个程度,擦不擦都没什么了,自然晾干也很快。   “杰奎琳,可以了。”薇薇安说了一声,又低头继续看小说了。   杰奎琳就收起正在用的那块亚麻布巾,和其他用过的布巾包在一起,准备拿去和准备清洗的衣服放一处,方便送洗衣房。至于没用过的、依旧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放回到柜子里就好了。   杰奎琳轻手轻脚地做着‘收拾残局’的工作,并不追求快,现在手头的工作不多,她也愿意轻松一些,不那么着急。而就在她准备将一包湿布巾送到楼下时,打开门正撞上了来传话的男仆罗恩。   罗恩并没有走进房间,知道薇薇安刚洗过头,还披着头发的他,就站在门外,声音清楚地说:“小姐,先生和夫人将去拜访刘易斯侯爵,希望您能同行。”   薇薇安知道,刘易斯侯爵不是和礼兰的侯爵,而是一位旅居美林堡的异国侯爵。最近奥斯汀先生和他走的越来越近,主要是对方想要将可丽系的产品代理回他的国家,那对奥斯汀先生来说也是一个新市场,当然不会拒绝。   双方一拍即合,刘易斯侯爵来拜访过白玉兰广场18号,奥斯汀夫妇也曾参加过侯爵举办的盛大舞会…舞会什么的没有薇薇安的份儿,但现在是一次友好的下午茶会,薇薇安还是可以在奥斯汀夫妇的陪伴下参加的。   薇薇安对于和一大堆贵妇聚在一起,来回聊着有关生育、子女婚事、礼服与首饰这些话题没什么兴趣。想到那种场合,什么都做不了,和她一样年轻的女孩儿不多,还个个只能做‘乖乖女’,就完全不想去了。   她想了想,就对罗恩说道:“罗恩,请你对先生和夫人说,我今天不大好,嗯,或许有点儿受了寒,心情还很低落…下午我想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可能好点儿。”   罗恩的角度是故意避开了直视薇薇安的,所以他看不到。但一旁的杰奎琳还会不知道今天薇薇安的状态吗?今天不太好?受了寒?心情低落?看着薇薇安眼睛明亮,脸颊红润,双手暖呼呼的样子,杰奎琳实在不认为这话里有半点儿真的。   看着薇薇安竭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虚弱一点儿的样子,杰奎琳勉强忍住了笑,没有让场面维持不下去——难道罗恩会不知道薇薇安今天状态好不好吗?这座房子里,主人们的情况永远是仆人的关注焦点呢!   现在这样,真的就是维持场面罢了。   罗恩仿佛真的完全相信了薇薇安的话,回答了一声之后就离开了。他下楼向奥斯汀夫妇报告了薇薇安的情况,当然没有说他知道的事,或者一些他的猜测,他只是如实地转述了薇薇安的回答。   一旁奥斯汀夫人有点儿担心,看向奥斯汀先生:“克里斯,真的没问题吗?薇薇安不再忙她那些事儿后,总是打不起精神来…我总觉得,她是不是,她是不是……”   奥斯汀先生笑着摆了摆手:“亲爱的,别担心,绝不是那样。我们的孩子,你应该了解她的…薇薇安既然对我说‘到此为止’了,那就是真的到此为止了,她不是一个反复的孩子。”   说着,奥斯汀先生还想了想,才对罗恩说:“去问问小姐,问问她,今晚她能好点儿吗?我和太太要带她一起出去吃饭。”   罗恩立刻又去传话,这次薇薇安眼睛眨了眨,声音也不故意装虚弱了,立刻说:“是的,晚上应该就全好了,我可以一起出去吃晚餐!”   等到从窗户看到奥斯汀夫妇的马车离开,薇薇安松了一口气一样扑到床上,还滚了滚。等她起身,看到杰奎琳就站在床边冲她笑,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薇薇安清了清嗓子,双手交握在胸前,闭上了双眼。   “希望主宽恕我们,宽恕我们的不诚实。”   至于被她拿来做‘挡箭牌’‘借口’的卢克,薇薇安并不祈祷他的宽恕,因为她知道卢克不会在意——薇薇安最近几乎没什么应酬,避开社交也没人说什么。原本今年冬天社交季她就要正式进入社交界,这时候该是她最忙碌的时候才对,结果却这样清闲。   这都是大家体谅她刚刚失去了未婚夫的缘故啊!   薇薇安就是一时躺平一时爽,一直躺平一直爽了…从一开始被动被当做是‘痴情女子’,到现在还会配合一下大家表演。   ‘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就是那样的’,这样的。   ……   当然,薇薇安也不是个虔诚的信徒,真的在祈求宽恕。即使是这个时候,也只是逗趣而已。   而杰奎琳,果然笑了起来,并不是这有多好笑,只是气氛到了,就是会很想笑。   杰奎琳替薇薇安拿起刚刚乱扔的披肩,又给她披上。然后取来梳子和护发精油,要给头发已经晾干的薇薇安梳头发…薇薇安坐好,她给发尾抹了薇薇安自己调配的护发精油后,很快就梳好了。   薇薇安的头发比较短,只要大致梳起来很简单——她出门不招致奇怪的视线,是因为有帽子。至于一些正式场合,又是在室内不戴帽子的,就得请一位技艺高超的理发师了。他们的双手灵巧,可以让头发少的显得头发多,通过巧妙的拨弄,遮盖不太好的发际线…至于用短发结成像模像样的流行发髻,那并不难。   薇薇安的发量足够多,就更是为他们降难度了……   将头发梳起来后,杰奎琳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薇薇安小姐,您已经几个月没有剪发了,是打算留长发了吗?”   她对于这个是喜闻乐见的…过去薇薇安不肯留长发,在此时的大多数人看来就是不太正常。杰奎琳很喜欢薇薇安,所以是发自内心地关心她。   薇薇安背对着杰奎琳坐着,在杰奎琳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笑了一下:“哦,是的,我要留长发了…” 第121章 红粉世界121   对于家住金融城附近的莱兹华斯一家,今天是个好日子。   刚刚参加完一场娱乐公园舞会回家的长女范尼,以及比平时晚回家了一些的现任顶梁柱诺博·莱兹华斯,都在晚餐时宣布自己有重要的消息要说。   诺博挑了挑眉,伸手对自己的姐姐说:“那么,女士优先,范尼你先说吧。”   范尼的脸颊绯红,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又很快抿住了嘴唇,像个小姑娘一样羞涩——她当然还很年轻,放在后世就是‘小姑娘’!但在此时,她虽然还年轻,却也不会被认为是她妹妹丽琪那样的小姑娘了。   “哦,是的,我是说,我可能马上就要订婚了。”范尼说完之后就侧过了头,似乎想努力装作‘这没什么’的样子。但显然,她的这个消息让全家人都很吃惊,纷纷看向她。   妹妹丽琪更是直接脱口而出:“天呐!所以是会有一位男士来拜访家里吗?什么时候…哦,我从没听说你恋爱了!难道…难道是这次舞会认识的人吗?这么快就决定要订婚,会不会太仓促了?”   说是这样说,但包括丽琪、诺博,以及莱兹华斯太太都没有真的觉得这样仓促是什么问题。此时的订婚和后世的订婚不太一样,特别是普通青年男女自己缔结的婚约,很多时候就是口头互相表明心意,就可以对外宣称‘订婚’了。   只在一次舞会、晚宴或者别的什么场合见面,才互生好感,就约定要订婚,这其实并不少见。别说是范尼这样,说好要订婚,家里会有男士来拜访,正式确定婚约的事。就是一次舞会回来,直接说自己订婚了的,也是有的。   与其说是惊讶‘仓促’,还不如说是在担心对方是否可靠。   范尼向家人们解释:“杰克是新开的科隆百货公司的手套部副主任…呃,他的父亲也是军官,不过家里孩子可比我们多多了,光是活下来的就足足有4个男孩儿,6个女孩儿呢!他家不可能为他提供什么条件,所以他早早就出来打拼了。”   “最开始是在高级商店里做售货员,后来成为了主管。现在百货公司成为新潮流,新开的百货公司需要他们这样的专业人士,就用更好的待遇和未来引诱他们——我其实是想说,他完全有结婚的保障。”   “就我本人来说,其实更看重他的善良和耐心。而且他真实活泼快活极了,有他在的地方总是冷不下来,他的朋友们也都很喜欢他。”   “这些都是真的吗?”诺博对这些并不在乎,但很担心姐姐遇到骗子。   “是的,诺博,我不是傻瓜,我当然会搞清楚这些。杰克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他经常去娱乐公园跳舞,很多人认识他,舞场上甚至就有他接待过的顾客。他还告诉我,我可以去科隆百货公司买东西,经他的手结账,我能拿到最高折扣。”   “如果他的话不是货真价实的,他怎么敢邀请我呢?”   “好吧…看起来我得跑一趟科隆百货公司了。”诺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之后,就越来越有‘大家长’的自觉了。即使范尼其实比他年长,他也下意识负起了原本父亲的责任——为家里的小女孩们考察丈夫。   “总之,我想这周末邀请杰克来家里,妈妈不是打算这周末办一个聚会吗?杰克也可以作为宾客之一。”   莱兹华斯家这几年因为经济情况一般,很少举办像样的家庭聚会。这一次也是特例,虽然不是圣诞节当日举办的聚会,但就在圣诞节前一周,也可以看作是圣诞节聚会了。为了这次聚会,莱兹华斯太太最近一直在反复计算开支呢!   其中开销最大的可能就是香槟了,一次像样的聚会,按照他们计算邀请的人数,至少得买半打香槟…而除了香槟之外,还有其他的酒水要准备,他们准备了雪莉酒、佛罗斯红葡萄酒和白兰地,说起来都不便宜。   “你当然可以邀请他来。”在莱兹华斯太太点头之后,诺博才挑了挑眉说道。   他看起来情绪有些微妙,不像是对这件事满意,也不像是不满意。但他很快也不说这事儿了,而是忽然开心地大笑起来,向大家宣布了他的‘重要消息’:“相比起范尼,我的重要消息就不值一提了,毕竟这很可能关系到范尼的一生,是不是?”   “事实上,这事儿要从去年说起了,去年我是我们部门的优秀员工,我们部门只有前10%的员工可以被评为优秀员工。成为优秀员工除了今后有升职机会时会被优先考虑外,往往还有一个奖励。”   “我们去年奖励了一笔小小的股票,价值5镑的‘美度森矿业’股票…我猜,这家公司的股票当时真的很不好卖,而公司恰好承销了一些。作为员工奖励,也算是公司完成了一部分承销任务。”   “大多数人收到之后就卖掉了,5镑的奖金也算不错了。但我想,5镑对我们的生活没什么影响,干脆就放着不管吧。如果全赔了,也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如果赚了,那不是很让人振奋吗?”   “我持有他快一年了,它都没什么变化,大多数时候都很平稳,偶尔还会小跌一下。直到上个月,我都快忘记我持有这支股票了。但就是上个月到这个月,因为一些重磅消息,‘美度森矿业’股价暴涨,我在这一两个月时间里,赚到了投资的近20倍!”   在这个股价暴涨的过程中,诺博并没有和家人提起股票的事儿。他自己都在为节节攀升的股价感到紧张呢,而且在没有落袋为安之前,所有的收益其实全都是‘浮盈’,不能当真的。提前说了,有害无益。   直到今天,虽然‘美度森矿业’还在涨,但他终于决定卖出自己那些股票,落袋为安了。现在他口袋里就有两张支票,一张是50镑的,一张是四十几镑的,就是卖掉股票后的所得。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和家里人说明这件事。   “天呐!”丽琪惊讶地叫了起来,非要看诺博的支票,诺博就将两张支票拿给她看了。看完之后她就一个劲摇头:“这都快超过你的一年的薪水了…投机市场真实令人吃惊,也很让人害怕。”   当初诺博进公司的时候年薪是70镑,按照公司制度,他们普通职员是可以按年资加薪的,每年加10镑呢!今年他的年收入就是100镑了。所以说这笔钱快超过他的年薪,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诺博的赌性其实不算很重,这也是他现在就收手的原因,要知道‘美度森矿业’的股价还在上涨中呢!他此时就能理解丽琪话里的意思,跟着说到:“投机市场确实让人害怕,高收益往往有高风险——既然能一两个月时间转到投资的20倍,那就有可能飞快一无所有。”   像诺博这样在经纪商行工作的职员,一般很容易两极分化,要么成为投机市场上的常客,去赌个未来。要么就是看清楚了投机市场的风险与残酷,然后态度就超然了,几乎不会碰投机交易。   诺博说不上是前者,还是后者,因为他过去几年没买过股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钱。不过几年历练下来,他对投机市场的戒心确实是比较重的。   诺博这笔‘横财’对莱兹华斯家是非常重要的,加上这笔钱,莱兹华斯家今年的收入就达到200镑了——莱兹华斯先生今年已经一分钱没有给过家里了,写来的两封信也只有寥寥几句话,看起来他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个家了。   现在这个家庭,几乎完全靠诺博。范尼虽然也做抄写员赚一点儿钱,但那点儿钱也只能做她的‘零花钱’。当然,零花钱也有大用…说起来她现在正是待嫁的年纪,很是需要打扮,她自己挣钱能负担这份多出来的开销,倒也给紧巴巴的家庭财政松了口气。   诺博股票赚的这笔钱,也不是让今年的年收入好看了很多。关键是,现在已经快圣诞节了,一年就要过去了,而这是计划之外的钱!有了这笔钱之后,真的感觉过去很多因为钱而划去的开销,都可以提上来了。   实际上也不会花太多钱,或许只是几镑、十来镑,就可以让今年的莱兹华斯家过一个相当舒适的圣诞节了——这不是一笔小钱,已经是今年诺博收入的1/10了,也是开支的1/10!   之前怎么看都是一笔大钱,但忽然到手的近百镑,就让这十来镑变成小钱了。   莱兹华斯太太将其中那张50镑的支票留了下来,作为家用,另一张支票则是还给了诺博:“给你,诺博,好好使用吧…你如今在经纪商行工作,保证体面、交际应酬,总是需要钱。”   诺博在同事之中总是比较穷的,但不能说过去‘没钱’也过了,现在就一切照旧。而且这本来就是诺博赚的,莱兹华斯太太倒也不是那种一定要将所有钱攥在自己手里的人——即使这笔钱最后是为诺博存着的,可在他最想使用的时候没得用,未来再交给他也是不会快乐的。   诺博也没有客气,立刻就收下了。他早就想要买一只新怀表了,之前使用的那只是从他一位舅舅那儿继承来的,生产自二三十年前,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在同事们使用的金怀表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这次打算买一个新的,不只是怀表要买新的,表链和小圆盒他也要置办呢!   此时的怀表,一般是连接着一根表链。怀表放在马甲的一边口袋里,表链拿出来,有的是直接挂在纽扣上,有的则是中间挂着纽扣,另一头延伸到另一边的口袋里,连着一只小圆盒。   小圆盒是1镑的硬币大小,里面就是用来放1镑的硬币的,可以放5枚。这种放着‘应急钱’的小圆盒有一个特殊的设计,底部有弹簧,只要拿出一枚硬币,下方的硬币就会被顶上来,方便取用。   这样一套,诺博在怀表店里瞧过了,金怀表4镑半左右,金表链和金属小圆盒加起来2镑半,一共就是7镑——过去,一项非必要的开支花掉7镑,是他不会考虑的。不过现在不同了,这相对自己手上四十几镑,就是小意思了。   主要是家庭开支已经留出来了,这笔钱他可以有多少花多少,就显得特别多了。   很多年收入三四百镑,甚至四五百镑的已婚绅士,一年之中也很难说有什么时候口袋里能有四十几镑任他们随意开销呢!   除了金怀表一套,诺博还考虑了新礼服,新帽子,新皮鞋…想到了一些娱乐开支——娱乐开支不会花太多钱,他的计划是27岁结婚,到时候他的年薪就170镑了,一个年收入170镑的年轻人结婚正好。   所以他不便现在就想办法认识不错的女孩儿…而如果没有这样的打算,娱乐就是普通单身汉的一些吃吃喝喝、看戏滑冰、小赌怡情而已,真的花不了太多钱。   不过,就是因为这四十几镑陷入到巨大幸福中的诺博,在一周后见到范尼口中的‘杰克’后,还是感到了一丝嫉妒。   在聚会上,他对杰克了解了更多。知道了他作为科隆百货公司的手套部副主任,每年的底薪是80镑,这比诺博还要少。对于一个打算结婚的绅士,这绝对不够!不过他是做销售行业的,销售行业往往要算底薪+提成,出现提成超过底薪的情况也不奇怪。   现在杰克也不是售货员,所以他的提成并不是自己卖出多少商品,然后根据卖出商品的情况抽取提成。他作为手套部的副主任,一个管理层,是能从百货公司每年的营业额中抽取一定比例的佣金的。   “…我只能抽取一个很小比例的佣金,更何况我才来到科隆百货公司半年呢!按照这半年的营业额,我的提成大概是120镑——和我们的部主任没法比,他的底薪并不比我高太多,大概是120镑,但他的提成可是我的两倍。”   “虽然公司的规矩,每个人的薪水需要保密,但这种事从来不是秘密,我们几乎知道每一个人挣多少。”   诺博立刻算出,来到科隆百货公司半年的杰克赚了160镑!而这肯定不是他的全部年收入,他还在老东家那儿做了半年主管呢!而等到明年,哪怕是同样的营业情况,他也能挣320镑!   但看看现在百货公司的红火情形,科隆百货公司要是真能彻底站稳脚跟,明年肯定比今年的营业额要高得多啊!   而这对应的就是杰克的提成收入会更高!   聚会结束之后,诺博就对范尼说:“你们得尽快结婚,我是说,我确定他说的完全是真的后,你就立刻嫁给他——嘿!一个年收入可能达到400镑的家伙,还很有前途呢!这样的年轻单身汉,不知道是多少淑女的目标。”   这话虽然现实了一些,但却是此时的真实情况。杰克明显是那种未来要向上走的年轻人,而且现在条件也很不错了!他这样的年轻人,结婚的上限其实挺高的。如果有一定机遇,一个有不少嫁妆的大家闺秀也能娶到。或者他将目标瞄准寡妇,有钱的寡妇也不是难事。   而就算没有合适的机会,就普普通通地结婚,范尼相对来说也是没什么优势的。   莱兹华斯家现在就是这样,父亲没什么指望,顶梁柱的兄弟就是一个公司职员而已。而且她如果和他结婚,明显也不可能有什么嫁妆。   至于说女孩儿在此时婚嫁市场上的另一大优势‘美貌’,范尼也不算出众——她长得算是清秀,书卷气是一个加分项,但总的来说肯定不是亮眼的美女。   这种情况下,诺博从现实考虑,认为如果错过杰克,范尼基本不太可能找到差不多的丈夫,这是没问题的。   事实上,中下层中产阶级,还有很多姑娘,因为没什么嫁妆,就是无法结婚,成为老姑娘的呢(中间阶级家庭的女孩儿人数,和收入足以结婚的绅士,两者人数并不匹配。而女性真的很难去‘降阶级’结婚。所以在中产阶级的婚嫁市场上,确实是男性更有优势)。   过去诺博一直有些担心因为家里拿不出什么嫁妆,范尼和丽琪会做老姑娘。现在范尼看起来能结婚了,而且丈夫的情况非常好,这让他感觉原本的担子立刻减轻了一半。至于另一半担子,那还要看妹妹丽琪呢!   现在丽琪已经到了可以考虑婚姻的年龄了,莱兹华斯一家其他人都已经在担心她了——不过,丽琪自己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热爱写作,经常给出版商寄自己的小说,虽说都没有倍选中,但她已经有几个短篇故事被报纸登载了,得到了一些稿费。这让她有了一点儿信心,打算继续写作。有写作的事情挂记在心,对于姑娘们都很关心的‘嫁人’,她就有些可有可无了。   家里其他人讨论范尼应该如何抓紧杰克,迅速走进婚姻殿堂时,她想着从杰克那儿听说的百货公司的事儿,觉得这可以写一个故事——百货公司的出现,导致了周边大量旧式商店的倒闭,有人怀恨在心,决定杀了百货公司老板。   好几位小商店老板都有嫌疑,那么到底是谁出的手呢……   她沉浸在构思小说中,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刚刚杰克送的礼物。这样的聚会,礼物一般是一瓶酒、一束花什么的,不过杰克送一罐洗发皂也不能说‘失礼’——实际上莱兹华斯家很满意,觉得这份礼物很实用。   因为莱兹华斯家自从可丽洗发皂推出后,尝试过使用的她们立刻就爱着了。不过,一罐洗发皂确实是比较贵了,他们没有一次拿下,之前一直都是需要的时候就去买一包——当然,有了诺博交给家里的50镑支票后,莱兹华斯太太也考虑要不要买一罐洗发皂。   一次买一罐确实是更划算的,而且也能满足某种隐秘的‘虚荣’。   这倒不是什么贬义,应该说此时的中产阶级很多就是靠‘虚荣’撑起来的…他们是前所未有地热爱消费的一群人,购买各种被认定了某种价值的商品,以此标定自身所属的‘阶级’。   ‘虚荣’可以说是中产阶级最主要的特征之一,也是他们奋发向上的源动力之一。   对于莱兹华斯家来说,家里有可丽洗发皂的罐子,里面装着‘糖果洗发皂’,就是比小包装洗发皂更能见人。摆在盥洗室,也更适合被来家聚会的亲朋看到。相反,如果是小包装的洗发皂,那就要藏起来不让人看到了。   那是‘没钱’的一种象征!   自从可丽洗发皂推出市场,这才多久啊,人们已经围绕它划分出了一些类似‘鄙视链’的东西了——由此也知道洗发皂的接受程度了,真的是一经推出,立刻成为了所有人的心头好,并迅速融入了生活。   真的,从没有觉得洗头这样舒服过!过去大家洗头从没有真正解决过洗完依旧油腻的问题——用肥皂清洗,那倒是去油了,但皂垢糊在头皮和发丝上,只会感觉比一头油更加紧绷。严重的,甚至会出现头发板结成硬块,洗完之后就需要用齿梳去梳开的情况呢!   莱兹华斯家只能说是用了一次后,就将洗发皂列为家庭必需品的小家庭之一…洗发皂是真正解决了一个过去从来没有解决过的痛点,因为这个痛点是一直存在的,相应的洗发产品也从古至今从未断绝,所以作为新商品的洗发皂都不需要教育市场,市场响应是非常快的。 第122章 红粉世界122   洗发皂的大红大紫,当然不只是在莱兹华斯这样的普通人家。洗头发很难有好的感受和结果,这是所有人的痛点,并不会说有钱人可以用各种草本植物的汁液,混合精油、鸡蛋之类来洗头,他们就解决洗头的问题了。   所以,在上流社会洗发皂也极其受欢迎——上流到什么程度呢?上流到了‘王室’。   王室在美林堡城里,最重要的王宫是‘格林威治宫’。不过,这座宫殿其实很少升起王室旗帜,显示以女王为首的王室并不怎么留驻于此。相比较之下,更得王室欢心的宫殿是,美林堡西部教区,人称‘百泉宫’的一座宫殿。   之所以俗称‘百泉宫’,是因为这里建立之初就有很多喷泉,之后又经历代增设,各种各样的喷泉真的很多。这在同时代来说是比较少见的,所以有大臣在私人信件和日记中以‘百泉宫’称呼。   后来‘百泉宫’的名称流传出去,这座精美宫殿的真正称呼反而无人在意了。   相比起‘格林威治宫’,‘百泉宫’没那么严肃,但奢华一点儿也不输。占地面积、建筑物数量上,‘百泉宫’更是远超‘格林威治宫’!因为‘格林威治宫’直到现在,也只是给王室家庭使用而已。   ‘百泉宫’则不同,当初修建之初,就设计了很多房间,预留给伴驾的贵族…‘格林威治宫’当然也有多余的房间足以住下一批‘客人’,但这和‘百泉宫’的情况还是不一样。   前者就像是一座大豪宅,一座大豪宅哪怕就是有专留给客人的裙楼,占地面积也不输给一座小区,那住人的情况也和小区不同啊!   在‘百泉宫’,除了王室之外,经常有很多受王室宠爱的贵族,以及政府高级官员居住于此。他们住在这里几乎是长期的,因为他们的日常,他们的工作就是围绕着‘君主’和‘王室’!   别说是在‘百泉宫’了,就是追随女王去全国巡游,也是有必要的。   因为居住的人员是如此庞杂,每个人身份都很高,一块招牌掉下去可以砸死几个公爵侯爵,剩下的都是伯爵,更低的贵族甚至很难有那个几率——百泉宫不是没有爵位稍低的贵族,但那真的很少!   所以,宫廷仆人在照顾所有人时,并不会因为某个人是了不起的大贵族就如何优待,大家实际上都是大贵族嘛!   更进一步地说,在‘百泉宫’内,除了王室成员,以及女王的宠儿,其他人并不一定能住的很舒服。   或许百泉宫的舞会很豪华,有女王参与的娱乐活动排场惊人。但脱离了这些,贵族和官员们回到自己的住处,那可能就是个小套间,他们在宫外是绝对不可能居住这种房子的!   关键是,这种小套间还往往很‘古老’,维持着当初修建时的样子,想要将其改造地舒适一些,就像如今美林堡流行的高级公寓套间一样都不行…因为这些房子的主人并不是普通的房东,而是他们的君主。   女王固然不会在意改造房间这种小事,但‘百泉宫’是有专门的建筑部负责此事的。不然你也来改,我也来改,成什么体统了?所以凡是非临时性的改动,居住者都需要向建筑部提交申请,申请通过了自然有建筑部的人来做改造工作,居住者本身是不能自行处理的。   很多百泉宫的‘小套间’,至今盥洗室没有真正的抽水马桶和浴缸。大家只能用老式的马桶座便器,然后由仆人勤收拾而已。至于浴缸,随着洗澡越来越成为受人欢迎的活动,大家纷纷安装起临时性浴缸。   这算是钻空子了,非临时性的改造才需要申请建筑部批准,但临时性的一些增减、改变却不需要。不然的话,不是居住者连换一个家具,自己买一个装饰品的权力都没有了吗?不说那样太卑微,就说那样严苛限制,根本也做不到啊!   临时性浴缸没那么舒适,也更加需要仆人忙碌,不过前者贵族们没办法,后者则是不在意。   为了解决居住在百泉宫的贵族和官员们的‘痛点’,某个百泉宫的高级仆人,专属于女王的‘沐浴侍从’就冒出了一个‘创业点子’——在百泉宫开高级的公共浴场啊!   准确地说,不是在百泉宫,而是在紧邻着百泉宫的土地上。毕竟百泉宫本身想要申请一些房间使用太难了,还要做各种改造,那更是要命!即使是作为高级仆人,有很多行事方便之处,也不是那么好搞定的呢!   高级仆人,说是仆人,其实本质上就是女王的近臣,又或者某位公主王子的密友。他们实际上的职务工作已经不需要他们去做了,有专门的仆人去做,他们也只是‘挂职’而已。   当然,也有人为了维持与王室成员的亲密关系,不会假于人手,还会自己做一些服务工作,但那真的很少。   ‘沐浴侍从’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她真的和女王建立起了非常亲密的关系,很能说得上话。凭借这样的情面,她得以申请到了百泉宫旁一小块土地的使用权,得以建立公共浴场——当然得申请土地使用权,为了保证百泉宫的安全,百泉宫周围的土地也是属于王室的,并且一圈都在卫队的保卫之下呢!   修建起来的高级浴场于前年开放,浴室本身占地面积有限,其实修建的不够大。除了有男女浴室的分区外,就只有淋浴间和热水池、冷水池这样的基础服务了。至于说桑拿房、按摩室、运动室之类,那是没有的。   但高级浴场还有比较豪华的候浴厅和休息室,供尊贵的客人们在等候沐浴时和沐浴间隙使用。   当高级浴场一开放,就吸引了宫中贵族们来此,这些候浴厅和休息室,实际上也成为了一个交际的重要场合…大家对颇为豪华,热水不限供应,还方便交际的浴场还算满意。有些地方这里比不上外面的高级浴场,也没法和很多大贵族家里的洗浴条件相比,但终究比之前好多了么。   要说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那就是这座浴场在宫外,终究有些不方便…百泉宫的占地面积真的挺大的,即使在修建浴场时已经仔细考察过了,选择了一个靠近大多数人住处的方向。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得跨越大半个百泉宫来浴场,实在是太远了!   所以有人看着高级浴场这么赚钱,就动了在另一个方向也修建高级浴场的念头(高级浴场这边的收费是真的挺高的,根据要求的服务不同,每人收费在4先令到6先令不等)。不过这项申请还没有通过,还有的是问题要解决呢!所以估计很长时间内,百泉宫也只有这一座高级公告浴场了。   这样,其实不只是贵族、官员、卫队高级军官等人会来光顾公共浴场,实际上随着公共浴场这边的气氛越来越好,大家越来越将这边当成是一个休闲、交际的好去处,王室成员也被公共浴场吸引了。   女王先不说,至少一直以来以活泼、乐于尝试新事物出名的长公主玛丽,以及一两位年龄稍长的王子,都会来公共浴场消遣。   “…其实我们应当扩建公共浴场,修建更多的浴池,以及娱乐设施,就像古时候的提姆人一样,他们的浴场……”   面对‘沐浴侍从’拉布什夫人的侃侃而谈,坐在她对面的玛丽公主只是微笑着,并没有发表太多看法。直到拉布什夫人说完了,她才说道:“那就需要用到更多的土地了,对吗?这恐怕很难。宫内的公共土地很宝贵,这是夫人你知道的。”   “至于说宫外,贴近王宫的地方,实际上也不能随意修建房屋,那会影响王宫的观瞻…而且,卫队的工作会更难做。”   玛丽公主长得比较像自己的父亲,具备罗齐奥人的一些面部特征——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偏向硬朗的脸部线条,鼻子略微有些过高了,但好在影响还不算大。通过巧妙地修饰,这点儿‘瑕疵’基本不会被注意到,依旧是个称赞她貌美一点儿不违心的公主。   而且,玛丽公主最出色的是她的皮肤,洁白细腻…她也因此格外用心保护自己的肌肤。   玛丽公主说到了关键点上,拉布什夫人想要扩建浴场的想法至少是不用指望她的支持了。但即使是被‘拒绝’了,拉布什夫人也不怎么尴尬,而是立刻调整了过来,转而向玛丽公主推荐了浴场的新服务。   “您应该尝试一下这个,如今非常受欢迎的‘坐浴疗法’…”用坐浴来治病保健其实也不是新概念了,但最近确实成为了流行一样的东西,所谓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嘛。不过,既然是用来治病保健,这样的坐浴就不是随便的了,总有一些讲究。   在豪华的候浴厅里换上了浴袍,稍事休息的玛丽公主听着这些,到了时候之后才去淋浴室——淋浴室是单独的小房间,可以淋浴和洗头。在这里洗完之后,人们往往会去休息室,尽量擦干头发,另外还能休息一下,喝点儿冰镇饮料、吃点儿食物。   等到觉得差不多了才会去热水池…当然,也有人喜欢冷水池,或者按照传统,泡过热水池之后,会一头扎进冷水池里洗冷水澡。此时普遍认为冷水澡能强身健体,还能锻炼意志力呢!   玛丽公主是先洗头再淋浴的,洗头时她没有使用浴室提供的传统洗发产品,而是用了自己带的‘可丽洗发皂’。她对自己的侍女说道:“看起来拉布什夫人没有关心过市面上有什么洗浴产品,她应该多关心关心,将一些好东西引入她的浴场的。”   侍女其实也是贵族的女儿,她不用动手服侍玛丽公主,平时也就是玛丽公主的女伴而已。这会儿协助玛丽公主洗头的人是另一个侍女,也是真正的侍女,但她按照宫廷的说法,却不算公主的侍女……   侍女立刻回答了玛丽公主:“是的,拉布什夫人这儿居然从未出现过可丽牌的商品,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哪怕洗发皂是最新商品,她尚未注意到,那么洗脸皂呢?那已经风靡美林堡,甚至全世界了,我听说即使是在新大陆,可丽牌洗脸皂依旧是相当受欢迎的商品呢!”   相比起玛丽公主,其实侍女更能接触到外界,所以对这些事是非常了解的。事实上,玛丽公主正是通过自己的侍女,第一次接触到了可丽的商品——当时侍女拿来可丽牌的洗脸皂,她就惊讶于这款高级肥皂的好用了。   因为太好用了,过去还没有听说过,最初她完全以为‘可丽’是一个外国品牌,即使它听起来那么像和礼兰品牌。因为这个,她当时还得偷偷用可丽牌洗脸皂呢!   主要是女王为了振兴本国经济,倡导国货。凡是在公众面前露脸的东西,比如身上漂亮的蕾丝、精美的印花布…都倾向于用国货。洗脸皂虽然不是什么要在公众面前露脸的东西,但对女王向来畏惧的公主王子们从来不敢在她面前‘出格’。   玛丽公主也是这样,所以连一个‘外国’洗脸皂,也不好光明正大地使用。   是后来意外得知‘可丽’是完完全全的和礼兰品牌,工厂就设在美林堡,这才无所顾忌地使用可丽牌的产品。而从可丽牌洗脸皂开始,可丽牌的产品就没有令她失望过,可丽牌牙膏,还有‘蜗牛冷霜’和‘珍珠雪花膏’都是玛丽公主的心头好。   现在可丽推出了洗发皂,她立刻想也没想,令人采购了不少,给自己和身边的人使用。说实话,一开始使用时玛丽公主并没有想太多,洗发皂嘛,能有什么稀奇的?过去她也曾用过稀释肥皂水洗头,因为挑选了合适的肥皂,其实感觉还可以。所以她都是传统草本配方和稀释肥皂水,这样轮换着来的。   这样既做到了清洁,又不至于让肥皂给头皮和头发造成太重的负担。   ‘洗发皂’,听名字就是‘肥皂’,估计使用感和稀释肥皂差不多吧。当然,广告上强调了使用感受,说是‘清爽’‘顺滑’什么的,鉴于过去可丽一直以来的‘信誉’,应该还是能相信的…所以,能比肥皂水洗发剂好一些?   玛丽公主是想象着优化版的肥皂水洗发剂试用的洗发皂,但在用过之后,她感觉洗发皂和肥皂水洗发剂完全是不一样的东西啊!   “…是的,但相比起洗脸皂,我认为洗发皂更有引入的价值。洗脸皂当然很棒,我一直认为大家都应该用它,和它相比起以前的洗脸的肥皂都对我们的肌肤太‘狂躁’了。但,说到底,它也只是一块肥皂,是众多选择中较好的一个,却不是唯一一个,不是吗?”玛丽公主冲洗干净了头发上的泡沫,这才对自己的侍女开口说话。   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才睁开眼睛:“可洗发皂,哦,洗发皂,它是不太一样的。说实话,我不太明白它怎么被叫做‘洗发皂’,它完全可以取一个别的名字,和以往的肥皂水洗发剂完全区分开。”   “我认为,它就是现在清洗头发唯一的选择。”   怎么说呢,玛丽公主的直觉非常正确。洗发皂虽然叫做‘皂’,但本质上已经不是皂了,就是一种无水洗发水而已。薇薇安做成皂的形态,原因是为了好保存、好运输、降成本这样的——其实还有一个次要原因,就是通过名字里的‘皂’迷惑友商。   因为这个名字,其他人很容易以为可丽这是新开发出了一种肥皂,可以用来洗头,而且效果很好。这其实也很符合大家的感觉,毕竟这是个能肥皂洗万物的时代嘛,说洗头用的是皂?嗯,没问题啊!   由此,大家很可能就去研究肥皂去了,根本意识不到可丽这是搞出了完全不同于肥皂的洗发水…这种商业竞争手段,一点儿误导而已,非常简单,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出奇地好用的。   像玛丽公主这样,不经意间触碰到真相的人可不多。而且就算有,可能他们自己大多数也会觉得自己想错了,不去过多考虑。   “是的,我完全赞同殿下的话……”侍女想了想,又说:“殿下,可丽牌牙膏似乎‘升级’了,嗯,‘升级’,广告上似乎说的是这个词儿,您要试试升级后的可丽牙膏吗?”   玛丽公主点点头:“今晚试试吧,试试也无妨。”   可丽牙膏之所以有‘升级’,还是因为脂肪醇硫酸钠的出现,终于有合适的牙膏表活剂可以替代肥皂粉了!肥皂牙膏升级成了现代牙膏,那种油腻腻的试用感被消灭——薇薇安在搞定洗发皂时,顺手就修改了牙膏的配方。   可丽牙膏的‘升级’掩盖在洗发皂推出的声势浩大里,有些不起眼。但凡是用过升级版可丽牙膏的人,都认为这一次的改变极大!对新版牙膏很喜欢,还有新的消费者开始使用可丽牙膏,可丽牙膏的出货量也创新高了!   说着这些,玛丽公主淋浴完毕后又去泡热水池。趁这个时间,侍女也去淋浴、洗头了,迅速做完,也来不及泡热水池、冷水池,她直接就去了休息室。休息室这边不只是公主,还有其他来公共浴场的人。   大家在温暖的房间里,由仆人弄干头发,使用一些护肤品、看看杂志、彼此聊天什么的,真是一个交际的好所在。   在这之中,玛丽公主无疑处于众人的中心,被像众星捧月一样包围着。侍女走过来,接近这个包围圈的‘中心’时,就听到公主清晰地说:“…是的,您也用可丽牌的面霜吗?现在是白日,当然是雪花膏更好,非常清爽滋润是不是?它能养护出珍珠一样的肌肤,真不是虚言。”   “说实话,我对‘可丽’这家公司非常有兴趣,我的意思是,将可丽牌的一些商品引入王室是个不错的事儿…就像女王陛下特意使用福额多明的蕾丝,一举促进了我们国家蕾丝的市场占有率一样,‘可丽’这样的国产品牌应该也能因为王室青睐得到鼓励吧?”   “这是鼓励国内制造业的好事儿。”   虽然玛丽公主有好几个弟弟,基本上已经无缘王位了(此时的王室继承法,女性的继承顺位是低于男性的。即使如今当政的是女王,到玛丽公主这一代,也依旧是男性优先)。但在这个王室很有存在感的时代,作为王室成员,她也是很有政治意识的。   一举一动,都不止是单纯从自己的感受出发…当然,想要将可丽牌产品引入王室,这里面也有她确实喜欢这个品牌的原因,可以说是公私两不误了。 第123章 红粉世界123   奥斯汀先生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进出宫廷,还受到了宫廷总管的款待,参加了一次传说中的‘荣誉宴’——宫廷之中,很多高级侍从都有资格举办荣誉宴,或者类似荣誉宴的宴会,但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是由宫廷总管举办的。   宫廷总管的荣誉宴每日两餐,餐食标准非常高,全由他们的君主买单。这当然不只是君主给予他们的荣耀,实际上荣誉宴就是很多侍从的‘工作餐’。以宫廷总管的荣誉宴来说,席位有22个,一般是17名侍从加上5名身份尊贵的访客。   这17名侍从都是国王或者女王身边的侍从,宫廷总管的荣誉宴首先就解决了这些人的工作餐问题。然而宫廷之中,又何止是一个宫廷总管有权举办荣誉宴呢?女王身边,就还有一个大侍从可以举办荣誉宴。一天两餐,可以邀请12名宾客前去,这些宾客大多数也是大侍从工作中的侍从下属。   可以说,女王身边核心的一些侍从,基本的餐食问题,靠宫廷总管和大侍从荣誉宴就能解决了。而没有被邀请去荣誉宴的女王侍从,在宫廷之中找个’蹭饭‘的地方也不难。   至于其他高级侍从举办的宴会,不能叫‘荣誉宴’,但性质也差不多。这就将宫廷之中,其他有身份的人身边的大群仆人的‘工作餐’问题解决了。   至于说贴身侍从之外,领具体差事的仆人,他们中地位较高者,则可以吃‘剩菜’——按照女王,以及宫廷中有地位的人的餐食标准,他们是绝对吃不完那么多食物的。如果遇到女王大宴宾客,那食物的供应就更夸张了…也剩的更多了。   做好的饭菜,没有动过,甚至都没有上桌的‘剩菜’,会送给领具体差事的仆人中地位比较高的。而上过桌、保存比较好的饭菜,会给地位稍低的仆人。至于更不讲究的剩菜,甚至地位高的仆人的剩菜,还会往下传递。   但即使这样,也解决不了全部宫廷仆人的用餐问题。最广大的底层仆人,没有宫廷中吃饭的权力,就会有一个食物津贴。其中一部分人的食物津贴是实物,可以从宫廷供应处获得一些面包、黄油、酒、鱼、肉等,只是需要自己找地方烹饪。还有一部分则是给钱,得拿钱想办法在宫廷以外的地方获取食物。   “…其实宫廷餐食也不是特别美味,当然,或许王室的招待宴会更棒一些,但荣誉宴确实……”在只有家里人的时候,奥斯汀先生如此对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说,都是实话。   经常看妇女杂志,认识几位进出过宫廷的贵妇,听过一些宫廷生活‘都市传说’的奥斯汀夫人,这个时候倒是能说上几嘴:“是的,我听说过,宫廷御厨也是世代传承的职位,不一定有最好的厨艺。而如果不是最重要的宴席,是有可能水平一般的。”   奥斯汀先生笑着点头,虽然参加传说中的荣誉宴,荣誉宴的水准和他想的差了一些。但谁又真的在乎荣誉宴吃的怎么样呢?想到之所以参加这场荣誉宴的原因,以及荣誉宴上谈的东西,他就兴奋!   他仿佛是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感觉,那个时候他总是精力充沛,容易变得兴奋起来。而一旦兴奋起来,他就会浑身微微发抖、血色往上涌、声音响亮、笑个不停、双手无处安放…就像一匹年轻的小马驹,永远不能安静下来。   他站起身来,在小客厅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像是说给奥斯汀夫人和薇薇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们很快就会迎来巨大的改变,‘可丽’这个品牌会变得无人不知!我们也能因此获利…但利润并不重点,地位的提升更加重要。”   奥斯汀先生之所以被宫廷总管邀请去‘荣誉宴’,是因为宫廷总管希望他成为百泉宫的供应商之一,为宫廷提供可丽牌的肥皂、牙膏、面霜和洗发皂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在宫廷的消耗量很大,对奥斯汀先生来说也算是一个大单了。   按照订单,年订单总额可以达上万镑了。而考虑到因为这个订单,宫廷中人的私人订单也会陆陆续续飞来,这就是一笔一年接近二万镑的买卖了。至于其中的利润么,以可丽牌商品的高利润,那自然绝大部分都是利润。   即使是年收入已经非常高的奥斯汀先生,也不可能忽视这份订单,这是能占到他如今年收入1/10的!   而且好处不只是眼前的订单,还有成为宫廷供应商带来的名气提升。从此之后,他就能在商标上印刷属于皇室的皇冠标志了…有些为皇室制衣、制作马鞍、箱子的商人,都是这样做的呢!   以此时人们对皇室的崇拜,这样的广告是能极大刺激销量、开拓市场的!   然而,这其实也不是奥斯汀先生真正在乎的东西!这几年他挣的钱已经够多的了。一开始一个大单他会很兴奋,但后面他就越来越难变得兴奋了——成为皇室供应商,对他来说,更大的好处在于身份地位的提高!   虽然和礼兰王国没有‘皇商’的说法,但类似的概念肯定是存在的啊。   为王室供货的商人,因为这份荣誉,也因为他们确实能因此接触到很多贵族,天然就站在了商人群体的上端。有的‘皇商’其实本身并没有那么有钱,年收入不过两三千镑(在顶级大商人看来,这就不算有钱了),可他们凭借服务王室的特殊地位,也能与那些王公贵族、百万富翁谈笑风生!   薇薇安对什么‘社会地位’之类的东西没什么实感,毕竟她这辈子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比较封闭的环境里。作为没怎么履足社交界的‘小女孩’,她能知道什么?   她最多就是知道,大家一切向钱看,所以当初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时,有一些同学看不起她。而等她来到北美林堡学院,奥斯汀家已经发达了,她本身就是姑娘们里面地位偏高的。   至于此时这个新旧交替的社会,奥斯汀先生这样资产阶级想要取得更高的地位,一切都要向上走——只能说,道理她肯定明白,但要感同身受,完全体会奥斯汀先生那种兴奋,那种一生的愿望在渐渐实现的喜悦,那是没有。   不过,即使没什么实感,也不妨碍她受奥斯汀先生的快乐的感染。   直到奥斯汀先生为了庆祝自家成为为‘王室供应商’,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舞会,她才觉得是不是太夸张了。   此时也是舞会的季节,奢华的舞会到处都是,本来应该没什么的。但奥斯汀先生的这场舞会,依旧成为了圈子里,乃至是大众的谈资。   报纸报导了这位上流社会‘新贵’预备来一场今年数得着的舞会,为此会邀请大量的显赫人物。   大家不厌其烦地描述为了这场宴会,奥斯汀先生要做哪些准备——他邀请了城里最好最红的餐厅的整套厨师班子,从主厨到帮工,一个不漏,就是为了确保来到奥斯汀家准备宴会食物,也能重现他们在餐厅的水准。   为此,那家此时城里正当红的餐厅,得歇业一天。但餐厅答应了,一点儿争端都没有,因为奥斯汀先生不止给厨师班子报酬,还补偿了老板!确保他们歇业获得的补偿,可以抵消这一天他的利润。   除此之外,他还为了舞会重新装修了底楼的大厅,和二楼除图书室和书房以外的房间。有人说他给所有能描金的地方都描金了,还从画廊订购了好几幅名家妙作,用来装饰房子。更换了窗帘和部分家具,全都是最新最奢华的款式……   这些传闻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真真假假,薇薇安有一次在家听罗拉说起了,都快笑死了。嗯,那些假的部分,真有‘皇帝的金扁担’的神韵了。   诚然,此时一些新贵的行动是极其浮夸的,关于他们的奇特传闻,助长了报纸的气焰,以及大众传播时的兴趣。   但其实还是有‘正常人’的,奥斯汀先生就属于‘正常人’之一,他并没有展现出此时穷人乍富比较常见的姿态。   ——其实不能怪这些人,此时的贵族或者资产阶级中的‘老钱’,本质上一样浮夸炫耀。只不过他们从小受的教育,让他们的姿态能够好看一些,但姿态的本质是不变的。   “大家都在说你们家舞会到时候的排场,菜单已经由厨师泄露出去了。哦,还有餐具单子,说实话,听说奥斯汀先生会租用大部分餐具,有些人还有些吃惊呢!大家以为凭借他的财力,这些东西应该直接买进的!”   听着罗拉这样说,薇薇安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呐!那太傻了!除了宫廷,美林堡哪户人家办这样的大舞会,会自家准备所有的餐具?买进来后,平常根本用不到这许多珍贵的金银器,还有最高档的远东瓷器、西玛纯玻璃器,难道就放着,几年也用不了一次?”   这样盛大的舞会确实是不常有,过去在贵族阶级,大贵族倒是举办的稍多一点儿。但现在很多贵族都不如过去有钱了,而新兴的资产阶级,虽说大家都说他们浮夸爱炫耀,比不上贵族的内敛高贵——然而,谁不知道谁呢?   贵族的时代还没有远去多少年,不少人儿时还听自己的父辈说过百年前的贵族是如何骄奢淫逸的。甚至有人几十年前亲眼见过,最奢侈的贵族是如何炫耀财富和地位的!那个时候的贵族,可不比如今的资产阶级要‘稳重’啊!   实际上,资产阶级要靠自己赚钱,而不是一味依赖祖产,这就决定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如不事生产的贵族那样夸张…相比之下,他们其实比百年前的贵族更务实。有的时候显得更加奢侈,可能也是百年后生产力提高的原因。   所以喽,大家平常举办的晚宴、舞会虽多,但这种穷奢极欲、排场大的不行、宾客数量达到一两百的舞会,那也是真的不多见!一户上等人家,也就是几年一次。   薇薇安对罗拉说:“最近妈妈还有些责怪爸爸呢!他忙里忙外,许多供应商就拿着条子问妈妈会账,有些账单叫妈妈‘大开眼界’…我在旁帮忙,这次舞会的开销大概在三千镑。”   “年收入稳定为每年万镑的人家——那种投机一把,一次赚几十万的不算,他们是特殊情况。如我爸这样,发迹后,年收入稳定地节节攀升的也不算,可能比如今投机市场上兴风作浪的‘大鳄’们更特殊呢!”   “我是说,年收入稳定有万镑的人家,无论是贵族,还是商人,无疑就是这个时候的顶层了。可就是他们,也不可能每年花三千镑举行一场舞会啊!而如果他们做不到,只能几年一次,那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罗拉笑着点点头,又对薇薇安说:“你们的请帖已经全都发出去了吗?”   “都发出去了,这一点我很确定,因为请帖大部分是由我执笔的。我们可敬的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有点儿老派是不是?他们坚持请帖应该手写,而不是印刷,最好还是由主人家自己来写。”   “奥斯汀先生坚持自己的字不好,只肯最后落款时签下自己的名字。奥斯汀夫人则是分身乏术、精力不济,一场盛大舞会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所以这活儿最后大多就落在了可怜的我身上,真的,亲爱的,那几日我的手都要写断了!近百份请帖呢!”   这场舞会预计的宾客人数是一两百,而请帖是‘近百份’,这是因为大多数时候一份请帖不是请一个人,而是夫妻二人,甚至包括他们的儿女。   “很多人都对你家的这场舞会感兴趣,甚至想通过我爸爸从奥斯汀先生那儿弄到一份请帖……”罗拉啧啧称奇地说。   薇薇安倒是对此不太在乎:“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大家都围绕着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人,而我们家正值上升期……”   “奥斯汀先生确实正值上升期,而且正‘如日中天’呢!因为这场舞会,还有他成为王室供应商的事儿,报纸对他前所未有地有兴趣,社交界也一直在谈论他,他显然是个当红人物了!”   罗拉如今是进入社交界一年的年轻姑娘,到处参加的晚宴、舞会、户外活动等最多,所以听到的消息也最多。社交界谁红了,她正是非常敏感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奥斯汀先生确实是出身底层,发迹迅速,且不是投机商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资本市场上虚无缥缈的成功,媒体已经将他塑造成了‘黄金时代’的奋斗代表了。   在很多媒体口中,这个时代就是和礼兰王国的黄金时代!国际地位在飞速提高,财富疯狂地增多,生产力极大发展……   其实过去奥斯汀先生也因为自身‘奇迹般的发迹’、巨大的财富,引起过注意,但无论是报纸,还是圈子里的人,都只是例行公事一样谈论这位‘新贵’。   然而,这次不一样了,一场讨论度满分的舞会、成为王室供应商、可丽牌产品全线大火,三管齐下,大家对‘克里斯·奥斯汀’这个人物的好奇积累到一定程度,就爆发了!   大众谈论这个如今浑身镀上黄金的人物,而圈子里认识他的人、不认识他的人也要谈论他。得到奥斯汀家舞会请帖的人,此时就是社交谈话的中心了。这些人大多认识奥斯汀先生,若不认识,就是‘大人物’了。大家都乐意听这些人说说奥斯汀先生。   “是的,奥斯汀先生,那是个稳健的人物,说真的,我真不敢相信他是个‘暴发户’。若是不知道他的底细,我还当他是个体面家庭出来的绅士,或者是乡绅的小儿子,又或者是哪个显赫姓氏分出去的小房。”   “如今的有钱人,特别是钱来的容易的那种,很容易就会被说动,胡乱参与一些投机,被自己的经纪人欺骗。还有被公证人鼓动,购买大堆好坏参差的资产,自己不断赔钱,却让公证人挣得盆满钵满。”   “奥斯汀先生却是将自己的钱看的牢牢的,从不参与他不了解的投资。甚至就连他的本业,经营的工厂,也是稳健扩张的典型!有时让人觉得,他的商品那样受欢迎,他应当拼命扩张才对。但他宁肯少赚一些,也不愿意破坏既有的增产计划。”   “他这样的人,着实少见!他若是不发财,不身居高位,我倒是觉得这是不合理的了!”   还有人顺便就谈到了薇薇安——这是很正常的,奥斯汀先生巨额财富叫人眼馋的同时,他居然只有一个独生女,这如何不叫人生出一些想法来呢?   “是的,和传闻一样,奥斯汀先生和他的妻子只有一个女儿,那姑娘非常年轻,嗯,应当说年龄正合适,才16、7岁,刚要进入社交界。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未婚夫今年夏天去世了,她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正式进入社交界,成为各个体面人家舞会上光彩耀人的女宾了。”   “说真的,见过那姑娘的人都得承认一点…她会成为一场成功舞会的标志,同时也会让一些舞会的主人担忧。”   “担忧什么?”有些人不明白了,追问道。   “哦,亲爱的,用一用你漂亮的小脑袋。如今这许多舞会,要么是为了儿女的婚事,要么就是为了炫耀男主人的财富、女主人的美貌。如果不是为了这些,谁要花那么多钱开舞会?费钱又受累。要知道,一场舞会能将主人弄得人仰马翻。”   “而如果是为了这些,一个能抢走所有女人风头的女孩儿,是不是有些要命了?”   “大家开舞会,是为了自己的儿女,或者自己做主角,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的!可不是为了让别人风光!”   “哦,我听说过奥斯汀小姐的美貌…有幸见过她的人都赞不绝口,但真的那样出色吗?说实话,过去我都以为那是对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的恭维。就像前几年,大家对罗赛思女男爵的追捧,当时的她俨然和礼兰第一美人。可要我来说,她很出色,却还不到那份上,至少上流社会很有几位小姐可与她匹敌。”   “是的,您很理智,大概因为您也是女性,那笔财富注定和您无关的关系?现在看看,大家对罗赛思女男爵是抬的太高了。当她嫁人后,她那巨额的家资有了归属,称赞可不就少了很多么。”   “但请您相信我,奥斯汀小姐和罗赛思女男爵不太一样…我曾在奥斯汀家的舞会见过她,还有一次,曾在奥斯汀家在剧院的包厢里同她打过照面——那真是一位佳人!若是生在一两百年前,她保准只能做国王的情人。”   “如今这世道,她又有不错的家庭,若不是王室看中她,倒是不太可能被强迫。可话说回来了,现如今王子也不见得一定要和公主结婚了,她本身就有做王子妃的资格,唔,或许还需要她父亲弄一个爵位?但那都不是难事儿。”   “关于奥斯汀小姐的美貌,您只要看一点就知道了——如今凡是见过她的人,谁会说她有多少嫁妆,将继承多少财产呢?大家都在谈她的美丽,她那头仿佛是金色阳光一样的头发,天空一样颜色的眼睛…她看着你的时候,你为她坠入一个梦里。”   “虽说大家平常都为美女痴迷,可那只是表象而已。在我们这个时代,美貌的力量超过了金钱…呵呵,那可不多见。”   “总之,奥斯汀小姐是为顶顶出色的佳人!看到她才真能明白,那些历史上叫君主、英雄动摇的美女,并不是游吟诗人和史学家的杜撰,是真有那样的魅力的——若要打比方,奥斯汀小姐会让人想到春天女神。”   “谁能不爱一个春天女神呢?连‘死亡’也会为她而动摇啊!” 第124章 红粉世界124   奥斯汀家,庆祝奥斯汀先生成为王室供应商的舞会快开始时,宾客们陆续前来。   管家朗特里先生和女管家费舍尔女士带领着家里的仆人忙前忙后,最后关头,朗特里先生还不忘叮嘱今天在门厅外接客的两个男仆:“不能什么人都放进来,要么是手持请帖的正经客人,要么就得是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我想你们应该认得出这个。”   美林堡的仆人,这种负责接待的,都有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来客是不是得意人物,真是一眼能够看出来。事实上,如果他们看不出这个,也不用在奥斯汀家这类人家工作了。   等到朗特里先生去忙别的,就有仆人点评道:“如今那等不体面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我听说有人会穿着华丽的晚礼服,专门来这等舞会。若成功混进来,便能好吃好喝好玩一整晚,说不定还能结识几个上等人物。”   “这样的人,像样的晚礼服是哪儿搞来的?”有不知道这种事的仆人好奇。   “有的人原本就是裁缝铺的裁缝,又或者洗衣店的工人,衣服送出去前,小心些使用一次倒不难。还有的人,其实是小有财富的,只不过没有那么有钱罢了,置办几身华丽的礼服倒不难。”   “今晚的舞会名气大、人多,非常容易混进来,所以要更加小心……”   仆人们忙碌的时候,奥斯汀家一家三口也不可能清闲。办这类大事的时候就是很容易临时有些不大对的地方,小事的话,在朗特里先生和费舍尔女士的领导下,仆人内部就解决了。但总有一些事需要主人来照管,其中女主人一般还要事更多。   相比之下,薇薇安倒是简单一些,她除了给奥斯汀夫人打打下手外,就只剩下梳妆打扮了。   她和奥斯汀夫人是一起从下午四点开始打扮的。   最后奥斯汀夫人穿了一条深蓝色的丝绒露肩裙子,裙子上用银线绣着大面积的、对称式的花纹,庄重华美。再配合她梳起发髻后,戴着的钻石王冠,脖子上璀璨的钻石项链,当她戴着深色手套的手拿着一条手帕走出来时,她简直像一位皇后一样高贵!   至于薇薇安,年纪轻轻的她反而‘低调’很多。她今天穿一件白衣服,这件晚礼服的一切似乎都‘中规中矩’,完全是此时时髦晚礼服的标准答案——膨大的裙摆,泡泡袖,层层叠叠大量运用的网纱,毫不吝惜地用珠宝装饰……   但有些东西就是要于平凡中见不凡的…当这条裙子穿在薇薇安身上,那真是适合极了。   裙子的上身紧贴着身体的曲线,上面没有任何刺绣,只是缝上去一粒一粒的珍珠,形成简约美丽的竖条图案。另外领口的部分抹着胸口而过,也缝了一行珍珠,汽灯璀璨的灯光映衬下,珍珠的颜色与光泽,同胸口的肌肤居然没什么不同!   露出肩膀的‘一字领’,还附带了箍在上臂的一对蓬松短袖。这对泡泡袖用白绸子扎出花朵一样的褶儿,以薇薇安的喜好来说其实是有些夸张了。但因为有整条裙子的‘素雅’去压住这种夸张,反而使这样的泡泡袖让人眼前一亮,令裙子不至于无聊。   裙子由上身向下延申,是数层网纱堆出的、仿佛烟雾一样的梦幻裙子。虽然也用了裙撑,不是纯粹用网纱堆出了膨大的裙摆,但用了好多层,也挺重的了……   最外面一层网纱并没直接缝上珍珠,珍珠在第二层、第三层网纱上。没有上身那么密集,又若隐若现,真是高贵又浪漫!   这样的网纱下裙外,还罩了一块缝缀了不少珍珠的白绸子。这块白绸子由后向前围,在前面开出倒V形,露出里面的网纱裙,两侧则是堆出波浪形的褶儿,珍珠还是顺着这波浪褶儿缝的呢!   薇薇安没有戴项链,没有戴手镯,白蕾丝手套都是短的,头上戴着一个白绉纱堆的白玫瑰花环…唯一的首饰是耳环,她戴了一对金丝桃心珍珠耳环。这在此时算是有点儿‘天马行空’的设计了,并不常见,在这里正是‘好怪哦,再看一眼’。   薇薇安本身就很能消化这种有点儿古怪的设计,让这种古怪变成一种和谐中的不和谐,吸引来视线。而视线一旦吸引过来,就再也没法挪开了。   客人们抵达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这光彩照人的一家人——奥斯汀夫妇在普通人中算是颜值高的,但说不上出类拔萃,生下薇薇安这样漂亮的孩子更像是中了基因彩票。不过,如今他们也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也不能单纯讲‘俏’。   以对一对五六十岁夫妇的评价标准,他们绝对够得上‘光彩照人’。   奥斯汀先生身材高大,精力充沛,没有如今男人常见的酗酒习惯,也就没有糟了脸,现在看起来也面容可亲。此时穿上上流社会男子的礼服,每一枚扣子都讲究到了,就有了一种老年人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奥斯汀夫人则是一直有着比较苗条的身材和优雅的脖子,抬头挺胸,体态良好。这样的女人,就很容易在年纪大时显得‘有风范’。奥斯汀夫人就是这样,所以她穿着华丽端庄地走出来,就有了王后的风采。   她今天一走出来,奥斯汀先生就忍不住说:“亲爱的,若是回到年轻时,我一样要为了你和莫当斯打架呢!”   薇薇安从没在家听说过‘莫当斯’这个名字,不过她也没打听,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相比起奥斯汀夫妇,薇薇安的‘光彩照人’是更直白、更肉眼可见的。换个说法,她站在那儿,就诠释了‘光彩照人’这个词儿!   她本身的洁白无暇,在白绸子、白网纱、白珍珠、白花冠的衬托下,更加无可指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塑而成的女神,飘渺出尘又轻盈妖媚——是的,妖媚…按照华夏的美学,这就是‘清极反见妖’。某一种美学到达一个极限后,就会走向相反的一端。   华丽鲜艳到了极限,反而会看出一丝端庄肃穆,很多传统礼服就是这样的。热闹到了极限,忽然之间就会有一种孤单涌上心头。而清水芙蓉、不经雕饰到一定地步,妩媚就会自然流露…   就像是白色的木槿和栀子开在树荫下,阳光穿过树荫,在白色花朵上落下斑斑点点的阴影和金色光斑,热烈了一个夏天。   当薇薇安出现在大厅,真是她的目光落在哪儿,哪儿的宾客就会微微躁动起来。   几乎是第一时间,维克多·布莱克看着她就被迷住了。凑到她身旁和他说话,殷勤备至,想要以这种方式阻拦别的潜在追求者——但说实话,这没什么用,未婚的男人们,只要自觉有那么一点儿机会,都是想出手试试的。   不管成功的机率多低,万一成功了呢?有人为美貌倾倒,也有人爱奥斯汀家的家当,当然,更多的人是想要财色兼收…为了这些,多的是男人愿意下大力气。   杰克逊夫妇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其实奥斯汀夫妇并没有太大的兴致邀请他们,他们平常从没请过杰克逊夫妇来自家吃饭,同样也没有登过杰克逊家的门。然而这次实在是奥斯汀先生太高兴了,所以顺水推舟地就做了一回大度人,邀请了杰克逊夫妇。   如果杰克逊夫妇愿意来,他们也不在乎,这也算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宽容…奥斯汀先生这几年是向上走的,杰克逊先生在投机市场上却不大顺利。倒也没有轰轰烈烈地破产,就像是很多股市故事说的那样。   他就是一年到头赚不到钱!而且与此同时,杰克逊夫人的兄弟代为管理的工厂也出现了亏损,没法带来进账。   这样一来,杰克逊家就等于是在吃老本了。这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其实是挺可怕的。虽然不至于‘手停口停’,一点儿风险经不起,立刻就要破产,但压力确实存在。   而越是这种时候,杰克逊夫妇就越不能露怯,不只是日常生活一如往常,杰克逊先生在投机市场上还更加激进了。以大手笔显示自己财力毫无问题的同时,其实也是赌性十足!想要如当初一样,在投机市场大赚一笔呢!   如果杰克逊夫妇不愿意来,奥斯汀夫妇则觉得省事儿了…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还真的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她们正值嫁龄的女儿安琪·杰克逊。当然来就来了,奥斯汀一家只将他们是普通的宾客。   “瞧瞧小布莱克那殷勤样儿!”杰克逊夫人看不惯维克多围着奥斯汀家的女儿献殷勤,忍不住说道。她还记得当初鲁本斯太太提到的,可以撮合她的女儿安琪和维克多·布莱克,然后被她一口拒绝的事儿呢!   她当时是真的觉得女儿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丈夫,当然,布莱克夫人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当初虽然事情没成,甚至连开一个头儿都没有,但事情的影子是留下了。现在想到当初的情形,又想到这几年也没有给女儿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杰克逊夫人很难不酸溜溜的。   特别是眼看着布莱克夫人和奥斯汀夫人越走越近,和自己则是疏远了,心情就更复杂了。   “这就是美林堡,人们都追逐正出风头的人物,才不会去管他们几年前还是一个街头的小贩呢!哈!我刚刚还听到有人说,奥斯汀的风度像一个学者,而他的妻子简直像王后一样高贵!”杰克逊先生露出嘲讽的神色。   “我倒是没听说过,一位学者会是街头小贩出身,几乎没受过教育。也没听说过,一个曾经在公园卖冰淇淋的小女人,能做‘王后’。”自从奥斯汀先生出名后,奥斯汀夫人曾经做过什么也就不是秘密了,很多年前的事都被挖出来了。   杰克逊夫妇说话这样不客气,显然他们这次接受了请帖登门,不是因为想讲和了,想要和奥斯汀家搞好关系。他们之所以登门,其实是杰克逊先生想要结交的一位大人物,一直结交无门!而对方会出现在奥斯汀家的舞会上。   虽然和奥斯汀家过不去,但杰克逊先生总体来说依旧是个十分务实的人呢。   至于说为什么不是他一个人来,还带上妻女。只能说,既然都选择‘忍辱负重’地来了,就不用坚持那点儿细枝末节了——杰克逊夫人为了找到一个第一等得意的女婿,社交季不知道带着女儿跑了多少场舞会!而今年社交季排场最大的舞会之一,她还是想让女儿参加的。   如果没有杰克逊先生打算来,她或许还拉不下脸面,下不了这个决心。但既然杰克逊先生都要来了,她也就顺水推舟,带着女儿一起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又有些后悔了,看到甚至没有正式进入社交界,只在场边呆着,并不下场跳舞的薇薇安成为全场未婚绅士的中心。她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女儿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吸引优秀的年轻人。   这一趟很可能无功而返啊…想到这一点,杰克逊夫人就更加气不顺了!看奥斯汀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奥斯汀先生显然不知道受了自家邀请的客人,抱着这样的恶意,他这会儿正和几个朋友高谈阔论呢!   “是的,米尔斯先生,他真是一个好人,是我在‘王室供应商’这条路上的前辈…”奥斯汀先生显然有些忘形了,显摆起了自己成为王室供应商后,认识的其他王室供应商。   比如这位米尔斯先生,他专门为百泉宫提供打地板的蜡和红黄颜料,这笔生意其实不大,大约是每年800镑的订单。如果算赚头,那就更少了!而米尔斯先生每年为了保住这订单,每年花的时间、精力、金钱,都远不止这个数字了。   之所以他要保住这个订单,是因为这样才能维持和一些大人物的关系,只有他依旧是‘王室供应商’,那些大人物才会高看他一眼。而且‘王室供应商’确实是个金字招牌,打出品牌的地板蜡和地板颜料,每年都卖的不错呢!他真正挣钱的地方也是这里。   若他不是‘王室供应商’了,可就没这许多好处了。   米尔斯先生是一个精明的人,在奥斯汀先生也成为王室供应商后,他是第一个伸出友谊之手的‘前辈’。还以过来人的经验,给奥斯汀先生说了很多成为‘王室供应商’后的注意事项…奥斯汀先生很感激他。   “您说那边那位吗?我可以为您介绍,察尔斯特先生,他也是我的新朋友…嗯,他并不是王室供应商,不,他的营生正相反,他从宫里收一些不要的东西。他在和其他几位先生的竞争中,已经包揽了宫里的剩菜,要丢弃的旧织物和舞会后不要的鲜花——他正在入侵舞会废弃物领域,拿下鲜花之后,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蜡烛头。”   “嘿!可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生意,就我所知,这些生意一向利润很高…就像我曾经在街头卖胭脂时就知道,承包垃圾山的商人很有钱,垃圾山的工人都要比一般的技术工高了。至少我见过一个筛垃圾的女人,比她那个制椅工人的丈夫要挣得多!”   奥斯汀先生不忌讳谈自己的过往,其他人反而无法以此讥讽他了,至少当面不行。   “是的是的,奥斯汀先生,我无意否定您在这上头的经验…所以那位察尔斯特先生相当有钱喽?这倒是看不出来,他有些低调,是不是?我还以为他是个军队里的老上尉,市政府里临到快退休,才勉强升任科长的那种家伙呢!”   “人不可貌相嘛…察尔斯特先生确实非常低调,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年他挣了多少,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只能说,他确实是个大财主。”   奥斯汀先生此时就像是舞会上的‘交际花’一样,飞来飞去。有时为一个开着经纪商行的客人介绍潜在客户,有时则为有可能达成合作的客人牵线搭桥,还有时充当气氛租,拯救冷场……   至于说给落单的年轻人撮合舞伴,那是奥斯汀夫人的工作。他们夫妻二人一起行动,力求将这场舞会办的尽善尽美,每个人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有的时候一场舞会好不好,还是要看主人用不用心,而不只是钱的事儿。   “呵呵,不过就是一个卖花粉的商人,这类商人过去根本上不得台面。也就是如今这年月,变化太快了,才给了他们充人物的机会……”   杰克逊先生看着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大人物,却把着奥斯汀先生的手臂,与他亲亲热热的。一下想到了几年前的莫雷先生,一切都是过去的重演!心情可美妙不起来。   所谓‘花粉’,当然不是花朵里头的那个粉,而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之类。花粉商是老派的叫法,显得更轻蔑一些,毕竟这门生意过去并不大,而且经常和女人打交道,就很容易被其他商人看不起。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安琪·杰克逊忽然说:“奥斯汀先生的生意做的很成功…嗯,我是说,可丽牌的商品很多人都在使用,在国外也相当受欢迎,卖花粉也不是小生意了。”   安琪·杰克逊自己有在用可丽牌的日化品,就忍不住给奥斯汀先生的生意说了句好话。其实说的时候她就后悔了…虽说杰克逊夫妇对她并不算严厉,但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很少有不怕父母的!   甚至,她们学到的大多数东西就是让她们完全服从,服从父母,服从丈夫!   因为此时是在舞会上,杰克逊夫妇当然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教训女儿。但这一晚,直到告辞离开,他们都没有和自己的女儿说一句话。   等到上了马车,杰克逊夫人才责备女儿:“难道你也被奥斯汀家的财富晃花了眼,要巴结他家吗?你是谁家的女儿,姓氏是什么?”   安琪·杰克逊一直以来就不擅于应对,杰克逊夫人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最后只是嗫嚅了几声,很快就低头默认了杰克逊夫人说的一切,并以女儿的姿态表示了‘悔意’和‘完全服从’。   当着女儿的面,杰克逊夫妇贬低了奥斯汀家一通,但等到女儿回去休息。只剩下夫妻两人时,杰克逊先生忽然说:“难道克里斯·奥斯汀的营生那样挣钱?我记得他卖肥皂,我也曾经卖过肥皂,但……”   只剩下夫妻两人的时候,杰克逊夫人也说了实话:“应该是很赚钱的,看奥斯汀家的排场,其他人对奥斯汀一家的态度就知道了。我听那些银行家的夫人们提起过一些,奥斯汀先生在多家银行都有户头,财富惊人,而且那还不是全部。”   “肥皂…呵呵,虽然奥斯汀先生起家是靠卖肥皂,但他早就不是只卖肥皂了。而且就算只卖肥皂,可丽牌洗脸皂和我们工厂里生产的肥皂也不是一回事儿…呃,我试着用了用。我要说,我虽然不喜欢奥斯汀一家,但可丽牌洗脸皂确实好用,难怪那么多人会购买,完全不在乎那比普通肥皂不知道高了多少倍的价格!”   “我身边几乎每一个女人,还有大部分男人,都会用可丽牌的产品…他们卖的那样贵,那样多,应该是挣到很多钱了。”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他能做独门生意。卖花粉,也是一个古老的生意了,卖肥皂的,卖牙粉的,卖面霜的…难道没有谁想过和克里斯·奥斯汀竞争?”杰克逊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问道。   杰克逊夫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有人想要和奥斯汀先生竞争,但可丽牌的商品不是那么简单的,大家原本的商品竞争不过,而要说复制他们的商品么…据说奥斯汀先生非常注意保密,没有人拿到过真正的配方,只能买通一些工人,了解生产流程之类。”   “这样生产出来的产品,根本没法和可丽竞争。”   对于杰克逊夫人的回答,杰克逊先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第125章 红粉世界125   杰克逊先生的想法当然是做竞品,抢占可丽牌商品的市场。至少他手头有一个肥皂厂,不是正好收益不好,需要找出路吗?做一个和可丽洗脸皂差不多的商品,稍微便宜一点儿卖,不就是出路?   想到这个主意的他立刻觉得思路被打开了——至于说,那么多人想要复制可丽的产品,买通了不少工人,弄清楚了生产流程,甚至大致的原料。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制作出能和可丽媲美的产品,更不要说和可丽竞争了…这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可能有些地方做的不够好,但别人做不到,不代表自己也做不到啊!   杰克逊先生是一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人,就算是征战投机市场,这几年有点儿不顺,他都能找到大把的理由。殖民地有意外,上层突然的内部操作,市场不景气…总之都是‘黑天鹅’,是意外,而不是自己的能力有问题。   如果薇薇安知道杰克逊先生的想法,那只能说‘你高兴就好…’。可丽系日化品的生产真不是那么容易的,握在她和奥斯汀先生手里的配方只不过是防‘山寨’的第一道战壕。那能阻挡很多对手,但薇薇安一直很清楚,这个年代想要靠一个配方抵挡住所有瞄准可丽的对手,那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何止是这个时代呢!后世也没有靠配方能够阻挡‘山寨’的好事儿。对比起来,此时技术落后,搞山寨时配方壁垒还能发挥一点儿作用。而后世,科研技术是摆在那里的,只要不是‘国之重器’级别的技术,想要破解,代价都不会太大。   当然,相对应的,后世有保护创新的专利法,专利壁垒还是比较有力的…这个时代也有专利法,但比较宽松不说,关键是执行太差了!真要是被人山寨了,想要通过专利法维护自身权益,那是有难度的。   到时候,可能就是互相比拼财力、背景的竞赛了,而要真到那个份上了,又何必上法院呢?商场上直接开片不就行了——反正也是比拼财力、背景,以及一些灵活手段的运用了。   薇薇安当初指望手工皂的配方能够保密,都只是想说在前期尽可能保密。等‘可丽’建立起了品牌、有了庞大的销售网络、占据了足够高的市场份额,到时候再泄露配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当然,如果可以,能不泄露配方,那还是不泄露配方的好……   奥斯汀家运气是比较好的,因为前期比较苟,而且当时手工皂也只是在小范围内出了名,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也就没有人在保密能力最弱,泄露配方后反制能力不足时,过来搞手工皂的配方和生产方式。   等到出名了,赚到的钱叫人眼红了,有心想要盗取配方,事情又没那么容易了。   其实这几年也有人真的完全弄清楚了手工皂的配方,连各种原材料的配比都一清二楚。至于生产方式,手工皂的生产方式实在比较简单,只要是在肥皂厂干过的一线工人,基本都能做到心中有数。   因此也有人仿制出了手工皂,还不错,比市面上很多肥皂都强。但问题是,还是不如可丽肥皂厂的产品——不是所有人都像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那么良心,原材料都用好的,一点儿折扣不打。生产流程又抓的严,生产规范和生产卫生在此时的工厂可以说是一骑绝尘。   这里差一点儿,那里差一点儿,最终就导致成品差的比较明显了。   个别人也不是不想完全复制可丽洗脸皂,真的就是照着可丽肥皂厂的做法一步一步来的,原材料也完全照搬。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有的有用细节,譬如晾皂的环境、搅拌皂是用人工,还是用机器…其实真的是除了薇薇安外,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于是就被认为是不重要的事,忽略掉了。   ‘山寨’真的不是一件没门槛的事儿,如果真的没门槛,后世华夏也不能靠着‘逆向工程’打破国际困境了。很多后发国家做先进技术,做行业领先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学着做山寨,倒是一条路。但大多数都没有做成功,这难道是因为他们不想吗?   是因为他们比较有气节,宁肯国家各方面都起不来,坚守‘君子固穷’,也绝不做山寨?   有人做出了次于可丽洗脸皂的‘洗脸皂’,也打着‘洗脸皂’的招牌在市场上卖。因为品质有差距,且名气远不如‘可丽’,就是只能便宜卖,和可丽洗脸皂打价格战。而这,对可丽洗脸皂其实没受什么影响。   毕竟,他们的洗脸皂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因为洗脸皂的成本就是比普通肥皂要高不少!层层分销时,大家又都要赚钱,最终就是,这些洗脸皂是比可丽洗脸皂便宜,但也比普通肥皂贵了一些。   真正的底层,就连买普通肥皂,勉强过上符合当代‘健康卫生’标准的生活,都不能够,他们怎么可能购买这些洗脸皂!而如果是脱离了底层来说,一些家庭若原本能买可丽洗脸皂,就不是价格敏感型用户,而是非常在乎使用感受、品质的那种。   这些品质、名气不如可丽洗脸皂的商品,仅仅依靠价格优势是没法争取他们的。甚至,价格更低在这里会是缺点,而不是优点——此时有点儿阶级地位的家庭,都要靠消费品确定自身定位。如果不是家里要降阶级了,几乎没人会换掉原本使用的商品,换另一个更便宜、公认更差的品牌。   这没办法,此时中产阶级,以及上层劳工阶级(大多是一些技术工家庭),他们偏向精致的生活,本身就处处透露着‘要脸’。换更差的东西,不只是感情上不能接受,‘脸面’上也是过不去的!   即使一个人用了什么洗脸皂,其实没那么容易被他人知道。但万一呢,万一被人知道了呢?真正是想到那个场面,都足够他们脚趾扣地,尴尬的要连夜搬家了。   也就是说,别的洗脸皂能够攻占的市场,是原本实在没法买可丽洗脸皂,但又不属于底层的一小撮消费者。这个市场,以此时的贫富分化情况来说,着实狭小。而且说实话,这些消费者也是向往‘可丽洗脸皂’的。   可以说,只要他们经济情况好转,抛弃之前用的洗脸皂,改换可丽洗脸皂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最先搞出来,也最简单的洗脸皂是这样的,后面其他可丽系的产品就更不用说了。市面上已经有比较像样的洗脸皂了,但牙膏、面霜和洗发皂,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因为有着不一般的底气,所以两个月后,薇薇安听奥斯汀先生说杰克逊先生的肥皂厂生产了洗脸皂,想要进军这个市场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哦,这是个自由的、公正的市场,不是吗?我只能祝杰克逊先生和他的肥皂厂好运了!”薇薇安随口说道。她这话也是说的很‘恰当’了,要知道此时美林堡已经有几家肥皂厂在做洗脸皂了,市场又不大,他们只能卷的飞起。   这个时候杰克逊先生的肥皂厂入局,那真的只能祝他好运了!   “的确,只能祝杰克逊先生好运了。”奥斯汀先生也不是真的在意杰克逊先生,只不过对方的肥皂厂做的是洗脸皂,这是和奥斯汀家的生意有关的事儿,不能不关心。   “我让秘书稍晚送来杰克逊肥皂厂的‘洗脸皂’,薇薇安,你要试试看吗?”奥斯汀先生例行公事问了一下薇薇安。   虽然‘友商’表现拉胯,但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都不是狂妄自大的人。所谓‘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是他们都懂的道理。市面上一旦出现了抄袭可丽各产品的新商品,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都要亲身体会一番的!   将市场动向把握在手,绝对不做市场上的瞎子、聋子!等到商场上的敌军都‘兵临城下’了,还惊奇这支奇兵是从哪里来的。   “好的,爸爸…嗯,试用之后我会写一份使用感受给您的。”虽然口头说也不是不行,但薇薇安每次试用和实验都倾向于留下纸面报告。这样保存起来,今后需要查询,又或者有什么‘后续’,都比较好‘考古’。   薇薇安办事,奥斯汀先生还是很放心的,所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早餐时间的闲话继续,奥斯汀夫人想起了一件事,说:“我们要准备一份贺礼了…下周一,克里斯你有空吗?”   “是什么事儿?如果非常要紧,我可以挤出时间来。但如果不是非常要紧…”奥斯汀先生摊了摊手,向妻子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奥斯汀夫人轻轻摇了摇头:“并非那样要紧,唔…我给汉密尔顿夫人写回信吧,就说那天你实在去不了,就我和薇薇安去参加婚礼。”   “婚礼,是约瑟芬小姐和欧内斯特伯爵的婚礼吗?”薇薇安表面上很平静地说这话,仿佛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毕竟,一个不算太熟的小姐结婚而已,按理来说,对奥斯汀家确实不算重要。   但她心里其实是小小叹了一口气的。   “是的,约瑟芬小姐和欧内斯特伯爵的婚礼,唉,虽说大家都觉得约瑟芬小姐嫁的极好,但要我来说,这桩婚事可没有表面上那么美丽……”奥斯汀夫人一向善良心软,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担心约瑟芬·汉密尔顿这个姑娘。   相比起奥斯汀夫人从社交场听到的一些风声,其实薇薇安要更清楚情况!她不只是知道过去、现在,还知道‘未来’呢!   当初,在意识到‘约瑟芬·汉密尔顿’很可能就是【原书】的女主角之后,薇薇安抱着‘万一’的可能,偷偷找了可靠的侦探调查了汉密尔顿家。最后的结果是,汉密尔顿家的所有情况,都和薇薇安所知的【原书】女主家细节对的上。   基本可以确定,‘约瑟芬·汉密尔顿’就是【原书】女主角了!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大概是之前已经不大不小地紧张了一阵了。最后真的盖棺定论了,薇薇安反而比较平静,谈不上有什么反应。是女主就是女主呗,真要剧情按照【原书】去走,到时候剧情高潮期,也就是最危险的那段时间,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而且躲开也只是最后的手段,她留在美林堡,理论上来说,只要不主动去招惹女主角,做她的敌人,应该也不会有事。   自我开解成功之后,薇薇安就又恢复了平常心,该干什么干什么。她甚至都不让人调查‘约瑟芬·汉密尔顿’了,扫平了之前调查留下的最后一点儿痕迹,她现在也就是日常社交中,会注意收集相关的情报。   有关于‘约瑟芬·汉密尔顿’的事儿,她日常听到了,就多留个心眼。有的时候大家八卦起来,她也就随口多问几句…这些都是正常的表现,就算比平常看着八卦了些,也不到‘反常’的程度。   这种情况下,薇薇安知道约瑟芬·汉密尔顿和欧内斯特伯爵的婚事,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这本身就是最近上流社会的一则逸闻,对于认识这两人的人来说,就更值得八卦了。   白玉兰广场这边的先生们、女士们,谈论的可不算少!   第一次知道欧内斯特伯爵和约瑟芬·汉密尔顿订婚时,薇薇安就有一种剧情终于来了的感觉——【原书】之中,女主角也正是和这位欧内斯特伯爵结婚了!   薇薇安又没有刻意干扰过【原书】剧情,有这样的发展,更像是预料之中…要说薇薇安做过的唯一的干扰,就是自家舞会上,她总会不动声色地引导奥斯汀夫人多邀请几个出色的男宾,每次也会邀请汉密尔顿三姐妹。   等于是给约瑟芬·汉密尔顿更多机会,认识出色的异性,以期待她最后不会嫁给欧内斯特伯爵…显然,她这点儿努力实在是太微小了,最后也没能撼动剧情的惯性。   不是薇薇安不想努力,彻底搞掉原本的剧情。而是一来,她很多时候其实没机会做什么。约瑟芬·汉密尔顿什么时候认识的欧内斯特伯爵,两人是怎么发展到谈婚论嫁的,薇薇安也不知道啊!她总不能让人跟踪这两人,然后伺机搞破坏吧?   二来,就算给薇薇安一个按钮,只要按下按钮,就能破坏原本剧情,薇薇安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按下去。她对于改变剧情,其实是很犹豫的…在【原书】剧情里,女主角确实挺惨的,属于是被一对狗男女害了。   虽然她会被害,也有她虚荣的原因,但这不是她成为受害者,甚至最后丢掉性命的理由——而且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不虚荣的才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虚荣的!   身为一个家里只有空架子的中产阶级家庭小姐,约瑟芬·汉密尔顿为自己打算。在有机会嫁给一个伯爵时,主动去争取,或有意或无意地忽视了这桩婚事里,一些不太正常的地方,实在不该被指责。   如果改变剧情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或者代价比较小,薇薇安倒也愿意那样做。但问题是,这样一个书中世界,彻底改变主线故事剧情,到底会有什么代价,薇薇安真的不知道啊!   事情都玄幻到她穿书了,那后续发生什么,都不该惊奇才是。   而且,哪怕不用将冥冥之中的‘剧情推动力’想的太强大…比较务实地考虑,没了约瑟芬,欧内斯特伯爵会不会找另一个合心意的姑娘结婚——当然会的,他当下需要结婚应付一些事,还有生下合法的男性继承人。   他是下定决心要结婚的,没有约瑟芬,也可以有一个约瑟琳什么的。   这样的话,那位‘约瑟琳’她救不救?   所以最终还是要解决欧内斯特伯爵,还有他那个地位尊贵的情人吗?   这几乎没法做到,他们根本没有犯法,只有道德上的问题。而道德上的问题,难道上流社会完全不知情,没有因此议论过吗?当然不是!事不关己,就可以高高挂起!   至于说彻底曝光,让欧内斯特伯爵没法找一个‘可怜的妻子’,那也不可能。   约瑟芬未必不知道欧内斯特伯爵和一位情人纠缠的很深,但她可能不当回事儿。此时的男人豢养情妇,有情人,这都太常见了!最终只要男人会回家,自己是合法的、唯一的妻子,女人们往往也就默认了。   也可能约瑟芬是在乎的,但从实际出发,她选择了‘忍’。如果不是欧内斯特伯爵有着一些不好的传闻,这桩婚事也很难落到她头上…她自己对此,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约瑟芬是这样想的,一些其他姑娘也未必不是这样想的。这样的话,欧内斯特伯爵名声再臭也没用,只要他依旧是个贵族,依旧保持着社会地位,就会有不少姑娘愿意嫁给他。   薇薇安又能怎么样呢?可能努力做了很多,最后也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甚至,可能因为她深陷其中,牵扯的事过多…原本剧情正常进展,不会有什么麻烦的,这下是真的有麻烦了!   薇薇安听着奥斯汀夫人话里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忽然像是不明白一样,说:“这桩婚事不般配吗?我以为约瑟芬小姐也是一位绅士的女儿,至少没有不般配到那地步…真的很糟糕吗?”   “哦,当然,这桩婚事只是让人说闲话而已,还没有被认为是‘不体面’。但…但我一向认为,要结婚的男女,最好门第相当,这样才更容易获得幸福。”奥斯汀夫人并不是奥斯汀家发迹后,才有这样的想法的,她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她年轻的时候在同龄女孩儿中算是比较美丽的,特别是一头金发,加分不少!当时她其实有机会嫁给一位绅士,但她最终并没有去把握那个机会…她是真的相信,门第不相当的婚姻,是很难幸福的。   或许这里面有例外,但在这个时代,这就是普遍真理了。   “很多人都说,约瑟芬小姐的运气很好,她人也聪明。我想,她只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吧。”薇薇安慢吞吞地说。她其实说这么多,也只是想多听一些内情,获取‘情报’。   奥斯汀夫人其实不大赞同这种‘聪明’,但这其实没什么可说的,正如薇薇安所说,每个人想要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曾经的奥斯汀夫人想要的是普通的、大多数人所期待的幸福与平静,而约瑟芬·汉密尔顿显然更具野心。   这种‘野心’,在此时的道德上并不受认可,事实上,这哪怕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依旧有的是人阴阳怪气。但不可否认,生活这种事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如果真的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走自己选择的路,无关人等的不认可,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奥斯汀夫人显然没有薇薇安那么看得开,摇了摇头说:“我其实不太理解现在一些姑娘们的想法,这大概是这个时代的错,如今可比我们年轻时候浮躁太多了…想想吧,若是一桩不对等的婚事,日后等待约瑟芬小姐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羞辱了!”   “欧内斯特伯爵那些高贵的亲戚,会怎么对待约瑟芬小姐呢?他们若是讲究体面,应当不会当面叫约瑟芬小姐如何,但有太多情形会叫一个女人难堪了。不管嘴上怎么说,很多人心里不会看得起约瑟芬小姐,甚至就连约瑟芬小姐的丈夫,欧内斯特伯爵,恐怕也不会真的尊重她。” 第126章 红粉世界126   薇薇安心知奥斯汀夫人说的是对的,因为就在【原书】里,女主角婚后确实过着在外光鲜,为很多人羡慕的贵妇生活。而实际上呢,生活的琐碎折磨、亲友若有似无的轻视、丈夫的冷暴力…这些压在身上,她其实过的挺苦,支撑的很艰难。   未尝没有那么一刻,她后悔曾经的选择。   但生活不能重来,甚至就算重来,她也可能做出相同的选择——还没有经历过死亡的女主角,其实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婚姻和生活。贵妇们无所事事、光鲜亮丽的日常她已经习惯了,要让她走出舒适区,选择另一种生活,这样的决定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薇薇安心里又叹了一口气,主动问道:“我听说,欧内斯特伯爵,有一些不好的传闻,对吗?”   听薇薇安问到这些‘淑女’不该主动打听的事儿,奥斯汀夫人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回答了:“是的,是有一些传闻,好吧,这些事儿本不该由你这样的年轻小姐打听的,但你既然已经问了……”   薇薇安在家的时候,向来‘百无禁忌’,奥斯汀先生也宁愿她这样,而不要做此时常见的那种‘傻姑娘’。所以,就算奥斯汀夫人颇有微词,但出于对丈夫的信服,以及对独生女儿的溺爱,她也没有反对过什么。   薇薇安此前其实就知道欧内斯特伯爵的一些事了,但这次还是从奥斯汀夫人这里知道了更多细节。   “欧内斯特伯爵他…或许我不该这么评价,大家都说他是位多情的男士,就当他是吧。如今这年头,大家也不在乎这样的事儿了——上上个世纪,大家是审慎的,爱情更像是个梦,大家不谈爱情。上个世纪很风流,由佛罗斯人弄出来的风气,爱情是纵情享乐的一部分。”   “直到本世纪,嗳!大家看起来可够正直的了,绅士们大多正经。但在晚上,他们一定会去拜访自己的情妇。”   “看起来欧内斯特伯爵也只是很多人里面的一个,但如果是这样,大家也不会对他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儿说那么多了……”   直到‘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个名字从奥斯汀夫人嘴里出来,薇薇安才确定了她的名字。她对【原书】的记忆,就停留在这个角色身份很高、很有权力上了…至于具体叫什么,家庭背景是什么,真的不记得了。   最近听闻一些欧内斯特伯爵的传闻,因为她是一个小姑娘的原因,年长的妇女也都避着她——所有人对未出嫁的女孩儿似乎都是这样的,要小心翼翼呵护,将她们装到一个肥皂泡泡里,与外界隔绝开,看到的都是梦幻泡影。   至于其他可以聊天,也会传递一些八卦的同龄女孩儿,她们又往往知道的不够多。隐晦地知道一点儿,但要详细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有人说,像欧内斯特伯爵这样的男人,决定结婚了,就要比普通男人更加可靠。因为他们已经什么都见识过了,既然决意收心,那必然稳妥。再者,欧内斯特伯爵既然对麦尔顿侯爵夫人那样忠诚,那就不是一个浪荡子。这样的忠诚,他也会给予自己的妻子的。”   “如果事情这样发展,那我倒是为约瑟芬小姐高兴。但恐怕事情向另一面发展——谁知道欧内斯特伯爵是不是真的与麦尔顿侯爵夫人断的干干净净了呢?若是没有,这样的关系,可比他豢养好几个情妇,还要叫合法的妻子为难、受辱。”   薇薇安不得不为奥斯汀夫人的‘预感’惊叹,某种程度上来说,奥斯汀夫人完全猜中了这桩婚事的发展。   薇薇安还记得,按照【原书】中的说法,虽然这桩婚事的起始非常冷酷,是欧内斯特伯爵需要一桩过得去的婚事。但因为他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他想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很难,不得已之下选了约瑟芬·汉密尔顿。   其实还有一些比汉密尔顿家情况更好的人家可以结亲,但既然不能门当户对,未来的妻子是差一些,还是差很多,欧内斯特伯爵其实就不太在乎了。毕竟欧内斯特伯爵挺有钱,既然娶不到三五万嫁妆,且岳父也很有能量的女孩儿。那也就也不在乎妻子的陪嫁是一万镑,还是一千镑了,这对他差别真不是很大。   与之相比,妻子的家庭差一些,对欧内斯特伯爵来说可能还好一些,他不必因为过去的事就在妻子面前‘低人一头’。正相反,他可以做那个说一不二的人——大概是过去在自己的情人面前,从未做过‘主宰’,选择结婚的欧内斯特伯爵很自然地就有了此等念头。   另外,约瑟芬的美丽、周全、知情识趣也是非常大的加分项。不然一个经济情况不怎么样,勉强维持着体面的家庭的姑娘,这在美林堡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要选约瑟芬·汉密尔顿这姑娘呢?   欧内斯特伯爵一开始还真有和约瑟芬好好经营婚姻的打算的,虽然结婚的契机是他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但他未尝没有在这一段长达十多年的感情纠缠中‘累了’的感觉…就此结束吧,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但说实在的,他并不坚定,所以之后又重新搞到一起了。   没有和麦尔顿侯爵夫人断清楚的欧内斯特伯爵,最后也确实让约瑟芬为难,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几乎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最后的最后,还丢掉了性命。如果不是她是女主角,在作者的安排下有了‘系统’,那就是香消玉殒的结局了。   薇薇安听了一些欧内斯特伯爵的事儿,觉得听不到更深入的内容了。更深入的,奥斯汀夫人不见得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见得愿意对她说。奥斯汀夫妇只是给了她一些成长的自由,可到底受时代影响,不能什么东西都说给她。   这样的事儿,即使是现代社会也没有啊!   于是薇薇安顺势打听起了‘麦尔顿侯爵夫人’:“麦尔顿侯爵夫人?那似乎是个社交场上的红人,但我从没见过她…妈妈,您见过她吗?”   “是的,那是上流社会正当令的夫人,唔,她和戈德莱尔太太有点儿像。都是出身高贵,丈夫也身份颇高的那种女子。只不过,戈德莱尔太太是个好人,她的婚姻生活过得并不愉快,所以她选择了分居,这按照如今的‘进步思想’,甚至都值得称颂了。”   “妈妈,您现在对‘进步思想’也有了解了吗?”薇薇安笑着捧了一句。   奥斯汀夫人瞥了自己的独生女一眼,然后才继续说:“当然,我当然了解,毕竟要各处去交际,怎么能什么都不懂呢?”   奥斯汀夫人虽然已经五六十岁了,是位不折不扣的‘老妇人’,但她相比起大多数同龄人,倒还能学东西,做到‘与时俱进’。这几年,随着奥斯汀家地位提升,家里女主人需要掌握的、知道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同了,可她还是跟上了这种变化!   虽然她没有做成社交场上很有存在感的那种人物,但也从来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要做到这种程度,她肯定一直暗自努力着!   “相比之下,麦尔顿侯爵夫人当初的事儿,就叫不少人心里犯嘀咕了——当初的事儿,就算称得上‘滴水不漏’,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在奥斯汀夫人的讲述下,薇薇安才听到了一个叫她惊讶的故事…简单来说,麦尔顿侯爵夫人把自己的丈夫办得‘禁治产’了!说实话,如果麦尔顿侯爵是那种糟糕的丈夫,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这番作为,薇薇安还真要敬佩了。   所谓‘禁治产’,就是确定一个人精神失常,已经不能自行处理自己的财产了,所以需要政府指定监护人代管财产。   说实话,‘禁治产’发生在女性身上很多,很多时候如果一个女人的财富被自己的近亲嫉妒,同时这个女人又没有有力的靠山,就有可能被这个亲戚污蔑为精神病人。女人被确定为精神病人后,她们的财富就能叫这个亲戚代管,也就有了实际上的使用权。   近些年来,这样的事儿比较少见了,但时不时还是能听到一回。   在婚姻之中,丈夫将妻子污蔑为精神病人的,比较少见。这主要是因为按照此时的法律,丈夫本来就能够合理合法地使用妻子的财富,根本不用那样干。至于如果有婚前协议,部分财产丈夫不能动,那么就算将妻子办成了‘禁治产’,那些财产也是不能动的。   现在麦尔顿侯爵夫人反过来将丈夫办成了‘禁治产’,这确实是少有人能做到的。这可比直接死了丈夫还要更方便!毕竟很多有钱的寡妇,就算能继承丈夫的财产,那往往也是‘部分’,遗产名单可长的很呢!最大的遗产竞争者,就是夫妻二人的‘孩子们’。   再者,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要为了保卫财产而焦头烂额!所以很多有钱寡妇是没法一直逍遥的,她们也要尽快找到新的丈夫,为自己和自己的财富找一个新的‘保护人’。   但如果丈夫禁治产了,那一切问题就不存在了!她作为妻子,是合理合法的财产代管人。而因为她的丈夫人还好好地活着,其他打主意的人,也无法越过‘家庭’这道屏障对她下手。   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能反过来控制了自己的丈夫,将一些男人用在女人身上的手段,‘以彼之道,还试彼身’。可见这位‘麦尔顿侯爵夫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物!性情坚毅而顽强,头脑聪明而清醒,手段灵活而背景深厚,善于决断…这些特质真是缺一不可!   然而问题是,就连薇薇安这个有着现代人灵魂的女性恐怕也不能赞同她,因为她并不是受到了丈夫的欺凌而反击。经过奥斯汀夫人叙述,以及【原书】一些琐碎情节的提醒,薇薇安很容易判断真实情况。   简单来说,麦尔顿侯爵夫人为了自己的欲望,为了能尽情享受人生的乐趣,自私地将一个没做错什么的丈夫办成了精神病。这样,她就获得了完全的自由,无论从经济上,还是人身上。   还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巨大财富,原本属于自己丈夫的。   当初这件事办的挺隐蔽的,不了解全貌的人,几年过去了,就谁也说不清楚了。更何况,上流社会向来有对正派人物刻薄,但又不钉死那些恶人的传统,来来去去,大家也只当麦尔顿侯爵夫妇是普通的分居。   错处在哪一方不知道,大家含含糊糊也就过去了。就连最规矩的上流社会妇女,也会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交往,从没有人当着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面提过当初‘禁治产’的事儿。所有的一切,都飘飞在上流社会的歌舞升平中,每个人都在演戏,每个人都在假装。   “那听起来可真够糟糕的…”薇薇安听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儿,过了一会儿,直到吃完早餐,放下刀叉,才说了一句。   她这种对当红人物毫不客气的评价,甚至没让奥斯汀夫妇眼皮抬一下。薇薇安一向缺少‘敬畏心’,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了…当然,也不能说薇薇安完全没有敬畏心,只是很多时候她的敬畏心和别人不太一样。   大多数人敬畏的东西,她可能不屑一顾。而很多人不在乎的人,她却会郑重对待,显示出她的敬畏。   事实上,如果能剥落掉这个社会的不公正、虚伪矫饰等等,奥斯汀夫妇倒是认为薇薇安那一套更符合朴素的本能情感——由此,他们又进一步想,这孩子果然是属灵的!不需要引导,不需要有人时时刻刻防止她受外界影响,也依旧能保持心灵上的纯洁无垢、自行其是。   是的,他们也只能用这个理由来看薇薇安的‘异常’,不然这类问题在他们是真的很难解释了。   离开餐桌的薇薇安说了自己要去白玉兰广场的小广场散步,然后就披上披肩出门了。嗯,她其实是想要借着散步的机会,再次整理一下关于【原书】剧情的思绪。   然后她和杰奎琳在小广场上喂鸽子的时候,就和汉密尔顿家的三姐妹碰头了。   她们彼此不动声色地打了招呼,薇薇安观察到三姐妹乘坐的敞篷马车上大包小包,不少有名的店铺的标签挂在漂亮盒子外——她立刻知道,她们这是外出购物了,很有可能是为婚礼做准备。   薇薇安在观察汉密尔顿家的三姐妹时,她们其实也在观察她。毕竟薇薇安实在是个太引人注目的姑娘了,从她们第一次在奥斯汀家的舞会上见到她起,就一直记着她了。这种‘记着’不在于平常经常谈论,更多时候也是一种心里的印象。   约瑟芬·汉密尔顿看起来是自己的姐妹中,不那么在意薇薇安的一个。但就算是她,也会时不时想起那位‘奥斯汀小姐’。说实话,薇薇安正是此时诸多女性梦寐以求的样子,是巨额财富的唯一继承人、受尽宠爱、美貌惊人…其他人会想要成为‘薇薇安·奥斯汀’,约瑟芬当然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其实直到‘死而复生’前,约瑟芬·汉密尔顿都算是这个时代比较普通的女孩儿。或许她长得美丽一些,也有此时大多数女孩儿没有的头脑,但她本质上并没有超脱出这个时代。   这样的她,会羡慕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女孩儿,幻想自己也拥有对方的条件,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当然,她现在没有那么羡慕了,因为她自己马上就要做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了。她的幸福,她的上流生活就近在眼前,她不用羡慕别人,现在她就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约瑟芬小姐,呃,祝贺您。”薇薇安出于‘礼貌’说道。然而一说到这个,某种心思就按捺不住了——这仿佛是提醒她的一声钟响!   在约瑟芬·汉密尔顿对她的祝贺微微颔首致意时,薇薇安就忽然说道:“约瑟芬小姐,请问您有空吗?嗯,我是说,我们可以同行,在散步道那儿走走。”   这是突兀而失礼的一个邀请,但大概是因为太过于突兀失礼了,一旁被‘排斥在外’的戴安娜·汉密尔顿和莎莉·汉密尔顿反而没有反对。甚至约瑟芬,她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和薇薇安走在了散步道上。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约瑟芬小姐,我听到了一些传闻,是关于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我是说,结婚是要决定接下来人生的大事儿,您难道不再考虑一下吗?”   “呃,我没有恶意,也不是要对您指手画脚。只是说考虑考虑,多考虑考虑,总不是坏事儿,对吗?”   这就是薇薇安最后的‘努力’了,她没有勇气直接掀翻桌子,也不能明明都见到约瑟芬·汉密尔顿了,见到这个女孩儿了要走进黑夜了,却还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说实话,这不是努力要拽回约瑟芬·汉密尔顿,而是她在说服自己。   告诉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了,剩下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而约瑟芬呢?说老实话,约瑟芬觉得有些好笑。她倒是没觉得薇薇安是在嫉妒她,想用这种方式破坏她的婚事。主要是以薇薇安的情况,她未来可以嫁一个比欧内斯特伯爵更好的丈夫,嫉妒她实在不太可能。   她甚至相信,这个年轻的、尚未走入社交界的女孩儿,真的是听说了一些事,出于朴素的善意,来提醒她的…但问题是,难道她真的对那些一无所知,就答应了欧内斯特伯爵,她如今的未婚夫的求婚吗?   她觉得薇薇安太年轻、太天真了,她大概一直被保护着,所以对这世上事所知不多,就像此时大多数大家闺秀一样——她不知道,她作为一个没有嫁妆,没有得力的家庭的姑娘,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甚至,她都没什么时间做选择了!第一次和薇薇安在奥斯汀家的舞会上碰面是前年圣诞节后两天,那时她是23岁。翻过年去,就是去年,她就24岁了!而现在,又是新的一年,她开始了自己的25岁。   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被人迫不及待地叫‘老姑娘’,还在适婚年龄内,但也确实是最后关头了!如果她不能在25岁结束前将自己嫁掉,之后每一年都会‘贬值’一层,直到由宝贵的珠宝,变成廉价的玻璃饰品。   看到姐姐戴安娜这两年遭受到的羞辱,约瑟芬绝不想步戴安娜的后尘。去年一整年,她都在迫切地想办法认识合适做丈夫的绅士。说实话,最后结识了欧内斯特伯爵,还被他求婚,这一点其实是出乎意外的。   她毕竟没有妹妹莎莉那么多‘出格’的想法,原本一直是比较‘务实’的。   但真的接受这样一个求婚,倒也不难…说到底,她是个漂亮姑娘,而且还很聪明,她也有自己比大多数女孩儿优秀的认知。她早早就知道了,如果她也能有大笔嫁妆,那她在社交场上受欢迎的程度,不会比那几个如今最被追逐的小姐要低。   这样的她,被一位富有的贵族爱上,虽然意外,却不至于让她不敢相信。而等她接受这件事后,她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求婚——面对求婚,无非是拒绝和接受。要拒绝吗?怎么可能!   作为一个正常的,且一直谋划着要结婚的女孩儿,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拒绝的!而如果不拒绝的话,那就是接受了。   ……   薇薇安最后的‘努力’显然任何效果都没有,对于她的话,约瑟芬·汉密尔顿甚至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笑而过,那笑里有一种成年人对孩子的不以为意。   这不出所料,但薇薇安心里还是觉得沉甸甸的。这种内心的沉重,在约瑟芬·汉密尔顿和欧内斯特伯爵的婚礼上,到达了顶峰。   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并没有参加由显赫的证婚人们,以及一些亲戚、法律人士参与世俗婚礼——世俗婚礼也谈不到什么仪式,很多小夫妻也根本不在乎!与其说那是婚礼,不如说那是一个签订财产协议的场合。   至少上流社会的世俗婚礼就是那么回事儿!就像是两家公司的合并,其中牵涉到大量的金钱,未来怎么用钱的规矩也要说清楚。所有权、使用权、监督权、知情权…一条条列的清清楚楚。新人双方,就是在这些‘契约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参加的婚礼的宗教仪式,那就要显得‘梦幻’多了。这也是此时的常态了,一切精明的算计都留给世俗,这之外,总要有一小片善良淳朴的部分留给宗教。   薇薇安看到约瑟芬穿着白婚纱,头戴花冠,非常漂亮,还由她的两个姐妹做女傧相,一脸幸福——在管风琴的乐声里,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第127章 红粉世界127   “最近宫里有什么新鲜事儿吗?”问这话的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年轻人,他长得不难看,但也不算英俊。只能说年轻是极大的加分项,让他的活力和英气呈现出好的那一面,脸颊上的雀斑也可爱了几分,就…挺吸引人的。   而且,和所有生活富裕、身份尊贵的年轻人一样,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轻快、游刃有余、享乐主义——他正是今年17岁的王太子查理,是一个活泼的年轻人,只是就像所有被宠坏的男孩儿一样,他有一些不服管束。从小在众多公主王子中,他对待自己的‘女王母亲’,是最为放肆的。   他最近刚刚代表王室巡视了一番王国上下,才回到百泉宫,就迫不及待询问宫里的事儿了…在他看来,巡视王国的土地是顶顶无聊的事儿,那些偏远的郡,什么娱乐都谈不上!还是回美林堡好啊!   坐在他身旁沙发上的是他的姐姐玛丽公主,玛丽公主不以为然地瞧着自己的弟弟:“社交季已经过去了,又还不到度夏的时候,能有什么新鲜事儿呢?要我来说,最大的新鲜事儿,就是母亲和父亲,还有几位大臣,在讨论你的婚事。”   “大陆上,王国和公国不算少,适龄的公主总是有一些的…大家讨论的结果,还是一个罗齐奥的公主最适合你。如果罗齐奥的公主不行,就最好选一个和大陆局势关系不大的王国公主。”   罗齐奥这个国家内有好几个公国,总能选出年龄、身体条件等各方面都算是合适的公主…当然,之所以是罗齐奥,还是从国际形势出发做出的判断。   王太子查理露出了有点儿厌烦的表情:“我以为,他们还愿意等等呢!我才17岁,就这样迫不及待吗?我在报纸上看过了,我们国家的男士们,特别体面人家的男士们,普遍推迟婚姻,25岁以后再考虑婚姻的,比比皆是。”   “呵呵,那是那些人,不是你!我亲爱的王弟。”玛丽公主呵呵一笑,说:“你应该知道,那些男士推迟婚姻,有的是为了多浪荡几年,有的则是因为结婚的条件不足,总的来说后者更多一些。所以在浪荡子更多的贵族子弟里,结婚年龄反而像半个世纪以前一样,依旧很早。”   贵族子弟,特别是要继承爵位的贵族子弟,根本不用担心要供养一个家庭的事儿,那当然是能早婚就早婚了。很多中产阶级绅士要晚婚,还是因为收入不足以支撑一个家的中产阶级生活嘛。   “那可真糟糕!”王太子查理像是抗拒,但抗拒中又有几分‘认命’。毕竟他从小就是王太子,他完全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会如何被安排。对于一个王太子,一个未来的君主来说,他最好是早早结婚,确定他的生育能力,为这个国家生下继承人。   而且,他的婚姻最好还能成为外交上极为有力的一颗砝码,在各个方面都发挥出恰到好处的作用。   这种期许之下,他的婚姻是不可能由他自己决定的!他最多有在候选人里,挑出自己比较喜欢的那一个的权力——这又有什么用呢?他总不能在几只精心挑选出的小狗里,找到一只小猫吧?   而就是这份权力,他都要和‘女王母亲’分享,可能母亲的喜好比他的喜好更重要。   “别说这个了,聊点儿有意思的吧…也就是这种时候,我才12分地羡慕纽兰公爵,只有他才没有这样的麻烦,是不是?他今年都29岁了!”王太子查理最终决定停止这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这样对自己的姐姐说道。   玛丽公主莞尔一笑:“好吧,最近也有人在问我的婚事,所以我还算能够理解你…有意思的事儿?那恐怕没有,你说到纽兰公爵,他快从佛罗斯回来了,这算吗?他担任驻佛罗斯的大使也快5年了呢。”   “不算,我一直觉得纽兰公爵有点儿无聊,虽然他是我们的叔叔,但我还是得说,他真没什么意思。”   “哦,但是他很能干…母亲和父亲很喜欢他,首相也是。”玛丽公主提醒了一下弟弟,然后才接着说:“再要说其他新鲜事儿,真的就没有了,贵族的那些荒唐事儿,又或者发生在宫里的绯闻之类,你从小听到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太阳底下无新事儿’!”   “呵呵,我怎么听说欧内斯特伯爵结婚了?说实话,这就够新鲜的了。过去我就是听了十几年荒唐事儿,也没听说过这个啊——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几乎从我记事开始,就听过大家议论他们了。他们之间的纠缠,足够当红的小说作者写上一部长长的小说了,我还以为这个故事是难以看到结尾了,现在却…”王太子查理饶有兴致地说道。   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都在百泉宫有职位,特别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她其实是女王的梳妆女官…这在宫内可是非常重要的职位!   所以王太子查理说自己从小听着这两位的八卦长大,倒也不是瞎说的。   玛丽公主其实不太愿意谈论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这对‘冤家’,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所有的故事都有要结尾的时候…当然,要我来说,欧内斯特伯爵要是能借此拜托麦尔顿侯爵夫人,那倒是一件好事。”   “侯爵夫人她…她总是让我想到‘蜘蛛’这种小东西,在角落里织网,静候猎物自投罗网,然后挣扎——”   王太子查理打断了自己的王姐:“哦,别那样说,玛丽,这让我觉得有点儿恶心。而且这个比喻真的恰当吗?要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她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哪怕她对我来说年纪大了一点儿,我还是会真心实意地觉得她很有魅力,比很多年轻女孩儿更有魅力。”   “当然,麦尔顿侯爵夫人已经36岁了,她的长子和你同龄对吗?但她很会保养,也很懂得修饰,所以她风韵犹存!即使是最看不惯她出风头的宫中女人,也得承认,她就像个25岁的年轻女士一样娇嫩。你会觉得她有魅力,实属正常,事实上就我所知,她也有一些很年轻的情人,不会比你年长多少。”   “但我依旧不喜欢她,这并非是女人对女人的嫉妒,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女人。我说不清楚对她的厌恶——非要打比方的话,你会和一条毒蛇共处一室吗?”   王太子查理忍不住咧嘴一笑:“哈哈!亲爱的,你这比方打得妙极了!只是,女王陛下倒是很宠幸侯爵夫人呢!难道女王陛下没有你这样的敏锐直觉吗?”   “母亲?不,当然不,这是不一样的。你应该明白,侯爵夫人或许在很多人面前都会像条毒蛇,但她在母亲面前是不会那样的。她会非常乖顺,她的毒牙宁肯刺破自己的嘴,也不会在母亲面前显露一点儿寒光。”   “太妙了!太妙了!”王太子查理鼓掌,连声称赞:“是的,这就是权力的美妙!”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太多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儿,那么、那么…”想了想后,王太子查理才继续说:“我怎么听说安东尼夫人换房间了,换到了花园翼那边,这可不正常,她是办砸了什么事儿吗?”   安东尼夫人原本是女王倚重的女官之一,因为她的职务原因,她需要在宫廷内紧跟女王,所以是不能住到宫外的。理所当然,从她进宫担任如今的职务起,就优先获得了百泉宫内的套房——这可不太容易!从王室日常居住于此后,这里的房间就没有足够的时候!   虽然和礼兰王室并没有特别奢侈(横向对比此时其他的王室),而且如今也不是一个世纪以前,要靠君主将诸侯们弄到王宫来骄奢淫逸,以挥霍他们的钱财,削减他们的势力的时代了。   宫廷之中,除了王室成员之外,其他的‘住客’并没有那么多。   但总有那么些人在这里居住,而且有一说一,百泉宫虽然环境优美,但规模其实不算大,房间也不算多。   在这里,除了女王和王夫,以及他们的子女,并几个和王室有血缘关系的公爵及其夫人外。还有一些受女王宠爱的外国王室,一些具有贵族身份的宫廷人员,女王卫队成员在此居住——普通宫廷人员可以在宫外居住,或者塞到宫中某个偏僻角落的小房子里居住,这些人可不行!   这些人即使在宫外有豪华的宅邸,为了随时随侍王室成员,也得在宫内弄个房间才行!   这种情况下,不算大的百泉宫,住房可真够紧张的!往往有人空出一间房,立刻就会有十几个人去申请入住。而安东尼夫人从原本离女王寝宫最近的‘小天使喷泉’前院,一下搬到了比较偏僻的花园翼,这一看就是失宠了啊!   宫廷之中,上位者的宠爱如同虚幻泡沫,随时都有可能消失,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但问题是,谁也不说安东尼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失宠的,这就有些值得说道了。   越是不让说,这里头的事儿才越大呢!   别人不知道的事儿,不代表玛丽公主不知道,而且别人讳莫如深的东西,她也尽可以说。这是王太子查理想到问她的原因,但他没料到,自己的姐妹却三缄其口,回避了他这个问题。   这下他的好奇心真是拦也拦不住了!之前还只是普通好奇,随口问问,现在就是不弄清楚,连睡觉都睡不着了。他纠缠着玛丽公主,围着她转圈圈,许诺了好些东西,这才让玛丽公主松口。   玛丽公主压低了一些声音对他说道:“那几天,麦尔顿侯爵夫人病倒了,所以她的工作由安东尼夫人代劳。安东尼夫人也善于梳妆,而且也不用她动手,向来具体的事儿都有仆人去做…但她还是搞砸了。”   “搞砸了?”王太子查理下意识重复了一下,然后双眼闪亮亮地看着玛丽公主:“这我可想不到,她要怎么干才能搞砸这种每天都在重复的工作…按理来说,哪怕没有她,这活儿也该一切如常,和平常没什么不同才是。”   玛丽公主假装没有看到弟弟那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双眼,低头摆弄绕在手指上的一个银链子小香球,好像那很有趣一样。就自顾自地说:“这我可不知道她哪里做的不好,我只知道,那天母亲接见好几位外国使臣…大概,是让母亲丢脸了吧。”   “真奇怪,这事儿很奇怪,不是吗?为什么过去麦尔顿侯爵夫人一直妥妥当当的,换了安东尼夫人,一下就出问题了?难道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动了什么手脚吗?”查理的脑海里一瞬间出现了不下二十个动手脚的方案,在宫廷之中长大的王子,对这些可太了解啦!   “不,不可能。”之前明明不喜欢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玛丽公主,这个时候却是直接否定了弟弟的说法。   “如果麦尔顿侯爵夫人真的动了手脚,是不可能瞒得过母亲的!而一旦被母亲知道实情,她固然依旧会生气安东尼夫人没能尽到职责,但她也会更厌恶麦尔顿侯爵夫人。母亲不在乎身边的人争宠,或者说,这样才能方便她施行君主的权威。”   “但是,这些争宠的小斗争,不能影响到正事儿,更不能波及到母亲…麦尔顿侯爵夫人十多年前就进宫服侍母亲了,她太清楚母亲的忌讳了!如果她没有那样的头脑,我都要觉得她屹立宫廷十几年不倒,这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玛丽公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就被十分了解她的弟弟抓住了,立刻说道:“亲爱的!快说吧,可别让我再好奇下去!你今天不说明白,晚上我就要在你的房间门口睡下了——就抱着枕头来说,叫你成为宫里接下来半个月的谈资!”   对于查理的‘不要脸’,玛丽公主也是无可奈何了。只能继续往下说:“其实、其实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只是…只是听说那天母亲脸上扑的粉和平常不大一样…在接见外国使臣时,白色淀粉弄脏了深色的裙子,这可够让母亲恼火的了。”   其他人听到这事儿,都会保持‘安静’,不做不恰当的评价。而查理不一样,他虽然也敬畏自己作为君主的母亲,却是兄弟姐妹中比较叛逆的那一个。有的时候,他甚至是顺从自己的直觉,要去推翻作为家庭之中权威象征的母亲。   所以他大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停下来才说:“哦,我都能想到那场面了,真尴尬啊!”   如果是别的女王或者王后,这种场面或许还没那么尴尬。这年头用作粉底的各色淀粉,要说附着力,那都是很一般的。就算用到了铅,也完全不能和后世的粉底相比…更不要说,大家已经很清楚铅的危害了,做粉底的淀粉里,就算用铅,也用的很少了。   在这方面,如今的这位女王更是坚决!她的粉底里,她亲自规定,要一点儿铅都不许放!   这样的话,大家用的粉底都会掉粉,都可能弄脏衣服,那自然也就不该有什么尴尬了。谁会为一件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的事尴尬?   但问题是,女王是提倡不化妆,要面容自然的…往前追溯,和礼兰上一位女王当政时期,化妆是稀松平常的。因为那位女王自己就很善于利用华丽的服饰和特殊的妆容,突出自己作为君主的权威与超凡脱俗。   可现在的女王呢,她从继位起,就推动不化妆的风潮。虽然这也算是她看准了舆论风口,顺势而为…但不得不说,在她的推动下,本来就受排斥的化妆行为,越发容易被指指点点了。   地位高的女性还能不用在乎他人的议论,也可以比较容易地获得化妆品。但普通女性,可能用一点儿胭脂,就会引来风言风语,于是最后买来的胭脂也不敢用,只能自己偷偷看两眼。   现在女王暴露出她也化妆的事实,确实有些自己打自己脸的窘迫——虽说到底有没有化妆,不需要看掉没掉粉,以此时化妆的情况,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了。女王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需要化妆,这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但大家心知肚明,和留下这样直接的‘证据’,那可是两码事。   既然已经开始说了,也不介意多说一点儿了。玛丽公主等王太子查理笑完,又接着说:“母亲这几天传召了她的时尚顾问,询问有没有更好的粉底配方,要效果更好,不能掉粉的那种——说实话,我倒是理解母亲,没有人能一直年轻,偏偏君主的形象又一直是有要求的。”   查理‘哼’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半躺在沙发上,双腿搭在脚凳上,双手枕在脑后,说道:“你理解什么?这本来就是她在装模作样…女士们都想要化妆,她为了博得那些宗教人士和保守分子的崇敬,完全站在了对立面。”   “现在她也需要化妆了,她就陷入了两难…她现在的难处,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   对于弟弟查理和母亲之间的‘对立’,玛丽公主早就适应了。倒也没有对查理这番‘大逆不道’的发言说什么,只是不想再谈下去了,想了想说:“唔…你全都知道了,现在可以暂时离开,去别处消磨空闲时光吗?”   “我的姐姐,难道你要赶我走吗?”查理忍不住张开双手,露出一点儿不怀好意的笑容,笑着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呆在你这儿?或许…你在宫里有了一位情人,不好意思叫我看到?哦!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次米娅和我在一起,我也没有让你回避呀!”   米娅是查理和玛丽最大的一个妹妹的侍女,本身也是一位子爵的女儿——身份低了一些,但大家,包括她自己,都默认只是一个情人,那就无所谓了。   玛丽公主一点儿没被‘熊弟弟’挑衅到,轻巧地站起了身,不快不慢地说道:“我还没有所谓的‘情人’,虽然我觉得那也挺有意思的,但我可不想刺激母亲了…她在某些方面其实还挺保守的。”   查理大笑:“不不不,亲爱的玛丽,你决不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情人的,你没有情人是因为你不想。虽然你看起来是个顺从的好女儿,但我可是很清楚的,你其实和我差不多——说说看吧,待会儿到底有什么事?”   “我要见一个朋友,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我并不认为让你留在这儿是个好主意。”玛丽公主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弟弟。虽然才17岁,但王太子查理已经有过几个情人了,他们的关系都很短暂,似乎那些女孩儿的魅力都不足以叫王太子长久停驻。   “哦!别那样说!我一直很受欢迎,女士们可喜欢我了,年轻女士尤其如此。”查理自我感觉良好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追问玛丽公主:“那个年轻女孩儿我认识吗?”   “恐怕你不认识她,这甚至是她第一次来百泉宫,我邀请她来的——她姓奥斯汀,这并不是一个贵族姓氏。事实上,她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大富翁的独生女儿…是的,就是那个如今颇有名气的奥斯汀。”   “我在引进可丽的产品进入百泉宫的事儿上出了力,虽然我只是出自本心,但奥斯汀先生显然很会做人,没有装不知道,就那样过去…他送了一些礼物来,还带着家人亲自拜访感谢。”   “说实话,我一下就被奥斯汀小姐吸引了,即使是女性,也实在很难不为她倾倒。” 第128章 红粉世界128   玛丽公主和薇薇安的结识,说起来,是有些意外的。   奥斯汀先生感谢玛丽公主,在自己成为王室供应商这事儿上出的力。虽然这对公主殿下来说只是顺手的事儿,但对他来说,可就是大事儿了!送礼物,以及亲自拜访是少不了的——不过,奥斯汀先生没想到玛丽公主真的会接见自己一家。   原本他想,这次拜访更会像是走个过场。他表达一下感谢,公主殿下知道他的感谢,然后就完了,双方并不需要真的见面。   当奥斯汀一家见到玛丽公主后,原本一切都是挺正常的,直到玛丽公主见到了薇薇安——为薇薇安所倾倒,这不是玛丽公主说的客气话,她是来真的。   她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人,身边的侍从、朋友,从来只选最漂亮的。也是因为玛丽公主从不介意身边的人比自己更漂亮、更引人注目,她在宫廷女性之中有着很好的声誉。而且话说回来,即使这样,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比她漂亮的总有一些,可比她更引人注目的却不多。   说到底,她是女王的长女,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主。有这样的身份在,再加上她出众的气场,她走到哪里,都会是天然的焦点。这有点儿像是一场生日宴中的寿星,他不必是在场最出众的那一个,但就是天然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成为主角。   长得漂亮是薇薇安被她注意到的开始,她因此邀请了几次薇薇安,参加了她的下午茶会,又或者野餐会。这样的几次接触后,她才真正和薇薇安有了交集——即使对玛丽公主来说,薇薇安也是个很少见的女孩。   薇薇安和她所有认识的女孩儿都不太一样,她真的很自信。玛丽公主认识的女孩儿已经是这个时代身份最尊贵的了,而她们往往还受了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有最宽阔的眼界…但即使是她们之中最自信的,也比不上薇薇安·奥斯汀。   而且这种自信不是什么无来由的,真正和薇薇安·奥斯汀打交道后,玛丽就发现这实在是个‘宝藏女孩儿’……   薇薇安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天真纯洁,再加上她的自信,就会融合成一种敏捷轻盈的特质。只要接触过她,就很难不为她所吸引——在这个时代,上流社会人人都习惯了虚伪矫饰,人人都习惯了戴着面具、背负着枷锁互道日安。   大家的躯壳被华丽盛大的服装、繁复的妆容所包括,精致美丽、隆重威严。无论是男士走到哪儿都是深色的礼服、硬硬地支撑着脖子的领子、用脚背带一丝不苟挂在脚底的裤子…还是女士们不断膨胀的蓬蓬裙、越来越紧的束身内衣、累赘化的装饰……   都呈现出约束、僵硬、呆板等等特质。   在这样的僵硬死板、让人透不过气来中,薇薇安·奥斯汀就像是一淙清泉,一阵清风,又或者穿透黑暗的一缕阳光。迎面而来,让人觉得新鲜、轻盈、耀眼,过目不忘,忍不住为她所吸引。   按照玛丽公主侍女的话,她可能有点儿被薇薇安·奥斯汀迷昏了头了!如果她不是一位公主,而是一位王子,这种异常地喜爱一位年轻女士,恐怕就要引起身边人的‘警觉’,甚至上报女王了!   “幸亏我不是王子,是不是?”谈到这个,玛丽公主忍不住同自己的几个侍女笑了起来。   玛丽公主之所以邀请薇薇安来百泉宫,是因为她实在喜爱薇薇安。而且她马上就要离开百泉宫,跟随女王的脚步,去坎特伯雷度夏了。王室经常去坎特伯雷度夏,既是为了安抚这个联合王国的成员,也是为了加强统治。   在离开百泉宫前,玛丽公主想要见一面薇薇安,还想邀请她加入自己的‘健身操俱乐部’——玛丽公主建立了一个由她主导的健身操俱乐部,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包括好些上流社会的年轻妇女和未婚小姐。   按照玛丽公主的审美,都是漂亮而活跃的人。这也是上流社会最具含金量的小圈子之一,很多年轻女士都想要加入她们而缺少门路呢!   在这个‘健身操俱乐部’里,玛丽公主虽然是‘创始人’,但在加入新成员这件事上,她也只有提名权。提名被不被接受,还得看其他核心成员‘少数服从多数’。当然,如果玛丽公主非常坚持,核心成员一般也不会违逆她的意思就是了。   之前玛丽公主就推荐‘薇薇安·奥斯汀’加入了,原则上其他核心成员是同意的。薇薇安·奥斯汀虽然不是贵族小姐,但‘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里本来就有不是贵族的!作为如今美林堡有名的富豪的独生女,薇薇安在身份上不差什么。   更实际一点儿说,以奥斯汀先生的财力,他只要花钱为国家做一些贡献,很容易就能获得爵位,虽说只是比较低级的爵位…更不要说,有一些国家是可以买卖爵位的,伯爵及以下,都比较容易,只要有钱就够了。   当然咯,‘健身操俱乐部’内部能有这样的认知,其实也和她们一直以来吸收的成员都比较活络有关。真正死板不懂变通的、自矜贵族身份的人,压根儿就没吸收进来!换做是比较保守的贵族群体,就不一定觉得薇薇安在身份上不差什么了。   所以,玛丽公主说是自己今天的客人是薇薇安,实际上‘健身操俱乐部’的核心成员,能来的也会来…算是一次‘面试’吧,只要‘面试’没问题,薇薇安就会成为‘健身操俱乐部’的新成员。   玛丽公主之所以要赶自己的弟弟走,也不是觉得‘薇薇安·奥斯汀’第一次来宫里,查理就一定要回避。虽然查理正处在对女孩儿很感兴趣的年龄,但玛丽也不觉得自己的漂亮朋友一来,弟弟就得走,防弟弟和防贼差不多。   要让查理离开,其实是不想他打扰她们的‘面试’…而且,‘健身操俱乐部’是一个全部都是女性的俱乐部,原则上俱乐部活动时,也是不能有男人参与的。查理作为王太子待在这儿,大家虽然不好直接反对,但心里肯定是有意见的。   在薇薇安抵达百泉宫,玛丽公主的居所前,这里已经来了好几位客人了,她们都是‘健身操俱乐部’的核心成员,都是美丽可爱的女客,在玛丽公主的起居室里喝茶。   喝茶中,很自然地谈起了今天要‘面试’的薇薇安。有一位年轻夫人,斯威夫特夫人,她还很年轻,刚满二十岁,她就说:“我已经听说过一些关于奥斯汀小姐的传闻了,她虽然还未进入社交界,但美名已经在传扬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殿下极力推荐她加入我们俱乐部,我几乎要以为她是名过其实的人了。这年头,这样的人才是多数,不是吗?”   斯威夫特夫人是一位侯爵夫人,还是外国人,嫁到和礼兰才4年,就已经完全融入这儿了。她有着一头金棕色的大波浪卷发,眼睛很漂亮,橄榄色的皮肤让人印象深刻,这可和和礼兰美女们完全不同——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女!   还是一个很有异国情调的美女呢!   有人接过了斯威夫特夫人的话,就说:“是的,奥斯汀小姐身上的金色光环实在是太重了,大家都很喜欢要继承大笔遗产的独生女,就像之前的罗赛思女男爵一样…对这样的年轻女士的赞美,我经常是要打个折扣来看的。”   玛丽公主微笑着说:“你们尽可以相信我,还有那些与奥斯汀小姐接触过的人…说实话,我一直认为我们对奥斯汀小姐的称赞太过表面了。很大程度上,奥斯汀小姐的魅力只有真正接触过她的人才能感受到,‘语言’毕竟是有极限的。”   玛丽公主都这样说了,大家还能说什么呢?在见到‘薇薇安·奥斯汀’前,也只能点头称是了。   有人不愿意在见到‘薇薇安·奥斯汀’之前说太多这个,就主动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最近伯利克侯爵最近可算是被大家难住了!哈哈,申请给房间增加汽灯的先生、夫人们太多了,对吗?”   伯利克侯爵在宫廷之中担任建筑部门的职务,房子的修缮、改建等等,这里暂时的住客们都不能擅自行动。得通报他,获得他的认可之后才能动手。如果没有得到他的认可,有时真是自费给房间增加一些设施都不行。   “是的,汽灯,伯利克侯爵拒绝了大多数,以用火安全的名义。但要我来说,他可能只是不愿意得罪煤气供应商,当初煤气供应商为了将煤气管道铺到百泉宫,可是撒了不少钱!拿了钱之后,有些事就不好办了,对不对?”   “你没说的是,现在很多人已经后悔当初铺设煤气管道的事儿了!那些管道无疑弄坏了不少地板和墙纸,而现在,就有了不用铺设管道,照明能力还远高于煤气的‘汽灯’。呵呵,汽灯的烟气也要比煤气灯小很多呢,对房间里珍贵的油画、丝织品,这也是个福音。”   “我听说汽灯会比煤气灯使用成本更高。”   “别听那些煤气供应商的说辞!汽灯确实不便宜,但在使用时也谈不到多高的成本,它烧的是煤油,煤油又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吗?相对来说,汽灯的纱灯罩是消耗品,这个不便宜倒是真的。但如果小心使用,不随意乱碰汽灯,一个纱灯罩多次使用其实也不是问题。”   “再说了,煤气灯还有‘初装费’这种东西呢!昂贵的管道铺设费用,这项成本可是汽灯没有的…光是这项开支,就不知道能用多久的汽灯了!”   “看起来你完全支持汽灯?”   “当然。”说话的女士斩钉截铁,一点儿也不犹豫,还抱怨道:“宫里为什么要在这事儿上犹豫?汽灯可比煤气灯好多了,而且上马汽灯也不用多高的前期成本,这和当初宫里装煤气灯可不同!”   “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宫里不是一直这样吗?要做一点儿改变,都需要尽12分的力,然后和一个个的主管慢慢周旋。有的时候10年前就已经被批准的申请,甚至女王亲自批准了的——到最后也没成。”   “但我以为‘汽灯’可以是一个例外,这可是照明设施!当初改用煤气灯,宫里就可以说是反应很快了。”   ‘照明’和宫廷之中很多方面的问题不太一样,因为属于每天都要看到,而且很影响观感的东西,所以这上面的大家总是追逐最新最好的,就连王室也不能免俗。   “我听说当时上马煤气灯,是因为‘宫廷开支改革’,大臣们要求宫内的各项费用降低,特别是照明费——当时是用蜡烛的,光只是女王寝宫,每年就有4个月,每天要花8镑在照明上,还有8个月,每天要花6镑在照明上,一年就是2400镑了!”   “这只是寝宫!扩大到女王陛下居住的整个‘玫瑰宫’,一年的照明花费就近万了!我都不敢想,当时每年百泉宫的照明开支,全部加起来是一个怎样的天文数字!”   “这倒是,用上煤气灯后,哪怕室内不用,只是室外使用,也可以节省大量开支了。当然,室内肯定还是会用上不少煤气灯的,有的房间不那么重要的,完全改用煤气灯也无妨——但我至今都不愿意在我的房间里打开煤气灯,那会弄坏我心爱的油画的!”   “大量蜡烛被煤气灯代替后,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水果处’和御膳房的人了,不是吗?他们以前可以从蜡烛上得到的好处,可比如今多多了!”   趁着大家讨论‘汽灯’,玛丽公主忽然说道:“或许你们不知道,汽灯也是奥斯汀小姐的父亲,也就是奥斯汀先生的工厂生产的——”   就在这时,薇薇安被侍从引领进入了起居室。起居室门口的男侍从看到她,就下意识挺起胸膛,高声通报:“奥斯汀小姐到!”   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朝客厅门口看去——此时出现的薇薇安·奥斯汀,令客厅众位女士都忍不住赞叹出声。   玛丽公主非常喜欢美人,无论男女。在品鉴美人这件事上她自认为有足够的发言权,但每次见到薇薇安·奥斯汀,她依旧会找不出合适的评价…至于其他人,大多是第一次见薇薇安·奥斯汀,这个时候简直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我亲爱的小蘑菇,快来快来,我们正谈到你呢!”玛丽公主像个小女孩儿似的招了招手,呃,实际上她本来就是个小女孩儿,她才19岁呢!这个年纪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女孩。也就是这个时代,她还是个公主,被要求端庄稳重,这才显得年长了一些。   薇薇安摘下草帽由一旁的侍女接过,走了过去。她今天戴的是一顶佛罗斯南部风格的草帽,和她穿的服饰也比较搭配——在逐渐温暖起来的日子里,她脱去了偏于厚重的冬装,换上了更轻薄的衣装。   那种由佛罗斯的王后带红的‘王后衬裙’,白色的裙子简单优雅,清新自然。只有腰间有一条宽阔的蓝色丝绸腰带紧紧束着,束好之后,多余的部分长长垂下。   这样穿着的薇薇安,看起来不是来拜访宫廷的,而更像是出门去野餐的。   玛丽公主抬起头,几乎要眯着眼睛看薇薇安了——采光良好的起居室里有大片金色的阳光直射进来,灰尘飞舞,金光闪闪。而比这更闪耀的是薇薇安如同瀑布一般披散而下的浅金色卷发,那就像是裁剪下来的一片阳光本身。   耀眼到难以直视。   薇薇安已经留了半年多的长发了,再加上她本来的头发,说是‘短发’,但在她眼里那可算不得短发!都比下巴还长了,怎么叫短发?这样半年多留下来,她的头发多少有了点儿长度……   玛丽公主让薇薇安坐在身旁之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卷儿:“说到你的头发,她多美啊…为了这样一头漂亮的金发,我愿意付两万镑!”   薇薇安轻轻咬着下嘴唇,和其他人一起笑了——她并不把这样的话放在心上,她当然也为一头漂亮的头发得意,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黑长直,但足够漂亮的话,那也不错了。   她只是下意识低估了这个时代漂亮头发的难得……   作为现代人,就算是自称‘秃头女孩’,在此时的人看来都是拥有者令人艳羡的好头发的。   这个时代的人因为担心生病,而且热水难得,本身就很少洗头。长头发的女士相比起洗头,更常用的清洁头发的方式是梳头,用密齿梳梳掉头屑、沾粘在头发上的油脂和灰尘,也能梳掉头虱。   而洗头呢,缺少洗发护发的手段,就连王后洗头的‘宫廷秘方’,也不过就是加了鸡蛋、香料等原料,真要说效果,聊胜于无而已。   在薇薇安弄出洗发皂前,普通人的话,大概只能用清水,好一点的用迷迭香花水…当然,也有人会使用肥皂水洗发剂,但肥皂的问题,她比谁都清楚——此时的肥皂碱性很强,使用这种肥皂洗头,可不只是留一点皂垢的问题,是会引起头发干枯、折断、漂白发色、头皮疼痛等问题的!   这个时代,一头光洁顺滑的头发可以说难得一见。   薇薇安在这方面称得上优越,头发是天生的厚密,卷发也是天然的羊毛卷,头皮健康,发质也很好的样子。之前用那么‘糟糕’的手工皂洗头,头发也抗住了,现在改用更好的‘洗发皂’,才过多久啊,她的头发就比之前还要顺滑闪亮了。   她理智上知道女士们大多有头发问题,但感性上对此感觉不深呢。   “多漂亮的金发啊…前几天我的理发师给我带来了一些假发,有一顶是金发的,他对我吹嘘那是如何美丽。我大概是昏了头了,真的买了下来,哦,你们可以看看。”玛丽公主让侍女将那顶假发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可夹式发髻——此时的假发基本都会做成发髻,或者发辫,前者直接戴就好,后者则是使用时裹住本身的头发。   “这是真正的金发,可不便宜。”有人啧啧称奇。其实花了多少钱,对她们都不重要,这只是为了引出玛丽公主接下来的话而已。   虽然对这顶假发不太满意的样子,但说起这个玛丽公主还是有些得意的:“是的,花了我12镑!我敢打赌,这些头发从那个可怜的姑娘头上剪下来时,那些头发商人给的不超过2镑!”   做假发的商人开价最高的就是金发了。   薇薇安对此时大众对金发的追捧有些不适应,上辈子那会儿金发并不少见,对于华夏人来说,金发碧眼仿佛都是外国人的标配了,并不稀有。而且外国影视剧里还总是‘污名化’金发,仿佛金发就是没脑子、庸俗……   而当下她所处的世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缺少安全有效的染发技术,想要金发要么是天生的,要么是假发,真正的金发真的很少见!至于‘没脑子’的标签,那也是没有的。   此时,最受欢迎的永远是金发——偶尔也会流行黑发,但这种流行就像直发一样,即使流行也很短暂。 第129章 红粉世界129   薇薇安被‘健身操俱乐部’的会员接受了。   薇薇安是真的没想到玛丽公主会这样快将她拉到自己的圈子里——她一开始是抱着好奇的心结识玛丽公主的,这可是她两辈子认识的第一个‘公主’。而且这位是真·公主,而不是童话故事里的!   虽然知道现实未必会有童话故事里描述的那么美好,但那可是公主呀!就像上辈子大家都知道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是假的,可还是会一遍遍地拍摄《灰姑娘》、《白雪公主》这类故事…因为看的人从来不少。   真的和一位真正的公主交上朋友后,薇薇安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之前对公主身份的‘光环’消失了,毕竟玛丽公主没有白雪公主的美貌,也谈不上特别纯洁善良、善解人意。总的来说,剥落掉她摆起公主架子时那种气场,她就和薇薇安认识的普通女孩儿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普通女孩儿’其实没什么不好的,薇薇安甚至庆幸如此…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样的特权阶级,被权力宠坏才是最常见的。能够好好说话、好好相处,有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平易近人’,这就是她天性佳、教养好的表现了。   当玛丽公主主动向她释放出极大的善意时,薇薇安当然接受了…她又不是傻,在这样一个时代,王室还很有权力的国度,拒绝一位公主的善意——如果向她释放善意的是个王子,她可能还要忧虑一番,但是公主的话,就完全不用犹豫了。   薇薇安对于加入‘健身操俱乐部’也很乐意,虽然她说过她看不上健身操,在北美林堡学院只上过一个学期的健身操课。但从这个时候起,她就可以成为一个健身操爱好者!   看看这个俱乐部里都有谁吧,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人脉!   薇薇安倒不会卑躬屈膝讨好谁,在这个时代她已经能活的很好了。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清高的人,明摆着的人脉也无动于衷。   “是的,太可惜了,你还没有进入社交界,如果你已经进入社交界了,我一定要邀请你作为我的女伴,一起去坎特伯雷的‘夏宫’…”玛丽公主直到随整个王室去坎特伯雷度夏之前,都对薇薇安不能和她一起去北方感到遗憾。   她是真的挺喜欢薇薇安的,除了因为薇薇安符合她对美人的喜好,还因为她确实很欣赏薇薇安。薇薇安不是此时常见的那种傻姑娘——玛丽公主自己就不是傻姑娘。   她是女王的长女,虽然因为后面很快就有了几个弟弟,所以她没有被当作王位继承人培养过。但女王和丈夫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对公主也不例外。   玛丽公主可以说是接受了完全男性化的教育,不是说男性化的教育就是好的,而是此时针对女性的教育基本上谈不到什么实际意义…这也导致了她很多时候会觉得,和身边的同龄姑娘没什么话可说。   一开始她尝试着和那些围绕着自己的姑娘们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他们其实无话可说。然后就不再尝试和那些姑娘们说的太多了,她会和她们亲热的挽着手,会称呼她们‘亲爱的’,会一起散步,也会一起梳妆…但也仅此而已了。   薇薇安的到来,对她其实是个惊喜,她没有想到一个‘暴发户’的女儿,竟然有着如此高的素养。不是普通女孩儿那种被人夸耀过千百遍,但在玛丽看来没什么意义的‘素养’——不是画两笔水彩画或双色铅笔画,不是会织袜子,不是善于弹几首小调,更不是能够喝茶的时候不让勺子碰响杯子。   当然,薇薇安喝茶的时候也不会让勺子碰响杯子(感谢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和北美林堡学院的礼仪教师们),也弹的一手好钢琴,画画也不错,唱歌更是绝妙。玛丽公主听过她唱歌之后,对她的昵称就改了。   她过去称薇薇安为‘我亲爱的小蘑菇’,之后都叫她‘我亲爱的小歌唱家’。   倒是薇薇安的针线活儿,那是真的差,这也是玛丽公主第一次见到比自己更不擅长女红的大家闺秀…不过这显然不是减分项,她自己也不认为她们这样的姑娘,针线活儿做的又快又好有什么意义。   说得像是她们会自己编织蕾丝,自己缝衬裙,自己装饰桌布一样。   哪怕是作为一种爱好,那也不大可能。玛丽公主无论是嫁给国内的大贵族,还是和一个王子结婚,她的日常都会非常忙碌。根本不需要做一些针线活儿消磨时光,除非她自己就是喜欢这个。   在她想来,薇薇安应该也差不多。她将来会做一个贵妇人,而贵妇人可不会像表面上那样无所事事。   “你今年的社交季会正式进入社交界吗?”玛丽公主接着问薇薇安。   薇薇安点了点头:“我的母亲是这样说的,她为我还做了一些准备……”   “当然要做一些准备,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儿。太可惜了,你不是大贵族的女儿,不然的话,就能在王室舞会上正式进入社交界了。那样的话,会更体面……”玛丽公主就像对自己的姐妹一样,替薇薇安可惜。   “其实这样也不错,‘体面’很大程度上也是给其他人看的……”薇薇安和玛丽公主说话已经很放松了。   她们聊着聊着,忽然玛丽公主问她:“亲爱的,你上次说过,想要做一款粉底产品对吗?”   也是在和薇薇安有了足够的接触后,玛丽公主才意识到,薇薇安可以说是‘可丽’的‘产品研发主管’。之前‘可丽’的一系列产品,不敢说全部,至少大部分都有她的参与——薇薇安谈论起日化品的开发,头头是道,绝不像是一个单纯的理论王者。   薇薇安确实想要做一款粉底,这是她在北美林堡学院快毕业时就有的想法了。只不过因为当时不着急这件事,之后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这件事就放下了。现在‘可丽’都出了洗发皂了,粉底却还只存在于设想中。   薇薇安有一次无意中和玛丽公主提过,如今市面上的粉底,很多都掺杂了铅粉,对健康有害,长期使用还会损害容貌。所以开发一款不含铅,同时又比铅粉更好用的粉底,是一定非常有市场的。   这话完全没问题,但问题是,这么明显的‘商机’,绝对不止薇薇安一个人想过!然而上千年了,大家都没有成功,这就很打击‘士气’了。正常的逻辑,很难相信薇薇安一个年轻女士能办成这件事,至少不能轻易搞定。   前后研究几年、十几年,然后才有成果,这才是正常的。   只有薇薇安自己相信,凭借这个时代的化学理论和化工产业的大发展,再加上她上辈子留给她的‘宝贵财富’,根本不用努力那么久才出成果!只要她肯集中公关,凭借她手头的资源,很难有现在完全做不出来的日化品。   最多也就是有的日化品成本会非常高,属于是实验室制品了——这对于工业化生产的现代商品,当然没有实际意义。   不过薇薇安自己知道,别人却不知道啊!所以玛丽公主当时听到她的想法,也没有想太多,认为这是‘可丽’的产品研发方向,非常合理,没什么好说的。但要说什么时候能有成果,这就不知道了。   “是的,殿下。”薇薇安意外于玛丽公主会突然提到这个,明明上次提到,她也没有特别感兴趣。   薇薇安已经躺平了一段时间了,从一开始的躺平快乐,再到现在也有点儿想做点儿什么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闲太久了也会觉得不自在……   然后想来想去,她就翻看记录自己‘灵感’的笔记本,又翻翻备忘录什么的,将‘粉底’翻了出来。决定接下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话,就攻关下粉底这个产品吧。   玛丽公主亲热地对薇薇安说:“薇薇安,我和你说的这件事儿,你可不要向外说啊…这事儿和陛下有关——嗯,陛下正需要一款足够好用,还不含铅的粉底,如果‘可丽’能够尽快生产出那样的粉底,会有非常、非常大的回报。”   玛丽公主最近又亲眼看到了母亲是怎样修饰容貌,并为了粉底的不如意如何生气的,她认为一款好粉底一定能让‘圣心大悦’。这种情况下,她对薇薇安提到这件事,并不是在下达任务,而是在提示她。   薇薇安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连忙点头:“太感谢您了,殿下!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让我爸爸生产出合用的粉底的…尽快!”   拿到此等内幕消息,薇薇安哪里还会犹豫,之前还‘慢工出细活’,不紧不慢地做各项准备工作呢,这下一下就赶起进度了——显然,她和玛丽公主的‘尽快’不是一个意思,玛丽公主想的尽快,至少也要等到一两年后了。   而且她也不是那么看好薇薇安,觉得可丽一定能成功。她透露消息,只是给可丽一个机会,是她对薇薇安的好感在发挥作用。   而薇薇安呢,她说‘尽快’,就是要让女王今年社交季能用上新式不含铅粉底的意思。   薇薇安回家以后,就对奥斯汀先生说了女王‘需要粉底’,以及自己要专心研究粉底的事儿。奥斯汀先生也很支持她,反正马上要到来的夏天,交际活动也比较少,他就让奥斯汀夫人这个夏天少带薇薇安去参加一些活动了。   他们全家还搬到了斯蒂文顿的庄园‘度假’,这样让薇薇安可以更安心研究粉底。至于为什么不去更‘远离世俗’的珍珠湖庄园,只能说那边离美林堡太远了,不方便薇薇安调查市场、联系化学家什么的。   有这样的条件,薇薇安很快敲定了粉底的配方。   就和薇薇安之前要做洗发皂,而不做洗发水一样。考虑到这个时代的防腐条件,加水产品不利于长久保质,最后她理所当然地选了粉饼,而不是各种眼花缭乱的粉底液。   而粉饼么,其实最主要的成分无非就是粉料、粘合剂和颜料。准确的说,粉料也是颜料的一种,负责提供遮盖力和白色的底色。   另外,此时对粉底的要求就是‘白’,越白越好,所以颜料也不是必须的。可以将来再推出白色以外的粉底——这倒是很像薇薇安上辈子时的化妆新手,底妆也是越白越好,买粉底的时候经常盲选最白的色号。   不过,如果想要附着力、遮盖力效果不错,最好还很有光泽、柔滑均匀,那粉料和黏合剂,就很难用单一成分,而要用复合配方了!   薇薇安首先要确定的就是‘粉料’的组分,此时扑脸用的淀粉,其实已经有很丰富的选择了,而且大多是后世粉底、粉底液会用的。所以薇薇安很轻松从中选出滑石粉、高岭土,这也是粉饼配方中含量最大的两个成分,其中滑石粉一个就可以占成分的50%   至于说此时‘淀粉’中不常见的,薇薇安找到了碳酸镁、碳酸钙和氧化锌做粉料复合配方里的其他成分。   这里面,最生僻的是‘氧化锌’,最至关重要的也是氧化锌!   滑石粉、高岭土、碳酸镁、碳酸钙、氧化锌,这些说起来都是白色粉末,都是起遮盖、显白的作用的。为什么要做复合配方?一方面是有的粉附着力强,有的粉光泽度好,有的粉吸收性佳,有的粉柔滑细腻…复合配方能够将这些优点结合起来。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显得更自然——一般来说,成分单一的白色粉底,就是容易显得更僵硬。   薇薇安确定的粉料配方里,滑石粉和高岭土都是传统粉底成分了,没什么不好的,但也没什么惊喜可言。至于碳酸镁和碳酸钙,在过去的粉底里不常见,可它们也是很成熟的化合物了,生活中应用的方面很广很深。没有成为粉底成分常客,本身就说明它们没有突出的优势。   只有氧化锌,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粉底中也很常见,可以确定比较安全。同时,用它取代铅粉以往在粉底中的作用,效果是比较好的——一直以来,粉底这款产品的问题所在,其实也就是找不到特别适合代替铅粉的成分。   薇薇安对氧化锌印象深刻,是因为现代粉底的‘始祖’,就是氧化锌、赭石颜料加上油脂的混合物,是一种油彩,是舞台演员用来化妆的…但舞台油彩不能在日常生活中使用是个问题,这才有了蜜丝佛陀发明的第一款现代粉底。   当时那款粉底的最大成分也是滑石粉,也用了氧化锌,油脂相比油彩少了很多,但还是有的。   对于薇薇安来说,非常幸运的是,氧化锌不需要她自己找化学家鼓捣了,这个时候氧化锌的应用已经相对普遍。时间追溯到一百年前,和礼兰就有氧化锌工厂了(虽然以现代的眼光来看,那应该就是一个小作坊)。   氧化锌在冶炼领域有不小的用处,不过等到氧化锌生产工厂化之后,大家发现了氧化锌更广阔的用处,那就是做涂料!绘画颜料里,白色用锌白在这时已经成为很常见的选择了。   大家似乎只是没发现氧化锌十分适合做粉底?这一点薇薇安也不能肯定,毕竟世界这么大,说不定就有一些地区的妇女已经使用氧化锌做粉底了——在一种商品尚未标准化的时候,大家各用各的很常见,有的人确实误打误撞用上了最合适的。   或者说,很多后来推出的商品,就是从之前混乱的‘战国时代’中,筛选出了最合适的。   氧化锌比较大的问题是,它难以溶于油,但偏偏粉饼里也是要加入油脂,方便粉料粘合吸收的。氧化锌拒油,就会影响粉底效果,这个问题得解决。   薇薇安不记得氧化锌拒油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只能寄希望于当代化学家了…她将这个问题发给了几个化学家团队,无他,氪金而已。   氧化锌的问题交给化学家们去解决了,粉底剩下的重要成分‘黏合剂’就很顺利了。之前薇薇安调查市场找到的黏合胶剂,如金合欢胶、黄蓍树胶,在做牙膏的时候没有派上用场,这个时候就能用上了。   金合欢胶、黄蓍树胶是水溶性,只有它们还不够,薇薇安就还配了一些油溶性黏合成分,比如羊毛脂、白油。   这些黏合剂也不只是黏合粉料,让粉料可以做成粉饼,用的时候更有附着力。里面‘油脂’之类的就是有光泽的,添加了黏合剂的粉底涂在脸上自然会更有光泽,这也是粉底一直追求的效果之一。   说起来,这些黏合剂原料要么是早就心中有数,要么是因为可丽之前生产的日化品,已经弄出来的原料…所以才能这么顺利。   除了这些外,薇薇安确定的粉底配方里还有保湿剂和防腐剂——相比起粉底液,粉饼只是少水,而不是无水!用黏合剂制成‘胶水’,添加到粉料中去的时候,这个‘胶水’就得加点儿水才能制成。   再加上要防止粉饼干裂,增加黏合性,提升使用感受,保湿剂还是需要的。   至于防腐剂,粉饼只是比粉底液好保存一些而已,又不是完全不受杂菌之类的影响!所以防腐剂也是必须的。   保湿剂和防腐剂倒不难解决,适合粉底的保湿剂,用甘油就可以了。而且甘油本身还能起到滋润剂的作用,对粉底品质有提升作用。而防腐剂,在薇薇安手头的几种防腐剂里,她都试了试,最终也找到了马马虎虎合用的。   主要是粉饼的防腐难度没那么大,防腐剂也就不用调配的那么复杂了。   就这样,薇薇安定下了粉饼的具体配方,在等待氧化锌的问题解决时,她的主要工作就只剩下调配调香剂了。这当然不是粉底所必需的,但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有香味的产品大家都会更喜欢!   “这个香味怎么样呢?在我的想象中,粉底的香味最好不要太突出,以免抢了香水或者别的化妆品的风头。正如它的定位‘底妆’一样,必须要低调,但又恰到好处。”薇薇安做调香剂的时候,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用户喜好,所以她从不埋头去做,总是有一点儿新想法后,就拿去做调查。   人在乡间,做调查也不怎么方便,薇薇安主要就是问身边的女仆的感觉。   这一次比较难得,罗拉来拜访她了,薇薇安立刻抓住她做‘问卷调查’。罗拉倒也不介意这个,对于一款好的‘粉底’,她也很有兴趣。   她现在用粉底不算多,一个是她还年轻,皮肤状态足够好了。另一个是她的肤色本来就算很白的,对于用粉底增白,没有很迫切的需求。但是,她也很爱美啊,对这种东西理所当然地很感兴趣。   事实上,她早就尝试过一些自制粉底了(自制粉底知道原料是什么,比较安全)。   “嗯,雪松、广藿…都是很沉静的,经久不散的味道,还加了什么?真妙啊,让味道不至于过苦,哈!是橙花,对吗?”罗拉分辨了出来,扭头询问薇薇安。   罗拉倒没有特别训练过对香味的分辨,她只是用惯了各种昂贵的精油,自然而然就有了对它们的品鉴能力。   薇薇安点点头:“这是最新的配方,我调整了几次配比…主要是广藿香,它和别的香料搭配太难了,必须要很小心地使用它。用料稍多一些,香味就会太苦,反而像是纯粹的草药,而不是香料了。”   “但如果一味地降低广藿香比例,这也不行。那种沉静、郁郁,又带有东方风情的香味,正是这个配方中的点睛之笔。如果没有它,这个香味也就普普通通,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了。” 第130章 红粉世界130   粉底调香剂的配方,在薇薇安从度假庄园回到白玉兰广场18号后,没多久就彻底定下来了。   此时,美林堡一年之中最热的时间也过去了,出逃美林堡的上流社会也陆陆续续返回。其中就包括玛丽公主——女王行驾其实还在坎特伯雷的夏宫,玛丽公主是自己提前返回美林堡的。   这其中也没什么理由,在夏宫之行的政治表态完成之后,除女王外的其他王室成员,本来就没必要一直坚守在夏宫。   坎特伯雷那边又挺无聊的,除了接见坎特伯雷当地的贵族,剩下的也就是狩猎、赛马之类的活动了。玛丽公主觉得没什么意思,取得女王的许可之后就回美林堡了。   “我亲爱的小歌唱家!你真该早点儿来的,我们刚刚在演奏音乐,还有唱歌。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只差你的歌声了。说实话,不是我偏爱你,公正地说,你就是比我见过的许多歌唱家都要唱得更好!”   玛丽公主返回美林堡之后,薇薇安便来拜访她,也是参加‘健身操俱乐部’的集体活动。   玛丽公主见到薇薇安,就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其他人见到这样的场景,就知道玛丽公主依旧非常喜欢自己这个新的女友。这时,不管她们是不是真心喜欢薇薇安,都会随着玛丽公主的意思赞美一番。   在大家都在说薇薇安的歌喉动听时,斯威夫特夫人忍不住了,对薇薇安说道:“亲爱的,你能站起身来让我看看吗?你的新裙子,我倒是没有见过这样花样的…看着挺美。”   斯威夫特夫人本来就很年轻活泼,比薇薇安大不了几岁。在薇薇安加入‘健身操俱乐部’后,和她的关系算是亲近的那一拨儿。   薇薇安当然不介意,站起身就转了一圈给她看:“这是维多利亚小姐的一位学生,卡特尔小姐的手艺——当初我的裙子,维多利亚小姐就总是让卡特尔小姐替我送来,还让她负责修改工作。”   “现在卡特尔小姐已经出师了,我做了她的资助人,帮助她在曼图亚大街上开了一家小而精致的店。她和几个助手做的活儿不多,是走精品路线的…相比起已经成熟的大师,像卡特尔小姐这样的新人,总是更容易有一些新鲜有趣的想法,是不是?”   大家表示赞同,并对薇薇安今天的裙子啧啧称奇。薇薇安今天穿的很美,这是大家的第一感觉,然后就是服装的特别了。   薇薇安今天戴了一顶硬草帽,草帽上只有一条金色的缎带装饰。当她走进房间时,就摘下了草帽,大家也得以看清楚她的发髻。   她将所有的头发高高梳起,但又没有梳得紧紧的,而是成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发髻也没有用金银珠宝固定、装饰,在用金色的发绳、发针隐藏式地固定好发髻后,只用了一根淡红色、装饰着金色图案的发带交叉系着。   这其实很配她的耳环,她戴了很夸张的大耳环,耳环由一朵朵金色花朵组成,‘花心’就是一粒粒淡红色的宝石。   大家对她的裙子感兴趣,觉得这是没见过的花样,这也是真的。这裙子的上半身,非要说的话,很像一件衬衫。   纺绸的料子,颇为宽松的剪裁,睡衣领露出洁白纤细的脖子。袖子像泡泡袖一样蓬松,但因为不是硬括的材质,所以没有导致体积上的膨大。这袖子又在小臂上收紧,而不是手腕上,露出了优美的手腕。   这‘衬衫’的颜色也很特别,乍一看像白色,但其实是一种很淡的郁金色。配合了今天薇薇安装束中的金色色调,还平衡了纯洁和华丽,显得十分和谐。   腰间的腰带是金色的宽腰带,一侧装饰着几朵仿真花,是山茶花呢。顺着‘山茶花’垂下来的是腰带多余的部分,不算长,只垂下去一点儿。   下裙部分是天蓝色的,这倒是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装饰。甚至相比之下,这蓝色的下裙裙摆不算大,属于日装裙中比较收敛的,不符合现在裙摆越来越膨大的‘潮流’。   然而就是这样普通的下裙,和上身部分搭配却分外合适,像好的油画色彩,让人看了就觉得十分愉悦。   之所以说薇薇安的裙子是‘新花样’,主要还是在上衣部分。这年头是没有穿一件衬衣,下面配一条半身裙的穿法的。哪怕是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这种穿法的诞生也要追溯到20世纪了。   过去不那么穿,技术原因有一点儿。毕竟早期衬衫就不适合外穿,缝纫技术的原因,外穿就容易显露出不美观的部分。不过技术原因不是主因,如果真的想要衬衫外穿,那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衬衫不外穿,更多还是观念问题,一般人一般也不会突然把内衣外穿、外衣内穿吧——虽然古今中外,时尚的轮回很大程度上就是内衣外穿、外衣内穿,这样不断调整。很多后来有名的外衣形制,都有一个早期内衣前身,而这,反过来也成立。   薇薇安的上衣严格意义上就是衬衣,它做得像个衬衣,完全就是以衬衣的图纸做的,为什么不是衬衣?但薇薇安可以不承认,因为她衣服里面还穿了真正的衬衣,束身内衣也是穿在里面真·衬衣外的,嗯,这就是长得像衬衣的外套而已!   这当然是不成问题的,穿衣这种事本来就没有那么死板的规定。后世喜欢将过去的衣服规定风格,看到过去的‘奇装异服’就会很为难,觉得没法分类了。但生活在当代的人其实很开放,特别是这个时代又是社会各方面都变化很大的时代,大家接受衣服上的新样式就更容易了。   看过了薇薇安的新裙子后,不少人暗自记下了卡特尔小姐在曼图亚大街的店铺地址,打算日后去光顾一番——服装行业就是这样的,大家从来不排斥‘奇装异服’,只要足够好看,能有审美上的共鸣,那或许就是新潮流的开始了!   “我们先去换衣服…”时间差不多了之后,玛丽公主做表率,第一个站了起来。‘健身操俱乐部’的活动不只是聚在一起跳健身操,但大多数时候她们确实会在房间里‘穿着内衣蹦跶’。   正如薇薇安早就知道的,跳健身操是现在女孩子们为数不多的受许可的运动。主流观念中认为女性的子宫无比脆弱,需要好好保护。过于剧烈的运动会使子宫永久性受伤、发生位移等等,所以运动禁止!   只有极少数医生和学者认为,女性也需要锻炼,才能有健康的身体,才更适合孕育后代…而这两种观念妥协的结果就是,女孩子如果想的话可以锻炼,但只能接受一些舒缓的、不耗费体力的运动。   健身操就是这类运动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项,不过即使是在薇薇安看来运动量不大的健身操,现在的女士们跳的时候也是要换衣服的。穿着束的紧紧的内衣,以及贴身剪裁的上衣,有人是真的一点儿大动作都做不了,更不要说跳操了。   和现代服装,穿衣服的人往往可以蹦蹦跳跳、左拧右转、歪歪斜斜不同,此时的衣服穿上身,动作不能太大是常态——打个比方,如果现代女孩儿要从高处的柜子里拿一个东西。高度属于是伸直手臂、踮起脚尖,再小跳两下,是有可能拿到的,那就会做以上尝试。   可如果是薇薇安这辈子,女孩们是不会那样干的。她们首先就会去搬来凳子,‘舒舒服服’地拿…这不是简单的淑女风范,这时的衣服不支持大家做大动作才是根本。   此时的女性都习惯了这种‘束缚’,倒还好,薇薇安则是真的从心理上难以接受!所以她每次做衣服时,总是要和裁缝沟通很久。要么做比较宽松的款式,要么就在剪裁和缝纫上想办法,为薇薇安的活动不着痕迹地留下余地。   ‘如果没有见过光明,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真有道理。   换衣服的时候,斯威夫特夫人活泼地走来走去,和每一个人交谈——此时薇薇安已经换好了健美操运动服,这些运动服都是存在这里的,每次穿过之后会送去洗衣店清洗熨烫,费用由‘健身操俱乐部’负责。   没错,虽然是公主组织的俱乐部,这俱乐部并不怎么花钱,公主更不缺钱。但大家还是像普通俱乐部一样,都是要交会费的。缴纳的会费,会成为洗衣费、请乐手的开支、下午茶的开支等等等等。   健身操俱乐部订购的健身操制服,和薇薇安过去在北美林堡学院穿的也差不多。都是一件足够宽松的亚麻衬衣,一条白色的长灯笼裤,一条齐膝的白色棉布裙…啊,还有一条长腰带,不过不是印花宽腰带,健身操俱乐部用的是蓝色的纯色腰带,丝绸的。   衣服穿好后,斯威夫特夫人就走到薇薇安身边,赞叹她的皮肤:“亲爱的薇薇安,你上次说你平常喜欢打网球?哦,这可太糟糕了,如果我能有你这样的肌肤,我一定会极其小心地保护,一切户外活动都禁止。”   “大家都喜欢洁白的肌肤。”薇薇安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一句,至于健康比美貌更重要这种话就不必说了,主要是说了没用。特别是这种时候说,真的很破坏气氛,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人当成是在‘凡尔赛’。   “当然,亲爱的你说的对极了,谁不爱呢?”斯威夫特夫人赞赏地点头。   在能够不出门劳作意味着有权有地位的时代,这真是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所有人,哪怕是男性,都在极力追求皮肤白皙呢。   “公主殿下说愿意花两万镑,只要能有像你一样的金发…但要我说,洁白如雪的肌肤明明更加难得。”   斯威夫特夫人始终认为薇薇安在阳光下最美,因为她有着雪白洁净的肌肤,浅金色的头发,眼睛也是很浅的蓝色。当她穿着浅色的衣服时,阳光下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干净的不可思议。   这个时候,任何人靠近她,哪怕是一个足够讲究卫生的淑女,也会显得脏兮兮的。   薇薇安活动了一下四肢,很轻松——穿这套衣服可以不用穿紧身胸衣了,这可真是让人松口气…虽然薇薇安原本的紧身胸衣就有猫腻,她并没有穿的很‘紧身’。   薇薇安表面上不说话,其实心里是很赞同斯威夫特夫人的话的…漂亮的头发谁都想要,但如果没有,也不用太心酸。此时正是帽子的黄金时代,大家都很喜欢戴帽子。梳一个简单的发髻,更多的精力放在挑一顶好帽子上,省心又美观,真的很好呢。   但皮肤就不一样了,不能遮挡,很难修饰。   化妆品是有,但在和礼兰主流追求‘天然美’的情况下,浓妆艳抹其实很少见。而且退一步说,就算大家都浓妆艳抹,以此时的化妆品品质,那也是怎么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的。   化妆品都是这样那样的粉末,遮瑕力有限,如果不能厚涂,就没有意义了。至于厚涂,那又不符合此时对自然美的追捧——说起来,涂一点儿面霜,或者含铅的淀粉,很难说最终是让人变得更好看了,还是仅仅告诉别人自己化妆了。   这种情况下,肌肤晶莹剔透的薇薇安简直就像是天选之女!不只是白而已,还几乎没有一点儿斑点、雀斑、粉刺——在大家用玫瑰水混合硫酸锌治疗斑点,用各种成分可疑的洗剂冲洗面部、淡化雀斑…的时候,她只要做好基本的防晒、保湿之类就好了。   这省了多少心啊!   大家在钢琴师的伴奏中有节奏地跳操,中间还会闲聊——可见健身操的运动强度是真的不大。   就这样,出了一些汗后,大家彼此都感觉很健康、很满足了,这才结束了今天的健身操。之后大家去盥洗室,用湿湿的布巾擦拭身体,算是做清洁…在薇薇安的感觉来说,很像是一次‘站立擦洗’了。   如果可以,薇薇安当然还是愿意运动过后好好洗澡。但大家没有这个习惯,而且玛丽公主就是这样安排的,她当然也不会多这个嘴,大不了回家后再好好洗个澡好了。   擦洗过后,所有人又换回了原本的衣服。玛丽公主向大家宣布:“…是的,几个很有才华的画家,他们都是我赞助的一个绘画比赛的获奖者。今天的茶话会,我邀请了他们,啊,说不定我们可以叫这些画家画一两幅多人肖像画。”   玛丽公主说的很随意,大家听的也很随意…在座的人,都是能请来此时最好的肖像画画家给自己画肖像的。对于几个名声还没那么大,还要参加绘画比赛扬名、争取奖金的画家,是谈不到‘期待’的。   当然,有人画肖像,大家也不会拒绝就是了。这有点儿像是后世聚会自拍,大家当然欢迎擅长拍照的人动手,但自拍技术稍差的姐妹要拍,也没人会拒绝,自拍哪有嫌多的?   而和玛丽公主,还有健身操俱乐部成员们的随意不同,几位画家是很紧张的。获得公主,以及一些贵妇、名媛的赞赏,对他们的绘画事业是有着极大好处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容易患得患失,难有往日的平常心。   这几个画家中,唯有两个年轻人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贝克曼!上次的约稿,你不应该拒绝迪迪埃的帮助的。”   两个青年,一个戴着贝雷帽,一个戴着硬草帽,肩并肩走在其他人身后窃窃私语。他们由这所宅子的管家带着往里走,要去见玛丽公主,以及健身操俱乐部的女士们。说话的青年是戴硬草帽的那个,看起来更活泼。   他们是美林堡一所美术学校的学生,贝克曼和罗科。他们还不到需要考虑未来绘画生涯如何如何的年纪,名利之心并不迫切,之所以参加由玛丽公主赞助的比赛,纯粹是为了奖金——那个比赛如果被选中的话,可以获得30镑到50镑不等的奖金。那对于学绘画的穷学生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拿到奖金,对他们来说,事情也就结束了。现在却还要来奉承一干贵妇和名媛们,这就不怎么好了。   不过他们还是来了,主要的想法还是想见见世面,怀抱的是那种属于年轻人的活泼心态。至于说对那些上流社会的妇女们,他们其实是没有任何想法的。   和大多数年轻人憧憬上流社会美丽的、充满魅力的妇女不同,罗科和贝克曼对此不屑一顾。   这主要是和他们的人生经历和性格有关,罗科是外国人,父母都是流亡贵族。因为这特殊的家庭,他从小没享受过贵族的骄奢淫逸,倒是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而在这样的生活中,他可以说是将贵族的虚伪看的很清楚了。   至于贝克曼,他出身平民,倒是没有罗科那么特殊的背景。他对上流社会妇女不太在乎,完全是因为他心性沉稳,不是那种轻浮的年轻人。而且他也一定程度上了解贵族和有钱人的凶狠阴险——这就让他很难去憧憬那个阶层的人了。   “我只是认为,那是我的画,或许我该独立完成。”贝克曼对罗科摇了摇头。   他们说的是最近贝克曼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订单(他们已经快从美术学校毕业了,很多人一年前就开始想办法接单赚钱了),那幅画里需要画一列火车。   贝克曼完全不会画火车,比例之类的总是有问题。最后快到要交画的时候了,他依旧没搞定。罗科就找了朋友迪迪埃,迪迪埃会画火车,让他帮贝克曼搞定火车的部分,而贝克曼却拒绝了。   “好吧好吧,我早该知道的,这就是你的老脾气。”罗科嘟囔了一句,然后又说:“你觉得今天的下午茶怎么样?”   “没怎么样。”贝克曼很冷淡地说。   罗科笑了起来:“嘿!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说实话,今天真不想来,唯一让我来此的动力,其实是下午茶时的那些美味,公主殿下会用最好的蛋糕、手指三明治、饼干和茶水招待我们的。”   “当然,如果能因此获得一些订单,那倒也不错…作为画家,谁会将到手的订单推出去呢?”罗科故意摆出一副市侩的样子,算计着订单、佣金之类的东西。   走在两人前面的一位画家忽然扭过头来,对他们小声说:“难道你们关心的就是这些?要知道,玛丽公主的‘健身操俱乐部’成员里可是有一长串充满吸引力的名字!那些美女——我敢说,无数绅士都在嫉妒着今天的我们!”   对此,罗科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先生,这可不能怪我们提不起劲儿来!作为肖像画家,您难道不会观察‘人物’吗?”   “你是说……”   “嗳!根据我们的经验,那些上流社会的妇女们,不论外界如何传播她们的美貌,都得打对折来看,实际情况还可能更糟。而我们,如果替这些妇女画肖像,这个活儿可不容易干!”   这也不是假话,后世拍照会PS,此时找画家画肖像,只会更方便‘PS’。让画家做一些‘小小的修饰’,让画里的人一看就是自己,但又美丽的多,这实在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儿,几乎人人都会那样做…只是这样一来,画家的活计就复杂多了。   随便做做,普通行活儿当然简单。但现在主顾是公主殿下,还有一批贵妇名媛,是能随便做做的吗?   “也不能这样说,总有一些女士像传说中一样有魅力…”   罗科微微一笑:“是的,那是当然的。但以一个画家的眼光来看,那些上流社会的妇女,即使是真正的美女,也是很难入画的。这个道理您这样比我们经验更丰富的画家,应该更明白才对啊!”   此乃真言!   这就是艺术的微妙之处了,‘美’不是全部!关键是那种特别的灵感,那种充满了内容,可以不断向下挖掘的感觉——很遗憾的是,这个时代来自上流社会的女性,大多数都谈不到有什么经历、内涵,又或者旺盛的生命力、强烈的情感之类。   这让画家看她们、画她们,真的就是工作赚钱,而没有被点燃,要创作艺术的自觉。 第131章 红粉世界131   画家们并没有直接被允许进入小客厅,他们被告知女士们跳完健身操后正在更衣梳妆,他们得等一等。对此,画家们都表示理解——此时的画家基本是男士,对于这时的男士们,只要他们算是‘绅士’,那么就不能直接拒绝一位淑女的请求。   像是女士梳妆的时候等待一番,那更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这有问题。即使是对上流社会妇女不屑一顾的罗科和贝克曼,也没有因此对这些女士们增添反感…某种意义上,这也是社会教条对大众的一种‘规训’了。   画家们暂时被安置在了小客厅所在的二楼走廊底部的一个房间里,这是一个六角形的房间,墙面是粉红色的,有浅色的护墙板,正是这个时候的时髦。   罗科以一个艺术家的审美摇头:“这个房间看起来没什么意思,甜腻的精致,一味地追赶时髦…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两幅小画,不是什么鼎鼎有名的名家之作,但很出色,由此可见当初挑出这两幅画的人的品味,但也仅此而已了。”   之前和罗科、贝克曼搭过话的画家听了他的话,便笑着说:“您也太刻薄了,要我来说,这个房间很可爱,有浪漫时代的遗风。而且一点儿也不生硬,至少我曾去过的一些需要画肖像的人家,他们让我去的大宅里最好的房间写真绘画,往往也不如这个。”   “那是当然的,我猜那些邀请您去画肖像的人家,都是暴发户之流!不管怎么说,这儿都是公主殿下的寓所,有专人负责料理,那些人往往是长年累月,甚至几代积累的品味——如果连暴发户的品味都敌不过,那就太可笑了。”罗科敏捷地说道。   搭话的画家耸了耸肩:“我不得不说,先生,你是个要求很高的人,似乎什么都看不上?不好,这真的很不好,将来你会明白我这话的。”   罗科却不以为然,他并不是没经历过事,所以看事天真单纯的学生。他和家人经历了流亡之后的人情冷暖,被这个世界的现实打击的足够多了,但他再看这个世界,也没有因此变得圆滑,变得认可这个世界。   “哦,希望你说的是对的,不过就我过去的经历,那不大可能了。”罗科语气中带着不以为然,表面上看是认可的话,其实是嘲讽。   这有点儿惹火了这个一直以来挺好说话的画家前辈,他也挑了挑眉:“那么,朋友,依你来说,你是认为你能做那种和所有人都不同,既不媚俗,也不媚雅,最后以作品,以态度占据艺术史一个段落的大画家喽?”   “恕我直言,那样的家伙,一般来说只能死了才扬名天下,活着的时候都是穷困潦倒的。”   不是说成功的艺术家一定会受穷,实际上,也有不少艺术家活着的时候就广为人知、收入颇丰了。   当然,类似梵高那种,活着的时候命途多舛,艺术不受大众认可,死后他的艺术却引起轰动的。那肯定是让人更印象深刻,也符合大众对艺术家的某种想象的。但梵高其实不是成功艺术家的唯一模式,也不是最成功的代表!   活着的时候取得成功的画家,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毕加索…可以列一长串名字了。而且谁也不能说梵高、高更这类生前穷困潦倒的画家,就比达芬奇、毕加索这些生前就广受好评的画家更显赫。   但是,如这位画家所说,罗科选择的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路。走这条路的艺术家,不管他们的坚持能不能最后受人认可,至少在他们生前,是机会渺茫了——很多看起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艺术家,其实也只是看起来。   他们只是对大众来说特立独行,但他们总有欣赏他们一小群人,这就是‘小众’了。   艺术家大多数时候也确实不能太大众,一旦大众就容易庸俗…如果艺术不能领先大众半步,那大众倒也不必去追随这个艺术家。   罗科的意思,他连小众都不要了!   罗科倒也不没有活着的时候受穷的想法。他和贝克曼都属于热爱画画,如果坚持自己的艺术依旧会受穷,那只能说穷就穷吧——但这是不得已的结果。如果自己的画能受欢迎,能卖出去,他们又不是自虐狂,还非得守着‘穷困’这个好朋友吗?   但是,这不代表这个时候他就会服软。罗科只是冷笑了一声:“我从没考虑过穷困潦倒或者发财的事儿,我只考虑画画,那些只是画画后的结果之一…人们总是想着最后的结果,而忘了结果是做完了‘过程’后的水到渠成。”   “绘画界越来越死气沉沉,大概就是您这样聪明而务实的想法太多了吧。生活在现实中的任何人都是聪明务实一点儿更好,可唯独艺术家不需要,那是我们的敌人,是会腐蚀一个艺术家才华的毒药!”   完全是年轻人的理想主义发言,但偏偏无可反驳!正如罗科所说,商人、政客、律师、建筑师…甚至一个宗教界人士,前辈都可以教训后辈要聪明务实一些。在这里,聪明务实是无可辩驳的优点!   但作为一个艺术家,要聪明务实?那太可笑了!   除非你敢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没有艺术上的野心,就是想在这一行里混碗饭吃!艺术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金钱、权势、社会地位——这时的艺术家是不敢这样说的,如果真的是这样想的,就更不敢说了!   因为他们得将自己的欲望、庸俗、野心等等,包裹上艺术的外衣,装点起理想主义的首饰,才能显得美轮美奂、闪闪发光,卖出上等的价格!   有些事可以说,但不可以做。有些事则正相反,可以做,但不能说!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就停住了,双方都没有在玛丽公主的宅邸里大吵一架,然后弄得不欢而散的意思。于是各自安静下来,直到有人谈起了自己最近的‘模特’。   “我想要画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最好要红的像火!你们谁认识这样的模特吗?如果能高大丰满一些就更棒了……”不同于红发在大众那里不受欢迎,在一帮艺术家中间,大家却是一直受红发女郎的吸引。   红发所代表的邪恶、负面、底层、生机勃勃、强悍、不加修饰…某种程度上与此时很多艺术家追求的东西重合了。大家急于要摆脱浪漫时代的影响,对后浪漫时代越来越矫饰的艺术风格已经厌烦了。   他们想要更强烈的东西破局,而不要那些和谐的、妩媚的、天使一般的东西。   “我最近为一位小姐画了肖像画,她很可爱,但面对她我已经没有创造力了——当然,她的父母也不希望我有创作力。只要我像过去一样,能画的像,谁都能认出那是那位小姐,又画的美,修饰了那位小姐的一些小小缺点,那就够了。”   “这份订单很容易做成,但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毁了!大概只会比那些专门画名画仿画给附庸风雅的小商人的家伙,慢一步堕落!”   大家都是画家,对他的困扰是感同身受的。所以在沉默了半分钟后,很快有人安慰起了他:“哦,朋友,别担心,呃,说不定改变现状的机会马上就来了呢?马上就来了——对,马上就来了!比如说今天,今天会见到这个国家最出色的一些女性。”   “我听说过玛丽公主的‘健身操俱乐部’,那在上流社会也是颇为叛逆的了,我想她们一点儿不会无聊…说不定她们中的某一个就会点燃你,然后缪斯女神降临,成就你的艺术之路!”   大家都赞同这个说法的时候,罗科觉得这很可笑。低声对自己的朋友贝克曼说道:“他们是认真的吗?说实话,我希望他们是认真的,如果他们是在拿这个开玩笑,那未免也太不会说笑话了——所以我宁愿他们只是傻。”   贝克曼之前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这个时候,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了,他才点点头:“的确,那很傻…指望在这个国家最走红的一些女子,能够成为缪斯女神?她们可能是赫拉,可能是雅典娜,可能是维纳斯,可能是狄安娜…唯独不可能是缪斯女神。”   “是啊,正是如此!说实话,我的朋友,你还算是客气的,我就不同于你了,我是个一惯刻薄的人。要我来说那些女性连赫拉、雅典娜、维纳斯、狄安娜也称不上!这些由人创造的女神,固然充满了人性,可也有神性的一面!”   “而我们国家最走红的女性们,这些在大多数人眼里几乎可以等同于女神的人物,甚至可以令一些人觉得,只要有机会同她们亲近,就算是立即死去也可以的美女…她们是不会具备神性的!”   “甚至,她们的‘人性’可能也是最糟糕的那种!”   “我认识许许多多贵族女子,包括我的母亲,她年轻时候也是个贵族小姐呢。我了解她们那类人,很清楚上流社会正当红的女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一个女人,要从许许多多夫人、小姐中脱颖而出,经历的搏杀不会比一个男人从政界、商界出人头地要少。”   “她们得严格约束自己,为了确保一直维持着美丽,她们不得不严厉,甚至残酷地对待自己。为了皮肤,她们得洗冷水澡,为了身材,她们永远不能吃饱,为了头发,她们只能睡马鬃床垫……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要持之以恒的‘事业’!”   “而她们要站在上流社会顶端,成为王后一般的人物的,还不能只有美貌。她们还得伶牙俐齿、进退合宜,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在社交场上,她们若是进攻,便是无往不利的兵刃。”   “可为了将这把‘兵刃’磨得更加闪亮,她们几乎别想凌晨三点钟之前睡下!即使是没有舞会的日子里,夜间的交际活动也足以将她们的时间填满。人们总以为她们是起床很晚的懒婆娘,其实那是最大的误解!她们若是能睡足5、6个小时,就算是幸运了!”   “不管前一天是凌晨三四点钟睡下的,还是七点钟睡下的,到了9点钟,她们就必然要起床了。这个时候她们得起床梳妆,做好准备迎接10点钟到来的第一批访客。虽说这是可以一边化妆,一边接待的亲密客人,但一个正当红的女子,又怎么会叫自己的客人见到自己不够完美的样子?”   “所以‘刚刚起床’‘还未梳妆’只是一个谎言,她们呈现出的是其他人想象中的‘刚刚起床’‘还未梳妆’,是一种不同于其他时段的美,但并非是毫无修饰、毫无表演的。”   “…她们在社交场上争风吃醋,和男人争名夺利没什么不同。而她们的你来我往,也可比拟男人们的尔虞我诈。要说她们在搏杀中牺牲的一切,爱情、友情、正直、忠诚…也正是男人们会在成就自我时舍弃的。说的好听一些,这正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说的难听些,我的朋友,我不愿意说出来…就算刻薄如我,也不愿意对女士们到那地步。”   “简而言之,我们常说,在权力的擂台上,好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由此可知,凡是在权力场上取得了胜利,成为了权势人物的家伙,都不会是什么好人。而这些当红的女士也是如此,她们既然取得了如今的地位,就不必对她们有什么好的指望了。”   “她们不会是来点亮灵感的缪斯女神,甚至不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她们应该更接近于机器…轰隆隆作响,无论发生什么,在故障损坏之前,都会一直运转,毫无感情、极有效率、受人追捧的机器!”   “艺术是不可能由冷冰冰的机器而来的。”   “你知道么,罗科,你的话虽然过于绝对了一点儿,但大部分都很对。”思考了一会儿,贝克曼才点了点头赞同。   “何止是大部分!我以为应该是‘全部’!”罗科有些得意地说道。他们两人中,大多数时候贝克曼都是更有道理的那个,他很少有这样长篇大论、传授对方的机会。   当罗科为这段‘高论’做了一个结尾后,大概是刚刚仆人送来的茶水喝的多了一些,两人觉得有必要去一次盥洗室。便走到门口,对门口的仆人说道:“先生,能领我们去盥洗室吗?”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六角形的房间并不自带盥洗室。另外,两人不能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准确地找到盥洗室。而且就算能找到,在公主的宅邸,如非必要,他们也最好不要自己乱走。   门口的仆人很好说话,立刻就领他们去了。   “贝克曼,你觉得上次在酒吧见过的那姑娘合适——”罗科扭头和贝克曼说话,发现贝克曼像是看什么愣住了。   贝克曼是在目不转睛地看迎面走来的女子,这是相当失礼的行为了,但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被美神,或者艺术女神眷顾了。这简直是对他们刚刚妄谈女神的绝妙讽刺——事实上,他们立刻就遇到了一位‘女神’。   这个时候简直说不上是女神本身,还是女神居然真的为他们所遇见更像个奇迹。   迎面走来的女子相当年轻,他猜不会超过十八岁。穿着一身淡郁金色的细纱上衣,腰间系着一条镶着数朵白色山茶花的金色腰带,裙摆是蓝色的,和她的眼睛一样,是一种很浅的,仿佛晴空一样的蓝色。   她身上的首饰不多,只有耳朵上戴着的一对耳环,可那耳环是极其夸张的。几朵金色小花,镶嵌着淡红的宝石,垂在她的脸颊旁,几乎有她半张脸颊那么大。这耳环与她头上的金线绣花的淡红色发带呼应,从美学上来说令人愉悦。   一般这是过于华丽了,特别是对于少女,是极不合适的!金色刺绣的发带、大而夸张的金耳环、金腰带——但由这个年轻的女子来看,却和谐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或者说,看到她就忘了挑毛病了!   除了以上这些外,她身上的一切都可以说是‘素雅’的代表。白色的上衣、蓝色的裙子,简单清秀。而她的脖颈、手腕、手指,这些大大方方露出来的地方,都没有被金银珠宝遮挡,于是优美的线条一览无余。   画家显然观察过了足够多的女人,也有过不下两打的女模特。这些模特有些是穿着衣服让他画的,但也有一些是脱下了衣服,或者穿的很少的——他可以说,他对异性的人体有着足够的了解。   他很清楚,毫无瑕疵的身体是不存在的。女士们都是用服装,用自己的仪态去修饰一些身体的缺点,凸显出优点。但在这一刻,他又不确定自己的判断了,并且感到了不知所措。   他在想要怎么画这个女孩儿,然后发现自己根本画不出来!   他想,自己善于雕琢女性的腰肢、大腿,相比之下,其他部分就不是那么精通了。而自己的朋友罗科,他最擅长画一双手,还有脖子…简单来说,可能要好几个人一起,才能画好这女孩儿。   但问题是,画画是不能那样的!就像他坚持不让人碰自己画中的火车一样——一幅堪称艺术品的画就是一个整体,拥有的是独立的灵魂,这个灵魂是由创作者赋予的。而如果创作者不止一个,这幅画也就只是一幅画,而谈不上艺术品了。   一瞬间想了太多的贝克曼表现在外就是走神了,而在走神的同时,他还呆呆地看着那女孩儿——她的身上,华丽和清纯居然融洽相处!   浮夸的耳环在她的脸颊旁荡漾,就像是太阳的波光,和她的金发一同叫人不可逼视。而与此同时,淡雅的衣衫显得她身材苗条优美,格外清新动人,与美林堡流行的俗丽完全不同。   素淡的衣着没有让她变得寡淡,反而让她有了一种轻盈的、不同于大多数人的妩媚。而华丽的耳环和发带,则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白皙透明,像是圣恩大教堂穹顶上的雪。妖媚和圣洁,同时存在,同时死亡,纠纠缠缠、生生灭灭。   察觉到自己同伴的走神,罗科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儿,或者说,薇薇安。他忍不住张大了嘴想要说点儿什么,最后赶在薇薇安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前叫住了她:“劳驾——请您稍等!”   薇薇安奇怪地转身看他们,罗科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贝克曼上前,非常急切地说道:“请问,请问您愿意做我们的模特……”   在贝克曼的简单解释下,薇薇安才知道他们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想要请她做模特。不是要脱光衣服的那种,就是普通的肖像画。   “可是…你们既然是公主殿下邀请来的画家,今天不是本来就要给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们画画吗——哦,我当然也是健身操俱乐部的会员,不自然怎么会这个时间在这里呢?。”   薇薇安带着上辈子的习惯,对艺术家还是很尊重的。举手之劳就能资助艺术,她没什么不愿意。   她现在只是有些奇怪,这两个年轻的画家,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啊!没错、没错,正是如此…”这一次是罗科先开口了,他抢先说道:“是的,我们是公主殿下邀请来的画家,要替健身操俱乐部的诸位女士绘画…呃,您也是健身操俱乐部的会员吗?”   “我是说,您看起来不像——啊,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薇薇安无奈地看着对方,这下真的确定了,确实是不太聪明。连聊天都不会,一下就把天给聊死了啊! 第132章 红粉世界132   苏珊来拜访薇薇安的时候,薇薇安正在读一封信,是一个化学实验室发来的。告诉她,氧化锌不容易溶于油脂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在氧化锌开始做涂料使用后,也有人尝试着解决问题。   现在问题被解决,更像是临门一脚,只差最后一脚,而这最后一脚就由他们补上了。   得知苏珊来拜访自己,薇薇安就暂时放下了工作,在图书室招待她。是装满‘高雅’‘艰涩’‘深奥’书籍的那个图书室,而不是装着小说的那间,那是苏珊在白玉兰广场18号最喜欢的房间。   就连和薇薇安说话,也喜欢在那个房间,觉得这样更愉快,更自在。   苏珊和薇薇安拥抱了一下,贴了面,就笑着往图书室走:“亲爱的,你最近可是出名了!就连我在家,平常参加一些交际活动,也会听到有人议论你呢——那些人除了我的兄弟们,绝大多数都没见过你,但也说的煞有介事!”   “仿佛你过去住在白帆街的时候,他们经过白帆街时,都看过你衬裙下露出的小腿…啧啧,真是太下流了。”   苏珊参与的交际活动,大多数都是社区内一些人家举办的。而她住的社区确实离白帆街不远,那些人有过经过白帆街的经历,倒是不奇怪。   “他们为什么对小腿那样在意……”换做有的姑娘,或许要觉得受辱了。但薇薇安不会啊,她只觉得哭笑不得。   “哦,男人的脑子,只能装下那些东西了…还不是那几幅画,其中一幅画,你穿了牧羊女的衣服,裙子有些被搂起来了,就露出了小腿——虽然大家都认为画家干得不错,还认为他们有夸张的嫌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优美纯洁,而又妖媚灿烂的姑娘,这只能是画家的臆想,他们将想象中的你当真了!”苏珊带着调侃的语气,打趣薇薇安。   “但要让我们这些原本就认识你的人来说,他们的活儿干的可不怎么样!画中的你,没有现实中的你一半儿的美貌呢——我在画廊看过那些画儿了,说实话,唯一值得称道之处,就是他们的感情真挚。呵呵,属于画者的那种强烈感情么,啧!他们几乎要燃烧了啊!”   “我敢说,他们中有一个还是诗人,所以他画里的你,竟然带着诗意。”   苏珊肆意点评着,她倒有资格这样。她一直很擅长绘画来着,当初在夏普夫人精英女子学院,就算薇薇安有上辈子的审美积累,还有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在绘画上也不能和她相比。技巧上不如她,‘灵气’上就更不如了!   随着薇薇安去北美林堡学院上学,绘画课的程度提升,她的技巧倒是逐渐能和苏珊并驾齐驱了。但在‘灵气’上,她们的差距其实是越拉越开了——苏珊不再上学后,绘画其实是放下了,平常只是偶尔画几笔。更多的时候并不以此为消遣,说起来她还是更喜欢看书。   但是,她看的画却是增多了,她日常喜欢的一个活动就是去画廊看画展。看得越多,本来就有天赋和灵气的她,当然就更今非昔比了,眼光高的吓人!甚至引得一个画廊的老板想要雇佣她,做个画廊经纪人什么的。   苏珊倒是挺想接受雇佣,尝试做个职业女性的。但很可惜,伍德福德先生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如今伍德福德先生的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作为一个年收入1500镑的大律师,她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工作,然后‘丢自己的脸’的。   而且一个工作的女人,要怎么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在伍德福德先生的观念里,出门工作的女人,只有条件差的男人才会要——以这个年代的普遍情况来说,伍德福德先生的观念倒也不能说是错。   苏珊听说有几个画家画薇薇安的作品出名了,立刻就去画廊看了。看完之后,怎么说呢,她觉得这些画能够出名,能够引起评论界的注意,并不是一点儿东西没有。但就事论事地说,就像她说的,以‘肖像画’来说,不够写实。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有的脸随便画画就能有七八分的相似了,稍微认真一些,八九分,甚至十分相似,都不是问题。但有的人真的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差一点儿就完全不像了!   那些由罗科和贝克曼两个年轻人执笔创作的画,不能说完全不像,但在认识薇薇安的人看来,确实差点儿意思。   “怎么说呢,你应该用一个更好的肖像画家来给你画肖像,就像、就像你房间里,还有图书室里,你的小幅肖像一样。那样技巧更纯熟的画家,更能描摹你的特征——那两个年轻的画家,完全是技巧不够,只能以自己的激情补足了。”   “当然,我承认他们的激情有点儿用,现在这样轰动,就是证据。”   说到这里,苏珊停顿了一下,才笑着往下说:“等等,这样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倒是挺优秀的。相比起过去替你画肖像的画家,他们描摹出的不是你的形象,而是你的神采。”   “嗳!看来他们真是完全为你所迷醉了…我的意思是,艺术家的那种迷醉——虽然我不认为你是那样的傻姑娘,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可别被艺术家燃烧的激情,那种献祭式的爱慕迷惑!”   说到这里,苏珊又凝视了薇薇安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你虽然不是傻姑娘,但还是容易让我有这种担忧,大概是你太过‘浪漫主义’了?你有的时候就是会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行动,任凭本能和直觉,出人意表。”   “哦,苏珊你都在想些什么啊!”薇薇安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不过,你说的还真不错,我如果真的很乐意的话,确实会在关键时刻,做那个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选择…嗯,开心乐意最重要。”   奥斯汀家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基本上只要不是作死的事儿,其他事情薇薇安任性也就任性了。因此,薇薇安就完全放飞自我了,真的比过去更‘不拘小节’‘性情中人’。而这落入其他人眼中,会觉得她跳出了规则,或者说‘破坏了规则’。   这当然会引来一些不太好的评价,但薇薇安现在还只是一个没正式进入社交界的‘孩子’,所以那些评价也就很有限了。   “所以,有时我也会嫉妒你啊…”苏珊正视着薇薇安,轻轻地说。然后她又笑了起来:“那两个年轻画家,大概也是捕捉到了这一点,他们画中的你,简直是在肆意地燃烧…不再是规规矩矩的上流社会大家闺秀。”   “那只是‘模仿秀’而已。”是cosplay,cosplay啊!薇薇安在心里强调。   薇薇安给罗科和贝克曼做了模特,他们为她画了数幅肖像,除了参加健身操俱乐部茶话会时,画的那幅《午后的奥斯汀小姐》外。剩下的画,薇薇安都很会表现,不要画家们提意见,而是自己想扮演什么就扮演什么,想做什么动作,就做什么动作。   对此,罗科和贝克曼倒也没什么意见,应该说,他们其实是乐见其成!   对于一些出色的‘模特’,她们的本能要比画家的‘指挥’高明的多。   薇薇安做模特的时候就在自己家里…大概是她上辈子看过太多太多好电影了,在自己做模特的时候,竟然下意识模仿了一些电影里的经典一幕。   这倒也没什么,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大家拍照的时候,模仿个影片经典动作有什么奇怪的?   但在薇薇安看来,罗科和贝克曼干的太好了,准确抓住了一些东西,最终作品完成后,薇薇安去看,也觉得很惊讶——她反而觉得画比她本人迷人,因为这些画里的她是有故事的。一眼望过去,就有一个深邃的、让人魂牵梦萦的故事。   比如说那幅贝克曼的《舞会之夜万岁》,是夜色之中,薇薇安乘坐在敞篷马车上,仿佛一个刚刚离开舞会的女郎,还穿着华丽的舞会衣衫呢——她很疲惫,也很高兴,情绪因为一晚的舞蹈和酒精高涨了起来,醺醺然的。   那时的薇薇安假想自己是一直快要飘起来的气球。幸亏下面有人拽着起球的系绳,她这才没有飞上天去。   “舞会之夜万岁!”当时画的时候,薇薇安就在马车上这样高呼!她显然是入戏了。   “我爱舞会!”薇薇安后来还在敞篷马车上站了起来,尽情地快乐大笑。她展开了自己原本挽在手臂间的橙红色薄纱——橙红色是在夜晚十分显眼的颜色,在有着路灯的地段,那就象是一团火,又像是飘飞起来的大翅膀!   薇薇安拽着这团火,这对翅膀,穿梭在夜色里,就像是最放肆、最浪漫的故事里的女主角。   这让当时的贝克曼想起了上世纪的流行小说,当时描写爱情的小说就很喜欢‘突如其来’‘一见钟情’的描写。   男女主人公不会是清纯的少年少女,嗯,这也合理,少年少女在当时可不能决定自己的爱情,连和异性相处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其实现在也是这样。   当时的人们沉浸于爱欲,将爱情视之为人生快乐的全部,于是诞生了那样的文学——男女主人公,一个是贵妇人,一个是英俊的男青年,他们一个在街边等待着自己喜欢的女演员从剧院出来,一个则乘马车来看戏。   就是因为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再也没能放下,一个眼神的对视就确定对方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再之后的故事,就可以说是少儿不宜了。女主角会向男主角伸出手,将他拉上自己的车。然后两人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其中一方的住处,一般是女方的,因为相比起未婚男青年的小套房,贵妇人拥有更隐蔽的幽会场所。   这场漫长的‘幽会’可以持续三天、四天、一个礼拜,甚至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男女主人公就在女主角的大宅子里耳鬓厮磨、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里并不是说,薇薇安身上有上世纪那种在香气中渐渐腐坏,连腐烂也带着甜腻味儿的气质。只是薇薇安那种几乎要将自己燃烧的快乐,那种要拽着一个人溺毙的致命吸引力,实在是太像了——驻足在她身前的人,每一个都会化身一个世纪以前,对她一见钟情的情人。   《舞会之夜万岁》,是这批以薇薇安为模特的画作中,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正如贝克曼预料的,所有看过画的人都被迷住了。只是看画而已,心就被紧紧攥住了…贝克曼都为薇薇安身上的故事性惊叹。   薇薇安同时吸引了他和罗科,当然不只是因为美貌。正如他们早就说过的,对于艺术家来说,美貌只是一部分。作为肖像画的模特,比起美貌更重要的是内容。让人一看到,就会联想到一个,甚至多个曲折离奇、波澜壮阔的故事。   这些故事的主题是爱情,是战争,是痛苦,是死亡,是欲望…总之足够吸引人。   还不只是这幅《舞会之夜万岁》呢!还有罗科的一幅画,《野餐》,也同样是这批画里最受欢迎的之一——画中的薇薇安躺在自家的草坪上,身下铺着一块深蓝色野餐布,头顶上方是打开的野餐篮,野餐篮里散乱地放着一些彩色食物,看起来就像是静物习作里常见的缤纷色彩。   绿色的草坪、深蓝色的野餐布、薇薇安一只手上捏着一支红玫瑰,还有薇薇安本人,金发碧眼、雪肤红唇…一切的颜色都是那样鲜明。   要让罗科来说,当时他就被那一幕镇住了,并不是他故意画的那样鲜明耀眼,仿佛画画的季节是一年之中最热烈疲倦的夏日一样。而是那一幕本就那样,用一个此时有些微妙的说法,那就是‘像画一样’。   薇薇安像是夏日午后野餐完毕,有些疲惫的少女,低垂着双眼不说话,似乎已经沉沉睡去。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睁大着眼睛出神——让人忍不住探寻,她到底在想什么,疯狂地迷恋。   那幅画中,强烈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依旧有零星的光斑洒落。薇薇安的脸上,到脖子、肩膀,盖了一块真丝绡面纱。这是一种丝织物,非常薄透。阳光的照耀下,真丝绡发出闪闪的细光,像荡漾的湖水。   薇薇安的脸像是被蒙在一层水汽里,又像是笼罩在一团烟雾中,根本看不清楚。从画作中,能看到的就是淡蓝色的眼睛朦朦胧胧,嘴唇小小的,鲜艳的像是唇间衔了一朵小玫瑰——这画倒是很得印象画派的精髓,只不过现如今尚未出现真正的‘印象主义者’就是了。   大家也谈不上接受不接受印象画这种超前的艺术,事实上,这幅画是写实的,只不过部分呈现效果和印象画派不谋而合了……   以一幅特殊的写实画作来说,这副《野餐》极受欢迎。画中睁着眼睛的薇薇安,隔着一层轻薄的织物与画外的人对视,她是在发呆出神,画外的人则是近乎绝望地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陷入了无可救药的迷恋。   想到那些画,又听薇薇安强调只是‘模仿秀’,苏珊就忍不住笑了——其实画肖像画的时候,像是化妆舞会一样,做特别的装扮,穿上戏服,进行模仿秀,这是很常见的。但现在的问题是,她是在说模仿秀的事儿吗?   薇薇安在画中所展现的肆意,那些深邃的内涵,并不是模仿秀,而是她本身了。   “不管怎么说,那些画火了,连带着你也出名了…嗯,如果不是因为你尚未正式进入社交界,薇薇安,你就要有‘麻烦’了!”苏珊幸灾乐祸地说。   薇薇安过去就不算是无名小卒,上流社会可是流传着关于她的美貌,还有未来会继承的财富的传说呢!只不过,她过去的名气也只集中在上流社会与奥斯汀家有交集的一些人那里,而且大家的兴趣其实也没有那么强。   毕竟长得漂亮,还有大笔嫁妆的年轻姑娘,不说常见,每年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进入社交界的。   现在则不同了,随着罗科和贝克曼那批画的走红,对薇薇安感兴趣的人一下呈指数级上升了…这年头想要出名,真是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的。难是因为传播途径有限,就那么寥寥几条,绝大多数人根本轮不上!而容易,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只要有机会被推向大众,能获得的就是全渠道的影响。   “别说那个了。”薇薇安想到可能一波涌来的‘追求者’,就觉得头疼,下意识想要转移话题。然后就想到了刚刚看的信,说:“苏珊,你要试试看我做的粉底吗?”   苏珊:???   薇薇安才不管苏珊是不是满头问号呢!立刻借这个溜走了。她让苏珊随便在图书室看书,自己则是跑去了小实验室——既然已经解决了氧化锌不易溶于油脂的问题,那就按照操作来,做一款新式粉底好了。   她现在急需要做点儿这样的活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寄希望于半个月后的社交季,大家就忘了她。虽然这不太可能,但万一,万一呢?如果这期间有更爆炸的新闻出现,她可能就会迅速‘过气’了。   走进实验室后,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的薇薇安一下镇定了下来…粉底的原材料从她开始试制粉底时,就都是充足的。薇薇安就是将几种粉料充分混合,然后又混入调和好的‘黏合剂’,搅拌混合。   实验室制作嘛,只是两三盒粉底的量,什么操作都比较好做。除了最后压粉底盘的时候,用到了一台早就放在实验室的小型压片机,其他基本都能手工操作。   当薇薇安拿着做好的粉底给苏珊看的时候,苏珊并没有立刻使用,而是先闻了闻味道:“这就是你之前信里说的,要做的粉底吗?唔,我不太懂这些,香味倒是挺好的——就是,为什么要压的这样紧呢?还有,一盒只有这么点儿,用不了多久吧?会不会很不方便。”   此时大家化妆,做粉底的淀粉都是不要钱地涂的!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所以抹脸的粉用的会很快,粉盘里那小小圆圆的一块,在苏珊看来就有些太少了。感觉上两次妆就能消耗掉的样子。   要不是相信薇薇安不至于此,她就要觉得这是在耍奸商的手段了。   薇薇安向她解释:“不会,这是新式的粉底,只要一点儿就足够涂脸了,不用那么多。这样更自然,化妆的人也更舒适,不会那么闷……”   “而且你也说了,压紧了啊,所以实际上的粉底,比看起来的粉底要多。这样压的紧紧的,主要是为了方便携带和蘸取。平常带着散粉出门,粉盒里的散粉洒出来是常有的事儿。就算不洒出来,粉盒里也是一片狼藉…如果是成块的粉饼就好多了了。”   “另外,用海绵片或者刷子取粉涂擦,如果是散粉,就很容易蘸多,还会造成散粉飞扬…压实的粉饼就不同了,更方便使用。”薇薇安确定要用海绵或者刷子上粉是没什么犹豫的,这本来就是如今人们化妆蘸粉时经常选择的工具,最多就是刷子比海绵稍微普遍一些而已。 第133章 红粉世界133   研究粉底消遣不了多少时光,试着涂抹了一次‘新式粉底’后,苏珊和薇薇安也就无事可做了。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出门散一会儿步。   她们戴好各自的帽子,披上一件披肩,便出了门。因为就在近前的白玉兰广场散步,便连仆人也没有带,更没有乘马车,就步行去了。   白玉兰广场是很美丽的一个社区,和郊区的中产阶级社区很像,但土地比郊区‘珍贵’,所以相对来说更紧凑,邻居之间住的更近,前庭后院也会小一些——这换一个说法,就是更精致了。   白玉兰广场上的住户没法扩大住所的面积,社区的公共空间也没有多少拓展的余地,可不是就只能在原有的基础上‘细心雕琢’了么。   在白玉兰广场,很多人家都有专职的园丁、园丁助手打理家里的花草树木。其他人家,也勤于雇佣园丁,让他们隔一段时间就来一趟。所以从房子间穿梭而过,各种各样整齐漂亮的房子前后,总少不了打理的极好的花草。   这给社区极大地增色了。   不只是这样,超出各家的围墙之外,白玉兰广场的‘公共空间’,也是清洁而优美的。这里的窄路,往往会铺上白色的沙土,然后再铺上不规则的石块,既美观,又方便行走,渗水也很好,几乎不会有淹水的时候。   小路是这样,大路就更不用说了,是用石板铺成的,有完善的暗渠排水,道旁种植着观赏植物和遮荫树——此时水泥和沥青都已经是修路的好材料了,但多数以前修建的路如果没有坏,也不会为了追赶时髦换新材料。   虽然白玉兰广场有自己的散步道,散步道不许行车,树木更多,路旁的休息设施也更齐全。但就是普通的大路,都和外面的‘散步道’差不多了!   至少干净是真的挺干净的,外面的街道不论是不是新修建的,又或者是不是豪华气派,以薇薇安的眼光来看,大多都太脏了。垃圾经常到处都是,连续一些日子不下雨还好,一旦下雨就是泥泞脏污了。   而白玉兰广场内,大概是因为相对封闭的关系(缴的税足,给警察队的‘捐款’多,在这周围极内部巡逻的警察就多。一些小商小贩、乞丐、找工作的人,又或者看着鬼鬼祟祟的,如果被看到了,根本无法进来白玉兰广场),本来垃圾就少不少。   大街上又设了垃圾桶、垃圾池,有足够的清洁工每天处理垃圾、清扫街道(都是住户拿钱出来才能雇那么多清洁工的,每个月一笔‘垃圾处理费’,其中一部分就是用来做这个的),这卫生水平,大概已经接近薇薇安上辈子的乡镇水平了。   乡镇是有人图方便就近倾倒垃圾的,一些比较小的水渠因此还污染了。但总的来说,走在乡镇的硬化路面上,并不会觉得卫生情况糟糕——当薇薇安这辈子看过城里的普通道路是怎样脏兮兮的后,真是觉得上辈子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小乡镇太干净了!   “我爸爸曾经抱怨过,说白玉兰广场离工厂区还是有点儿远,所以他每天去工厂处理工作,路上花的时间还是多…但我觉得这不错了,如果白玉兰广场离工厂区太近了,这里是绝对没法弄干净的。”薇薇安和苏珊漫步在道旁,很自然地说道。   “这是当然的,我们街区就离工厂区太近了…还有,紧靠着道路,路上的尘土和吵闹声也很让人困扰——不过要我来说,即使白玉兰广场离工厂区稍远点儿,也不是真正的‘干净’。应当说,整个美林堡就是个大垃圾场,这里是没法弄干净的!”   “我就听潘奇先生抱怨过,他说他在佛罗斯的各地旅行时,可以半个月不用换衬衣。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他半个月就要清洗一次身子,他的衬衣是可以一个月清洗一次的。他那些半个月后换下的衬衣,还是干干净净的呢!可回到美林堡,几乎是没几天就要换一次衬衣,他每年给洗衣工的钱都要多出不少。”   苏珊还解释了一下,‘潘奇先生’是伍德福德先生的新客户,还是财政部的秘书之一。伍德福德先生非常看好这个年轻人,还邀请他来家里吃饭——对于一个家里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做父母的看好一个未婚的年轻人,换一个说法,就是想让他做他们的女婿!   所以喽,提供机会让年轻人相处,这是常见的招数…不过看苏珊说起‘潘奇先生’一脸平常的样子,似乎是没什么进展的。   “半个月洗一次身子吗?”薇薇安倒不是对这一点有意见。她已经很清楚这个时代大家的卫生观念了,在这个‘转折年代’,即有人做到了每天泡澡,也有人明明有经常洗澡的条件,依旧常年不洗澡。一个星期到半个月左右,洗一次身子,这算是比较普通的,是大多数人的情况。   如果真能做到半个月清洗一次,基本的健康卫生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在生活稳定的华夏,也有缺水地区,又或者别的条件跟不上的人,十天半个月洗一次澡呢!   “半个月换一次内衣,我不相信他的衬衣还是干干净净的。”薇薇安真正有意见的是这个。   虽说这年头衬衫的领子往往是单独存在的,所以作为容易弄脏的部分,可以单独清洗,其脏污也不被算在‘衬衣’本身上。但是,还有袖口,还有咯吱窝呢!?这些地方也很容易脏啊!   而且白色的亚麻衬衣,穿上半个月,哪怕是天气比较冷的季节,薇薇安也不相信衣服上没有留下人体分泌的汗液、油脂、皮肤碎屑…根本不可能干净的——关于这一点,薇薇安是有经验的!   年纪小的时候她也不可能反抗奥斯汀夫人的安排,那时候她什么时候能洗澡,很大程度上还得看奥斯汀夫人的想法……   “哦,亲爱的,我想这个说法没什么问题…你想过没有,是你对于‘干干净净’的要求和大多数人完全不一样?”苏珊轻巧地反问薇薇安。   然后就是薇薇安和她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总之,虽然潘奇先生穿了外套,但衬衫总有露出来的部分。那些随风飘散的煤灰,看起来是白灰色的,但只要落到白色的衬衫上,再抹开,就是一道黑痕。”苏珊见‘说服’了薇薇安,就继续说道。   “不只是潘奇先生这样,似乎绅士们都是如此…女士们很少走在大街上,如果出门,往往也是乘坐马车。至于像咱们一样散步,那也得是在干净的地方,或者是公园,或者是白玉兰广场这样美丽的社区。”   “所以我们没有绅士们这方面的困扰…我的哥哥,哦,我是说杰克斯,他当场就握住了潘奇先生的手,大加赞叹,他显然也深受此苦。”苏珊见薇薇安在她说到‘哥哥’这个词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立刻补充了一句。   主要是伍德福德家孩子挺多的,苏珊的哥哥弟弟都不止一个,突然说起来真的不知道说的是谁。   “其实杰克斯现在又那里只是受经常换衬衣的苦呢?”苏珊说。   经常换内衣在薇薇安肯定不是‘苦’,但对于一些没有这种习惯,又嫌麻烦的人来说,这肯定是不太爽的。   “杰克斯最近爱上了贾梅莱斯夫人,哦,那是你不知道的人,不过那也是一位上流社会妇女。她本身是西玛纯人,但嫁到了我们国家,真的不一般,非常不一般。杰克斯负责贾梅莱斯爵士的法律事务后,认识她,对她一见钟情。”   “哦,可怜的杰克斯…”鉴于苏珊的哥哥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薇薇安下意识说了一句同情他的话。   但这个话却引来了苏珊的挑眉:“杰克斯可一点儿不可怜!你难道以为,爱上一位夫人的他,会陷入单相思中不能自拔,然后形销骨立、被爱消耗?不可能,那怎么可能呢?事实上,他最近一直在追求贾梅莱斯夫人,刚刚成功。”   “对此,我们的父亲伍德福德先生倒是不怎么在意,远不如当初杰克斯爱上一个牛奶女郎那样如临大敌——他显然很清楚,这类追求上等妇女,并获得对方青睐的事儿,那可是大好事儿!不会给杰克斯的未来带来麻烦,甚至还有许多好处呢!”   “以后,贾梅莱斯夫人一定会提拔杰克斯,给他介绍客户,帮他在上流社会的交际中打开局面,只是最基本的……”   苏珊说的那些,薇薇安倒也知道。如今这年代,贵妇们有很多追求者,甚至还有那么一两个情人,是很常见的事儿。这就类似于中世纪时,贵族妇女与‘骑士’,最有权势的贵族妇女没有几个骑士崇拜她如崇拜女神,那是不可能的!   这种关系,大多数时候都不到□□关系的程度,毕竟这是这个世纪的和礼兰,而不是上个世纪的佛罗斯。事实上就算是本世纪的佛罗斯,情人和贵妇人之间也很少见那样‘放纵’的了。一般来说,让情人从身后亲吻自己穿晚礼服时露出的肩膀,就是极限了。   不排除少数‘越界’的,但大多数就是这样了。   贵妇人和情人之间大多数都是精神恋爱,他们部分是在追求婚姻之中追求不到的爱情、激情…当然,除了这些外,男人也要通过这种讨好一个女人的方式,获得一些好处。至于贵妇人,也很难说她们没有以此满足自己虚荣心,甚至获得一些实际利益的想法。   在薇薇安这个现代人看来,那当然是精神出轨也算出轨。但在此时的人看来,这种类似贵族妇女和骑士的感情,其实是挺不好说的。只要情人没有越过大家认可的界限,就很少有人会谴责他,对那位贵妇人当然也是这样。   甚至于,妒火中烧的丈夫,这个时候要闹大这事儿,都会显得不够有气度。   一般丈夫要和妻子的情人闹翻,连表面上的体面都不能维持,都是妻子和情人‘越界’了,而且还被抓住了证据…而事实上,很多丈夫到了这一步,都很少闹起来,让家庭问题扩大化,‘丢脸’到人尽皆知。   只能说,这年头上流社会的婚姻基本上没有爱情,夫妻双方完成任务式地生下长子之后,亲密度就会飞快下降。各玩各的,这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而是事实!大家或许不会明着说,但‘你不要管我,我也不会管你’,这样的潜台词是有的。   “…最近杰克斯可忙了,几乎天天更换领带和衬衣只是最基本的!事实上,他前所未有地在乎起自己的装束了,要确保自己不会给贾梅莱斯夫人丢脸——他过去倒也算半个花花公子,也不是不修边幅的人。但相比起如今的要求,那可是差得远了。”   这一点不用苏珊详细说明,薇薇安也能心领神会。这类上等妇女的情人,那是有种种说法的!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有钱有势的,那就得是年轻漂亮的未婚男子才行…杰克斯显然属于后者。   杰克斯不算特别英俊,在一群公子哥儿中间只能说是普通。但他追求贾梅莱斯夫人时非常热情,那种年轻人的热情打动了贾梅莱斯夫人。可问题是,答应追求是一瞬间的事儿,只需要一点儿感动就够了,长期维持一段感情就不同了。   对于大多数贵妇来说,哪怕她们和情人是因为爱情在一起的,也免不了让对方成为自己的‘装饰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如果对方不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甚至会让自己丢脸,那这段关系往往就维持不下去了。   就如同《约翰·克里斯朵夫》里的主人公的第一段恋情,他作为钢琴教师和自己的年龄相仿的女学生米娅相恋了。米娅那精明世故的母亲并没有选择直接挑破这事儿,又或者粗暴地制止女儿、赶走主人公,她的做法高明而令人齿冷!   她很清楚,所谓年少时期的爱情,就是会因为困难更加坚定,会因为遗憾延长十年、二十年生命的东西。   所以不要去直接干涉,她只是在主人公表现出穷苦人蹩脚的、缺乏上流社会所谓‘教养’的一面时,才会当着女儿的面,不动声色地嘲笑。又或者以完全客观的角度去谈那些,是轻描淡写的是,是不以为意的,仿佛她一点儿不知道女儿和主人公那些事儿。   久而久之,米娅也开始觉得自己的恋人哪哪儿都不对了,也会因为其他人看破了恋人的‘蹩脚’而觉得羞耻…到这一步,他们的爱情就已经死了。   即使是年轻人那种纯洁的、充满了热情的恋爱都难免被‘虚荣’影响到这个程度,更不要提上等妇女和她们情人那种‘成年人’的、复杂的、难谈纯粹的爱情了。   要是杰克斯不能够体体面面的,一切都符合时髦的年轻绅士的要求,贾梅莱斯夫人身边的人一定会说什么。到时候,她再不给杰克斯好脸色,甚至结束这段关系,他又能怎么样呢?   杰克斯的‘屈服’,只有一小部分是因为爱情,他还迷恋着贾梅莱斯夫人。至于说剩下的,倒也不是伍德福德先生在乎的‘好处’,在杰克斯的爱情之火熄灭前,对于那些的精明算计,暂且还不会占据杰克斯太多。   杰克斯的‘屈服’,更多还是因为此时大家对于贵妇人的情人的要求就是这样的,对于理想中的‘优雅爱情’的就是有这种想象——大多数人就一个问题形成统一看法,有了同样的期待后,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无论男女就都只能‘屈从’了。   本质上,杰克斯对贾梅莱斯夫人的‘屈服’——任何事都以她为先,要穿的漂亮,头发按时由理发师打理,怀表和袖扣得品质优良、品位高雅…由此给她挣面子。还要每天去固定的戏院、一些沙龙,就为了和她大大方方会面。另外,若她有什么需求,只要撅撅嘴,他就得鞍前马后忙碌……   ——这种‘屈服’,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对方具有的权力,而是因为‘社会期待’。   这一点很像是女性在‘社会期待’下要如何如何,即使有的时候经济基础、社会条件都发生变化了,那一套也会继续运转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社会期待’就是这样的,作为‘文化’的一种,是有滞后性的…嗯,它的强大影响也毋庸置疑。   既然能压迫女性,那压迫男性当然也不在话下。   大概是最近杰克斯开始赶时髦了,苏珊又全程见证了那些,所以她现在说起男士们的时髦,也是头头是道呢!   “…虽说关于穿戴的很多时尚,过了那个风口就一文不值了,但总有一些‘秘诀’是一直有用的。这一点,因为男士的时尚比女士更加保守,所以是更好用的——胡须要不长不短,头发也不要留的新奇。”   “女士们经常会弄出新奇的发型争夺注意力,但男士这样做只会引来哄堂大笑。”   薇薇安打断了一下:“其实也流行过长胡子,还有头发,一百年前,不,哪怕五十年前呢。那个时候还有很多人戴厚厚的长假发,看那时的油画,如今的人也觉得那样的发型很古怪了吧?”   “哦,别那样说,至少二三十年内,这类变化很难发生。”苏珊有力地压了一下手,仿佛是在做演讲一样。然后就继续往下说道:“漂亮时髦的衣服要去找城里最受欢迎的上等裁缝去做就不必说了,关键时饰物。”   “和女士们的首饰越闪亮越好,男士们需要低调。基本除了怀表和袖扣,就不会有别的配饰了——有时可以戴一枚印章戒指,但也要看当时的潮流,有时戴印章戒指会显得很过于炫耀了,不够低调。但有时印章戒指又很受欢迎,是实用而稳重的象征。”   “不过,不论男士们会流行什么饰品,这些饰品都要满足一点:不用是同类饰品中最贵、最显眼的,但必须品质够好,让内行人挑不出错,还要能显示本人的良好趣味。”   ……   薇薇安觉得这次散步挺有收获的,听了苏珊一肚子的‘男士时髦经’。这不是什么有用的知识,但她就是很喜欢这种零碎的通识性知识,这大概是上辈子那个零碎获取各种冷知识、热知识的时代,留给她的习惯之一吧。   而愉快地结束了这次散步之后,薇薇安就又埋头于‘工作’了。   粉底只是完成了配方而已,接下来还有的忙呢——奥斯汀先生要去忙工厂,这次是提前做了工厂的准备工作没错,但这也不是提前就一定没问题的事儿。比方说,奥斯汀先生现在都没有等来合用的压片机。   压片机这种东西,小型的、手动操作的,早就有了。至于大型的、利用水力或者蒸汽的,其实大家更常见‘冲压机’,大家用冲压机铸币、制造金属器皿等等,运用范围已经很广了。   但这种冲压机力太大了,而力是‘刚性’的力,而不像人的力气,可以有缓冲、回弹之类的微妙操作…这是不适合压粉饼盘的——对于粉饼盘来说,重要的不是‘力’,而是‘压’。有的时候这二者没区别,有的时候却是天差地别。   所以还是要改,机器厂的工程师在奥斯汀先生的要求下,只能拼命该设计、做样品。   只是这样的机器可不小,即使因为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前人智慧,要真的弄出了,也得等。运气好就等的少一些,运气差,这就是个说不准的问题了…当然,奥斯汀先生有能力氪金,可以尽量让‘说不准’变成‘说得准’,但也就是‘尽量’,并不绝对啊!   所以喽,现在的情况是,想要推出商品化的‘可丽粉底’,还得再等等。等待的这段时间,薇薇安就尽可能让人,包括自己试用这些粉底——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粉底没问题,是安全粉底,但要说服女王陛下使用自家制作的粉底,口说无凭是不够的,还得有‘证据’呢。   足够多的试用者都没什么坏影响,这显然是个不错的‘证据’。 第134章 红粉世界134   奥斯汀先生由宫廷侍从,领着来到格林威治宫,圣路易斯厅旁的小客厅前时,还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感觉——上次去百泉宫参加‘荣誉宴’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了,那对于奥斯汀先生来说,已经够荣幸的了!他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之后,还有更‘荣幸’的呢!   薇薇安有一天收到一份信后,忽然就告诉他,他要去觐见女王了!   说实话,一开始奥斯汀先生甚至以为薇薇安在开玩笑。   因为这实在是一件不敢想象的事儿,奥斯汀先生倒也有幸见过女王,但那都是在女王未注意他的情况下——他是一次王室游行中的围观群众,又或者参与了有女王出席的大型舞会。如果是他成为‘王室供应商’以前,后者都是没机会的呢!   这次这样面对面的觐见,甚至还会有交流,这是从不在奥斯汀先生的想象中的。   但这是真的,薇薇安对他说:“…您一定得去,我已经告诉玛丽公主了,我们研究出了不含铅粉,安全可靠,也实在好用的粉底。虽然还不能大规模商品化,但提供给女王陛下手工产品,是做得到的。”   “如果女王陛下急需,我们可以立刻献上这款粉底。”   “公主殿下给了我回信,女王召见…陛下想要看看新式粉底是怎么制作了,亲眼确认它的安全性——女王陛下非常在意粉底的安全,一直不肯使用含铅粉的散粉,有这样的要求,倒是不奇怪。”   这就是奥斯汀先生这一天来到王宫的原因…格林威治宫,美林堡城内的王室宫殿,大多数时候包括女王在内的王室成员都不会住在这里。不过今天格林威治宫升起了代表女王的旗帜,这表明今天女王在这儿。   奥斯汀先生来到这里,要亲手制作一盒粉底…其实论制作粉底这活儿,薇薇安比奥斯汀先生熟悉的多!但大概是玛丽公主没有和女王陛下解释清楚,女王陛下下意识认为会制作粉底的人是奥斯汀先生,根本没考虑过薇薇安才是‘可丽’的‘研发主管’。   所以直接召见了奥斯汀先生……   这不是女王的问题,毕竟奥斯汀先生也算是个名人了,他的过去很好调查。只要浏览一番公开的报纸,就能知道的很详细了。而按照这些报纸的说法,奥斯汀先生过去是个卖化妆品的小贩,会自己制作化妆品,比同行的质量更好、利润更高。   有这样的前提在,大家很容易觉得可丽一系的产品就算不全是奥斯汀先生发明的,他的参与都应该很深。这个时候来示范做一盒粉底,应该完全不是问题才对。   嗯,确实也不算问题,只不过奥斯汀先生为此和薇薇安学了两天的粉底制作,以保证他再紧张,闭着眼睛做也不会做错——主要是,过去自己手工制作化妆品的底子还在,就算好些年不用他做这些事了,再次那起工具做化妆品,也比较得心应手。   此时的奥斯汀先生在圣路易斯厅时,将‘晋谒书’交给了等在这儿的宫务大臣部官员。   按照宫廷的规矩,在确定召见奥斯汀先生后,女王的宫务大臣部会给他寄送两张‘晋谒书’。晋谒书上有觐见的时间、人物等要素,受召见的人得自己填上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的‘宫廷引见人’什么的。   这两张晋谒书,一张在抵达格林威治宫后,很快交给了等候处的办事员。这是要收进等候名册中的,就相当于华夏古代宫廷的‘留档’吧。外臣或者御医、画师之类的人物因为各自的原因进入后宫,也都是要留档的,而且还有各种严格的规定。   这样的事儿,在世界各国的宫廷管理中都很常见。   还有剩下的一张晋谒书,应该在会见厅门□□给对应的官员(圣路易斯厅就是格林威治宫的会见厅),官员最后会将这个交给宫务大臣,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女王陛下并没有在圣路易斯厅,也就是会见厅见奥斯汀先生。这很正常,会见厅是比较正式的场所,女王在这里召见臣子、外国使臣之类的更常见。   至于召见奥斯汀先生,先不说这样空旷的大厅,召见一个人实在是太夸张了。就算是忽略这一点,这种私人化的召见在这儿也不合适!   奥斯汀先生觐见的地点放在了圣路易斯厅旁的一个小客厅,说是小客厅,其实也和很多有钱人家的正常客厅差不多大了。不过女王陛下行动之间多的是人跟随,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也不会显得‘空旷’就是了。   奥斯汀先生拘谨地向女王陛下行礼,并不敢乱看。只是即使是这样,他也很快注意到,在场的人除了女王陛下以外,剩下的都是仆人——这并不是一句废话,而是这些人都是‘真正的仆人’,而没有那些贵族身份的贴身侍从、宫廷官员。   他猜测,或许女王陛下不怎么想被那些贵族臣子知道自己在用粉底,而且还为寻找合用的粉底花了很多心思…虽然说,这些事情根本瞒不住,最后总会以各种方式形成流言,最后流传甚广。   但是,一开始总是很难过自己心里那关,总要自欺欺人一番的。   “奥斯汀先生,您可以开始了,嗯,这个过程中,您需要解释您做的每一步,陛下还可能会问您一些问题。”一个男性侍从走了出来,他是女王陛下今年的‘首席侍从’(侍从之中,以大侍从为首,才是常设职位,至于‘首席侍从’是由所有核心的普通侍从轮值的)。   奥斯汀有礼地答应了,按照他的要求,宫廷大臣派人采购了他所需要的一切原材料。然后又在小客厅准备了一台压片机——倒不是不能由奥斯汀先生自带,但由宫廷准备好一切,这样显然更能取信于女王陛下。   这显示出他没有在粉底制作的配方上玩弄手段,说是那些无害之物,真的就是那些无害之物。   因为有首席侍从的‘说明’,奥斯汀动手的时候就解说了起来:“陛下…小人现在要做的调配黏合剂的工作,它们是粉底中的胶水,能够让各种粉料更好地黏合、压块,也能增强附着力,唔,铅粉的一个优势就是附着力强,能够涂抹在皮肤上不轻易脱落。制作散粉的人之所以始终很难放弃铅粉,就在于找不到具有相似附着力的‘白色粉末’。”   “黏合剂的成分是金合欢胶、黄蓍树胶、羊毛脂、白油、甘油、蒸馏水、山梨酸……”说到这里,奥斯汀先生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金合欢胶和黄蓍树胶,可以做胶,也可以制药,历史悠久,它们的无害是得到验证的。”   不像后世,提到胶水,很容易想到化工品,进一步觉得不能经常用在身上。此时的胶剂,还有不少是天然的,大家很容易认可传统胶剂成分无害这个概念。   “羊毛脂、白油、甘油,这是可丽面霜中常用的成分,蒸馏水纯粹干净——至于山梨酸,陛下,那是一种‘防腐剂’。和石炭酸有点儿像,都有利于使一样东西保持现状,不至于腐坏。”   “不过,石炭酸不太适合用在日用品中,它的‘刺激性’还是太强了。为了确保在使用的那段时间里,粉底不像食物一样随着时间变化而腐坏,加一点儿‘防腐剂’是很有必要的。”山梨酸这类防腐剂和石炭酸的差别当然不是这样简单的,但对女王陛下,这样解释反而比较合适。   到此为止,女王陛下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奥斯汀先生操作,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奥斯汀先生很快调制好了‘黏合剂’,接下来就是各种粉料登场了。他按照规范的制作流程,先将这些已经充分研磨过的粉料混合均匀,然后用很细的筛子过筛。过筛之后,才添加黏合剂,充分搅拌,用的是一个手摇式搅拌机。   “陛下,您可以看到,这是滑石粉和高岭土,这二者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做散粉的材料,非常安全。呃,滑石粉是最主要的成分,它占到了粉底成分的50%——其他的,就是碳酸镁、碳酸钙和氧化锌了。”   对于女王陛下来说,碳酸镁、碳酸钙、氧化锌这样的化学名是生僻的。这个时代化学还不是必要的课程内容,薇薇安念的学校提供了相关教育,那是她的事儿,代表不了全部。更不要说女王陛下接受这种知识教育,应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对科学类课程的教育更少见,即使女王有最好的教育,也对此没什么了解——女王陛下的重点课程,应该是政治、外交、礼仪、外语这些。科学什么的,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就够了。而化学么,又只是科学的一个‘小小学科’……   因为不太懂这些,再加上看着奥斯汀先生制作了一会儿,女王陛下也相应随意了一些,有了问问题的欲望。就询问道:“奥斯汀先生,碳酸镁、碳酸钙,还有氧化锌,它们的安全性能保证吗?”   奥斯汀先生连忙回答:“是的,陛下,它们都是非常安全的成分!”   “碳酸钙其实就是石灰,比较纯的石灰,过去还有不少人将它磨碎了制作牙粉。作为牙粉,它的清洁效果不说,至少从没听说长期用它刷牙的人被毒死了。”   “还有碳酸镁,这当然也是应用很广的物质,很多领域都有使用,碳酸镁工厂在国内也有。生产碳酸镁的工人,并未听说过有什么问题,嗯,或许因为碳酸镁是粉末,呼吸道疾病会多一些,但相比起火柴厂,又或者制铅工厂里的工人,他们都可以说安全的像是呆在摇篮里。”   “还有一点也能证明这一点,有医生使用碳酸镁作为药物,缓解胃部不适。虽然服下碳酸镁,有一定几率导致腹泻,但最麻烦也就是这样了。”直接服侍一点儿的结果也只是这样,潜台词就是涂抹使用的粉底里含有一些碳酸镁,就更不是问题了。   奥斯汀先生最后才说到氧化锌:“这就是氧化锌,可以说是小人的粉底配方中最重要的成分,它的含量不是最高的,但作用很特别。大概类似市面上一些散粉中的铅粉,含量已经不高了,但没有它们,效果就不可能那么好。”   “有了它,彻底告别铅粉才成为可能…嗯,氧化锌同样很安全,我们国家生产氧化锌的历史很长。它过去用于冶金,近期也有人用它做涂料。氧化锌厂的工人也能为氧化锌作证,这不是什么危险的成分。”   粉料和黏合剂充分混合,同时还加上了调好的调香剂。这个时候其实就差不多了,奥斯汀先生拿了一个20目左右的粗筛,第二次过筛。   女王陛下似乎挺喜欢这个味道的,点点头:“这倒是很高雅的味道……”   奥斯汀先生连忙说:“这是小人的女儿调制的,事实上,她在粉底制作的事上也功劳很大。反而是小人,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女王陛下没有全信,只当是奥斯汀先生在为自己的独生女争取她的好感。不过她也不反感奥斯汀先生这样,作为父母,为了自己的孩子做一些事儿…如今正为一个个逐渐冒头的孩子们头疼的女王陛下,正是能感同身受的时候呢。   奥斯汀先生说着还将过筛完毕的粉底摊开在干净的玻璃板上,方便粉底干燥(粉底中还是要有水的,但就像后世的粉饼一样,属于是看起来觉得够干燥了,但其中其实还含有水分。现在就是要让粉底干燥,但又不能完全干燥,也做不到完全干燥,甘油和油脂等成分还在呢)。   “…陛下您看,如果是工厂生产,应该会用将这些粉末吹过热风通道,这样干燥会更快,也不容易因为长时间摊开暴露,增加以后长期使用时‘变质’的风险——当然,热风通道的温度要严格控制,至少不能导致香料油中的芳香物质挥发。”   此时还真不好解释‘杂菌’的概念,这属于是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这个时代还未一锤定音的东西。所以奥斯汀先生干脆不提那个,只说摊开时间太长,会增加日后长期使用时变质的风险。   这对于经常见到暴露在空气中的食物腐坏变质的人来说,要理解并不难。   在等待摊开成薄薄一层的粉底干燥的时间里,女王陛下自己亲自问了很多关于粉底的问题。奥斯汀先生也由一开始的紧张到结巴,到后面越来越顺…敬畏还是敬畏的,但已经不妨碍正常的交流和动手了。   这时候这点儿‘敬畏’带来的紧张,反而有助于奥斯汀先生保持一个足够机敏的状态。   “这种新式粉底,‘可丽’还要晚一些才能生产吗?”女王陛下后来也不问什么专业问题了,很多问题都很随意。   奥斯汀先生连连点头:“正是如此,陛下!因为工厂化的生产,需要用到大型压片机,这种能放到桌上的小型压片机不顶用。大型压片机,没有合用的,只能让工程师们想办法进行设计。”   说话之间,粉底粉末就快干燥好了,奥斯汀先生小心地将粉末收集起来。放到自己带来的小圆盘里,然后放到压片机下,设定好压力——压——   这样,一个压得紧实的粉饼就做好了。   奥斯汀先生又拿出一个镶嵌着不算特别夸张的宝石的银盒子(宝石没有特别大,但品质都是一流的),小圆盘填到银盒子底层的小圆圈内,恰好合适。当然合适,这都是特别定制的!   再然后,就是一个用纸包着的圆形海绵片,这个圆形海绵片背部有一条丝带横着,正方便去拿。将圆形海绵片盖在粉饼上方,也是正好合适的。   连带着还有一支灰鼠毛刷子…后世这可是最高档的化妆刷了,毛尖细直,柔软有弹性,化妆好用,使用感受也好。买一支灰鼠毛刷子,不知道能买多少套人造仿毛刷了。不过此时要找一直人造仿毛刷是不可能的,反而是灰鼠毛相对便宜。   虽说这也是能做皮草的毛皮了,但一支刷子才用多少?   奥斯汀先生恭敬地将这一套呈送给女王陛下:“陛下,这就是小人制作的粉底了。”   奥斯汀先生不用解释刷子的用途,此时大多数人,特别是有钱人,都是用刷子上粉的。倒是用海绵,这可能是女王陛下没见识过的。   所以女王陛下打开盒子,对着海绵片犹豫的时候,奥斯汀先生连忙解释:“陛下,海绵片是用来涂擦粉底的,如果是不方便回到化妆室的场合,或者出门在外,一支刷子也是不方便的…一个盒子足够准备好所有东西,就是最好的。”   女王陛下当然不用担心多带一支刷子的麻烦,有的是人替女王陛下照管这些。但当初设计粉底包装的时候,还是要考虑更多人的便利,于是有了内置海绵片的设计。   本来不该是女王陛下自己试用的,原本的安排是由一位侍女来。但就在侍女要接过粉底涂擦在自己脸上时,女王陛下忽然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她:“艾莎,你来替我涂粉底。”   艾莎就是那个要试用粉底的年轻侍女,她也是平时动手为女王化妆的侍女(梳妆女官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艾莎并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样子,一如往常沉默。当女王坐好后,她先为女王陛下洗脸,然后涂雪花膏——发现女王也在用雪花膏,奥斯汀先生心里一喜。   这个时候,奥斯汀先生才借着所有人都在观察女王化妆的机会,真正直视了女王,看清了女王的脸…怎么说呢,女王以她的年龄来说,也算是一个美女,只不过因为不断地生育,不可避免的有些发胖。   玛丽女王年轻时和当初大陆上一众公主王后比较(女王也名叫‘玛丽’,当初生下长女,正是用了自己的名字为女儿命名),也算是长得比较漂亮的,称不上绝色佳丽,至少确实是美的。加上身份高贵,更是为她的美貌增光添彩,传闻中她的美貌不知道打动了多少王子和大贵族。   不过,对于玛丽女王来说,美貌从来不是最重要的,连前五可能都排不上!她可是这个时代最重要国家之一的君主,只要手握住权力,那就是至高了——不过,只要是正常,肯定还是想要拥有更优越的外貌的,这一点女王也不例外。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涂抹上粉底,然后惊讶地发现,只需要薄薄一层,过去一些很显眼的瑕疵就很不明显,甚至消失了。刷子上蘸取的白色粉底涂擦到脸上,也没有迫不及待地扑漱漱往下落……   妆面逐渐完成,玛丽女王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没人知道这位君主在想什么。这时侍女艾莎又拿来了一些胭脂,为女王陛下涂抹口红,扑腮红什么的。   女王陛下左看看,右看看,又将粉底盒拿在手里把玩,打开盒子,看到盒子上盖内侧嵌着的一面小圆镜,笑着称赞:“奥斯汀先生,这也是你们为了使用方便设计的吗?”   奥斯汀先生连忙说‘是’:“…陛下,小人的工厂到时候主要还是卖粉底内芯,外面的盒子,只从银器厂订购一批就够了,而且也不用使用这么好的宝石,用半宝石,或者比较便宜的宝石是比较合适的。如果想要更好的盒子,可以自行定制……”   其实没必要说这么多的,只是奥斯汀先生心情一放松,这些话就都说出来了。   玛丽女王却都听到耳朵里了,点了点头说:“是的,更加大众的商品应该是这样的…很多女人,甚至一些男人,都会十分需要你的商品的,你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儿——嗯,这是和礼兰自己生产的商品对吗?”   “如果今后一直没问题的话,我不会吝啬支持国产的商品…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你不是个大傻瓜的话。” 第135章 红粉世界135   当下,社交季的头条,悄无声息地换成了‘女王的【面粉】’。   虽然无人宣扬这件事,但应当知道的人其实都知道了,每次出席重要场合的女王,容光焕发的秘密就在于她换了新款粉底。这款粉底有知名的工厂主克里斯·奥斯汀先生献上,据说会成为可丽新的产品。   不过,这款产品要进行工厂生产,还需要一种新机器,在机器问题没有解决之前,只能少量地手工制作…大家也只能暂时先期待了。   这个传闻一开始只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一个小道消息而已,为了保守女王的秘密,奥斯汀先生本人从来不会回答相关问题。而真正叫这件事盖棺定论的,还是圣诞节前发布的今年的授爵、授勋名单,由上议院签发确认的名单里出现了奥斯汀先生的名字!   奥斯汀先生确实是个大富翁,但和礼兰并不是一个能捐官捐爵的国家…呃,好吧,某些时候,某些官职确实能拿来买卖,比如宫廷之中的一些职位,几乎可以说是明码标价了。但政府机构之内,以及爵位,这些还是很慎重的。   “所以说,奥斯汀先生确实是献上了非常棒的‘淀粉’,解决了女王的难题,对吗?”在金玫瑰咖啡厅内,几个美林堡的时髦人士,正在讨论这事儿,他们都是今天要去参加奥斯汀家盛大宴会的宾客之一,去之前谈起了今天宴会的主人,是很正常的事儿。   “没有人明说这一点,封奥斯汀先生为男爵的‘册封书’上,只说他是因为善行得到册封的。从他建立工厂以来,一直分毫不差地纳税,工人的报酬是同类劳工中最高的,他为工人们购买保险…为了奖励他的诚实与闪亮,所以册封他为男爵。”   “但是这事儿么,怎么说得准呢?应当说,真正封爵的理由如果真的是大家谈论的那样,那的确是不好公开拿来说的。”   几人中稍微年长的那位先生露出了嫉妒的表情:“哦,一个爵位,就因为奥斯汀先生——我们现在应当称呼为‘奥斯汀男爵’了,就因为奥斯汀男爵做出了一款极好用的‘花粉’?我想,如果我们这个国家最勇敢的士兵,一般也只能授予骑士勋章,而得不到爵位的话,册封奥斯汀先生为男爵,这就有点儿可笑了。”   “得了吧!科波菲尔…叫我来说,你只是痛恨没有赶上好时候,还怀念着买官捐爵的时代呢?其实倒也不必怀念,如果你肯移民去西玛纯,或者另外一些国家,倒是可以花钱买一个爵位。我有一个远房亲戚,就在西玛纯买了一个伯爵的爵位,除了花钱外,也就是要有一块自己的土地。毕竟嘛,贵族都是该有自己的封地的。”   名叫‘科波菲尔’的先生倒也没有否认对方的话,只是‘哼’了一声。   一旁又有人说道:“其实科波菲尔你也不必愤愤不平,虽说一个花粉商因为给女王献上的合用的粉底就获得爵位这有点儿让人不是滋味儿。但诚实的说,这也算是为国效力,女王若是能更好地在臣民和外国使臣面前保持威严和气度,这也是王国之福。”   “而且这也是奥斯汀男爵的本事,就算女王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一款不含铅的粉底,效果还不输于铅粉,难道以前的人们就不想制作出来吗?这要是制作出来,绝对是能发大财的!”   “没有人制作出来,是他们不想吗?”   “奥斯汀男爵的这般本事,在我看来,就和几年前替国家银行搞到了两百万的巴斯滕男爵差不多了。既然巴斯滕男爵封爵大家心服口服,那奥斯汀先生封爵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且我敢打赌,在夫人小姐们眼里,奥斯汀男爵可比巴斯滕男爵能干多了!瞧瞧他弄出来的玩意儿吧,哪一个不是女士们的爱物?不,应当说,一些‘花花公子’也会觉得奥斯汀男爵很可爱,简直是急人之所想了!”   “是啊,所以奥斯汀男爵得到了自己的奖励,现在也成了城里第一等得意人物。我听说,如今城里的女士们,都想搞到女王使用的那种粉底,关键是无处可以弄到。大家都说,这个时候,只要能搞到‘男爵粉底’,之前追求的女人,就没有不能搞到手的。”   男人的话题,一旦谈到女人,就很容易歪楼。在这个没什么娱乐的时代,就更是如此了。几个男人,一不小心就从这儿发散,谈到了自己的情妇、城里新红的交际花,又或者上流社会中呼风唤雨的某位妇女。   “…露丝小姐确实是一个很有趣味的女人,在我看来,她的年纪是稍大了一些,但真的很会说话。听说她为了能跟上先生们的话题,还会经常看书——这是我的一个书商对我说的,因为露丝小姐也是他的顾客。”   “听起来不怎么样!一个30岁左右的交际花?那可太老了。而且我并不认为她的做法很聪明,一个女人要在男人的对话中跟上?她是想做什么呢?是想要炫耀自己的博学多才吗?在我看来,这种女人都太傲慢。”   有同伴笑了,拍拍说话青年的肩膀:“神啊!你是认真的吗?露丝小姐看起来可够年轻的,第一次见她的人都以为她不上25岁呢…实际上多少岁有什么重要的,只要看起来年轻不就行了吗?更何况你正在追求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呢?她已经36岁了吧?”   之前瞧不起‘露丝小姐’这个交际花的青年名叫威廉·季布里特,说起来他还是一个伯爵的小儿子呢!虽说他将来没有爵位可继承,但说他是贵族青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只不过,没有爵位继承的贵族青年向来比较尴尬。他们的普遍选择就是娶一个身家丰厚的小姐或者富有的寡妇,然后靠着妻子的帮助,进入政界也好,从商也罢,维持自己的地位。不至于自己的兄弟继承爵位后,自己就一文不名了。   也有人能够在父母尚能提供帮助时,靠着自己向上爬,然后获得成功的…但说实在的,这种比较少见。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青年,从小拥有的是最优越的条件,这种人大部分都会比较平庸,缺乏靠自己奋斗的意志与勇气。   威廉·季布里特是一个颇为漂亮的贵族青年,性格偏于软弱,他也没考虑过自己的未来——他还很年轻,手头上有父母为他准备的一笔年金,他又住在家里,什么开销都不必自己负担,也就没有任何烦恼了,就觉得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他爱上了麦尔顿侯爵,自然就去追求她了,倒没有借助麦尔顿侯爵夫人在社交场上的地位,获得什么地位的意思。   对于同伴突然提到麦尔顿夫人,而且是以一种揶揄的语气说的,威廉·季布里特觉得不快,皱了皱眉说道:“侯爵夫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士,她不该被拿来同一个交际花做比较,收回你的话!”   同伴却不以为意,笑了笑,摊开手道:“清醒点儿吧,威廉!我承认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女人,她有一个高贵的出身,娘家拥有着我们国家最古老的贵族姓氏之一,缔结的婚姻也不容指摘。她的亲戚们,没有一个不体面……”   “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要说‘值得尊敬’,我宁愿尊敬露丝小姐,也绝不会尊敬她那样的女人!至少露丝小姐在‘交际花’的位置上做的挺好的,还会努力读书,就为了能让绅士们感觉更好。”   “真要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相比,露丝小姐已经可以说是像天使一样纯洁,像圣母一样善良,像玛尔达修女一样贞洁虔诚啦!”   “而麦尔顿侯爵夫人,虽然看起来是山茶花一样端庄纯洁的女人,但我敢说那个女人简直像鹰和狼一样凶狠,而且她还有着食腐的秃鹫一样的好胃口!凡是被他看中的男人,她不但不会选择以自己作为对方向上爬的踏脚石,还会反过来将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呢!”   “这一点上,无论是她的丈夫,我们的麦尔顿侯爵。还是她最忠诚的情人,欧内斯特伯爵,都已经是绝佳的例证了…怎么,威廉,你还要走这些男人的老路吗?”同伴嬉笑着对威廉·季布里特说道,全然不顾对方已经气红了的脸!   除了威廉·季布里特,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显然,没人把威廉·季布里特的‘小小恋情’当回事儿,男人很少真的会痴迷一个女人到不允许自己的朋友‘开玩笑’的份上。特别是这种追求对象还是一个年长的、有权力的女性,就更不容易觉得那是‘真爱’了。   然而这次失算了,还真是‘真爱’呢!   威廉·季布里特当即摔下餐具,要同自己的朋友决斗——幸亏被其他人拦住了,‘决斗’才没有变成真的。但威廉·季布里特显然也没法快快乐乐去参加奥斯汀家的宴会了,最终闷闷不乐地离开同伴们,扎进了河岸区这个遍地游乐之处的‘大乐园’。   其他同伴们,直到去参加宴会的路上,还在讨论威廉·季布里特的‘痴情’。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真心爱慕着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之前开玩笑的同伴这时候冷静下来,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其他同伴之中,年长一些的‘科波菲尔’感慨着说:“不愧是麦尔顿侯爵夫人,你们知道的,社交界一直传闻,麦尔顿侯爵夫人魅力非凡。她不向你施展魅力也就罢了,一旦她想你显露一二,可以说没什么人能抵挡。”   “我觉得这话过头了,我见过麦尔顿侯爵夫人,她确实是个大美人,不愧年轻时‘和礼兰玫瑰’之名。现在36岁了,保养的也很好,至少我看着就是一位26、7的年轻夫人,还娇嫩的很呢!”   “她在沙龙中照顾所有人的姿态也很自如,那是她那样的上等妇女才有的表现,叫人心折。如果她不是那种反过来要叫自己的情人泥足深陷的那种女人,我倒要对她有十二分的好感了。”   “但不管怎么说,我并不认为她比其他上等妇女更特别…其他风风光光的上等妇女没有令人绝对无法抵挡的魅力,她又凭什么有呢?”   对于这番反对的言论,科波菲尔倒是有自己的说法:“那只能说明你没有引起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兴趣,我所知道的,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会主动出击的。她就像是一个老到的猎人,不会等着猎物自己送上门。”   “一旦是被她看中的猎物,她就会去观察、追踪、守候,等待最佳的那个时机,一击致命。”   “像威廉那样的家伙,其实我已经见过不下半打了…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麦尔顿侯爵夫人,她居然可以同时驾驭数位情人。要知道,这样的事儿即使换成男人来干,都很难干好呢!”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荒唐之处了,上流社会很少要求一个丈夫或妻子对自己的伴侣忠诚,但往往要求他们对自己的情人忠诚。一般来说,同一个时间段,大家都只会有一个情人…当然,这只是一般情况,总会有特殊的。   这种‘特殊情况’,在男性这边常见一些,他们中有的有多个情妇…不过这种情况他们也有话说——他们可以说,情妇不算情人!情妇几乎可以等同于妓女,最多就是长期光顾的对象。但情人不一样,情人有‘爱情’。   这就是这个时代了,将爱情踩在脚下,又要将它捧上神坛。   “是的,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确令人印象深刻。她真的非常有好胜心,总是要做所有女人中最受关注的那个。如果不能,她就会精心谋划,然后做到。大概女王陛下是唯一能让她稍微收敛的了…她在争强好胜时,很有魅力,也很凶狠残忍。是会让自己的对手,和自己的情人都感到极端痛苦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为欧内斯特伯爵庆幸,现在正度蜜月的他,这次终于能摆脱麦尔顿侯爵夫人了。话说欧内斯特伯爵和他的新婚妻子,他们已经出国有一段时间了吧?什么时候回国呢?”   “这可说不准,度蜜月这种事儿,就是要借机好好过一段荒唐日子么…有的人,就是直到新婚妻子怀孕了,蜜月无法继续了,才会回来。”   ……   几个同伴说话间,终于抵达了白玉兰广场18号。   走进这所房子的时候,科波菲尔打量了一会儿周遭,摇摇头:“白玉兰广场不算差,但要我来说,我们的奥斯汀男爵可能已经在这儿住不了多久了!他应该住到国王路之类的地方才对。”   “我倒觉得奥斯汀男爵留在白玉兰广场的可能性更大,就算如今奥斯汀男爵封爵了,他最主要的身份还是工厂主,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去国王路那种贵族扎堆的地方,他不见得能如鱼得水,反而是留在白玉兰广场,更能博得赞赏,获得实际利益。”   “奥斯汀男爵一直以来都表现的足够睿智、稳健,我相信这一次也一样,他不会像那些暴发户一样行事…一旦发迹,就迫不及待要加入那些最保守封闭,但也最让他们心向往之的圈子。”   他们进入到了房子里,此时晚宴还没有开始。但底楼大厅里,还有草坪上,已经摆好了宽阔的长桌,桌上都铺着雪白的桌布,一盘盘点心和开胃菜已经摆了上去。   干果四拼盘是‘好搭档’,自然放在一起(榛子、杏仁、无花果干、葡萄干四种干果)。然后是一盘盘色彩鲜艳的沙拉,各种水果蔬菜,不在乎口味上的搭配,倒是更在意色彩上的和谐,这道菜显然是用来愉悦人的耳目,根本目的不是用来吃的!   棕红色的猪肉卷、鲜红色的烤火腿片、这个季节难得一见的水果在盘子里堆的像是金字塔一样,还有干酪和蜜饯,最好的干酪和蜜饯由城里的干酪行和蜜饯行送来,不知道用了多少,总之随意客人取用。   草坪的一角还专设了一个酒吧台,叫人看到吧台后放着各种酒,从最显眼的金色香槟,到一瓶瓶深红色的红葡萄酒,再到透明的白兰地等烈性酒,浅黄色的啤酒……琳琅满目,简直要比那些出名的酒馆更加齐全!   此时人们已经会喝鸡尾酒了——虽然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混合酒,或者说鸡尾酒是美国人的发明,但一切发明追究起来都有更早的渊源。   这个世界也一样,虽然此时的‘鸡尾酒’是新大陆传回来的东西,但大家并不觉得陌生。真要说的话,很早以前酒吧里就多的是混合酒了!大家将杜松子酒和啤酒混合在一起,直接取名叫‘一半一半’,还喜欢用白兰地兑苏打水…至于在各类酒水里添加香料和果汁,那就更常见了!譬如有名的杜松子酒,其实就是在烈酒酿造时使用了杜松子。   所以,吧台后站了两名调酒师,如果客人需要的是鸡尾酒,就会由他们调制。配合他们的还有一旁一个女仆,她脚下放了一箱橙子,一箱柠檬,她随时要切开半个榨汁,这些果汁也是调酒时要添加在酒中的。   对于这样的安排,不少人都觉得快活极了,纷纷向在酒吧里时一样,站在了吧台前要酒。   “不得不说,奥斯汀男爵的宴会办的更老练了,这样的大宴会像这样无可挑剔,那可不容易——男爵夫人显然善于学习,在上次男爵成为王室供应商的盛大宴会后,再举办同等规模的宴会,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是的…我希望奥斯汀男爵家能多举办几次大型宴会,这是多大的场合啊!”   “不必想了,这样的盛大宴会,实在是太耗费金钱了,举办一次耗费三千镑以上,一点儿也不奇怪!即使是百万富翁,也没有经常举办的底气。奥斯汀男爵估计也不会那样奢侈,从他这次一场宴会办了两件事儿,就能知道了。”   奥斯汀先生确实是一场宴会办了两件事,一件事当然是庆祝自己封爵,成为了男爵。另一件事就是他的宝贝独生女儿,要正式进入社交界啦!   “哦,那可太可惜了,我是说这样的宴会很棒。哪怕是尼尔森夫人那引以为傲的‘周五晚宴’,和这样的宴会相比,也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了。”   他们提到的‘周五晚宴’,是上流社会尼尔森一家固定在每周五举行的晚宴,只要尼尔森一家呆在美林堡,就一定会准时举行!这一晚宴其实已经很接近自助餐会了,舞会也必不可少,每次的宾客都能有三四十人呢!   以一个每周都会举行的宴会来说,这个排场已经相当惊人了。其中的开销,也该像是流水一样花费。如果不是尼尔森先生是有名的银行家,名下的尼尔森银行大名鼎鼎,还真支撑不起这样花钱!   “是啊…哦,我看到乐队了,乐队已经准备好了,啧啧,至少有15个穿黑色礼服的乐手,这是搬来了整个乐队呢!”   “这不是当然的排场吗?那么多钱都花了,何必还在乐队上省钱——话说,你们看到奥斯汀小姐了吗?”   “当然没有,我们是一起来的,如果你没有见到,我们当然也不会见到…哈!你对奥斯汀小姐打着什么主意?要我提醒你吗?这事儿可不容易。奥斯汀小姐原本就会是一位百万富翁全副家资的继承人,不知道多少男人想要得到她,其中不乏有贵族头衔的人物。”   奥斯汀先生其实还没有百万财富,但大家都不怀疑,等到薇薇安能继承遗产的时候,遗产会超过百万镑!   “呵!上百万的财富啊,我想,别说是侯爵、伯爵了,就是几位经济情况不太乐观的公爵,也会动心吧?”   这个时代的贵族还未完全没落,很多还有这大笔祖产,土地带来的收益相当惊人。更不要说,有的贵族赶上了工业革命的车,投资了新产业,摇身一变成为了资本贵族,那就更有钱了。   但是,任何时代都不会缺少空有身份,财富已经消耗的差不多的‘没落贵族’,更不要说这样的变革时代了。所以说,一个公爵经济情况不容乐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只不过是‘烂船还有三斤钉’,没落的公爵比起没落的小贵族,空架子都要大一些。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还端着大架子的公爵,他们的欠债只会比小贵族更加多!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不管他如何地想方设法,也无法从银行、高利贷商人那里弄到多少款子。而一个有着不俗资产,或者优越身份的人,则是可以一次贷一笔大的!这笔钱是他们所有资产的数倍也有可能。   总之,对于一个追债人已经步步紧逼的公爵来说,最好的应付债务的手段就是结婚。如果自己没有结婚,那就自己来,如果自己已经结婚,那就让自己的继承人来。新娘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能有一大笔嫁妆,就能成为公爵夫人,或者未来的公爵夫人。   说实话,何止是一位公爵呢?眼下这已经是不少没落贵族继续维持体面生活的共同选择了。   “相比起那巨大的财富,未来奥斯汀小姐能继承到的男爵爵位,那倒是不算什么了。我认为,这甚至比不上奥斯汀小姐的美貌吸引人——这个男爵爵位,大概只能吸引一些想要靠婚姻攀上贵族的新贵,可奥斯汀家本身也是新贵啊!这可没什么意义。”   和礼兰王国的贵族爵位基本上就是五等,公侯伯子男,这之下还有从男爵,另外还有骑士头衔什么的,但主流就是公侯伯子男五等了。其中公爵、侯爵、伯爵、子爵,都是只能由男性继承人继承的,但最低等的男爵可以由女性继承。   当然,前提是没有直系的男性继承人了。   奥斯汀家就符合这种情况,虽说奥斯汀先生还是有可能再生孩子的,但奥斯汀夫人是绝对不可能生了啊——只有婚生子才算合法,才能继承爵位,私生子是一点儿可能性都没有的。   所以,最后这个男爵头衔估计就能落到薇薇安头上,然后给她未来的孩子一个男爵头衔…这对于某些非贵族的人家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首先提到奥斯汀小姐的家伙争辩了一句,但这争辩很无力,他面对同伴们‘怀疑’的目光,还是绷不住了,点了点头:“好吧,我承认我对奥斯汀小姐有点儿兴趣,但这件事很难,所以也就是有点儿兴趣而已。”   “我猜,一会儿舞会上,我根本没机会接近奥斯汀小姐。”   当然是没什么机会的,事实上,这场舞会上,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跳过第一支舞后,之后的每场舞也都早就安排好了…不能说精确到每一支舞都确定了舞伴,顺序也排好了,但大致是定下来了,这是没错的。   没办法,如今的薇薇安确实是整个上流社会最受欢迎的女孩儿…金钱和美貌,这女孩儿身上都是最顶级的,这可是相当引人觊觎的! 第136章 红粉世界136   欧文子爵是美林堡有名的浪子,他长得漂亮,未来还会成为一个有钱的伯爵——这句话里的重点其实在‘有钱’上。他的父亲就是一位抓住了时代机遇的贵族,投资了工商业和殖民地,身家丰厚。   有钱、有贵族身份,还长相英俊,这样的家伙若是还能擅长玩乐,能对女人彬彬有礼,那成为‘浪子’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了。而恰好,欧文子爵还真就是‘全中’!   这一天,他原本和几个熟人去拜访一位尊贵的夫人,笃定会在那位夫人那儿吃午餐。但谁也没想到,会遇到一位服装商和一位酒商前来讨债呢?那样的场景实在是太尴尬了,几个年轻人找到了机会,便立刻告辞了。   “我实在没想到,李夫人居然会欠债到这地步,叫自己的供应商找上门来了!”一个伙伴似乎真的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感叹道。   欧文子爵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现,反而像是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的样子,笑了起来:“李夫人,哦,要我看问题不在于他,而在于他的丈夫。要我说,那位可敬可爱的夫人没有挑中一个好人,所以才到这地步!”   众人错过了李夫人家的午餐,临时又找不到可以吃饭的人家,便干脆去了一家‘金苹果酒吧’,想要在这儿解决午餐问题。这是年轻贵族和有钱的富人子弟常常光顾的酒吧,格调很高呢。   ‘金苹果酒吧’开在不算热闹的地段,而且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相比起酒吧,更像是只许会员出入的俱乐部。一般不会有人误入,当然,如果有人误入,酒吧也不会拒绝客人。   但走进酒吧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金苹果酒吧的地面铺着颜色鲜艳的瓷砖,有大大的窗户,窗玻璃的透明度也很高,采光充足。煤气灯用的也是最新式的,用了很多盏,所以这里晚上也是明亮而舒适的——这里也是当初最早使用煤气灯的酒吧,到如今也没有更换成更明亮的汽灯。   这不是因为想省钱,据说是有人觉得,酒吧喝酒的夜晚,太明亮了反而不适应,坚持保留下了煤气灯。   酒吧的装饰使用的最多的是金属制品和木制品,都打磨抛光过,有细腻闪亮的光泽。   走进到大厅,木制吧台在最中间的位置,吧台很长,前面摆放了很多高脚椅,足够坐很多人。另外,周围还有很多半封闭的卡座——如果客人要谈的事情很隐蔽,还可以向老板要求‘小房间’。   ‘小房间’是秘密的小房间,总共有三个,都由老板自己控制。   走进酒吧里,欧文子爵一边对认识的人打招呼,一边说:“李先生可是楼上‘罗素咖啡厅’的常客…他在那儿挥霍的金钱可不少。”   罗素咖啡厅就在金苹果酒吧楼上,对于他们这些‘贵二代’‘富二代’们,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只是不同于金苹果酒吧几乎是24小时全天营业,罗素咖啡厅是一个要在夜幕降临后,才会点亮灯火的销金窟。   那里集合了此时最费钱的活动之二,找女人和赌博。事实上,那里最开始只是一家打着咖啡厅幌子的赌场,这在此时还挺常见的——赌博在此时的世界各个角落,都是极受欢迎的活动,但在美林堡,似乎要更狂热一点儿。   在这里,大家几乎什么都赌!除了最常见的玩儿牌、掷骰子、运气游戏,大家去看各种竞赛,下赌注也是非常常见的。赛马、斗狗、斗鸡、拳击、足球、板球…说实在的,如果这些比赛不能下注,观看者可能会立刻少一半,剩下一半在看比赛时丧失许多激情。   很多时候那样大呼小叫,就是因为投注了真金白银啊!   而这些还都是‘普通项目’,美林堡人什么都赌的特点表现在他们还会赌一些不那么寻常的东西。比如说某个政治家什么时候倒台,大家都认识的某个年纪大了的家伙什么时候死。呆在最繁忙的街道上,下注之后数一共经过多少辆马车……   有些事儿真的很无聊,但因为下注了金钱,无聊的事儿也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所以,很多咖啡厅兼营一些赌场的生意,这在此时是非常常见的。毕竟赌场只能玩一些常见的项目,咖啡厅则不然,很多熟人朋友经常见面聚会的地方就是那几个常去的咖啡厅而已。   大家聚在一起后,可以随便因为什么东西赌一把。这种情况下,赌的东西很可能不能立刻得到结果,让参与赌博的人做见证也不大合适,于是让咖啡厅老板来做见证人,或者庄家就是很常见的了。   很多咖啡厅的老板手里都会有一个赌金簿,专门记录这些临时的赌博项目,参与者姓名,各自的金额等等。   而与此同时,一些妓女和老鸨也将目光锁定了咖啡厅,这里倒也是个适合找客人的地方。不少咖啡厅就是‘花咖啡厅’,在咖啡厅后面就有用薄薄的木板隔出来的床位,用来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所以当罗素咖啡厅的赌博业务渐渐红火起来的时候,一些闻着味儿的妓女,开始时不时来坐坐也就不足为奇了。当罗素咖啡厅的老板发现,这些漂亮女人不仅不会拉走客人,导致自己挣的变少,反而可以吸引来更多客人的时候,两个生意都做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李先生?我不认识他…现在想想,似乎是在罗素咖啡厅见过他几次,怎么,他赌的很大?”有一个同伴询问欧文子爵。他们一群人点了酒和吃的,就离开了吧台,去了一个空着的卡座。   欧文子爵不太在意地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不算特别大,但大概李先生的荷包已经见底了。”   他们没说女人会让李先生变穷的可能,找女人固然挺费钱的,但真正为这个倾家荡产的有钱人,那还是比较少。毕竟,找女人花钱,往往是一个相对缓慢地消耗的过程,而且越到后期,还可能索然无味。   赌博则不同,索然无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赢了的想要赢的更多,输了的则想要翻本,所有人都会陷入狂热。脑子被烧坏后,就完全不管不顾了——而且这个过程真的很快,财富简直就像是阳光下的雪,一天之内就能蒸发的干干净净!   “那倒是,谁能与你相比呢?”同伴们都嫉妒地看着欧文子爵。   欧文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们或许家里有钱,但除非是父亲去世,自己继承遗产,不然家产也轮不到自己来挥霍。欧文的父亲还在世,可谁让他是唯一的儿子,还非常受父母溺爱呢?   他的开销很多,但从来没有钱不够花的时候…这一点就是最让尚未继承财产的年轻人们羡慕的了——其实他们也不见得多年轻,都在25岁上下,欧文子爵都27岁了。只不过如果是等着继承遗产的人,这个年纪还没什么钱,倒也正常。   这年头的平均寿命低,主要还是因为婴儿死亡率高,而只要没有夭折,活到一定年纪是不难的。至于有钱人么,生活条件更好,活到后世现代社会的平均年龄不算什么。   这些年轻人的父亲,大多数都还没到要死的时候呢!   “不如我们晚上来罗素咖啡厅怎么样?反正原本的打算是陪李夫人一起去剧院,但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倒是需要避开这位可敬可怜的夫人一段时间了…实在是太尴尬了。”一位同伴在喝了一大口酒后提议。   对于这个提议,大多数人都没意见,欧文也点头了。欧文算是同伴中的‘头儿’,他既然觉得可以,那事情基本上就说定了。于是他们整个下午都在金苹果酒吧消磨时间,嗯,也不只是喝酒,他们还做了别的事儿,比如说写信叫自己的相好来。   欧文子爵并没有叫自己情人,而是给一位交好的夫人写信,将信写好后,交给了自己的随从:“将信送去给威廉姆斯夫人,告诉她今天我去她那儿吃宵夜,希望她不要将我赶走…嗯,时间大概是凌晨一两点钟。”   “转告她,我确信那个时间她还没睡下,她每天要到凌晨四五点才睡下,这一点我可是很清楚的!”   “对了,去桑多斯的花店买一束最好的花,要有威廉姆斯夫人最喜欢的热带鲜花,再去丹尼尔的海鲜店里买半打上等文森港龙虾…告诉威廉姆斯夫人,我实在是太想念她的宝贝厨娘做的龙虾沙拉了!这次如果能吃到就太好了!”   “哦,威廉姆斯夫人!那可是位美人,是社交界一等一受欢迎的女人。”同伴们嫉妒地看向欧文子爵,顿时觉得自己请来的情妇或者交际花,通通都不香了。   “而欧文你给她传话,真活像是在吩咐一个完全受你支配的情妇!我们本来还在可怜你刚刚离开了美艳的卡洛斯小姐,呃,或许该说卡洛斯小姐抛弃了您?毕竟她这是去结婚了。但现在看来,您哪里需要我们来可怜呢?”   卡洛斯小姐就是欧文子爵之前的情妇,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算是和平分手。卡洛斯小姐找到了愿意娶她,同时又不算穷,品行也还过得去的男人,于是果断抽身而退。她显然看的很清楚,她们这一行的女人,长久沉沦,不论中间多么风光,最后都很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而欧文子爵呢,是一个对女士们相当‘彬彬有礼’的人,不论他的彬彬有礼是出于何种心态,至少他表现在外就是如此。所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卡洛斯小姐的分手请求,这个季度已经给她的零用钱,还有付好的房子租金,他都没有收回来。   甚至新产生的、还没来得及结清的账单,他也替她结了,可以说是做的完美无缺。欧文子爵的举动让他最近更受欢迎了,再高傲冷漠的夫人小姐,在见到他时,都不吝惜露出一个笑脸。   “您对我们说实话吧,难道威廉姆斯夫人还不是您的情人吗?”   欧文也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当然不是!这一点我是肯定的…说实话,如果是在尊贵的夫人中追求一位做情人,我想我是不大可能做这事儿的,我宁愿养一两个情妇,间或同几个交际花调情。”   “我见过太多人做这个事儿,可被折腾的不轻!几乎把自己的时间全献给了情人,供她消遣…当然,我见过更多男人,也只把那些夫人们当作向上走的阶梯,要踩着她们的身体高升哩!大多数女人对自己选中的男人总是容易心软,觉得向对方奉献是理所当然的。”   听欧文说到这儿,有同伴就嚷嚷了起来:“难道不是吗?若一个女人不能这样,那她就不能称之为女人了!哦,一个只顾自己、毫无奉献之心的女人?老实说,这简直比任何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更让我觉得害怕。”   “我倒是不那样觉得,你们这样的人有时就是太‘自我’了一点儿,是不是?”欧文子爵嘲笑了一声,然后才接着往下说:“我的意思是说,我又不可能做那种从女人身上偷好处的男人,这一桩益处就与我无缘了。”   “对我来说,这样的事就是有害无益了。”   “真没想到,子爵你还是一位这样老派的绅士,要知道这年头就是一位国王也做不到这样的气魄与风度了…那位内达罗的国王是怎样求娶罗齐奥的公主的?啧啧,开出的嫁妆清单,还有军事支援要求,那可是一点儿不客气!”   表面上是赞扬的话,语气中却满是阴阳怪气…同伴们是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这年头大家都想娶一个好妻子,然后少奋斗十年。当然,找一个上等妇女做情人,少奋斗二十年也是不少人有过的念头。   这种情况下,你一个人清高起来了,大家不就显得落了下乘了吗?   对此欧文子爵倒是不在乎,摇摇头说:“可能我也没那么高尚,只是没那么需要,毕竟该有的东西我都有了——总之,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与一个高贵的夫人厮混在一起,我就难免失去单身的自由之外,还保留了单身的坏处。”   “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日子,我可不会选!”   “好吧好吧,这还用说什么呢?您永远那么明智,您的日子叫人羡慕——说实话,我们一直在好奇,您到底要同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结婚,还是就像您最好的朋友纽兰公爵一样,打算一直做个单身汉。”   “说道纽兰公爵,我一直不大明白,他是怎么做到既没有妻子,又没有一个像样的情妇一直陪伴,还能做好外交官的…在我的印象中,一个成功的外交官,他们的成功倒有一半要落在他们的太太身上。”   “霍夫曼嘛…他的确与众不同,他在佛罗斯实在是干的太棒了!这些年的成果简直要叫议院欣喜若狂。他就是那种有能力的人,并不需要一个太太给他帮忙…不过,我也好奇,他难道打算一直单身吗?我实在想象不到他会爱上什么样的姑娘。”   “而以他的身份,若不是爱上了某个姑娘,我是想象不到他会和某个人结婚的。”   他们谈论到的‘纽兰公爵’霍夫曼,或者说现在的和礼兰驻佛罗斯大使,是欧文子爵的好友。而他的身份也确实非常特殊——他是和礼兰的前代君主的私生子,也是国王唯一的儿子!   所以在他名义上的父亲只是纽兰伯爵的情况下,他继承爵位,就被提升成了纽兰公爵。   作为国王唯一的儿子,他当然是很受宠爱的。虽然王位只能由婚生的女儿玛丽继承,但王位之外的恩赐真是一点儿不少!除了公爵爵位之外,纽兰公爵继承了国王大笔的私财。   呃,和礼兰是君主比较弱势的国家,做不到国库即私库。除了君主本人及其配偶肯定得到充足的供养外,哪怕是现任君主的子女,也有可能很穷——当然,王子公主能把自己搞穷,基本都是太造作了,突破了自己年金的限度。   而君主在去世之后,绝大多数财产也只能留给下任君主,不能自由地传给其他子女,这一点其实和贵族的限定继承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上任君主不怎么败家,而且总共只有两个子女,一个是玛丽女王,另一个就是纽兰公爵霍夫曼了。   所以喽,攒下了不少私产的前国王,能够留下不少东西给儿子。这些财富对能继承王位的玛丽女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她以外的任何人,都堪称巨额!   现在纽兰公爵的情况就是,没有父母管束,身份尊贵,还有钱有事业…所以欧文才会说,他只会爱上某个人才会结婚——任何优越的条件,都已经不能打动各方面已经很优越的他了。   只是考虑他的性格,又觉得他根本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嘛! 第137章 红粉世界137   罗素咖啡厅的的确确是一个专供有钱有闲的青年消遣的地方。   这一点,并不是从它每码要价7镑的进口墙纸,擦的闪闪发亮的银烛台,又或者许多镀金的赌具中看出来的。当然咯,更不是因为大厅处,墙上那幅巨大而精美的油画——这幅画应该花了很多钱,用了很多昂贵的颜料,而且笔触看得出来是大家之作。只不过,并没有落款,也就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大师的‘杰作’了。   画面里是一群男男女女淫秽玩乐的场面,充分显示了这个时代的堕落。   事实上,要确定罗素咖啡厅的档次,只看它是夜幕降临才开门迎客,这一点就很清楚了。   在美林堡,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只有有钱有闲、悠哉度日的人才会在夜幕降临后,悠哉游哉地以一个做游戏的心态,找到这里,消磨上几个小时,又或者一个晚上。   他们玩转赌场,就和他们拜访情人、上戏院看戏,没什么两样。正好,这类活动也经常是夜幕降临后才进行的,非常合理。   至于底层人,或者走投无路的人,是没什么人拿赌场当消遣的——这些人也有可能拿赌博当日常游戏,但多数不会到上赌场的地步。或许就是在日常去的小酒吧,和自己的工友小赌几把,赢几杯酒的钱。   对于这些人来说,日常消遣更好的去处是酒吧。一升葡萄酒,或者几杯杜松子酒,就能让他们忘记现实的穷困潦倒,这要‘现实’的多。若是存着‘万一交好运’的心思,首选也不是赌场,而是彩票。   当然,赌博赢到钱的机会还是要比买彩票多一些的(前提是赢了就走,久赌的人,能够一直赢下去的机会不比买彩票高),所以总有人最终鬼使神差,走到了赌场门口,想靠赌博翻身——就这样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就此时来运转、改变命运。   只是他们中绝大多数连进赌场孤注一掷的本钱都很不充足,手头那点儿可怜的财产,还不够赌场的大口囫囵一口的!   有的人本钱雄厚,所以可以一输再输,只要赢一局,一切就又都回来了。有的人则不同,几把下来就要输得精光,是经不起一输再输的。   这类想要通过赌场翻身的人,往往是内心快要被一种激烈涌动的火焰烤干了的人。他们的理智已经被欲望或者现实的煎熬逼得出走,内心膨胀出炙热的火焰,要么是烈火烹油,要么就只能惹焰烧身,烧死自己了。   所以,他们往往等不到晚上悠哉游哉地来赌博,而是什么时候兴起这个念头,就一刻都等不了了!而这种时刻一般是白天——虽然这年头的夜间已经方便了很多,人们正从黑夜女神手里拿到更多的时间。但真正习惯夜间活动的,只有有钱人,普通人不出意外,还是会昼出夜伏。   “嗳!多诺索斯应该更谨慎一点儿,将他的钱分三份儿来压的。一次全押上,呵呵,这样的事儿以我的经验,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正如俗语所说‘孤注一掷者的头顶,有阴云遮住幸运之神的目光’。”   “我倒觉得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局双骰子游戏罢了。”   “话说,今晚会开‘黑白棋’吗?我倒是愿意玩玩儿这个,但总是少见。”   “当然少见,谁会来赌场下棋?上次罗素咖啡厅开‘黑白棋’,那是因为那天一晚都是‘黑白棋’!大家在玩儿‘黑白棋’锦标赛,赌的是提前投入的奖金池……”   欧文子爵他们走进罗素咖啡厅时,人还不算多。打着整齐领结的侍者走了过来,替先生们拿手杖、帽子,还有某些人的外套。   欧文子爵瞟了场内一眼——罗素咖啡厅占据了二楼和三楼的所有空间,不过赌场主要还是在二楼。二楼除了一个酒吧房外,大厅和旁边的小房间里都各有赌局。而三楼则是吸烟室、音乐室和咖啡厅所在,这里的包间也设赌局,但一般只招待‘大客户’。   欧文子爵一行人倒是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呆在一张赌骰子的桌旁,随意闲聊着,并不忙着赌博。这张赌骰子的赌桌是一种颜色深沉、木质坚硬的木头做的,桌面上蒙了一层深绿色的绒布,绒布上还绣了下注的区域,看起来整洁崭新,闪闪发亮。   “人还不够多,才开了两桌‘32张’和两桌‘金斯顿’,再就是几桌玩骰子的了。倒是靠外的3号小房间,那儿举办了一场别出声面的‘赛龟’,吸引了一些人去看。”同伴很快搞清楚了罗素咖啡厅现在的情况,要了酒后就对欧文子爵说。   欧文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又和几个认识的人打了招呼。当同伴们早已散开各自去玩儿了,他才选择了自己的目标——和一个认识的人,以及另外两个只听过名字,但没有见过面的家伙,开了一桌‘金斯顿’。   这是一种此时挺流行的纸牌游戏,到处都有人玩儿,不只是美林堡流行,佛罗斯等大陆上的大都会也一样玩儿的人很多。   他们一边儿玩牌,一边说些最近上流社会的新闻,再不然吹嘘一些过往经历,抱怨抱怨当下的不如意——有时候就是这样,赌客们之间不需要什么介绍人,很快就能像认识了十年一样说些很秘密的事儿。   所谓‘交浅言深’,不外如是。   “说实话,这个月我本不该再出现在赌场的,很明显我最近的运势不太好…有时候真得相信那些流浪占卜家的话,要是一个真有本事的家伙,是能准的要命的!八天前,我就碰到了那么一个,她告诉我,我最近要在财运上损失一些了。”   “显然你没有听信那位‘先知’的话,是不是?”牌桌上另一个人似乎认识他,笑着揶揄道:“我可听说了,那一晚你赌了整整一夜,平均每分钟都输掉了5镑!这事儿已经传开了!”   “话说,那可是三千多镑啊!这笔账你是怎么平的?这可不像是食品供应商,又或者服装商的账,还能挂账。也不可能会挂账——妓女的账和赌账是绝对不能拖延的,这些账务一旦不能应付,名声就全完蛋了。”   “哦,我想办法找朋友借了一部分,然后又找了我姐姐,请她帮帮忙…她给了我一个镀金的银镜子。我是说,除了镜面外,其他部分都是银子的。我敢打赌那是某个王宫里流出来的,再不然就是曾经某位国王情妇的爱物。而现在呢,只是交给一个高利贷商人抵账用的小玩意儿,全部价值就在于它能卖多少。”   “这个时候,你就知道有一个高利贷商人的姻亲,有多么有优势了吧?”认识他的人打趣了一句。显然,这是一个将家里有着优越姓氏的女儿嫁给新兴商人的贵族,一面看不起那些能大笔榨取钱财的中产阶级,一面又嫉妒他们的财富。   “哦,别提那个了…对了,福克斯先生,我见您特意将外套翻过来穿了,这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福克斯’先生就是欧文子爵认识的那个人,他穿了一件深棕色的绒面外套,但现在那迷人而闪耀的绒面看不到了,只能看到衣服的反面。   “这是赌场里新兴的做法,觉得这样能博得好运。其实就和用皮革保护衬衫领子,随身携带完整的壁虎皮是一个意思…我觉得这挺有用的,自从我这样做以来,一直是赢多输少的。”   这引来了其他人的侧目,大家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这个时代的人本来就很‘迷信’,赌场上的就更迷信了。   大家的话题由‘迷信’发散,说的越来越多,不经意间就有人说到了‘婚姻’。呃,之所以说到这个,主要还是因为手上没钱了,想要通过婚姻大赚一笔——不只是新娘的嫁妆,结婚时父母总还有一笔‘安家费’吧?这一点是古今中外皆同的。   “你们或许不会相信,我的津贴少的可怜,每个礼拜才15镑!我的天呐!15镑够干什么?我有一个表亲,他每礼拜才5镑,说实话,我一直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在美林堡活下来的。”   “我的父亲告诉我,如果我想要更多钱,就不能再浪荡下去了,得抓紧时间结婚。选一个有30000镑或50000镑的妻子,婚前财产协议至少要保证我能支配其中的一半,剩下一半产生的利息我也有权和妻子共享。”   “如果我能结婚,我父亲就愿意提前将一笔国债转到我的名下,那笔国债的收益可以达到每年1500镑。就等于是说,我的收入会翻倍,而且除此之位,还有妻子的那笔钱…”   “哦,我的朋友,可别做白日梦了!我倒是相信凭您的姓氏和家资,能找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小姐。可一个嫁妆能有三五万的小姐,你当她成为您的妻子后不花钱么?以她们花钱的速度,她们的嫁妆产生的收益,能恰好弥补她们的开销,就算是你赚啦!”   “要我说,所谓能从女人的嫁妆上大赚一笔的,除了兜里没有几分钱的穷小子,就是想着要娶‘独生女’的那种人了。前者根本不在乎上流社会的体统,不用考虑妻子也得维持原本差不多的生活,只管占有那些嫁妆就是了。而后者呢,实在是财富的数目太大了。”   “比如说眼下就有个最好的机会,陛下新封的男爵,奥斯汀男爵——”   “哦,我知道他,那个花粉商…可丽洗脸皂、可丽洗发皂什么的,对吗?”   “没错,对极了!那位奥斯汀男爵靠着那些玩意儿发了大财!没人说得清楚他现在有多少财富!但大家预估,当他唯一的女儿奥斯汀小姐结婚时,他至少能出10万镑嫁妆,这还只是现金和有价证券之类的玩意儿。至于说不动产,还有珠宝什么的,都是不算的。”   “而且再过一二十年,还有继承巨额遗产的盼头呢!”   这件事欧文子爵也听说过几次了,便随口说:“唯一的问题是,奥斯汀小姐还是个美人,这让追求她的人太多了,事情有些难办。如果她是个丑姑娘,那即使她本身是个金娃娃,恐怕也会有一些见识短浅的家伙放弃追求她呢!”   “那样的话,竞争就会小多了。”   “是啊,目光短浅!对于一个立刻能带来一二十万嫁妆,未来还有远胜于这个数字的遗产的姑娘,美貌什么的根本不重要!她就是一个歪鼻子、大嘴巴、凹额头,还一脸痴呆相的可怕丑女,那也是最好的新娘!”   欧文子爵倒是没见过‘奥斯汀小姐’,也对致力将妻子的嫁妆搞到手没什么兴趣。这个时候加入话题,随口说上几句,更多是社交场上的惯例。就这样,半个晚上的消遣过去了,算一算账,他居然还赢了十来镑。   这个输赢不算什么,他们这一桌‘金斯顿’,赢的最多的是那位将外套翻过来穿的福克斯先生,大概有三四百镑呢!   他们这种赌的不大不小的牌桌,半个晚上能有这样大的‘收获’,就算是运气不错了。毕竟一个晚上输大几千上万镑,那也是极少见的,所以才能发生一次,事情就传遍美林堡的社交圈,弄得无人不知。   这下几个人都记住了反穿外套的事儿…谈不上多相信,只是想着万一、万一有用呢?就是因为这样,赌徒们的各种外人不能理解的‘传统’才会多起来呢!   快到凌晨一点时离场的欧文子爵去叫了同伴,他们中有人打算在罗素咖啡厅通宵了,但也有两人决定和欧文子爵一起离开,去威廉姆斯夫人家吃宵夜…不管怎么说,威廉姆斯夫人这位社交场上的红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威廉姆斯夫人在自己的小客厅招待了这群‘不速之客’,宵夜里果然有欧文子爵要的龙虾沙拉。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菜色和酒水也挑不出毛病来——鲜菌烧野味、炸香鱼、鸡蛋乳脂、葡萄干布丁,还有果汁冰淇淋。   酒水是和菜色搭配的恰到好处的一种樱桃酒,不怎么出名,但口味一流。   宵夜并不复杂,一张小桌就摆下了。食物的量也不大,它们都用精美小巧的银盘端出来,相配的餐具要么是银的,要么就是镀金的。   也就是这样,才叫几个年轻人吃的胃口大开,吃完之后又像是恰到好处,又像是意犹未尽。   欧文子爵的同伴拼命恭维威廉姆斯夫人,威廉姆斯夫人则只是埋怨地看了一眼欧文子爵:“子爵说的太迟了!过了午餐的时间才传话说要和朋友一起拜访我…这个时间,能准备什么好菜?”   “蓓蓓向我抱怨说,她每天一早就要计划好一日之中所有的餐食!这样才能在菜市场买到最好的食材。也只有一清早的农产品市场才有最好的材料,其他时间的总是差了一些。先生们临时要来,她可端不出最好的菜肴。”   蓓蓓就是威廉姆斯夫人最器重的厨娘,对于威廉姆斯夫人这种经常在家里请客的社交场红人来说,厨师可是很重要的。   对于威廉姆斯夫人隐晦地表示自家伙食不好,没有一个人当真!大家又跟着吹捧了一番今天的宵夜,另外就是与威廉姆斯夫人说说笑笑了。   直到告辞离开,欧文子爵的一个同伴都忍不住感慨:“我从未搞明白这些夫人小姐,特别是这些当红的夫人,她们几乎每天都要参与社交,少有凌晨三点前睡下的时候。然后第二天一早,又要9点钟前起床,还得精神抖擞,从来不露出疲态,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比如说今天的威廉姆斯夫人,她迎接欧文子爵等人的时候,并未穿着普通的家常裙子,而是穿着一身东方式袍子。这是如今上流社会颇为流行的‘东方睡袍’,是快要睡下,或者刚刚起床,还没有吃早饭的那段时间穿的衣服。   斜斜地系着腰带的长袍,面料是丝滑闪耀的绸缎,剪裁宽松,让人一看便觉得懒散随性。女人穿上,有一种不同于日常的美,另外还带了一点儿异域风情。   和‘东方睡袍’相配的是,威廉姆斯夫人放下了梳成发髻的长发。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深栗色卷发就那样披着,一条绿色的头巾松松地系在头上脸上似乎是脂粉未施的样子,让人觉得可亲可爱的同时,显得十分妩媚。   看起来是普普通通准备要睡觉,但又不得不招待来客的女主人。但对女人足够熟悉的花花公子们哪能不知道,能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的美丽,显得那样自然、不刻意,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刻意了!   在累了一整天后,即将睡下的时候,还能有这样的精力,这样神采奕奕,这些永远拈花惹草没个停歇的花花公子也要甘拜下风了。   “女人有女人的办法,我的朋友,我劝你永远不要去打听。根据我的经验,若你能将一个女人的全部秘密知晓,那离你对她失去兴趣,索然无味也不远了…而且么,女人确实很多时候比男人更有忍耐力,不是么?”欧文子爵意兴阑珊地站在路口,即将登上马车,要同自己的伙伴们分手告别了。   “您在开玩笑吗?女人比男人更有忍耐力?就我所见,娇弱的女士们往往遇到一点儿事就要头痛,甚至受惊晕倒…哦,要说她们的忍耐力,大概也就比金丝雀好了那么一些。”   “如果您是这样想的,那我倒也没什么可说的…您完全受平日所见的‘表面’影响啦!就是这些动不动就要‘晕倒’的娇弱女士,她们在最难熬的关头,比男人更有忍耐力。譬如那些死了丈夫,独自照顾孩子的女人……”   “总之,‘被剩下’的女人往往比‘被剩下’的男人更具忍耐力,更有耐性。”   “现在就连医学也支持这个说法了,根据医生们的统计,同样患有阑尾炎的患者,同等严重的情况下,男人往往已经受不了了,女人却还能忍痛……”   并没有打算真的一两句话说服同伴的欧文说到这里,无声地笑了笑。他暂停了话语,坐上马车,透过车窗朝朋友们挥挥手作别。   回到住处的欧文子爵几乎是沾枕头就睡,他就是这样的人,心胸宽大,不挂记什么事儿。每次今天的烦恼绝对不会留到第二天,所以躺下就能睡着!一些绅士淑女抱怨的失眠什么的,在他就像是天方夜谭里的故事,听得多,却从没有亲身体验过。   不过这一觉他并没有睡的很舒服,他做了一个有些灰暗的梦。具体是什么,当他被叫醒时,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梦里到处是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跑,于是他也就跑了起来……   “啊…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叫醒我?我不是说了吗,今天中午前不用叫醒我吗?”欧文头昏脑胀地爬起来,脸色和语气不算太好。他今天没有具体的行程安排,只有威廉姆斯夫人昨天叮嘱他,让他今天下午陪她去画廊看画展。   贴身男仆连忙解释:“欧文少爷!是纽兰公爵!纽兰公爵来了…虽然他只是在楼下等着,但……”贴身男仆显然清楚自家主人和纽兰公爵的关系,自己如果不上楼来叫醒主人,才是真正的失职呢!   听到‘纽兰公爵’,欧文一下就清醒过来了。虽然还是有些脑袋发胀,但已经好多了。快速穿上衣服,甚至来不及洗漱,顺手梳了几下头发,他就大步往外走。   在楼梯上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好友,欧文连忙笑着走上前去,张开双臂:   “太让人意外了!我从没听谁说你回国了…难不成你才刚刚回国,我是你第一个拜访的人?太荣幸了、太荣幸了!”欧文畅快地大笑,拥抱了一下友人。 第138章 红粉世界138   “倒也不必…我回国后,当然是先面见陛下。”黑头发的男人说话有点儿生硬,但还是接受了友人的拥抱。   这是一个实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不过他看起来要比实际上要年轻一些。这大概和他继承自母亲的湛蓝色眼睛有关,那是一双很容易显得年轻的眼睛,湛蓝色泛着一股活泼劲儿,眼睛形状也是优美自然的——他的母亲玛丽亚,曾经的纽兰伯爵夫人,就曾以那双眼睛闻名。   然而说是这样说,其实第一次看到纽兰公爵的人,往往很难注意到他的年龄。相比起年龄这种无足轻重的东西,其他人更容易注意到他眼神里的果断和严肃,动作中的坚决和距离感…他就是很容易让人以为是生性傲慢的那种人。   呃,好吧,他其实是真的傲慢。   不过因为身份特殊,能力又很强,他的傲慢大多数时候都不惹人厌,反而被认为是贵族风范。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有不同的反馈。   “陛下?哦,那是当然的,作为侍奉女王的臣子,当然要将女王放在第一位。那么,在女王之外就轮到在下了吗?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是要说,实在是太荣幸了、太荣幸了!”欧文再次大笑着说道,还拍了拍公爵的肩膀。   这一次,纽兰公爵就不再说什么,保持了一会儿的沉默。   直到欧文去洗漱,过了一会儿坐到餐桌旁,和他一起吃早餐,才打破了之前的沉默:“霍夫曼,那么您这样着急来拜访我,是有什么急事儿吗?虽然我知道我们是好朋友,也知道你是一个对朋友非常忠诚的人,但我们见面并不是一件着急的事儿,不是吗?”   纽兰公爵霍夫曼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份文件,语气平稳地仿佛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陛下这次召我回国,是要让我担任外交部副部长之一。陛下允许我选择几个看好的年轻人进入外交部,不过要尽快给出回复。如果你有这个打算——”   欧文笑着打断了好友的话,举着一杯甜葡萄酒:“说实话,您今天让我感动的够多的了,您对友谊的忠诚令我印象深刻、自叹不如…但我可能得辜负您的美意啦!毕竟我就是个懒散的家伙,至今我最庆幸的便是我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   “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认为工作是有失体面的呢!我一边觉得这是老掉牙的看法,秉持着这样看法的贵族面对新兴资产阶级,只有溃败的份儿了。一边又觉得出生在这样的人家我很幸运,这样就不用违背我的本性去奋斗,去社会上搏杀了。”   话说到这份上,就有些僵住了。为了挽救这个,欧文又连忙打岔:“为什么会是副部长?我记得你更喜欢作为使臣出使国外,做那些‘一线工作’。倒不是觉得统筹一切没意义,只是那不是你的兴趣所在…就算你不能一直担任佛罗斯大使,也可以换到别的国家啊!”   “当然,换到别的国家有些难,佛罗斯是我们最看重的对手,甚至敌人,我们之间已经打了几百年的仗了。以重要级来说,佛罗斯大使就是比别的大使要重要半级……”   这种情况下,贸然换到别的地方做大使,都有点儿像是降职了。这就是出道即巅峰的坏处了,纽兰公爵霍夫曼一开始正式做外交工作,就是佛罗斯大使。之后无论再去哪里做大使,都像是在走下坡路了。   “但我想,别人或许在乎这个,可你是不会在乎的。所以,到底为什么…?”   霍夫曼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朋友,只是搁下了餐叉,拿起盖在腿上的餐巾,却没有擦手,只是捏了捏:“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   欧文没有继续问了,倒不是这件事保密程度有多高,他确定了霍夫曼不会向他吐露一个字。只是没有必要,既然都是女王陛下的意思了,那他再多问一些就显得有点儿好奇过度了。欧文一直以来在社交界风评极佳,原因之一就在于他没什么好奇心。   或者换个说法,对任何可能不该好奇的东西,他都会早早扔到脑后,并且再也不想起来。   想了想,欧文又有了个想法:“那么,霍夫曼,你今日有安排吗?”   “不,没什么…陛下让我休息,但我并不觉得这是有必要的,我是乘坐邮轮回国的,并未影响休息。”霍夫曼挑了挑眉,大概是猜测到友人大概要说什么了。   “哦,这就是你了…很多人羡慕我总能休息的很好,躺在床上立刻就受到睡眠之神的召唤,睡得沉沉的。但要我来说,您才是这方面的行家,只需要很短的睡眠就能保持长时间的精力充沛,而且您无论在哪儿都能睡。”   “我还要躺到我温暖柔软的床上,而您哪怕在马车里、山洞里也行…说实话,您这样的人是注定要做大事的!我阅读历史书籍得到一个‘启示’,凡是那些有名的君主、将军等等,都是精力旺盛的人。据记载,那些人每天睡四个钟头就够了,而且环境的糟糕也不会影响到他们!”   对于欧文的‘恭维’,霍夫曼没说什么。欧文便又接着说:“我的打算是这样的,若您今日有空,无处消遣这一日,便与我作伴吧…今天我要同威廉姆斯夫人去看画展,我记得你也很喜欢画画,这正是一个能照顾到所有人的娱乐活动。”   “我是说,您也一起来吧!”   霍夫曼倒不讨厌去看画展,正如欧文所说,绘画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不过他想到了威廉姆斯夫人,奇怪地看了一眼欧文:“威廉姆斯夫人如今是你的情人吗?”   “哦!为什么您也会这样问?我一直以为您不是那种庸俗的人物,又或者您能比别人更了解我一点儿…不是,当然不是!我一直很厌烦在一个尊贵的夫人身边扮演情人的角色,耗费我宝贵的青春时光。”   “正是因为我了解您,所以才觉得不应当…如果是不了解您的人,突然听到这话,正应该默认您和威廉姆斯夫人是一对儿才对。”说到这儿,霍夫曼似乎是不大想谈这个了,摇了摇头。   欧文知道他为什么不想谈,霍夫曼就是这样的,不大习惯去谈这类私人的事儿。即使是和朋友,这也很容易让他感觉不自在。   所以他也不再说下去,吃完了一顿晚早餐,或者说早午餐,和霍夫曼在图书室消磨了一会儿时间(主要是说说这两年各自的情况),就按照计划的出门了。   在霍夫曼默认要一起去画廊看画展后,欧文就吩咐了男仆,让他去通知威廉姆斯夫人——他没想过威廉姆斯夫人会因为他突然多邀请一个人同去而恼怒,当然不会恼怒,毕竟他要带去的朋友是‘纽兰公爵’啊!   虽然霍夫曼以他的年纪来说,未免太过严肃了,在和礼兰的上流社会甚至有‘不近人情’的评价。但奇怪的是,他和很多有类似评价的绅士不一样,没有被打入冷宫,得一个‘古怪’‘古板’的嘲讽。   这里面,一半是他的身份和权势在起作用,另一半就是因为他确实是个英俊青年。女士们不能不因为后面这个原因,对他放松一点儿要求。   纽兰公爵霍夫曼与女王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他不属于王室,但在王室之中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如今投身外交界,更是表现出了不俗的能力,这又助长了他话语权的提升…对于一个这样有权势的人物,哪怕他有时候不合群了一点儿,大家也是要笑脸相迎的。   真要说的话,多的是大人物不会按照‘社交准则’行事,反而要大家‘迁就’他们个人的‘社交准则’了。霍夫曼在其中,其实算不了什么,甚至他这样才是‘正常’。   至于长得英俊这一点,那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长得漂亮的青年到哪儿,大家都是要宽容一些的…霍夫曼主要是继承了他母亲那边的长相,父亲那边的长相则主要是让他的长相不至于女性化,父系特征混杂在母系特征中,还要仔细分辨才能分辨的出。   霍夫曼的体貌特征其实有些像西玛纯人在文艺复兴时期创作的那些雕塑,那些神明以最美的人类形体为蓝本创造——头发是黝黑而卷曲的,皮肤是浅浅的橄榄色,面容轮廓清晰,鼻子标准,眼睛深邃,嘴唇仿佛是刻出来的,牙齿洁白整齐。   还有身材,身材是雕塑重点,高大而健美,四肢纤长。   说起来,霍夫曼的母亲也确实有一半的西玛纯血统……   总之,美林堡的上流社会是很喜欢霍夫曼的,认可他作为‘大人物’的光环。即使是在大人物扎堆的上流社会,他也是毫无疑问的‘大人物’——他要加入行程,似威廉姆斯夫人这样的社交场当红人物,最爱结识大人物的妇女,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介意!   事实也是这样,威廉姆斯夫人和他们碰头后,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她高兴地对两个出色的贵族青年伸出了手,等他们行过吻手礼之后,才笑着说:“这实在是太意外了,我没想到子爵会带来您这样珍贵的客人!”   “这可不是我在说好听的话,实在是公爵您在美林堡少有给人做客的时候。这次虽然只是同我们作伴看画展,那也是一个了不起的荣誉啊!我想我如果和我的女友们说起这件事儿,她们都要以为我是在编瞎话了。”   物以稀为贵,谁要是能将纽兰公爵霍夫曼请到自家的客厅,那确实值得大家另眼相待。   霍夫曼淡淡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收回了这个笑。不了解他的威廉姆斯夫人自以为和这位显赫的公爵大人说上话了,只不过对方的性情不像那种会与女人轻浮调笑的花花公子,所以也就不擅长往下接话了。   她想到这一点,还打算着要好好同这位公爵说道说道呢!   只有欧文完全看出来了,这是霍夫曼已经觉得不耐烦的征兆。虽然霍夫曼是个做外交家的能手,按理来说应该很有耐心,特别是和人打交道时。   但事实不完全是这样,在做外交工作时,他能发挥出和人打交道的天赋…他善于找到对手的弱点和底线,以冷冰冰的理智控制住对方。   可在外交工作之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霍夫曼讨厌肤浅的人,讨厌社交场上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本质上只是在绕圈子,是为了一些虚浮的仿佛泡沫一样的东西服务的话语和行为。而刚刚的威廉姆斯夫人,某种意义上‘全中’!   为了免得后续威廉姆斯夫人尴尬,欧文抢先转移了话题,指了指这次画展上几幅值得关注的画,开始高谈阔论起来。   “这幅风景画儿,您看看,用色实在是新奇极了,但又偏偏很合适。我猜这正是您喜欢的——虽说小了一些,不适合挂在大房间里,但放在钢琴前,或者起居室里,您看怎么样?”欧文指着一幅小幅的林荫风景画说。   他转移话题的手段称不上高妙,不是没有更高妙的法子,但欧文觉得没必要。霍夫曼聪明绝顶,威廉姆斯夫人又是应变能力点满的交际达人。哪怕他也是善于应对的那种人,也不见得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的毫无痕迹。   既然是这样,那就一切明着来好了。反正霍夫曼不在乎这个,而威廉姆斯夫人知情识趣,在乎也会假装不在乎。而有的时候,假装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是可以当成真的的。   霍夫曼看了看那幅小画右下角的金色落款:“这看起来是个不出名的画家,技巧不足,但让人印象深刻…还有这位、这位贝克曼先生的作品吗?”   “是的!还有呢!”欧文扬起了笑脸,想了想说:“您的评价恰到好处!事实上,早先这位贝克曼先生,还有他的好友罗科先生,他们之所以能搏得一些名气,就是因为画中的充沛情感…他们画了几幅人物画。”   “嗳!真可惜,那些人物画大多数已经被买走了,大概只有一两幅被留了下来。我瞧瞧今天的画展有没有它们……”   这并非是某个画家的主题画展,如果真的是那样,贝克曼和罗科不说有没有资格开办个人展。就算有,也没有足够的作品填充整个画展啊——油画往往是画的很慢的,开画展的画还要选自己特别满意的,出道多年也凑不出办画展的画,这是很正常的。   欧文叫来了画廊的人询问,画廊的人立刻给出了回答:“是的,贝克曼先生的那幅《草坪》被他自己留了下来,他十分满意那画儿,只愿意自己收藏…您对罗科先生感兴趣吗?罗科先生也留下了一幅当初以奥斯汀小姐为模特的画儿。”   “不,不是,不是那幅好评最多,争议也最大的《舞会之夜万岁》,而是另一幅《戴挂坠盒的少女》。”   欧文朝霍夫曼和威廉姆斯夫人看了看,得到两人默许的他让画廊的人带路,最终在靠外侧的走廊底见到了那两幅画。大概是画廊也清楚这两幅画的渊源,以及它们的吸引力,所以明明不是一位画家的作品,却还是放在了一起,并且还是这么好的位置。   霍夫曼凝视着这两幅画,在他仔细欣赏的时候,威廉姆斯夫人和欧文都没有说话。威廉姆斯夫人是因为不想惹得纽兰公爵不快,而欧文则是因为知道霍夫曼已经沉浸到画中了,不想打扰他。   “贝克曼先生的像沉默的火山,平静的山林风光下,酝酿着热烈的东西。罗科先生则正好相反,看起来热闹又俗气,但他俗气的风情也亏得那么刚刚好,可是他的内核是纯情而浪漫的。我敢断定,罗科先生有个贵族出身。”   那种旧贵族特有的天真,是当下新兴的、向上的资产阶级所不具备的。至于说普通平民,他们当然也有天真的,但他们的天真中很少会有那种贵族式的纤细浪漫。   “罗科先生以为自己摆脱了自己的出身,但人是不可能同自己的出身一刀两断的。”   “哦,是这样吗?那我倒是不知道了。”欧文摇摇头。   却是威廉姆斯夫人拍拍手,以那种上流社会当红妇女特有的娇柔笑了起来:“嗳!要不是我早知道公爵不是那种轻浮的人,我就该以为您是在捉弄我们了。是的,您说的准极了!这位罗科先生,他正是贵族出身呢!”   “十年前因为遮潘古的内战,有一大批遮潘古贵族流亡到了美林堡…我曾经在剧院里和他的一位表亲说过话,才知道这位现如今声名鹊起的画家,竟然还有着这样的来历。”   威廉姆斯夫人微微靠近了那两幅画一点儿,似乎是想更仔细地看看它们:“这些画成就了两个年轻的画家是不是?他们的才华由此被世人承认了…同时被成就的还有奥斯汀小姐的美名。”   “您嫉妒了吗?”欧文半是玩笑,半是尖刻地说道:“奥斯汀小姐这样年轻的姑娘成名……”   这样说着,欧文还转头向霍夫曼解释了一句:“贝克曼先生和罗科先生成名的那几幅画,画的都是奥斯汀小姐。奥斯汀小姐如今是城中最有名的美人,她是一位淑女,呵呵,要知道以往更引人注目的佳人都是交际花和女演员呢…”   威廉姆斯夫人轻轻一笑,捂着嘴道:“嗳!子爵您为什么这样说呢?好吧,我要说完全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嫉妒不正是人类的天性吗?不只是女人如此,男人也会互相嫉妒,而且丝毫不比女人来的少呢。”   “只要嫉妒不会影响到谁,那就是羡慕,或者比羡慕更进一步…如今城里很多人都羡慕着奥斯汀小姐,她拥有的东西可太多了。”   “至于说她因为贝克曼先生和罗科先生的画,而美名传杨这件事,我倒是真不嫉妒,我甚至觉得那是她该得的。在我见过的许多女人中,她是少数几个得了这样待遇,我觉得理所应当的人之一。”   “您真的这样想?”欧文仿佛因为威廉姆斯夫人这般说法,意外到了极点的样子,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哎呦!看来今天我是见到一位‘萨拉小姐’了,说实在,在这种事上,您的公正是相当难得的,因此也就格外珍贵了。”   ‘萨拉小姐’是此时很出名的流行小说里的知名人物,她在小说里主持了一场选美比赛。所有人都认为女人干不好这事儿,因为她们很难公正地看待其他女人的美貌。但萨拉小姐将这件事做的漂漂亮亮,这既是因为她生性工作认真,行事公正,也是因为‘女人更能欣赏女人’。   这本小说正是表现出了这一点(这是此时的男作者,以及受男作者视角影响严重的女作者很难表现出的),令人耳目一新,也让女读者觉得‘说得对’,这才大受欢迎,成为一时之选的。   “请别那样说我好话,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毕竟奥斯汀小姐那绚烂耀眼的美貌就摆在那儿的,我甚至觉得画家的画不能完全展现…说起来,正如当初纽兰伯爵夫人被称为‘和礼兰玫瑰’一样,如今社交界的美女也会得到这个外号,一切都是从纽兰伯爵夫人开始的呢。”   “呵呵,我想奥斯汀小姐迟早是要成为新的‘和礼兰玫瑰’的。” 第139章 红粉世界139   薇薇安和苏珊从马车上走下来,替她们开门的是男仆,但在之后扶她们下马车的却是苏珊的哥哥杰克斯——她们结伴来,而这个时代,装扮很好的女人出门,若是没有长辈或者男伴,基本就默认为是交际花之流了。   薇薇安对这种‘习俗’有无数话可说,但她也改变不了所有人。所以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要离开白玉兰广场,而且出现在公共场合,她都会和长辈或者某个男性熟人一起行动。   她和苏珊出门,如果没有长辈,最经常被拉来做男伴的就是苏珊的哥哥杰克斯了。他有时间,身份也合适,而且他有喜欢的人,薇薇安觉得更自在——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点儿奇葩自大,但在这个时代真不能说薇薇安是想太多了。   这个时代的男人对女人的态度,与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是不一样的。   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年龄相当、各方面都合适的男女,也不会一见面就联想到占有、恋爱、婚姻这些东西。要出现这种情况,一般得是‘一见钟情’,或者至少是初印象非常好才行。   哪怕是相亲局呢,互相明白彼此的目的了,这样一见面就算盘珠子打的劈里啪啦的,也很少见。当然,也有奇葩的人, 第一次见面就……   但还是那句话,大多数人都是正常人,奇葩总是少的。   而这个时代完全不同,男人对女人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认为自己支配一个女人是比较简单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现代社会的男性相比过去,这类心态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其实他们很少会考虑自己看中的女性是否会接受自己,他们很多都有一种只要自己追求,就一定会成功的潜在心理。女人不接受自己,不在于她自己怎么想的,而在于她有其他的追求者,其他追求者或者有更好的条件,或者比他更能讨好那位女士。   薇薇安上辈子读外国小说,对于《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这类书里,总有一些男人,觉得自己求婚一定成功,觉得搞笑——如果你们之前已经是相爱的关系了,那当然可以这样想,但你们之前根本不是啊!   最初她以为这就是人物设定,就是有那种情况,现代社会不是也有相亲局第一次见面,就自说自话讨论到结婚如何如何的吗?   这辈子在这个时代生活了,才明白这时代男人的心思就是那样的…对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女人本质上就是财产的一部分——这类形容常见于对封建时代,或者封建时代向现代社会过渡期间,好像稀松平常,但真的只有深入理解了,才能感受到这种心态对方方面面的影响。   女人是财产,所以‘它’是没有自己的选择,没有自己的感情倾向的,不用像交朋友一样,考虑对方的意思。   就像在百货商店里看到一些极其漂亮的商品,在最好的街区看到一所豪华的房子,在银行看到成千上万的金钱…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男人,都会想要将它们搞到手,想要追求事业上的成功、金钱上的充裕,然后拥有一切,成为人人称羡的、最风光的人。   人们不会谴责男人的这种心理,反而会赞扬,正是他们的野心推动了他们向上走。但这种心理同样会投射在女人身上——这是必然的,那些东西是财产,女性也是财产,有什么不同?   这让薇薇安想起了巴尔扎克的巨著《幻灭》里,男主角吕西安和情人巴日东太太私奔到巴黎后,和巴日东太太一起被邀请去看戏,剧院看戏的人里面还有巴日东太太在巴黎的弟媳妇埃斯巴侯爵夫人。   埃斯巴侯爵夫人是巴黎最风光、最漂亮的妇女之一,在她以及其他的巴黎时髦女性的对比下,曾经吕西安深爱的巴日东太太简直一无是处,吕西安甚至为曾经爱过她而感到羞辱(当然,类似的情绪巴日东太太也有,有才华的吕西安在巴黎就显得平庸了)。   原本还觉得在巴黎要依靠巴日东太太的吕西安瞬间觉得,若是巴日东太太‘再装出贞洁的样子来,就跟她分手’。并且对埃斯巴侯爵夫人起了念头,想要转而投靠侯爵夫人,并觉得‘最好是占有她’,这样的话,作为一个诗人,未来在巴黎的前途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薇薇安当初读到‘最好是占有她’时,简直心惊胆战!这和小说前面,吕西安为自己妹妹给自己做的外省流行的白色绣花领带,其实是巴黎小工同款时,感觉像是被打了一拳一样,将这个角色的虚荣与反复无常描写的淋漓尽致。   但要说吕西安无可救药,在初入巴黎时就是个坏坯,那又不是。他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普通人,当然,他比普通人要英俊不少,也有作为一个诗人的才华,而也正是因为他在外省出类拔萃的英俊和才华,才养成了他的虚荣与反复无常。   而就是这样一个心性在当时那个时代其实很普通、很常见的男人,内心幽暗处竟是这样…由此可见男人拿女人当财产,是如何影响一个人的心理的——一个外省来的穷小子,没有名气和权势,口袋里也没有钱,在还有个一同私奔来的情人的情况,就能堂而皇之地想要将一位侯爵夫人搞到手了。   这位侯爵夫人还是巴黎最有影响力的女性之一!   当然,或许直接开门见山地对这个时代的男人说,你们将女人当作财产,从未想过女人也会‘拒绝’…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他们不会承认,他们,特别是上流社会的‘绅士们’,自认为自己对女士已经足够好了,彬彬有礼到近乎奉承,还要怎样?   但事实是如何,薇薇安心里清清楚楚。   所以有自己喜欢的人,一直以来没有对她表露出丝毫兴趣的苏珊哥哥杰克斯,对于薇薇安来说真的很‘自在’。由他来做男伴,薇薇安至少不用担心忽然有一天,一个她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过的男人会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薇薇安和苏珊下车,这是因为苏珊坚持要在糖果店里挑一些零食,好在看戏时吃。   “你依旧坚持不吃外面人家的蜜饯吗?瞧瞧这些蜜渍的水果,多么芬芳香甜啊!那儿还有各种糖果和干果…这是城里最好的糖果店之一,如果他们这儿的糖果有问题,你也不能保证你家的就很好。”苏珊挑选着小零食,糖果店的售货员用折好的小纸袋分别装起来。   薇薇安摇摇头:“不,如果是家里的食物,我至少清楚它们从哪儿来,渠道是哪一条,由此也就能大概确定它们是否干净卫生、品质优良了。但在外面的店,我们很少清楚这一点——如果是我熟悉的剧院,附近总有那么一两家糖果店,已经同我建立了信任关系了,我会从他们那儿买东西吃的。”   “但这儿不行,我完全不了解……”   薇薇安吃东西是不挑剔的,嗯,至少以这个时代有钱人的标准来说是这样。她吃普通的肉类、海产、蔬菜、水果,没有有钱人非要吃一些稀罕玩意儿的特殊想法。但她也有一些自己的要求,其中干净卫生是最重要的一条。   这一点现在都出名了,所以大家知道了,要讨好奥斯汀小姐,绝对不要送一些小零食——这本来是年轻人讨好小姐们的常见选择,毕竟有教养的小姐都被要求不能接受男士们昂贵的礼物,能要的就是一些糖果、一束鲜花、一本书,又或者一小瓶香水、一块小手帕之类的了。   “好吧,如果你坚持这一点。”苏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薇薇安了,所以刚刚的劝说也就是随口一说,连多坚持一句话的想法都没有。   挑选好了零食,她们便在杰克斯的陪伴下走出了糖果店,往剧院而去。这时倒有不少今天也来看戏的年轻男士注意到了这两个姑娘,准确的说,是薇薇安引起了极多的人看她。   维克多·布莱克先生就是其中之一,这位一直追求着薇薇安的年轻人其实很少有机会接触薇薇安。薇薇安在正式进入社交界后,虽然多了不少活动,会参加晚宴和舞会,出门看戏的次数也多了,一些户外活动她更是常客。但她参加的活动,不见得小布莱克先生也能参加。   很多活动都是提前拟好了参与者名单,然后发邀请函的。虽说有门路的人,不是不能在知道受邀者中有自己感兴趣的人后,想办法也加入进去。但薇薇安参与的活动很多恰好都比小布莱克先生所拥有的门路高了那么一级半级。   有的还能想办法,有的就完全不能了。   而且因为他对薇薇安的爱慕是明摆着的,薇薇安反而对他‘冷冰冰’的——哪怕是现代社会,对一个你不爱的追求者,大家也会下意识避开,做冷处理,以免给对方不切实际的希望。那在这个时代,薇薇安就更是只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这个时代的追求者,只要你肯给一点儿好态度,对方就能联想到求婚了…甚至不只是追求者们,其他人看到你不躲开的表现,也会觉得这是一种默认呢!   “您瞧瞧,那是奥斯汀小姐啊!”小布莱克先生的同伴在他耳边说着,还将正上车的薇薇安指给他看。明明小布莱克先生已经在看了,他还要这样作态,显然是小布莱克追求奥斯汀小姐的事很不顺利,这在朋友中不是秘密。   面对朋友的揶揄,小布莱克显得心不在焉。薇薇安今天穿了一件简单而优美的淡香槟色与白色相间的条纹裙子,这两种相近的颜色因为材质不同,一个是绉纱的,一个是平纹丝绸的,有了明显的肌理对比效果,而摆脱了无聊,显得清新雅致。   和这个季节大街上到处是穿着厚实冬装,再苗条也难免显得敦实强壮的女士不同(此时的女装就是‘X’形的,上身如果不能贴身剪裁,极尽纤细,立刻就会‘膨胀’),薇薇安的裙子显得很轻薄。   不经常穿裙摆过于膨大的裙子,这一点在冬天反而更好地显出了薇薇安的纤细。穿的层层叠叠的时候,只要再避开过于厚重的面料,她轻轻松松就能比很多和她一样苗条的女孩儿更‘纤细’了。   而且她还不会冷,只是看起来轻薄而已。实际上裙子下的层层叠叠就不说了,上衣外套里,她也不吝惜使用保暖的衣物。这里首选的是野兔皮之类的,因为能在很薄的前提下挡风保暖。   至于说塞在外套里面,会不会显得肩宽背厚…薇薇安只能说,相比起厚实的短斗篷之类,这样还好一些。   大概是因为短斗篷到了室内就能脱下,很多特别在意是不是足够苗条的女士,穿上短斗篷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它多显胖。当然,薇薇安从小也穿短斗篷,但她是因为没那么在乎别人对自己是否苗条的观感啊!   一些女士明明很在乎别人的观感,拼了命地保持苗条的身段,节食和束腰双管齐下,结果天冷的时候就穿上了短斗篷,啊…这……   薇薇安这身简单极了,唯一的‘特别设计’就是领口了,这是此时比较少见的高领设计。领子上镶满了褶皱花边和蕾丝,和她绕了几圈后,最长的那一圈依旧能垂到腰带的白色珍珠项链非常和谐。   薇薇安本意是冬天怕冷,高领保命…但这真的很适合她。   白色的领子装饰着镂空的花边蕾丝,打着细密精美的褶子,包裹住她雪白纤细的脖子,简直让人扼腕——多想看清楚她脖子的优美形状啊!   “您不去问候奥斯汀小姐吗?”朋友又问小布莱克先生。   小布莱克先生不说话,这倒是引起了朋友的好奇:“看起来布莱克小姐要看今晚上演的《西玛纯女人》这部戏…哦,当然了,这几日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部戏,它成功极了!奥斯汀小姐这样年轻活泼的女孩儿会对它感兴趣,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我们今晚同样要去看这部戏,为什么不去问候奥斯汀小姐呢?说不定还能一起去看戏,坐在一个包厢里呢!”   小布莱克先生和朋友买的是最好的坐票,倒不是去不起包厢,只是两个单身汉看戏,若不是别人送的包厢,实在没必要。甚至就算有人送包厢,他们也要呼朋唤友,邀请那么几位女士同去,不然包厢就显得没意义了。   而且说实话,如他们这样的上流社会青年,进到戏院里面了,只要去几个熟人的包厢里拜访一圈,总是能在某个包厢里找到位置的。   “哦,我担心奥斯汀小姐见怪。”小布莱克先生沉默了几秒,最后嘟囔了一句。   朋友觉得这很难理解:“为什么呢?您不是和奥斯汀小姐挺熟的,还是邻居吗?难道您是羞怯了吗?这不应该啊!我见过您讨好女士,无论是上流妇女,还是交际花,这方面您倒是个挺游刃有余的——以您的年龄来说,那样就算不错了。”   “嗳!您不了解,有的时候奥斯汀小姐冷漠的叫人害怕…真的,凡是追求过她的先生就会知道,她并不是热情的维纳斯,而更像是阿尔忒弥斯,能将偷看她的凡人变成梅花鹿,令他被自己的猎犬咬死的狩猎女神。”   薇薇安对男人不假辞色的表现,在现代可以说是正常。如果完全没感觉,为什么要给人不存在的希望?反而是太不干脆了,会被认为是在养鱼。但在这个时代,她的表现就很‘反常’了。一个年轻女孩儿这样,要么会被认为过于冷漠,要么就会被认为是高傲。   具体怎样,要看平常的表现…薇薇安倒没有被认为是高傲,因为她确实不曾表露出居高临下的态度,也没有背后嘲笑过某个追求者的缺点。所以,认为她是冷漠的人还挺多的。   “这样吗?我还真是从没听说过。但追求奥斯汀小姐的绅士依旧络绎不绝,看来金钱和美貌的力量实在巨大,绅士们明知道是自讨苦吃,也一定要试一试才死心…或者说,试过了依旧不肯死心!”   “那么,您呢,您现在死心了吗?”朋友好奇地追问。   小布莱克先生想了想才说:“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奥斯汀小姐对我从来不假辞色,丝毫没有给我一点儿希望。我的理智告诉我,我该放弃了,但我的感情却不能轻易放弃——我的朋友,男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能爱那些待他们好的女人,而是正相反…”   “‘轻易到手的感情就像早晨的露水,经过一夜,在清晨的阳光下就蒸发了。而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到手的,则能长久!牺牲、困难要叫爱情的生命延长十年,乃至二十年’,这可是《西玛纯女人》里极有价值的台词,经过剧评家的引用,没有看过这部戏的人也知道了。如今看到,倒是说的对极了!”朋友嘲笑道。   小布莱克先生勉强笑了一下:“您也就是这时候能笑话我了,要我说,您这是尚未吃过爱情的苦头…哦,我相信您总有一天会经历和我差不多的事儿。真到了那个时候,希望您还能这样。”   朋友充满自信地说:“我绝不会到那地步!我这个人,从来缺少风花雪月的心肠!我同女人调情是常有的,可要成为一个女人,或者说爱情的奴隶?不,绝不!”   “在奥斯汀小姐之前,我倒是同您一个想法呢。”小布莱克先生又是自嘲,又是挖苦地说了一句。   已经坐进包厢的薇薇安当然不知道,小布莱克先生看到了她,还和朋友有了一番言说。但就算知道,她恐怕也不会在乎,在她于社交界越来越出名后,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议论她的人太多了,她早就能忽视那些了。   说实在的,这种程度的‘舆论风暴’,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不像此时的女士,很容易被搞乱了心态,要么沉迷于这种‘关注中心’的感受,适应的极好,要么手足无措——总归最后难免被这种外界注视裹挟,随波逐流。   薇薇安上辈子身处在信息时代,那个时代走红的人们,遇到的‘舆论风暴’才是真正的舆论风暴!薇薇安可是做UP主的人,一开始混手工区不出名,但后来在美妆区多多少少还是混出来了。   那么多的留言和弹幕,她从一开始为一条弹幕患得患失、心态失衡,整夜睡不着觉,不敢看自己做的视频,更不敢打开留言区。到后来,心如止水,这是锻炼出来了。不说什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大境界,至少无关人等的舆论,不会让自己掉块肉的,她是真的能忽视了。   “…我也想打听打听,你们的粉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在商店的货架上呢?”在包厢里,苏珊和薇薇安说起了这件事,实在是最近不下二十位夫人,或直接或间接地想要通过她,向薇薇安打听这事儿。   奥斯汀先生是凭借一款粉底受封男爵的,大家虽然私底下会讽刺一二。但说实在的,男士们谁不羡慕他(主要是没爵位的人),而女士们谁又不对那款粉底好奇呢?尤其是后者,可丽牌粉底迟迟不能推出,大家就越在乎、越想要!   其实也不是女王之外,谁也弄不到可丽粉底。一些很有门路的人家,能直接找到奥斯汀先生说话,那是总能要到粉底的——说是手工生产,产量不大,但这年头手工生产的东西可太多了。就连可丽自己,也有‘手工皂’呢!这也不妨碍它们产量其实不小啊!   之所以可丽粉底没有就这样打着手工的招牌开始放开了生产,还是因为一开始就设计了高效的机器生产线。改成手工生产线,长久来看成本上升只是问题之一。另外生产环境的干净卫生更难维持、自动降低了竞争者的门槛、产量扩大的速度等等,这都是明摆着的啊!   奥斯汀先生可以说是亲手制作了供应女王的粉底,而女王似乎也没有主动要求他多提供一些粉底,让至少宫廷女性能用上。这样,大家就只好自己来找奥斯汀先生了。   身份高贵,或者本来就和奥斯汀家亲近的人家,倒是不难搞到粉底。其他人就不是了,在这些要追赶流行、修饰肌肤的女子,一盒真正的‘奥斯汀粉底’,几乎成了硬通货中的硬通货。   大家想要向奥斯汀先生购买粉底,明码标价,那样不管多贵,至少有钱就有货。但奥斯汀先生拒绝了,按照他的说法,他不做囤积居奇的事儿!那有违他的商业道德。但要是按照正常的价格买卖,他是绝对没有那么多货的,到时候给谁不给谁,对一个商人来说也是巨大的考验。   所以他不卖,只当作小礼物送出去——对于一个商人,他不应该挑剔客人,有的人卖,有的人不卖。但对于一个普通人,他当然可以选择给一些人送礼,一些人不送。   奥斯汀这番话挺符合这个时代一些体面人的口味的,所以这话一说,大家对他的评价倒是高了一层。认为他不只是一个庸俗的花粉商,至少是有一些绅士的品格的。   只是这苦了一些没门路搞到粉底的女士!这个社交季,如果还用那些过时的,会扑漱漱掉粉,要厚涂才能达到效果,还特别死白不自然的粉底,就多少有些掉价了。   要么被人认为是不够时髦,要么就是身份不够格、没有门路了…这对于很多长于社交的女士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就算不说这个,出于爱美的心态,只要是有化妆习惯的女士,也都是期待的。   当然,其实薇薇安觉得自家出的粉底也挺假白的(相对此时其他散粉就算是自然的了),想要做点儿自然肤色的色号。但谁让这个时代就是纯粹的以白为美呢?越白越好,白就是美…审美这种东西,各个时代不同,她推出化妆品也只能服从于当下的审美,最多就是提前半步,引领流行。   听苏珊打听这个,薇薇安倒也没有吝啬消息的意思,就对她说了实情:“工厂大生产的最后一道难关也解决了,就是那种大型压片机…但机器才刚刚做好了样机,现在正同时开工5台大型压片机呢。”   “按他们说的,很快就能全部做好,运送到美林堡来…等到机器送到,早就准备好工人、原料和场地的工厂就会立刻开始大生产,到时候粉底就再也不会缺乏了。” 第140章 红粉世界140   可丽粉底即将面世,这对于美林堡的广大爱美女士都是一个好消息,不过薇薇安是没机会亲眼见证可丽粉底厂的正式开工了。因为就在几天之后,玛丽公主给她写了信,那是一封邀请信。   薇薇安接到邀请信后就去见了玛丽公主。   薇薇安来到玛丽公主这儿,玛丽公主的侍女都认识她,因为玛丽公主喜欢她,这些侍女对她也是毕恭毕敬。她一来,一个原本闲着的侍女就领她进去了,都没有经过事先通传。   “亲爱的,你来的可真及时!你来看看,这是裁缝送来的服装图册,我都快挑花眼了!”玛丽公主向薇薇安扬了扬手里的册子,示意她一起来看。   薇薇安走过去看,那是一本非常精美的图册。如今上等的裁缝铺子,都时兴将自家设计的裙子描绘成活页图册,用最好的印刷技术印上几十本,然后送到‘老客户’那儿…这样上等的裁缝铺子,对开拓新客户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趣,最愿意做的事儿就是维持老客户。   既得利益者的保守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此时能消费这些裁缝铺子的产品的人就是那么些。相比起渺茫的开拓新市场,维持老客户的关系其实还要简单的多,也更利于维持自身较高的格调——真的一个劲讨好新市场上的客户,说不定还会让老客户失望。新客户没到手,老客户先走了。   这其实也是后世奢侈品服装品牌越来越保守、创新疲软的原因之一,世界发展放缓,能消费奢侈品的新增人口越来越少。大家做不了‘增量市场’,就只能专注于‘存量市场’了。   相比起搞创新闯出一片天,不如保持原有的风格,让富有之后就保守的富豪客户能长期光顾。   薇薇安在装扮上很有心得,品位不俗,这是熟悉她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向她请教,她就能毫无保留地给出建议,尽量配合当事人的身材、肤色——这在女士们中间还挺少见的。   这不只是这个时代女性要互相争抢‘资源’(主要就是优质男性),雌竞激烈,大家会非常容易彼此嫉妒。还是因为大家要防着建议没做好,最后落得埋怨。   薇薇安这次也根据自己对玛丽公主的了解给出了简洁而准确的意见。   玛丽公主在薇薇安看来,多少有点儿‘选择困难’,容易在相似的选项中徘徊不定。这也是之前薇薇安来之前,她已经在裁缝的奉承下选了半天的原因。先在薇薇安一来,快刀斩乱麻,事情一下就解决了。   就连一直陪着的裁缝也拿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薇薇安…虽然裁缝很乐意讨好玛丽公主,但时间久了,一直赔小心,也快到极限了啊!   选完了要做的新衣服,薇薇安才和玛丽公主说起邀请信的事儿:“您提到的,一起去‘霍德兰城堡’的事儿……”   薇薇安才开了一个头儿,玛丽公主就抢先说道:“是的,‘霍德兰城堡’,这个季节的霍德兰城堡周边可以说是美极了!霍德兰亲王实在受不了美林堡一个冬天的无聊宴会了,一定要去霍德兰消遣,还邀请了一些朋友。”   “当然,他还叫上了我…我虽然知道他叫上我,只是不想让陛下只责备他一个人,但我其实也是愿意的。”   ‘霍德兰亲王’就是和礼兰的王储,玛丽公主的大弟弟查理王子。在和礼兰王国,第一顺位继承人如果是男性,会自动获得这一封号。当然,除了亲王封号,其实还有一个公爵头衔,不过公爵头衔对王室的男人不稀奇,几乎大家都有的东西,也就没什么人在乎了。   其实这次的事儿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玛丽公主邀请薇薇安一起出门玩儿而已。薇薇安大概打听了这次同行者的名单,确定没什么问题,也就答应了——说实话,一年到头呆在美林堡,只有夏天才能去度假,时间长了也是真的有种要发霉的感觉。   美林堡作为此时的大都会,各种娱乐算是丰富有趣的,但这个时代的娱乐水平,再怎么玩儿也不可能真的让薇薇安沉迷的。所以到最后,她还是会想出去走走…她甚至开始郑重其事地考虑起了出国旅游的事儿。   要知道她上辈子可是一个宅女啊!对旅游毫无兴趣,觉得旅游多数情况下就是换了一个地方折腾人…可想而知,她现在是真的无聊的厉害了。   决定要出去玩儿之后,就得做一些准备工作了。薇薇安首先对奥斯汀夫妇报备了这件事,对此奥斯汀夫妇没什么可反对的——虽说,年轻的姑娘在没有长辈监护或者兄弟陪同的情况下出远门,这在上流社会有些出格了,但凡是要看情况。   主持活动的人是王储霍德兰亲王,邀请薇薇安的是玛丽公主,她此行的身份是公主的女伴…这种情况,谁能说是‘没规矩’呢?在一个王室依旧是金字塔塔尖的社会里,王室就是一切礼仪规矩的最高解释!   “这倒是不错,总是呆在美林堡,其实对身体没好处…来来去去也都是老面孔。”奥斯汀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看了看薇薇安,才继续说道:“霍德兰亲王的朋友,嗳……”   薇薇安假装听不懂奥斯汀夫人的面试,只是让女管家费舍尔女士包办行李的准备工作。费舍尔女士怀着极高的热情去办这件事,简直比平常奥斯汀一家去乡间度假长住时,准备行李要更忙碌、更仔细。   这倒也没错,乡间度假固然住的时间更长,要准备更多东西。但那是度假,除了少数时候会有一些舞会、晚宴和拜访外,其他时候不过是不算正式的户外活动,又需要准备什么?   因为住的地方不缺各种日用,要带的东西里本来就只有衣服算是一个大项。连这个‘大项’也比较好搞定的话,就真的没什么事儿了!   这次就不同了,虽然也是度假,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去做客的!而且主人还不是一般人,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君主呢!可以想象,到时候聚在一起的,都是这个国家最体面、最奢侈的一群年轻人了。   在这群人中,薇薇安原本非常高的社会地位,就显得非常普通,甚至卑微了。男爵家的小姐什么的,这年头是真的不值钱啊——因为如今给一些有功的商人封爵,男爵都快被开除出贵族行列了。   相比之下,作为一位大富翁的女儿,这个身份还要更让人尊重。但奥斯汀先生也还不到百万富翁的程度…即使大家都知道,只要这样下去,奥斯汀先生成为百万富翁其实是迟早的事儿,可不是就不是啊!   为了让薇薇安不至于被人小瞧,更加用心的服装和首饰是非常有必要的。   倒不是什么奢侈带什么,什么贵用什么。真的那样做,反而更像是暴发户,得不到那群刁钻贵族的认可了。相比起‘昂贵’,更重要的是出众的品味、精细的手艺…这些不单单是钱的东西。   “晨服、散步服、拜访服、待客服、旅行服、打猎服、晚礼服…哦,小姐的网球服也要带上,或许会有户外打网球的时候,小姐喜欢那个。蠢货,那个是看戏穿的,不用带——不,这也说不准!说不定亲王殿下会在城堡里举行音乐会,或者开一场话剧。”   费舍尔女士一面念叨着,一面检查每一件带过去的服装,确保每一件衣服薇薇安都未在公开场合穿过,最好是全新的。另外,还要确认脆弱的蕾丝和网纱都完完整整,没有被刮破的。抽褶和折皱清晰可见,不需要再次熨烫。蝴蝶结、缎带、流苏等等装饰也都好好的,没有歪斜、脏污或者脱落的情况。   衣服确定好了,被小心翼翼地塞进精美的箱子里。而衣服只是装束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东西要经过费舍尔女士的检查呢!   她去看了鞋子和帽子,这是除了衣服外最主要的两项,这两样的种类要多,确保各种场合都不会缺少搭配。当然,更重要的是它们要完全符合如今美林堡的潮流——相比起衣服,这些占据附属地位的东西,其时尚轮回更快!   这倒也符合常理,毕竟即使是有钱人,日常服装上的开支也不是可有可无的了。除了最顶端的一小撮人,就连普通的上流社会成员可能都负担不起时尚一年一变,然后每年都要做很多符合潮流的新服饰。   加上这年头一种风格的传播需要时间,还要越过审美壁垒什么的…服装的时尚变迁相对就慢。   而服装的附属物,如帽子、鞋子什么的,相对便宜,而且审美壁垒没那么高。两个地方的人,是可能穿不同风格的‘民族服饰’,但觉得新式的帽子、鞋子好看,然后兴高采烈地换上的。   “今年冬季流行镶着流苏、装饰皮边的沙兰式帽子,插满羽毛的帽子已经让女士们厌烦了…还有装饰帽子的小饰品,装够了一盒子。”费舍尔指挥着女仆们行动,自己手上也不停。   “真搞不懂为什么又不流行羽毛帽子了,前几年多流行啊!大家拼命地往帽子上插各种珍稀的羽毛,越是稀罕的禽鸟的羽毛越好。还有一些羽毛,形状漂亮、浓密柔软,就是颜色不好,还会有商人给它们染色。小姐们戴着那样的帽子走出去,我看着倒有些像鲜亮的野鸡了!”   “流行就是这样的,一阵一阵儿的,或许过两年,大家又把羽毛帽子戴回来了。不过说实在的,羽毛帽子确实不太好戴,小姐就说过,羽毛帽子太‘气派’了,得配上敞篷马车,才显得不像是戏里的人物,可是人哪能时时刻刻都在敞篷马车上兜风呢?”   “嗳!这话说的对极了!说来也怪,戴帽子、拿手绢、摇扇子这类事儿,看起来简简单单,可里头实在有一门大学问!有的女人做来要么显得矫揉造作、惺惺作态,要么就是太过放肆,不是正经人家的女人。”   “再不然呢,拘谨过头了,仿佛是橱窗里展示着服装的木头人偶,板板正正——要真是一个木头人偶,那倒是没什么好笑的,可偏偏不是,就有些难看了!”   “多少女人怎么做都做不好的事儿,有的人随着心意来,毫不费力就是最好的,让人再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小姐就是这样的,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诀窍…我真愿意向小姐换这些秘诀。”   “这你可白想啦!据我见过的好些女士,这事儿靠天赋比较多。后天勤奋学习当然也有用,但那需要从小苦学,长大了才会自然轻巧。一些大家闺秀就是这样的,她们的技巧简直就是她们母亲传授的。像你到了这个年纪,就没有那样的机会了,一定要去学,也只会显得呆板。”   一边工作、一边闲聊,帽子很快一只只归拢在单独的帽盒里。鞋子的‘待遇’不如帽子,不能一只帽子占据一个帽盒,分开存放。而是用一种特别的鞋箱装起来,经过特别设计的鞋箱,一只能装十多双鞋,而且每双鞋都不用担心压着、碰着。   而这个时候,费舍尔女士已经去看手套、折扇等小玩意儿了。这些小玩意儿更小,貌似更不起眼,但懂行的人都知道,就是这类细节是否到位,更能确定一些东西——只要有钱,就能找到最好的裁缝,定制合身优美又时髦的衣服。相较而言,一些小东西小细节则可能被忽视,成为破绽!   “小姐,这套珍珠的首饰要带吗?”杰奎琳拿起一套珍珠首饰,询问薇薇安。有的人认为珍珠似乎不适合年轻人?但在薇薇安这儿,完全没有这个说法。她非常喜欢珍珠,不只是首饰用珍珠,装饰衣服时也经常运用到珍珠元素。   薇薇安发现那是自己最好的一套珍珠首饰,每颗珍珠都到达了珠宝级大小。其圆润、明净、光泽等,更是无可挑剔。   “嗯…带着吧。”   除了整套的珍珠首饰,薇薇安还带了整套的钻石首饰,以及其他成套的首饰。   “我都能想象了,到时候晚宴和小型舞会少不了。当然,我说的‘小型’是针对皇室级别的小型…这样的场合,隆重一些的珠宝是没法少的,还不能总是重复戴,所以成套首饰多带几套准没错。”   除了成套的首饰外,当然也有一些单件首饰,这些也几乎件件是精品。哪怕是日常佩戴,要遵循低调不惹眼的原则,那也是低调的奢华,而不是真的平庸了。   薇薇安这才发觉,不知不觉中自己真的添置了不少首饰啊!这里面有奥斯汀夫妇为她添置的,也有她自己看中了购买的。购买珠宝,特别是高档珠宝,需要的钱不少,但她似乎从没意识到钱的问题?   以一个未婚姑娘能够动用的钱财来说,薇薇安手头的钱是真的很多了…这不只是家里有钱了的原因,还是奥斯汀夫妇信任她啊!   “霍德兰城堡,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那些真正的城堡我只是远远看过。”杰奎琳一边帮助薇薇安将首饰放进带锁的箱子,一边畅想着霍德兰城堡的种种传说。其他的女仆也表示除了十足十的羡慕——薇薇安去霍德兰城堡,只会带一个贴身女仆,那自然就是杰奎琳了。   这年头其实城堡多的是,过去很多大贵族都会在自己的领地上修建城堡,有传承的人家谁家里没个城堡呢?而近些年随着建筑技术和建筑材料的进步,修建新式的、更加宜居的城堡变得便宜了很多,不少大贵族以外人也负担的起了。   出于对贵族生活的追捧,还有微妙的‘厚古薄今’心态,不少人有钱以后就会在乡间土地上盖城堡。   所以说起来,杰奎琳倒是真远远见过一些真正的城堡。特别是薇薇安一家在珍珠湖庄园度夏的时候,那个地区可是号称‘公爵之门’的!出门观光的时候,真么会少见城堡!   但问题是,薇薇安对于去别人还在居住的城堡参观没兴趣,总觉得那是在参观陌生人的家,怪怪的。她如果不去,杰奎琳就没机会参观城堡了——这年头城堡主人只要不是太古板,都会愿意开放自己的城堡给人参观。   这次去的霍德兰城堡,可以说是大名鼎鼎,是和礼兰最有名的古堡之一。而且随着这里成为王储查理王子的打猎去处,进行了一番新修整,使其完全符合当代需求,更加舒适(古代城堡真正住起来都不会太舒适的)。   能去这里,别说是对杰奎琳这样大多时候时候都只能在宅子里工作的女仆了,就是对薇薇安,也是个见世面的机会呢! 第141章 红粉世界141   和玛丽公主约定的日子很快到了,就在前一天晚上,薇薇安最后一点儿出门前的准备工作也完成了——她从便于行动的旅行服中挑出了一套黑色的,旅行服大多是深色,黑色、棕色、深蓝色、深绿色都是很常见的选择。   黑色旅行服的上半身是一种紧身的翻领夹克,下身是同样材质的厚裙子,完全舍弃了裙撑之后行动更加方便(旅行服的裙摆往往不大,但即使是这样,大多数女士穿旅行服时还是会穿裙撑,只不过稍微小一些,或者是半裙撑而已)。   要说这套旅行服有什么特别的,除了做工精良、布料优质外,倒也没什么了。不过薇薇安在配衬衫衬裙的时候用了一点点心思,衬衫和外裙下的两条衬裙都是一种特别的黄色。衬衫从领口露出来一些,衬裙则非得是上车、上马,或者大步走起来时,才能看到那么一点儿。   那种黄色单看不是很特别,比普通的淡黄色要深一些,很像柠檬黄,但又没那么亮,并不起眼。但将它和黑色搭配,就非常亮眼,薇薇安这次带的一条舞会裙子,也是这两种颜色的搭配。   这是一种既引人注目,显得很高雅,又让人觉得内敛的颜色搭配。非要说的话,就是低调的华丽、沉静的热情。   和旅行服搭配的帽子、手套、鞋子,没有不准备好的。出发的时候,属于薇薇安的十来只箱子全都塞进了一辆带车厢的马车里,而她自己则是依旧乘坐两轮轻便马车,带着杰奎琳往约定的地方而去。   这一天也是天公作美,天气十分晴朗,就连美林堡这样一座时常被雾霾笼罩的城市,也能看到蓝色的天空、清透的空气了。虽然还是有点儿冷,但总的来说已经用不上厚重的外套了。薇薇安原本准备的一块镶着白色毛皮边儿的披肩,预备乘车的时候用的,也没用上。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碰头时,玛丽公主很高兴地和她贴了面,又快又亮地说道:“亲爱的,你来的真准时!我想我可能没告诉过你,凡是霍德兰亲王发出的邀请,至少得迟一两个小时!哼哼,他就是那样的性格,事到临头了忽然想起缺了这个、少了那个,然后急急忙忙的。”   “他就是这样,总是把事情搞得乱糟糟的。”   薇薇安小声地说:“我以为这些事都有人替亲王去做,不用他自己费心。”   “哦,当然了,他当然有人帮他。如果没有人帮他,我怀疑他根本生活不下去。但你得知道,总有些决定得他自己做,是不是?”玛丽公主撇撇嘴反问。   薇薇安无话可说了,干脆和玛丽公主呆在马车上等待。她们在等待的过程中,不断有约好同行的人物到来。这些人都是王储查理王子的客人,客人们都来了,反而是他这个主人迟迟没有露面。   但大家好像没谁觉得意外,接受良好的样子。看起来玛丽公主说的没错,查理王子确实是众所周知的不守时。   玛丽公主向这些‘客人’介绍薇薇安,也给薇薇安介绍这些客人——他们都是查理王子朋友圈里面的,虽说查理王子的朋友圈和玛丽公主的朋友圈有交集的地方,但差异比交集要大得多。   薇薇安只在玛丽公主这儿混,当然是不怎么认识这些人的。就算有的人在某些场合匆匆一瞥过,也不能算真的认识。借这个机会,薇薇安倒是真认识了不少这个国家的顶级二代(还不止‘这个国家’,这里面还有一些外国的王子公主什么的呢)。   “这位是奥斯汀小姐,我们如今的‘和礼兰玫瑰’…总有人说和礼兰人无趣,和礼兰人不懂得美学,和礼兰人想要将世界塑造成毫无美感的工业式的…要我来说,和礼兰人明明对美敏感极了,奥斯汀小姐就是最好的证据——我们发现了她!”   大家看着她——年轻的女孩儿身材高挑而苗条,令人眼前一亮。   薇薇安的身高已经定型了,正好5尺7寸(换算出来就是170.18厘米)。以此时的女人来说,真的很高挑了!或许会有人觉得这太高了,就像后世女孩儿身高超过一定高度后,大家也会觉得‘不好’一样。   但不得不说,如果不考虑所谓的和男士‘配不配’,单纯从‘美’来考虑,这真是一个好极了的身高!   如果不是从屏幕上看人,而是现实中看人,身高、身材才是最大程度决定第一感觉的,有没有气场,有没有气质,都由此而来。如果身高OK,身材优越,那基本上都能留下‘美女’的印象——现代人的审美比古人的要宽容很多,所以不需要各方面四平八稳,没有突出的瑕疵。现代人基本上只要有一个特别有感觉的点,拼命突出那一点就成了!   所以身体条件好,架子一起来,塑造一个现代美女、现代帅哥,真的比古装美人容易。   薇薇安现在也是这个道理,身高足够了,她站在一群身高大多过不了160厘米的姑娘中,立刻就是‘鹤立鸡群’。不管喜不喜欢她,至少第一眼肯定先看到她。而根据统计,只要注意到一个人的机会足够多,受其吸引的可能就是直线上升的。   更具体的来说,这个时代姑娘们都穿大裙摆,这样的大裙摆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被称为‘公主裙’‘梦中情裙’。即使历史上它流行的时代很短,可能就是十几年,可一旦拍摄十九世纪的影视剧,它总是要被拉出来。   还有一些影视化的童话故事,更没得说了,姑娘们都穿它!   它确实美的隆重精美,美的梦幻,美的能彻底点燃少女心…但也不得不说,能将它穿的好看,其实并不容易。   膨大的裙摆看似利于装饰,又能衬托纤细的腰肢。但以薇薇安的切身经验来说,膨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形似蛋糕的裙摆反而会让视觉重心彻底下移,所谓‘纤细的腰肢’,就彻底隐藏到了服装的上下过渡中,注意不到啊!   如果是上辈子那些女明星,那一般没有问题。女明星大多长得高挑,也很瘦,嗯,就算不够高,也会有比例极佳的优点。她们穿这种‘公主裙’走红毯、拍戏,都能撑得起来——实在不行,还能劳累摄影师找角度,尽量掩盖穿这种裙子的窘相。   但这辈子是女士们普遍穿这种裙子,那彼此之间的差距就非常清晰了。身材高挑纤细一些,穿这种‘公主裙’真的很像是一株风中的玫瑰,走路的时候自然的晃动也很美,轻盈又高雅。   “奥斯汀小姐…是的,早有耳闻,公主殿下这话可说的妙极了!我们发现了奥斯汀小姐……”大家恭维着玛丽公主‘精妙的说辞’,至于薇薇安到底怎么样,那倒是不怎么重要了。   就在大家互相寒暄了半个多钟头后,眼看着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一两个小时了。玛丽公主不愿意等了,就对其他人说:“我们先走吧!我真不知道查理什么时候能来,我是说他从来不知道守时是什么,最过分的一次他完全搞错了日子,以为是后一天……”   在玛丽公主的倡导下,大家决定先走一步。留下了一个当差的,叫他等王储一行人到了后,向他们告知情况,他们就先出发了。   薇薇安在玛丽公主的邀请下,和她同乘一辆车,和她们一起的还有玛丽公主的贴身侍女(其实也是一位贵族小姐),以及另一位女客——她是最近在上流社会颇为出名的‘米娅·林恩’,出名的原因主要是她成了查理王子的情人。   随着查理王子长大成人,大家不出意外地发现他是一个相当多情的年轻人,任何情人都不能令他长期停驻。这位‘米娅·林恩’小姐并不是查理王子的初恋,但却是维持这种关系最长久的。   虽然查理王子半年前已经开始同时有其他的情人了,但似乎还是挺满意她的,并没有结束这段关系。大家都猜测,或许她能长久陪伴查理王子…不过,没什么人觉得她能陪伴查理王子登基,成为国王的情妇。   毕竟玛丽女王现在还很年轻,而且身体健康。查理王子再等二三十年才能登基,也不奇怪,甚至不需要那么久,只要十年——谁知道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大家普遍不认为‘米娅·林恩’小姐能吸引王储那么久。   玛丽公主是出于对自己弟弟的尊重、对王储的尊重,才邀请‘米娅·林恩’上自己的马车的,其实她们不熟。而玛丽公主和‘米娅·林恩’都不熟,薇薇安和‘米娅·林恩’就只会更不熟了。   不过一路上说着些社交场上的新闻、趣事,谈一些并不深入的话题,也不需要彼此之间很熟——她们一路上气氛都称得上和谐,后来还玩儿了纸牌游戏。直到快天黑时,借宿在了当地一位贵族的庄园里。   嗯,这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从美林堡到霍德兰城堡,一天是不成的。这条路线还没有修火车,只能坐马车去的话,怎么也得在路上过一夜。确定大概会在哪里停留之后,就给当地的贵族写信,请求借宿。   这当然不是为了省旅馆住宿费,实在是如今这年月没有后世那些整洁舒适的标准酒店,哪怕是豪华旅馆,也远远称不上舒适。相比之下,借宿到路上经过的贵族家,这要好得多!   一般的旅馆也住不下他们一行这么多人,但贵族的庄园或城堡房间很多,倒是勉强可以。就算不行,也至少可以将这些身份高贵的青年男女安排好,仆人送到附近的农场去住也不是不可以。   当地贵族也没有不愿意的,接待一群有身份的年轻人,哪怕这不是王子公主领头的,对于‘主人’来说也是很有面子的。而贵族么,很多时候最在意的也就是面子的事儿。   勉强在当地贵族的庄园里住了一夜,薇薇安托玛丽公主的福,待遇是比较好的,可以独享一个房间。虽然房间不是很大,但在今天庄园大宅里都被塞满了的情况下,这就不错了!   薇薇安还让杰奎琳和自己同住一间房,让她不用去农场的房子里住…如果去农场住,条件更差是一方面,明早要特别早赶回来,没什么休息时间是另一方面。   他们住下的这座庄园,不算特别古老,但应该也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当时修建的时候,至少普通房间没有自带盥洗室和抽水马桶,照明条件也不怎么样——这里在煤气管道供应网络之外,煤气灯是不用想了。但不需要做前期改造的汽灯也没有,依旧在点蜡烛,这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这应该不是钱的问题,看大房子的维护情况,这里的贵族应该还过得不错…可能就是纯粹的保守、没有要改变的想法吧。   当然,薇薇安也没有讨厌这里,因为这座豪华庄园里的房间不坏,至少比薇薇安曾见过的旅馆要好——分给她的这个房间挺大的,窗帘是进口自殖民地的平纹细棉布,清洗的很干净。家具不多,只有一张大床,两把大椅子,一根挂衣架,一个床头柜,再就是角落里的洗手架了。   是有些‘简单’了,但这也显得房间空旷、干净了很多。   薇薇安摸了摸大床的被褥,很松软,塞满了羽毛。闻起来有一股樟脑味儿,但不讨人厌。   “今晚不用换床单了。”薇薇安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很累了,真的懒得临睡之前还要大动干戈去取行李车里的箱子,拿出自己的床单被套更换了。   “小姐…”杰奎琳无奈地看着她。杰奎琳虽然已经习惯了薇薇安的‘洁癖’了,但还是觉得难以理解。以前有限的机会里,他们住的旅馆其实不错,但薇薇安依旧每次都坚持更换自己的床单被套——杰奎琳并没有在那些床上发现臭虫,实在不理解薇薇安为什么。   两人说话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她们的随身行李箱。她们得以换上自己的室内鞋,又找出了毛巾等私人用品——庄园的女仆过了一会儿端来了一壶热水。   房间并不附带盥洗室,但洗手架上放着一个锡制脸盆,上方还有一个放着肥皂盒的架子,以及两边伸出来,可以搭毛巾的栏杆。   不知道脸盆有谁使用过,薇薇安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倒水的时候一手拿着自己的毛巾,热水冲淋过毛巾,拧干了之后擦了擦脸就算了。   之后等杰奎琳洗完脸,她又取了另一条毛巾,同样的方式打湿,擦了擦脚。   和薇薇安不一样,杰奎琳丝毫不介意地用脸盆洗了脸,之后又泡了脚——相对于洗澡,大家对泡脚的接受要快得多,也更普及,不少人都觉得热水泡脚是一种医疗手段,有益于健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没错。   擦了擦脚后,薇薇安就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衬裙等等,穿着最里面的睡衣裙,将自己塞进了厚实的羽毛被里。大概是因为一天舟车劳顿太累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杰奎琳是什么时候泡完的脚、吹灭的蜡烛,才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行人再度出发。   “昨晚您睡得好吗?”米娅·林恩,看了薇薇安一眼,微笑着说道。   米娅·林恩其实一直在观察薇薇安,她就像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美女一样,对于同室之内的别的女人的容貌格外在乎。她之前早就听说过‘薇薇安·奥斯汀’的大名了,也看过贝克曼和罗科出名的那几幅画,但那时她并不在乎薇薇安。   社交场上当红的美女都是一时一时的,可能今年还大红大紫,明年就寻常了。而且那些众人追捧的美人,以客观的角度来说,真不一定有那样倾国倾城。有的人只不过是恰好有最具权势的人捧她们(无论男女),又或者赶上了当时流行那种长相,实际‘名不副实’。   再者,‘薇薇安·奥斯汀’也是个和她的生活没有交集的人,哪怕她们都生活或在美林堡,‘薇薇安·奥斯汀’对她来说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这个时代的女人就算再被环境影响成了习惯‘雌竞’,也不至于对一个没见过的人燃起‘斗志’啊!   但这个时候,她们碰面了,这就决然不同了…老实说,见到‘薇薇安·奥斯汀’的第一眼,米娅·林恩就意识到自己被她压倒了。对于这种事,这个时代的女人是非常敏锐的,心里十分有数。   她们的美固然是不同的美,但因为彼此差的太远,所以依旧可以拿来比较。   对于这一点米娅·林恩非常气恼,但与其说是她气恼薇薇安这个人,还不如说她是在受一种‘忧虑’‘恐惧’心情的驱使——她内心之中,难以宣之于口的担忧是,她害怕查理王子在见到‘薇薇安·奥斯汀’的一瞬间就移情别恋。   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查理王子本来就喜欢追逐美女。会喜欢她,也是因为她的美貌,而不是别的什么。   之前玛丽公主提议大家先走,不等查理王子他们了。这让米娅·林恩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又觉得更煎熬了。就像是有很沉重的东西,从心口坠到了胃袋里…担忧的事情真正发生前,真是特别难熬!   只不过对于她这样的女性来说,人际交往、应酬往来更像是一种本能,这才没让她在同车的其他人面前露出不自然。最多就是让人觉得她有什么心事——而有心事么,这有什么的,谁还没有因为心事心不在焉的时候呢?   至少薇薇安是真的完全不知道米娅·林恩想了那些,如果她知道,她会很同情米娅·林恩,居然见到一个有机会接触到查理王子的美女都有这样的担心。同时在心里告诉她:她完全不用担心这个,相比起眼下,未来才是真的难呢!   主要是因为薇薇安知道‘查理王子’是【原书】男配啊!   她是记不清【原书】之中,作为男配的查理王子身边有什么情人。或许有,或许没有,有的话,其中有没有一个‘米娅·林恩’就更不知道了。但她记得很清楚,作为男配的查理王子是女主角的舔狗啊!   要说人设,查理王子大概是那种易冲动的叛逆少年?再然后,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了,女主角攻略他的时候难度并不大。但一旦攻略成功,就有了好大一个‘靠山’!   因为这个角色的人气还挺高的,正篇里女主角结束了系统任务,完成了自己的复仇后和男主角离开美林堡,去往新大陆生活——这样的大结局后,番外还出了一个和查理王子的支线结局。   那个结局非要说的话,就是‘温莎公爵’同款吧。毕竟以女主角的身份是不可能做王储的妻子的,非要如此的话,就只能是查理王子放弃王储身份,来一场‘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大戏了。   【原书】之中,‘查理王子’那么爱女主角约瑟芬,薇薇安用膝盖想都知道,之前的情人都只有被抛弃的份儿…唔,如果是现实之中,或许不会,但毕竟是言情小说嘛,肯定是‘纯爱’,肯定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了。   “是的,我睡的好极了,大概是昨天太累了…我总是没法适应长途马车,真希望火车路线能快点儿将全国各处连接起来,那样就方便多了。”薇薇安微笑着说道。   “哦,火车,或者是个很棒的发明,那可真是会改变世界的东西。”听薇薇安说到火车,玛丽公主立刻说道。   在米娅·林恩的茫然中,薇薇安很自然地点头:“是的,这是交通工具的变革,又不只是单纯的交通工具,通过改变交通条件,其他领域必然会有反应——信息传递会更加流畅,运输成本会更低,商品价格当然也就更低了……”   “总的来说,这像是让世界变大了。没有火车前,可能大多数人的世界就是方圆十里,更远的地方虽然存在,但对很多人来说,和新大陆又有什么不同呢?都是不相关的。全国如果有完备的铁路网,不相关的能够相关……”   “几十里外的地方搭乘火车很快就能抵达,那也就是‘本乡本土’了。是的,世界没有变化,但对于生活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来说,确实是变大了。” 第142章 红粉世界142   抵达霍德兰城堡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所有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年头长途旅行,大多时候就是受罪!如果不是真正热爱这个人,是很难一直行走在路上的。   特别是这一群人还都是娇生惯养的年轻人了,就更难以适应这些了。   因为这个时候天还没黑,所以下车的时候薇薇安一抬头就看到了雄伟的‘霍德兰城堡’——这的确是一座雄伟的城堡!即使之前经过一些改造,以使它更适合当代人居住,但大体外形是绝没有改动的!   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堡由此保留了中古时代那种特有的古朴刚健,于越靠近近世,越显得纤弱精巧的风格完全不同。   见到这样雄伟的城堡,薇薇安难免对玛丽公主感慨:“这必然是几百年前的建筑风貌…当代人能做出更加精细的东西,可以把一切东西越做越小,但要做这类大型的东西,就难免平庸。”   “如果干脆复制前人的作品,又会显得矫揉造作。那些看起来十分简单,甚至粗糙随意的细节,是前人自然而然完成的,留到如今便有了古意和时光沧桑。但要是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那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是的,正是如此…不过我倒是很少有这样的感慨,大概是因为我总是生活在一些很古老的建筑物内,失去那种敏感了。”玛丽公主赞同薇薇安的话,又顺口‘凡尔赛’了一把。   当然她不是故意‘凡尔赛’,她也用不着,人家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想住‘凡尔赛’是真的能住到的。   此时接到通知的仆人们已经出来迎接了,薇薇安她们一行被从前门迎了进去。前门之后,按理来说应该是个‘门厅’,但这门厅实在是太大太长了,和城市里的‘大宅’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   宽阔的过道,黑白棋盘格的地板光可鉴人,天花板非常高,薇薇安觉得那应该是到房顶了。在这样的空间里讲话,回声是十分明显的……薇薇安她们经过过道时,她好奇地看着摆在两侧的盔甲和武器架,武器架上还有满满的武器呢!   这其实也是保留了城堡的古代设计,古代城堡这里就是要摆盔甲和武器的。这方便遭遇敌袭时,骑士们在此换上战斗装备,让后出去迎敌…当然,现在都是火器时代了,而且国内也不会有封建领主之间打仗了,这就是纯粹的装饰了。   如果普通女士或者男士像薇薇安这样左顾右盼,面露好奇,难免会显得缺乏见识。但薇薇安并没有藏着这种好奇,行为举止落落大方,反而显得很大气。让人觉得这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像是随便什么人看到了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自然而然的好奇,想要探究。   过道虽然长,但到底就是门厅过道而已,所以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大厅。大厅的天花板同样很高,可以看到二楼的栏杆在上方——其实这样的城堡,举架本来就很高。不需要跨层,就单纯一层的高度也是很可观的。   而这个大厅一半的天花板是二楼的,一楼和二楼还还开了整排的落地窗,这些阳光全都落到一楼来,采光特别好,就显得空间更宽阔了。   这样的大厅一般来说除了最盛大的舞会,是不会举办任何活动的!甚至就连普通的舞会,也有二楼的大客厅可以承办!   除了这一点外,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无论是天花板上吊下来的枝形青铜大吊灯,还是高高挂着的大幅人物画像,又或者那些大钟、大窗、大壁炉、大家具…仿佛是巨人王国的各种大家伙,都算是城堡的标配。   宽敞沉重的大楼梯前,玛丽公主叫来这儿的管事:“房间都安排好了吗?”   管事恭恭敬敬地道:“殿下,我们已经按照宾客名单安排好了。”   霍德兰城堡真的非常大,房间充足的不得了!作为玛丽公主的‘女伴’,薇薇安由此独自享有了公主套房旁边的那个稍小一些的套房——这会儿也不想啰嗦什么了,大家都各自分好房间,先去略做洗漱了。   相比起房间的充足,霍德兰城堡这边的人手倒是有些不足了。平常霍德兰城堡很少有人来的,所以人手只能维持基本运转。如果只是查理王子和他的几个朋友,连带着有数的仆人过来,那倒是还行。但这次的场面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过去的,最后只能临时雇了附近的村民。   “可怜的女孩儿!她大概是附近农家的女儿,年纪太小了,突然见到这么多人,吓得不敢说话,一下躲到了桌子底下。听管事的责备,就更加慌张了,等到大部分人离开了才好一些。”杰奎琳取厨房弄了一些热水来给薇薇安洗澡,和她说起了厨房里看到的事儿。   按理来说,他们来之前,各方面的准备应该是充足的。想要洗个热水澡,只要差遣一声就行了。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会儿到的人这么多,经过了一番舟车劳顿,想要洗澡的人肯定不少!就算没有洗澡的念头,也绝对会需要热水。   这种情况下,就算城堡里有不少内嵌铜炉烧热水,那也是不够用的!于是,这事儿就有了一个先后。   如果只是要一小壶热水,那还好一点儿。可要是放满浴缸的热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非得让自己的仆人去盯着,才能‘万无一失’——当然,如果是玛丽公主或者别的特别有身份的,大概是吩咐一声就成了。   但薇薇安可没有那样的地位,她虽然是备受玛丽公主喜爱的女伴,但这里人人都有好身份,这也就不算什么了…她总不能最后为热水送的不及时,还要去向公主告状吧?她不会那么干,其他人想她也不会那么干。   洗头、洗澡,换上清爽干净的内衣裙,薇薇安从盥洗室出来,房间里的壁炉已经烧起来了。杰奎琳笑着说:“给烧壁炉的女仆打赏果然是对的,这会儿人人都要烧壁炉,她们可忙不过来!”   薇薇安在壁炉前穿上裤袜、衬裙、针织背心、衬衣,就差外裙了。她倒是不着急穿外裙,就在暖和的壁炉前,裹着一条毯子,先将头发擦的尽可能干,这才穿上外裙——如果是在家,这个时间,她肯定就随便了。   但现在就不好随便了,虽说刚刚玛丽公主也说了,今天太累了,大家可以各自在房间里吃晚餐。可这种时候真的以为不需要见人,那就想的太简单了!大家还会各自串门呢,反正玛丽公主是邀请了薇薇安去她那儿吃晚餐。   不过到底不是晚宴之类的大场合,所以不用太复杂,可以更讲究‘舒适’。   那几乎就是一件橘红色的居家裙,薇薇安穿上了这件外裙上衣——外裙上衣本身很像一件吊带背心,领口是‘U’形的,露出里面衬衣的椭圆领、衣袖、以及领口下胸部处自然的衬衣褶皱。   上衣前后的‘U’形部分,包括肩带,都镶嵌着一条黑色丝绒,丝绒中间还有窄窄的一条银色装饰,在丝绒钟若隐若现。而且这还是一件前后开合式的上衣,在前后分别用系绳交叉收拢系紧——这种设计此时不常见了,又像是复古,又像是运用了一些地方民族服饰的特色。   这使得原本一件普普通通的居家裙,一下显得挺别致的,还很可爱。   至于裙子的下裙部分,那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了。裙子本身是和上衣一样的橘红色,丝绸材质,靠下部分装饰了一圈普通花边,一圈波浪形花边。波浪形花边的‘波浪’内,绣着黑色的图案,是佩斯利纹样,古老简单,又有一些神秘。   因为已经差不多是晚上了,换好裙子后,薇薇安也没有戴帽子。就披散着打着精巧发卷的金色长发,鬓边插一朵红色的月季(原本是插在房间内的花瓶里的,花朵很新鲜,应该是城堡的仆人为了客人,刚刚换上的),就去了旁边玛丽公主的套房。   薇薇安重新留长发已经一年半了,她的头发看起来生命力旺盛,生长速度不满。到现在的长度,虽然还是偏短,但至少在女士们之中不算是‘异类’了。她就这样披散着,那种浅淡而又闪烁着轻盈光泽的金色,简直像是给她的脸打上了一层柔光。   玛丽公主不是第一次赞美她的金发了,但这一次依旧难免为这头美丽的头发惊艳。看到她就说:“天呐!薇薇安,你出席晚宴绝不该梳那些各有说法的发髻,再时髦也不必!你只要披散着头发去,就再好不过了…真是太没了!这只能是神裁剪了阳光才能有的!”   “我敢保证,很多人愿意为了终身保持这样的发色,而不要孩子——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但肯定有一些人愿意。”   此时的人根据观察,得知女性会在生育后发色变深…这个事情其实不绝对,很多女性就是因为年龄增长,发色自然变深的。但这个时代的人并不那样觉得,普遍的认知还是女性因为生育,发色变深。   “哦,那些人大概是原本就不想要孩子吧?”薇薇安很自然地说道。   这个时代很多人已经有了‘孩子少,麻烦也少’的念头了,主要是一些中产阶级。这里面的原因甚至不完全是钱的问题——当然,归根到底,钱的问题占了大多数。只是这无法解释,即使是上层中产阶级依旧不愿意有太多孩子。   避孕手段在中产阶级流行,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玛丽公主听到薇薇安的回答,笑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这你也知道吗?啊,说起了,陛下当初也不想频繁生育,但…反正,如果是我,我希望我将来最多有两个孩子!女性生育的风险,消耗的时间于精力……”   她们坐下来吃晚餐,就她们两个,就连玛丽公主的贴身侍女也是在另外的房间吃的。至于米娅·林恩小姐,玛丽公主只是出于对弟弟查理王子的尊重,显示了一下亲近,倒也没必要一直特意抬举。   餐桌上摆放着摆盘精致、颜色搭配和谐开胃的菜肴,有穿油鹿柳条、松露阉鸡、羊蹄酥盒、莴苣菜卷、香槟酒冻、菠萝果冻和蛋奶布丁——除了甜品,这都是比较费功夫的菜,虽说能提前准备,可这会儿能端上来这些,还是出于对玛丽公主的重视。   薇薇安敢保证,不是每个人供给的食物都这样好的。   “菜不算多,我特意不让他们多上的…根据我的经验,菜色超过一定数量后,反而不会激起人的食欲,会让人觉得腻烦。”玛丽公主拿起餐叉,还对薇薇安解释了一句。   其实根本不用解释,难道薇薇安还会因为菜品的数量较少,就觉得王室成员的招待不过如此吗?都这个时间了,今天还很累,打算早点儿休息的,肯定没必要多吃啊!特别是年轻女孩儿,大家都是有保持身材的默契的。   就在薇薇安和玛丽公主愉快的用餐快结束时,忽然有人走近了玛丽公主套房的起居室。走在前头的是城堡的管事,他身后的是一个穿近卫军制服的先生,他匆匆忙忙地打了个招呼,告知玛丽公主:“晚上好,殿下!呃,我并非有意打搅您用餐,只是…他们要来了,至多还有十分钟!”   玛丽公主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慢他们一步的查理王子一行要来了。她并没有因此立刻行动起来,而是先告诉薇薇安:“那是费梅洛少校,我们近卫军的军官,他是费梅洛侯爵的长子…他和霍德兰亲王的关系非常好。”   薇薇安站起身向对方行了一礼:“晚上好,费梅洛少校,多谢您带来的消息,您一定受累了。”   玛丽公主又对费梅洛少校介绍:“这是奥斯汀小姐,我的女伴。”   费梅洛少校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人,完全符合近卫军军官的一道隐形门槛——虽然说都不说近卫军一定要长得高大漂亮,但实际上除非是有天大的背景,不然长得不漂亮的贵族子弟是做不了近卫军军官的。   他有一头色泽均匀的栗色头发,眼神温和,鼻子挺直,是一种相当周正的英俊。就是薇薇安这种和此时的人们总有微妙审美差异的人,对这种谁看了都会觉得‘顺眼’的长相,也是能够欣赏的。   费梅洛少校其实一走进来就注意到薇薇安了…他确实来的急,急着要报信,首先看到的也是坐在主位的玛丽公主。但几乎只是半秒,他的视线就落到了薇薇安身上。   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张,但在费梅洛少校,他真的就是这种感觉:他觉得有演奏乐器的小天使从云头落下,一边向他撒花,一边演奏浪漫的音乐。他的心脏处,被什么东西狠狠击打了一下。   要用一个陈述句来说的话,那就是他完全被迷住了!   他都看到了什么啊!他看到了金子般的头发、天空颜色的眼睛,纯白的肌肤是圣恩大教堂屋顶上的积雪…那张秀美的脸,就像是一个梦,他想要看的清楚一些,但往往还未看清,就已经迷醉。   她站起身行礼,看到她裙摆微微荡漾摇曳,他又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这条裙子原本只是因为复古而富有民族特色,稍有亮点,但因为被这个少女穿上,一瞬间就有了不同于这个时代的风情。   那还是个质朴纯洁的时代,嗯,或许那个时代也不是那么质朴纯洁,充满了各种糟糕的东西。但那不重要,在想象中那个时代就是质朴纯洁的,人们过着日复一日、安贫乐道、十分满足的生活。   那个时代的贵族少女,有这个时代没有的矜持纯洁、动人稚拙…费梅洛少校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为什么圣母未婚生子,所有人相信她是要生下圣子,而不是犯了道德的过错?大概圣母便是如此,纯洁清澈,让人宁可相信神迹!   ……   费梅洛少校是一个很有骑士精神的青年贵族,说起来这在如今也少见了——这么个时代,旧时代已经远去,社会大变革随着蒸汽机的轰隆隆一往无前。贵族们要么转型为资本贵族,本质上就是有贵族身份的资本家,要么就此往下落。   这样的下落往往伴随着保守、沉沦、无所事事,他们已经不想做什么,因为潜意识里也明白,做什么都没用。   还能像费梅洛少校这样,朝气蓬勃、理想主义地要做个骑士…说实话,这都不好大声说出来,怕别人听了要嘲笑。   而对于一个真正的骑士来说,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要有一位爱慕的贵妇人…这是真的,对贵妇人完完全全的爱慕,自我奉献,甚至带有自虐感的纯精神恋爱,几乎是骑士的一种自我PUA。   人很容易将一种痛苦的、长久坚持的东西当成是伟大,俗称‘自我感动’,历史上有一个阶段的骑士就是这样的。   费梅洛少校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但他在寻找自己爱慕的贵妇人这件事上相当谨慎。简单来说,他是以圣母玛利亚的标准来挑选的…事实上,过去骑士对贵妇人的崇拜,里面确实是有受‘圣母崇拜’的影响的。   他不要找上流社会虚假的圣母,不要那些看起来出身高贵、品位不俗、性情娇弱,无论哪方面看都无比接近圣母的女人。因为从小生活在上流社会,他其实很清楚那些能在社交场上走红的女人,实际上一点儿也不高贵、纯粹。   女士们社交场上的战争,本质上和政客的战争差不多,所以最终取得胜利的人必然不是理想主义者,更谈不到善良,有较好的品质,较高的道德…简而言之,和他心目中的贵妇人背道而驰。   他以为自己会继续这样谨慎下去,但见到‘奥斯汀小姐’的第一眼,他就做出了决定——这样的‘草率’让他有些羞愧,感觉到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骑士理想不负责任。但在羞愧之后,他完全没法收回自己的决定。   “奥斯汀小姐……”费梅洛少校表现出困惑、踟蹰的样子,但他还是很快以一个绅士的礼节向薇薇安回了礼。   玛丽公主奇怪地看了一眼费梅洛少校,她觉得费梅洛少校有点儿不安。   然而费梅洛少校没说什么,她也就当没看见。   本来就快吃完晚餐了,这下也不用继续了,玛丽公主擦擦嘴便撇下了餐巾:“好吧,让我们去等等查理!”   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人都在这里,薇薇安也只能跟着玛丽公主一起去大客厅等查理王子。   说是十分钟,但其实可能也就是五分钟。由此薇薇安敢判断,这时这些打马赶到的人,路上真的是不停催马了——马儿飞奔之声非常明显,这一波到来的是查理王子和他最亲密的伙伴们!没有乘马车的女士,都是骑马的男士。   薇薇安靠在大客厅的窗边,这里能看到外面。此时天已经黑了,为了迎接查理王子一行,道路两旁都点上了篝火。所以大致是能看清城堡前的草坪的,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好些骑马的年轻人。   “少校,你们真的是白天骑马,晚上休息,就这样赶来的吗?”薇薇安好奇地问。虽然知道这年头很多有钱人也只能这样赶路,但薇薇安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想想都觉得太辛苦了。   费梅洛少校似乎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等了一秒钟才回答说:“是的,我们正是这样赶来的…哦,也有骑术不佳,或者身体较弱的人,他们半路改换了马车,大概还落在了后头!能随着殿下赶来的,都是骑术与意志较强的。” 第143章 红粉世界143   查理王子一行的到来,让本已逐渐安静下来的城堡重新喧闹起来。大家纷纷走出房间,向王子问安。   此时薇薇安才第一次真正见到了这位王储殿下——虽然已经见过‘女主角’了,再见一个‘男配角’其实没什么,但薇薇安还是尽量在不被关注的前提下,多看了几眼查理王子。这并不起眼,毕竟查理王子是此时的主角,不少人都在看他。   怎么说呢,正如【原书】描述的,王储殿下以此时的观念来说并不特别英俊。但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其实还挺帅的…现代帅哥就是这样,有一个点特别好,尽力突出那个点就成了。   查理王子身高体长,因为喜爱户外运动的关系,身材也很不错,那张脸还是很有少年气的那种,但又不纯粹是运动少年。要让薇薇安来说,是她上辈子那会儿很典型的那种‘英式公学生’。擅长运动,学习优秀,相比起美式运动少年,多了一些文艺感。   气质这么好,薇薇安第一感觉就是适合做模特、做演员。然后转念一想,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从小就被当作未来君主培养,享受这个国家最优质的教育,气质怎么可能不好?按照华夏人的说法,这就叫‘居移气,养移体’。   所谓上位者的气势,其实就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那种自然而然。而所谓贵公子的气度,也不过就是优裕生活养成的满不在乎。至于良好的品味就更不用说了,无非是世上的好东西都吃过玩过用过,心里有数罢了……   薇薇安轻巧地向查理王子行了个礼,而查理就像是很多第一次见薇薇安的男人一样,第一感觉就是惊艳。   “啊,奥斯汀小姐,幸会!”查理王子精神饱满地说,然后很快又放轻了声音:“从美林堡来这儿,一路上辛苦了。”   换做一般人,很容易在受宠若惊的情况下,对年轻的王储产生特别的好感…都不要说这个时代了,就是现代社会,全国首富的唯一继承人,真正的顶级富二代(长得还帅),忽然对一个女孩儿态度特别温柔,这个女孩儿也很容易有好感。   当然,如果是现代社会,好感归好感。正常情况下,对方条件这么好,女孩儿反而可能会‘望而却步’。只会把一点儿好感留在心里,而尽量不去‘多想’。   薇薇安当然没有这样就对查理王子有好感,先不说她来自现代,没有这个时代的女孩儿那么容易陷进去。就说她知道查理王子是【原书】的男配,就足够头脑清醒了——想想吧,这人未来可会是女主角的目标!   结束了这一场会见,薇薇安就回去休息了。她这行为倒是不起眼,因为新来的这些人和他们之前一样,也需要洗漱、换衣、吃东西…说实话,如果可以,没人想要舟车劳顿一番后还要应酬。   虽然因为旅途之累,晚上睡得挺沉的,但因为睡的还是比较早,第二天一早薇薇安依旧像往常一样早起了。她换了一条淡红色、外面罩着一层薄纱的裙子,然后依旧披着头发,就准备下楼吃早餐了。   现在是在‘度假’,所以装束可以尽可能放松,披着头发倒也不算出格…主要是现在不在肮脏的大都会中了,空气中没有飘散着的煤灰,薇薇安也愿意披着头发。   “厨房准备早餐了吗?”薇薇安将一条绿色的薄纱挽在手臂间,对着穿衣镜照了几下,确定没问题了,便问正在整理床铺的杰奎琳。   “是的,小姐,厨房准备早餐了,可以随时去餐厅吃。不愿意去餐厅吃的,也可以在自己房间里吃。”杰奎琳刚刚去厨房拿热水给自己和薇薇安洗漱,已经问过这些事儿了。   薇薇安点点头,又拿了一顶草帽,但没有戴:“那就去餐厅吃早餐吧,吃完后可以去散步…你们吃过了吗?”   在自己家是不用问这个问题的,仆人们往往起床很早,在主人吃早餐之前就吃过了。但这是在别人家,薇薇安不确定他们这些客人带来的仆人会怎么安排。   杰奎琳笑了笑:“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吃过了,和古堡里的仆人一起吃的。”   薇薇安确定没问题后,就出了门。因为昨晚没逛过这座庞大的古堡,担心找不大餐厅,在路上迷路,去到不该去的地方,还请一个原本正在擦拭走廊画框的仆人带路了。   很顺利地来到餐厅,这应该是整座城堡最重要的餐厅——这样大的城堡,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餐厅,即使这个餐厅很大,足够容纳二三十人同时用餐也一样!   餐厅相当富丽堂皇,大大的房间里靠墙的一侧几乎全是落地大窗,大窗上冬天厚重的丝绒窗帘刚刚换下,现在挂着的是绿色的绸窗帘,窗帘上除了黄绿色和红色的花草图案按,正中心却是‘格林威治’家族庞大的盾形纹章。   和礼兰王国的王室,他们的姓氏就和任何一个有历史的王室一样,非常长!不过最重要的、也是最为大众所知的,就是‘格林威治’了。美林堡的‘格林威治宫’也是由此得名的。   除了快占据一面墙的几幅大窗帘,餐厅里最显眼的就是那张大长桌了,从头到尾,两侧各摆放了十几张颜色深沉、带着紫色软垫的厚重靠背椅。之所以说这间餐厅最多能容纳二三十人同时用餐,就是因为这餐桌实在太大了!   其次,餐厅里漆黑的护墙板和黑底白花的厚实地毯,以及装着许多餐具的檀木餐具柜,也很和谐,搭配出一种深沉高贵的氛围。   薇薇安一进来,餐厅的仆人便引她入座,为她从餐具柜里取出好些奢侈的餐具——餐具是全银的,银盘子、银刀叉,薇薇安拿起餐叉,花纹精美,看起来不是近世的工匠制作的,沉甸甸地压手。   薇薇安当然也用过这种纯银餐具,奥斯汀家有,只不过平常用它们显得太隆重了,所以都是锁起来的,用镀银、镀金的就够了。从她的感觉来说,霍德兰城堡的银餐具更重!   这主要是因为它们更有体积,一些‘无用的装饰’也增加了银子的用量,分量自然就更重了。这也是古时候贵族很多日常用具的一个特征,即不考虑实用性,怎么炫耀怎么来!   现在有钱人也多的是不实用的、用于炫耀的日用品,但和古代贵族相比,他们多少还是在乎一点儿自己的使用感受…这大概也是人文思想发展之后,影响到社会方方面面的一个表现。   大家都坐在桌旁吃早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食物,基本可以随意取用。一些比较难取用到的,一旁侍立的仆人也会帮忙。   薇薇安的早餐比较简单,要了水煮蛋盛在蛋杯里舀着吃,再就是一片铺了油汪汪煎肉和泡菜小黄瓜片的面包,一点儿蔬菜沙拉了。除此之外,她只要了一杯清水——桌上有至少8种酒,但显然也照顾了少数只想喝水的人,用曲颈的水晶瓶盛着清水。   “这些水是煮过的吗?”薇薇安顺口问了一句。   “是的,小姐!我们按照‘健康生活’的要求,凡是入口的水都经过了过滤、煮沸和晾凉。”仆人回答道。   露天水体中取得的清水,经过煮沸之后再饮用,可以避免很多疾病,这不需要有什么科学进步,只要善于观察生活就能知道了。所以无论哪个国家的人,都是有相关认知的。只不过现代人的自来水比较干净,有人还用上了净水器,不需要烧开水了,所以有些人忘记了这一‘常识’。   而这个时代么,则是穷人燃料缺乏,将水煮开了再喝是一件费时费钱的事儿,所以才不普及…但这里是霍德兰城堡,现在招待的是一班富贵子弟,烧水的那点儿燃料就不算什么了。   “奥斯汀小姐应该多吃一点儿的。”坐在薇薇安旁边的青年笑着举杯:“您足够苗条了,多吃一点儿才能更健康!”   薇薇安笑了一下:“多谢您,您太好心了…不过要我来说,我可够健康的了,我已经很多年没生过一次病了。吃的东西要恰到好处,不要节食,也不要胡吃海喝,不然都对身体没好处。”   原本还想反驳什么的青年,看着薇薇安的微笑,忽然就说不出什么了,声音也低了下来:“哦…是的…是的,的确如此。”   薇薇安享用着简单而营养全面的早餐,她都能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如今的男士和后世的男士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总是愿意劝说一个苗条的女士多吃一点儿,觉得这样健康。但只要女士稍微长一点儿肉,他们的眼睛可不会视而不见!   吃过了早餐的薇薇安还没离座,费梅洛少校便走了过来,邀请薇薇安一起去散步。薇薇安带了草帽过来,本来就是打算吃完早餐去散步的,受到邀请也就顺势接受了…女士一个人去散步,在此时确实有点儿奇怪,虽然薇薇安不在乎,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叭。   薇薇安戴上草帽,将帽绳系在下巴下,便挽着费梅洛少校伸出的胳膊走出了城堡,   “奥斯汀小姐,您觉得城堡的风光怎么样?”费梅洛少校紧张地想要找话题,平时还算不错的口才此时真是一点儿也发挥不出来了。   “这里很不错,不只是城堡,城堡周围的树林、山丘、湖泊、草地…那种圆缓的弧度,让我想到了一两百年前留下来的风景画。现在的话,似乎连‘自然景观’都变化了,人总是能改变一切,是不是?”   “呃,是的…是的,人总是能够改变一切,包括‘自然景观’,您的观察非常敏锐。”费梅洛少校连忙恭维道。单方面陷入热恋后,他现在只会觉得薇薇安说什么都是对的,都见地独到,思想深邃。   费梅洛少校和薇薇安一起,顺着树荫将城堡转了一圈——城堡本身就不小了,还要挑着有树荫的地方走,这一圈可够大了!他们几乎走了一个多钟头,才重新回到了城堡。   费梅洛少校有些意外地看着薇薇安,薇薇安一点儿气喘都没有,直到重新走上城堡的台阶依旧脚步轻盈、呼吸平稳…以如今淑女们常见的体能,按理说这个时候该很累了才对啊!   然而这个‘出乎意料’的念头没在费梅洛少校脑子里多呆两秒,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虽说薇薇安不怎么累,但走了这样一大圈后,她的脸上还是泛起了红晕。她的脸上因运动产生红晕时是很好看的,不会像一片不均匀的红斑,而是以脸颊为中心,自然的晕散开,仿佛是玫瑰花儿。   为什么人们会觉得脸上涂抹胭脂好看?这本质也只是在复制气血旺盛、生机勃勃的年轻人的脸颊。   虽然这年头流行‘病美人’,越娇弱越好,健康反而是一种‘俗气’了。但对健康之美的喜欢更像是刻在DNA里的,反对这种美的潮流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片小浪花!而且就算表面上是逆流的一个浪头,实际上水面之下的河水依旧是要顺流而下的。   玫瑰色的脸颊、明亮的眼睛,费梅洛少校想到了几年前因为打猎,误入的树林深处,那是个很美的‘小仙境’。在橙红色的夕阳下,一切都美的如梦似幻,但是的他简直说不出来,而且念念不忘了很久。   但是之后再去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呻吟了一声,迅速移开了目光…这简直像是在直视太阳,太阳的光辉很美,也很耀目,坚持要一直看,就要刺伤双眼了!   费梅洛少校接下来有些沉默地带着薇薇安走进了一间公共客厅,城堡里的客厅实在是太多了,不过这显然是经常使用的一间——费梅洛少校很熟悉霍德兰城堡,当初改造修缮这座古老的城堡时,深受查理王子信任的他,正是监管人之一。   这个时候这间公共客厅里已经由不少人了,薇薇安扫了一眼,数出了十来个…这可比第一眼看过去感觉到的人数要少,之所以有这种感觉,大概是这里的男男女女都过于‘花团锦簇’了,因此显得‘热闹’,显得多人。   所有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米娅·林恩,这位林恩小姐在屋子里的几位女士中最美,也最会穿衣装扮,她穿了一件镶花边的樱桃红丝绒衣衫。那样的材质和颜色衬的她锁骨和一小片胸口雪白娇嫩——虽说现在是白天,不能穿露胸脯露肩膀的晚礼服,但如今日装裙也流行比较低的方领或者V领。   作为王储的情人,她实际上也算是今次活动的半个女主人了,这样的风光叫她更加妩媚。再加上这一年以来因为王储的喜爱,她已经养成了一些中心人物特有的光彩——这就是后世常说的‘红气养人’!   明星越红的时候,那种明星气质就会更明显,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也会更有魅力。气质这种东西,看起来虚幻,摸也摸不着,但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这个时候,房间里几位男士都围着她,越发显得她众星捧月,光彩照人了。   她斜靠着在一张沙发上,与周围几位男士用一种娇嫩清晰的语调说话…说实话,这让薇薇安觉得有些过火了,但在那些男士看来似乎挺正常的。或许男人和女人对‘夹子音’的不同感觉,是不分古今中外的。   当然,除了这一点外,薇薇安也觉得林恩小姐挺美的。   薇薇安很自然地走到了一张空着的软垫椅旁,坐了下来。费梅洛少校眼明手快,坐到了软垫椅旁边,一张垫着丝绒软垫的脚凳上。他们这边的动静当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事实上他们才走进来就被其他人看到眼里了。   薇薇安和费梅洛少校都不是可以低调的人,费梅洛少校不必说了,他如今可以说是和礼兰王国上流社会最炙手可热的单身汉之一。凡是有适龄女儿的贵妇人,没有一个不想邀请他来自家的客厅做客的。   年轻的女士们或许矜持一些,没那么直接,但见过费梅洛上校的年轻姑娘,也都对他很满意——他从各方面都符合上流社会女子的择偶要求。他出身贵族,未来会继承侯爵的爵位。家里足够有钱,并不是那种破落贵族。   与此同时,他又不是那种被优越生活宠坏的无用公子哥儿。他在近卫队做军官,深得王储的信任,大家相信他未来会进上议院,会在政府里捞到一个非常好的职位,延续家族的权势与富贵。   而且他还很英俊…这可是连最后一块板子都补齐了。   至于薇薇安,她其实比费梅洛少校更难以低调…毕竟,大家日常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计算着谈婚论嫁那点儿事儿的,甚至很多年轻人根本不想太早考虑婚姻呢!但看到一位美人,一位倾国倾城的佳丽,完全被美貌吸引,这是任何人都难免的。   一般的美貌或许做不到这一点,可薇薇安具备的也不是一般的美貌…随着年龄增长,她可以说是长开了,不再是她以前觉得的‘可爱小女孩’的长相。   有的时候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这个长相如果是上辈子,她就可以去好莱坞混了。只要不是天赋太差、运气太衰,高低混一个顶级花瓶,成为影像流年中让人怀念的时代记忆是没问题的。   见多识广,不知道看过多少顶级美女的‘现代人’都有这种感觉,这个时代其他人的观感可想而知。   大家其实之前已经听说过‘薇薇安·奥斯汀’了,但只有少数人见过她(主要是奥斯汀家现在虽然封爵了,可总归不是混贵族圈的,大家的交际圈交集很少)。之前听说她是个绝色美女,不以为然,这样的传说上流社会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都不稀奇了。   这一次来查理王子组织来霍德兰城堡玩儿,才真正见到薇薇安,然后就无话可说了——大家以前说的绝世美女不是这样的啊!捧人而已,恭维罢了,总有些夸张的地方。这次是怎么回事,来真的啊?   薇薇安的美是很难有争议的那种,近乎于奇异…她过于精致了,再加上金发蓝眼,哦,金发蓝眼当然没问题,但问题是她的金发蓝眼真是字面意义上的金发蓝眼啊!那样浅、那样纯,又那样亮的金发,那样淡,那样深邃,又几乎没有一点儿杂色的蓝眼睛,真的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吗?   就连唯美主义画家画作里的金发美人,也不敢画成这样啊!   如果不是因为薇薇安雪白的皮肤,以及足够精致的五官,这样的近乎奇异的配色都要不自然了。但一旦配合的上,就极富冲击了,真是冲击性的美貌。不管喜不喜欢,都忍不住一看再看。   “…你们认为当世还有真正的名门淑女,从我的角度来说,随着工业化,过去的传统已经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是的,我真的很难想象,有人会特意熨过帽带再戴帽子出门,这样的刻意反而失了自然的风度。还有镂空花纹的长筒袜,真的会有高雅的女人会穿吗?”   “…这我可不敢说,按照一位绅士的准则,我们可以私下谈论某位同伴的情人。但她若是一位有夫之妇,那么遇到真正和她认识,会与她打交道的人,我们都是要闭口不谈的!我的好小姐,可别叫我打破这准则。如今这样晓得分寸的绅士可是越来越少了,您要叫这世上再少一个那样的好人么?”   ……   一开始,大家还维持着原样,该和谁说话,照旧和谁说话。围着壁炉活动的,站在写字台前查看那些文具和书籍的,坐在沙发区说话的…但最后自觉不自觉地,都向薇薇安和费梅洛少校这边靠近了。 第144章 红粉世界144   “我们不如去拜访霍德兰城堡吧!”一众男士中有人提议。   这是霍德兰城堡不远处的‘安达尔庄园’,能在王储的地产周围做地主的,那肯定也是非富即贵。事实上,‘安达尔庄园’的主人正是欧文子爵,这里是他母亲的一处嫁妆,在他成年之后就转到了他的名下。   由此也可知道他的家庭对他的溺爱。   自从有了这处庄园后,这就算是他和伙伴们组织游猎、度假、赛马等等活动的一个固定去处了。这次就是这样,欧文子爵为了给回国的纽兰公爵接风,叫了一些朋友一起来安达尔庄园玩儿,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了。   日常虽然少不了一些有意思的活动,但终归是过于‘平平无奇’了。就在他们快在这乡间呆不住时,听说查理王子带了一大群客人来霍德兰城堡,就动了过去拜访,然后一起玩耍的心思。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剩下的人就算不支持,也没有反对的。于是写了一封信命仆人送去霍德兰城堡,说明了拜访的请求。不出所料的,仆人很快带回了回信,回信却不是查理王子写的,而是玛丽公主。   查理王子正好带着一群人去打猎了,城堡里最能做主的人是玛丽公主。   不过得到了玛丽公主的允许,那就是一样的了。大家几乎都知道查理王子很尊重自己的长姐,玛丽公主完全能做他的主。   于是一群人稍做准备,就骑马赶往了霍德兰城堡。这群人中最无所谓、最自在的,要数纽兰公爵霍夫曼,和其他人不同,他是查理王子和玛丽公主实际上的叔叔——前代国王去世时,霍夫曼才十岁不到,当时他还生活在宫廷之中。等到他同父异母的姐姐玛丽女王登基,玛丽女王并没有将他赶出宫廷。   大概是因为霍夫曼从未威胁过她的王储之位(前代国王头脑清醒,从没有因为喜欢儿子,就动了要让私生子越过继承权障碍,继承王位的念头,即使和礼兰历史上有国王成功让私生子当上了继承人),又或者他们之间确实存在亲情,玛丽女王对霍夫曼是很好的。   让霍夫曼一直生活在宫廷之中,直到他成年。前代国王留给霍夫曼的私产不算,一个王子该有的年金她也为他从国会那儿争取到了——这本来是不行的,因为霍夫曼是私生子,但在女王的斡旋下,这事儿还是办成了。   这甚至不只是钱的事儿,对于一点儿没有王室成员挥霍习惯的霍夫曼来说,他的财产产生的收益应付他的开支绰绰有余了,他其实并不缺王子的年金。这份年金于他,更像是一种身份的认证。   而女王如此关照他,这也让其他人调整了对他的态度…王室私生子本来就是这样的,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身份非常尴尬。没有继承权的他们,在父亲在世时可以生活的像个王子,其他人也拿王子的礼节对待他们。   但一旦新王继位,他们的处境就天翻地覆了。因为继承权的明确,他们倒不至于被自己继位的兄弟姐妹如何处置,但从此淡出最顶层的圈子,风光不再是必然的。   而现在女王表现出对霍夫曼的喜爱,对他委以重任,那一切就不同了。霍夫曼依旧被认为是这个国家的权势人物,是一个真正的王子,不,比普通的王子还要有权力的多!   由此,王室成员们也真正接纳他,当他是他们中的一份子——简单来说,玛丽公主和查理王子是真拿霍夫曼当叔叔的。在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霍夫曼甚至还生活在宫廷之中,作为王叔,他还管教过他们,这可真是印象深刻啊!   “回国之后,你见过两位殿下几面?”欧文子爵和霍夫曼的马差不多平行,他们在一群骑手中处在中游的位置,并没有打马,就是不紧不慢地骑着。   霍夫曼摇了摇头:“玛丽见过几面,几次在宫中用餐时她都在。至于亲王…他总是不愿意参加我们的晚餐,我只在他那儿吃过一次饭。”   “亲王正处在一个总想要和父母对着干的年龄,这样的事儿在王室之外的家庭我见过不少,就连我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哦,当然,不算你,你没有那个时期,你好像还是个孩子时就很稳重了。”   霍夫曼没有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没有那样和全世界对着干的阶段吗?是有的。只不过就像有的活火山会喷发,而有的活火山像是一直在休眠,灼热的岩浆只在地下默默燃烧、默默酝酿。   或许一千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又或者下一秒就会爆发。   骑马赶往霍德兰城堡的过程中,闲谈是很少的,多数时候大家只是骑马。要是遇到突然蹿出来的野兔,或许会射上一箭——大约一个钟头的样子,他们就抵达了霍德兰城堡。   来到霍德兰城堡时,城堡内外都有人,查理王子他们打猎还没有回来,但其他的女士们、先生们也得找乐子。有的人在城堡里办沙龙,有的人则是组织了一些户外活动,包括射箭、板球、槌球等等。   知道欧文子爵他们已经到了,玛丽公主立刻以主人的姿态来迎接他们。原本和她一起的薇薇安也无法免俗,连同着其他几人,一起下楼来迎接。   “我亲爱的叔叔!真没想到能在霍德兰见到你…”玛丽公主和自己这位‘王叔’的关系是真的挺不错的,从大楼梯上下来,她立刻给了霍夫曼一个拥抱。然后才看向欧文子爵:“日安,子爵,希望您能在霍德兰城堡过的愉快!”   玛丽公主又顺势向新客人们介绍自己身边的人,大部分人都不需要介绍,大家差不多是一个圈子里的,早就互相认识了。但薇薇安却是个例外,她不认识这些人,这些人也不认识她。   他们最多就是在某些场合见过,但没有人从中介绍,也就不算真正认识了。   “这位是奥斯汀小姐……”“薇薇安,这位是纽兰公爵,这位是欧文子爵,这位是……”   这场互相介绍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双方都表现得彬彬有礼,挑不出错来。最多就是客人们听到是‘奥斯汀小姐’,有些惊叹。但话说回来,他们就算不知道这位跟随在玛丽公主身旁的美女是谁,也够惊叹的了。   他们当然见过很多美女,但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啊!   欧文子爵一行,不包括他和霍夫曼的话,也就是五六人,很好安置。在玛丽公主的带领下,他们很快融入了霍德兰这一大堆客人里,找到了各自的乐子。   但在玛丽公主和薇薇安不在的时候,他们又忍不住说了起来:“那位就是奥斯汀小姐吗?嗳!必须得说,这一次美林堡的传闻难得准确了起来…说是绝世美人,就真是绝世美人。”   有人回答说:“我曾经几次见过薇薇安小姐,都是在我常去的那家公园的散步道。第一次时我就听人说,那就是奥斯汀小姐。很多人都想去和奥斯汀小姐打招呼,但不知道为什么,才接近了一点儿就丧失了勇气,担心打扰了她——你们应该去看看奥斯汀小姐散步是的架势,原谅我用了‘架势’这个词儿,但我实在用不了别的了。”   “她同普通女子走路的架势不太一样,她散步时就穿普通的散步服,绝不像别的女子像是要有意炫耀什么,于是在装束上叠床架屋。她的散步服真的就是散步服,全为了散步服务,便于行动,裙摆不至于随着行走碰到地面就行。颜色是深色的,没什么花样,几乎都是布纹,也不会增加斗篷之类的附属物,最多就是一条披肩挽在手臂间。”   “帽子也没有羽毛或者特别出彩的缎带、花朵装饰,朴素的系带系着,有时还有网眼面纱从帽子上垂下来,但就是这样简单,反而显得特别高雅。”   “她走路的姿态则是另一个不同之处,她不像如今时兴的,去学那种佛罗斯女人的样式——我知道我们国家的淑女很喜欢去学奥尔马那些名门淑女的样子,连他们走路的姿态都要学。我承认那些佛罗斯女人的步态称得上摇曳生姿,但那是那块土地、那样的文化中自然养育的,所以显得优美风流,而不做作。”   “但要是换成我们和礼兰的小姐,就不能那样了。强行去学,会非常死板,活像个掷弹手要冲锋,又或者像个乌龟背负着龟壳,僵硬地挪动身子。还有些小姐,子爵学的好了,实际上去看,倒像个不正经的女人在卖弄风情。”   “奥斯汀小姐一点儿也没学佛罗斯女人的姿态,但也没有如同很多资产阶级女人一样,不讲究走路的姿态。或者认为所谓‘走路的姿态’,就是剧院舞台上饰演贵族的演员那一套…天呐,那可真是太‘高傲’了!”   “非要说的话,奥斯汀小姐是浑然天成的,她的步子有一种毫不费力的轻盈,姿态又是挺直的,像是一株小白杨…那让我想到了一个可爱优雅的少女,虽说奥斯汀小姐本身就是少女。但实话实说,如今又有几个少女能让人想到‘少女’呢?”   “奥斯汀小姐大约是受过太多的奉承,使她由内而外有一种自然的高傲,但那并不使人讨厌。因为她本身的性情并非是目中无人的那种,所以这种高傲更像是高贵的气度…这样的高贵气度,能让散步道上最盛气凌人的花花公子,也丧失了与她搭话的勇气。”   “说真的,类似的情况我只经历过一次。有那么一次,我在一家裁缝铺遇见了一位女士,她实在吸引人,我便有了与她认识认识的念头。但她真是个贞洁的好女人,打定了主意不与我们这等浪荡子弟说话,便是我彬彬有礼,她也不理。”   “那样冷淡的态度与言辞,让我手足无措,最后只能退下了。”   “但奥斯汀小姐这儿还不同于那次,毕竟这已经是几年后了,我更有经验,不再那么容易被吓倒。另外,我并没有同奥斯汀小姐说话,更没有来得及表露什么……”   听这位朋友说了这么多,其他人没有觉得夸张。他们刚刚和薇薇安短暂的一会儿相处,虽没有了解那么多,但多少是见识了那么一点儿的。   “哦,我听说过一些关于奥斯汀小姐的传闻,虽然之前觉得她是不是过于无情了,但现在看看,倒觉得这也正常——我听说兰吉亚伯爵完全被她迷住了,第一次见她之后就向她求婚…当然,这实在是太草率了,如果不是女士也有同样的默契,简直是唐突。”   “但在被拒绝后,他是那样痴情地追求着奥斯汀小姐,奥斯汀小姐却依旧不肯回应他,甚至还刻意避开了他。”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士要是一直痴情追求,女士始终没有回应,这是很难想象的。除非是同时还有一个差不多,或者更强进的追求者,女士答应了另外的追求者,不然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的。   非要说的话,就是男人被宠坏了,而且他们不认为女人有拒绝的权力。类似于现代的熊孩子,他可以招惹你,但如果你也不讲道理地招惹他,他就会接受不来,这完全超出他们的经验了。   薇薇安倒是不止‘兰吉亚伯爵’一个追求者,但所有冒头的追求者中,‘兰吉亚伯爵’确实是条件最好的。所以薇薇安一直拒绝他,其他人也会觉得她冷漠无情,甚至是不可理喻。   “现在我不那样认为了,我想大概是一直以来太多的追求者宠坏了奥斯汀小姐。呃,她是那个样子,当然会被宠坏。她不是冷漠无情,只是、只是,嗳!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这是社交界的错…任何一个女孩儿处在奥斯汀小姐那样的情形,也会像她一样傲慢又冷漠的。”   “不不不,我不认为奥斯汀小姐是冷漠无情的,相反,她是太痴情了…和奥斯汀小姐打过交道的人都说,她是个很活泼,很平易近人的小姐。虽然有时会因为受过太多的教育,缺乏传统女子的谦卑、顺从。”   “而且说实话,如今传统女子可不好找,找到了其实也不招人喜欢。根据我的经验,很多时候男人并不喜欢那些事事顺从他们,对他们很好的女人。”   “痴情?”有人疑惑问道。   “啊,是的,痴情…你们或许不知道,奥斯汀小姐曾订过婚,那是在她正式进入社交界以前,所以很少有人知道。她的那个婚约,完全是出于爱情——据我所知,那位幸运的先生并非出身豪富,也不是什么贵族,就是个普通学者的儿子。”   “他们在同一个读书俱乐部认识,然后那个小伙子就向奥斯汀小姐求婚了。”   “奥斯汀小姐答应了?”有人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答应了…只不过因为那时奥斯汀小姐才15岁,还在女子学校上学,所以没有立刻结婚,只是订了婚。据说奥斯汀小姐很爱她的未婚夫,订婚后一年,她的未婚夫死在了罗齐奥,她知道消息后一蹶不振。”   “原本那一年她应当正式进入社交界的,她却意志消沉,门也不出了,甚至离开了美林堡很长一段时间。”   “按你所说,奥斯汀小姐是因为对未婚夫的痴情,所以不能接受其他人喽?”   “不然,还有别的解释吗?”相比起原本的‘不可理喻’,大家理所当然地认可了这个解释。   实在是这个时代痴情女子真的特别多!而且见过了薇薇安的真人之后,‘见色起意’,相比起将薇薇安想成一个冷漠高傲的女人,他们更愿意认为她是痴情。这时是很流行痴情人设的,特别那种痴情到了为爱人犯相思病,思念成疾,最后香消玉殒的,那会激起大家的无尽爱怜……   将这个‘人设’套到薇薇安身上,就有点儿三观跟着五官跑的意思了。   “哇哦…”欧文子爵听着伙伴们的讨论,真感觉知道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事儿呢!他之前对薇薇安也只是听说过名字,但没有见过真人。这一次见到了,感觉就是‘名不虚传’,就算是他这样见惯了美女的顶级浪荡王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啊!   “我只是听说过奥斯汀小姐的美名,为什么你们有的人见过她,有的人听说过她的故事,知道她不为人知的往事…嗳,大概就是在这类事上,你们更有动力去探究——哈哈,不像霍夫曼,他简直对奥斯汀小姐一无所知。”   “那是因为公爵刚回国不久。”有人嘟囔了一句。   “真的不久吗?其实也有一段时间了,真要是对这些社交界的绯闻轶事感兴趣,早就应该弄清楚了。”欧文子爵不认可这话,然后他又转头看霍夫曼:“您说呢,我的朋友,要我说您就是太正经了,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霍夫曼没有回答这话,瞥了一眼欧文子爵就走开了,也是不想再听他们热火朝天地议论一位女士…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离开的霍夫曼一个人,没什么目的地走着…一不留神,就走到了一个满是女士们清脆笑声的房间跟前。脚下的迟疑微不可察,霍夫曼很快就像是路过一样,要走过这个房间。   这里必须要说的话,虽然霍德兰城堡经过了一些现代化改造,变得更符合当代人的居住习惯了。但这种改造其实是很不彻底的。一方面是‘没必要’,一座古老的城堡就是要保留一些‘老样子’,才像话么。另一方面,那就是钱的问题了。   查理王子作为王储,有很多收入,但他的开销也大!改造霍德兰城堡固然是得到了特别拨款的,但这笔拨款也不是无限的。在查理王子无意将全部身家补贴到霍德兰城堡的情况下,城堡的改造当然有重点。   主人居住的地方是改造的重点,待客的空间也同样…这之外,其他空间依照重要程度,改造资金的分配也是不同的。   像是眼下女士们汇聚的房间,这倒是属于待客空间,但不是最主要的。而这里依据城堡的原貌,制作了装修上的改造,而没有改变布局。简单来说,就是这里像很早很早以前的房子一样,并不是一排房间一侧存在走廊,每个房间都是一个独立空间。   而是很可能要去最里面的房间,就要穿过一路上所有房间。   所以霍夫曼要往下走,而不想掉头回原地的话,就得穿过这个房间。   这本身没什么,这个时代很多人都还有生活在这类房间的经验,对于时不时有无关人等进进出出,可以做到不当回事儿。   霍夫曼也尽量在不引起女士们注意的情况下,不紧不慢地走进房间,然后走出……   “啊,是公爵,您怎么来这儿了?”玛丽笑着叫住了霍夫曼。   霍夫曼这才注意到女士们是在‘化妆’…准确的说是在摆弄那些化妆品,那些各种各样的粉末、霜剂之类。这让霍夫曼皱了皱眉,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厌恶的表情。   “我打算去那边的房间…没什么…”他明显是想说什么的,但因为房间里有太多陌生的小姐们了,所以最后忍住了没有说。   他转过头,实现落在了被所有人围在中心的薇薇安身上。看得出来,这个房间里的活动是以这个年轻女孩儿为核心的,包括他的侄女玛丽,也只是这活动中的‘配角’。   薇薇安的脸上还有未散去的笑意,她一手拿着一盘各种颜色的粉末,一手拿着一只小化妆刷,刚刚还在玛丽公主的脸上涂涂抹抹,替她化妆…这也是给大家做示范,薇薇安上辈子好歹也是美妆博主来的,对化妆的认知不知道高出此时的女士们多少!   就算是以化妆水平出色闻名的专业人士,恐怕也比不上她一半功力! 第145章 红粉世界145   纽兰公爵匆匆而去,并没有影响到正在关心化妆术的女士们。对于见证‘奇迹’的女士们来说,这个时候再出众的男士也没有吸引力了——相比起像花儿一样吐露芬芳、夸耀颜色,吸引更多的蝴蝶飞来,又或者纯粹找乐子,让自己变得更美显然对女士们更重要!   薇薇安能够利用的化妆品其实很有限,就是各种颜色的粉末(包括粉底)、胭脂、炭笔(画眉用),还有少量舞台演员用的化妆油彩,因此化出来的妆面颇为粗糙。   如果放在她上辈子那会儿,这叫做有历史感的妆面。不够自然,妆感太强,但如果化的好看,还是很不错的,有一种旧时代之美。   不过即使将风格定位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现在的化妆品也太拉胯了,所以薇薇安化出来的效果还要更粗糙一层。   她自己是很不满意这样的妆面的,但在其他人看来,她已经是在创造奇迹了!   大家亲眼看到她给玛丽公主抹了一层雪花膏(打底保湿),然后就开始涂粉底了。到此为止,她的操作大家都是能看懂的,但接下来她是怎么做的——炭粉调和在调油彩的油里,小心地勾画眼睛,然后眼睛就变大了,形状也变了。   薇薇安用颜色更接近肤色的粉末做修容(因为粉底很白,所以这个颜色就够了),用颜色比粉底更死白的粉末做高光,都扑在合适的位置,修饰玛丽公主的面部。还有炭笔,她用炭笔画眉后,还用它描补玛丽公主有些参差不齐,不够完美的发际线……   腮红用粉色的粉末去扑,轻轻柔柔地上,使颜色自然,又瞬间提了气色。至于涂口红,此时流行的是樱桃小口,至于说性感大嘴唇,这还不是它的时代,所以薇薇安也给玛丽公主化小了嘴唇。   但不是用的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用红色胭脂在原本的嘴唇上画一个小小桃心什么的。她少量多次地涂画嘴唇靠内靠中的位置,嘴唇边缘用粉底自然地遮盖、过渡。再加上画出上唇的‘丘比特弓’,利用视觉误差等等,最终打造出了一个以此时的视角来看非常美,而且还自然的樱桃小口。   仿佛玛丽公主真的有一张樱桃小口,现在只是在嘴唇上涂了一些颜色而已。   整个妆面完成之后,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玛丽公主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了自己,惊喜极了!她下意识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但才伸出手就想到可能弄坏妆面,就放下了。   她拉住薇薇安的手臂,语气急促:“这是我吗?亲爱的,这真的是我吗?我怎么觉得这都不像我了!”   “说实话,我过去从不以为我有最出众的外表。我最好看的是我的鼻子,还有我的脖子,它们让我有了优雅的气质。除此之外,我只是靠着美丽的服饰和珠宝之类,修饰一些缺点,增添一些光彩…再加上公主身份的光环,就有了美人的荣耀。”   “但现在,完全不是那样了…亲爱的,你施了什么魔法?叫我的眼睛变得这样大,这样妩媚多情?哦,还有嘴巴,我一直不太满意我的嘴巴,但在你的妙手之下它简直太有魅力了。”   “事实上,我的整张脸完成了一场大改造…所有的瑕疵都经过你的手得以修补,如果女士们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她们很难不为之疯狂——到时候唯一的问题是,谁有那样大的面子,可以让一位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去给自己化妆。”   面对玛丽公主毫无保留的赞美,以及在场其他女士的渴盼眼神。薇薇安微微一笑,没有任何保留,开始向她们传授一些化妆的诀窍…这种东西,有什么可保密的呢?那些日化品的配方,好歹是奥斯汀家赚钱的根本。化妆的技巧,难道她是要开班授课,赚授课费?   原则上可以,以她的技术,在这个时代可以做美妆天后了。但实在没必要,她上课到累死,还不如多开发一款日化产品呢。当然,如果志向在此,愿意为爱发电,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可是很明显,薇薇安没有这样的志向。   薇薇安讲解怎样运用颜色较深的粉末做修容,制造阴影和高光,增加面部折叠。又讲解修饰眼睛的技巧,怎样让眼睛‘变大’,眼型达到理想样子,还有怎么化唇妆等等。   “我很喜欢这个‘魔法’,眼睛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但恐怕大多数场合都用不上它,或许化妆舞会上可以使用?”一个女孩儿可惜地说道。   虽然很早很早就有了眼线、眼影产品,一些生活在热带沙漠地区的国家,通过眼线眼影来保护眼睛,同时也是装饰自己。但这类产品在如今的和礼兰,是真的小众。大家太追求‘自然美’了,当下虽然爱美的人会化妆,可妆容也是对‘自然美’的模仿。   脸涂白,是在模仿白皙的肌肤,嘴唇和脸颊要用胭脂,则是根据本就鲜红的嘴唇和红润的脸颊来的。还有画眉,也没有改变眉毛的本色…但眼线和眼影不同,它们对于此时的和礼兰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有点儿像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大家看一些比较超前的、纯概念的艺术展,也会觉得不知所谓。虽然那些艺术展中的作品确实有糊弄人的,但肯定也有真正的艺术,而这些大家也依旧不能接受。   当然,真正的艺术肯定还是有能接受的人的,所以这些对‘美’很敏感的女士一下就接受了薇薇安化的眼妆。只是考虑到大环境,考虑到其他人的看法,不得不妥协。   “可以不用那么夸张的,如果是晚宴或者舞会,应该也能用上。”薇薇安想了想,又找了一个愿意做示范的姑娘,给她化了一个很漂亮,相对来说又比较‘收敛’的眼妆。   说实在的,这不太容易,现在的化妆品就那个水平,夸张一些的妆容还好,只要细腻一些的,立刻就拉胯了。薇薇安是在靠技术勉强完成,出来的效果如果是上辈子做美妆博主的她,那肯定要骂,片子剪出来的效果都不能看了!   但这辈子,她‘忍辱负重’也就算了。   然而大家接受良好啊!觉得换了一个方法后,效果是真的很自然。虽然还是能看出化了妆,但已经是大家可以忽视那种妆感的程度了。而一旦可以忽视‘化了妆’这个事实,眼妆对眼睛的修饰效果就凸显出来了。   看到这样神奇的表现,姑娘们更加热情高涨,向薇薇安询问化妆的更多问题。   “…原来如此,这是不是和画画有点儿像?”忽然有个姑娘对薇薇安提到的一些阴影、高光、视觉误差等等,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灵光一闪,就想到了自己喜爱的绘画。   薇薇安点头赞同:“如果擅长绘画,是比较容易掌握化妆技巧的…别的不提,至少手比较稳。”   说到手比较稳这一点,大家立刻感同身受,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过去她们化妆的步骤,主要就是整张脸涂白,其次就是画眉、抹嘴唇、扑腮红(手法相对后世还是‘狂放’了不少),虽然也有对‘手稳’的需求,但实在不多。   可这次从薇薇安这儿学到的化妆技巧,很多都很精细,对化妆手法的要求也高。手稳不稳,出来的效果就差很多了。有那么几位小姐,很擅长绘画的,拿着小刷子、小笔头在脸上‘作画’时,稍微习惯了一下,就比其他人强很多了。   “…也不用太担心,多练习就好了。如果实在没有天赋,也可以培养一个女仆做自己的‘化妆师’。”薇薇安给了一个安慰,又给了一个很实际的建议。   大家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甚至有人心里已经决定不管自己有没有‘天赋’,都让女仆先练习了…这个时代的有钱人都习惯仆人服侍了,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才是她们熟悉的。   大家尽力记下薇薇安说的一些小技巧,打算到时候培养女仆时用。这个时候没有了一定要学会化妆的紧迫感,气氛就更加和睦了,大家交谈的话题也开始发散。当然,说的多多少少还是和化妆有关。   “可丽的粉底很好,真希望能快点儿方便买到…以前的粉底在可丽粉底的对比下,简直不能使用了,显得面目可憎起来——不只是含有铅白,会毒害我们,慢慢侵蚀容颜,实在是其他方面也差了可丽粉底很远。”   “是的,没有可丽粉底出现前,我甚至没想过散粉会这样好用…我更期待可丽推出更多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了。薇薇安亲爱的,你能透露一点儿吗?接下来可丽会推出什么产品呢?”   薇薇安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具体开发什么,有时候也是‘恰逢其会’。不过她的‘无言以对’显然没有打消姑娘们的热情,她们很快‘许愿’了起来。   “我希望可丽能生产‘美白丸’…哦,现在市面上的‘美白丸’还算有用,但很容易对身体造成很坏的影响。我有几个女友尝试用美白丸美白皮肤,一开始效果还不错,但后来……”   “后来发生了很可怕的事,她的身上长出了‘魔鬼的斑块’,一个个的黑色圆形斑块,还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连接成大片的黑壳…”说话的姑娘露出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薇薇安:???   “我对内服的产品都怀有警惕心,要我来说,服用‘美白丸’还不如像我们的祖先一样服食砒霜!虽然砒霜有毒,但我们对砒霜的毒性足够了解了,根据经验是能维持美白效果,又不至于太影响健康的。”   薇薇安:???   这个反驳别人吃‘美白丸’的女孩儿,提出了应该服用砒霜美白之后又说:“相比之下,外用的护肤品要好得多,至少没那么要命。但也有一些问题,我用过一种敷脸剂,一开始效果很好,前一天晚上使用,第二天起床时,就变得皮肤白皙且容光焕发了,甚至连一些瘢痕痘印也会消失。”   “但后来我还是基本停止了使用敷脸剂,它真的很好用,但经常使用后,我的脸开始变得红肿,而且黑了回去,比之前要更黑…我害怕了,停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慢慢恢复。我现在还会用这种敷脸剂,但只有在特别重要的场合前一天。”   薇薇安:???   “哦!别提你那敷脸剂了,我知道那是什么,事实上那种敷脸剂的主要成分是水银!我曾经打算使用,但我的家庭医生警告我,如果不想毁容,就别使用它!长期使用是会水银中毒,毁了一切的!”   “我倒是推荐一种洗剂,是洗脸用的,‘罗氏洗脸液’,用过之后能让脸色变得苍白透明。它唯一的问题是味道有点儿不好闻,使用之后要多清洗,还要用香水来遮盖味道。”   薇薇安:!!!   这个‘罗氏洗脸液’薇薇安知道!薇薇安自家是打算做日化品市场的,对于现在日化品市场上的产品当然也会调查一番。虽然调查的结果是,都是一些土鸡瓦狗,不值一提!但不得不说,一些产品在危险程度和想象力上,确实让薇薇安大开眼界。   ‘罗氏洗脸液’是一款卖的比较好的产品,也是少数完成了工厂化,像可丽一样形成自主品牌,而不是药剂师个人或者小作坊生产的产品。就是这样的产品,薇薇安闻了一口它的味道,立刻就懂了。   “我知道‘罗氏洗脸液’,但它不是主要使用鸦片和氨水做原材料吗?”薇薇安宁可认为这些姑娘们是不知道原材料是什么,纯属上当受骗了。不然都知道了,还愿意用它,那不是太挑战固有思维了吗?   薇薇安之所以闻一口就知道‘罗氏洗脸液’的主要成分,不是她鼻子有多灵。实在是氨水的味道太刺激,谁闻谁知道。   而鸦片的味道么,则是这个时代很多药剂都用到了鸦片,导致这种薇薇安上辈子完全不知道味道的东西,这辈子也能靠味道分辨了——主要是为了避开有这种味道的任何东西。   “鸦片?氨水?哦,我闻着也像是,但不确定…是靠它们起效的吗?”姑娘们有的其实大概知道成分,有的不知道,但知道的也不太在乎。   慢慢的,薇薇安明白了…对于姑娘们来说,鸦片虽然危险(此时人们已经完全知道鸦片的成瘾性了),但很多药品依旧会用到鸦片,所以只要控制剂量,作为药用,就完全没问题了。   日常生活中经常能接触到鸦片,加深了这类印象,让她们对鸦片缺少‘恐惧’,完全不是薇薇安这样谈鸦片色变的样子。   至于说氨水,那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氨’是尿液的重要成分,这一点让人略为尴尬外,本身‘氨’和其他的化学成分没什么区别。自古以来,就有用新鲜尿液洗衣服的传统,本质上也是在利用尿液中的‘氨’嘛。   当然,这年头已经是‘文明时代’了,让人们,特别是有钱的绅士淑女们,接受用尿液洗衣服,那是不可能的。现在的主力洗涤剂是肥皂,去除一些特别的污渍或者各色不同染料染成的布料,则可能会用到酒精、苏打水、磨碎的马铃薯等等,常见或者不常见的玩意儿。   在这之中,氨水依旧占据一席之地!比如氨水和磨碎的马铃薯混合,可以用来对付黑色或者深蓝色的亚麻布。此时黑色和深蓝色的亚麻布,主流的染色原料、染色方式决定了它们不能用肥皂清洁,不然会立刻变色。   正是因为一直以来有使用氨水做清洁剂的传统,而现在事实上氨水也没有离开清洁剂领域,所以大家对氨水也没有特别在意的感觉——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尿液-氨水’这个联系被商家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当然,如果这些氨水并不是从尿液中得到,或者就算真的是从尿液中得到,只要化学提取的方式足够标准,那也是‘干净’的…这样的话,反而是不能突破那层心理障碍的薇薇安‘着相’啦!   然而说是这么说,薇薇安依旧是拒绝氨水加鸦片的洗脸液的,一个太接地气,另一个又太接地府了——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不适合往脸上怼的东西,特别是鸦片,除了谨慎的药用,它是什么时候都不适合接触的。   ‘罗氏洗脸液’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让薇薇安也开始怀疑之前说到的‘美白丸’和‘敷脸剂’了。这都是她没有见过,连听说也没有过的产品…当然,这不奇怪,在这个遍地是小作坊和个人制品的时代,‘大品牌’反而很少见。一些犄角旮旯里有什么化妆品、护肤品,薇薇安不知道太正常了!   特别是这类产品很多女性还不大愿意宣扬,用过之后如果效果很好,她们可不会像现代姑娘们立刻推荐、发朋友圈。相反,无论是出于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用了这些才好看的想法,还是不想同一个圈子里其他女人也获得美貌的微妙心思(真的会这样想!!),她们都倾向于隐瞒。   所以,这些东西有的时候就处在一个很隐蔽的状态,薇薇安做普通的市场调查,是调查不到的!   ‘美白丸’的副作用听的薇薇安心惊,‘敷脸剂’也不遑多让。根据知情小姐的PanPan说法,‘敷脸剂’的主要成分是水银,那就姑且当它是吧…因为最终引发的后果,和薇薇安所知道的水银中毒确实对的上。   “千万别再使用那种敷脸剂了,如果它真的是水银的话…之所以使用水银敷脸,能够变白,能够暂时性地消除瘢痕,甚至使自己的面色容光焕发,其实是因为水银能够腐蚀皮肤。这就像是蜕皮的蜥蜴,蜕掉表面的旧皮,新皮当然更加细嫩。”   “可是这样听起来倒不错,我有时也会用磨成粉末的鸡蛋壳摩擦手肘、膝盖、双脚,磨掉硬皮,使皮肤光滑细嫩。”有一个姑娘根据自己的经验说道。   “哦,那是去死皮,是可以的,但这是水银腐蚀,完全不一样。长期使用,皮肤会变薄,会非常敏感,很容易长脓包、疹子,甚至溃烂…更何况,水银是有毒的,这一点你们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虽然此时水银还是一种‘灵丹妙药’…因为水银具有一些很神奇的特性,比如说除了铁,它能够很容易地融解任何一种常见金属。这样的特性,让古代的炼金术士甚至认为世界是由汞,也就是水银组成的。   有这样的‘文化传统’,就导致汞经常被当作药物使用,一些新出的疾病,不知道用什么药能治。大家就会说,‘为什么不试试水银呢’…所以这个时代依旧有很多主要成分为水银的药品,譬如治疗梅毒,大众也最喜欢用水银。   但是,正是因为经常使用,大家对水银有毒这件事也就早早有所了解了。最多就是抱着‘是药三分毒’的思想,觉得为了治病,用一用水银是可以接受的。   刚刚有人一口叫破了‘水银中毒’,正是因为有这种了解啊!   “事实上,幸亏您停止使用水银敷脸剂了,如果继续使用,就不只是烂脸了。您还会脱发、牙齿脱落…最后甚至英年早逝。水银的这类后果,在医学杂志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如果你们想要了解更多,就可以去读那些书,我并不是在夸大事实。”薇薇安诚恳地说。   必须要说的是,此时很多有害的东西,它们的害处都比较明确了。之所以人们依旧在使用那些东西,一部分是因为市场的混乱,政府又还在向现代转型,不能考虑到方方面面。另一部分,就是因为信息传播的成本并不低,很多人没能对这类‘常识’有所了解。   一本医学杂志,看起来有钱人并不难获取。但如果不是对此感兴趣,又或者本身就是专业人士,他们是不会订阅的。   薇薇安普及着水银的危害…在后世,摔碎一个水银体温计,就足够人们心惊胆战了。后来水银体温计被限制,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现在的姑娘们,居然直接把水银往脸上怼,不得不说,真的是猛啊!   薇薇安说了很多之后,又问:“‘美白丸’听起来也很危险,小姐们,你们谁知道它是什么做的?”   此时的产品又不兴‘配料表’,不知道太正常了,所以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薇薇安也不意外。   “虽然我不知道,但我带了一些美白丸…”忽然,有一位小姐说道。她转头对自己的女仆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女仆就捧着一个珐琅盒子回来了。   她打开盒子让薇薇安看,薇薇安才知道‘美白丸’虽然叫‘丸’,但它并不是丸药,而是一种片剂。白色,微微泛黄,薇薇安以自己在此时称得上优异的化学基础,上手捻了捻,就判断出了一些东西。   “哦,主要成分里有白垩,这倒不是大问题…嗯,这味道可不好闻…像是……”想到刚刚有人为了反对美白丸,还提出了砒霜,薇薇安灵光一闪:“是砷化合物啊!”   “什么?”玛丽公主在一旁弄不明白了。她是唯一知道一点儿薇薇安底细的人,知道她是‘可丽’实际上的研发人员,化学精通!也因此知道薇薇安是看出一点儿问题了。   看到薇薇安微妙的表情,她也跟着提起了心:“砷很危险吗?哦,我有一个朋友,她自己尝试用砷泡水,然后用这种砷水洗澡…看起来,我应当阻止她,对吗?”   薇薇安:!!!   “是的,殿下,请您务必阻止她!砷是非常危险的东西,我这样同您解释吧,砒霜正是砷化合物之一。”   要说猛,还是为了美的女孩儿们最猛啊!用砷水泡澡?薇薇安简直是想想都要头皮发麻的程度!   看着姑娘们似懂非懂的样子,薇薇安怀着救人救到底的情怀,开始向她们进一步普及各种常见化妆品、护肤品的危害——因为调查过市场,所以她确实是知道不少料,说起来滔滔不绝。   然后这也让在场的姑娘们越听越提心吊胆,虽然有些女孩儿其实之前也知道化妆品、护肤品可能有害,但隐隐约约知道,与被清楚地科普一遍,那是两回事儿啊。她们的心态其实类似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听说整容手术有多少多少失败率,手术后又有多少维护上的麻烦的女孩儿。   虽说是知道了,可她们在赌,赌自己不是最倒霉的那个。又或者根本不了解后续的一切,在决定手术时,能够想到的只是花一笔钱、忍一忍疼,就能获得的全新的、美丽的人生——只能说,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多查查资料,了解清楚吧。 第146章 红粉世界146   “舞会的事儿…”“是真的,已经在准备了,您没看到城堡的仆人正忙个不停吗…”   霍夫曼从城堡另一侧的圆形楼梯下来,走出城堡来到户外板球场周围时,听到有人在讨论晚上舞会的事儿。   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要开舞会,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查理王子一行人来了以后,晚宴、篝火晚会都办过了,想要正式开几场舞会,也差不多到时候了!这时候正碰上欧文子爵和纽兰公爵前来拜访,干脆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就明晚开舞会吧!   之所以没有选在今晚,还是因为今晚就有些太着急了,想要通知周围的一些人家,送一些邀请函都来不及——王储当然有王储的气派!来到霍德兰城堡后的第一场舞会怎么可以小?而大型舞会,靠他们一起来的这些人,还有欧文子爵几个,那是撑不起来的。   人数不够多,而且女宾偏少了一些。   这种时候,邀请周围一些体面人家的年轻人来参加舞会,就非常有必要了。而且能够在王储的霍德兰城堡周围置产居住的人家,其中大多数都身份不低,如果此时主人恰好在这儿,邀请来参加舞会当然好。   决定好舞会的事儿之后,城堡上下就运转了起来。送请帖和装饰大厅只不过是最简单的,还要有人去采购物资,召集一个像样的乐队什么的…一场完美的舞会,需要准备的东西是挺多的。   这些回美林堡弄肯定是来不及了,部分不需要买,霍德兰城堡附属的土地上是有产出的。其他的就只能去最近的城镇找找看了,问题应该不是很大——霍德兰城堡周围有不少体面人家,这些东西和服务都是有需求的,城镇里应该能提供。   欧文子爵混入人群的速度可比霍夫曼快多了,当霍夫曼从人群中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刚刚打了一场板球,这会儿正站在几个熟人中吹嘘自己的技术。   当然,这种年轻男士聚集起来的场合,还有不少漂亮女士同行。那么不管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最终都很容易转移到姑娘身上。当霍夫曼走过去时,谈话的内容就自然顺畅地滑到了这次同行的几个漂亮姑娘上。   原本霍夫曼离开人群,就是为了避开一些失礼又无聊的讨论,而现在好像又陷入了一样的情境——对这种境况不能说毫无预料的霍夫曼脚步顿了顿,然后就被欧文子爵一把薅了过来!   欧文简直不像是刚刚运动过,而像是喝了一大瓶陈酿美酒!手劲儿很大,不停地摇晃着自己好友的肩膀:“我的朋友!你刚刚去哪儿?我们来了一场精彩的球赛,你不该错过的!我记得你当初在公学,也是玩儿板球的一把好手,是不是?”   霍夫曼不说话,欧文又继续说道:“要叫姑娘们看到了,一定会对你大为改观——至少你不是只有严肃死板的一面,也可以很有激情…啊,激情,没错…你看到了吗?这些先生们的激情都已经被激发出来了,就是因为年轻漂亮的淑女们!”   “刚刚我们都在讨论奥斯汀小姐和林恩小姐,当然,林恩小姐的美貌不能同奥斯汀小姐媲美,但她是查理王子的情人,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她‘出类拔萃’了!”   这时,旁边的年轻先生,一个头发微微发红,高高瘦瘦,笑容有些腼腆的男孩儿,也忍不住说道:“是的,奥斯汀小姐,我们都注意到了奥斯汀小姐…她多美啊!让人想到清晨的一缕阳光、还沾着露水的矢车菊、落在树梢的一片血……”   “但奥斯汀小姐实在是太冷漠了!”另一个先生有不同的意见:“我更喜欢林恩小姐那样活泼的女士,我就喜欢这样感情炽热、美丽大胆的女士,她们的热情让一切都富有生机,而且也免去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的苦!”   年轻的红头发男孩儿立刻说:“不不不,您说热情的女孩儿能够以她们的热情感染其他人,叫一切富有生机…天呐!难道奥斯汀小姐还不够富有生机?我是说,她来了,就是春天来了…美林堡的诗人都是这样赞颂的。”   “所谓的‘生机’可不是靠笑笑闹闹才能有,当奥斯汀小姐站在那儿一言不发,只是拿那双美丽澄澈的眼睛瞧着人时,谁能不说那双眼睛像一片静谧的湖泊,宁静中孕育着勃勃生机呢?”   “我不否认奥斯汀小姐的美,谁也不能否认那个,我也不是说奥斯汀小姐的美呆板僵硬,没有吸引力。只是…只是,您难道不觉得奥斯汀小姐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太过不近人情了吗?”那位先生摇着头替自己辩解。   年轻的红头发男孩儿替自己的心上人辩护的时候则更加无所顾忌,那种强烈的感情能叫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一瞬间变成法庭上最能言善辩的律师,思维敏捷、条理清楚、伶牙俐齿。   他大声说道:“您认为多情的女人更像是个天使,便觉得奥斯汀小姐的端庄矜持让人害怕?您应该想想,如果一个女子太过热情,急切地想要占有一个男人的注意,您是不是会担心,担心她对别人也有一样的手段?当然,如果您无意与她相爱,叫她做您的情人,只是社交辞令式的调情,那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我想告诉您,像奥斯汀小姐这样的女士,她冷漠一些,倒是更可贵了!她若是和蔼可亲,对每个人都能做到花言巧语、八面玲珑,那她身边该围绕着多少人?捧着她的人会让她做社交场上的皇后…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就像是花园里的一朵花,即使它是最鲜艳、最美丽的一朵,也就是一朵花而已。游览花园的人不会一直看它,也无法真正体会到触及灵魂的美丽…但如果是一朵本只能在暖房中开发的玫瑰,忽然从雪地里长出来了,您怎么看?”   “那样的奇崛艳丽,该多可喜,多震撼!”   “更何况,奥斯汀小姐的冷漠,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痴情。若是对待朋友,对待其他女士,她其实是个活泼灵巧的女孩儿,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事实上,她偏偏只对追求者冷若冰霜。”男孩儿说到这里的时候都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奥斯汀小姐的痴情,唉!这确实是……”那位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也摇了摇头,唉声叹气了起来。   已经插不进这段对话的欧文子爵又摇了摇友人的肩膀,压低了一些声音说道:“奥斯汀小姐确实是一个有些超凡脱俗的痴情女子,看看啊,多叫人着迷啊!正如我们早就说过的,她会是新的‘和礼兰玫瑰’的。”   外界对薇薇安·奥斯汀的形容让霍夫曼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曾经以痴情闻名的‘和礼兰玫瑰’。传闻之中,她因为与父亲无望的爱,消耗自己,早早去世——但霍夫曼知道,母亲纽兰伯爵夫人并不是因为爱情无望去世,她甚至不是一个痴情的人。   从表面看,她们都是痴情而美貌的女性。但实际上来说,霍夫曼清楚,自己的母亲并不痴情。至于说美貌,薇薇安·奥斯汀也完全不同,甚至以纯粹客观的角度来看,剥落掉加诸在母亲这个已经去世的传奇美人身上的种种光环后,薇薇安·奥斯汀还要更美一些。   他以为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但在刚刚,他的想法动摇了。   “‘痴情’?”霍夫曼像是听到了有些可笑的东西。   他想到了刚刚一瞥之下的薇薇安·奥斯汀,那的确是个美丽到奇异的女孩儿,她简直像是现实世界里一个不真实的梦。当她轻快地眨了眨眼睛,嫣然一笑时,明明没有夸张的笑声,也没有放肆的动作,但就是觉得有一种快乐的东西在肆意燃烧。   她是快乐的,根本不怀分毫的忧伤,没有一点儿阴霾,她的心灵世界就如同她的肌肤一样晶莹剔透…只是一眼,霍夫曼就完全确认,她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消耗自己的傻姑娘,她绝对爱自己胜过其他所有加起来!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居然与他的母亲,纽兰伯爵夫人是一样的…她们无论表现得如何,本质上都是最爱自己的‘利己主义者’。   “痴情?对啊…有什么问题吗?”欧文子爵没发现问题所在,跟着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认为奥斯汀小姐并不算是痴情女子…”停顿了一下,霍夫曼最终选择了一个‘正面’一些的词:“她是个快乐的女士。”   “你想说她的痴情是伪装?不过是社交界吸引目光和追随者的手段?”欧文子爵足够机敏,也足够了解自己的朋友,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霍夫曼没有回答,而欧文子爵也不需要回答,他只是嘟囔着道:“我倒不觉得奥斯汀小姐是那样虚伪的人,看人的眼光我还是有自信的…唔,可是你一直以来看人也很准确呢…难道是因为奥斯汀小姐实在过于绮丽,连我也在无知无觉中被影响了吗?”   ……   薇薇安这会儿当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这样谈论,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现如今谈论她的人可太多了!好的坏的,善意的恶意的,普通的不普通的,难以入耳的…她已经能不当着她的面说,就当不存在了。   这对她的心理健康有好处。   这个时候的她,还正在快乐地和大家普及一些危险的化妆品、护肤品呢!   到了后来,这简直变成一场茶话会了,大家敞开心扉,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讲了出来。这些隐秘都是使用危险化妆品、护肤品后的失败案例,但凡讲述,无不是‘我有一个朋友/亲戚/姐妹’做开头——这倒不一定是她们将自己的事儿扔到了其他人身上。   真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其实多多少少能看出来…现在如果是有害的化妆品、护肤品,那是很狂野的。一旦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那也是来势汹汹!不说出事之后完全不能弥补,至少弥补起来真是分外艰难!   想要完全恢复,也几乎是不可能!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代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皮肤问题,这种经历的女士就更‘显眼’了。   “我的一个表亲,是的,你们不要猜测她是谁,嗯,我只能说她尝试了用颠茄汁来扩大眼瞳…一双迷人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谁不想要呢?可是颠茄自古以来就是毒药,滴入眼睛里?我是不能接受的。”   “但她显然愿意承受这样的风险,即使知道使用颠茄汁滴眼,有不少死亡的案例,也继续坚持这样。”   “最后怎么了?”有不少女孩儿的心已经提起来了。这个时候很多很‘狂放不羁’的美容方式,其实本质都是因为无知,或者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可能是恰好不会有事的那个。但如果确切知道极其惨痛的后果了,大家还是会害怕的。   “哦…运气不错,我的那位表亲没有迎来死亡,但我看来,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几年前她失明了…没有办法,她的父母将她送入了修道院。”   此时体面人家的女孩儿,出嫁的时候讲究门当互对,还要有一笔符合身份的嫁妆。有的贵族因为家族没落,根本不能支出这笔钱,又不愿意将女儿丢脸地‘下嫁’,或者家里出个老姑娘,叫人指指点点,就会选择送女儿进修道院,叫她发了愿做修女。   一个失了明的姑娘,不要说结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了,就是‘下嫁’,只要嫁的人不是太糟糕,嫁妆也是要增加的!这种情况下,被送入修道院,可想而知是多么屈辱,又多么绝望。   虽然薇薇安不赞同‘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的说法,但她理解为什么会这样说。   “颠茄汁滴眼是很可怕,我也听说过。但也有一些例子,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是可笑…我见过有人用画笔在脸上细细描绘出蓝色的血管,这可是上个世纪的妆面了,难道还没有厌烦那一套吗?”   为了涂白的肌肤能够自然一些,所以才用画笔画出血管。因为真正足够白的人,很多都有这种特征…白的透明了,可不是就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了么。   但这种情况薇薇安只要想想,都觉得更不自然了啊!毕竟是画上去的血管,考虑到此时可以捯饬到脸上的颜料,估计是油彩之类的,也不可能真的模拟出真正的静脉血管——难怪现在不多见了,只有极少数人还在用这个。   话都说到这儿了,气氛也到了,玛丽公主原本不想说的,但话到嘴边,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哦,我也有个滥用化妆品的坏例子,你们或许愿意听,嗯,我的一个长辈,算是长辈…她因为使用醋铅粉而死的。”   “虽然大家都说,她是因为爱情无望,被自己所爱的人抛弃,消耗之下而死的…嗯,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就我所知,醋铅粉的原因也不小。我听女王陛下说起过这事儿,呃,实际上,女王陛下格外担心化妆品对身体健康的影响,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例子’。”   话说到这里,对‘宫廷秘闻’之类不清楚的薇薇安还不知道玛丽公主在说谁。但是在场有一些女孩儿,她们的家族和王室关系匪浅,一下就反映过这位‘长辈’到底是谁了。   有人注意到了薇薇安的迷茫,大概是因为她之前无私教授化妆术带来的好感吧,一个姑娘就悄悄告诉她:“公主殿下提到的长辈,大概是纽兰伯爵夫人…据说,纽兰伯爵夫人下葬的时候,她的遗体告别仪式,不少人看到了没合上棺盖的棺木里,她的样子很糟糕。”   “没有人怀疑她铅中毒已经很严重了…凡是见过那一幕的人,晚上是要做噩梦的!”   “纽兰伯爵夫人根本不像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棺木里装着的就是一个头颅为灰色、皱巴巴的尸体,头发也几乎脱光了…就像是,就像是那种哥特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怪物!”这样说着的姑娘自己先害怕了起来,双手抱胸。   薇薇安根据她的描述一想象,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知道纽兰伯爵夫人是谁,曾经的和礼兰玫瑰嘛!因为一直有人说她就是新的‘和礼兰玫瑰’,所以她听说过纽兰伯爵夫人不少事儿。   她可是前代和礼兰国王的公开情妇……   想到这里,薇薇安忽然反应过来了:“纽兰伯爵夫人不正是纽兰公爵的母亲吗?”   纽兰公爵刚刚才见过呢!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女孩儿不解。   “哦,没什么、没什么……” 第147章 红粉世界147   舞会的消息传开了之后,先生们女士们就各自有了打算。   “这是一场化妆舞会!”   “那倒是真不错,普通的舞会够无聊的,化妆舞会好歹有一点儿噱头。”   “那么您要扮作什么,我倒是没有了主意!刚刚过去的社交季,我参加了至少10场化妆舞会,已经将能够扮演的形象扮演了个遍!”   “唔,我嘛,我只要随大流,随便扮演一个当红戏剧里的角色就行啦!譬如说去年冬天造成轰动的《仙女》,谁不喜欢仙女呢?况且,我也准备了仙女的服饰。”   其实此时讨论化妆舞会时要扮什么,多少有点儿假模假式了。毕竟大家都是出门做客的,不可能将全部行头都给带上。就算考虑到会有化妆舞会,这类服饰带一两套也就够了,不太可能更多。   也就是说,化妆舞会上的装扮,大多数是在决定要开化妆舞会前,就已经确定了的。   薇薇安也是这样,化妆舞会的行头她带了两套——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查理王子和玛丽公主就是很喜欢化妆舞会,短时间内要开两场化妆舞会呢?甚至要开三场化妆舞会也没什么奇怪的,化妆舞会最疯狂的时候,城里每夜都有好些化妆舞会呢!   因为化妆舞会对于上流社会也是一个可以放松的机会,平时要端着上流社会的架子,讲究体面。但在化妆舞会时,大家是默认可以像装扮的人物一样行事的。而要知道,此时化妆舞会上,最常装扮的角色可不是后世那种或古怪猎奇,或身份高贵的,最常扮的都是一些‘小人物’。   挤奶女工、农夫、街头小贩、牧羊女、市侩小商人……   这些人物对于有钱有闲,举办化妆舞会的上流社会来说足够新鲜,而且也可以借此机会放肆一番…化妆舞会其实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狂欢节了。   不过虽然是‘早有准备’,却依旧免不了年轻的男士女士们,特别是女士们的繁忙,乃至于焦虑——明明舞会是第二天晚上的事儿,但她们就像是需要操办舞会具体事务的城堡仆人一样,一下就忙开了!   每位女士都需要重新做头发,需要确定装束…服装虽然没什么可挑选的余地了,但一些细节还是可以推敲一番的。譬如若是扮作一个渔家女,渔家女的服饰需要靠层层叠叠的羊毛裙来完成,这些裙子还要靠绳子卷起来,确保长度刚盖住膝盖,这样方便她们日常工作。   这个时候,怎么卷裙子就很有讲究了。另外,渔家女还会有一块大披巾缠裹住胸口,这是一种装饰,也是一种保暖的手段。至于说渔家女穿的木屐,戴的头巾,那就不必说了。   一开始准备这套行头时,未必是完整的,其中一部分可以用普通的服饰去代替。这样做倒不一定是为了省事儿,更可能是觉得没那么‘还原’,反而更加美观。cosplay这种事儿,为了美观放弃还原度,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也是因为这样,化妆舞会就有了‘临时抱佛脚’的可能。大家都在最后关头,紧急调整着一些细节,衬裙是亚麻白色的,还是红白条纹的?帽子是船帽,还是带羽毛的高帽?这套巫女的打扮,该配长筒靴,还是再地道不过的长尖头鞋呢?   一些关系好的姑娘们,甚至互相品评,互相出主意——在家里准备舞会时可能没有这样的条件,但现在大家就住在相邻的房间,这就很方便了。   当然,这种舞会前互相出主意的事儿,只有关系最亲密的闺蜜才能做。这个时代的女性资源有限,导致雌竞严重——她们没有被引导和男人竞争资源,也基本没有那样干的社会环境。   个别女性可以因为极其优秀,脱颖而出,但那是‘例外’,不可以当成是常理。   所以,女性只能彼此竞争,压倒自己的同性,由此得到资源,得到这个社会资源的所有者、分配者,也就是男性的青睐。   这种情况下,舞会可以说是很多女士们的竞技场…或许实际上没那么夸张,火药味也没那么浓,但暗搓搓的竞争心理肯定是有的。对于女士来说,她们本能地想要成为女宾中最漂亮、最有魅力的那一个,最好吸引在场最多、最优秀的男士。   对于抱着这样想法的女士,服装、首饰和妆容,就是她们的盔甲和武器,所谓‘全副武装’,指的就是走上舞会的她们了。   “詹妮,将我的那套钻石首饰拿来…哦,还有那块织进了金银线的孔雀蓝面纱。”米娅·林恩小姐可以说是这次化妆舞会最为紧张的一个,几乎每一个细节她都吹毛求疵。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想要压倒城堡里的每一个女孩儿,还因为这次来到霍德兰城堡后,查理王子对她更冷淡了——她有点儿觉得是薇薇安·奥斯汀的原因,毕竟那是个太过美丽,还很独特的女孩儿。   但又觉得不像,因为查理王子虽然面对薇薇安·奥斯汀总是格外和气,可那更像是一种对美人的优待。任何人遇到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都会不由自主地态度好一些。   这大概是薇薇安·奥斯汀一点儿调情的意思都没有?…就米娅·林恩的感觉,查理王子其实是个有些被动的大男孩儿。他不太擅长主动和一个女孩儿打交道,而需要一个大胆而美丽的女孩儿主动去挑逗他。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查理王子的冷淡是真的,她必须得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让王储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身上…这次的舞会她非常重视,务必要尽善尽美。   看到那块漂亮的面纱拿了过来,她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舞会上,公主殿下和奥斯汀小姐会扮什么,你打听到了吗?”   为了确保自己会成为满场最闪耀的人,米娅·林恩很重视两个人,一个是玛丽公主,另一个就是薇薇安了。公主也很美,而且还有公主的身份加成,天然就更吸引人——不过,米娅并不将玛丽公主当作对手。   毕竟她的主要目的只是吸引回王储的注意,其他男士的注意力只不过是附带。甚至于,吸引其他男士,也只是为了以此吸引王储…虽然这样说起来很幼稚,但人就是这样的,更愿意去争抢大家都要的,而不要无人关注的。   玛丽公主是查理王子的姐姐,这个身份天然就不可能和她是竞争对手了。她之所以要关心玛丽公主扮什么,更多还是不想和玛丽公主‘撞衫’,得罪玛丽公主。   这里没有宫斗剧里,普通妃子要避开皇后、宠妃衣服颜色的说法,但差不多的东西肯定是有的——谁也不想和别人撞衫,这是无论古今中外都通用的。   这次是化妆舞会,一些比较热门的装扮对象,肯定不止一个人会扮。如果是普通女宾与玛丽公主‘撞衫’了,米娅·林恩确定玛丽公主应该不会在意。正所谓‘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玛丽公主如果是更有优势的那个,以上位者的宽容,当然胸怀宽广。   但如果玛丽公主是被比下去的那个呢?这次可是米娅·林恩精心准备的化妆舞会,确保自己要成为舞会中最吸睛的那个…说实话,她不认为自己会输。   所以还是要先确认一下玛丽公主扮什么,最好不要重复。   至于薇薇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现在看起来,这位奥斯汀小姐对未来的王储不感兴趣…对此米娅·林恩觉得这是她不够聪明,毕竟有一个王储情人,好处可太多了!仅次于有一个国王情人。   米娅·林恩敢确定,哪怕是作为‘分手礼物’,查理王子都得给她安排一个好婚事!而如果直到她结婚,他们依旧维持着情人关系,那就更不必说了,这桩婚事的含金量只会更高——那样的话,他必须准备一个体面的身份安置她。   这还只是婚姻,其他方面的好处更多,她可以获得金钱、权势、社交场上的种种便利……   这一年来,米娅·林恩已经很好地体会了一番其中的优越,这也是她不愿意就此退场,将王储让给别人的重要原因。   然而即使是这样,米娅·林恩还是不能放松对薇薇安的‘防备’…这是个只凭美貌就能让所有女人黯然失色的年轻女孩儿。看到她才能知道,历史上那些有名的美女,她们的故事,她们引发的战争与和平,未必是游吟诗人的创作,或许是确有其事的。   看到她,你能相信有这样的事儿。   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对于‘敌我实力对比’,是有一种很敏锐的感知的。   “哦,玛丽公主会扮作‘仙女’,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消息经由公主殿下的侍女传出来,真实可信。奥斯汀小姐,奥斯汀小姐并不知道,有人向奥斯汀小姐的女仆杰奎琳打听了,但那显然是个很可靠的女仆,知道要为自己的主人守住秘密。”米娅·林恩的贴身女仆‘詹妮’回答说道。   “那的确是很好的品质,但现在这样的品质对我不利…真的一点儿消息都探听不到吗?”米娅·林恩眉头一皱,嘴唇也抿紧了。   “哦…这…只听说奥斯汀小姐的行李箱里,属于‘化妆舞会’的,只有两套行头。是她的女仆向城堡洗衣房借熨斗时,不小心说出来的——还都是民族服饰,并不是扮演什么人物的穿着。”   ‘民族服饰’这个答案不能让玛丽·林恩满意,但再多也打听不到了…她不能满意的主要原因是,她选择的服饰说是角色服饰似乎可以,说是民族服饰也没问题。   她选择了最近大受欢迎的歌剧《天方夜谭》中的角色服饰,这是一个东方背景的故事,人物全都充满了异域风情。她穿的衣服并不是照搬女主角的,只能说是风格一致。这样的话,似乎也可以说是‘民族服饰’了?   “小姐,您这样关注奥斯汀小姐干嘛?奥斯汀小姐对王子殿下没有那个意思,这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的。”女仆詹妮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就和她的主人一样,她认为薇薇安这样不够聪明。   “是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对王子很客气,完全没有特别的意思…这世上,男女之间的伎俩是谈不到秘密的,总能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对吗?”米娅·林恩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冷淡地摇了摇头。   “这是她的出身带给她的认知局限,她要么不愿意将利益的计算加诸于这些之上,认为一切要从爱情出发,哦,爱情…要么,就是她认为自己不必有王子的青睐,也能结成一桩最好的婚事,有一个上等前程。”   “如果是前者,我为她感到可惜,她空有美貌,而不懂得运用,安心于平庸。而如果是后者,那么我鄙视她。我承认,百万富翁唯一的女继承人,这个有利的身份足够她嫁给一个侯爵,甚至是公爵了。”   “但如果,她认为这样就十全十美了,那就是不清楚婚姻的实质了!婚姻轻而易举地能叫一个女人成为某个男人的奴隶!而要避免这样的处境,并不是拥有大笔的嫁妆就行的。况且,她或许不知道,侯爵与侯爵,公爵与公爵,也是不同的。”   “有的高贵门第已经落魄了,所以能为了钱,叫继承人同资产阶级的女儿结婚。可正当时的那些门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个时候,奥斯汀小姐应该拿起她有别于财产的另一样武器的,但她显然不会使用!”   “更不必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婚姻只是前程的开始,之后的日子…往往更需要一些‘帮助’才能……”说到这里的时候,米娅·林恩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摇了摇头就停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呢,就在薇薇安的套间内,薇薇安也做出了关于化妆舞会装束的选择。   薇薇安的两套化妆舞会行头,她只是稍作对比,就选择了白色的那套。   对于她的选择,杰奎琳有些不太认可:“小姐,您再多看看吧!您看这套东方式的袍子怎么样?蓝色和橘红色搭配的外袍多美,多有异域情调!金色绸子和白色麻纱配在一起的头巾多令人眼前一亮!”   “再拿着这铃鼓,您就是再地道不过的东方美人了!”   杰奎琳这次跟随薇薇安来霍德兰城堡,临行前是得到过自己女主人‘提示’的——奥斯汀夫人当然希望薇薇安能在这样的场合找到一位如意郎君!这次能来的青年,有一个算一个,都可以说是母亲们眼中的佳婿!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杰奎琳理所当然地认为薇薇安是越出彩越好,越能吸引注意力越好!而这两套服装么,她希望薇薇安穿的是那套‘东方袍子’,这里的‘东方’当然不是远东,非要薇薇安来说,应该捏他的是古代土耳其。   土耳其那一片,对于欧洲来说,本来就是东方。   这套服装很美,浓墨重彩的颜色搭配,再加上手腕上的粗镯子,脖子上的粗链子,手指上好几个宝石金戒指,这些闪闪发光的金饰,塑造出了强烈的异域风情。而且这还很符合如今和礼兰上流社会吹的正猛的‘东方风’,也难怪杰奎琳会觉得这套更亮眼,推荐薇薇安选这套了。   薇薇安当然也喜欢这套服装,不然当初就不会做这样一套衣服,这次出门还带出来了。但如果二选一,她现在比较想穿另外一套。   另外一套的主色调是白色的,配饰也基本是白珍珠——这是罗斯国的传统服饰‘鲁巴哈’。   说起来,薇薇安这次准备的化妆舞会服装,都不是要装扮成某个职业的人,或某个知名人物,而是其他民族的服饰呢…不过不同于那件‘东方袍子’,像戏服多过像真正的民族服饰,这套罗斯国的‘鲁巴哈’还原度还比较高。   这可能是因为罗斯国和和礼兰原则意义上也属于一个宗教阵营,文化上有同源之处,交流相对较多,和‘东方’还是不一样。   ‘鲁巴哈’最早是罗斯国劳动人民的一种服饰,因为它设计简练,穿着它便于劳动,长袖还能防止手臂被麦秆草叶扎到,所以罗斯国的劳动妇女都爱穿着它下地劳作。   因此‘鲁巴哈’还有一个别名,就是‘割草裙’。   就和很多服饰一样,为普罗大众所喜爱,就有了生命力。在普罗大众自发的改进下,越来越美观大方,越来越有民族特色,于是就向上蔓延——上层社会一开始或许会吸纳其作为常服,非正式的服装,后来又会成为礼服。   ‘鲁巴哈’现在就是这样,上层社会也穿它,现在它几乎就是罗斯国最有代表性的服饰了。   ‘鲁巴哈’的形制简单,大概就是一件衬衣,外面搭配一件无袖连衣裙。不过这件无袖连衣裙是没有腰身的,要塑造出腰线,都要靠一条和连衣裙花纹搭配和谐的腰带——总体就是这样了,不过不同地区的‘鲁巴哈’在一些细节上,还是有不同。   有的‘鲁巴哈’有围胸、围裙、绣花头巾这类配件,有的没有。有的配的鞋子还得是传统的树皮或者兽皮制成,有的地区却已经没有这类要求了。还有的对连衣裙前门的花纹题材也有限制,有的则也不讲究这些了。   另外颜色也是一个差异点,大部分‘鲁巴哈’都以鲜艳明丽的配色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也有的‘鲁巴哈’不是这样的,薇薇安这件‘鲁巴哈’就是如此,它几乎是全白的——这在罗斯国,也只有北部某些特定的地区这样。   以白色为主要颜色,只在肩膀和一些滚边的位置,用金色的丝线绣出图案。这些金色图案也不是大块大块的那种,而是若隐若现,相当素雅。   另外这件北部的‘鲁巴哈’,领子和衣袖也比其他地区的长一些。正常正好扣在脖子下方领子,向上延伸的出一截精巧的蕾丝花边,包裹住了脖子。手腕也是一样,层叠的蕾丝花边像是蝴蝶翅膀一样,从袖口伸出来,软软地搭在了手背上。   这件‘鲁巴哈’搭配的配饰,主要有两件,一个是层层叠叠绕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另一个是花形头冠——罗斯国的传统,女性正式场合都会戴头冠,这些头冠往往都比较有存在感,嗯,也就是‘夸张’。   薇薇安这只头冠也有些夸张,但在罗斯国传统头冠里,已经算是非常‘收敛’的了。至少它的大小就只比普通帽子略大,要知道大多数罗斯国传统头冠,可是要比这大至少两圈的!   这只头冠的主色调也是白色,上面缝缀着珍珠和金珠,形成几何图案。另外,在头冠下边缘一圈是一圈短短的珍珠流苏,薇薇安戴上之后,珍珠流苏会散在额头、耳朵一半的位置。这个长度,既让薇薇安觉得俏丽,又保留了那种传统服饰的庄重感。   薇薇安很喜欢这套传统服饰,看到裁缝的设计时,第一感觉就是俄式审美,YYDS!嗯,没错,罗斯国明显是这个世界版的俄国了。   然而薇薇安虽然很喜欢,却不是每个人都和她审美一致的。杰奎琳就是典型,她是打心里眼觉得这套‘鲁巴哈’比不过另一件‘东方袍子’。   罗斯国的传统服饰,过于土气,像是没有彻底脱去的粗野(就和薇薇安上辈子的历史上,欧洲看不上俄国一样,这里和礼兰、佛罗斯这些国家,也是看不上罗斯国的)。   相比之下,‘东方袍子’色彩明艳,其中的异域风情又是此时最受欢迎的。就像是《天方夜谭》里,发生的那些充满想象力的故事——在异国乐器声里,抽一口水烟,坐在华丽的毯子上,空气里是香料的味道。 第148章 红粉世界148   在霍德兰城堡的舞会正式开场前,仆人们竭尽所能对这里进行了最后一轮装饰——装饰的重点是舞厅和一间间的客厅,所有的青铜吊灯都被擦的闪闪发亮,桌上的银色烛台能倒映出人影,鲜花堆积,异国的瓷器、漆器、玻璃器晶莹剔透,桌布洁白如雪。   地板也经过了一番整理,大理石的地面光洁如新,木地板经过了打蜡染色,恢复了庄重典雅的颜色。   各种帘布换上了新的,都是豪奢的整幅大匹帘布,有绸子的,也有细纱的,还有印花细布的。这些现代工业的造物细密鲜艳,柔软凉滑,其中一些还带着广藿的香气…这是它们飘洋过海而来的象征,要用广藿来防止漫长旅途中织物被虫蛾噬咬。   不过,无论怎么装饰,这些房间也像是栽满鲜花的花园。人们来此参观,并不会太关注花园的篱笆是否足够优美,亭子是否高雅,小径是否铺设的合理——这些当然也是重要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花园里的鲜花,也只有鲜花。   所以当女士们出场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重点…这一点,男士们也比不了!相比起女士们,男士们就像是花园里绿色的草木,本质只是衬托了鲜花的娇艳。必要的时候,还要供一些鲜花攀援。   乐池之中,一整支乐队已经就位。此时还没有开始跳舞,所以只是在演奏一些轻柔舒缓的调子。   这像是在给舞会中男男女女的活动伴奏,低声的精妙交谈,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声,还有是不是‘嗒’的一声脚步,虽然有点儿突然,却不显得突兀…这些声音在乐声中和谐动人。   这样一幅图景,落在薇薇安眼里,就是电影片段了。就算是她上辈子那会儿欧美拍‘古装戏’,上舞会场面,也很少能有这样完美的一段了。因为那是在演戏,而现在这儿是一群人的生活。   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上流社会,他们的生活有的时候就是一场表演。   “瞧瞧吧,这就是我们国家最娇艳,品种也最为珍稀的花朵…”一位花花公子看着满场颜色艳丽的裙摆,仿佛是一朵又一朵盛开的花儿,忍不住说道。   这个时候舞会已经开场了,男宾女宾们纷纷进场。不同于城里举办的那种舞会,虽说约定了时间,但大家还是陆陆续续到来,有个先后。这次因为是大家都住在城堡里,所以除了拿请帖来的那些‘外来客’,其他人都差不多一早登场了。   如果说有谁是例外,大概就是玛丽公主和米娅·林恩了,她们都可以算是这次舞会的半个女主人,所以享有特权,就算最晚登场,也会被其他人认作是理所当然。   “迪丽科里小姐的小把戏用不上了,我记得她总是习惯于晚到一步。她一般会给自己找理由,或是弄错了时间,或是有什么意外耽误了,但我们都知道,她的时间算的准准的…她喜欢11点钟抵达舞会。”   “这样的话,别的人发髻松散了,裙子发皱了,妆面也有些花了,就连精神头也差了一些…当她容光焕发地抵达舞厅,她就是舞厅里的王后,谁能不注意她呢?”   “哦,的确如此,不过今次她依旧很漂亮,很吸引人,瞧她那一身白裙子,人群中多——”男士们在讨论着断断续续入场的女士们,忽然说话的男士停住了。   本来在一旁听他们闲聊,觉得挺有意思,听到了不少八卦流言的欧文子爵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说:“怎么了——”   然后他就知道怎么了…大概有几秒钟,他才恢复了正常,笑了一声:“看起来迪丽科里小姐遭遇了一场大失败!这可真是一场‘契科多罗战役’啊!说实话,她不该穿白裙子的…这下谁还能注意到她呢?”   本来满场都是鲜艳颜色,而且服装一个比一个有特色,迪丽科里小姐反其道而行之,就显得很出众。就像是满眼的红花、紫花里,突然出现了一朵白花,已经被晃花眼的人很容易被吸引。   但薇薇安一出现,这一点就不成立了,因为薇薇安也穿了一身白色。   迪丽科里小姐的白裙子大概是为了突出少女的清纯,没有多少装饰,很像是西玛纯雕塑里女人会穿的那类裙子(就是古希腊古罗马的女装)。纯白色的裙子,只有两边肩膀上的青铜别针算是亮点。   她也没有用什么首饰,而是编了花环戴在头上和手腕上,活似西玛纯古代女神。   这本来是很好的策略,但薇薇安一出现就不好了。   不同于迪丽科里小姐的‘清纯自然’,薇薇安穿着的‘鲁巴哈’虽然源自于劳动人民服饰,但发展到现在,已经礼服化了!至少薇薇安穿的这个款式,这个用料,这个装饰风格,绝对是礼服才能有的!   不然呢?谁会用最好的白缎子,刺绣金线图案,这样的衣服去下地割草?   罗斯国的传统服饰么,就和这个国家的审美一样,很容易有一种庄重、典雅、极致。它既和和礼兰、佛罗斯这些国家有相同的元素,但又截然不同。这大概是因为地处苦寒之地,一望而去是茫茫雪原,或者一望无际的冰雪松林,这样的自然环境造就了坚韧、痛苦、牺牲、浪漫的民族性格,以及相应的美学。   薇薇安穿着的‘鲁巴哈’正是典型,裙子是典雅的白色,柔软的蕾丝包裹住脖子和手背,让人看不到纤细的部分,剔除了此时男性会迷恋的‘优美’‘性感’。再加上头冠基本遮住了头发,只是因为薇薇安是未婚少女,还留有发际线——但短短的珍珠流苏也将其遮住了。   等于是说,很多这个时代男性认可的女性特质,女性最有女性气质,最吸引他们的部分,胸脯、脖子、手腕、小腿、头发…全都不露。   看起来失去了女性魅力,但这个时候反而获得了一种纯粹的美学魅力。这种纯粹的美学魅力呈现出罗斯美学中恒久忍耐、高高在上、极致浪漫的一面,简直要叫人觉得痛苦了。   “哦…奥斯汀小姐…”一位规规矩矩的男士走到薇薇安面前,似乎想和她说话。   看到这人,就连欧文子爵都觉得惊异了:“我没看错吧?那可是安德鲁,哦,我们的安德鲁…我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与一个女人搭话!我一直以为,要等到那一天,非得是他需要一个地位尊贵的妻子,助他获得成功时。”   那个之前愣住的先生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吃吃地笑了几声:“正是我们的安德鲁,我一直认为他是个怪家伙…他信奉犬儒哲学的一个小派别,那个派别坚持女人都是不受理智支配的人,她们意志薄弱,容易堕落,不会有‘忠诚’可言,还善于欺骗。”   “不应当给女人尊贵的地位,一应女人都应当赶到妓院里做□□,到酒吧里做女招待,到舞厅里做舞女,‘她们天生就该干那个,也只能干那个’,这可是他亲口所说。而且昨天还宣扬,婚姻正是女人奴役男人的手段!”   “一旦结婚,女人便成了寄生在丈夫身上的寄生虫,男人则要为了女人奔波辛苦…说实话,这太过分了,虽然我也经常认为有的女人太情绪化了,也确实没什么用,但——”   “但平心而论,如果结成婚姻,女人才是男人的奴隶,对吗?”欧文子爵抢先道。   对方摊了摊手:“是的,说实话就是这样…我不是什么女性主义者,要‘解救’那些女奴,要使未来的妻子与自己平等。但我至少敢于说真话,这就是事实。”   “为您的诚实举杯吧。”欧文子爵拿起一杯香槟致意,然后又看向了薇薇安那边:“说实话,我一直认为,安德鲁有那样的认知,反而是他意志力薄弱,很难抵抗某些极具魅力的女性的象征。”   “现在看起来我是对的,他在见到这样的奥斯汀小姐后,就完全迷失了。等着看吧,他这样的男人,一旦迷失,只会比普通男人更加夸张,更加难以自拔——正如我下的论断,他意志力薄弱哇!”   “当然,他至少可以庆幸,奥斯汀小姐并不是那种会玩弄他的女人。更不会出于那种少女特有的天真残忍,要捉弄他,就像看笼子里的动物慌里慌张出丑…奥斯汀小姐是个尊重人的人,这是我下的新论断!”   “奥斯汀小姐除了面对追求者冷漠了一些,确实各方面来说都非常正派。说实话,她的那种冷漠,都可以看作是正派的一部分。或许这对那些追求者来说挺尴尬,但这免了多少事儿啊!不然那么些青年都为他害了相思病,受苦的还是他们自己。”   “只不过,这样的正派在如今年月,也是不受追捧的。大家大抵认为这种女人不善于交际,不能在丈夫的事业上有所帮助…如今这个年代,凡是有野心的男人,谁不想要一个身段灵活、八面玲珑,仿佛是一位周旋于外交场的‘大使夫人’?”   “有这样一位太太,对那些想要往上爬的男人,何止是节省二十年三十年的时间?她们是可以无中生有,让本来不会有的机会凭空出现的!”   说到这里,这位先生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欧文子爵说道:“这样说来,奥斯汀小姐对您倒是没有任何缺点了…怎么,您打算追求奥斯汀小姐吗?”   稍微熟悉欧文子爵的人都知道,他真的是一个只爱吃喝玩乐,一心躺平混日子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没有很多‘末代王孙’的败家子行径,大家就要猜测他家的家业传承到他手中,是不是要就此散尽了。   嗯,此时那种‘末代王孙’还挺多的,他们往往同时豢养数个情妇,会养赛马,最好的赛马。精通也热爱赌博,在这上面花费甚多。至于说其他烧钱的爱好,譬如举办大型舞会,又譬如收藏……不必说,至少也会有一个。   这样的花钱法,支出和收入是没法打平的,所以还得要卖祖产。众所周知,败家子的一个特征就是今年卖一块地,明年卖一笔生意…不知不觉中,家资就被消耗殆尽了。   欧文子爵也花钱不少,没个计划,但他花钱居然是有‘计划’的,没有过超支了,要想办法填窟窿、补漏洞的事儿发生——这显然不能用他还没有继承家业,能支配的家产比较少来解释。要知道,美林堡多的是‘末代王孙’,没有继承家产前,就四处借贷了!   这类人可以说是高利贷商人最喜欢的顾客了,他们小钱看不上,一借就是一笔巨款!而且他们还很有还款能力,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还不上!不用等到他们继承家业,直接上门去讨要,为了维护家门,做父母的难道会不替儿子还上账吗?   高收益又低风险的生意,就算是这个机会很多的年代,也不多见了啊!   “哦…不是…您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欧文子爵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反应过来,笑了笑:“当然,我承认,对我们这种只打算闲散度日,没什么野心的浪荡子弟来说,一个奥斯汀小姐这样的妻子,可能还要胜过一位‘大使夫人’。”   “‘大使夫人’们的优势是,她们能够帮上丈夫的忙,本质上她们是野心勃勃的男人们最想要的‘工具’。可是如果男人没有这方面的意愿,不打算使用这‘工具’,那她们的优点就不存在了。相反,缺点也会凸显出来…要知道,那样的女人往往强大、非常强大,那是叫人害怕的。”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男人们期望的,终究是女人顺从、善良,完全被自己掌控。如果不要求这些,只能说明他们企图的是更难得、更有用的。   “但我对奥斯汀小姐没有那个意思,奥斯汀小姐…嗳!只要同奥斯汀小姐接触过,不是个傻瓜的话,就该知道她其实是个很聪敏的女人,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我还是那个说法,幸亏奥斯汀小姐是个正派人,以及她生活在一个富裕的、能够满足她俗世需求的家庭。”   “要我说,这不是对她好,而是对很多男人,如我们这样的男人好。”   “如果她不是那么正派,又或者从小需求不能得到满足。那当她长大了,要为自己争取一些东西…我敢说,她聪明的头脑可能是比她漂亮的脸蛋更有威力的武器,到时候你们就能知道一个女人是可以毁灭男人,就像男人经常做的那样了。”   “她对我没有那个意思,您明白吗?我当然对奥斯汀小姐有一定好感,对着那样一个美人儿,这样的好感是必须的…但我是个懒惰的人,一点儿不喜欢挑战。要攀登这座‘冰山’,我自认为还是算了吧!我宁愿看看那些小伙子们撞上这座‘冰山’,哪怕碰的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欧文子爵说着又笑了,指着薇薇安那边的方向,那边现在已经很热闹了:“那是费梅洛少校吗?我听说了,他已经完完全全爱慕着奥斯汀小姐了,以他那颗骑士的心——要我说,他这样倒也不错。骑士对贵妇人的爱是不求回报的,而若是一开始不打算求得回报,那最后也不会失落、痛苦了,是不是?”   说着,他也向薇薇安走去:“您要去和奥斯汀小姐打个招呼吗?我已经打算去了…我无意追求奥斯汀小姐,可正是放下这个念头后,我才能非常自然地同奥斯汀小姐交流,发现她有一颗令人敬佩的大脑。”   “我倒是愿意常常和她说话呢!”   欧文子爵也挤到了薇薇安身边,加入了这个角落里的谈话。   “你们在谈论什么?”   “奥斯汀小姐在同我们讲故事,一个她曾经听说过的罗斯故事,正符合她今日的装扮。这个故事我们从没听过,而且真的太有趣了,都听得入迷了——阿尔说,他想要将这个故事改成一个剧本。”   ‘阿尔’正是那个曾经为薇薇安说话的红头发青年,他虽然是个贵族子弟,但他热爱剧作。对于未来从政经商都没有兴趣,想要做个剧作家…此时普通的剧作家谈不上太高的地位,不过如果是贵族‘兼职’干这个,倒是会被认为是有才情,有品位。   于是欧文子爵也挤在一旁听这个故事,这其实就是薇薇安从《他是龙》的电影稍加改编来的故事。主要剧情没变,只是给故事里一些太现代,此时的人接受不了的东西做一些修改就行。另外,因为故事背景放到了罗斯国古代,所以要有对应的背景变化、习俗融合。   《他是龙》这个电影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上映时,国内还是挺喜欢的,但据说在本国放映时反响挺普通的。有人分析,还是这个故事太‘俗套’了,贵族少女在出嫁之时,大家高兴地唱起了‘龙之歌’,本来以为世界上已经没有龙了,这是不会召唤来龙的,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最后一头龙!   于是恶龙降临,掳走了新娘…在一座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少女与恶龙一同生活,少女唤醒了恶龙的人性,这个过程中他们也相爱了。最终少女做了一个选择,是回归‘人类社会’,过上一个贵族少女的普通生活,还是选择和爱人在一起。   最终当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happy ending啦!   这个故事用了很多童话桥段,不少段子对于广受言情小说洗礼的现代人来说,也实在没有新意,有些部分甚至略显尴尬。   在国外上映的时候,对于外国观众还有些新鲜感,再加上异域风情,大家磕着大俗即大雅的纯爱CP,倒也注意不到那些。但在本国,可不就遇冷了么……   然而,对于未来的观众显得俗套的情节,对于这个时代的听众,却是刚刚好,甚至挺有新意的!而一旦没有了俗套的问题,这个故事其他的优点也就凸显了出来——相对于‘古人’,现代文艺作品对爱情的刻画总是更大力的!   或许有的人会认为那些过去的名著更好,现代作品太‘直白’了,反而没有了‘余味’。但不得不说,大多数人虽然也喜欢《傲慢与偏见》、《简爱》等故事,可喜欢的原因真的是为里面的神仙爱情呜呜呜吗?   这可不见得…更何况,现在薇薇安讲述的《他是龙》的故事,是‘集大成之作’,所谓‘俗套’,换个说法不就是‘经典’吗?而未来可以说是经典的东西,在此时还挺新鲜的。   新鲜别致,又能恰好踩中心巴的故事…虽然是个爱情故事,但男士们也听的挺起劲的。   可惜的是,故事才讲到一半,舞会就开始了,男士们女士们都下了舞池。   “奥斯汀小姐,请问我有幸…”欧文子爵向薇薇安伸出了手。   来舞会总是要跳舞的,薇薇安当然也会接受一些邀请。她这一点和别的女孩儿没什么不同,最多就是遇到不想与之跳舞的舞伴,她的拒绝会爽快一些,根本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欧文子爵并不讨人厌,他算是少数几个认可女人有头脑的男人,薇薇安还挺愿意和他交朋友的。当下就笑了笑,将手搭在了欧文子爵的手上,两人滑入舞池。   他们一起跳了两支舞,主要是再跳第三支,就要引得大家讨论,他们是不是要订婚了。事实上,当他们跳第二支舞的时候,就有人讨论了。   在欧文子爵之后,薇薇安可停不下来,费梅洛少校已经向她走来了。而欧文子爵则是停了一曲,脚步轻快地走到了自己朋友身边。   他一点儿也不意外霍夫曼开场两曲,居然没有和任何一个姑娘跳舞。   “我的朋友,说实话,您应该放松一些!只要您不那么严肃,哪怕您不去邀请任何一位女士,也会有女士反过来邀请您的!”   “您在做外交官的时候,难道也是这样的吗?不和任何人跳舞,这太失礼了——还是说,您只打算和玛丽公主跳一曲就算了?哦,千万别这样,今天有多少漂亮的女士啊,她们都是最棒的舞伴。”   “唔,别的不说,奥斯汀小姐绝对配得上您…怎么样?我来做介绍人,介绍您和奥斯汀小姐认识。我向您保证,她是个头脑可以和美貌匹配的女孩儿,和她说话不会让您的大脑塞满姑娘们的傻笑和无聊谈话的!”   “来吧、来吧…” 第149章 红粉世界149   舞会上,纽兰公爵霍夫曼绝对是最受欢迎的男宾,仅次于王储查理王子。他的身份足够高,有权有势,英俊漂亮,很有派头只是一方面。女孩儿们对他青睐有加,还在于一个很现实的考量——他事实上的父母,以及法理上的父母都已经去世。   虽然此时没什么‘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说法,但类似的隐秘想法,总是会在一些人心里浮现的。   霍夫曼完全能做自己的主,无论是财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由他自己支配,这对于年轻女孩儿来说也是很吸引人的。   此时若是结婚,一般也意味着男子独立了,资产阶级的男子往往会在父辈的帮扶下有自己的事业。或者在父亲的公司里担任要职,或者独立出去单干,但不管怎么说,妻子倒不用过大家庭生活。   然而,这只是比较好的状态罢了,总有一些家庭比较传统,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又或者丈夫并没有独立的心思,安然地继续婚前的生活方式。更不要说,就算是独立出来了,也得面对经济上的压力——刚刚结婚的男士,还没有拿到遗产,或许从家里得到了一些钱搞事业,可生活上的经济压力还是很重的。   至于女士的嫁妆,其中一部分被丈夫拿走搞事业很正常,这还是靠谱的。考虑到此时上流社会几乎没有离婚的,自我安慰是家庭内共同投资,将来丈夫的事业好了,也能多多少少沾光。更阿Q一点儿,觉得自己沾不到光的,还可以想这些都是自己孩子的。   这或许苦涩,但要想心里想得开,也只能这样了。至于不靠谱的,丈夫就是将嫁妆拿去挥霍了,那又能怎样呢?   是的,有婚前协议,这个时候的有钱人已经很流行签婚前协议了。但当下的现实就摆在那里,如果女方太过主张财产方面的事儿,男方就要拒绝婚事了!   说得明白一些,此时的女性是没什么机会婚后继续工作的,习俗和现实都不允许!结婚之后,她就是一个‘消耗者’,而不是生产者。要说可以纯靠嫁妆产生的利息过日子,不用消耗丈夫的财产,以此保持和丈夫的平等。   这里面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一般的嫁妆还真没法靠利息就叫一位妻子‘经济独立’。或许有的嫁妆听起来很多,但必须要说的是,上万镑的嫁妆就已经很少见了。就算是有钱人之中,5000镑的嫁妆就算是一个挺不错的水平了。   不算那种独生女,可以‘吃绝户’的,哪怕最有钱且孩子比较少的家庭,女儿的嫁妆也就是两三万镑,最多不会超过五万镑!   就拿2万镑来说,就当它全是收益不错,也比较稳定的债券吧,利率算四分五厘,年收益也就是900镑!   这个数字并不低,但也要看情况。一个有20000嫁妆的新娘,想也知道不会是嫁给一个普通的中产阶级。这也就决定了,新娘结婚后所处的阶级消费情况是很可观的!如果真的要自己的东西全都自己花钱,从马车,到戏院的包厢,再到衣服首饰、开沙龙的费用,900镑是真的不够啊!   要知道,一辆马车,哪怕不是自己养,而是包车,一年也要花大几十镑呢!(因为是高级马车,价格相对较贵)。   900镑,在贵妇们的庞大开支面前,也就勉强能够——前提是,女方真的是所有自己的东西都自己花钱,比如说租的房子也出一半租金,仆人的开销也有所负担,日常伙食费,同样也该妻子出一半……   更不要说,900镑其实只是理想数字,很多女方的嫁妆,比如说郊区的一座度假别墅什么的。如果不能拿出去出租赚钱,本身是很难产生收益的(现阶段除了最特别的一些社区,大多数的地块,都是没有炒房升值的空间的。甚至随着房子的老化,掉价会很严重。特别是这种郊区的度假屋,值钱的不是地,而是房子本身的建材)。   经济无法真正独立,总要持续‘沾光’,那对于丈夫支配自己的嫁妆,就很难说‘不’了。   而另一个问题则更加致命,那就是就算有的女士嫁妆足够丰厚,要么是薇薇安这种,就是钱多!要么就是‘低嫁’了,嫁妆相对丰厚,足够应付新家庭的开销了。女士们依旧很难避免丈夫插手自己的嫁妆,用自己的钱。   这是社会风俗导致的,有文化原因,社会心理等方面的原因。简单来说,大家都可以用妻子的嫁妆,不,那甚至不能说是用妻子的钱,就连妻子本身都是自己财富的一部分,那她的财产理所当然的就是自己的!   这种情况下,在整体的‘习以为常’中,女性是无法拒绝什么的。甚至她们很多也没有想过拒绝,因为她们就是受着那种规训长大的——要顺从丈夫,他是自己的监护人,自己的财产自己是无法打理的,当然需要监护人来管理。   此时的新娘,以及新娘一家,如果在财产的问题上完全不肯让步,男方大可以不结婚了…嫁妆是女孩儿在婚嫁市场上一个很大的竞争力,很多男士们对拥有很多嫁妆的女孩儿趋之若鹜,想的就是靠这笔钱做‘启动资金’,去干自己的事业,嗯,或者挥霍。   如果这笔钱不给自己用,那为什么还要娶这个有钱姑娘呢——你很有钱,但你的钱如果不给我花,那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自己的孩子将来可以做继承人,但且不说这能不能让人感到欣慰,就算能,那大概率也是几十年后的事儿了…谁愿意等那么久?   所以嫁一个纽兰公爵这种资本雄厚,甚至都已经过了‘创业期’的丈夫,的确非常好。丈夫足够富有,绝对不会对自己那点儿嫁妆动心。而自己还能从丈夫那儿拿到钱,撑起奢侈的生活,成为上流社会数一数二的贵妇人。   特别是一些姑娘,坚信对纽兰公爵这样的有钱贵族来说,新娘的嫁妆是几千镑,还是几万镑,是根本没分别的!所以说,在嫁妆上的差异,就不会成为‘穷姑娘’的弱点了,她们和那些嫁妆丰厚的女孩儿反而是在纽兰公爵这种最有钱有势的男士那里,可以平等竞争。   嗯,对于这次城堡里的女宾来说,几千镑的嫁妆就算是‘穷’了。她们虽然都身份挺高,也没有什么破落贵族之家的,但总有相对‘拮据’一些的人家的孩子……   所以,只要霍夫曼想要下场跳舞,他能一晚上不停地跳!即使今晚的舞会明显男宾比女宾多一些。   但他没有邀请任何女士下场跳舞,也有个别大胆的姑娘主动向他邀舞,但他都委婉拒绝了…说实话,这让女士们有些熄了心思了。   大家想起了听到的一些传闻,这些年霍夫曼都在佛罗斯当大使,他当年二十来岁在社交场上的表现也只剩下‘传闻’了…传闻中,纽兰公爵非常傲慢,在社交场上是个不合群的怪人!当初他去做外交官,大家还觉得惊诧呢!   主要是想不到这样不知变通的人,怎么去做外交官。外交官的一大特点,不就是身段灵活、长袖善舞么?   这好几年不在社交场上见了(也是这些未婚姑娘年龄都在17到25岁之间,就是年龄最大的那几个,当初也没有赶上霍夫曼是怎么在和礼兰上流社会‘社交’的),大家都要忘记他的表现了。现在看到,才又想起来。   虽然说,因为之前就知道纽兰公爵是个冷淡的人,有这样的心理预期,霍夫曼不至于像《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经历了由众人艳羡,到满心厌恶的巨大落差。大家也只是觉得‘纽兰公爵不就那样嘛’,钓金龟的心思消减了几分。甚至没有钓金龟之心的女孩儿,根本不将这个放在心里。   当然,这可能也和纽兰公爵的身份比达西先生更加高有关…人就是这样的,很善于宽容身份高的人,甚至主动为他们的一些不当行为开脱。   注意到霍夫曼在舞会上的‘形单影只’,欧文子爵立刻想给他介绍舞伴。他倒不是不知道霍夫曼并不喜欢跳舞,非要介绍舞伴,更多还是想要挽救朋友在社交场上的‘名声’…被大家讨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就是真朋友了,霍夫曼自己或许不在意被人讨厌,但朋友在乎啊!   而面对友人的热心肠,霍夫曼明显不为所动。   “我相信您看人的眼光,奥斯汀小姐或许真的是个头脑不错的姑娘,但她很显然将聪明用在了一些不当的地方。这只能说明她聪明,而又不够聪明——而叫我来说,我宁肯同一个傻姑娘尴尬地聊上一个钟头。”   “或许傻姑娘的言谈没什么可说的,全是一些废话,没有任何有益的东西,毫无意义。但那里面也谈不到有害的东西…可是如果一个姑娘只有小聪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们发布的想法可能带来毒害!”   欧文子爵足够了解自己的朋友,知道霍夫曼这样说就一定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了,不然自己的朋友不会无端这样‘严厉’——倒不是说霍夫曼平时不严厉,只是他的严厉本身也是一种重视,只会给自己和自己看重的人。   不相干的人,他为什么要严厉对待?难道是闲的没事做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霍夫曼确实是个很傲慢的人呢……   “听您这么说,我倒是好奇了…就我所见,奥斯汀小姐不只是聪慧,还很正派呢!她具有我们这个时代少见的一些品格。当然,或许是我识人不清,我只是凭借一些经验做判断,但您不一样!作为一名成功的外交官,这是您的专业。”   “请和我说说吧,如果确实是我看错了…嗯,如果奥斯汀小姐还可以挽救,我想我可以做那个挽救她的人——我实在不忍心她那样的姑娘滑落下去…”   “看来你确实很欣赏奥斯汀小姐,甚至不忍心用‘堕落’这样的字眼。”霍夫曼冷冷地说。   霍夫曼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吐出了一句话:“昨日,奥斯汀小姐在教所有姑娘化妆呢!”   欧文子爵不说话了,虽然他认为姑娘们化妆不是什么问题。那些‘化妆是不诚实的’,‘是对神给自己的身体不满意’的说法,他没怎么在意过…女士们精心装点自己,不也愉悦到他们这些男人了么!   更何况,如果真的要追根究底,那漂亮的服装,璀璨的珠宝,都不要穿戴了。这些本质上也是在装饰一个人,让原本没那么出彩的人出类拔萃。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朋友为什么特别厌恶这个…纽兰伯爵夫人英年早逝,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被化妆品毒害!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而且对自己的美丽十分自得的女人。为了更加美丽,也为了延长美丽的年份,她很早就开始化妆了。而长期化妆让她毁了自己,即使她的医生警告她,她已经‘铅中毒’很深了,她也不能停止使用那些剧毒的玩意儿。   原因在于,长期使用那些有毒的化妆品,已经毁了她的脸了!因此她需要更多的化妆品来遮掩…饮鸩止渴,就是这样了。   对于这件事,从小就和霍夫曼认识的欧文子爵很清楚…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和霍夫曼一起呆在纽兰伯爵夫人的起居室里,因为藏在帷幔后,没有被注意到。就这样,他们得以看到了在烛光下拆下珠宝和假发,洗掉化妆品后的,最真实的‘纽兰伯爵夫人’。   卸妆之前,她仿佛神经质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声责备自己,说自己今天在沙龙上表现得有多糟糕,装束不如一位夫人出色,言谈举止更是被不下半打夫人给比下去了。来来去去都是那些话,其中夹杂着抱怨,甚至诅咒。   欧文子爵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纽兰伯爵夫人,那个一出现,永远温和、永远美丽文雅的贵妇人…要知道,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羡慕自己的小伙伴,有这样的母亲。不像她的母亲,虽然也很爱他,但有的时候是挺粗暴的。   而让他更吃惊,甚至成为他一段时间内的心灵阴影的是之后发生的事儿——纽兰伯爵夫人的头发已经脱落得稀疏了,拆掉假发后,她就像是欧文子爵曾在民间故事的插图里见过的秃头老巫婆!   还有脸,那张脸,青青紫紫,有的地方像饱满的脓包,有的地方又干瘪皱缩着!   太可怕了,那真是太可怕了!烛光下,一片阴影洒在纽兰伯爵夫人的脸上,她简直像是童谣里的怪物……   当时欧文子爵就尖叫了起来,吓晕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后面起居室里一片慌乱。纽兰伯爵夫人发现藏在帷幔后的是两个孩子,才松了一口气。但吓晕了一个孩子的事实,又让她相当痛苦、脾气暴躁……   那之后大概半年,欧文子爵就见到了为母亲穿丧服的小伙伴。当时的他就模模糊糊意识到,纽兰伯爵夫人的死亡并不是一件突然的事。不过他直到长大后,有了更多经验,也听说了更多关于‘纽兰伯爵夫人’的传闻,才真正确定纽兰伯爵夫人的死因。   他在纽兰伯爵夫人去世半年前,见到她时,她中毒就应该很深了。   欧文子爵不确定纽兰伯爵夫人的事儿到底给自己的朋友带来了多大影响,毕竟霍夫曼看起来总是那么镇定,他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觉得自己的朋友已经忘记了那些。相比起自己会被那样的场景吓晕,多年以后历历在目,他应该不在乎,并早就忘记了才对。   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朋友从没有忘记过那一幕!相比起自己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撞见,受到惊吓,自己的朋友却是经常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的,而且最后他还失去了母亲——一切的影响没有显露出来,不代表不存在。   就像是平静水面下的潜流,表面是看不到的!但每一个在这片记忆中游泳的人,都有可能被危险的潜流扯下去,淹没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吗?”最后欧文子爵只能干巴巴地说。   这种时候,面对霍夫曼,他是说不出‘年轻姑娘们对化妆很感兴趣,这是正常的,会交流化妆的技巧,使用的化妆品,这也是很正常的’这种话的,即使这是真的。   他没有再说介绍霍夫曼和薇薇安认识的话,这个时候再提其他姑娘,也有些尴尬了。过了一会儿,欧文子爵见到玛丽公主登场,这才松了一口气——玛丽公主先没有和查理王子跳,查理王子这会儿和别的女宾跳舞跳的正开心呢!   所以和玛丽公主跳第一支舞的是霍夫曼。   当霍夫曼也滑入舞池了,欧文子爵也松了口气,觉得之前那个有点儿沉重的瞬间就算是过去了。自己扫了一眼全场,邀请了一位还没有舞伴的姑娘,也下场跳舞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和玛丽公主跳舞的霍夫曼会再次收到一份‘邀请’,或者说建议。   玛丽公主和霍夫曼这一曲快要结束时,她笑着说:“总算快要结束了!说实话,我可不愿意同您跳第二曲,同您跳舞简直就是活受罪!亏得那些姑娘们还要主动邀请你…但谁让您是我敬爱的王叔呢?我也不能看您一个人在场边站着,那多可怜呐!”   “千万别拒绝…哦,来这边儿,亲爱的!”一曲结束,玛丽公主和霍夫曼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一边。后半句话是玛丽公主对薇薇安说的,薇薇安也刚结束了一曲,退到了场边,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薇薇安正好也不想和现在的舞伴跳第二曲,想要比较委婉地避开。这时玛丽公主的召唤就像是‘及时雨’,她抱歉地朝舞伴点了点头,就走到了玛丽公主跟前。   玛丽公主向她介绍:“昨天你和纽兰公爵还不算认识,只是打了个照面…今天的舞会是个好机会——你们一个是我的好亲戚,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我真希望你们能互相认识。”   “公爵——”玛丽公主眼神示意霍夫曼。   霍夫曼迟疑了一下,还是向薇薇安伸出了手:“女士,或许…?”   薇薇安其实能感觉到这位身份尊贵的公爵大人的不情愿,她其实也不怎么乐意奉陪。不过话都到了这份上了,她也不愿意玛丽公主的话掉到地上,令她尴尬。所以笑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纽兰公爵的手上。   下一支舞的音乐响起,薇薇安和霍夫曼恰好滑入舞池,一秒钟也不差。   因为清楚地知道对方的不情愿,所以薇薇安猜测纽兰公爵大人大概不会想和她啰嗦什么社交辞令。所以相比起说一些逗趣的话,打发过跳舞的这点儿时间,她选择了保持安静。   不得不说,保持安静的薇薇安虽然于‘社交礼仪’有失,但作为舞伴是很难意识到有什么问题的——不只是和霍夫曼跳舞的时候她没说话,每当她不愿意和某个舞伴说话时,她都会不说话,最多就是对方问一句答一句。   那些舞伴只是看着安静的薇薇安,就仿佛看到了沉静的王后,贞洁的圣女(封圣了修女)…那种优美的姿态,令人联想到了深秋飘零的落叶,又或者冬日落满白学的松树。   既凄凉,又庄重。   霍夫曼虽然不爱跳舞,但作为外交官,工作场合的跳舞就太多了,所以他跳舞是没什么可挑剔的。而薇薇安,可是学了好些年的舞蹈了(虽然她是为了锻炼身体),在专业舞者英格拉姆夫人手下受教,舞姿相当出众!   他们两人跳舞,又都是很漂亮的人,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足够称赞一句‘赏心悦目’了!   没人知道他们没有交流,气氛冷的要结冰了——或者说,这种冷的要结冰的氛围,竟然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张力,就仿佛这两个人是在较劲似的。   最终先‘破冰’的是霍夫曼。   这支舞到后半段了,他忽然说道:“奥斯汀小姐。”   “是。”   “我希望您能做公主殿下的良师益友,而不是现在这样,将她引入歧途…总之,您必须做一个保证。”   薇薇安:???? 第150章 红粉世界150   结束和纽兰公爵的一舞后,薇薇安最大的感悟是…此人多半有病。   简单来说,就是‘爹味太重’!上来就劈头盖脸让她不要‘教坏自己家孩子’的感觉,薇薇安都懵了。因为他太过理所当然,搞得薇薇安都反省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带坏玛丽公主了。   最后确定,自己没问题。自己没有被玛丽公主那种封建社会顶级权贵的作风腐蚀,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已经是她内心坚定,有上辈子已经固定的三观在起作用的结果了。   而一旦确定自己没错,纽兰公爵那种找她要保证,那种表面上和你商量,实际一点儿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口吻,就很让人不爽了…大约就是‘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   薇薇安的回应是淡淡一笑,礼貌而不失尴尬…不然呢?她也不可能和对方争啊!这个时代这样的大猪蹄子可太多了,大多数男人对女人,都是有一股子支配欲的!别说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连别人的男人和女儿,他们也经常指手画脚呢!   这种‘症状’,有权势的男人更重。从薇薇安正式进入社交界以来,她可看的够多的了!   她当然可以和这些男人们理论,并且在辩论中获胜。但那没意义,遍地都是那种男人,并且觉得这没什么问题的女人,她就算口头辩论赢了又有什么用?人家最后以一句‘绅士是不会和女士争吵的’作结,就足够让她憋住了。   还爆发不出来,真的爆发了,无非是多了一个‘泼妇’,让别人看笑话说‘她急了、她急了’‘果然,这就是女人啊’……   然而,她都躺平了,没想到对方依旧‘不放过’——薇薇安没有给出霍夫曼想要的保证,这支舞快结束时他又说:“您如果不能给我一个保证,我就不得不去劝说公主殿下了,我想您不会希望我那样做的。”   “我并不愿意那样做,以殿下的年纪,她恐怕也不希望受到这类规劝——”   薇薇安打断了这位纽兰公爵的自说自话:“公爵,我和玛丽公主差不多大,嗯,或许小几岁,但我确实和她一样,处在不怎么愿意听劝的年纪。”   薇薇安连对方到底对她又有什么不满都懒得问了,她觉得没意思!这个时候,这支舞也结束了,她也干脆利落地走开了。她也不缺邀请跳舞的舞伴,这个时候有人邀请跳舞,她立刻答应了,不给公爵大人任何追着她‘说教’‘规劝’的机会。   嗯,她悟了,无论是谁做舞伴,都比这位公爵大人强啊!   跳舞还算是不错的娱乐,就算是现代社会也会有人特意去练舞房玩儿。如果不是跳舞相对唱歌的门槛高一些,练舞房大概会成为和KTV差不多的娱乐场所。薇薇安也不讨厌跳舞,如果舞伴不错,她甚至很喜欢跳舞呢!   不过即使是这样,当化妆舞会的‘舞蹈部分’结束,迎来之后的娱乐时,她还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半个晚上没停过,已经很累了,脚踝在发痛,小腿也紧绷绷的——她实在不知道,那些散步时间稍长一些,就会累的气喘吁吁的女士们,她们是怎么坚持跳上几个钟头的!   这一次舞会,因为女宾少男宾多,大部分女孩儿都跳了满场呢!   薇薇安不知道的是,她还只是‘累’,而别的姑娘已经是筋疲力尽,甚至痛苦的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了!靠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这才勉强没被人看出自己的窘迫来,一切依旧是体体面面的样子。   等到跳舞结束时,她们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等待着之后的娱乐…是的,舞会还没有结束,现在只是进入了舞会的下半场。   因为是化妆舞会的关系,氛围十分轻松,‘妆造’又是现成的,有些参加舞会的先生小姐们,早有准备就奉上了一两个人、两三个人就能演的小短剧。演小短剧、讲笑话什么的,大家互相戏谑,在薇薇安看来也有小型联欢会的氛围了。   等到这一波过去了,大家才各自散开,以小集团的方式娱乐。   有的人开了几桌纸牌,去玩如今流行的几种纸牌游戏,‘32张’或者‘金斯顿’什么的。还有的人去了台球房,打台球、玩九柱戏…不过要说人最多的地方,还得是二楼的公共客厅。   这里汇聚了一二十名年轻男女,或坐在沙发上,或倚靠在沙发后的窗边,或站在壁炉前,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小沙龙。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也在其中,她们手挽着手坐在长沙发最中央的位置,就像是全场最耀眼的明星。其他的姑娘们只能担当配角,至于男士们,他们连配角都算不上,只是在旁凑趣,急于想要讨好这两位女士。   欧文子爵和霍夫曼走进公共客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如果是叫欧文子爵自己来说的话,他倒是宁愿去别的房间,参与别的娱乐。但公共客厅这儿也不错,有很多漂亮的女士,同她们消磨时光也是上选。   所以考虑了一番后,他还是陪自己的朋友过来了。   当然是陪霍夫曼来的,只能说其他房间的‘娱乐’霍夫曼更不感兴趣,他宁可来客厅这边坐着。喝喝茶,对付过这个夜晚。   “说实话,我的朋友,您实在是太无趣了!您的生活难道就是这样……”欧文子爵絮絮叨叨地走进了公共客厅。   然后他就看到在场的人在‘提名’先生们、女士们去弹琴唱歌,娱乐一番大家——此时贵族和大量中产阶级家庭内,都会有钢琴,钢琴简直就像是一件谁家都该有的‘家具’了!有的家庭之中,根本不会有人去弹琴,但还是要准备钢琴。   除了作为一种摆设,就是在聚会的时候,弹琴唱歌算是很普遍的娱乐了。   如果家里有会弹琴的人,那就更不得了了!在无所事事的晚上,弹琴唱歌和阅读一样,是便宜又高雅的活动,比去小戏院消遣要好得多!这甚至催生出了一大批卖琴谱为生的人。   卖琴谱的大多数都是老妇人,带着一大沓琴谱,穿梭在女士比较多的商店街,又或者敲开中下层中产阶级家庭的们,推销自己的琴谱。   看到有人要弹琴唱歌,欧文子爵的兴趣就上来了。也不管要对霍夫曼说什么了,立刻走到沙发旁的位置说道:“哦,是要来一些表演了吗?来吧、来吧…我一直认为,热闹的舞会之后,能安安静静地欣赏音乐,那真是一件美事!”   “音乐,这绝对是世上最伟大的艺术…或许别人不会赞同我的说法,有人认为文学、绘画、舞蹈、雕塑、戏剧,又或者别的什么艺术,它们比音乐更加伟大,但我的看法便是音乐最伟大!”   “而且,我们欣赏音乐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国家的女士,个个都精通音乐,简直赛过文艺女神。聆听她们的琴声,她们的歌声,我经常在想,这需要付出多少苦工啊!”   欧文子爵这话说的很动听,在场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一个姑娘就装作一本正经地说:“是的,子爵,您说的完全正确!我们确实为了音乐做了不少苦工。按照我们的音乐教师的说法,我们倘若要琴技出色,那就至少每天得练习一个钟头!”   “若是无法从小学琴,快要成年时才练习这项技能,那练习的时间还得翻倍!”   “当然,也有没学钢琴的,有人学了竖琴是不是?因为她们有一双洁白优美的手臂,正适合弹奏竖琴时展示出来…虽然是学的不一样的乐器,但要想搏得满堂彩,需要做的苦工是一样的。”   “您说的对极了,一项艺术要想举重若轻、毫不费力,那背后就得多费十分的力气不可!”欧文子爵又捧了一句。   这之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也很快选出了首先要弹琴唱歌的人。不出所料,是两位女士。这年头的男士虽然也会接受一些艺术方面的训练,但如果不是打算未来以此谋生的,大多就是浅尝辄止了。   两位女士共同演绎了三首活泼欢快的小调,在薇薇安看来这是很适合她们年龄的音乐,而且她们很熟练。这样一来,演奏就挺吸引人的了,至少外行人都会觉得她们水平很高——作为内行人,薇薇安其实也觉得她们很好,这样的水准业余娱乐完全够了。   当然,不能和专业的比,那已经是另一回事了——专业的演奏者和歌者,一天练习一个钟头?这是看不起谁呢!   在这两位女士之后,又有一位女士自告奋勇,自弹自唱了一番。唱的不错,就是演奏水平一般,但大家还是鼓了掌,纷纷赞扬。   而在这位之后,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姑娘也去弹琴,她不唱歌,就是弹琴。这应该是对自己弹琴的技巧非常得意了,薇薇安听着也觉得非常有水平——弹的是很难的曲子,中间也完全没有出错,看得出来是下了苦功的。   但问题是,音乐的难度和能不能感染人,那是两回事。   如果只是要弹奏困难的曲子,那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直接上机械臂在钢琴上弹就好了。那样的话,想必无论多难多魔鬼的曲子都能演奏的一丝不错…何必还要乐手呢?   这位女士显然就是那种空有技艺,却没有真正理解自己演奏的音乐,没有投入丝毫感情的那种演奏者。演奏出来的音乐,真是一点儿趣味都没有。等她演奏完,大家都有一秒钟的尴尬……   但大家不愧是惯于社交的,还是鼓了鼓掌,又建议那位女士再弹一曲…仿佛她的表演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大家是真心喜欢的一样。   本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都体面收场了。但偏偏有人要说‘大实话’,讽刺道:“我有时发觉,这世上多才多艺的小姐是不是太多了!几乎我遇到的每一个姑娘,都善于音乐和舞蹈,能绘画刺绣,插花和装饰餐桌也很有心得。至于动辄谈论诗歌、哲学之类,那简直是她们的专长……”   “我在想,既然女性的智力、学识都优于男性,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是男人的,是男人在支配女人?现在来看,人们对于女性实在是太过宽容了,很多时候只是能画两笔水彩,就会说成是女画家,能弹两支小调,便算是善于演奏了。”   “这样的话,要从女士中找几个不算‘多才多艺’的,反而很难。”   这话在场的男士们很少有人会明面上赞同,但心里大都是点头的。不过即便是如此,大家也不觉得这样直接说出来值得效仿…这样的场合,来这样一下,实在是太扫兴了!   尴尬了几秒钟,有人想把这话叉过去。忽然有一声笑,打断了有这种想法的人。   “您是想说明什么吗?说明这个世界太抬举女人们了,应该多对她们说实话?”薇薇安缓缓站起身来,语气不急不慢:“不,还是别了吧,对女人说实话?这不是男人们一直极力避免的吗?”   “来让我们看看,这个社会给女孩儿们的教育吧…不要那些高深的,越浅薄越好,越无用越好!若是女性们要学习那些有用的东西,全社会都要着急的!而且按照建议,女性无论干什么都最好谨慎一些,行为举止要经过检阅,读的一本书要经过检查,确保完全无害!”   “最后,女士们最理想的状态是‘花瓶’,外表看起来很漂亮,很具有装饰性,但内里空空,什么都没有!而且她还是个易碎品,得小心摆放,不能受到任何波折。”   “对于这个状态,大多数人不是很满意吗?对于很多人来说,如果自己家的女人真的智力超群、学识出众,完全符合外界称赞的‘才女’‘多才多艺’,那家里就真的要翻了天了!”   “尤其是丈夫,恐怕很难忍受自己有一个聪明的妻子吧?那会让他做什么都不自由,甚至无法完全支配她…这也是很多社会学家批判上流社会叫女孩子读了太多书的原因。我相信,有些社会学家是出于好意,认为多读些书,智力多开发一点儿,这个女孩儿反而更难安于自己的位置,获得幸福。”   “是混沌无知的幸福,还是清醒的痛苦,有的时候就是得做选择。”   “社会在用谎言圈养女性,让女性最好完全安于现状,做个漂亮花瓶。我倒对此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一切都是有基础的,男性掌握了社会的资源嘛。这种时候,我来说这样不好,指手画脚什么的,倒是很可笑、很不现实。”   “但您这样说话,就实在谈不上‘高尚’了!难道您想通过这番话的表演,显示您是一个多么清醒的智者,还很有勇气,点明了别人都不敢点明的真相…用谎言让人相信了肥皂泡泡里的虚幻,使自己生活舒适了,最后还要说自己太宽容了,而女人们又太自高自傲了。”   “为什么自高自傲…不正是因为那些谎言吗?”   “圈养牲畜的农场主恐怕都没有您这样刻薄,他们不会认为自己给那些小动物做窝、喂食,养育它们实在是太辛苦、太善良了。而那些表现的不是那么好的小动物,简直是不识抬举!”   薇薇安的话简直就像是锋利的刀,瞬间割开了某种虚伪又恶毒的东西。说实话,这要是换一个人来,立刻就能叫男人恼羞成怒,闹起来!只是因为她挺直了脊背,站在那儿不急不慢地说出来的姿态,实在是太端庄了,仿佛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敢说什么。   而且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之中丝毫没有戏谑、挑衅、刻薄,没有那种针对对手,要将对方钉在耻辱柱上的感觉…她很超脱,她甚至没有愤怒,就只是很平静地说着明明白白的真相。   说实话,这些人看到的都是‘表象’,薇薇安内心是很气愤的,完全没有看起来那么‘超脱’…正相反,她是愤怒到了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另外,她的‘超脱’还有部分原因是,她确实不针对那个说垃圾话的男人。   甚至她针对的不是‘男性’这个群体,如果针对的是男人,那她就白白接受了16年现代教育,做一个现代人二十几年了——她真正针对的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   薇薇安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这个社会,那些小小的不适应是上辈子成型的三观,和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儿磨合的不畅。但忽然在某一个瞬间,她觉得不是那样的,她从来没有适应这个世界,一点点也没有!   所有的适应都只是错觉,只是一种自我保护…不然她能怎么样?一直对抗,一直灰心丧气、遍体鳞伤?她就是个怕疼的普通女孩儿,只能用‘入乡随俗’‘我还能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之类的,麻痹自己。   今晚只能说有些不恰巧,不恰巧出现了那样的‘瞬间’…这个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她和这个世界都不亲近,她完全不能承认、不能融入这个世界。于是,她爆发了!   那些狗屁的垃圾话,就只是个导火索…真要说的话,平常薇薇安难道没听说过类似的智障言论,没感受过某些人打心眼里的轻视吗?大概是认为女人连听懂话里问题的能力都没有,真的有很多人是不藏着的。   薇薇安听到了、看到了,心里对那种人画个大大的叉,然后也就算了。不然呢,和他们理论吗?真要是那样,薇薇安就要做好和全世界理论的准备了。   恰好到了那个份上,大概是夜色深沉的时候,人总是格外脆弱,内心不设防吧。薇薇安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了几秒钟。   等她回过神来,笑了笑:“看起来大家是对表演不满意,对吗?嗯,那接下来就由我来表演吧,我能唱歌…啊,我唯独对唱歌还有一些自信。”   玛丽公主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出于保护薇薇安的想法,也出于更加坚定的友谊,以及惊讶、佩服之类的情绪。她跟着笑着站起来:“亲爱的,原来你对唱歌只是有‘一些’自信?天呐!你这样要叫别人怎么活呢?”   “嗯,那我就来弹琴吧,我弹琴也还过得去…为我们的‘歌唱家’伴奏。”   玛丽公主是后面站起来的,但她反而比薇薇安动作快一些,几步走出去,先坐在公共客厅的那架大钢琴后。   等到薇薇安也站在了钢琴旁,她问薇薇安:“薇薇安,唱什么歌儿呢?”   “您能背多少谱?还是从乐谱本上挑选一首歌吧,这些常见的歌儿,我什么都行。”薇薇安说道。   她是喜欢唱歌的,但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还在乎唱歌,在乎唱什么?   玛丽公主翻开钢琴上的乐谱本,随手打开之后又翻了两页,指了这页给薇薇安看。薇薇安点点头,她就将乐谱本打开着放回架子上,双手放在琴键上方。   薇薇安和她挺有默契,当她开始演奏,薇薇安就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切入了歌声。   这是一首和月光有关的歌,这个题材在此时没什么出奇的。薇薇安就一只手扶着钢琴,一只手放在胸口,轻轻地唱了起来。   歌声幽远,如诉如泣,仿佛是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一如霜雪,叫人哀伤。在这样的歌声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音乐确实是一种艺术,最伟大的艺术之一,总是能让人忘掉些什么,完全沉浸、完全感动的。   薇薇安完全是专业的,她的歌声穿透力很强,飘荡的很远。加上二楼的房间之间很多根本没有门,只有一个拱形门廊相连,本来在其他房间的人就都听到了公共客厅这边的歌声。   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各自房间走了出来,听她唱歌。 第151章 红粉世界151   “歌声太美了…我愿意为了独享这歌声同奥斯汀小姐结婚!”欧文子爵忽然说。   二楼的一个小露台,只有欧文子爵和霍夫曼。他们所处的位置能听到几个房间里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但又挺安静的,足够他们不受打扰地交谈。   “我以为你更享受做个单身汉,或者,至少在40岁之前不考虑结婚的事儿。”一阵夜风吹过,霍夫曼垂着眼睛淡淡说道。   “哦,那是之前的想法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儿不是常有吗?人们总是对未来有诸多计划,然而最终呢?哪怕是我这样不去想婚姻的人,偶尔也会考虑要个什么样的妻子…不过我敢打赌,最终的结果可能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是你现在想要同奥斯汀小姐结婚?”霍夫曼似乎对这个话题意外地有兴趣,竟然接着往下问了。   正沉浸在某种思绪中的欧文子爵没有发现霍夫曼和平常的不同——他对平常不感兴趣的那类话题有了追根究底的兴致。   他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所以我说,最终的结果可能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对吗?我也只是想想而已…更何况,我很清楚,奥斯汀小姐不会爱上我,而她可不是那种会和不爱的男人结婚的女人。”   “欧文,你一直很有女人缘…”霍夫曼深深地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在想清楚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前,一些话已经脱口而出了:“我以为你会非常自信,自信于叫一个女人爱上你…奥斯汀小姐也不会是例外。”   “‘例外’?不,我的朋友,奥斯汀小姐当然可以是那个‘例外’。你也看到了,事实上她就不是那种普通的姑娘。对她这种意志坚定、头脑清醒的姑娘,花花公子的那些手段就不管用啦!连这个社会给她的规训,都能被她看的清清楚楚,最后被她以冷静、戏谑相待,您为什么会觉得我要引导她爱上我,能够成功呢?”   “我很清楚,她不会爱我,就是不会爱我。而她若不会爱我,那我向她求婚就绝无可能成功——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儿可惜!我并没有说假话,我是打心眼儿里觉得音乐就是最伟大的艺术的。”   “奥斯汀小姐的音乐造诣确实令人意外。”霍夫曼平静地说:“但这是音乐,不是‘爱’,或许…太轻率了。”   “哦,别那样说,霍夫曼。”似乎是手中的香槟令人微醺,欧文子爵反过身来,靠在露台的栏杆上,抬头看着夜幕低垂、星星闪烁:“我倒是不认为这很轻率呢!你明明也知道,这个社会上多的是比这更轻率的婚姻。”   “人们结婚的理由可以是金钱、权势、美貌…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才华?事实上,客观来看,因为一个人的才华爱上他,并想要结婚,这还比较高尚,不是吗?”   “当然,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真的要和奥斯汀小姐求婚的想法。换个说法,也许正是因为奥斯汀小姐绝不会答应我的求婚,所以我才能这样大方直白地说出来——奥斯汀小姐真是个妙人!”   “很愚蠢。”霍夫曼评价了一句。   “愚蠢?您是在说我,还是在说奥斯汀小姐?如果是在说我,我倒是承认,我总是犯傻,把一些事搞得乱糟糟的。但如果是在说奥斯汀小姐,那我可不同意,奥斯汀小姐很聪明…我知道你因为…对奥斯汀小姐有一些偏见,但……”   “但你必须承认,奥斯汀小姐是有她的长处的!只凭她今天那番话,她就是一流的社会学家。最好的社会学家是能够跳出‘社会’,以纯然客观的角度分析‘社会’的,这一点上奥斯汀小姐做的极好!”   “更不要说,她确实是个化学专家,你或许不知道,她在化学界小有名气。然后她会多国语言,拥有专业歌手的歌喉,会很多很多东西——她真的就是那种会被称赞‘多才多艺’的女孩儿,而她的‘多才多艺’不是抬举的结果,是她的真本事。”   “这还是没有提一些你看不上的东西,不然她的美貌和财产,这已经是能叫男人们怦然心动的优点了。”   “如果真正聪明,她就会将那番话藏在心里。就像守护宝藏的妖精,遮掩的严严实实,绝不可能让人盗走,更不要说经由自己的口吐露。现在她说出来了,即使她拥有美貌和财产,男人们多做考量,也会将怦然心动压下去了。”沉默了一会儿,霍夫曼决定离开露台回房间,说了今夜的最后一句话。   而欧文子爵也大笑着说了自己今夜最后一番见解:“您觉得是奥斯汀小姐不够聪明吗?不不不,我觉得不是!天呐!您今天是怎么了,这样的判断可以说是大失水准了——我以为您应该能一眼看出,奥斯汀小姐之所以将深藏的‘秘密’吐露,是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就算男人因此害怕了,又怎么样呢?能有她那样心灵和头脑的女人,难道还真的会担忧结不了婚这种事儿吗?她无意挑战社会规则,大多数时候也能做到随大流,但那只是怕麻烦而已!可是真的要面临一次那样的‘麻烦’,那也就是一桩麻烦而已,类似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那么几次的‘小毛病’。”   “奥斯汀小姐是一个很傲慢的女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傲慢,她的傲慢来自于她的超然…傲慢本来应该是不讨人喜欢的,但放在她身上,我却很喜欢——刚刚的薇薇安小姐多美啊!美的近乎折磨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化妆舞会之夜后,围绕在薇薇安身边的男人肉眼可见地减少了。她那段‘惊人之语’显然已经传开了,听到的、没听到的,都知道了。   说的明白一些,她现在令人畏惧。   一只能听懂简单指令的小狗,会让人们喜欢,称赞‘聪明’。而一个真的搞懂了自己和人类的关系,拥有和人类一样思维的小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那会让人类害怕。   “奥斯汀小姐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吓人了!她怎么能那么想…昏了头了吗?还是说,她自以为自己生的貌美,又拥有足够的财富,就能超出一个女人的本分了?”米娅·林恩的贴身女仆‘詹妮’在私下,忍不住对自己的主子谈论到关于薇薇安的近况。   虽然有点儿讽刺,但薇薇安那番话确实只有一部分脑子比较清楚的男人能听懂,女人几乎就没有能理解的!社会传达的信息不是那样的,她们的头脑已经思维定势了,薇薇安的话落到她们耳朵里就成了‘歪理邪说’了。   谎言?哪里有谎言!女人的人生不就应该那样吗?而且女人怎么能和男人相提并论?至于将女人类比被圈养的牲畜,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夸大其词!   米娅·林恩是个有野心的姑娘,‘野心’是个中性词,有的时候可以夸人,有的时候就近乎于阴险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年头有野心的姑娘是稀有物种。一个女人如果有野心,那她们的眼界就打开了。   她读过书、有野心、见识也比较多,所以她其实对薇薇安话里的一些东西是有体会的。只不过过去从没能这样清晰地说出来,清晰地仿佛是晴朗的天空,一切都一览无余。   但面对女仆的闲言碎语,她没有开口说什么。而詹妮则是继续说道:“现在奥斯汀小姐就知道痛苦了,绅士们已经怕了她了!她在绅士们心里可能和女巫差不多?一个女人,最重要的还是顺从、安静、贞洁……”   “她不在乎。”米娅·林恩忽然说。这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她接着往下说:“奥斯汀她不在乎,詹妮,你不明白,像奥斯汀那样的女人,根本不在乎婚姻…仔细想想,她确实不必在乎,结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   “难道奥斯汀小姐要做老姑娘吗!?”詹妮惊讶。   “老姑娘又怎么样呢?只有贫穷的老姑娘才会受人嘲弄,一个富有的老姑娘,她当然是某某女士,是最受人尊敬的。奥斯汀小姐会一直是是‘奥斯汀小姐’,将来还可能是‘奥斯汀女男爵’,没人会叫她老姑娘。”   “可是,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没有附属于家庭的那些东西…那太可悲了!”詹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寒战。   “可悲?我记得女管家佩特里小姐不就没结过婚吗,她倒是比同龄的女人更加健康,更加有精力呢…而且说实话,詹妮,丈夫、家庭,不是本身就挺可悲的吗?”   这个时代的婚姻是能把女人变成一个男人的附属、一个奴隶的,林恩小姐这种受过教育的女人其实是看得出来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她也不会深思,这一次是受到了触动,有感而发。   詹妮不说话了,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们是典型的底层人,她亲眼见过她们是如何争吵、打闹,见过父亲如何支配母亲的。她虽然可怜母亲,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还是那句话,在现有的社会背景下,绝大部分人都将这视作理所当然。   可是如果设想自己去过那种生活,特别是运气不好,遇到一个比较糟糕的丈夫,完全被他毁了…那的确是挺可悲的。   显然,女人们虽然被社会驯服了,但棒子打在身上,还是知道疼的……   下一次见到薇薇安的时候,詹妮特意多看了她几眼,然后不得不承认,奥斯汀小姐确实非常安然——或许小姐说的不错,奥斯汀小姐竟然是不在乎男士们对自己的看法的!何等的离经叛道!   这让她觉得恐惧,下意识地排斥…知道道理是一回事,被挑战到固有认知了,又是另一回事。   “看起来大家都很敬畏你了,亲爱的…这次你可是‘一战成名’。”玛丽公主注意到了女仆詹妮的眼神,笑着推了推薇薇安的肩膀,闺中密友的亲昵自然流露。不同于其他人,她在薇薇安那番话后,反而更加亲近薇薇安了。   过去她只是以为薇薇安和她一样,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有见识的、没被限制住的女人。但化妆舞会之夜后,她忽然惊觉,在某一条小径上,薇薇安其实比她走的更远。当她畏惧这条密林之中的小径的野草荆棘、前路危险时,有人已经毫不犹豫一头扎了进去了。   “敬畏?对‘异类’的排斥更为恰当吧?这倒是不奇怪,所有人都有保持现状的本能,除非现状已经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了——甚至已经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能站出来反抗的,也是少数。这一点,读过历史的人,都能有所体会,不是吗?”薇薇安已经是心态放飞的状态了。   大概是因为离开家了,呆在霍德兰城堡,就是山高皇帝远的状态?   人总是容易受亲人、爱人‘束缚’嘛,只要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亲无故,不然就根本谈不到自由。很多时候薇薇安会装作一个普通的富家小姐的样儿,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麻烦。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有麻烦呢?这个时代已经不是焚烧女巫的时代了,随便找个理由,将一个女人定罪也没有了。生活在大城市里,做一个有钱的古怪女人,只要她能不把别人异样的眼光当回事,基本上也不会有人找她的事儿。   所谓的麻烦,其实还是来自最亲最爱的人…自己或许没有受时代的束缚,但他们有啊!   事实上,自己那一通输出,那是爽快了,也没什么后悔的。但想想回家后,如果奥斯汀夫妇知道这件事儿…呃,往好处想,除了霍德兰城堡这些人,其他人再听说也就是‘道听途说’,影响力就应该小很多了。   上流社会中每年传开的绯闻轶事实在是太多了,各种夸张的说辞数不胜数!道听途说来的消息,传播范围有限,影响力也大多不大。不说信不信,就算是信了,也会下意识不太重视。   “哦,薇薇安,你的历史一向学的很棒,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啦!”玛丽公主笑着揽住了薇薇安的肩膀。   “因为‘读史使人明智’,不过有时候这也没什么用…人类能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一个教训,就是从历史里学不到任何教训——历史上的错误总是一再重演!太阳底下无新事,不是吗?”   “妙极了!妙极了!您真是天生的沙龙主人…要是你生活在一百年前,那个沙龙的黄金年代,凭你这番话,便能引来当世最有才华的人成为你的客人了。”玛丽公主乐不可支。   在沙龙的黄金年代,大家确实是以机智取胜的,妙语连珠、动人的口才,永远是沙龙上最引人注目的。   玛丽公主显然很喜欢薇薇安照搬的‘名言警句’,第二天还在自己的起居室里,对查理王子、欧文子爵和纽兰公爵霍夫曼说了。   “‘人类能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一个教训,就是从历史里学不到任何教训’,还有比这更妙的话吗?就这一句话,超过多少学者啊…”玛丽公主坐在一张沙发软凳上,一支手肘撑在梳妆台上,转头对男士们说。   “的确很妙。”查理王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还是对自己的姐妹实话实说:“可是,我对奥斯汀小姐的念头已经完全消失…我还是喜欢没那么‘惊人’的女人。嗯,就像奥斯汀小姐形容过的‘花瓶’,嗳,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形容!”   “外表美丽、内里空空,是最好的装饰品,又很易碎。”   玛丽公主瞥了一眼自己的兄弟:“那有什么重要的呢?查理,你完全不必爱慕薇薇安,男女之间难道就不能像朋友吗——想想吧,有一个如此聪明的朋友,感觉是不是完全不一样了?”   玛丽公主无意纠正弟弟的想法,也不可能,她只是稍做引导,让查理接纳薇薇安的想法…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如果和自己无关的话,那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查理王子果然被引导成功了,他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果是一个聪明的朋友,一个老到的社会学家…那么就算她‘激进’一些,我也能够接受——如果奥斯汀小姐是个男人,就完全没问题了,可惜!”   “奥斯汀小姐不必是个男人。”欧文子爵接过了话:“说实话,如果不是薇薇安小姐不可能爱上我,我就要向她求婚了。有人觉得她可怕,但我倒是觉得那一刻她的光彩超过所有人。”   “哦,欧文,你不觉得妻子的头脑太好,太理智冷静,对你没有益处吗?”查理王子意外地看向这个熟人。   “不,殿下,不是那样的…就算是现在,我依旧希望我的妻子没那么聪明。但是,但是喜爱太阳温暖明亮的人,就得连同太阳的炎热、刺眼一同接纳,这是必然的。”欧文子爵有礼地说道。   查理王子还没说什么,玛丽公主先鼓起掌来:“天呐!天呐!原来子爵您也是合格的沙龙人,这也是一句妙语…我一定替您传播出去,叫所有人都知道您的高尚和才华。”   “你说的对。”查理王子也点点头,然后又说:“现在看来,也依旧有不畏惧太阳炎热刺眼的人呢!费梅洛不就是?还有一个叫‘阿尔’的家伙…我甚至觉得他们比之前更爱奥斯汀小姐了。”   听到这里,玛丽公主笑了:“这说明,世上总有不那么俗气的人。”   查理王子皱了皱眉,迟疑道:“是我领会错了吗?我怎么觉得玛丽你在说我俗气…”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玛丽公主矢口否认。但她斩钉截铁的语气之外,总有一种底气不足的心虚。似乎是为了掩饰这种心虚,她顺手摆弄起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这里,可丽的产品占了半壁江山!   当然,能占据半壁江山也和此时的化妆品着实不多有关。在梳妆台上的可丽产品,其实也就是雪花膏、冷霜和粉底而已。而除了这些,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就只有膏状胭脂,几种颜色的粉末了。哦,另外还有一些刷子、海绵块什么的,是化妆工具。   玛丽公主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妆容,确定哪里脱妆了,便用小刷子蘸取一点儿粉末刷上…此时的化妆品就是这样的,很容易脱妆,讲究的女士会经常补妆。   女士们在自己的起居室化妆,也很少会回避起居室里的客人的。这个习惯大概是上世纪留下了的,因为上世纪有‘晨妆拜访’的传统。上世纪女人化妆的时间非常长,交际应酬的负担又更重,为了不浪费这个时间,就有人发明了‘晨妆拜访’。   即一面化妆,一面招待一些最亲密的客人。如果能收到晨妆拜访的请帖,对客人来说也是非常值得炫耀的(晨妆拜访因为其亲密性,一直以来都和情色有脱不开的联系,女主人在晨妆时分和男客人调情是常有的)。   本世纪已经没有‘晨妆拜访’了,但大家并不避讳化妆的时候接待客人。除非是妆前妆后差的太远,女主人没有自信在这个时间待客。   对于玛丽公主这个举动,查理王子和欧文子爵都没有觉得有问题,只有一直没说话的霍夫曼皱起了眉头。   “殿下,您以前这样喜爱化妆吗?”他选了一个相对没那么直白的开头。   玛丽公主满不在乎地说道:“当然不是,但您得想想,您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是您去佛罗斯做大使前吗?那个时候我才多大啊!还是个小姑娘呢!可接触不到化妆品。”   “化妆品的毒害,我以为殿下您能分辨,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事实上,就连奥斯汀小姐那样的聪明姑娘也在这件事上犯了错——”   “薇薇安?不,薇薇安在这事儿上是专家,不可能犯错——对于化妆品的毒害,她可能比您要知道的多得多。您或许不知道,她一直帮助自己的父亲做发明,制作无毒害的化妆品、护肤品。”   “为了了解市面上有哪些竞争对手,她做了大量的调查,对那些化妆品、护肤品的毒害深恶痛绝…她是个化学专家,对化妆品的成分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真的,如果不是听她的警告,我都不知道那些妆品有那么可怕的……” 第152章 红粉世界152   霍德兰城堡之行其实并没有很久,半个月不到,薇薇安就又回了美林堡。而她一回到美林堡,就成了‘白玉兰广场’这个社区交际圈里的‘红人’。   白玉兰广场是美林堡最好的社区之一没错,但这里是一个完全中产阶级的社区,它没什么历史,兴建起来也才几十年——薇薇安倒是很喜欢这种‘新’,这意味着很多设施都比较‘现代化’。   对她来说,历史感和舒适感相比,一文不值!   不过,白玉兰广场的这一特点,也导致这里的住户没什么人有贵族背景。就算有一些贵族生意伙伴、贵族靠山什么的,这种由王储组织的活动,也轮不到他们参加。所以薇薇安去了一趟‘霍德兰城堡’,和王储打了交道,这就让大家很好奇了。   “霍德兰亲王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就连罗拉都很好奇,在一场晚宴上抓住了同来做客的薇薇安的手,‘逼问’她。   这个时候大家对王室很崇拜、很好奇,薇薇安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意外。就实话实说:“查理王子人很不错,以他的身份来说,称得上是平易近人了。当然,上位者的‘气度’他也一一具备!”   “谁问你这个呢?”罗拉不满意薇薇安的回答,压低了声音:“说一些更有趣的啊!”   薇薇安瞬间明白,笑着说道:“查理王子挺英俊的,至少以我的审美来说,他很可爱。长得很高,身材很好——这样的人,再加上足够年轻,想要难看也难啊!”   “哦,年轻,对,年轻总是好的。”罗拉仿佛是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薇薇安又说了一些查理王子擅长打猎、舞跳的很好的事儿。   “这么说,你和亲王跳舞啦!”罗拉先是惊讶,然后很快平静了下来:“我不该惊讶的,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呢?你是玛丽公主的朋友,还是个大美女…要是亲王殿下从未和你跳舞,这才是稀奇呢!”   “亲爱的,你们在谈什么?”薇薇安和罗拉的‘秘密谈话’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一位夫人过来打断了她们。   罗拉和薇薇安倒也不用藏着掖着,很自然大方地说了出来:“我们在谈薇薇安在霍德兰城堡时发生的事儿,薇薇安同霍德兰亲王跳舞了呢!而且她这次至少认识了一打以上的现任的、未来的侯爵、公爵!”   “哦,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说实话,我不奇怪这个…奥斯汀小姐的前程,我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人,谁会怀疑呢?”   虽然这番赞美有些让薇薇安不适应,但她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应大家的要求,讲着霍德兰城堡的事儿。从城堡的布局,城堡里那些奢侈的装饰,讲到这次霍德兰城堡之行的几次舞会,一两次沙龙,还有一些集体晚宴……   其实这年头以贵族为主的活动,和上层资产阶级的活动,差别已经很小了。后者对前者不遗余力的学习显然有了作用,即使细节上还是能体现出不同,但如果不是吹毛求疵——薇薇安倒是不吹毛求疵,但她还是将这些细节不同讲了出来,以娱乐今天的听众。   没办法,她已经回到美林堡了,奥斯汀夫妇正笑着看着呢!这个时候她倒是有点儿怀念霍德兰城堡的日子了…放飞自我是有点儿心虚,但爽是真的爽啊!   这样一幕大家都很满意,奥斯汀夫妇为女儿成为社交焦点而满足,其他人听到了足够多的新鲜事儿,其中甚至包括了一部分王室绯闻,也很满足…要说唯一不满足的,大概就是杰克逊夫妇了。   杰克逊夫妇也受邀参加了这次晚宴,但相较于奥斯汀家的众星捧月、备受追捧,他们显得无人问津。只是角落里没人在乎的那种‘小人物’——曾经风光过的人物对此非常敏感,这样的落差简直叫他们难以忍受!   过去,凭借杰克逊先生在投机市场上的‘呼风唤雨’,杰克逊家在白玉兰广场也曾一枝独秀过。当时的杰克逊夫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恭维。杰克逊先生就更别提了,在事事谈钱的资产阶级中,他作为财富的化身,简直被推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那些并不长久,随着杰克逊先生在投机市场上的表现变得‘平庸’,大家普遍认为那次大赚只是他运气好而已……   这种认知也不算错,杰克逊先生显然并不是真的投机专家。至于说获得内幕消息,或者进行内部操作的人脉,他是有的。但在投机市场,他的那些人脉太普通了——这个时代,稍微做大一些的投机商人都有自己的人脉,人人都有人脉,其实就等于人人都没有了。   他上次大赚,或许有部分实力的因素,但更多就是运气了!或者说,如今的投机市场,多数能大赚一笔的人都是运气大过实力。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杰克逊先生都不知道赚钱的滋味儿了…其实这些年他在投机市场还是有挣钱的时候的,但挣的都是小钱,而且和亏钱的投资加在一起算总账,一年到头还是亏了!   虽说亏的都不多,没有伤到杰克逊先生的根基,但如今年月,都讲究个‘不进则退’!资本市场上保持原样,换个说法其实就是慢性死亡。更不要说,这些年家里的排场是不会变的,那些开支就在那里…这些也消耗着杰克逊先生的资本呢!   到如今,曾经有一二十万身家的杰克逊先生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连十万身家都没有了——这不奇怪,这些年每年花的钱,投机市场上缓慢亏损的钱,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一时看起来不多,积累起来也会让人吓一跳!   更让杰克逊先生觉得坐立难安的是,他的财产在被不断消耗的同时,家里没什么进项。原本在挣钱的肥皂蜡烛厂,这些年在杰克逊夫人的兄弟操持下,也没怎么挣钱…坐吃山空确实挺让人忧虑的。   这也是杰克逊先生会想到仿制‘可丽’的一些产品的原因。   不过他首选的产品并不是可丽的洗脸皂。   洗脸皂的配方已经不是秘密了,至少杰克逊先生能比较容易地搞到,而且他还有一家肥皂蜡烛厂,这本来是很有利的。但问题是,可丽洗脸皂已经有品牌效应了,渠道也搭建了起来,之前那些仿制品生存艰难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然,如果足够有心,深耕市场,优化自家产品的质量,然后走低价竞争的路子,说不定还是能和可丽洗脸皂一战的!现在有些厂商就是这样干的。   可杰克逊先生哪里想赚那个慢钱?这大概是做惯了投机生意后的一个后遗症,习惯了一次资产翻上数倍的畅快,再要慢慢耕耘,然后获取‘合理的利润’,这就很难接受了。   所以他选择了‘可丽粉底’,此时其实还没有可丽粉底这个东西。理论上现在流出去的粉底都是自制的手工礼品,因为没有生产,没有交易,这都是不用上税的!自然也没有商标品牌可言。   不过大家都叫‘可丽粉底’,所以也就当它是‘可丽粉底’了。   杰克逊先生选择‘可丽粉底’仿制,就是看中了它还没有开拓市场!这种时候,只要能成功生产出来,面前就是敞着的金山银山了——毕竟他看中‘可丽粉底’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粉底是此时和胭脂并重的两大主要化妆品,市场广阔啊!   当然,要进行仿制,难处也有…以如今可丽粉底的小规模手工生产,想要搞到配方之类的是非常难的。   “呵,如今奥斯汀家是彻底压倒我们家了…别的不说,安琪已经完全被奥斯汀家的女儿衬得毫无光彩了!我可怜的安琪,我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嫁不着合心的人家,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做老姑娘了!”   “安琪的事儿倒不用担心,她今年23、4岁,想想汉密尔顿家那个做了伯爵夫人的姑娘吧,她结婚时不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好婚事是不怕晚的。”   “可是…好婚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杰克逊夫人依旧唉声叹气。   “会有的,这个世道,人们都是向钱看的,只要有钱,这些事儿有什么达不到呢?”杰克逊先生笃定地说道。   “对,还是要有钱,钱能叫所有人下跪…”杰克逊夫人倒是相信这一点,但她犹豫了一下:“但要弄到钱,很多很多钱,这可太难了!当年您在投机市场那样的好事儿,也不是经常能有的。”   “眼前就有一个差不多的好机会,是不是?”杰克逊先生迅速说道,还露出了有点儿鄙视的神情。   “很多人都夸赞克里斯·奥斯汀的稳健,但要我来说,那只是他的胆小而已!这个年头,不需要‘稳健’的商人,如果要稳健,何必来做这一行?应该去买上大片的土地,做个地主。再不然,守着他得来的那爵位,从此退休,过上人人称羡的高尚生活,岂不是更好?”   “他太胆小了!既然确定‘粉底’能够大卖,就应该鼓足了全部力量去生产,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市场,越早占领市场、越早赚钱越好!现在居然为了一些不知所谓的理由,一直拖延粉底的面世。”   “他不去赚的钱,自然会有别人替他来赚——亲爱的,我敢向你保证,如果奥斯汀先生还继续坚持他那份生意经,他的风光日子是不会长久的!一个不敢冒险的商人?这真是太可笑了!”   杰克逊夫人信服丈夫的话,心情变得好了一些。直到坐上马车回家,还对杰克逊先生说:“真希望我们的粉底能够快点儿生产出来,应该快了吧?”   “是的,这几天就能开始生产了,我已经联络了一些分销商,都是一些以前卖肥皂时的老伙计。我还想要撬一些可丽的分销商来,只可惜他们抱上了可丽的大腿,除了一些灵活的小商人,真正的大分销商,都选择观望。”   “他们很狡猾,非要看到我们的粉底大受欢迎,才愿意谈接下来的事儿!”说到这里,杰克逊先生非常不满,甚至是屈辱!   杰克逊夫人想了想,转移话题对丈夫说道:“几天前罗威尔先生来家里做客时,对安琪很热情,我认为他似乎有些爱上安琪了…亲爱的,你觉得这桩婚事能成吗?”   “罗威尔先生年纪有些大,结过一次婚,还有一个女儿,这是不利的方面。但好在他还没有儿子,女儿总是容易打发一些…除此之外,他的优势是很明显的,他可是女王陛下的贴身侍从……”   君主的‘贴身侍从’,当然不是宫廷雇佣的普通仆人,而是介乎于普通仆人和贵族侍从之间的角色。前者不必说,后者则是往往挂有职位,比如玛丽公主身边的贵族侍女,侍女的身份之外,也有一个‘女官’的职位呢!   说实话,如果玛丽女王是个男的,估计这些贴身男侍从都会是从贵族子弟中选拔,个个有职位。但问题就在于玛丽女王是女人,所以她的贴身侍女都是女官,反而是贴身男侍从,因为根本不太可能真的‘贴身’,摆设大过实际,所以不用挑选那么多贵族子弟在这个位置上蹉跎。   但即便如此,君主的排场是不能太低的!所以贴身男侍从往往也出身不错,要么是某个贵族姓氏的旁支,要么就是与贵族有姻亲关系的人家……   ‘罗威尔先生’就是这样的,他的姓氏相当显赫,祖父是曾经的‘丹东侯爵’。但他的父亲是祖父最小的儿子,没有继承爵位,也没能靠自己的奋斗获得一个爵位,就成了一个普通地主。   再到他,如果不是他选择了进宫做女王侍从,他可能在美林堡都是‘查无此人’了。   罗威尔先生并非长子,家里也没为他留多少财产。他的家底,完全就是靠这些年在宫廷中积攒出来的…他属于是侍从之中比较愿意收钱办事的,再加上他积极参与了一些宫廷之中来钱的生意,家底颇为厚实。   不过他的财富显然也不能和一个大商人相比,就算是如今有些落寞的杰克逊家,也比他有钱不少。   但他作为多年深耕宫廷的女王侍从,手中的人脉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他的第一任妻子去世后,这两三年,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人家还真不少——上等人家,特别是广有人脉的贵族或许看他不上,双方资源重合了。   但等而下之的人家,一些比较有钱,可贵族圈子里毫无人脉的新兴商人,还是很看好他的。   “罗威尔先生是个好选择,但不能轻易叫他得逞!我们得边走边看,先用安琪钓着他,叫他多多地吐露一些消息,好叫我在投机市场上能有一些好机会…若是大赚了,有机会叫安琪嫁的更高,倒也不一定要他做女婿。”   杰克逊先生并不因为利用了对方而心虚,且不说他早就叫投机市场锻炼的心肠冷硬且无耻了。就说这件事本身,他和罗威尔先生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他相信,罗威尔先生也不见得多爱他的女儿,只不过是看中了女儿的年轻貌美,还有那份不算少的嫁妆——更重要的是,他从宫廷中获取消息,很难将一些消息变现赚钱,总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他现在觉得杰克逊先生不错,向杰克逊小姐表达爱意,更多还是想要为这层合作上一个保险。   虽然总说联姻不顶用,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说实在,相比起联姻,其他的合作双方缔结的‘合约’只会更加脆弱!   人类社会自古以来就有用联姻缔结合约的传统,这不是没理由的。   “好吧,我会叫安琪对罗威尔先生热情一些,但最好别爱上他的…安琪这孩子很听话,但就是太呆板了,这一点远远不如她的姐姐。”杰克逊夫人摇摇头,似乎是为这件事感到十足十的可惜。   “罗威尔先生…哼哼,这可是这一两年最大的收获。”杰克逊先生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了一声。   杰克逊夫人知道丈夫的意思,事实上,杰克逊家能够图谋粉底生意,也是靠的罗威尔先生!罗威尔先生去年是贴身侍从中轮值的首席侍从,他也因此有机会从头到尾观看奥斯汀先生是如何为女王示范做粉底的!   他知道可丽粉底的配方,一些要点!所以他听说有几个商人想要仿制可丽粉底时,就认为这是一个发财的机会,他可以将可丽粉底的配方卖出去!   在几个有兴趣的商人里,他看中了杰克逊先生,因为杰克逊先生敢于冒险,而且资本雄厚,出得起他开的价——双方以接触,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很快谈成了买卖配方的事儿。   也就是从这起,杰克逊先生才和罗威尔先生有了进一步合作,时不时从他那里弄一些最新消息。   靠着这些消息去做投机,亏了不关罗威尔先生的事儿,赚了则要给罗威尔先生一些佣金。   罗威尔先生给的消息还是准确有用的,所以这几次杰克逊先生真的靠他赚到了钱!只不过有的时候投机市场的操作根本不只是情报战,里面的门道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哪怕有了罗威尔先生这个十分高端的情报来源,他也没有压上全副身家去赌。   不过也差不多了,随着信任度的提升,杰克逊先生看准机会,投入的金钱是越来越多了!   只不过,那种能一次赚几倍利润的大行情非得是有各方面条件不可的,杰克逊先生和罗威尔先生合作以来,倒是没遇上那样的好事…这也是杰克逊先生一直遗憾的!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罗威尔先生能不断从宫廷中传出消息,将来总有机会。   “可惜,宫廷之中的消息大多对投机市场也没什么意义,而一些有意义的,我也不见得能够插手……”最近虽然是赚到了钱,但杰克逊先生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都是贪心不足的。   “还是要更有资本!只有更有资本了,才能各行各业都插手进去!等我再多赚一些钱,我就开办一家银行…一家百万资本的银行!”   “百万资本?”这下就连杰克逊夫人都被自己丈夫的雄心壮志给吓到了!   “是的,百万资本!哦,夫人,您不懂!若是开银行的话,银行资本不必全是自己的…但到时候好处却是一分不少!真的,最近我见了一些老朋友,发现要赚钱,还是得开银行,做个银行家!他们是叫钱来生钱,轻松又干净!”   随着杰克逊先生的描述,杰克逊夫人也陷入了做大银行家夫人的美好想象中。从此,她就安心做着这番美梦——直到肥皂蜡烛厂生产出来的粉底开始装上货车,要拿去售卖了,她才有些担心。   “奥斯汀家的粉底是有配方专利的,甚至女王也知道,我们这样直接仿制,会不会……”   这年头专利不算数,谁能仿制出来算谁厉害,这其实不算什么。但问题是,其一,奥斯汀先生也是和礼兰人,他的工厂也是和礼兰工厂。缺乏国别保护之后,要搞仿制,终究还是会被追究的。   其二,也是最麻烦的,奥斯汀先生资本雄厚,他有的是时间、钱财和杰克逊走法律程序!之前一些仿可丽的产品的,做的比较明显的,都是吃过官司的!   其三,也是杰克逊夫人自己说的,可丽粉底的配方是经过女王陛下的见证的!这样直白地仿制,多少有点儿打女王的脸的嫌疑。到时候法院考虑到这一条,会不会从严处置仿制者呢?   “哦,别担心,我的好夫人!”杰克逊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从未担心过这个问题。   “我一眼选中从罗威尔先生手中买配方,而不是想方设法买通生产粉底的工人,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呢?说起来,从工人手里获得配方,或许麻烦些,但花销还要少些呢!”   “有陛下的贴身侍从参与的话,就是宫廷泄密了,那可是丑闻!就算奥斯汀不满,也得考虑影响…他闹起来,或许能让我付出代价,可他自己呢?弄得女王陛下心烦了,恐怕也要因此失去在陛下那儿的好印象了。他可才刚刚获得爵位,他舍得吗?” 第153章 红粉世界153   自从杰克逊肥皂蜡烛厂开始制造粉底,巴特洛先生便忙的不得了。巴特洛先生是杰克逊夫人的弟弟,过去杰克逊先生忙于投机市场的事儿时,肥皂蜡烛厂就是交由他打理的。   总的来说,他这个人没什么坏心,姐姐姐夫将工厂交给他打理,他挣厂长的工资和分成也就心满意足了,并没有在工厂的账目上做手脚、榨油水!但奈何他的能力有限,再加上这几年的行情不大好,所以肥皂蜡烛厂的情况是每况愈下!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的小舅子至少是可信的,没有欺骗自己,所以就算经营不善,杰克逊先生也没有在重新经营肥皂蜡烛厂后,就赶走巴特洛先生。不过他是确定巴特洛先生不适合做工厂的掌舵人了,所以他去让巴特洛先生管理财务和工厂的进货。   这两件事儿非常要紧,非得要信任的人来做才行!而巴特洛先生通过过去数年的‘努力’,既证明了他的‘无能’,又证明了他的忠诚!   过去巴特洛先生当厂长,反而可以‘务虚’,什么事儿都吩咐下面的人去办。真正由自己去做的事儿少的很!现在他主管财务和进货,工作内容具体了,倒是无法分出去了。而且经过了自己姐姐的警告,他也对前些年没有经营好肥皂蜡烛厂心虚,正是想好好表现的时候,便一反常态努力工作了起来,称得上事事亲力亲为!   就拿进货这件事来说吧,每次来料,他并不等着供应商自己送来,而是去市场上看着,然后自己陪着拉货来。这样做,可以有效避免供应商送次品,或者好货和次品掺着送!   另外,也便于观察市场行情,确保自家的价格足够便宜,没有被供应商欺骗,导致损失!   这一天也是这样的,巴特洛先生早早来到了‘圣当斯大街’。圣当斯大姐是一个大市场!语气说它是一条‘大街’,不如说它是一个小区,内部并没有一条主街,而是纵横交错的巷子!   这里一面有街道直通港口区,一面背靠工厂区,所有的货物方便送来,也方便送出!   内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就仿佛是砌墙一样,挤挤挨挨着许多小商店。这些小商店看似不起眼,就和美林堡很多下等的商业街一样。但其实这里非常有名气,非常重要!很多有名的上等商业街的老板,也对这里耳熟能详!   因为这里是所有商店之母!很多商店、跑单帮的小贩,都会来这儿进货!看起来不大的铺面,事实上只是展示货物、供老板与顾客谈生意所用,这里的存货量,根本看不出生意实际的规模!   杰克逊肥皂蜡烛厂就在工厂区,离圣当斯大街也不远,巴特洛先生要到这儿来进货,倒也正常——奥斯汀先生部分货也是从这儿进的,还有部分货则直接找到了工厂。   巴特洛先生在穿过圣当斯大街的一条小巷子时,摒住了呼吸,这条小巷子是专做水产品生意的。虽说供货商能够保证大多数货色都是新鲜的,但长久下来,总要处理一些臭鱼烂虾什么的,腥臭是难免的。   “真该死!水产品巷难道就不能搬到靠里的位置吗?”巴特洛先生忍不住抱怨道。   和他一起来的下属职员也受不了这个味道,但还是道:“我也希望如此,但恐怕很难,先生…为了方便接收港口送来的水产品,水产品巷一只是在这个位置的。”   穿过水产品巷,感觉就好多了,至少巴特洛先生觉得自己能呼吸了。经过卖干果的巷子时,他还觉得颇为愉悦。空气中飘散着炒熟的榛子、杏仁、核桃等干果的气味,另外还有蜜渍水果的甜香,蜂蜜、奶油、黄油的香气也很明显……   这条巷子不远,就到了巴特洛先生的目的地,他来这儿买羊毛脂。   羊毛脂是粉底的原料之一,市场上也有得卖——羊毛脂是从洗过羊毛的脏水,得到的绵羊分泌物。从很早开始,这种油脂就为人所知了。   这里准确的说是‘油脂巷子’,过去巴特洛先生也曾来过这里,因为肥皂蜡烛厂的生产也需要用到大量油脂呢!只不过过去他倒是没接触过卖羊毛脂的艾克利太太,肥皂蜡烛厂用的油脂也不是羊毛脂啊。   整个‘油脂巷子’只有艾克利太太一家是卖羊毛脂的,这主要是因为羊毛脂的生意说大不大的…过去羊毛脂刚刚出来的时候,因为它很便宜,很多穷人甚至会那它去吃,补充缺少的油脂。   不过只要有一点儿办法,人们都会改换正经的油脂去食用。所以羊毛脂的主要用途不是吃,而是做润滑油、涂抹容易生锈的金属器具、做擦脸油之类的——这些用途也不算小了,如果都只用羊毛脂,那羊毛脂的需求也会涨到天上去!但很可惜不是。   所有的用途,羊毛脂都存在‘竞争对手’,或者换个说法,它只是个补充!   相比起那些更传统的油料,大家对羊毛脂的兴趣真的不是很大…这又不是后世,大家发现羊毛脂的种种好处后,羊毛脂就成了化妆品、护肤品中的常客了。   “真不明白,为什么是羊毛脂!油脂就不能用点儿好的吗?牛油、羊油什么的…如果是这些,我倒也不用同那个精明的坎特伯雷女人打交道了!”到了油脂巷子后,远远看到了艾克利太太那幢简陋的红房子,看着艾克利太太正忙碌,叉着腰与一个赶货车的车夫大声理论着什么,巴特洛先生就一阵心烦。   过去杰克逊肥皂蜡烛厂也用油脂做原料,是认识一些这里的供货商的。如果新生产的粉底也用那些普通的油脂,就不用找一个新的供货商了…更麻烦的是,这个供货商是做独门生意的,这个市场上只有她一家!她若是个讨厌的人,真是躲都躲不开!   “明明可丽的产品都卖的那样贵了,使用的原材料居然还是羊毛脂这种不值钱的油脂。”对此巴特洛先生颇有怨念。倒不是替广大消费者鸣不平,只是多了他的事儿,他非要找个地方抱怨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走到了艾克利太太那幢红房子跟前。说起来这只是一座简陋的木板房,只有一面是砖墙,而且还很薄,屋子靠的是横七竖八的铁条支撑。大约是为了显眼,也是为了遮掩一些陈年污渍,前两年艾克利太太将房子粉刷成了红色。   她的目的达到了,几乎是一进油脂巷子,就能一眼看到她的铺子。   此时一桶桶的羊毛脂堆积在铺子里,就连马房都堆满了,以至于马儿们被挤到了大街上。看起来是刚刚上了一堆新货,注意到这个情况的巴特洛先生连忙与艾克利太太攀谈起来——根据他的经验,就是这种时候,还有只剩下尾货的时候,最好谈生意了!   “艾克利太太,早上好!”他大声打了个招呼。   艾克利太太显然在和车夫的理论里获得了胜利,转身就神气地道:“这是谁啊!哦,原来是巴特洛先生,我心里的心肝宝贝!今天既然能见到您,那您肯定是要光顾我这小本生意喽——您一向如此,若不是办货,绝不来我这儿!”   艾克利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大胆泼辣起来,男人们不少为她着迷的。但随着年岁渐长,身体越来越胖,再一样的姿态,就不是吸引人,而是叫男人想跑了!她自己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依旧如此,更多是给自己的客人一个‘下马威’!   让他们知道自己‘难搞定’,可别想着随随便便占自己生意的便宜!   “您别这样说,我要来办货,还着急去下一家,没工夫同您耗时间啦!新到的羊毛脂?能看看吗?”知道不能被艾克利太太缠进去的巴特洛先生故意板着脸,低头要去看快堆到外面来的羊毛脂。   圆木桶是用盖子封住的…自古以来桶子便是货物的包装,所以商业发达的地方,箍桶匠是绝对少不了的人。刚刚大概是艾克利夫人正抽查这批羊毛脂的质量,所以开了几桶,这个时候倒是方便了巴特洛先生。   “您看什么?看我们羊毛脂的成色?哦,我们不是第一回 做生意了,您还不知道我?生产羊毛脂的作坊,我是一家一家看过的,送来的羊毛脂不说一桶桶检查,可抽查也很勤快呢!从没有说我这儿的羊毛脂不好的!”   艾克利太太一脸气愤的样子,但巴特洛先生知道,她这是在演戏,只为了待会儿谈价格的时候有利一些。   确定羊毛脂没问题之后,他便买了一车中等质量的,谈价格的时候当然是你来我往,简直像是要吵起来了——最后还是巴特洛先生嫌丢脸,不愿意如此与一个女老板当街叫人看笑话,让了一步。   等到羊毛脂装车的时候,巴特洛先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闻艾克利太太:“艾克利太太,有件事儿我想要与您打听,您千万与我说实话。”   生意谈完了,艾克利太太倒是没那么咄咄逼人了,语气和善起来:“哦,先生,您请说…整个圣当斯大街的人都知道我是个诚实的人。要么不知道,若是我知道,一定给您说实话。”   巴特洛先生连忙说:“我想问问,奥斯汀先生来您这儿办货么?”   “奥斯汀先生?我倒是没听说过这个人。”艾克利太太仔细思索了一番,确定自己的顾客里没有这个人。   “就是可丽肥皂厂的奥斯汀先生啊!”巴特洛先生抬高了一些声音,想要唤起一些艾克利太太的记忆。   在他想来,奥斯汀先生过去就是手工制作一些粉底,要用到的羊毛脂很少,还可能随便在一家小店里购买(他不知道可丽的其他产品也用到了羊毛脂)。但现在就要大规模生产粉底了,怎么可能不来艾克利太太这儿进货!   是的,大规模生产,一直盯着可丽粉底厂的巴特洛先生已经知道了,这几天可丽粉底厂的机器已经安装完毕了,工人也在进…正式生产即将开始的当下,怎么可能不定好供货商呢?   艾克利太太是市场上唯一的羊毛脂批发商,巴特洛先生就想从她这儿获得一些可丽粉底厂的动向,回去同自己的姐姐姐夫说…也显得自己多做了些事儿。   “哦!可丽肥皂厂,那位奥斯汀先生啊!这我倒是知道,他的工厂长期从波姬那儿拿最上等的椰子油呢!说实话,我倒是愿意有一个他那样的主顾,我可是听说了,虽然那是一位对货物品质极有要求的先生,但愿意给的价格也高啊!”   “所以即使奥斯汀先生挑剔的不得了,他的工厂的进货人几乎要一桶一桶地过秤、检查,大家也没有一个说坏话的…您说说,我们做买卖不就是为了挣钱吗?既然能挣到钱,其他的也就不算什么了。”   艾克利太太唠唠叨叨的,巴特洛先生也从她的唠叨中进一步确认,奥斯汀先生的粉底厂真的没有从艾克利太太这儿进货。惊奇之余,他忍不住说:“可是我怎么听说,奥斯汀先生长期需要羊毛脂呢?”   这件事因为是自己本行的,艾克利太太还真知道!她立刻嚷了起来:“别说这个了!因为奥斯汀先生越过了我,直接去找羊毛脂作坊了…这是个多糟糕的选择啊!以他的要货量,说不定还不如我这里的价格呢!白添许多麻烦!”   这一点艾克利太太还真不是胡说,她是多家羊毛脂作坊的长期合作伙伴,要货量大且稳定。这就导致了这些羊毛脂作坊的产能基本上都给了她,其他人拿着同样的钱,直接找到羊毛脂作坊也不见得能买到货!   或者能买到,但价格根本比不上艾克利太太这儿——这不奇怪,她一口气包圆了羊毛脂作坊的产能,以这样的大手笔,她的拿货价必定非常非常低!其他人去找羊毛脂作坊零买零卖,他们的拿货价是能比她的出货价更高的。   而且还多了许多麻烦,毕竟艾克利太太这儿做了多年批发生意了,她的口碑是在这儿的。拿来的货色,她会先检查,同客人们的谈生意也有定例。可是直接找工厂么,就不见得有这些便宜了。   “或许奥斯汀先生拿货量大,直接找羊毛脂作坊能便宜一些呢。”知道可丽粉底厂确实在进羊毛脂,巴特洛先生倒是轻松了一些,有一种事情还在计划中的感觉,就笑着说道。   “哦,那可不会!我进货的一些羊毛脂作坊倒是很羡慕与奥斯汀先生签了合同的羊毛脂作坊。奥斯汀先生一惯的大方,给的价格可比我这里好多了…不过这钱也不好挣,听说许多要求呢!”   其实就是化妆品级的羊毛脂,在安全卫生上要求更高,杂质和残留要尽可能地少——羊毛脂是从洗羊毛的脏水里得到的,要经过吸附、过滤,甚至一些化学手段,才能得到洁白的羊毛脂呢!以此时的生产条件,雪白的羊毛脂不够干净卫生,实在是太正常了!   艾克利太太口中所说的‘许多要求’,巴特洛先生并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一点儿羊毛脂而已,能有什么花样?所谓的要求高,大约也只是工厂的进货部门在巧立名目,为更高价的原料找理由,从而拿回扣吧。   买了羊毛脂,他又去买了一些别的原材料,包括滑石粉、碳酸钙、氧化锌、金合欢胶和精油等等。至于粉底一些比较特别的原材料,如白油、甘油、山梨酸,这些在圣当斯这个批发市场也没得卖,是只能直接找工厂的。   但这个事情真的很难办啊,甘油还好说,是能买到的。可是优质白油,这是奥斯汀先生自家生产的。别人想用,就只能直接找他…杰克逊先生现在是仿制粉底要用白油,怎么敢找他?   所以来来去去,只能买一些粗制白油充数。   而山梨酸相比起白油更麻烦,这是独家防腐剂,外面就是完全没有的,甚至奥斯汀自家的产量也不大,只够自己用的呢!   给杰克逊先生卖粉底配方的罗威尔先生倒也讲究,将奥斯汀先生那次演示粉底制作时说的话,都告诉了杰克逊先生。   ‘山梨酸,陛下,那是一种防腐剂。和石炭酸有点儿像,都有利于使一种东西保持现状,不至于腐坏’   依靠这句话,一开始杰克逊先生打算用石炭酸代替山梨酸,但请化学家看过之后,化学家直接告诉他们,这样不行!石炭酸的刺激可比山梨酸大多了,所以才只能在医疗消毒时使用。   后来想来想去,杰克逊先生就不用‘防腐剂’了。在他想来,一盒粉而已,能腐坏到什么地步?市面上卖香粉的人那么多,也没听说谁的粉几个月就坏了。而且一盒粉很少的,估计用不了多久,根本来不及腐坏!   巴特洛先生完成进货工作之后,回到了工厂,又去了生产车间一趟。   杰克逊肥皂蜡烛厂和此时的绝大多数工厂一样,厂房举架很高,全靠高窗采光,四面看来就都是裸露着的砖墙。还有一些管道,以及支撑厂房的铁条横七竖八,一看就让人觉得阴郁、冰冷、危险。   这里的卫生条件很差,或者说,根本没有专职的清洁工。生产肥皂蜡烛的废物什么的,要么随着排污渠排出去,要么就那样积累着,直到妨碍生产了,再抬出去处理掉。   这里有男工、女工和童工,能用童工的地方就尽量用童工,不能用童工的地方才会用成年工人…这当然是为了省钱,童工的工资每周不过3先令,这可比成年工人少得多!而且童工还好管理呢,他们比女工还弱!   巴特洛先生在工厂里走了一圈,一直用手绢捂着鼻子…过去他管理肥皂蜡烛厂时之所以不太管事儿,很大一个原因就在于他受不了工厂里的味道——生产肥皂的污染还是挺大的,味道也重。   难闻的气味让巴特洛先生认定肥皂蜡烛厂里的空气有毒!长期在这种环境中肯定会得病…现在美林堡的人们对美林堡的空气已经很厌恶了,也因此对此‘空气’‘健康’之类的概念有了不少了解。受此影响,巴特洛先生产生这种认知是很自然的。   “说实话,我真是难以相信,就这样的小玩意儿,能卖那样的大价钱。”回到办公室的巴特洛先生拿出一盒自家生产的粉底,还有一盒通过别的渠道搞到的正版可丽粉底:“听说奥斯汀先生已经和渠道商订立和约了,一盒8先令,这还是他的出厂价…哦,这还是只算粉的价格,若是附带盒子和刷子的款儿,价格还要高得多!”   “您来看看,我们生产的粉底,和奥斯汀先生生产的有什么分别?”他给自己的下属看。   下属其实心里觉得自家的不如正版货,之前试验的时候已经表明,自家粉底附着力、持妆时间、光泽等等,几个主要指标均不如可丽粉底。但这个时候,这样的话是不能说的。所以他也只是笑着附和巴特洛先生。   “正是如此啊!8先令,谁会买这么点儿粉?太荒谬了…等到渠道商和零售商加价,要卖多少?12先令?14先令?16先令?总之,不会有多少人能消费这玩意儿的!相比之下,我们的价格要好得多,出厂价2先令,零售价估计在6先令左右……”   出厂价2先令是不得已的,因为一些原材料真的挺贵的,金合欢胶、黄蓍树胶、甘油,还有精油什么的,在此时可不是便宜东西!更何况杰克逊先生还想挣大钱,辛辛苦苦弄来粉底配方,也不是普通利润就能满足的。 第154章 红粉世界154   然而,出厂价定为2先令的杰克逊先生,以及为这个定价自信的巴特洛先生却没有想过,能买得起6先令一盒粉底的人,和能买得起十几先令一盒粉的人,其实是同一批人。简单来说,他定价偏低,并不能扩大市场。   对于这一点,过去做着普通肥皂生意,还有投机生意的杰克逊先生还真不了解…毕竟这年头也没有商科学校,大家哪怕是去商店做学徒,学到的也是自己这一行的一些东西。一旦超出自己的行当了,很多东西就是隔行如隔山了!   奥斯汀先生则不同,这些年可丽系的日化品,常年走高端市场,他对这个市场的一些特点已经很清楚了!   所以他的定价总是很精准,完全就是利益最大化的结果。   “我们相比可丽粉底,还是挺有优势的,但…但现在可丽粉底厂也要生产粉底了,他们用了大机器,可比我们有优势,能够迅速铺货。”在办公室里,下属职员掂量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他也是希望杰克逊肥皂蜡烛厂好的,毕竟工厂好了,他作为高级职员也能获益。相反,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呢!   “呵,大机器!就是大型压片机,对吗?其实小型压片机也够用了!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奥斯汀先生要为了这压片机,拖延到现在才开始生产粉底…唔,小型压片机多准备几十台,每台都配备人手,效率也不错了!”   “大机器,一台能够顶过多少台小型压片机?”说是这样说,巴特洛先生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经营了几年工厂,他多少对‘大机器’是有了解的。现在一些能用大机器的行业,真的就是大机器工厂摧枯拉朽,所过之处,传统的生产方式输的毫无悬念!   “我真是不明白,可丽粉底的利润够高了,可不用靠大机器来节约那点儿人力开支,为什么……”巴特洛先生是真的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大机器生产,相比起传统的生产方式,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人力用的少,生产效率高,节约了成本。当然,也有一些产业,机器能比人工做的更高,更有优势,但那种产业并不多,至少在此时是真的不多!   一些要打价格战的行业,用上大机器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格局了。但可丽做的都是‘新东西’,至少它们将一些旧货提升到了新高度。这种情况下,所以他们赚到了超额利润,完全不用考虑价格竞争的事儿。   既然是这样,干嘛那么在乎大机器?为此白白错过了一段赚钱的好时机,还给了自己的竞争对手以可趁之机。   出于对大机器的担心,巴特洛先生倒是向杰克逊先生提议过,要不要也给自家工厂换大机器。   对于这个建议,杰克逊先生一口否决:“我们买了许多小型压片机,如果现在换大机器,这些小型压片机怎么办?哦,我知道你的担心,但你不用想太多,我们用小型压片机的出厂价就比可丽粉底厂要低了,不需要用大机器增加成本优势,也能更廉价。”   这是实话,用小型压片机的厂子,比用大机器的厂子更便宜,那用小型压片机的厂子是真的没有动力换效率更高的机器啊!   他们哪里知道,薇薇安坚持要让奥斯汀先生等大机器,除了一劳永逸,达到理想的生产效率外,也是为了卫生考虑。使用大机器,能尽量减少人和粉底的接触,自然减少粉底中的杂菌之类。   在这个不可能达到无菌生产的时代,薇薇安也只能尽量接近无菌了。   “…其实还是太着急了,我们应该将粉底的配方再调整一番,再进行生产的。”下属职员也像巴特洛先生一样摆弄着自家的粉底,忽然说道。   “有几样原料的配比,始终不能确定,这可是个大问题…我猜,这就是我们的粉底,一些主要指标上,表现不如可丽粉底的原因。”   罗威尔先生确实卖了粉底配方,但问题是,当初奥斯汀先生在格林威治宫里演示制作粉底时,原料配比并没有说的很清楚。有的原料的比例倒是顺口提了一句,但大多数都没说。罗威尔先生只能通过观察,确定有的原料放得多,有的就是‘少许’。   这导致杰克逊先生这边要自己试配方,这也是他其实没有抢下多少时间,算来算去,可能也只比可丽粉底厂早出货一个多月的重要原因。   “这个道理谁不知道呢?但,雷诺先生,我们没时间了啊!再继续拖延下去,说不定就要和可丽粉底一同出产了,到时候要和可丽粉底直接竞争…即使我们的产品要便宜很多,那也相当不利啊!”巴特洛先生长叹一口气,遗憾说道。   “我们得赶在可丽粉底上市之前上马,占据市场,成为‘正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新式粉底的前因后果的,最先见到哪一家的新式粉底,就会认为这就是女王也在使用的新式粉底……”   有些问题,其实在执行阶段就知道了,但很多时候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做…为难之处就在这里了。   说完这话之后,巴特洛先生似乎是觉得士气太低落了,又笑着说:“其实现在也不错,上个月的账本你看过了吗?是的,这样的态势可是大好啊…如果能维持下去,我们都能大赚一笔——杰克逊先生答应了一些抽成,给我们这些高级职员的。”   巴洛克先生其实要比这些职员更高一层,但严格意义上他确实可以算高级职员。   这也让这位高级职员雷诺先生愉快了一些,他飞快地说道:“的确如此,我们上个月的流水可比过去一年还要多了,这个月才开始,又超过了上个月的一半…看来还是得做这些新商品!像过去一样生产老产品,竞争对手太多了,想要往上走可太难了!”   “现在市面上我们的‘皇冠粉底’也反响很好呢!”   杰克逊先生为自己的粉底定名为‘皇冠粉底’,其实这还是为了蹭女王的光。但因为不敢随便使用代表皇室的盾牌、皇冠之类的标记,也不敢直接用‘女王粉底’之类的品牌名,最后才用了‘皇冠粉底’的叫法。   虽然没有法律明文禁止那些,但商人们都是遵守这些的。只有真正的王室供应商,才会在求得恩准后大肆使用王室相关的标记。就像可丽,自从成为王室供应商了,就在原本的商标后,加了一块王室同款盾牌。   还在包装上印下‘和礼兰王室供应商’的小字…有王室背书,国内外的销量又涨了一波呢!   ‘皇冠粉底’在此时的美林堡市场上确实卖的不错,不管杰克逊肥皂蜡烛厂的生产有着怎样的问题,也不管他们的配方比例如何不如原版,至少相比此时市面上的其他散粉,这可真是吊打了!   而且在广告的刻意模糊下,是真的有很多人以为‘皇冠粉底’就是女王同款!之前一直很渴盼,但就是得不到满足的市场,可不是一下就被释放了么!于是大家纷纷解囊购入。   一旦使用,对比过去的散粉,那肯定是满意的啊!   在这种热烈的市场反响下,一些原本在观望的大渠道商,都在考虑要不要进一批‘皇冠粉底’先卖着了。有钱不赚王八蛋,大家又不是和可丽签订了独家协议,非得等可丽粉底出来了,才能卖粉底!   这种时候,奥斯汀先生才真正着急了,连忙联络了这些渠道商,许诺了半个月内绝对见货,请他们帮忙,先不要帮皇冠粉底铺货——大家长期以来靠可丽赚了不少钱,可丽粉底要真是因为皇冠粉底发展不好,其实对大家也没好处。   是的,眼下先卖‘皇冠粉底’是能赚一波快钱,可是他们和皇冠粉底的厂商可没有特殊关系。到时候皇冠粉底占领市场,他们其实还不如将可丽粉底做起来后,得到的利润丰厚。   “放心吧,克里斯!我们都是老关系了,绝不会在这种时候不帮忙的!”有人立刻就许诺了。   “是的,是的,绝不会…要我说,还是愿意卖可丽粉底,出厂价8先令,指导价15先令9便士,这钱赚的多轻松啊!要是皇冠粉底,出厂价要2先令3便士,指导价是6先令。卖一盒可丽粉底,能顶得上两盒皇冠粉底了!”   同类商品,给渠道商和零售商的利润率,一个是另一个两倍!渠道商会怎么选,简直用膝盖想都能想明白了——这甚至不只是两倍利润率的问题,实际利润率皇冠粉底差可丽粉底差的更远!   因为运输、仓储等等成本,两者其实是一样的,可丽粉底并不会因为比皇冠粉底卖的贵,就多花钱!这对渠道商和零售商实在是太重要了。   更不要说,以皇冠粉底的价格,它也无法薄利多销——这是经常和可丽合作的渠道商早就看明白的,价格到了一个地步之后,再多一些少一些,就没有太大的分别了!特别是在这个贫富差距特别大的时代!   15先令9便士一盒的粉底不亲民,难道6先令一盒的粉底就很亲民了吗?结果都是穷人,甚至下层中产阶级不会问津的!   “对了,克里斯,粉底的盒子,现在粉底盒子我要多一些货!”有人当然也趁这个机会向奥斯汀先生提意见,大家也看得出来,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奥斯汀先生要好说话的多。   工厂主要是生产粉底芯的地方,但奥斯汀先生也订了一些粉底盒,这些都是外包出去的。粉底盒主要用两种,一种是银质,镶嵌宝石,附赠大小两支刷子、一片海绵。还有一种是锡制,镶嵌便宜的半宝石和玻璃,附赠一支小刷子、一片海绵。   奥斯汀先生在薇薇安的启发下,对银质的粉底盒制造了一个限量版的噱头。简而言之,拢共只生产一万只,每只都有编号和特别的防伪手段,售完就没有了…至于锡制的,倒是没什么,只要可丽粉底还在卖,有盒版的就一直会用这种锡盒。   嗯,除非有更适合做粉底盒的材料面世,可丽粉底要改包装了。   限量版总是能够引来追捧的,而且一万只真的不算多!基本上能买15先令9便士一盒的粉底的女士,对于购买一个镶嵌了宝石的银盒,都算不上太难。最终不买,原因可能是多种多样的,主要原因很少是因为负担不起。   这些限量版粉底盒也不会全都留在和礼兰,美林堡可能也就是留两千只左右,一千只散布在和礼兰王国其他的地方。至于剩下七千只,佛罗斯、西玛纯、罗齐奥、尼兰等国,还有新大陆那边,少的数百,多的分配一两千只,还怕不能卖完?   因为可丽系的产品已经打开了世界市场了,一万只限量盒子,还真不算什么!   甚至因为不够多,限量粉底盒的概念一出,敏感的渠道商就希望多配一些限量粉底盒了。为此,不惜多配一些粉底芯…这是奥斯汀先生早就确定的策略,限量版粉底盒的数量要根据粉底芯的订单来。   配货嘛…之前也不是没有用过类似的招数。   “限量粉底盒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是早就确定过分配方式的。但是我可以做主,普通粉底盒装的粉底多给您一些,如何?”奥斯汀先生比了一个数,表示愿意给对方这么多普通粉底盒。   考虑到此时多数消费者其实没有粉底盒,第一次买粉底芯时,总要配一个粉底盒。相比起自己找一家锡器店、银器店定做,当然还是买原厂盒装货更省心!有了粉底盒后,以后就可以只买粉底芯了。   所以,一开始粉底盒装的会非常好卖!   奥斯汀先生虽然外包了粉底盒的生产,但外包的工厂也不是神仙啊,大家都是按照订单生产。这会儿出货,那都是有数的——不是不可以在受欢迎的时候加班加点多生产一些,可那也有一个极限!   至于说采购机器、雇佣工人,让产能爆发…这不可能!谁都知道,一开始的高峰期过后,锡盒的订单就会走下坡路。这个时候为了生产粉底盒增加产能,今后多余的产能怎么办?这就是亏损呐!   所以这个时候奥斯汀先生承诺多给普通盒装粉底,就是非常不错的条件了。这位渠道商也没想过能弄来限量粉底盒,或者打算是弄来几只算几只。现在没弄来,但一句话就能得到一些普通盒装粉底,也很满意了。   安抚好渠道商,就等于是安定了大后方,这样奥斯汀先生也松了口气。   但说实在的,这次依旧让他觉得很奇怪…可丽的产品赚钱,仿造品从来不少。但正品还没上市,仿造品就出来了,这还是第一次——当然,这也和这次粉底早早曝光有关。   但不管怎么说,仿造品出来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作为一种实在不能说配方简单、生产容易的商品,这太奇怪了(以此时的商品情况来说,可丽粉底确实可以说配方复杂,生产繁杂)。   更奇怪的是,出来的仿造品居然真的很像样子,一点儿不像过去那些早早弄出来的仿造品,仿造的很差劲,不值一提!   奥斯汀先生很奇怪这一点,他能确定手工生产的工人都没有泄密。他们之所以能在粉底尚未面市前,就被奥斯汀先生安排来生产粉底,不是没有原因的,都非常可信!而且人数很少,这也变相降低了泄密的可能(毕竟只是拿来送一些人而已,量不大)。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奥斯汀先生为此郁闷的时候,薇薇安只会比他更上心这件事。皇冠粉底刚上市的时候,她只是按照惯例,研究一下‘竞争对手’的产品,确定成色,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但一研究不得了,她发现皇冠粉底的质量或许不能和可丽粉底相比,但他们已经是一个赛道上的选手了!也就是说,皇冠粉底根本不是传统散粉,而是和可丽粉底一样的新式粉底!   她不太确定皇冠粉底的具体配方,只能确定主要成分也是滑石粉、高岭土等,一些用量比较小,小实验室的条件难以检测的,她就不知道了。至于说配比,呐更难以确定。最后她是将皇冠粉底送到了实验室,请专业实验室的化学家们来做的检测。   等了半个月多,薇薇安才等到了检测结果,然后检测结果就让她懵了!   几乎和自己确定的粉底配方一样!或许在一些配比上有些许不同,但这种差异并不明显。至于说皇冠粉底有些原料没用,比如说山梨酸,还有调香剂换了别的…这些也都不是自然自然产生的差异。   山梨酸可以说是别处没得买,所以没用。调香剂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不影响粉底本身的作用的——在配方其他部分如此相似的情况下,只有调香剂完全不一样,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之感。   “不管怎么说,皇冠粉底比不上可丽粉底,最终它们还是无法撼动我们…杰克逊先生的打算是要白费了!”奥斯汀先生安抚完渠道商回家,听薇薇安说了皇冠粉底的配方奇怪之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   他和薇薇安当然知道皇冠粉底的生产商是杰克逊先生,皇冠粉底的分销商从哪儿拉的货,这能是秘密吗?奥斯汀先生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了!   “我们要面对的顾客,是一群最挑剔的人,商品只要有一点儿差距,她们可在乎了!完全不是那种因为差价,就能忽略品质的——毕竟她们真的很有钱,而且对一些能让自己变得更美的东西,她们很舍得花钱。”   “爸爸,我同意您的话,但是……”薇薇安也觉得皇冠粉底在高端市场是打不过可丽粉底的,因为这就是个对价格不敏感,但对品质和品牌非常敏感的市场。甚至就是一些因为囊中羞涩,暂时买皇冠粉底的,等到有钱了,还是会选可丽粉底。   “但是爸爸,您不觉得皇冠粉底的配方实在是太像可丽粉底了吗?我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如果杰克逊先生是在我们内部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了,那不是太可怕了吗?”一瞬间薇薇安的脑子里跑过了不下二十个商战片里的情节。   “哦,这确实是个问题,需要好好调查。”奥斯汀先生被薇薇安提醒了一下,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因为这几年生意实在是做的太顺利了,就失去了谨慎的心呢?他原本是真的打算因为皇冠粉底不可能真正威胁到自家,就放下其中的疑点的。   见奥斯汀先生已经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了,薇薇安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调查结果显示,杰克逊先生抄了我们的配方,我们一定要和他们打官司…重点倒不是那点儿赔偿金,考虑到杰克逊先生的资本不少,用官司拖垮他的厂子也不太可能。”   “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告诉大众我们才是真的‘女王同款’…现在皇冠粉底通过一些招摇撞骗的手段,已经让一些人以为它们才是‘女王同款’了!”   说到这里,薇薇安又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我们可以做个跟踪调查,调查使用皇冠粉底后,女士们的皮肤变化——说实话,我可不相信杰克逊先生的工厂能和我们一样干净卫生、品控严格,达到我要求的那种‘化妆品级’!”   后世哪怕那么小心了,化妆品烂脸的事儿还是时有发生(当然,一般都是不太严重的那种,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会放在眼里的反应)。那以现在的生产水平,使用皇冠粉底的出事几率会是多少? 第155章 红粉世界155   皇冠粉底确实卖的不错,连百货公司都上架了。   必须要说的是,虽然和可丽合作的主要渠道商都答应了不做皇冠粉底,但百货公司在下游商中比较特殊。拿货量比得上中等渠道商了,如果算上连带影响力,真是大渠道商也无法和他们相比。   不过,即便是如此,百货公司依旧是零售商,这一点是没问题的。要求做渠道的伙伴排他,虽说不算地道,但在此时也算是正经商战手段,实行起来也不算难。可上游厂商要想号令零售商,那就纯粹是想多了!   特别是百货公司这种本来就以货品齐全为卖点的零售商,让人家卖了你家,就不卖别家了——这样的霸王条款不是不可能,但那需要的资本,需要付出的代价,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所以如今美林堡的三家百货公司,全都上架了皇冠粉底…当然,他们也不忘记联络奥斯汀先生,确保到时候可丽粉底出来,自家的份额不会少,限量粉底盒装、普通粉底盒装也要多多地配货。   为此,他们愿意签长期合同,反正现在大家都对可丽产品信任的很,长期合同也不吃亏。另外,该给的广告位,比皇冠粉底更好的货架展示位,那都是不用多说的……   “是的,下个礼拜可丽粉底就能上百货公司的货架了,不过现在还是只有皇冠粉底。说实话,皇冠粉底的大卖肯定会影响到可丽粉底的生意的,毕竟粉底也不是便宜的商品,买了皇冠粉底,在还没使用完之前,除了一些有钱人,大家都不会换新货。”   在一场家庭聚餐上,科隆百货公司阳伞部的主管杰克这样对自己的小姨子丽琪·莱兹华斯说道。   这一场家庭聚会的目的是庆祝杰克和妻子范尼的长子出生…前年的冬天,范尼在一次娱乐公园的舞会上认识了杰克,两人几乎是一见钟情。在圣诞节前夕订婚之后,来年2月就迅速结婚了。   当时的杰克还是科隆百货公司手套部的主管,个人条件很不错,范尼的家人们都支持她迅速和杰克结婚。以此时婚嫁市场的现实来说,错过了杰克,再想要一个这样条件的结婚对象就很难了。   范尼也按照家人的建议的做了,迅速确定了结婚的事儿。现在结婚一年多了,生下第一个孩子——此时新婚夫妻没有会选择避孕的,在夫妻双方正常的情况下,结婚一年后生下第一个孩子,完全是意料之中。   “说实话,化妆品部门也越来越壮大了,我当初应该竞争化妆品部门的主管的…当然,可能因为化妆品部门太热门了,竞争不上。”杰克这个人不错,但就是有点儿爱炫耀自己的事业,一不留神就‘委婉’地提到了自己升任主管的事儿。   杰克能力挺出众的,对于他这种职员,一直做副手就有点儿屈才了。但他的顶头上司,手套部的主管也没有丝毫错误啊,不可能让人家把位置让给他的。所以当别的部门有主管位置空出来时,老板就询问了杰克的意思。   阳伞部相对手套部,要小不少,部主任的抽成当然也不比上手套部的,但又比他在做副主任时强一些。关键是做主任,自己就是一把手了,可以有空间大展拳脚,将这个部门做大做强…杰克这种对自己能力有自信的年轻人,肯定是愿意的。   这就是他如今做了阳伞部部主任的原因。   “听起来倒是很不错…”丽琪·莱兹华斯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又转身看向生过孩子之后就丰腴了一些的姐姐:“范尼,你让我带来的书我给你带来了…我还挑了几本别的,是小孩子的寓言故事集,你可以每天读给小卡尔听。”   “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呢!”听到丽琪让妻子给儿子读故事书,杰克忍不住笑了起来。   丽琪一本正经地说:“或许他确实不懂,但这有利于孩子的心智发育,医生不是建议可以给孩子做胎教吗?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都能让他听听音乐,怎么出生后不能听故事?据说有学者做过调查,从小给孩子讲故事,陪他说话多,孩子往往更早学会说话,非常早慧。”   这就是杰克完全不了解的领域了,况且他是第一次做父亲,正是对此很有兴趣,又毫无经验的时候。对于丽琪的说法,他大感好奇,连忙打听起更多来。   就像所有的家庭一样,一旦有孩子,大家就会谈论孩子,不断地谈论孩子。直到莱兹华斯一家快要走了,大家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可丽粉底推出的时候,我一定替丽琪留两盒。哦,现在丽琪这个年龄,正是需要好好修饰自己的时候…当然,皇冠粉底就不必了,虽然它也不错,但我听说了一些皇冠粉底一些不大好的传闻。”   “有一些用过皇冠粉底的姑娘脸肿了,就是我们百货公司的售货员,一次有好几个女孩儿不能来上班,售货员领班都快气疯了!幸亏没过几天就恢复了,问题倒是不严重,不像过去那些化妆品,一旦出问题就很要命。”   “丽琪不见得运气会那么坏,但没必要冒险是不是?”   “可丽粉底就不一样了,肯定很安全,不安全敢拿去给女王陛下使用吗?那些贵妇人们,得到的赠送的可丽粉底,用了一个社交季了,也没听说谁出现类似的问题…毕竟是可丽牌,可丽牌的商品都很贵,但东西是极好的!”   “不能说一分钱一分货,十分钱十分货,但可以说一分钱一分货,十分钱三分货…要我来说,如今的商品能这样,倒也算不错了!”   丽琪感谢了姐夫,然后才和母亲、哥哥乘坐出租马车离开。马车快到莱兹华斯家,又还没到的时候,诺博叫了停。对母亲和妹妹说:“妈妈,丽琪,家里的酒是不是没有了?”   莱兹华斯太太说:“葡萄酒和威士忌都没了,上次你患了感冒,用掉了最后半瓶葡萄酒。至于威士忌,一个月前就用掉了,你请了你的上司来家里吃饭,他很喜欢喝威士忌。剩下的酒,就只有雪莉酒和白兰地了。”   “雪莉酒还剩下一瓶,白兰地还剩下半瓶…之前买的四瓶白兰地用的很快,你很喜欢喝,我还给范尼做了两瓶白兰地香橙,和一瓶白兰地樱桃,这就用掉了两瓶。”   “白兰地香橙?哦,对,范尼说了她食欲不好,正需要这上好的食欲促进剂呢!”丽琪笑着拉了拉莱兹华斯太太的手,说:“妈妈,我们也做一些白兰地樱桃和白兰地香橙好吗?”   白兰地香橙是一种饮品,在白兰地中加入香橙汁、橙皮和砂糖就行,这在此时被认为有利于促进食欲。至于白兰地樱桃,那就是一种甜品了,在装着砂糖和即将成熟樱桃的瓶子里倒入白兰地,白兰地刚刚没过樱桃就可以了。   白兰地香橙是饮品,主要还是喝白兰地本身。白兰地樱桃就是甜品了,主要是吃樱桃。   虽说给一个刚刚生过孩子的妇女这些东西做零食,做食欲促进剂,感觉上有些古怪。但这个时代可是能给孩子喂鸦片,喂白兰地做‘安睡剂’‘营养补充剂’的啊!相比之下,这倒是显得没什么了。   诺博捏了捏手上的手杖,笑着说:“正好,我们可以买一些酒,哦,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原来马车正停在了几家店跟前,于是莱兹华斯一家人下了车,便走进店中买东西。   因为事前提到了酒,所以她们首先去了卖酒的商店,在柜台前仔细地看着——瓶装酒都放在柜台后的架子上。   售货员认识住在附近的莱兹华斯一家,笑着说:“莱兹华斯太太,您要买酒吗?您可来的正好,店里的酒刚刚补充过,各种品类,各种品牌都很齐全呢!您要雪莉酒吗?这种新品牌很便宜,一瓶只要一先令4便士呢!而且非常干……”   莱兹华斯太太还没说什么,丽琪先感兴趣地接过了售货员递过来的雪莉酒。常见的玻璃酒瓶瓶身上贴着一张标签纸,红色的、大大的品牌名,还有一些品质、等级之类要素的缩写,一个大大的葡萄叶图标——雪莉酒也是一种葡萄酒,只不过浓度很高。   “或许我们可以买两瓶…”莱兹华斯太太对于一瓶只要1先令4便士,且品质还不错的雪莉酒也挺有兴趣的。虽然家里还有一瓶雪莉酒,但酒这种东西能耐储存,而且这年头酒可是刚需,怎么都能消耗掉的。   “好的,两瓶雪莉酒。”丽琪笑着对售货员说:“那么,先生,有什么好的白兰地推荐吗?适合饮用的,也适合用来做樱桃白兰地的!”   看起来生意不算小,想到这一点,售货员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挚了:“是的,白兰地,我们有很多很棒的白兰地!现在大家都喜欢白兰地,所以老板各种种类的白兰地都挑选了一些。”   “这是最实惠的‘凯歌南斯’牌淡色白兰地,一瓶才要2先令6便士!如果您要拿白兰地待客,我倒是推荐哈罗德牌的两钻白兰地,4先令3便士……”白兰地是有等级评定的,除了不入等级的,其他的都以钻石符号来显示等级高低,售货员拿出来的哈罗德牌白兰地,标签上就有两颗钻石的符号。   虽说一钻和两钻,都属于基础款了,但拿来待客确实不错,毕竟还多的是不入等级的白兰地呢!   这也符合如今莱兹华斯家的境况,太奢华了也不像样!   “当然,如果您愿意加几便士,哈罗德牌还有三钻白兰地,才4先令9便士一瓶!”   售货员之后又推荐了好几种白兰地,但最后莱兹华斯一家人还是只买了4瓶‘凯歌南斯’牌的白兰地,和一瓶哈罗德牌三钻白兰地。自己家喝,或者做甜品什么的,用便宜的就行了,买一瓶贵的,可以在招待重要的客人时使用。   之后他们还买了两瓶普通的葡萄酒,以及一瓶威士忌。一起算账,总共是10瓶酒,花了1镑14便士。这对于莱兹华斯家来说,算是比较大的单一开支了。不过酒柜总是要补充了,这本来就是日常开销的一部分,所以也就不算什么了。   10瓶酒是很沉重的,莱兹华斯家又住在附近,售货员就说道:“瓶子退回是2便士,呃,太太,您需要我们派人给您送回家吗?哦,这是免费的。”   准确地说,是消费的多,才有这样的‘优待’。   如果不是免费,莱兹华斯太太肯定不愿意,宁愿让女仆跑一趟——是的,莱兹华斯家又有女仆了。过去因为经济拮据,暂时辞退了女仆,家里的事都由莱兹华斯太太,以及长女范尼来打理。但随着情况好转,两三年前,莱兹华斯家就重新雇了一个女仆了。   之后莱兹华斯家又去了隔壁,购买一些别的东西,都是家里需要,这次有机会就一起购买的。   “洗发皂已经用完了,还有牙膏…这些我来出钱吧!”在药铺里,丽琪拿了一罐洗发皂,一管牙膏,非常大方地说道。   她之前计划的那本谋杀案的小说(就是那篇以‘新兴的百货公司,击垮了周围一圈传统商店,某一天,百货公司的老板被人谋杀,可能的凶手就是几个传统商店的老板’为题材的),获得了认可,得以在报纸上发表,拿到了一些报酬。   这是她第一次发表长篇小说,前前后后连载了4个月,每周发表一章,总共给她带来了30镑的收入呢!这份收入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道之后书商对此也很感兴趣,便帮她出了合集,组成一本单册小说。   靠着这个,她又收入了80镑!   从那以后,她的写作就好像走上了正轨,时不时就能发表短篇故事,最近又有一篇长篇小说的稿件得到了书商的认可,正在谈论出版的事儿…某种意义上,除了收入不稳定,将来的事儿说不好,她的收入居然已经可以和自己的哥哥诺博,莱兹华斯家的‘顶梁柱’相比了。   对于她能靠写作挣钱,莱兹华斯太太和诺博是乐见其成的。莱兹华斯家算是底层中产阶级,所以女人不能工作的概念在这里并没有那么死板,这也是当初范尼当抄写员挣钱,家里没人觉得不对的原因。   当然,他们的想法还是比较传统,想的不是丽琪能靠写作为生,就不用担心她的未来了,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他们的想法是,这些稿费都要攒下来,给丽琪自己做嫁妆!   别看可能只是几百镑的嫁妆,事实上很多底层中产阶级嫁女儿就是这样了!   在莱兹华斯太太的计划中,最好丽琪自己能攒几百镑,家里再存几百镑,这样凑足1000镑,可以给丽琪买一笔债券。每年四分五厘的利息,就是45镑了!对于普通的中产阶级家庭,这可不算一笔小钱。   靠着这样的嫁妆,她认为丽琪会有她姐姐范尼的运气——莱兹华斯太太一直认为范尼能嫁给杰克真的是运气很好,不然一个没有嫁妆的女孩儿,想要找到一个年收入数百镑,且未来很被看好的丈夫,那可太难了!   这样的运气很难再来一次,不过若是丽琪有一笔1000镑的嫁妆,就可以抵消部分运气因素了。   当然,这很难,真的很难。以丽琪如今写作的势头,到她23、4岁的时候,攒下几百镑倒是不难,反而是家里攒出几百镑,难度极大!毕竟丽琪的钱要用来攒嫁妆,就算她上交一部分给莱兹华斯太太做家用,莱兹华斯太太也是单独替她存着的。   而家里的收入,也就是诺博的薪水,那是要负担家里开支的!他刚刚入职那两三年,家里根本谈不到攒钱,就连普通日用也很拮据。也就是这两年,每年大致能有二三十镑的结余了。   家里现在的存款有60多镑,诺博的薪水每年都在涨,今后存钱应该越来越容易,但要在丽琪23、4岁前存下几百镑,基本还是没可能的…除非再来一次当初的好事儿,就是诺博持有5镑的股票,一年后大涨的那件事儿。   再不然,就是诺博忽然被提拔为高级职员了!成为高级职员后,立刻就能增加100镑的年薪,而且还有资格拿奖金。一旦诺博成为高级职员,现在的烦恼都不会是烦恼——而且这还不是空想,诺博连续数年都是优秀职员,唯一的劣势是入职年限不够,资历太浅。   如果年轻的职员中有人能被提拔为高级职员,那就是诺博了!   丽琪可不知道母亲的脑袋里转过了这么多的计划,她眼下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货架上的皇冠粉底,决定要买一盒。   “杰克不是说皇冠粉底有可能让你的脸红肿吗?难道你要试试运气?”诺博注意到妹妹拿了一盒皇冠粉底结账,提醒了她一句:“再等等,杰克就会送你一两盒可丽粉底了,呵呵,他应该能拿到内部员工价,会便宜很多。”   “哦,那是以后的事儿,我现在就想试试新式粉底是什么样的。”相比起自己的哥哥姐姐,丽琪是一个讲究‘及时行乐’的女孩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自己能负担,她就是现在就要…至于说‘延迟满足’,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这样说着,丽琪还想了一个像样的理由说服哥哥:“而且后天有一场舞会,‘可丽粉底’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我也只能买一盒皇冠粉底了。”   皇冠粉底卖的也是粉底芯,盒装的要加价!因为丽琪想的是今后还要用可丽粉底的,当下只是见识见识新式粉底而已,所以并没有买更贵的盒装粉底。而是买了一个粉底芯,和半便士一片的粉底海绵片就算了。   回家之后,并没有等到后天的舞会,晚上她就摆弄起了那盒粉底。试着给自己上妆——丽琪是会化妆的,不过就如同和礼兰大多数女性一样,白天她从不化妆,只有晚上赴一些舞会和晚宴才会化妆。   此时化妆也比较简单,无论是抹底妆,还是上胭脂,手法都称得上大开大合,所以说她会化妆,真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她在用皇冠粉底的第一下,用海绵片将粉末涂擦在脸上时,她就感受到了和过去散粉的不同,附着力、光泽度、细腻感,都完全不一样,可以和那些含铅粉的粉底相比了!当然,如果要和纯粹的醋铅粉相比,肯定还是比不上的。   要知道,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还是有无良商家,会在生产的化妆品中使用铅粉,谁让铅粉便宜又效果好呢——这也就是说,铅粉即使是在现代化妆品中,也是有竞争力的!   虽说有竞争力的前提是,加了铅粉的化妆品也是按照现代化妆品的配方、生产方式做的,不是说古代的铅粉面对现代化妆品,单从效果来说有竞争力。   不需要涂的特别厚,遮盖力已经很好了!和以往糊的厚厚的粉底完全不一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丽琪又拿出了胭脂和眉笔,画了此时的‘全妆’——后天的舞会,她就以同样的妆容去了。   “是的,皇冠粉底也不错,但我更期待可丽粉底,毕竟那是女王也在使用的粉底…而且那是‘可丽’啊!可丽的产品从没让我失望过!”在舞会上,丽琪这样对朋友们说,朋友们也大体赞同。   不过也有人意外:“难道女王使用的不是皇冠粉底吗?”   显然,又是一个被皇冠粉底的宣传误导的。   “当然不是,‘可丽’才是王室供应商,不只是粉底,之前可丽生产制造的洗脸皂、牙膏、洗发皂、面霜,王室全都有固定采购呢!至于说粉底,‘可丽’的老板,正是因为向女王献上了好用又不含毒害物质的粉底,这才被封爵的。”   “当初这件事儿好多报纸都曾报道过。” 第156章 红粉世界156   皇冠粉底抢先一步,大受欢迎的时候,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也在行动!   奥斯汀先生采纳了薇薇安的建议,决心调查一番为什么皇冠粉底的配方会和可丽粉底那么像!这事儿他自己很难出面,怕打草惊蛇…所谓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他找了几个靠谱的侦探来做这事儿。   这不是奥斯汀先生第一次找侦探了,过去‘可丽’告其他侵犯专利的商家时,也是要先收集证据的——等法院的人后知后觉去收集证据,那些商家早就自己动手清除曾经留下的‘小尾巴’了。   虽说‘凡走过,必留痕迹’,绝对无法完全清除干净。但话说回来,此时的侦察手段也相对落后,只要比较明显的那些清除掉了,剩下的能不能找出来,也就是看运气的事儿了。   “奥斯汀先生,您需要的资料都在这儿了,正如您所想的,杰克逊先生窃取了您的配方,但他窃取的渠道嘛…呃,您还是自己看吧。”大概是觉得有些难说,几个侦探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一个苦笑,朝他摊了摊手。   薇薇安出于好奇,也和奥斯汀先生一起接待了这些‘侦探先生’。说实话,他们和薇薇安印象中的侦探完全不一样——大多数人印象中的侦探形象,都是由福尔摩斯定型的。披着斗篷外套、戴一顶猎鹿帽,手拿烟斗,眼神坚定而精明,身材高大……   而这几位真实的侦探,没有一位符合这一形象。如果不说他们是侦探,薇薇安会觉得他们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职员。普通的黑色制服,一顶圆顶礼帽或者报童帽,一支手杖坚硬结实,此时城市中产阶级男性都是这样的。   他们也没有特别突出的面貌特征或者身体特征,看起来平平无奇,并不是特别厉害的样子。   但等他们离开后,奥斯汀先生却对薇薇安说:“可不要小看了他们,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其中打头的那个,琼斯先生,他在美林堡的黑暗世界里,是有着‘万事通’的外号的。”   “在做私家侦探前,他是‘铁锤帮’的军师,在铁锤帮覆灭之后,大多数帮派高层都被吊死了,稍好一些的也是送去监狱做苦工!以他们做苦工的年限来说,他们大概要在监狱里做到死了。可是琼斯先生却能毫发无损地从法院走出来,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知道很多事。而且他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又该闭嘴!”   这样一说,薇薇安就觉得刚刚那个打头的、戴一顶报童帽,让人看不清楚眼神的中年男人非同一般了…感觉就是那种,人生经历可以拍成电影的人,全是故事。   “他知道很多事,而且精通情报交换,了解美林堡大多数的情报渠道…无论是风度翩翩的绅士记者,还是赌场里的荷官,再不然妓院里的打手,他通通都认识,而他们都将他引为知己。这样的人,做起私家侦探来真是如鱼得水!”   “所以说,他当初去做帮派军师真是浪费才华,现在才算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业了。”   奥斯汀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用蜡密封的文件袋,倒出一沓调查报告来。薇薇安凑过去和他一起阅读…说实话,调查报告的详细程度让薇薇安吃惊。   这些侦探们,调查了杰克逊先生近半年的金钱动向,这个调查量可不小!杰克逊先生作为一个资本不小的商人,他的金钱往来是很多的。但这个调查方向确实非常好,因为他无论是从哪儿弄到配方的,都是要花钱的!   侦探们尽量弄清楚杰克逊先生账户上每一笔钱的去处,幸亏杰克逊先生的开销很大,基本上不怎么用零碎现金——家里的东西自然有杰克逊太太管,而且他们这样的体面人士,基本只去常去的店消费,这些账单大多不需要现付,都是每个月、每个季度,甚至每年才送账单到客人家里的。   最后比较让人在意的一笔资金去向,很快就显露出来了。   几个月前,杰克逊先生开了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这张支票最终由一个仆人去兑换了。这个仆人的主子,正是女王的贴身侍从罗威尔先生。   之所以这笔钱很奇怪,是因为大多数资金去向,往往会有后续。资金去了,就应该有东西回来吧?这又不是风险未知的投资账户。   可是罗威尔先生并没有因为得到这笔钱,就给杰克逊先生什么回报,也不像是借钱——之后琼斯先生就决定主要调查罗威尔先生!   而当初不少人想要做可丽粉底的仿冒品,罗威尔先生也放出消息说自己这里有配方,这是留下过一些痕迹的!至此,琼斯先生的调查豁然开朗…随着调查的深入,他完全锁定罗威尔先生了,是罗威尔先生将配方泄露给了杰克逊先生。   再剩下一半的调查报告,都是为了固定证据,让奥斯汀先生起诉杰克逊先生时无懈可击。   “女王陛下的贴身侍从,他是怎么知道粉底的配方的?难道爸爸去年进宫演示制作粉底时,他也在场吗?”薇薇安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可能。   奥斯汀先生回忆着当初在格林威治宫的事:“是的,当初房间里是有几个男侍从,而且调查报告里说,这位罗威尔先生还是去年轮值的首席侍从…理论上他是极有可能在场的。”   “他确实在场!”刚刚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这份调查报告,这会儿薇薇安又开始细看了,在调查报告的后半部分看到了一段:“这下我相信了,琼斯先生确实是‘万事通’!他居然能找到宫廷里的仆人,获得证词!”   “根据宫廷仆人的回忆,您进宫那一天,罗威尔确实是随侍女王陛下的侍从之一。”   现在完全知道情况了,但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面面相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正如杰克逊先生想的那样,事情牵涉到宫廷,事情就有些麻烦了。事情闹大了,真的将女王陛下的侍从弄上法庭,奥斯汀先生固然能够打赢官司,可接下来呢?   到时候全城都会关心这件事,报纸也会不吝报导,确定宫廷侍从在向外贩卖从宫廷中得到的信息…王室对宫廷的掌控程度到底如何?宫廷侍从如此,是自作主张,还是王室有意放纵?那些湮没在宫廷中的,不少人以为安全的秘密,是不是早就在悄悄流通了……   一个丑闻,一场舆论风暴,在所难免。   弄得满城风雨后,女王会对奥斯汀先生有什么印象?或许她不会在乎一个卖化妆品的商人,一个自己册封的小小男爵,亲手打击奥斯汀先生不太可能。但女王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会揣摩女王的意思,多做些什么。   别的不说,只要没有了王室供应商的身份,奥斯汀先生就要损失很多了!   薇薇安整理了一番思绪,想了想:“我们可以先不必和杰克逊先生打官司,不如先打舆论战吧…说实话,打舆论战反而更方便。而且就算赢了官司,最后也还是要打舆论战的。”   奥斯汀先生也点了点头,没有说更多。   而说实话,虽然薇薇安和奥斯汀先生达成了共识,决定不走法律途径要杰克逊先生付出应付的代价了。但他们心里因此产生的憋屈,这是没法轻易消散了——找再多理由告诉自己,舆论战反而更方便、更灵活,都没用!   这种郁闷的心情甚至影响到了薇薇安第二天参加的一场舞会,这是白玉兰广场某个人家的舞会,没什么可说的…排场不大不小,人来的不多不少,舞会谈不上毫无理由,可理由说出来不过是这家里来了几个亲戚,这个舞会也算是一个欢迎会。   大家跳舞的时候,都要忘了舞会的目的了……   这样的舞会普普通通,至少对于薇薇安是很没有记忆点了。如果不是最近舞会很少,而奥斯汀夫人又是一个对参与社区内活动很有热情的人,薇薇安说不定都不会来。   “亲爱的,今天你格外有魅力。”舞会进行时,罗拉小声在薇薇安耳边对她说。   薇薇安:???   罗拉笑了一下,向她示意周围的男士:“不少人都在偷眼看你,虽然你平常就很有魅力了,但今天是不同的,格外有魅力呢…嗯,像一株低垂着的百合,纯洁优美,还很忧愁。”   薇薇安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冲她笑了笑,这个时候恰好有一位男士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向薇薇安邀舞。薇薇安立刻答应了他,两人下场跳舞去了。   而不同于薇薇安这儿,只不过是小风小浪。另一边,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碰头了,那才是真的尴尬呢!   这次舞会奥斯汀家是全家出动了,杰克逊家也一样!所以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碰头并不奇怪,原本奥斯汀先生打算转身就走,眼不见心不烦的。但听到杰克逊先生高谈阔论,不要脸地吹嘘皇冠粉底的成功,并且贬低自己,他就有人忍不了了!   “…是的,皇冠粉底非常成功!要我说,做化妆品确实非常赚钱,而且也不难啊!之前叫奥斯汀先生一个人大笔大笔地赚钱,完全是我们高估了这一行的难度——他能大赚,只不过是那个时候,有能力的人看不上这门生意!”   “奥斯汀先生有一个非常大的败笔,他既然看中了粉底市场,甚至都已经制造出新式粉底了,怎么能只想到献给女王,还有献媚讨好那些贵妇人?就因为机器没到位,就延迟粉底上市?哦,这太可笑了!过去上千年也没有机器可用,难道就不生产商品了吗?”   “大概奥斯汀先生已经忘记他是靠什么生意起家的了!当初洗脸皂,不就是完全手工制造吗?”洗脸皂是手工皂,这一点慢慢地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大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奥斯汀先生有钱了,依旧不改成机器生产。   也有人经过实验,发现机器生产的和手工生产的,使用时有差异。但这个结论其实并不权威,因为实验设计的不够完美,实验执行的也不好,有一些让人质疑的地方…这种差异很难说是由机器和手工造成的,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当然,如果是奥斯汀先生犯这样的错,我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他不是一向以经营保守著称吗?保守换一个词儿,不就是胆小…总是要准备好了再做事,畏惧任何可以预料的风险。嘿嘿,他这样的也算是商人?”   奥斯汀先生有奥斯汀先生的道理,以如今的产业规模,避免风险甚至比经营获利更加重要!在后世,他这样的经营策略也很常见。但是,如果是在现在,他确实像个异类——这可是资产阶级要压倒贵族阶级,翻身上位的年代!   这样社会剧烈变化,统治阶级更换的时代,走上坡路的阶级,那是极其能冒险的!当然,这也和这个时代机会多有关。   很多这个时代的悲喜剧,其实都是因为‘冒险’而来的。   所以现在杰克逊先生以奥斯汀先生的保守,嘲笑他的‘胆小’,确实能引来不少赞同。围着他的人没说什么,但笑声说明了一切。   在笑声中,杰克逊先生继续说道:“过去,奥斯汀先生那一套之所以还能维持,完全是因为他在做独门生意!就像批发市场上垄断了某个行当的批发商,哦,那真是一切都要照批发商的来!不用账簿,全用现金,口吻粗鄙,一切都像一个世纪前的样子…你还得忍受,因为你想做这门生意,就是得和他打交道!”   “现在就不同,大家都看到了这门生意的利润,当然是要涌进来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奥斯汀先生倒也有他的贡献——在竞争对手的挤压下,奥斯汀先生该明白了,他那套太可笑了!”   “我就是为奥斯汀先生敲响钟声的第一人!”   这里的比喻让奥斯汀先生火冒三丈,但杰克逊先生还觉得自己这个比喻是个妙极了的俏皮话,自己先笑了起来——此时一些个人在教堂举办的重要活动,都是会敲钟的,受洗、结婚、死亡这些都是。   结合杰克逊先生前面说的话,可以知道所谓的‘敲响钟声’,指的肯定不是受洗和结婚的钟声,只会是死亡的‘丧钟’。   “我确实是个在经营上小心的人,或许有的人会认为这是‘胆小’。但无所谓,至少我已我的方式赚到了钱,获得了成功…我想,成功者是不应该受指责的,对吗?”奥斯汀先生丝毫没有掩饰,直接走到了杰克逊先生面前。   这个时候,原本围绕着杰克逊先生的一群人,都有些尴尬了起来。而且不得不说,奥斯汀先生的话,杰克逊先生也很难反驳!相比起‘冒险’受到赞许,‘成功者不受指责’这一点更是现如今的铁律。   急功近利、狂飙突进的时代,唯结果论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杰克逊先生原本因为酒精和愉悦的心情,而红通通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您过去或许挣到了钱,但那只是遇上了没人和您竞争的好时候!您难道以为好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您要责备我批评了您的经营理念?然而我只是实话实说,这个社会什么时候连实话实说也不行了?难道是您过去走到哪儿都只能听到掌声、收到鲜花,这宠坏了您?如果是这样,您还要感谢我!这种时刻,能够点醒您的,才是真正的恩人呢!”   “多伶俐的口舌啊!”奥斯汀先生都被杰克逊先生这指黑为白的样儿给气笑了:“您难道要说您是为了我好吗?可是我想没有人分不出清楚,什么是善意的劝告,什么是恶毒的诅咒!”   “您要说,您全然出自好心,就算刚刚听到了全部话的我可能领会错,那么在场的先生们呢?你们真的觉得杰克逊先生是好心?那些嘲讽、讥笑、不屑一顾,还有‘丧钟’的诅咒…说实话,我实在不知道我哪里得罪您了!我难道叫您损失过财富,又或者伤害过您的亲人吗?”   在场的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时候要让他们为杰克逊先生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也是很难的。所以他们也就是互相看看,心虚地沉默着。   “我或许不全是出自好心,有些看好戏的意思,这我承认。但这又有什么错呢?像您这样出名的人物,难道不是要被经常议论吗?您难道连这也要管吗…至于说诅咒您,不,我没有那个意思,那大概是您弄错了。”杰克逊先生不要脸地说道。   奥斯汀先生一下心头火起,是真的被他的不要脸激怒了!大声说道:“如果您刚刚愿意向我道歉,我本该息事宁人的。但您从头到尾都不承认这样背后中伤一个邻居的行为是错的,那我为什么还要替您着想?”   “说实话,我从没见过一个‘小偷’像您这样得意洋洋、自以为是!您这个样子,就像是偷来了一身华服,披在身上,就走到人群中炫耀。哪怕这身衣服的主人出现在了您面前,您反过来要嘲笑他不会穿衣呢!”   大概是心虚吧,‘小偷’这个词大概是踩中了杰克逊先生心里的某个点,他一下跳了起来,大声嚷嚷着:“您在说什么?您居然这样造谣中伤一个绅士?您损害了杰克逊家的名誉!要知道,我的祖父已经是个绅士的时候,您的祖父和父亲,还都是只是下等人呢!”   “就算是您,就算是您…您的上半辈子也就是个街头小贩!才刚刚穿上绅士的衣服,就开始污蔑一位真正的绅士了?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非要我说出来吗?”奥斯汀先生看着杰克逊先生仿佛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反而比之前镇定了一些,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您真的希望我说出来吗?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   杰克逊先生犹豫了一下,但很快,恼羞成怒的窘迫压倒了理智!当不少人注意到这边,都看了过来时,他不愿意弱了气势,便想也不想地说:“您不需要虚张声势!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从没做过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儿!”   奥斯汀先生笑了笑:“您工厂生产的皇冠粉底是怎么来的?真的是您自己研制的吗?说实话,我为新式粉底是申请了配方专利,还有几种生产流程专利的…一旦我去法院告您,您还能这样理直气壮吗?”   这话引起了一些人的窃窃私语——说实话,并不意外,杰克逊先生的肥皂蜡烛厂忽然做粉底也就算了,可以解释为他受到了奥斯汀先生的启发。但一出手就做的这样好,这就很奇怪了!做肥皂、做蜡烛,和做粉底可是两回事啊!   而要说做粉底简单,谁都能轻易上手,那就是小看这段时间的一些脂粉商…他们没有趁着可丽未推出粉底的空当,弄出差不多的粉底,如皇冠粉底这样的,然后大赚一笔,难道是不想吗?   要说杰克逊先生窃取了奥斯汀先生的配方,这是个很说得过去的解释。   周围的窃窃私语,某种程度上刺激了杰克逊先生。同时,也可能是笃定奥斯汀先生投鼠忌器,绝对不会真的告自己,然后牵扯出女王侍从罗威尔先生。所以他脑子一热,就叫了起来。   “只是因为我做出了不输给您的粉底,您就要说我是窃取了您的配方吗?那您以后可有的怀疑了,总会有人做出和您差不多品质的商品,可别小瞧人——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我都要和您决斗了!”   “当然,决斗现在也已经是非法的了!呵呵!合法的手段,合法的手段就是去法院打官司,只可惜现在关于个人名誉的保护不够,很少有官司是和这相关的…要我说,您也该这样,要证明我有错,就去法院吧!”   奥斯汀先生其实也是被刺激到了,脑子一热便点了点头:“是的,您说的对,我会的。” 第157章 红粉世界157   虽然放下了狠话,但奥斯汀先生并没有立刻动手。   嗯,毕竟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过脑子,做事的时候却不能这样——先不说如果要打官司的话,就全盘推翻了之前的计划了,这会带来很多麻烦,而且是之前已经打算规避的麻烦。就算不管那些了,就要出这一口恶气,也不能没准备就动手。   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家粉底的生产面世…只要可丽粉底能获得成功,皇冠粉底又算得了什么呢?相反,如果破坏了可丽粉底的事,争到了面子,也会失去里子。空有面子,没有里子的苦,那可不好受。   奥斯汀先生将在杰克逊先生那儿受到‘挑衅’后的满腔怒火,全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他曾经还是街头小贩的时候就明白了,对付那种自以为是的绅士,只要你过得比他好,获得大成功,他们就痛苦了,而不需要做别的!   最后几天,他几乎是住在了可丽粉底厂。此时的可丽粉底厂机器其实已经完全安装好了,只有一些机器厂的工程师在做调试,顺便教粉底厂这边的工人怎么使用机器——这还只是第一批工人,还有更多的工人在做更基础的培训。   这会儿要学会粉底厂的机器怎么用的,要么是新招募的工人里的佼佼者,要么就是从肥皂厂、牙膏厂等可丽系工厂抽调来的老工人。他们要么适应工厂的体系、学东西都很快。要么是之前呆在可丽系得工厂,时间长了自然习惯了,也很有经验。   至于其他新招募的普通工人,还得学习卫生条例、工厂规章等等,得让他们习惯有组织地工作。这可不能小看,别说是大量刚刚从农民、无业游民变成工人的了,就是之前已经在别的工厂工作的,也不一定就戒掉了自由散漫的习气。   不说是‘懒惰’,自由散漫和‘懒惰’不是一回事。比如农夫普遍是很勤快的,农忙时期的活儿很繁重,大多都要没日没夜地干——但这是‘小农’,不需要组织,有组织也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型组织,谈不到什么协作、规范。   哪怕是在现代社会,接受了足够集体训练的现代人,其实也不是人人都能受得了在工厂做重复工作、事事听组织的。在这个时代,对此不适应的人只会更多!只不过是这个时代求生更难,大多数人都过惯了苦日子了,所以对不适应的忍耐更高而已。   奥斯汀先生看工程师为工人上课,没问题,就去工厂后面的空地上,看其他工人‘军训’。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军训,只不过是带着这些工人跳操什么的,这既能锻炼身体,也能让他们潜移默化地产生集体意识。   当然,跳操只不过是他们学习内容的一部分,甚至不是最重要的部分。他们每天都有课程,课程内容既包括理论,也包括实践,理论部分主要是工厂的规章制度,实践部分就是上手的工作了。   这些最后还要考试呢!考试通不过,是没法成为正式员工的,只能回去和下一批工人一起再次接受培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培训期间虽说有津贴,但大家谁不想要可丽工厂出了名的高工资呢?而且几次不通过的话,就会被劝退了,就彻底没有在这里工作的机会了!   至于说理论考试会不会超出此时工人的的能力,毕竟此时的教育普及情况摆在那里——只能说,现在已经有过得去的基础教育了,无论是乡村因地制宜且收费低廉的‘老妇人学校’,还是城市里收费更加低廉的‘主日学校’,都一定程度上扫盲了。   特别是男性,哪怕是底层家庭,只要有一点儿办法,也是很乐意让家里的男孩儿去学会读写这样很有用处的技能的。   女性的认字情况要差一些,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再说了,工厂也给了这些人一个机会,如果实际表现他们已经记住并理解了规章制度,实践考试又过关了,这也是算过的——当然,如果可以,工厂还是希望这些工人也能识字。   识字的工人,在接受管理、自我提升、工作效率增加等方面,都是比不识字的工人更强的!这对工人有利,对工厂也有利。相比之下,需要付出的那点儿开支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工厂自己的工会是有自己的扫盲夜校的,不只是给工人使用,工人还可以带自己的家人一起来。主要是不识字的工人不算多,凑不齐几个班,秉持着好事做到底的原则,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干脆就将‘扫盲’福利推广到了工人家属身上。   反正晚上的工厂空着也是空着,一些对卫生没有严苛规定的房间,拿出来做教室,点上一两盏汽灯,就能安全、明亮地上课了——说起来,除了雇老师的开支和汽灯照明费,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开支了。   工人培训的事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个时候秘书来找奥斯汀先生了:“男爵!原料正在入库,您之前叮嘱过我,这一批原料入库时要告知您!”   平常这种事当然不需要每次都告诉奥斯汀先生,不过这是可丽粉底厂第一批入库原料,所以奥斯汀先生是打算亲自验收的。他抵达入库现场时候,库房管理已经在检查和登记了,奥斯汀先生过来,当然是立刻以他为主了。   库房入口在工厂后门旁,那里围墙开了一个口,搭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棚子。每当马拉货车来,就能在这里卸货。因为库房是半地下式的,所以为了方便卸货,在棚子与真正的库房之间还有一个光滑的坡道。   坡道是由最光滑的水泥修成的,还纵向嵌着一根根光滑的铁条,原本已经够光滑的了。但可以想见,这里会在摩擦下变得更加光滑,就像其他工厂的卸货坡道一样——货物在棚子里经过检查和登记后,就会重新封进木条箱,从这个坡道滑下去。   奥斯汀先生看库房管理的账本没有一点儿问题,就确定他的工作无可挑剔,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下了坡道,这样能比较直观地看到货品。   接二连三地滑下坡道后,这些木条箱会很快被拖走,然后拿出来分别存放。所以奥斯汀先生可以看到大袋大袋,雪白细腻地滑石粉和高岭土,堆在仓库,仿佛是面粉一样。至于其他的白色粉末,待遇要好那么一点儿,基本都是用木桶装的。   奥斯汀先生随手打开了一桶氧化锌,确定桶里面的氧化锌没有问题,是最优质的货色。又发现桶里面扔着一个小布包,这是他向氧化锌工厂要求的,每桶氧化锌都要放一小袋防潮剂。   相比起这些,其他的原材料包装要上一个档次,基本都是玻璃瓶装的了。大广口瓶装着一大瓶一大瓶的羊毛脂,甘油则是用类似酒瓶的细颈瓶装,金合欢胶和黄蓍树胶也是用广口瓶装的,它们不是液体…当然,最金贵的还是精油。   这些精油要作为调香剂使用,数量不多,都用高不超过三寸的棕色玻璃瓶装着,一排排放在塞满了甘草和纸屑的长方形大盒子里。它们甚至不是滑下的坡道,而是由库房管理人员一盒盒拿下来的。   它们也不需要拆盒,而是连带着盒子一起存放在单独的一个小仓库里。这个小仓库在库房尽头,看守向来最严——一方面是担心外面的小毛贼来。   其他的原材料,哪怕是比较昂贵的昂贵的金合欢胶这些,也必须要达到一定的量,才值得叫盗贼跑这个一趟。可贼只需要轻巧而价值高的东西,最好还好处理,是硬通货(所以白油这类价高的也pass了)。所以其他的货物不太需要担心,精油则不同,不难处理,单价也值得出手了。   另一方面,也是防备内贼。任何工厂其实都少不了内贼偷东西,一般的东西也就算了,只能计入损耗,但精油这种很贵的原材料,可经不住内贼随便偷!   奥斯汀先生以前做街头脂粉小贩时,都是自制化妆品的,很少需要用到精油。精油是能增效增香不错,可是也贵啊!   不过当他开始做手工皂开始,就经常和精油打交道了。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告别工厂第一线,将工厂主的工作交给职业经理人,自己舒舒服服做个退休老头,所以他是真的很熟悉这些‘金色油脂’的。   简直就是液体的黄金…他可以从光泽、澄澈程度、粘稠度,还有最关键的‘香气’,来判断一批精油的好坏!当他抽检一瓶精油,旋开盖子,库房管理人员都提起了心——自从薇薇安弄出了旋开盖,这种盖子立刻风靡了!   不同于后世,大家坚持传统,葡萄酒什么的,一定要用软木塞。用软木塞除了是传统,本身也能给酒增加风味,就像木桶发酵一样。此时大家换掉软木塞换的很顺畅,毫无心理负担!   在工业生产时代,一个金属的旋盖,生产成本不见得比基本还算是农林业产物的软木塞高。而且,金属旋盖还能回收再利用,软木塞却很难——木头比金属容易受污染是一方面,软木塞就是比金属旋盖更容易坏,这是另一方面,不然也不会有软木塞陈化,导致开瓶难的问题了。   不要说精油这种不需要软木塞来‘入味’的商品了,就是此时的葡萄酒,有很多也在更换瓶盖了。此时的葡萄酒,经常出现一箱里面有两三瓶坏掉的情况,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软木塞没有封严。还有几瓶,则是品质没那么好,这也可以说是软木塞密封程度有限,带来了品质不稳定。   换成旋盖,或许会减少一点儿风味,但葡萄酒的品质会立刻稳定不少。小型的葡萄酒庄不说,至少一些大的、已经工厂化的酒厂,它们是非常愿意的!   “还不错,这批精油看起来还可以。”奥斯汀先生抽查了几瓶之后,确定了这批精油的品质。然后又笑起来:“哦,我应当叫薇薇安一起来的,相比起我,她更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只是凭经验,她却能用化学家的严谨和手段来检验。”   先为老板的满意而轻松下来的库管人员,这个时候又紧张了起来,库房主管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奥斯汀小姐,奥斯汀小姐确实非常聪明、严格,而且还很精明——当然,这对于工厂是好事儿。”   这里的库房主管原本是可丽肥皂厂的库房副主管,他在几个厂的库房副主管中表现最为出色,开新厂的时候,就将他调来做了主管。他也认识薇薇安,和薇薇安打过交道——奥斯汀先生看起来已经完全将薇薇安当继承人了,没有想过自己退休后将产业交给职业经理人或者未来女婿。   这样的事儿在此时很少见,但考虑到薇薇安是独生女,下属们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而她又恰好有能力掌控自己的财产,那自己肯定是不愿意别人染指的…这种纯看私心的时候,就不要说什么看不起女人,觉得她们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   当自己只有一个孩子时,哪怕他是个弱智,那肯定还是愿意将财产传给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这个孩子明显不是弱智…随着薇薇安参与工厂的运营,而不只是做产品研发工作,工厂高层也渐渐知道她的本事了。除非是极其不适应自己有个女老板,不然大家倒也为奥斯汀先生有这样能干的继承人高兴。   很多时候,一个公司、一家工厂,就是毁在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上的!他们这些人因为奥斯汀家的工厂获得了成功,所以哪怕是没有在工厂呆一辈子的想法,也愿意看到这里发展的越来越好。   “怎么样?难道是不能适应薇薇安的管理吗?”奥斯汀先生注意到了库房主管的苦笑。   “当然不是,男爵…只能说,奥斯汀小姐有着军人风范,希望一切都规规矩矩、令行禁止。要我来看,这其实和当代的工厂是相适应的,工厂就是要将工人班组变成一支支军人小队。”   “这对工厂有好处,但要达成奥斯汀小姐的要求,总归是困难的。”   奥斯汀先生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下属敬畏薇薇安更甚于敬畏自己。当然,这不奇怪,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严肃风格的老板,和下属相处称得上平易近人——不过,他倒是觉得薇薇安以这种风格管理工厂挺好的。   如果她是个男人,在这个社会他随便什么管理风格都可以。但问题就在于她确实是个女人,这本来就不利于下属服从她。这种情况下,如果她还‘平易近人’,很容易被人认为是软弱,好操纵……   为了薇薇安,奥斯汀先生不知道操心多少次了,哪怕他明知道薇薇安不同于普通姑娘,其实不需要太过操心。   检查完原材料,奥斯汀先生就暂时安稳了下来,直到正式开始生产粉底那一天,薇薇安也来了——父女两人一起串上束住袖口和裤管的工人罩袍,换上工厂的鞋子,带上白色的布帽、口罩,在尽量保持干净的生产车间里盯着。   其实他们盯着也做不了什么,但他们还是来了。不只是这一次,平常他们也是时不时进车间检查的,检查卫生、检查生产。这对于管理这部分工作的高管是一个威慑,确保他们能绷紧神经,不要想着懈怠。   在黏合剂车间,金合欢胶、黄蓍树胶、羊毛脂、白油、甘油、蒸馏水、山梨酸,一起按照比例混入了混合罐中,然后盖上盖子,转动把手,带动罐里的搅拌铲——这里是人工操作,动作更轻柔,比机械的要好。   制作好的黏合剂,会送到搅拌车间。而与此同时,粉料车间也在忙碌。   粉料车间这边,是滑石粉、高岭土、碳酸钙、碳酸镁、氧化锌按比例混合。这些经过了充分研磨,保证了细腻程度的粉料,会添入一个转桶里,盖上盖子后,转桶会转动摇晃,确保里面的粉料混合均匀。   打开盖子,转桶里的粉末会被倒进旁边一个金属筛子里。这个金属筛子很大,有一张桌子那么大,还有一个盖子,以免在筛动的时候粉尘四飞。那样不只是浪费原料,关键是对工人的肺很危险!   这个金属筛子下方还连接着一个袋子,这样落下来的粉料就直接进袋了——袋子的地步是触着地板的,筛子抖动,因为袋子是软的,就只有空管的部分随着动,底部被粉料压着,是不动的。   这里其实也是机器在做,一台机器可以通过传动装置连上数只筛子,一同抖动,一同收获过筛完毕的粉料。   这样的粉料,才会送到搅拌车间和黏合剂汇合。粉料和黏合剂,二者在搅拌机内充分混合,精油也是这个时候加入,再然后就会被送去过筛。这里的过筛机器和粉料车间的过筛机器基本一样,不过筛子目数不同,这里的比较粗,只有20目的样子。   这次过筛之后,粉底基本上就完成了,只要送去干燥房干燥就行。这是一个将一盘盘粉放在架子上,等候干燥的房间。房间里安装了类似暖气管道的东西,确保房间温度比较高,能加速粉底原料干燥——冬天,大家都会很喜欢干燥房两边的房间,夏天就会非常讨厌了。   当然,干燥房的温度也不能过高,不然会导致精油中的芳香物质挥发的!所以总体而言,这还是一个能呆的住人的房间。   经过干燥的粉还有最后两道工序,压制和包装。   半自动的压粉机压力足够,一次可以压6个粉饼,半分钟压好一批,这就意味着一个小时、一台机器是720个粉饼!只要这样一台机器每天工作8个小时,粉底工厂就能出5760个粉底了!   薇薇安看到工人将粉底芯的小圆盘放在压粉机下的小凹槽里,上方的‘压锤’往下轻缓的碾压。看起来力气不大,但压力其实很大。动作轻缓只不过是在模仿人的动作,确保粉饼不会被压裂,而是会被压紧实。   半分钟后,被压好的粉饼‘前进’了一格(其实底部是一个脚踏传送装置,工人在压锤抬起,要进行下一轮压紧之后,就会踩一下,压好的粉底向前,后续的粉底跟上),再将压好的粉底顺手放在另一边的传送带上。   自然会有工人在粉底芯上盖上一片圆形海绵片,就像是给粉底芯盖上了一张小被子。然后接下来的工人就会将它们一起装进一个硬纸盒里,两个有着可丽商标的小圆贴纸上下封口(就像给信封口的蜡片一样)。   普通的粉底就是这样了,至于盒装的,就得放进锡盒或者银盒里。最后再用一个塞着碎纸条的木盒子装着,附赠的化妆刷还会一起放进去。   大量的粉底就这样从工厂中生产完毕,打包装箱——延续可丽的传统,普通的粉底也是五十个一箱的!   不过,这不同于过去的洗脸皂、面霜等等,可丽以前的商品都有一个渐渐做大的过程。但粉底不一样,一开始厂子的规模就很大!现在只开动一台压粉机,就能日产五千多个粉底了。   可是包装车间的压粉机何止一台?当初订的时候就不止一台了!除了确保一台故障时,还有备用能顶上,做到机器故障而生产不停,就是为了以后扩大产能准备的!   要是在现代,倒也不用这样。但在此时,这样做倒也有必要性。此时的机器少有标准,大部分都带有‘订制’的特点,突然要买,在市面上是很难买到的不说,买来后有没有当初那批那么合用也很难说。   当然,更直接的原因是,奥斯汀先生如果只要一台这种大型压粉机,人家机器厂都懒得专门为他设计。   每天五千多个粉底,市场能消化掉吗?对此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到还算是有信心!   毕竟,这五千多个粉底也不只是为美林堡准备的。 第158章 红粉世界158   为了确保如此大量的粉底涌入市场,能够顺利地被消化掉,奥斯汀先生是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的。   准备工作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宣传,另一部分就是和过去的‘老朋友’们接洽了。总的来说,两部分工作进展顺利,大家对可丽的品牌很信任。另外,可丽粉底为女王专用,奥斯汀先生由此受封男爵,也都为粉底增添了‘故事’。   宣传当然需要故事,可渠道商、进出口商,也需要故事啊!他们需要故事,才能相信你的商品能卖得好!   为了这个,可丽粉底甚至连夜改名,全称是‘可丽男爵粉底’。而事实上,包装盒上,‘可丽’的字样只在左上角,正中央的大字让给了‘男爵粉底’。   不同于‘皇冠粉底’,只能是‘蹭’。可丽粉底光明正大,因为故事本来就是它的!   开始生产第一天后,迫不及待的渠道商就在工厂接待室等着了。虽然提货的日期还得等两天,但既然已经有货了,他们肯定希望自己是先得到货的那个!这个时候,奥斯汀先生也不会叫‘朋友们’扫兴。   他按照远近亲疏,分别兑换提货单。那些靠后兑换提货单的也说不出什么来,他们提货的日子还没到,给提货是情分,不给提货也是本分嘛!   而从‘可丽粉底’,或者说‘可丽男爵粉底’面市以来,美林堡确实兴起了一阵抢购潮!   其实货品是充足的,每天生产五千多个粉底,有什么不充足的?价格那样贵的小玩意儿,本来买的人就有限!但一开始,限制了很久的需求得以释放,供不应求是真的!只不过在最开始的几天‘高峰’后,后面的抢购就是人为制造的了。   渠道商也很清楚,可丽粉底上架后,一直等着的女士们会一齐涌来买一波。而这一波后,就得做‘细水长流’的生意了,哪怕人人都回购,也得等之前买的用完了再买吧?所以除了一开始的订单量很大,后面的订单就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了。   理论来说,这样足够供应市场了。   然而这也只是‘理论’而已,这个时候奥斯汀先生在行动!一方面,国内的订单,特别是美林堡的订单,他不接受临时追加!这会儿国外的订单还在第一波高峰(国外因为进货不方便,肯定是更倾向于一次多进货的),不用担心产能没地方去。   另一方面,奥斯汀先生自己办的‘化妆品店’上货减少…这个店其实两三年前就开始办了,现在只在美林堡和佛罗斯的首都奥尔马有店,奥尔马有一家,美林堡有5家,是以奥斯汀先生最开始在交易所的那家店为起点开设的。   临时来进货,没有提前下订单的小分销商拿不到货,大的分销商又无法追加订单,市场上就呈现出了刚好够卖,甚至有点儿不足的状态。女士们如果想选购可丽男爵粉底,虽说不用赶早排队到店里来,但如果不是刚来货的那一两天去买,面对的就会是空空的货架了。   这手饥饿营销,不只是让顾客们更想要可丽粉底了,原本其实是可要可不要的,这会儿也觉得卖的这么好,是不是该买一盒。还让分销商和零售商也很想要可丽粉底,现在可丽粉底根本不愁卖啊!只要能拿到货,就是纯赚…可丽粉底的利润还那么高!不赶快进货,不就是傻瓜了吗?   这种情况下,再配合大手笔的营销,就造成了所有人都在买可丽粉底的感觉——报纸上,杂志上都在打可丽粉底的广告,说可丽粉底的故事,对奥斯汀先生因它封爵津津乐道!   奥斯汀先生还请几位知名的女作家、女记者写软文,大概就是自己用了可丽粉底之后的感受。这个时候的人都还比较淳朴,或者说,没经过后世营销手段的洗礼,软文都不当是广告看的,而当是正经文章。   事实上,就连写软文的女作家、女记者自己也没有觉得这是在写软文,奥斯汀先生只是送了粉底试用品和一份价值不大不小的礼物。请她们试用粉底,如果觉得好,希望她们能写出自己的试用感受,如实地告诉读者。   这不是和她们平时写的评论文章差不多吗?   不只是女作家、女记者,奥斯汀先生也没有忘记女演员们,他请记者去采访女演员,采访她们用什么化妆品,什么香水,使用感受如何。为此,还让某份比较先锋的女性杂志开办了化妆专栏,专门指导女性化妆。   这样的形势之下,可丽粉底一炮而红,展现出很强势的姿态,让外界迅速忘了它被‘皇冠粉底’抢了先的事儿。   “看起来还是那么紧俏?人们现在已经完全忘了‘皇冠粉底’,眼里只有可丽粉底了,对吗?”在科隆百货公司,阳伞部的部主任来到了化妆品区,备货时间,他买了两盒可丽粉底。   内部员工就是有这样的便利,不管多紧俏的商品,他们也可以抢先一步买到。   “噢,是你啊杰克。倒也不是,皇冠粉底还是卖的不错的…毕竟可丽粉底实在是太贵了,而皇冠粉底,一些经济不那么宽裕的单身姑娘,咬咬牙还是能买的。”化妆品部的售货员领班和杰克很熟,就一边盯着售货员们备货,一边同他说话。   “不过,可丽粉底对皇冠粉底的冲击是毋庸置疑的,凡是金钱允许买可丽粉底的,都不会选择皇冠粉底。”   “我听说可丽粉底的品质更好?”   “是的,品质更好,说实话,这一点我并不奇怪。相比起突然冒出头的‘皇冠粉底’,‘可丽’不是一向以产品优质闻名吗?这次的粉底也没有让人失望,唯一的问题是实在是太贵了…不过,就像堪萨斯夫人上次自嘲的那样,可丽粉底太贵了,是自己的问题,不是可丽粉底的问题,毕竟它也是明码标价。”   “用过可丽粉底之后,就会明白,真是不一样!不只是粉质更加细腻,更不容易‘过敏’,是‘过敏’对吗?反正医生是那样解释使用皇冠粉底而脸部红肿的情况的…可丽粉底的使用感受是一个整体,全方面胜过了皇冠粉底。”   “而且看起来也很好分辨,根据我这些日子的经验,那些涂粉之后更自然更好看的就是可丽粉底。说实话,都是‘白色’,我不知道可丽粉底玩了什么魔法,让它的‘白’和皇冠粉底不一样。”   “您开,打开这两种粉底来看,其实皇冠粉底还要更白一些。但反而不如可丽粉底能遮瑕,也不如可丽粉底能显得皮肤色泽好。”   如果薇薇安听到这一段对话的话,会告诉科隆百货公司的这两位管理人员,粉底真的不是越白越好啊!虽然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就是追求白,希望粉底将自己搞得越白越好!导致薇薇安自己确定粉底配方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调色剂,将粉底调成不同色号什么的。   而现在她看可丽粉底,还是觉得挺死白的。但对比皇冠粉底,皇冠粉底就没有那么死白了。   因为最后薇薇安实在看不过去了,还是进行了谨慎的调色。在既满足此时人们对‘白’的追求的情况下,又使色号能够自然一些,匀净肤色的效果更好一些——其实她上辈子那会儿,大家用粉底类产品,大多已经不是让自己更白,而是遮瑕和匀净肤色了。   “所以可丽粉底的老板才能发迹,成为大富翁,并得到爵位…他如果不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儿,这样的好事儿也轮不到他啊!”杰克对‘可丽粉底’的神奇魔法并不好奇,就事论事地说。   化妆品部地售货员领班点点头,又说:“我甚至觉得皇冠粉底这类稍差一些的粉底存在,让人们对可丽粉底更加追捧了。那些能够使用可丽粉底的女士,看到别人购买皇冠粉底,心中还会多一分满足呢!”   “哈哈!这样的心态,我们这些人可见过太多了。”听到这一点,杰克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他将可丽粉底送给妻子和妻子的妹妹时,还说起了这个。   “可丽粉底真的那样紧缺吗?我在一篇报导里看到,是粉底厂减少了供应,而不是真的有那么多人在卖…说起来,一盒粉底要卖15先令9便士,这太贵了,肯定没有太多人要买的。”在拿到姐夫杰克送的可丽粉底后,丽琪摆弄了一番。   这是盒装的可丽粉底,其实更贵,不止15先令9便士。只能说杰克是个很讲究面子的人,答应送丽琪可丽粉底就一定会送。而既然都要做这个好人了,他就不会做的不够圆满。   “紧俏是真的,紧缺倒是不至于…主要是这段时间到处都在要货,特别是海外,你们简直不能相信可丽的产品在国外,特别是新大陆有多受欢迎!只要可丽粉底厂的奥斯汀先生将产能多向国外偏一些,国内总会不那么充足。”   “这大概也是奥斯汀先生想要的局面吧?”丽琪一下想明白了这件事。   杰克称赞她:“是的,丽琪你很聪明!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你作为作家,够有前途的了,我都要推荐你加入我们百货公司了…能快速想明白奥斯汀先生的手段的人,即使是在我们百货公司,也不多呢!”   “越是这样有点儿紧俏的局面,越是让大家更想要,更追捧‘可丽粉底’。”   “不过,要我来说,可丽粉底也值得这种追捧,它确实是个好商品。用不起它的人不能评价,而只要能买得起它的人,都是对它赞不绝口的。”   听到杰克这样高的评价,丽琪其实是有点儿意外的。她已经使用过皇冠粉底了,了解了这种新式粉底和过去那些散粉的天渊之别。但在这新式粉底之内,她想不到还会有那么大的差别。   她都想不到可丽粉底要多好用,才能和皇冠粉底都拉开明显的差距。   因为这好奇,回家她就试用了可丽粉底…一般人可是舍不得的,一些买了可丽粉底的女士,其实也只是在一些特殊场合,特别是舞会和晚宴时使用。毕竟那么小小一盒,就要15、6先令,太贵了!   就算这种新式粉底压紧实了,又不需要像过去的散粉那样厚厚涂擦,没有那么耗粉,一盒不至于三五次就消耗完毕。但平均到每一次使用的量,还是很费钱,让人心疼……   不过丽琪是一个好奇心很重,而为了满足好奇心,不怎么在乎这一点点金钱的人。   她对着镜子涂擦粉底,半边脸用皇冠粉底,半边脸用可丽粉底。让后她自己也觉得很惊奇——为什么会看起来没什么差别,都是白白的,但又差别这么大呢?明明都是用白色的粉末擦脸,结果就是擦可丽粉底那边更自然好看。   她觉得这很神奇,回头就写了一篇短篇故事。这也是她擅长的侦探推理故事,而这篇故事里的侦探,正是凭借可丽粉底和皇冠粉底那种微妙又真实存在的差异破案的。准确的说,这是凶手的破绽!   因为当下可丽粉底真是很有话题性的东西,所以在这个故事质量还不错的情况下,编辑火速认可了这篇故事,以最快的速度登载到了自家报纸的小说版面。   薇薇安就在报纸上看到了这篇故事,觉得写的很有趣,在早餐时对奥斯汀先生说:“爸爸,我们还请了这位‘马耳他先生’写‘软文’吗?嗳,这似乎是最近小有名气的女作家呢!”   薇薇安读过这个笔名为‘马耳他先生’的作家的书,对方是写此时还比较小众的推理小说的…因为这一点,她对她印象挺深的。   “唔,记不大清楚了,似乎是没有的…”找女作家、女记者写软文这种事儿,当然不用奥斯汀先生亲自出马了,他也只是交代秘书找个人去办好这件事而已。奥斯汀先生只需要在文件上签字,并看到最终的结果而已。   他现在还能有一些印象,已经是他记忆力很好的结果了!   “或许是这位作家自己从生活中得到的灵感,所以写了这个故事。”奥斯汀先生接过薇薇安递过来的报纸,粗略地扫了一眼。其实也没有看到故事是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开头而已,这话完全是顺着薇薇安说的。   然后他又很快说道:“这是个好消息,是不是?这说明大家对‘可丽粉底’的关注,大多都是自发的了…我很喜欢这样的风向。”   奥斯汀先生当然会很喜欢这样的风向,这意味着可丽粉底的销售顺畅的就像是汇入大海的河流,汹涌澎湃!同时这也意味着源源不断的利润——奥斯汀先生在粉底上,平均每盒能挣3、4先令,这等于是每天近千镑的利润。   在这个一年能挣这么多钱,就可以说是高收入的时代,意味着奥斯汀先生又挖到一个金矿了!   只要今后能够稳定这样的销量,一年之后奥斯汀先生就是真正的百万富翁了!   只是这对杰克逊先生来说,就不是那么好了。随着可丽粉底面市,他之前‘日进斗金’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虽然皇冠粉底还是卖的不错,任谁来看也是个很好的买卖,但凡事就怕对比啊!   有之前和现在对比的落差,杰克逊先生根本接受不了!   “我们的粉底要比奥斯汀的便宜的多!我真搞不懂,现在的人是怎么了,宁肯放着便宜的不要,也要去追捧昂贵的货色…噢!我想这就是女人吧,永远学不会理智地思考。相反呢,对她们来说,越贵地越好,越有吸引力!”   “‘女人啊女人,似乎总与金钱有仇’,戏剧大师的名句总不会错,对不对?”杰克逊先生对着妻子的弟弟巴特洛先生,发了一通脾气后,又阴阳怪气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失败之后的苦涩与不满!   巴特洛先生没说话,他没有讲,现在大家都想要可丽粉底,皇冠粉底只是钱不够的情况下的替代品。不要说别人了,就是他的妻子,也宁愿用可丽粉底,而不是皇冠粉底。对此她也振振有词,认为自己买一两盒反正也无法扭转局面,为什么不能用可丽粉底呢?   如果她用皇冠粉底,别人会怀疑她的丈夫,也就是巴特洛先生,其实并没有那么高的收入的。   这是事实,也正是因为是事实,才叫人那么没办法!   巴特洛先生‘毫不反抗’的样子,让杰克逊先生就算是想要完全发泄这些日子的怒火都做不到了。这大概也是他之后在市长的宴会上,见到奥斯汀先生,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的原因吧。   几乎是一见到奥斯汀先生,杰克逊先生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瞧瞧,这是我们谁来了?不正是最近风头比谁都大的奥斯汀男爵吗?怎么样,您的脂粉卖的可好?您可向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女人的钱真好赚啊!谁让她们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呢!”   奥斯汀先生看到他这个样子,觉得好笑,便说:“您是在说什么啊,杰克逊先生?您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实在是太糟糕了!作为一个生产商品的人,难道您还要教顾客怎么做,对他们指手画脚吗?”   “您的商品卖的不好,便要指责如今的顾客没有品位,或者不通情理?我的天呐!就连艺术家恐怕都没有几个敢于这样说的——当他们不得志,自己的作品得不到认可的时候,倒是会抱怨这些呢!”   “但艺术本来就是领先时代半步的东西,艺术家面对的始终是少数能理解这种‘领先’的人,倒也能这样说。可我们只不过是工厂主,生产的是大众商品…您如果要这样说,就太可笑了!”   市长的宴会,宾朋满座,这会儿周围当然也有一些女士,听到杰克逊先生的话不满的同时,又觉得奥斯汀先生的风度实在不错——其实又何止是这些女士们呢?奥斯汀巧妙地概括了‘顾客’这个群体,男人们自然也觉得他说的不错。   他们愿意购买价格更高的优质产品,就要被这样嘲讽,那也太可笑了!他们可是出钱的人!   奥斯汀先生的轻描淡写,还有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让杰克逊先生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他忍不住以奥斯汀先生没有去法院告自己的事儿嘲讽他。   “您的话说的很漂亮,男爵…但希望您做的事儿能和您说的话一样漂亮!按照您说的,我的皇冠粉底窃取了您的配方,要去法院告我,和我打官司。而现在,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么,我是不是能说,其实您也心虚?不是我窃取了您的配方,而是事实正相反呢?”   本来说到这里,杰克逊先生只是顺嘴,一逞口舌而已,但很快他又觉得这个说法很不错——当然,他敢于这样说,本质上还是因为他坚信,奥斯汀先生担心牵扯到宫廷,将事情闹大、诉诸法庭,这会让他自己蒙受更大的损失,所以绝不会和自己打官司。   这种情况,他的头脑在酒精和这些日子的不满的刺激下,一些限制他的阀门被关闭了,他开始无所顾忌起来。   他想他的皇冠粉底本来就先出现…当然,奥斯汀更早就将粉底送到女王面前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奥斯汀的粉底反而比自己的出现的更晚呢?知情者知道,这是奥斯汀先生坚持使用大机器,耽误了时机。   可是,人人都是知情者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奥斯汀偷了自己的配方,抢先一步敬献女王,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顺便还解释了,为什么他那么晚才能生产粉底,因为工厂生产的前期准备他没有自己早啊!   事实或许不是这样,但他可以对外宣称如此! 第159章 红粉世界159   “他当然不会,他不可能会的。”杰克逊先生如此得意地对自己的家人,还有罗威尔先生说道。   杰克逊先生在参加了市长晚宴之后(地方政府长官招待本地名流是常有的事儿,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当然够得上本地名流的标准), 第二天,又在自己家里举行了一个小小晚宴,主要是招待自己的合作伙伴罗威尔先生。另外,杰克逊夫人的弟弟,巴特洛先生,和他的太太,也来了,算是‘陪客’吧。   晚宴上,他们当然谈到了昨天杰克逊先生在市长晚宴上的表现…没办法,这件事已经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上流社会的圈子了。   杰克逊先生言辞之间表示,不是他窃取了奥斯汀先生的粉底配方,而是正好相反,奥斯汀先生偷了他的粉底配方…说实在的,这很扯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奥斯汀先生为什么会比杰克逊先生晚生产粉底,其中原因不少人都知道。   但问题是,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消息灵通,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搞出一些乌龙是很正常的——这些人觉得听到了一个大大的‘丑闻’!而丑闻的传播速度一向是最快的。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   就这么一两天的时间,市长晚宴上的话不知道在剧院的包厢里、赛马场的贵宾座上、俱乐部的房间里…被转述了多少了次了!   罗威尔先生对此有些不安,他认为杰克逊先生太过高调了,‘撩拨’奥斯汀先生的怒火不是个好主意。他们这种情况,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确的,跳的太高了,惹怒了奥斯汀先生,他真的将杰克逊先生告了,要追查到底,怎么办?   罗威尔先生倒不是真的那么担心杰克逊先生的死活,毕竟合作伙伴没了可以换。但他在意自己的处境啊!如果因为杰克逊先生的不谨慎,他牵扯进了案子里,他连杀了杰克逊先生的心都有!   对杰克逊先生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罗威尔先生有点儿烦躁,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杰克逊先生,我是认真地说,请您不要挑衅奥斯汀先生了,这对我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您或许认为奥斯汀先生会因为在乎女王的恩宠,所以不会和我们打官司,我基本上也认同这一点,所以我才会与您合作生产粉底。但前提是,这是正常情况,奥斯汀先生能保持理智的情况下。”   “如果奥斯汀先生不能保持理智,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出一时之气,就像您为了出一时之气,做出的不理智行为一样,选择和我们打官司呢?”   这些日子以来,杰克逊先生无论是卖粉底,还是在投机市场上,都赚了不少的钱。似乎人就是这样,得意的时候就容易忘形——即使无论是粉底,还是投机市场,他都借助了罗威尔先生的帮助,这个时候他依然为罗威尔先生的话感到不满,并且将这种不满表现了出来。   罗威尔先生直截了当的话,让杰克逊先生有些下不来台。他便不快地说道:“您在说我吗?您认为我做了不理智的行为?您在说什么啊!我在昨天只不过是受不了奥斯汀那得意样儿,您难道要让我看着他受追捧,可丽粉底一步步压倒我们的皇冠粉底?我们还指望这个挣钱呢!”   “我坚持这一点,坚持对外宣扬是可丽粉底偷窃了我们的配方!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至于奥斯汀会不会因此被激怒,失去理智。”说到这里,杰克逊先生轻蔑地笑了笑:“罗威尔先生,您不了解奥斯汀,至少不如我这个邻居了解。正如我之前说过的,他的性格,与其说是稳健,不如说是胆小。”   “这不是什么能成事儿的性格,但这个时候倒是极为有利于我们…我敢保证,他不会做什么的。事实上,我还想要走奥斯汀的路,去法院告他呢,不管事情到底如此,制造那样的声势——”   听到杰克逊先生越说越离谱了,罗威尔先生忍不住打断他:“先生!您恐怕忘记了事实如何了!而且我敢保证,奥斯汀先生手里一定掌握了我们合作,还有偷窃可丽粉底配方的证据!正是因为他掌握了证据,完全了解了一切,才没有去找法官!”   “您明白我的意思么?我的意思是,一旦我们将奥斯汀先生逼到要打官司的份上,他会毫不犹豫地掏出那些证据。到那个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奥斯汀先生是顾不上失去女王的恩宠的可能的。”   “毕竟,若是失去名誉,真的成为一个偷窃他人配方、讨好女王,从而封爵的人,也会让他被女王讨厌,甚至收回爵位!”   杰克逊先生皱了皱眉头,对这种情况不太满意,说道:“我们难道就不能掌握主动权吗?譬如在陛下耳边吹吹风,至少叫陛下以为是奥斯汀偷窃了我们的配方…若是叫陛下相信了,那就是不是,也成了是的了。”   “您是要让我欺骗陛下,还是让我找一个人欺骗陛下?”罗威尔先生的脸色冷了下来,既是为杰克逊先生的异想天开,也是在怀疑自己的选择——自己找到这位富翁合作,真的正确吗?   合作者的资本固然重要,但头脑是不是也该列入考量呢?毕竟,人不靠谱的话,再有钱也没用啊!   “噢,不是欺骗,只是,只是一种影响……”生活在一个有君主的国家,杰克逊先生也和此时的大多数人一样,对女王怀有崇敬之情。一方面,他以一个投机商人的大胆,想到了可以欺骗女王,另一方面,他又无法将之宣之于口。   算是自欺欺人吧,只要没有口头承认,就可以当作没有那回事儿。   “我如果动用一些能量,当然可以做到这一点,影响女王对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儿的印象。”罗威尔先生冷冷地说道。   杰克逊先生不知道是真的没意识到,还是装作没意识到,真的就天真地说:“可以吗?您可以做这个吗?”   罗威尔先生都被杰克逊先生的装模作样给气笑了:“怎么可能!我当然可以那样做,也或许可以拜托宫廷里的朋友帮个忙…但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的!奥斯汀先生在宫廷之中没有朋友吗?甚至不必说奥斯汀先生了,就是奥斯汀小姐,她与玛丽公主的亲密关系在宫廷之中就是无人不知的事儿!”   “一旦我们要通过影响陛下来达成目的,奥斯汀先生总赶得上去辩解一番。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您觉得我们还藏得住吗?到时候,我将奥斯汀先生的粉底配方泄露给您反而是小事了,欺骗陛下足够叫我被逐出宫廷,甚至流放到殖民地了!”   “当然,您作为我的合作者,一样没可能全身而退。或许您不像我一样,完全依赖陛下的恩宠,您还有您的身份,您的财富。到时候大不了赔偿一些钱,再找法院的朋友、政府的朋友疏通一番,就能安全了——您是这样想的吗?”   不管杰克逊先生已经有些尴尬的脸色,罗威尔先生自顾自地往下说:“不可能的!大概是君主立宪的制度,让您以为王国的君主不如大陆上那些国家的君王有权威?或者您高估了君主的慈悲与大度?”   “我这样与您说吧!我们国家的上一位女王,一位侯爵看到了她化妆前的样子,然后这位侯爵就被以‘叛国罪’的罪名绞死了。”   “试图是影响陛下是非常危险的,而且首相或者财政大臣之类的人能做的事儿,不代表我们也能做!”作为玛丽女王身边这么多年的贴身侍从,罗威尔先生显然最清楚这些事儿了。   “您现在最好安分守己,我们能不能顺利过关,完全要看奥斯汀先生的脸色,而不是看我们自己,您明白这个吗?”罗威尔先生搞清楚杰克逊先生是个什么货色以后,其实已经后悔了,但世上又没有后悔药,最后也只能‘警告’杰克逊先生了。   杰克逊先生为这话里蕴含的意思大为不快,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罗威尔先生的警告语气了。   “按照您的说法,我现在倒是要反过来讨好奥斯汀啦?我才刚刚与奥斯汀说了那样的话,如果没有后续的行动,那么我的名誉——”   罗威尔先生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先生,难道您过去做投机生意时,也是这样缺乏理智,任凭情绪影响自己…还有,这样在乎名誉的吗?”   杰克逊先生语塞,的确,因为最近的成功,他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如果是过去投机市场的他,确实也有受情绪影响的时候,还很经常呢!外人想象的,投机商人都要完全摒弃理智、违反自己的直觉,其实非常少见!至少杰克逊先生没见过几个那样的。   然而,过去的他,至少能做到不在乎名誉…在资本流动的世界,在投机商人的战场上,要脸的人怎么活下来?很多时候,为了战场上多一颗子弹,多一个炮灰,他们这样的人是要说服那些投机市场里的小人物消耗掉口袋里的最后一个子儿的!   投机商人的名誉根本不比高利贷商人好多少,最多就是有的人资金雄厚,足够有钱,大家看在钱的份上给予尊重。反过来说,那份尊重也是纯粹给‘钱’的,而不是给他们这个人!   无话可说的杰克逊先生,最终只能嘴硬地嘟囔:“我很了解奥斯汀,他是个胆小的家伙,根本没有男人的胆量,他不会做什么的…要我说,您关于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您看着的吧!”   得到杰克逊先生这番许诺的罗威尔先生半信半疑,但想到奥斯汀先生过往的名声,倒也觉得没那么危险,便当杰克逊先生说的是真的了。但他没想到,第二天就见识到了奥斯汀先生的‘行动’。   是的,奥斯汀先生没有将杰克逊先生告上法庭,但他在薇薇安的建议下,决定打一场舆论战!他原本不打算那么刻薄的,可杰克逊先生的咄咄逼人真的惹毛他了——是的,原本薇薇安就提出过‘舆论战’的计划,就在杰克逊先生第一次挑衅奥斯汀先生后。只不过奥斯汀先生,觉得那样做的做法不怎么光明正大,就没有采纳。   那倒不是奥斯汀先生对杰克逊先生还有什么怜悯、同情、友好之类的情绪,奥斯汀先生只是觉得‘舆论战’近似于背后中伤,对这样的做法颇有微词。   但人都是有着灵活底线的,随着杰克逊先生越来越嚣张,不能去法院告他的奥斯汀先生也是心里有着一团火的!这个时候再看,又觉得发动舆论战也不是什么问题了——不怎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正配杰克逊这种不光明正大的人!   舆论战的发动分为了三步走,在市长宴会的第二天,奥斯汀先生找到了好些报纸杂志的编辑和记者,第三天就开始发动了(可丽经常投放大手笔的广告到报纸杂志上,再加上一直以来对这些编辑和记者的重视,对报纸杂志是有着微妙的影响力的)。   首先是第一步,打出皇冠粉底窃取可丽粉底的头条!对此,出示的证据包括,可丽粉底申请专利不久,皇冠粉底就开始做生产的准备工作了。还有化学实验室给出的报告,除了调香剂和防腐剂外,皇冠粉底几乎和可丽粉底成分一致。   考虑到新式粉底的成分相对复杂,这样一致,要说是巧合,就太拿人当傻子了。   舆论战比的就是谁的声音大!奥斯汀先生先发制人,声量又这样大,对皇冠粉底的杀伤是很大的。在一些文章里,严肃地指出了当代发明创造的增多,和法律保护发明者的权益和名誉有关!只有这样,人们才能从发明创造中获益,从而推动社会极大进步。   就像农夫在春天洒下种子,中间经过辛苦劳作,终于在秋天收获。是因为有秋天的收获,才会勤勤恳恳劳作的!如果没有收获,谁又愿意做事呢?   由此,皇冠粉底这样窃取配方的行为,表面上看不过是化妆品这样的小玩意儿的事儿,实际上性质非常恶劣!   这一波新闻报道已经够让杰克逊先生恼火了——罗威尔先生倒是因此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觉得,奥斯汀先生会走这样煽动舆论的路子,本身就说明了他理智还在,没打算去法院打官司。   罗威尔先生只要能闷声发大财就心满意足了,别看这一波新闻报道让皇冠粉底的名声不太好了,但看工厂的订单就知道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皇冠粉底总是比可丽粉底便宜了不少,或许足够有钱的女士不在乎这之中的差价,可总有人在乎啊!   这样的市场存在,皇冠粉底就依旧能卖!   或许一些高级的店,决定不再卖皇冠粉底了,因为自己的客人几乎不再买皇冠粉底了。但也有一些新的需求出现,补足了这块的订单——之前还有人不知道皇冠粉底的,这次借着这波舆论战,反而知道了!   还知道了可丽粉底和皇冠粉底成分几乎一样…这还不买吗?这不就等于是花不到一半的钱,就买到了可丽粉底?   罗威尔先生觉得这样是可以的,奥斯汀先生赚名誉,被名誉安抚下来,自己这边赚实利,各有所得嘛!   然而罗威尔先生满意,不代表杰克逊先生也满意!罗威尔先生愿意闷声发大财,那是因为他是真的可以‘闷声’的!他藏在杰克逊先生背后,这一波新闻报道中,杰克逊先生和他的工厂饱受责难,他的体面可被伤的所剩无几了!   他很想做点儿什么,但被罗威尔先生摁住了。   “如果您不能这个时候保持冷静,说实话,我就要考虑更换一个合作伙伴了…鉴于我们做的事儿,其实也很有风险,我不能忍受合作伙伴是一个不能忍耐,缺乏理智的人。”罗威尔先生的话看似是劝说,实际上就是警告!   没有办法,杰克逊先生只能带着一肚子的气,暂时‘安静’下来。而他没有想到,他都这样‘理智冷静’了,奥斯汀先生居然还没有停手的打算!   之前那只是舆论战的第一步而已,很快第二步就来了,新的新闻报道开始报道为什么成分差不多的情况下,皇冠粉底差了可丽粉底那么多——根据记者潜入两家工厂后做的报导,以及对奥斯汀先生的采访,大家才知道了生产过程中的差距!   一方面,因为配方是窃取而来的,所以会出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况。皇冠粉底只抄了配方,知道大致的生产流程,但对于生产中的具体设计,根本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一些要害细节!   另一方面,则是卫生问题了。其实皇冠粉底的生产环境不能算很差,在当下的主流工厂里,只能说普普通通。但这要看和谁对比,如果对比可丽粉底厂的卫生情况,那此时的工厂真的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差的太远了!   因为此时人们对于工厂卫生根本没有太大的概念…那种深入食品工厂做调查,拍到了很多令人作呕的照片,写出了震惊世人的报道的事儿,按照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的历史进程,还得等至少大几十年呢!   当然,没概念,不代表不知道好坏!所以得知皇冠粉底厂随手将成团的粉底扔在地上,等候处理,地上只铺了一条肮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知道工人的手黑黢黢的,指缝里满是污垢,知道了……他们可受不了这个!   要知道,粉底可是要往淑女们的脸上抹的!   相比之下,可丽粉底厂的环境就赏心悦目多了,为了保证生产卫生,工人们甚至每天上工之前得先洗个澡!   雪白的工作服一尘不染,戴着包头的帽子,防止头发掉进材料里,戴上口罩,可以不让飞沫口水污染材料——可丽是有固定合作的洗衣房的,大量工人的工作服,足够让洗衣服只做他们的生意了!那厚厚的洗衣房账簿,表明了工作服、帽子等真的是勤洗勤换。   “是的,白色不耐脏,但我们就是要用白色,这样一旦有一点儿脏污,立刻就能被发现、被更换!”奥斯汀先生在采访中如此说道。   这不只是赢得了大家的赞赏,顺便还带来了一股白衣风潮。虽然白色一直是比较流行的颜色,深受大家喜爱,但这和突然的‘大流行’,还是不一样。   这样对比了一番,攻击了皇冠粉底之后。终于,图穷匕见,舆论战的第三步走了出来!   不少化学家现身说法,将有些化妆品、护肤品不能美容,反而会毁容的原因说了出来。除了有些本身就使用了会让人中毒的原料,其他的大多可以归类为少数人的‘过敏’,以及东西不够干净。   ‘过敏’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概念,有的人能够吃海产品,有的人不能,有的人能吃花生,有的人也不能。这些食物本身是没毒的,但就是有人的身体接受不了。   至于不够干净,也会导致问题,这同样不难理解!吃了不干净食物身体不舒服的,在这个时代可太多了!   结合之前的报导,大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皇冠粉底会比可丽粉底更容易导致‘过敏’。而这其实也符合大家的‘印象’,使用粉底的人,在他们的圈子里,就是会时不时听说有人用了皇冠粉底,脸肿了、长痘疮了、起疹子了……   相比之下,用可丽粉底虽然偶尔也会有差不多的问题,但要少得多,这还是可丽粉底现在卖的比皇冠粉底多的情况下呢!   这样的结论一出,谁还坐得住?虽然皇冠粉底带来的问题不算大(对比以前一些化妆品),而且比例也不是很高(同样对比以前的一些化妆品),一切含含糊糊的时候,大家也不太在乎。但事情一旦清晰地摆到台面上了,该在乎的还是要在乎的! 第160章 红粉世界160   科隆百货公司内,杰克将自己妻子的妹妹带到了化妆品区域,笑着对柜台后的女售货员说道:“丽萨!这儿,这是莱兹华斯小姐,我妻子的妹妹。她需要买一些东西,你可以服务她吗?”   售货员服务顾客,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儿,根本用不着杰克这样一个部主任特意来交代一番。他既然来说这些了,女售货员丽萨当然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照顾。一方面,一些好货色多给介绍介绍,而不是卖那些公司主推,其实没那么好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是让她给折扣的意思。   售货员是有这种权限的,虽然百货公司的商品明码标价,谢绝讲价也是它们有别于传统商店的一大特点。但折扣这种东西,不能说没有,至少在科隆百货公司,一些大客户偶尔是会收到一些折扣券的。   丽萨当然无意得罪一个部主任,更何况这欠下的一份人情,将来总有还的时候。所以她很快笑着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莱兹华斯小姐对吗?您需要什么呢?”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杰克也没有办法一直在化妆品区域‘闲逛’,所以将丽琪交给熟悉的女售货员后,就告辞离开了。只剩下丽琪看了看玻璃柜台内,还有柜台后的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忍不住说:“我原本的打算是,只买一盒可丽粉底,但现在…”   丽萨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顾客,微微一笑:“是的,一盒可丽粉底,人人都喜欢可丽粉底,对吗?您看看这个,您或许会需要,‘罗丹’的‘胭脂纸’,最新款,上妆自然轻便,质感柔软舒适。最大的问题是,需要摩擦上色,不适合用过粉底后使用。但如果是日常,不用粉底的时候,它就是最适合的。”   丽萨拿出了几样商品,除了可丽粉底外,还有可丽的珍珠雪花膏。另外就是一种‘胭脂纸’,两种膏状胭脂,还有几种此时正热销的内服美白产品了。   丽琪看到那些内服的美白产品,就挑了挑眉:“噢,这些产品可是挺危险的。”   “哦,小姐,如果您看过相关报道,就会知道,这几种是没有上‘黑名单’的,所以最近才如此热销。”女售货员丽萨显然也很关心‘时事’,一下就明白丽琪的意思了。   最近奥斯汀先生在发动舆论战,为了说明皇冠粉底的问题,等于是说揭了一次化妆品和护肤品的老底!虽说之前大家就知道很多化妆品、护肤品是很危险的,但这些东西原本都在一个黑箱之中,似有似无、可有可无。很多时候大家假装不存在那些问题,也就混过去了。   可一旦黑箱被打开,大家就再也不能装不存在了——被点名列举的成分,还有直接被提出来的品类、品牌,一下都上了‘黑名单’,销量骤减!   可是不买这些,总得买别的,所以一些没有上‘黑名单’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就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那也有可能是‘安慰剂’。”丽琪嘟囔了一声。‘安慰剂’的概念也是她最近从报纸上看到的,在媒体揭化妆品和护肤品的老底的时候,只是顺嘴提了一句。说是有些化妆品和护肤品无害,但也没什么用。   这样使用者用了,也不会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而一旦有了一些好现象,就会被归类为起效果了…某些化妆品安全有效的名声,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对于丽琪说到‘安慰剂’,女售货员丽萨就不多嘴了,只是笑了笑。像是转移话题一样说道:“如果要说最值得信赖,当然还是可丽。小姐您这样的顾客或许不知道,但我们这样半个行内人,其实知道的更多。”   这是真话,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商品到底有没有作用,副作用厉不厉害,厂家生产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良心…这些对大众或许是秘密,但长期接触这些的内行,怎么可能没有见识,又或者听到一些传言?   传言虽然不见得全是真的,但所谓无风不起浪嘛!有分辨能力的人,哪怕从一条假传言里,也能得到一些真东西呢!   譬如,现在大家的普遍说法就是,可丽的老板造出了现在这样的舆论声势。为了对付一个皇冠粉底,其实本来不应该这样的——搞这样一场舆论战,花掉的金钱、用掉的人情可不少!这里面有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   之所以这样,完全皇冠粉底的老板杰克逊先生太嚣张了!不懂得偷偷赚钱的道理,非要去可丽粉底的老板奥斯汀先生面前挑衅,这可惹怒了奥斯汀先生!而对于一个百万富翁来说,花钱挣回面子,这很合理啊!   (在大多数人眼里,奥斯汀先生已经是个百万富翁了,事实上,他确实也接近了。甚至非要说的话,他还要比很多新兴的百万富翁更有钱。毕竟一些百万富翁,他们的身家是有泡沫的)   大家普遍相信是皇冠粉底偷窃了可丽粉底的配方,毕竟有些事就是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至于说可丽粉底,乃至于所有可丽牌商品的质量,当然也是心中有数——售货员在柜台售货,每天就是在和这些商品打交道!再加上能听到一些内部消息,得出可丽牌商品可靠的结论,并不难。   “哦,我们全家都是可丽的忠实用户,从可丽洗脸皂开始……”丽琪对可丽洗脸皂确实非常有感情,莱兹华斯家都是。在家里最拮据的日子,他们也买了可丽洗脸皂使用,那给了他们日子并没有那么糟糕,一切都会变好的感觉。   听到丽琪这样说,丽萨也顺着这话说道:“是的一切都是从可丽洗脸皂开始的,过去我一直在林登百货做售货员,当时就站在肥皂柜台后。有一天,我的上司就拿来了一些可丽洗脸皂让我们卖,货架上最好的广告招贴画位置也让给了可丽洗脸皂。”   “当时,为了让我们更好地向顾客推荐可丽洗脸皂,我们还得到了一块可丽洗脸皂,共同使用…当时的‘可丽’远没有如今的名气,只有洗脸皂这一款产品,就连洗脸皂也只有羊奶皂这一种。这样说来,我倒是见证了一个商业大亨的崛起呢!”   丽萨捂着嘴笑了起来,同时内心之中又对时光飞逝有一种感慨…说起来,她现在其实已经基本放弃和一个绅士结婚,靠婚姻改变阶层的想法了,而是一心一意搞事业。   之所以从林登百货跳槽到科隆百货,也是因为科隆百货公司的人事主管向她承诺过了,她来这儿做半年售货员,只要能够完全适应科隆百货公司的风格,表现出对其他售货员的领导力,半年后就升她做销售领班。   科隆百货公司的规矩,销售领班的年薪是120镑起的,之后会逐年上涨,每年涨10镑,直到200镑封顶…这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所以她立刻接受了这个机会,来到了科隆百货公司。   她倒是不担心科隆百货公司的人事主管欺骗自己,在她看来,她其实没什么可骗的!来科隆百货公司做售货员,最差也和之前一样,没什么不同。但如果人事主管承诺的东西可以实现,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看来,一切都是真的,因为最近不断有人暗示她,她很快就要升职为销售领班了——不然杰克那样一个部主任,怎么会特别和她一个才来几个月的女售货员熟识?因为她马上就不会是普通的女售货员了,在部主任那样级别的管理层眼里,是有结交的价值的。   听到女售货员的‘神奇往事’,丽琪也觉得挺惊奇的,更愿意和她聊了。   “…看起来皇冠粉底最近不大好?”丽琪瞥了一眼虽然还在货架上,但位置已然很不好的皇冠粉底,随口说道。   “哦,这是必然的…”女售货员丽萨摇了摇头:“皇冠粉底遭受了可丽粉底的猛烈攻击,不只是因为偷窃配方的事儿,嗯,很多人其实并不在乎皇冠粉底的老板偷窃了可丽粉底的配方。甚至有人知道皇冠粉底的配方和可丽粉底几乎一样,更愿意买它。”   想到二者价格上的差异,丽琪默默点头。虽然说,能花6先令买一盒粉底的人,不会买不起一盒15先令9便士的粉底。而且这个时代会化妆的人,大多是真的不吝惜在这上面花钱。   但是,这巨大的价格差距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就像当初丝绸很贵的时候,十几先令一码,主妇们很难下手去买。但后来丝绸的价格压到了10先令以内(至少部分丝绸是这样),需求一下就被释放出来了。   只要不是有钱到了不在乎金钱的人,在没有其他影响判断的因素下,会选择更便宜的,这是很自然的。   “但是,最近的风口变了,因为皇冠粉底更容易导致‘过敏’,虽然比例并不算特别高,但大家都不想自己成为那一个,对吗?”女售货员丽萨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而且最早购买皇冠粉底的人,有些发现当初购买的粉底已经变质了。”   “这正印证了报纸上说的,皇冠粉底无法获取到合适的‘防腐剂’,所以长时间的使用后就会‘变质’…现在大家就看可丽粉底的了,如果它像它承诺的保质期一样长,那它就赢了!”   “哦,保质期的概念,可丽好像一早就提出来过,当初的手工皂包装纸上,就有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过去的商品很少有提到这些……”丽琪回忆自己第一次见到可丽洗脸皂的事儿,忍不住说道。   “但这个概念很对!很多商品哪怕很久不会坏,但最终还是会坏的。为了保证顾客不会长时间存放,最终变质,保质期标明是有作用的。”女售货员丽萨如此说道。   皇冠粉底存放时间不能过长,特别是开始使用之后——这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可以说是不提出来的时候,大家不在乎,提出来之后,大家一下就无比在意了!   因为这个导致的销量下降,居然快赶上‘过敏’带来的销量下跌了。这一点简直让杰克逊先生无法理解!他向巴特洛先生抱怨道:“为什么这些女人能用上快3个月?这不合理!那么小的一盒粉底…她们涂脸就像是在刷墙,一次就要用掉多少了?”   他还记得了,当初认为不放防腐剂也可以,就是因为一盒粉底量不大,应该会很快用完。只要用的够快,变质就跟不上我…这样的。   巴特洛先生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只能找人去调查,调查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是的,杰克逊先生,这事儿并不是奥斯汀先生捣鬼,确实有许多您的顾客一盒粉底用了这么久…呃,您应该明白,对很多人来说,唯一需要化妆的时候,只有晚宴和舞会,其他时候化妆简直让她们不自在极了。”   “而这段时间并不是社交季,晚宴和舞会也不多…我是说,普通的中产阶级太太,这段时间是不会有太多大的社交活动的。”   对于上流社会,其实很难有什么社交季、非社交季的说法,全年的社交活动都多。无非就是传统的社交季更重视一些,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儿都放在社交季,比如家里的女孩儿正式进入社交界什么的。   但如果是普通中产阶级,中下层的中产阶级,影响就很大了。而这批人恰好就是皇冠粉底的目标用户——会在乎可丽粉底和皇冠粉底的差价,最终选择皇冠粉底的那些顾客。   中下层中产阶级这段时间重大的交际活动少,而且她们用着6先令一盒的粉底也不会觉得便宜,还是会很节省。最终的结果就是,确实有很多人的粉三个月前买的,现在没用完。   其中一些人的还能用,但有一些人的就干裂或者发霉变质了…这其实不只是没有用防腐剂的问题,还在于当初的生产环境不够干净卫生。   “三个月了,一盒粉底都没用用完…天呐,为什么我们要为三个月前售出的粉底保质?难道过去那些脂粉商人就被要求这些了吗?他们出售的头油、胭脂膏、面霜,还有散粉,难道不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最后不能使用?”杰克逊先生大声说道。   负责调查这件事的是私家侦探,他只负责调查,至于安抚杰克逊先生的情绪,这不是他的业务范围,和他无关。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倒是这时候巴特洛先生在一旁忍不住说道:“因为过去没有奥斯汀先生的商品,可丽的商品都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内都不会出问题,大家会对比…要我来说,我们也可以为皇冠粉底增加保质期,只要保质期内没有问题,消费者不就没话说了吗?”   原本就满腔怒火的杰克逊先生,被巴特洛先生这话一下点着了怒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骂道:“你这个大傻瓜!难道我连这个办法都不知道吗?你动动你的脑子,假如你有那个玩意儿的话!”   “我们的粉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两个月后就陆陆续续发生这样的事儿了…难道我们要在盒子上写着,保质期2个月吗?那样,我们会失去多少顾客?也不用想出口到国外的事儿了!等到送到新大陆的货架上,就快要过期了!”   巴特洛先生本以为自己提了一个不错的建议,却没想到被杰克逊先生大骂,当下不敢说话的同时,心里其实也很生气——在他看来,事情之所以变成这样,完全是杰克逊先生导致的!如果不是他不止一次地挑衅奥斯汀先生,奥斯汀先生根本不会在意皇冠粉底。   就像有些人分析的,弄出如今舆论战的阵仗,对于奥斯汀先生来说是亏本的!之所以亏本也要干,无非就是回应杰克逊先生的挑衅,一定要争到一个百万富翁的面子而已!   他原本以为,这次皇冠粉底成功,他也能借此挣到一大笔,这也算是对他这些日子以来勤奋工作的回报了。天知道隔几天就要跑一趟市场,同那些奸猾粗鄙的批发商打交道,是一件多辛苦的事儿!   还有管理财务,呵呵,这事儿要面对的是‘自己人’,同样不好办,是另一种困难呢!   然而现在这样生气发火,互相埋怨也是没用的。问题摆在面前,最后还是要解决的,想来想去,杰克逊先生想到了两个办法。   “我们可以去告奥斯汀先生,另外,在粉底里放一些石炭酸吧!不是罗威尔先生说的,奥斯汀在向女王陛下演示粉底制作时说过,防腐剂就是类似石炭酸一样的东西?医学上也有石炭酸做同样的用处。只不过是刺激性比什么‘山梨酸’大一些而已,既然病人能用,为什么普通人不能用?”   杰克逊先生毫无化学常识,等于是想到什么算什么,而他这种不懂专业知识的生产商,在此时还不少见呢!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时代的很多商品,说起来都很‘危险’的原因。   巴特洛先生也不懂这些,所以他也觉得石炭酸这个想法不错。但对于告奥斯汀先生,他持保留意见——奥斯汀先生再‘胆小’,也不能被告,然后认罪啊!要知道他可是凭借粉底成为男爵的。要是承认粉底的配方是偷来的,就等于说是爵位也是偷来的。   到时候带来的负面影响,可比引发宫廷信任危机,然后被扫到一点儿尾巴,要大得多!   这个时候,杰克逊先生倒是露出了他作为投机商人狡猾的一面,他笑着说:“谁说我要告奥斯汀偷窃了我的配方呢?我可以告他破坏皇冠粉底的名誉,反正我们都知道,那些新闻报道背后肯定有他的影响。”   “还可以举报他的生意有问题,反正我不相信有哪个商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哪怕他在法院和政府的关系同样有力,不会受到什么调查,我也可以同样利用这些报纸,来让他陷入我们现在一样的麻烦中!”   “只要他需要上法庭,就可以发布一些谣言,说他是因为偷窃了配方,作为被告才会上法庭的——民众其实很愚蠢,很好骗!在投机市场就是这样,一点点似是而非的消息就能调动很多人付出全部身家。”   “这类不需要自己赌身家的谣言,大家就更不会追究真假和细节了。有足够的声音保持一个说法,就会有很多人相信,然后带来更多的人相信……”   这个想法倒是不错,至少巴特洛先生挑不出什么错来。看起来有可行性,而不像是杰克逊先生赌气之下的不理智行为。唯一的问题是,如果这样的手段惹怒了奥斯汀先生,人家掀翻桌子,要把一切公布出来,那该怎么办?   巴特洛先生还是比较认可罗威尔先生的观点的:杰克逊先生现在最好安分守己,他们能不能顺利过关,完全要看奥斯汀先生的脸色,而不是看他们自己。   但他不愿意再被杰克逊先生骂了,经过之前那一遭,他并不觉得现在的杰克逊先生听得进劝。所以他之后都保持了沉默,选择在告辞离开,回到家后,给罗威尔先生写了一封信。请罗威尔先生这个和杰克逊先生地位同等的‘合作伙伴’,劝一劝杰克逊先生。   然而事情就是那样巧,女王最近不在‘百泉宫’,远离了美林堡,接受了自己一位臣子的招待——那位臣子的城堡竣工了,出于尊敬,也出于想要自抬身价的想法,请求女王莅临…一座招待过女王的城堡,才可以称得上是真正豪华!   作为贴身侍从之一,罗威尔先生恰好在同行名单之列。这导致他接到信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而且他还不能立刻赶回美林堡,当面劝告杰克逊先生,只能写信‘警告’。   然而,问题是,杰克逊先生会那样‘乖巧’,一封信就能让他乖乖听话吗? 第161章 红粉世界161   月台外,不少人都在偷偷看穿行过拥挤人群的一对年轻女孩儿。   这两个女孩儿毋庸置疑是美林堡来的,甚至是外国来的——但有鉴于多伦特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很少有外国人出现,大家还是倾向于猜测是‘美林堡’来的。   她们出行只有一个男伴陪同,那像是其中一个女孩儿的哥哥。另外同行的就只有两个高大的男仆了,他们负责拎行李、在拥挤的人群中帮忙开辟通道。而且她们真的和本地姑娘完全不一样,一身时装完全是多伦特的小城居民没见过的样式。   其中一个姑娘穿深绿色,另一个姑娘穿黑色,款式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由过去的女式猎装变化而来的旅行服——上衣外套紧身,双排扣越往腰部就系的越紧,衬托出纤细的腰肢。双排扣是漂亮的包银珐琅扣子,富有装饰性,但除此之外,基本上就再也没有装饰了。   袖子很朴实,没有花纹,只有根部掐着小褶抓束着与上衣主体相连。这样既没有改变旅行服清爽便利、线条利落的整体形象,也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一丝优雅精致,而且这也算是袖根膨大的羊腿袖风尚的最后一点儿残留了。   现在就算有人穿‘膨大-收紧’的羊腿袖,一般袖子膨大的部位也不会是根部,而会是中间,靠近手肘的位置。   旅行服的领子也同样简练实用,简单的翻领而已,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子,以及纯黑色的丝绸领带——两个姑娘这也是一样的。   大概是为了避免过于‘朴实’,真的就丧失精致感了,翻领还有一个小设计。上半部分的小翻领和旅行服整体用的羊毛织物都不一样,用了一小片同色的天鹅绒。天鹅绒和丝绸一样,都是很华贵的面料,真的只需要用一点儿,就能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亲爱的,看见了吗?那个戴蓝色帽子的姑娘,在看我们的裙子。”泽西雅小声对薇薇安说:“看来我们真的有些‘与众不同’了。”   薇薇安也注意到了别人的目光,目不斜视道:“是好的那种‘与众不同’,对吗?”   泽西雅顿了一下,本来是想忍一下的,结果没忍住,就笑了起来:“是的…你说得对,是好的那种与众不同…很多时尚领袖,就想追求这个呢!”   泽西雅刚刚强调的‘裙子’,并不是指整套衣服,而是单指‘下裙’。其实要让薇薇安来说,这下裙平平无奇,相比之下‘朴实’的上衣还要有设计细节的多。裙子就是大摆长裙,素面无纹,裙摆垂下,平整自然,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一个是没有用裙撑,另一个恰恰就是它的无装饰——虽说旅行服,本来就不会穿夸张的裙撑,但现在正是裙撑的黄金岁月,旅行服也可以穿比较小的裙撑啊!   至于说‘装饰’,那是现在的流行,现在就流行在裙摆上增加装饰。哪怕是晚礼服,装饰的重点也在下裙,而不在上衣。下裙要么是一层一层垒着的蛋糕裙,要么就是有着‘重重帘幕’的窗帘裙…其中精巧地镶着上百个绸子做的小褶,又或者辫状、扣眼状、一字形装饰条,至于层层的网纱、蕾丝、绸缎蝴蝶结装饰其上,那更不必说。   这完全符合薇薇安上辈子看过的《茜茜公主》中女主角的很多戏服,似乎当下的流行是让每个女孩儿都成为甜美可爱的公主?   所以,像薇薇安和泽西雅这样,裙摆简单自然的,就非常‘与众不同’了——这是薇薇安做旅行服的时候,裁缝根据她的要求做的设计。当时泽西雅正好在,觉得这样更加端庄优美,作为‘旅行服’也更合理,就做了和薇薇安一样的旅行服,只是颜色不同。   这次她邀请薇薇安一起来‘多伦特’旅行,就约定都带来这套新做的旅行服。现在她们一起穿,简直就像是一对姐妹!   泽西雅的哥哥罗伯特,这次是受他们父亲罗西南迪先生的命令,要来多伦特置办一份产业。罗西南迪先生是很成功的商人,大概就像此时很多白手起家获得成功的商人一样,有了余力之后,就会考虑置办一份地产…在刚刚走出农业社会的工业革命时期,这非常合理。   多伦特没什么名气,但这里风景优美、农业发达,而且还因为此地颇为发达的伐木业,美林堡居然有火车通到这里(当然,这也和这里恰好处在一条比较重要的交通线上有关)。   在美林堡这个大污水池呆久了的泽西雅就想和哥哥罗伯特一起来多伦特,顺便还叫上了薇薇安,一起来此做个短期旅行——在此时,这种在旅游目的地呆不超过一个礼拜的,无论怎么都算是短期旅行了。   自从毕业之后,和泽西雅这个好朋友就很难像在学校里那样长时间在一起了,薇薇安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泽西雅的邀请——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多考虑的,奥斯汀夫妇几乎从不约束她,这些事她都能自己决定,只要告知一下就行了。   而从她自己来说…泽西雅都呆烦了美林堡,更何况是她了!   不同于此时大多数的美林堡人,厌烦美林堡是为了它的肮脏拥挤,薇薇安却是觉得美林堡十分无聊。美林堡脏是确实脏,但这对薇薇安来说不是最重要的。至于说拥挤,对一个曾在现代大都市里生活过的人,美林堡其实已经可以说是‘人口稀疏’了。   反而是大家趋之若鹜的娱乐活动,认为的大都会‘精华’,他们离开美林堡时唯一割舍不下的…薇薇安时间久了,次数多了,是真心觉得没意思。   也不是说不能消磨时间,但如果只是消磨时间,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可不就是‘无聊’了吗?   出门一趟确实没有叫薇薇安失望,这次泽西雅的哥哥忙于购买土地的事儿,薇薇安和泽西雅则住在当地的一家旅馆,可以自由行动——住旅馆这种事是要看运气的,她们显然运气不错,那是一家很棒的乡村旅馆。   十分干净,食物美味,房子也是梦想中才会有的乡村式宅屋,色彩丰富、搭配和谐。   她们没有参加任何交际活动,更没有试图拜访本地的体面人家,而是每天愉快地享受乡间度假生活。白天会出门散步、参观附近的古迹、去草莓园摘草莓,遇到本地的活动,也会参加。等到晚上,回到旅馆,有美味的晚餐可吃,还有其他来自各个地方的有趣旅客可以交谈。   薇薇安和泽西雅甚至参加过一次旅客们晚上举行的‘通灵会’…其实就是一起玩‘桌仙’游戏。只不过玩的人大多不熟,就增加了玩这个游戏的刺激感。   红色的土壤,随处可见的浓绿色,铺展开来仿佛是毯子一样的野花丛和草地,还有家家户户都有的小花园,漂亮的小房子,仿佛是童话里才有的苹果园,可爱的乡间旅馆,不熟但总是很有趣的、来来去去的旅客……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在多伦特的几天,薇薇安仿佛完成了一次充电,来到火车站,准备返回美林堡时,她已经是精神饱满的状态了。就是这种状态的她,越发雀跃光耀,几乎要让人移不开视线。   “相对于过去的马车,我更喜欢火车。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可以直接乘火车抵达多伦特,我这次不会缠着罗伯特,一定要跟过来的…”站在列车指示牌前,泽西雅对薇薇安说道。   薇薇安默默点头,她不像泽西雅那么极端,但也更喜欢火车!即使这个时代的火车很慢,也不是那么稳定,其平稳性更接近薇薇安上辈子搭过的大巴车——那也是完全领先马车的啊!   运行在铁轨之上的火车,大体还是很稳的,这和面对复杂道路,且抗震能力不行的马车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而且说实在的,慢归慢,这个时代的火车,沿途的风景都是很好的,这样慢慢行驶更方便欣赏。如果不是着急办什么事儿,乘坐这样的火车本身,就是一种娱乐。至于说其他方面的条件不足,其实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火车分为头等车厢、二等车厢、三等车厢,头等车厢总是很漂亮干净,人也很少,提供的食物也相当不错。   薇薇安和泽西雅从指示牌确定了信息,就往月台里走,在检票口,拿出了5张票给月台检票员——包括罗伯特和两个男仆的车票,都放在了她们这儿,因为是一起买的。   检票员给每张票剪了一下,才告诉他们:“往右走,马上就要出发了。”   于是他们进入月台,又走了一段,终于找到一节靠后的头等车厢上了车。男仆去存行李了,罗伯特·罗西南迪就摘下帽子扇了扇,忍不住向她们抱怨道:“太热了,是不是?这天儿真是太热了!”   这一班车,头等车厢的人比较多,可以看到不少光鲜亮丽的头等车厢客人。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因为这是一班早班车,早班车一般都比较快,是大家比较爱乘坐的。第二受欢迎的就是晚班车了——长途的晚班车,上车吃个晚餐,就可以休息了。第二天一早起来,行程就跑了大半了,让人感觉很好。   薇薇安、泽西雅和罗伯特占了两张相对的绒面软座,面前有一张可以放下来的小桌,大体和薇薇安上辈子的普通火车没什么不同。这个时候男仆也放好了行李,坐在了他们旁边的一张双人绒面软座上。   “我觉得这不合理,我们的议院……”   “早上好,莱姆先生!”   “早上好,詹姆斯夫人!”   “您知道那桩生意吗?我是说才达成的钢铁买卖,要我来说……”   “是的,我认识他,但很可惜,我不能为你们做介绍。你或许不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从不喜欢别人为他介绍什么人认识。几次之后,大家就知道他的脾气了…我绝不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在各种或是高谈阔论,或是琐碎低语的对话声里,罗伯特提议他们三个人可以玩纸牌消磨火车上的时间。薇薇安觉得可以,不过他们实在懒得再去打开行李箱,从里面艰难地翻出一副纸牌了,便问列车员要了一副。   头等车厢客人的要求,一般只要不过,就都能满足。要借用一副纸牌而已,小意思。想着小费的列车员很快就拿来了薇薇安他们需要的东西,这个时候汽笛长鸣,火车缓缓动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快,最后保持了一个大致的速度。   这不影响薇薇安他们的牌局,他们大概玩了两三个小时,这个时候早上吃进去的早餐已经被消化了,于是他们决定去餐车吃东西。   头等车厢前的餐车是专供头等车厢,和买了餐票的二等车厢乘客的,几乎和头等车厢一样干净漂亮。深色的木头擦的光可鉴人,铜质构件打磨的闪闪发光,浅色的车窗帘被拉开了,可以看到外面漂亮的风景一闪而过。   餐车里的食物不能算差,但薇薇安和泽西雅都有点儿吃不惯,所以只要了茶水,和一些很简单的食物。罗伯特就不同了,他看起来胃口很好,要了很多食物,坐在餐车里大吃大喝,简直就像在自家的餐厅。   这样平静、没有任何意外的‘火车时间’慢慢流逝,他们终于在傍晚到了美林堡的火车站。相对于多伦特那个小站,美林堡火车站当然要宏伟的多!这个时代修筑火车站,很多都是以艺术的方式设计的,大师设计,用料接近于教堂…大家似乎认为这些火车站能用几百年呢!   也不知道这是高估了什么,还是低估了什么。   美林堡火车站这边,罗西南迪家和奥斯汀家都有人来接,接到信知道他们会今天回来,从中午起就有人在等他们了。   来接薇薇安的是家里的马车夫,还有男仆罗恩。她告别了罗西南迪兄妹,就上了马车——马车往白玉兰广场而去,一开始外面对薇薇安来说还是生疏的街景,但越来越熟悉,这就接近白玉兰广场附近了。   奥斯汀夫妇今天为了薇薇安,晚餐都要比平常晚一些。而薇薇安呢,旅途劳累,再加上生物钟的关系,吃了晚餐后,匆匆忙忙洗漱,晾干头发之后就立刻睡下了,也没来得及和奥斯汀夫妇说说她这次旅行的事儿。   直到第二天一早,吃早餐时,薇薇安已经完全从旅途劳累中恢复过来了,才说起了在多伦特的事儿。   “…多伦特很漂亮,看不到边际的‘林园’,那里的伐木业发达不是没有原因的。对了,那儿有很多出色的‘木匠’,我或许该称他们为‘艺术家’,他们凭直觉做出来的一些木头制品都很美。我购买了几个小雕像,其中还有你们的,我画了你们的素描相给‘艺术家’们,他们果然雕刻出来了。”   奥斯汀夫妇都微笑倾听着,虽然奥斯汀夫妇平常都有自己的事做,但薇薇安不在的日子里,他们依旧觉得生活缺了点儿什么。现在薇薇安回来了,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和他们一起吃饭,说上几句话,之前的缺憾就被弥补了。   本来气氛挺愉快的,直到奥斯汀先生收到了一封信。   “是什么,爸爸?”薇薇安觉得奥斯汀先生的表情不同寻常,像是愤怒,又像是意外,还有些苦恼。   奥斯汀先生确实不瞒着薇薇安,顺手就将信件递给了她。原来这是那位私家侦探‘琼斯先生’写来的信,奥斯汀先生一直觉得杰克逊先生的事儿没完,保险起见,他雇佣琼斯先生最近多注意杰克逊先生的动向。   如果杰克逊先生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举动,琼斯先生就要写信告诉他。现在信里就说了杰克逊先生想要和他打官司,正在接洽律师的事儿…这个世界果然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我从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人。”薇薇安扔下了那封信,快被杰克逊先生的不要脸气笑了。   奥斯汀这个时候见薇薇安这样生气,反而冷静了下来,笑着说:“那是因为亲爱的你一直生活在比较单纯的环境中,我倒是见过不少无耻之人呢!只不过,杰克逊这样无耻,还这样愚蠢的人,就不多见了。”   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无耻之徒的黄金时代,到处是无耻之徒飞黄腾达的故事。   “的确很愚蠢,我简直不知道杰克逊先生是怎么想的了,难道他不明白,在这件事儿上,他要看我们的脸色吗?”对于杰克逊先生要告奥斯汀先生侵犯名誉、商业犯罪什么的,薇薇安觉得很可笑。   就算对方也知道这样不可能撼动奥斯汀先生,只是想借此传递给外界一个错误的信息——那就是,不是皇冠粉底偷窃了可丽粉底的配方,而是可丽粉底偷了皇冠粉底,现在就是皇冠粉底的老板将可丽粉底的老板告了。   这样看起来聪明了一些…个鬼啊!   薇薇安明白杰克逊先生的思路,这种舆论误导的手段,她在上辈子就看的够多了。很多诉诸法律的娱乐圈事件,讨论的人很多,但不少细节全是错的,这就是被误导了——比如关注天价赔偿金的,法院判天价赔偿金不成立,往往就被大众认为这是明星胜诉了。   其实这不是胜诉不胜诉的问题,而是天价赔偿金根本不可能成立啊!赔偿金这个东西,不是说双方约定是多少,就是多少,要根据合约金的数额来的,有一个限制在那里。不可能谈合约的时候,一份价值两百万的合约,却设定了两个亿的违约金。   真要是这样,和敲诈勒索有什么区别?又会滋生多少不公与犯罪?   然而明白归明白,薇薇安还是不能理解杰克逊先生的操作。因为具体到他们这件事,是没有那么简单的!因为事实就是杰克逊先生弄到了自家的配方,而且弄到配方的手段其实挺敏感的。如果说,奥斯汀家不想这件事闹大,那杰克逊先生应该更不想闹大才对。   毕竟,就算闹大了,奥斯汀家也只能算是被台风扫到尾,在女王那里也就是一个‘不识大体’。而杰克逊先生,还有同他合作的罗威尔先生,他们就不同了,他们是在泄露并利用宫廷秘闻谋利呢!   这是不能容忍的,这种情况下,一旦闹大了,他们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有的时候就是会有这样的事儿。”奥斯汀先生已经完全恢复理智状态了,还能教导薇薇安:“一直顺风顺水、自视甚高的人,有时会显得惊人地蠢!他们对事物有一种自己的洞见,那是错误的洞见,但因为一直以来没有因此受到惩罚,他们就以为这是正确的了。”   “就像有的人一直很喜欢玩火,也没有造成过灾难,便以为火并不危险。直到有一天,他点燃的火烧毁了自己的家,他们才会明白——有的,直到这个时候都不会明白,他们依旧不怪火,而会责怪最近的天气太干燥了,仆人太不小心了,消防公司太没用了…”   薇薇安这个时候也想到了‘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这句话,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杰克逊先生蠢也是真的蠢。但对付犯浑的蠢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对付那些还有理智和头脑的人,其实还比较容易,因为他们也是能权衡利弊的。可是杰克逊先生现在这样,等于是说好坏都不知道了!   奥斯汀先生陷入了沉思,他没有考虑让薇薇安找玛丽公主,借此将这事儿捅到宫廷,一波带走罗威尔先生和杰克逊先生。他自己也认识一些宫廷的朋友了,为什么没有自己动手?这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疏不间亲’。   和礼兰王国没有这个说法,但差不多的人情世故,大家都是知道的。   罗威尔作为女王的贴身侍从,还是相当受看重的那种,他的状是真的不好告啊!甚至就算到时候告状成功了,自己也会得不了好。   当然,如果花费大量的宫廷人脉去转圜这件事,又或者薇薇安获得了玛丽公主的全力帮忙,那肯定是有操作余地的…可是这样的想法怎么能有呢?不到最后没办法了,奥斯汀先生不会这样选。   花费大量的宫廷人脉,这对于他现在来说也是非常困难的事儿,不知道要许诺多少利益出去。至于获得玛丽公主的全力支持,这就等于是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了,而且一样不知道要让多少利益。   玛丽公主对薇薇安是很好,但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也不至于就此能自恋地认为,可以让玛丽公主不按常理‘收费’了。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嘛。   看起来,现在是一时之间陷入了僵局…最后还是薇薇安打破了这个僵局。   “或许,我们可以抢先下手,既然杰克逊先生想要和我们打官司,我们就先动手把,关于粉底的专利配方官司。”这不是个什么特别巧妙的主意,说到底就是奥斯汀家不玩了,掀桌子了!   奥斯汀先生投鼠忌器,过去一直不能下定这个决心,这个时候薇薇安再提起这个,倒是没有直接否定。毕竟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面对杰克逊先生这种已经‘疯狂’的蠢人,事情难办之处就在这里了。   人家就是愿意自己冒巨大风险,赌你不敢,你又能怎样?要么跟,要么不跟,然而无论怎么选都是很难接受的。   见奥斯汀先生不说话,薇薇安又补充道:“我们得尽快下决定,杰克逊先生不是已经在见律师,制定方案了吗?爸爸,先下手为强啊!等到杰克逊先生真的去了法院,我们只会更难办。”   奥斯汀先生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能够一文不名地来到美林堡,在这里成家立业——哪怕没有薇薇安的那些‘奇思妙想’,奥斯汀先生也是能生活的不错的,至少比绝大多数进城谋生的乡村人成功。他只要有那么一点儿运气,甚至能靠自己完成阶级跃升。   一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都是有决断力的。薇薇安说到这里,他心里也就做出了决定。   “对了,爸爸,既然杰克逊先生找了律师,我们也得先见一个律师,说不定律师还能给出更合理的建议呢。我们在这里为难,专家们却有别的简单的解法…专业的事,就得找专业的人,不是吗?”   “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奥斯汀先生喃喃自语,终于点了点头。 第162章 红粉世界162   派克罗律师事务所   这大概是美林堡最大的事务所之一,受理的事务类型也相当‘全面’。从最传统的那些刑事诉讼,到如今越来越多的财产纠纷,再到还可以说是新鲜东西的专利诉讼,他们都有能力承接。   这家事务所是这样成功且规模庞大,所以在律师事务所扎堆的‘林肯律师学院广场’独占了一座三层的建筑。建筑占地面积也很大,是狭长的形状,给人的感觉是做一所规模中等的学校都够了。   ‘林肯律师学院广场’是林肯律师学院的所在地,美林堡不少律师都是从这儿毕业的。这里是美林堡的‘法律之地’,当初不少律师事务所正是为了这样独特的氛围,还有方便雇佣专业人士、更好上手的学徒,才在这里开门营业的。   而现在么,这成了一种象征,能在‘林肯律师学院广场’站稳脚跟的律师事务所都是有本事的,值得信赖的。事实上,在这里工作的律师,也确实瞧不起在美林堡其他地方开门营业的律师事务所,即使那些事务所中,有些干的还不错。   而在这些律师事务所中,派克罗律师事务所又是最好的之一。所以路人经常可以看到,来这里上班的律师,头似乎都要比周围其他律师昂的高一些。   “布莱恩,你可真够努力的,就拿三明治和雪莉酒宽带自己的脾胃吗?”派克罗律师事务所一楼的一间小办公室里,有一个文员笑着对办公室里还在同文书做斗争的小律师说道。   布莱恩·道达尔,刚刚完成了自己的学徒期,成为真正的律师。而且他可以说是超过了许多竞争者,才留在了派克罗律师事务所——作为美林堡最成功的律师事务所之一,即使缴纳大笔金钱,成为了这里的学徒,也不一定能留下。   不过,只要是派克罗律师事务所的学徒,又获得了律师事务所表示认可的‘推荐信’,这里出师的学徒是不愁在别的律师事务所找到一份律师的工作的。   “我必须做完这些,明天这个案子就要上法庭了,蒂纳尔先生需要我整理好这些。”布莱恩·道达尔一本正经地说道。蒂纳尔先生是他做学徒时的‘老师’,现在他虽然已经是正式的律师了,但也会经常帮蒂纳尔先生打下手。   “哦,蒂纳尔先生…”过来和他说话的文员的口吻,像是说起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而在派克罗律师事务所,乃至是整个美林堡的律师界,蒂纳尔先生也确实是‘大人物’,他可以说是最成功的律师之一了。   想到‘蒂纳尔先生’,年轻文员看向布莱恩·道达尔的眼神充满了羡慕——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蒂纳尔先生很器重布莱恩·道达尔,有了蒂纳尔先生的抬举,布莱恩·道达尔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的!   当然,他的羡慕维持在恰到好处的状态,毕竟他只是个拿周薪的普通文员,并不是律师…是的,在律师事务所内,其实还是分了两种雇员的,一种当然是核心的律师,另外就是普通文员了,这二者要走的路是完全不同的。   相比起这个文员,事务所内其他的年轻律师,对布莱恩·道达尔才真是羡慕嫉妒恨呢!   “说实话,如果不是蒂纳尔先生最后一个女儿都已经结婚了,我敢肯定,一定会有人猜测,蒂纳尔先生是要将女儿嫁给你,让你做他的衣钵传人呢!”文员嘟嘟囔囔道。   大家都知道,蒂纳尔先生只有两个儿子,一个现在是军队里的中级军官,驻扎在海外,还有一个则是还算成功的商人,都没有继承他的律师事业。这种情况下,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学徒,叫女婿继承自己这一行的人脉等等,实在是老派而又理所当然的啊!   布莱恩·道达尔听到这个本该没什么的话题,却有点儿不自然,没有接话。文员没发现问题,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当然,你现在有蒂纳尔先生的赏识,本身还是我们律师的律师,不愁没有一桩好婚事,对吗?”   “现在特别有钱的那些父母,都不大看重女婿的财产了,而是看重前途,对,正是前途!”   布莱恩·道达尔的家庭其实很普通,是那种典型的下层中产阶级。之所以能负担的起派克罗律师事务所那昂贵的‘学费’,还是因为他们家的孩子很少,只有他和他的妹妹两个。   孩子少,特别是只有他一个男孩儿,那家里的大部分资源就可以堆在他身上。即使是下层中产阶级,只要早有打算,最后凑出一笔一两千的款子,叫儿子可以在美林堡最好的律所做学徒,那也是做得到的。   而且这明显是非常有利可图的,只要完成在派克罗律师事务所学徒期,未来的收入就不会低!当初投进去的一两千‘学费’,很快就能赚回来。   “说真的,在婚姻这件事上,布莱恩你一定要非常慎重。选择一个正确的妻子,能至少少奋斗二十年。有的人崇尚自由恋爱,只看重爱情,结果娶到的妻子根本不能帮到自己,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原本不如自己的人也一下超过自己…”   布莱恩·道达尔敏捷地说:“您已经结婚了……”   “是的,我已经结婚了,哦,我是为了爱情结婚的。但这不是一回事儿,毕竟我只是个普通文员,不会有有钱有势的父母看中我,要将女儿嫁给我的。既然是这样,那就选择爱情吧,至少事业和爱情,我得到了其中一样,是不是?”文员朝布莱恩·道达尔眨了眨眼睛,轻松地说。   布莱恩·道达尔心里很认可对方的话——不是结婚那部分,那部分已经是‘世人皆知’的,而是文员自嘲身份那段。   对方和他的出身差不多,但职业不同,未来的道路也要完全不同了!看起来他们现在在一座建筑里工作,谈话也很随意,然而这只是暂时的。那完全是因为他们年纪差不多,进事务所的时间也差不多,而且布莱恩·道达尔还只是个‘小律师’。   只要布莱恩·道达尔慢慢往上走,他们就会成为两个不同阶级的人。就像现在事务所里就有一些和蒂纳尔先生差不多年纪的老文员,他们谈起蒂纳尔先生的时候充满尊敬,而日常几乎没机会接触到蒂纳尔先生。   “说实话,您要寻一个大家闺秀结婚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您处理好和贝里斯小姐的传闻…这显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是不是?年轻人,没结婚前和某位小姐有一些‘传闻’。”   对方拿这个当玩笑,布莱恩·道达尔却是生硬地转了话题:“是的,是的,您说的完全正确…说起来,做一个律师真是不容易啊,您瞧,这是我新买的手杖,因为蒂纳尔先生建议我,律师需要非常讲究派头排场。这决定了面对对手,甚至客户时,你的‘气势’。”   “一个强大的律师要始终在气势上压倒别人,而不能被别人压倒…我是见过蒂纳尔见识气势全开的,噢!那可真是吓人极了,我简直不知道对方律师是怎么在那样的压力下与他辩论的。”   “显然,因为对方也是个极其强大的律师。”文员快活地笑了起来。   “对于我们文员来说,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只要整洁专业就够了…说到这里,我一直怀疑,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和尊严,是不是都是靠这片硬领子支撑起来的。上浆的时候该用多少淀粉啊!我的脖子为此抗议了很久了。”   “得了吧!您指示脖子抗议…作为普通律师,我们的全部内衣基本都要上浆,保证他们的平整挺括,以帮助外套板板正正。我不止是脖子抗议,应当说,全身上下都在抗议啦!”   就在布莱恩·道达尔同这位朋友随意聊天时,有一个‘学徒’律师过来传话了:“道达尔先生,蒂纳尔先生让您过去一趟!”   “噢,柏斯特先生…”听说是‘蒂纳尔先生’的指令,布莱恩·道达尔立刻站了起来,冲文员朋友点了点头,对方就识趣地离开了。然后他才对这位学徒律师问道:“柏斯特先生,你知道是什么事儿吗?现在还是午休时间呢,怎么……”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学徒律师柏斯特也乐于卖这位前途十分被看好的前辈的人情,便透露道:“是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客户,您或许听说过,奥斯汀男爵,就是‘可丽’的老板。”   “奥斯汀男爵过去也通过蒂纳尔先生打过一些专利官司,真可惜,他的别的事务已经有别的律师代理了。不过蒂纳尔先生现在依旧在争取……”   奥斯汀先生最主要的律师是苏珊的父亲,伍德福德先生。对于不是那么‘刀光剑影’的事务,相对于律师本人的名气、人脉之类,其实客户的信任最重要。只要客户信任,双方可能合作几十年也不会变。   不过,伍德福德先生并未涉足过如今还很少见的专利诉讼,他所在的律所也没有相关经验。所以这类事,奥斯汀先生都要另外找一个律师来做…他是经人介绍,才找到蒂纳尔先生的。   这几年下来,蒂纳尔先生做的也很好,虽然这其中不乏奥斯汀先生本身就优势很大的原因,但他确实保证了奥斯汀先生次次胜诉。这次要找‘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获取一些建议,奥斯汀先生还是想到了他。   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也是因为杰克逊先生那边随时可能行动),吃完早餐后不久,又整理了一批资料,他就和薇薇安乘马车来到了美林堡的另一头,位于城西的‘林肯律师学院广场’。   薇薇安是自己要求要来的,一方面是想见见世面,她还没见过此时的顶级律所是什么样子,如何工作的呢,了解这些显然对他未来接手‘可丽’也很有用。另一方面,也是她对当下这件事真的非常关心,就是想要全程跟进。   奥斯汀先生觉得薇薇安一起去也无妨,就带着她一起了。   薇薇安穿着标准的外出服,款式简洁、颜色朴素,还戴了一顶垂下面纱的帽子。其实这个面纱没什么用,网眼纱挡不住自己的视线,也挡不住别人看她…薇薇安觉得现在的面纱其实已经是饰物了,就和帽子上的羽毛、花朵一样。   当她挽着奥斯汀先生的手臂进入派克罗律师事务所时,不少人都注意到了她…律所这种地方,基本只有客户是女人。而像是派克罗这样的顶级律所,女客户往往都非常美丽——有的是天生美丽,有的则是后天的金钱堆出来的。   按理来说,大家已经能做到对美丽的女客户面不改色了。但即使是这样,薇薇安走进律所时,还是引起了几声低低的赞叹。   “简直就像是传说中的‘芙丽涅’了,是不是…还让我想到了上个世纪律师和公诉人,噢,他们过的日子……”   ‘芙丽涅’是古代有名的美女,她的一个情人以她为原型,雕塑了一座裸体的女神塑像。这在当时,被以渎神罪起诉。他的律师在为她辩护时,做出了惊人之举,一把扯掉了她的衣裙(当时的衣裙很多都是用一片布,辅佐以别针、腰带之类的玩意儿固定,所以是可以一下全部扯掉,或者扯掉大半的)。   然后他对陪审团说‘难道能让这样美的乳房消失吗?’   不管这件事的真假,至少这是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对于律师们来说,‘芙丽涅’更是熟悉典故里走出来的绝代佳人,很喜欢提到。   至于说上个世纪的律师和公诉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在当时,女人的‘货币属性’更加明显,一个贵族男人可以靠着极受欢迎的妻子步步高升。至于要打官司时么,也可以将妻子送到律师、公诉人,甚至是法官那儿,然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这显然是一个有点儿低俗的发言了,但说的人不在乎,听的人也不在乎。甚至,他们此时此刻,他们确实希望还是上个世纪时的样子。   薇薇安当然不知道这些无聊又龌龊的心思,她一半注意力在奥斯汀先生身上,另一半就在律师事务所这个新奇的环境里了。虽然她的好友苏珊的父亲就是一个律师,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来律师事务所。   虽然没有预约,但作为最受看重的客户之一,奥斯汀先生还是一来就得到了蒂纳尔先生的会见。   奥斯汀先生将事情的前后都说了,包括其中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细节。要靠律师做事的话,这是必要的。而一个律师,只要不是他是傻瓜,都会做好保守秘密的工作。一个不能为客户保守秘密的律师,这桩丑闻会被立刻传出去,然后他的律师生涯就结束了。   不能保守秘密,这对律师是致命的!比任何道德问题都要致命!没有人会想要一个泄露自己秘密的律师——毕竟,都来找律师了,那必然很多事都是绝对不能公之于众的。   了解到全部的蒂纳尔先生点了点头:“现在看起来,专利诉讼本身倒是不复杂,您拿到了非常全面的证据…说实话,我真希望我没一个客户都像男爵您一样‘专业’,这样能省我们多少事儿啊!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证据不足,我们才要做大量别的工作。”   “现在这桩诉讼的难点在诉讼之外,您也不想法庭上公开杰克逊先生是如何获得您的配方的…通过罗威尔先生——我完全理解您的难办之处,唔,感谢您相信我,您放心吧,这对我来说,并不是最困难的诉讼。”   “很多来找我讨论问题的客户,都有和您差不多的难处。问题不在于诉讼本身,而在于诉讼之外,呵呵……”蒂纳尔先生说着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轻松的笑,而随着他的笑容,奥斯汀先生真的好像全身为之一松。   蒂纳尔先生的话也绝非虚言,来找他的客户,基本都是上流社会的成员。他们陷入的案子,本身其实是很简单的,之所以要找最顶尖的律所、最好的律师,除了因为信任外,其实也有‘难处在别处’的原因。   蒂纳尔先生已经习惯处理这种要解决诉讼,又要尽量低调的要求了。   对于蒂纳尔先生的镇定,薇薇安心里也是暗暗赞叹。更加庆幸来对了,果然专业的事,就是要专业的人来!   蒂纳尔先生一边和奥斯汀先生说话,一边给一个实习的学徒写了一个便条,让他去找布莱恩·道达尔来。他还对奥斯汀先生和薇薇安解释了一番:“道达尔先生是我们派克罗的年轻律师,也曾经做过我的实习生。”   “我想将他推荐给男爵您,比如说这次这个案子,就可以让他参与进来——当然,还是以我为主,但您也可以看看道达尔先生的本事。”   这就是午休时间,布莱恩·道达尔被蒂纳尔先生召唤来的原因。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蒂纳尔先生已经和客户们相谈甚欢了。而布莱恩走进来时,目光扫过两位客户——看起来是一对父女。   他的目光在薇薇安身上停留了一下,但在失礼之前,很快就移开了,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第163章 红粉世界163   布莱恩·道达尔早就知道如今美林堡最近正当红的百万富翁‘克里斯·奥斯汀’了,倒不是奥斯汀先生多高调,只是作为一个真正的白手起家的百万富翁,只要他住在美林堡,而不是在乡村隐居,他就必然会被公众讨论。   这是无法避免的,要知道,财富的光环在这个年代和天使的光环是一般无二的!   说起来奥斯汀先生成为百万富翁,不过是数年间的事儿,但要造就一个百万富翁是非常难的!即使是正在经历工业革命,具备‘天时地利’等因素的美林堡,百万富翁也是有数的。有一个算一个,是大家可以如数家珍数出来的!这样当然关注啦!   奥斯汀先生能成为百万富翁,运气足够好,本身也有一定能力,那是一方面,但在美林堡,他这样的人其实并不算少。而他之所以能从中脱颖而出,主要是薇薇安凭借21世纪的知识给他开外挂了。   这在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来,就是一路的顺风顺水,堪称奇迹了。   类似的奇迹,一般只能在投机市场上看到,多数都是银行家,这样才能在一代之内积累起百万家财——投机市场里大风大浪多,别的地方少见的几倍利润,在这里只不过是成为谈资的起点。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是投机市场,也很难造就一个百万富翁。这里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那种动辄十几倍、几十倍的增长,在投机市场也是难得的机会。正如投机商人们日常挂在嘴边的,‘大行情’不常有。   而偶尔遇到的‘大行情’,往往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盘子太小,根本不可能承担太多资金。这个很好理解,那些盘子很大的项目,就是比较成熟的项目,而成熟的项目波动怎么会大呢?所以,打着滚翻上十几倍、几十倍的,就是不成熟,没有成长起来的市场对应的项目了。   这样的项目可能总价格都没有多少,大量资金砸进去,盘子承担不起,那是要碎的!   所以经常说,某个幸运的家伙,几百镑上千镑的资金投进去,遇上了一次‘大行情’翻了二三十倍,立刻就成为大富翁了。但没有听说,某个在投机市场有十万以上资本的家伙,遇上‘大行情’,财富瞬间膨胀,达到百万富翁的标准。   退一步说,就算投机市场有一天真的造就了一个百万富翁,那么除非这个百万富翁在成为百万富翁的同时,立刻宣布退休,或者改行,不然他这个百万富翁也是不稳定的——这是由此时投机市场的赌场属性决定的。   这和银行家的财富泡沫有些像,大家都知道那些号称百万富翁的银行家,实际没有那么多钱,但这不妨碍他们依旧可以做那么多钱的事儿。而投机家们,他们或许有一天真的拥有百万家财了,但只要没有离开投机市场这个‘赌场’,那他们的财富就只是个数字而已,不能完全作数的!   这倒是很对应‘赌场不怕你赢钱,只怕你戒赌’这句话。   布莱恩·道达尔听蒂纳尔先生提起过奥斯汀先生,因为奥斯汀先生是他的客户。而这次,蒂纳尔先生将自己引见给奥斯汀先生,并且要让自己参与到奥斯汀先生的案子里,这让布莱恩·道达尔很振奋!   如果他能获得奥斯汀先生的赏识,一扇成功的大门就向他敞开了!   带着这样的兴奋,他努力了解奥斯汀先生的专利诉讼案——他错过了之前奥斯汀先生的讲解,这个时候当然说不上话,只能通过奥斯汀先生和蒂纳尔先生的谈话,推测‘前文’,至于更准确的,他还得等一会儿去看文书。   “我们可以起诉杰克逊先生偷窃配方吗?不提罗威尔先生在其中的作用。我们拥有新式粉底的配方专利、生产流程专利,以当下的情况,纯粹以侵犯专利打官司,应该也是有很大胜算的——我知道,这得不到多少赔偿,但我们需要的本来就不是赔偿。”   年轻女孩儿的声音在两个年老男性的声音里,显得十分轻盈,有让人下意识更仔细听的欲望。   布莱恩·道达尔抬头看了一眼奥斯汀小姐——刚刚经过介绍,他已经知道了,这是奥斯汀男爵的独生女。这位进入社交界不久的年轻小姐,名气并不输给她的父亲,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是百万家资的继承人。   简单来说,她比等重的黄金还要‘有价值’。   布莱恩·道达尔还听说过她的年轻貌美,但他一直以为那是追求者的讨好献媚……   “嗯,奥斯汀小姐的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我们可以忽略罗威尔先生这条线…嗯,我想只要对方不是疯了,也不会主动提起。不过,这样会有些证据不足,法院如果判定双方的配方相似、生产方式相似是一种巧合,并非是杰克逊先生的故意行为……”   “这的确有些生硬了,但杰克逊先生也是一位大富翁,他有他的朋友,是有可能让法院做出这种判决的。”   “但不管怎么说,如此相似,足够让法院禁止杰克逊先生继续生产皇冠粉底了——我知道,男爵您并不在意皇冠粉底能否存续,但法院给出的判决是强而有力的证据,足够您在公众舆论上打个打胜仗啦!”蒂纳尔先生似乎觉得这不错,就顺着薇薇安的提议想了下去。   “现在的话,就是要确保杰克逊先生的‘朋友’不会比我们的朋友更多,更得力,连禁止生产皇冠粉底的判决都下达不了。”   ……   “怎么样布莱恩,是什么事儿?”结束离开后,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布莱恩·道达尔还没坐下,文员朋友就悄悄过来,好奇地探听消息。   具体的内幕当然不能说,布莱恩·道达尔想了想,就将公开信息对朋友说了:“是奥斯汀男爵的专利诉讼,皇冠粉底显然侵犯了可丽粉底的专利,男爵想要诉诸法律手段…就和过去男爵委托给蒂纳尔先生的事务一样。”   文员朋友其实对这并不感兴趣,磨磨蹭蹭了几分钟,漫无目的地讨论着‘可丽粉底专利案’。最终才‘图穷匕见’:“据说,奥斯汀小姐和奥斯汀男爵一起来的,是吗?怎么样,那真是个如传闻一样的美人吗?”   “刚刚奥斯汀小姐经过大厅时,我不在,后来又来您这儿‘做客’了,实在是太不巧了…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奥斯汀小姐,称她做‘晨光玫瑰’。”   “大家都在讨论奥斯汀小姐?”布莱恩道达尔重复了一句。   朋友点了点头:“是啊!大家都说,那实在是个美人。过去大家都说奥斯汀小姐的财富是最有吸引力的,毕竟容颜会衰老,而且再漂亮的女人又怎么样呢?有的女人正是因为太漂亮了,养成了自负的性情,根本让人一分钟也忍受不了!”   “还有的女人,虽然很漂亮,但也很无趣,一起生活的时间超过一年,男人从热恋之中走出来,便觉得美貌也没有吸引力了。”   “就算是性情柔顺,又很有情趣的女人,能够吸引一个男人超过十年,那也就是十年而已。财富就不同了,人对财富的热恋是不会消退的,可以直到死都紧紧抓住自己的财产。”   “大家大多这样想,但现在奥斯汀小姐打破了这个想法,有些人甚至争论了起来。有人依旧认为黄金的颜色是奥斯汀小姐身上最有吸引力的颜色,但也有人认为,奥斯汀小姐的美貌比财富更吸引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百万富翁虽然不多,但和礼兰王国的土地上,为人所知和不为人所知的,总还有那么些。至于说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这更加‘稀有’了,但真要说,似乎隔几年也会耳闻目睹一个。特别是将标准定的低一些,将那些身家几十万的富翁独生女也列入在内,那就更多了。”   “哪一年的上流社会,不会迎来这样一位‘金色天使’呢?”   “奥斯汀小姐的美貌就不同了,他们都承认,同等的魅力以前从未耳闻目睹过!这难道不比百万家财更稀有…这样一说,也很有道理呢。”   “所以,奥斯汀小姐真的那样有魅力吗?她本人的魅力超过财富带来的光环了?”   布莱恩·道达尔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只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奥斯汀小姐是个美人,传闻可以说是‘名副其实’…至于‘魅力’,我想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事实上,我以为结婚的男人就不会关心这些了。”   “怎么可能!”朋友笑了笑:“不论什么年纪,也不论有没有结婚,男人都愿意谈论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我现在还很爱莉莉,不会对她不忠,但只是说说,说说而已嘛。”   文员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奥斯汀小姐’,对于错过亲眼目睹的机会很遗憾。但也不是那种真正的遗憾,后面他几乎都是在八卦了,八卦这位财貌双全的‘奥斯汀小姐’,最终会花落谁家!   “我猜男爵会将奥斯汀小姐嫁给一个贵族,至少是侯爵…像奥斯汀男爵那种白手起家的商人就爱这么干,将女儿嫁给贵族,就仿佛是改换了门庭,觉得十分荣耀起来。”   “嗳!说实在的,我有时候真觉得太不公平了,这个世道的好东西总是向那些拥有更多好东西的人聚集。那些贵族,天生就拥有别人奋斗一辈子也大概率得不到的爵位,还拥有十几代积累的祖产——哪怕家业凋零了,贵族的身份也是值钱的,儿女都可以和大贵族联姻,获取大笔财富。”   布莱恩·道达尔没说话,直到午休结束,朋友离开了办公室,才打开不能泄露的资料,认真看了起来——他下定决心要在奥斯汀先生的专利诉讼案中好好表现一番,熟悉这些东西是必须的。   事实上,他之后几乎是将这桩专利诉讼中的细枝末节都掌握了。而正是因为他的熟悉,让他在诉讼准备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多次查漏补缺。蒂纳尔先生和奥斯汀先生都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努力,便让他充当了‘传信员’的角色。   奥斯汀先生和蒂纳尔先生都是‘日理万机’的大人物,根本没有时间有一点儿新进展就约见沟通。这种时候,一个传信员就很有必要了。又因为这件案子里一些东西要好好隐藏,这个传信员必须双方信任,善于保密——这种情况下,布莱恩·道达尔担任这个角色,几乎是顺理成章。   由此,布莱恩·道达尔几乎是了解了这起诉讼案的全过程…不得不说,蒂纳尔先生确实广有人脉,在他的帮助下,他们赶在杰克逊先生前发起了诉讼——在双方明明同一时间上诉的情况下,先受理的偏偏是奥斯汀先生的诉讼。   “…杰克逊相当恼火!今天我和他在广场的散步道上偶遇了,噢,他的脸色多难看啊!我猜,他恨不得冲上来打我一拳!”奥斯汀先生还未走进房间的时候,声音里带着愉悦,同薇薇安说话的声音,房间里的布莱恩·道达尔都听清了。   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还都是大众眼中的‘成功人士’,但斗起气来,和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同…人其实大部分时候都这样,不会比幼儿园时期‘成熟’多少,所谓‘成熟’,只是将内心深处的幼稚伪装了而已。   是‘伪装’,不是‘消除’!   薇薇安陪奥斯汀先生走进房间时,布莱恩·道达尔站了起来:“日安,男爵,奥斯汀小姐!”   奥斯汀先生同他握了握手,薇薇安则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双方坐下来后,奥斯汀先生又继续说刚刚发生的事情:“现在计划进展的很顺利,是不是?杰克逊先生显然已经收到了法院的传票,不然不会那么恼火!”   “接下来,还要看蒂纳尔先生的…道达尔先生,怎么说?”虽然诉讼案的官司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斗争’是早就开始了!   所谓法庭上的官司,其实只是出牌阶段,出牌时的随机应变当然也会影响一场牌局的输赢。但对于高手来说,之前摸牌、算对手的牌和制定策略时,就已经确定大半了。   “是的,这次的案子很考验人脉关系,为了确保完全没问题,蒂纳尔先生觉得可以雇佣博士公堂的代诉人…这并不是蒂纳尔先生想要偷懒,而是代诉人对于法院来说是自己人,这和律师完全不一样!”   他们在教会法庭和拱门法庭里,同法官,同一整个法庭体系都很熟悉,说的极端一点儿,他们‘亲如一家’。只要不过分,代诉人玩弄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手段,法庭也会默契地配合,   这其实也是诉讼律师明明可以自己行动,却偏偏要雇佣那些总是自视甚高的代诉人的原因之一。以当今的诉讼体系,代诉人的存在是有其价值的——特别是唯结果论的律师来说,他们在意的只有最后的输赢,至于是不是代诉人比自己更有存在感,谁在乎?   “那么,蒂纳尔先生有推荐的代诉人吗?”奥斯汀先生满意地问。   布莱恩说了几个名字,都是蒂纳尔先生最常合作的代诉人,绝对值得信赖!而且他们在这一行里是知名人物,人脉、能力都是没得说的。   奥斯汀先生对此比较陌生,之前就算有过专利诉讼案,他也没有这样关心,经常就是诉讼相关的文件送来,当时看过,事后就忘。不过在布莱恩的耐心解释置下,他还是搞懂了这些代诉人,每个人的情况。   最后他也觉得,蒂纳尔选择的这些人,情况都差不多,都很合适。到底要用谁,由蒂纳尔先生自己决定就好。   之后他们又谈了五分钟,主要是奥斯汀先生的一些疑问,需要布莱恩解答。当下诉讼案的进展完全掌控在蒂纳尔先生手里,奥斯汀先生要了解一切,就只能趁布莱恩来的时候了。   五分钟聊完,奥斯汀先生又留布莱恩吃了一个下午茶,然后才让仆人送他离开。   陪布莱恩吃下午茶的是奥斯汀先生本人,薇薇安是不在内的。她之前陪着奥斯汀先生过来,只是想要了解诉讼案的进展。等到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她就无心和一个一本正经的律师应酬了,所以找了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就暂且离开了。   这让布莱恩皱了皱眉,他由此更确信了一件事——正如所有人预料的,奥斯汀小姐是一个相当自我的人!巨额的财富,独生女的身份,还有进入社交界后来自四面八方的吹捧,已经让她不会像一传统女性那样彬彬有礼、照顾他人的感受了。   虽然这是早有所料的事儿,但真的确认这一点,还是让布莱恩下意识地不满。一个女人,怎么能……   抱着复杂的心情离开白玉兰广场18号时,布莱恩登上马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一幢非常漂亮的房子,站在外面只能看到漂亮的花园和建筑的轮廓,但即使这样也能看出不凡来。   这很可能是一种心理作用,毕竟布莱恩已经完全了解了,白玉兰广场18号是奥斯汀先生花了16500镑才买下,这还不包括后来奥斯汀先生的修缮,购置各种奢华的家具等。这笔交易是有备案的,很容易查到…而花了这么多钱,这显然只能是一所令人称羡的房子。   布莱恩其实第一次来白玉兰广场18号的时候就被这里迷住了,如果不是来这么一趟,他简直不敢相信,拥挤、喧闹、肮脏的美林堡竟然有这样的‘小小角落’。不同于远离市区的城郊社区,这里明明就在闹市区,却依旧在走进社区时就感觉到了安静和清洁,像是一下来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布莱恩曾经受邀去过蒂纳尔先生家吃饭,他以为蒂纳尔先生的房子堪称一座豪华的宫殿,就是最好的了。现在才知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坐在马车上时,布莱恩还在想着白玉兰广场那些漂亮豪华的房子,考虑着自己未来能不能也奋斗到这个国家的上流社会,在那儿有一所自己的房子。等到马车接近林肯律师学院广场了,他的思绪才重新回到奥斯汀先生的诉讼案上来,他还要去向蒂纳尔先生转述奥斯汀先生的意思呢。   就在这种布莱恩先生仿佛蚂蚁一样,勤勤恳恳地来回‘搬运’消息中,奥斯汀先生的专利诉讼案终于开庭了!这一点,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都出席了,不过法庭上他们不是主角,甚至律师也不是。   主角是法官、双方的代诉人和辩护士。   这是一场漫长的审理,虽然案件本身不难,但因为原告、被告双方都是大富翁,一点儿不吝惜雇佣法律人士,所以呈上的包括证词在内的文书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双方的代诉人和辩护士都清楚,这桩案子若是赢了,自己会获益匪浅!   平常他们眼里最好的案子是遗嘱争议案,这种案子就是一点,原告被告都不吝惜花费,而且最后的费用还有遗产做保证,不用担心有一点儿拖欠。至于案件进行过中,一些额外收入,那就更不用说了。   简单来说,他们这些人评价一个业务的好坏标准就是金钱…这倒是很有时代特色了。   而以金钱来说,奥斯汀先生和杰克逊先生在这个案子里都是丝毫不在乎花了多少的!大笔撒钱之下,所有人都捋起袖子,决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替自己的雇主赢下这一仗!输了只能得到基础的报酬,要眼睁睁看着一大笔钱和自己擦肩而过,这是不能接受的!   在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之后,就像蒂纳尔先生在开庭前对奥斯汀先生保证的那样,他们获得了胜利。法庭判杰克逊先生侵犯了奥斯汀先生的专利,但因为不能证明杰克逊先生有窃取的行为,以及主观上的恶意,所以只是罚了一大笔罚金,并要求‘杰克逊肥皂蜡烛厂’立刻停止生产皇冠粉底。   直到上马车离开法庭前,奥斯汀先生才看到杰克逊先生也从法院走出来,他当时的脸色真是黑的可怕啊! 第164章 红粉世界164   百泉宫,每当女王驾幸在此,连带着整个王室和一批贵族也再此停留的时候,这里就总是忙忙碌碌的。而要说最忙的地方,无疑是‘御膳房’,御膳房安插在离女王寝宫不算远的北翼底层。   在房间本来就从没够过的百泉宫,厨房可能是比住房更加稀有的资源——毕竟只有住进来了的王公们才需要考虑厨房的问题,在这里没有住房的人,连考虑这个问题的资格都没有。   设计百泉宫的时候,厨房数量就很少,一些厨房还安排在一些半地下室的狭小阴暗空间里,这也不利于后来扩大厨房——就和有钱人家的厨房也大多在地下室一样,对于主人和宾客看不到的地方,王室也一样没怎么上心。   随着百泉宫的住户越来越多,缺少厨房的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很多住户的餐食从宫内的各个厨房,或者宫外的餐厅送来,就已经冷了!这是不能忍受的,所以在饭厅前隔出一个热饭室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儿。   热饭室需要用火,这在此时是一个很大的安全隐患,但当事人是不怎么在乎的,反正没人觉得自己会那么倒霉。   而有了热饭室之后,厨房往往就不远了。不过直接将热饭室改成厨房,这很不合适,宫廷总管,还有建筑部总监,将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厨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方面实在是太不加收敛了,另一方面,厨房用火可比热饭室多多了,而且不能只是炭火,非得用柴火不可,这更加危险,且容易影响到邻居们。   做饭的烟雾可不是那么容易散的,独栋乡村住房的厨房可以随意让烟雾从烟囱,甚至窗户出去,在宫廷的套房之内却不能这样做。没有抽油烟机的时代,会顺着缝隙飘到走廊的烟雾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因为这些原因,大家还是倾向于再自己住的建筑物外,搭上几间小房子,作为单独的厨房…这种私搭乱建行为,过去曾有过一次整治,但过不久又死灰复燃了。   不过,不管厨房多么稀缺,总不会缺到女王,以及主要的王室成员头上。御膳房是全心全意为女王和她的家庭服务的,除了女王和她的丈夫、儿女外,御膳房也提供国宴,招待女王和这个国家的客人。   根据统计,御膳房在去年一年,就招待了超过10万人次的客人。   平均一下,就是每天接近300人次了,这是个很惊人的数字,但说实在的,用不着意外。   宫廷之中的盛宴和舞会很多,每当这种场合,宾客从一百到数百上千,都是很正常。还有一些招待外宾的国宴,特别是招待‘国王’的时候,场面也会非常大!因为来访的国王会带着一群王子、公爵,而玛丽女王也会相对的让一群王子和大贵族做陪客。   至于平常的时候,非应酬的用餐时刻,这在女王反而是比较少的。偶尔有这种时候,女王也会有数人到数十人和他一同用餐…一同用餐的人可能只是王室家庭成员,也可能向外扩展一点儿,算起来都是亲戚,或者女王特别信赖的朋友。   这次御膳房要准备的一餐,就是一场介乎于大型国宴和小型家宴之间的宴会,忙碌的程度还在可接受范围内。也就是说,即使是乱,也是一种计划之中的忙乱。   这是一场规模大概在200人左右的自助宵夜,也就是说,冷盘菜和各种饮料点心都摆在长桌上,任宾客和主人取用,所有人都站着吃喝。另外,乐队为之助兴,大家可以随意下舞池跳舞。   玛丽女王很喜欢宵夜舞会,所以这就成了宫廷之中的常见娱乐。不过不同于接待外宾时国宴级别的宵夜舞会,动辄数百上千人参加。平常的宵夜舞会,如果有特殊的名头,比如说某个王室成员的生日,宾客规模会达到500人左右。   而如果没有名头,只是女王的日常娱乐,底线大概是150人,200宾客是很常见的数字了——作为女王,哪怕是日常娱乐,也多的是人想要参加。这种时候,哪怕女王其实更喜欢小型的,只有最亲密的人参与的活动,也无法拂逆大家的意见。   某种程度上,通过这些活动,不断地在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面前显示存在感。让大家有展示忠诚的机会,自己也有赐下恩赏的场面,这是君主的职责之一,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职责了。   毕竟,和礼兰王国一向是一个君主权力受限的国家。这个时代或许不像现代社会的君主,主流都是虚君了,但也是正经的君主立宪制国家呢…一些真正的军政大事,这个时代的女王还能说得上话,可也就是说得上话了。   这种情况下,君主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也就是这些了,对外交往,和他国王室打交道,对内团结统治阶层……   霍夫曼出现在这次的宵夜舞会上,丝毫不让人意外,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实际上的‘王弟’。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女王认可他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弟弟,很喜欢他,这就足够大家向对待真正的‘王弟’一样对待他了。   宫里但凡有什么活动,总不会少了他的请帖,至少从他回和礼兰后是这样的。特别是一些国事场合,他不仅仅是作为‘纽兰公爵’招待外宾,还作为外交部的副部长专管此类事务呢!   这让霍夫曼在政府和王室的存在感进一步提高…到现在位置,大家的评价总体而言是很好的,因为他是个有能力的人。虽然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令人嫉妒的权势,但他至少办事漂亮,交给他的任务总不会让人失望。   “星空很美,对不对?今晚负责晚宴的是谁?不得不说,很有品位。”欧文子爵从食物琳琅满目的长餐桌上挑出自己的想吃的东西,放进盘子里,对一旁的霍夫曼说道。   今天的宵夜舞会是在户外举行的,因为天气晴朗,星星很漂亮,宴会主管临时决定将女王吩咐的宵夜舞会安排到户外。虽然是临时安排的,但种种细节都注意到了,让这场宵夜舞会十分圆满,大家都很满意。   举行宵夜舞会的草坪四周挂满了汽灯,提供了足够的光源。白色的连廊和凉亭上爬满了葡萄藤和紫藤花,音乐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大家根本看不到乐队藏在那儿。连成长条的长桌铺好雪白的台布,摆放的冷盘食物虽然是过往宵夜舞会常见的,但因为精心搭配着摆放,十分刺激食欲,让人有了新惊喜……   油光闪闪的油焖鸡肉丁、深棕色的冷盘烤肉、棕红色的猪肉脯卷、晶莹剔透的鱼子酱龙虾冻、色彩缤纷又清新的龙虾沙拉、鲜红色的薄切火腿拼盘…还有堆得满满的、做出金字塔型或者花形的三明治、烤饼干、小蛋糕、酥皮馅饼……   一杯杯的果冻,精心造型的水果塔,用架子盛放的立体咸派,佛罗斯式的牛奶冻,颜色粉嫩仿佛一朵朵小花的蛋白霜…在绵延的长桌上汇聚,仿佛是一条食物的长河,正如古老的故事中所说的‘到神国去,那里的河流淌着奶和蜜’。   长桌之上,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些糖艺作品,这次做了复杂的糖丝篮和华丽的糖雕的百泉宫建筑。虽然这些糖艺作品只能看看,没有真的会掰下一块尝尝味道,但确实赏心悦目,令人惊奇。   霍夫曼没有回答欧文子爵的问题,事实上欧文子爵也不是真的一定要他回答什么,就是随口那样一说。   欧文子爵又接着说:“宫里的牛轧糖和外面的完全不一样,虽说我经常在外面吃到口味更胜宫中的餐点,但牛轧糖是个例外…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爱上它了,或许你不信,我曾经在离席的时候偷偷装了满兜的牛轧糖。”   “我以为你会选择去御膳房,和负责糖果的厨师搞好关系…”霍夫曼的视线扫了一眼草坪上走来走去的人,收回目光,以自己对友人的了解说道。   “是的,一般情况下,我很可能那样做。但我很担心,如果我那样做了,随时想吃宫里的牛轧糖就能立刻吃到,还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会慢慢的,失去吃牛轧糖的快乐。哦,我现在的快乐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保留下这个。”   如欧文子爵这样富有的年轻贵族,真是一点儿烦恼都没有,而且他想要什么,立刻就能得到满足。这种情况下,过满足会导致过去一些觉得快乐的东西,变得‘不过如此’。   “人真是一种古怪的生物,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也不会满意。有的时候,偏偏要有一些困难,要有一些难得,才能维持长久的兴趣…这样说起来,不就是自讨苦吃吗?”   “自讨苦吃?”霍夫曼重复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这时,一个侍从走了过来,对霍夫曼道:“公爵,陛下请您过去说话!”   霍夫曼对朋友点了点头,就走向了舞会的绝对中心,女王的所在地。等他到的时候,女王便微笑着向他伸出手。霍夫曼握住女王伸出的手,亲吻了她的手背,邀请女王跳一支舞。   两人滑入舞池区,女王率先开启了话题:“亲爱的,最近在外交部怎么样?呵呵,虽然我的首相对你称赞有加,认为你在外交部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但我知道这只是‘工作’…我猜你一直还想着去做大使,对吗?”   这一次霍夫曼却没有直接给出肯定回答,不过玛丽女王也只当他是默认了。就接着往下说道:“你在佛罗斯做的很成功,我也记得你的志向…哦,其实我在宫廷之中还很羡慕你,至少你能够追求自己的理想,但我,我只是——并不是我不愿意成为女王,只是我从来就没得选。”   女王难得这样真情实感,随着她成为君主越久,这样属于她自己的一面就越少见。除了丈夫以外,她连在儿女面前都很少有这样动情的时候。女王如此,霍夫曼也有些动容了,说道:“陛下…会有很多人陪着您的。”   “很多人陪着我?”   “是的,包括亲王,还有玛丽、查理…当然,还有我。”这里的亲王,指的是女王的丈夫。   玛丽女王笑着点了点头:“是的,霍夫曼,你说得对,很多人陪着我,也包括你。”   玛丽女王其实是个很重视亲情的人,这一点在她年轻的时候更加明显。每当要招待一些亲戚时,她总是显得十分雀跃,即使那只是一板一眼的国事访问——各国之间互相通婚,玛丽女王有很多亲戚也是其他国家的王室。   “我发现,霍夫曼说话很管用,妈妈的心情好像变好了…说实话,我很难想象霍夫曼是一个善于鼓舞人的人。”在一旁看着跳完一支舞后,心情肉眼可见变好的女王,王储查理王子忍不住说道。   旁边的玛丽公主将展开的折扇收拢,轻轻在手掌上敲了几下,微笑着轻声说:“纽兰公爵并不是靠善于逢迎得到母亲的喜爱的,你不用去想他讨好鼓舞母亲的样子…显然,他靠的是真心和真诚,这也是母亲最需要的。”   在弟弟‘你当真?’的眼神里,玛丽公主忍不住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手臂:“你一直是怎样想着我们的叔叔的啊?纽兰公爵其实和母亲很像,这或许就是血脉的奇妙之处…他们其实都是很重视亲情的那种人。只不过不同于母亲组建了家庭,纽兰公爵没有妻儿,不太看得出来而已。”   就在这对姐弟还在互相斗嘴的时候,霍夫曼将女王引到了场边。正好此时女王的丈夫,费利克斯亲王正在和自己的女儿之一跳舞,女王就继续和霍夫曼说话。此时谈天的内容就要轻松随意不少了。   玛丽女王随口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吗…哦,我真是问习惯了!这样的话问谁都可以,就是不该问你,你从不关心那些虽然有趣,但不怎么重要的事儿,是不是?”   霍夫曼难得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停顿了一下,他才说道:“有一件事,我说不上有不有趣,从我个人来说,那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但陛下很可能会感兴趣。”   这个说法引起了玛丽女王的好奇:“是吗?那么说说看吧,霍夫曼,你在这方面的判断力我一向是相信的。”   女王在这类公众场合,除非是她自己主动要求,不然其他时候,当她和别人谈话时,就好像是台风眼——周围总是汇聚最多、最重要的人,但在最近的一圈,又是没什么人的,大家下意识避开了‘偷听’的可能。   如果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听了也就听了,女王并不是苛刻的人。但也有可能会谈到一些女王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这种时候站在近前,是不怕太碍眼吗?   霍夫曼的声音低了一些,但依旧是十分清晰的:“最近城里有一桩诉讼案成为了很多人的谈资,这桩诉讼案还和陛下您有一些关系。”   玛丽女王的兴趣被提了起来,她冲自己的弟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您因为奥斯汀男爵呈上的粉底很好用,解决了您一个小小烦恼,封他为男爵。可以说,奥斯汀男爵正是依靠粉底成为男爵的…但现在,关于新式粉底是否是他确定的配方,是有一些争议的。”   “因为有一款类似的皇冠粉底比他的粉底更早面市…当然,比不上献给您的粉底早。”   “奥斯汀男爵的解释是,为了等到粉底所需要的特制机器,所以有一些‘延误’…总之,现在奥斯汀男爵已经诉诸于法律,起诉皇冠粉底侵犯了专利——对于这样的结果,皇冠粉底的生产商并不接受,依旧在通过自己的方式传播一些对奥斯汀男爵的攻击言论。”   “他坚持自己的看法,是奥斯汀男爵偷窃了他的配方。现在又凭借自己的财力,还有社会地位、在法院的影响力,指黑为白,让自己停产皇冠粉底,还极大损害了自己的名誉…很多人对此议论纷纷,有人站在奥斯汀男爵这边,也有人站在那位先生那边。”   这其实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但因为和自己每天使用的粉底有关,所以玛丽女王也稍微有些关心。就问:“那么,实际情况到底是怎样呢?不管怎么说,奥斯汀男爵是我赏赐的爵位,为了他的功劳…可如果他的功劳是窃取来的,这就是个大问题了。”   “是的,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涉及到王室的公正…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注意到这个新闻的。”说到这里,霍夫曼停顿了一下,稍微有点儿不自然。但因为玛丽女王也在思考一些事,所以没有注意到。   “您应该知道,处在臣的位置,要知道一些比较隐蔽的事,也是相当容易的。”霍夫曼停下来,看看女王的表情,对此玛丽女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事实就是这样,她早就清楚自己臣子们的权势代表什么了。   这样霍夫曼才接着往下说:“出于好奇,以及一些责任心,我让人去调查了这件事。结果调查到了……”   “调查到了陛下的贴身侍从,事实上,皇冠粉底的生产商是从贴身侍从罗威尔那里买到新式粉底配方的…此后罗威尔选定了皇冠粉底的生产商做自己的合作伙伴,向他透露一些和政局有关的消息,方便对方在投机市场上操作……”   女王的记忆力不错,只要稍微想想,就能记起来,当时看奥斯汀先生演示粉底制作的人里面就有贴身侍从罗威尔。这样一想,前因后果还有什么不明白呢?甚至就连奥斯汀先生为什么不能甩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对手偷窃了自己配方,断绝上流社会的流言蜚语,都理解了。   涉及到宫廷泄密的事儿,事情闹大了,有损王室体面,他一样也不会有好结果,最终也只能在其中尽力转圜了。   其实自己身边的人贩卖一些消息,或者拿一些隐秘消息交换利益,玛丽女王都是知道的。只不过处在她的位置上,有些时候就是得学会‘看不到’。所以只要那些人做的不过分,知道什么可以传,什么不可以传,另外惹出来的事可以自己收拾,她都是不放在心上的。   罗威尔将可丽粉底的配方卖给别人,这其实不算什么。是的,这对奥斯汀先生来说,意味着很大一笔损失,以及不算小的麻烦。可这对王室、对政府,真的不是什么敏感消息。   但之后提供更多的消息,供杰克逊先生在投机市场做投资获利,这就不能忍了!   听到这里,玛丽女王的眉头皱了皱,心里决定要让人调查处理罗威尔。而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她又很快看向霍夫曼,忽然笑了起来:“这不对,霍夫曼,这不对…我当然相信你的责任心,但好奇心?不不不,你不是轻易会好奇的人。”   “每年美林堡类似的流言蜚语太多了,如果你每一个都好奇,会忙不过来的。”   “说说看吧,这件事里,你是不是有私心?”   “说吧,我不会责怪你的,谁能没有私心呢?”   霍夫曼沉默了几秒钟,才点了点头:“是的,陛下,我有一些私心…但我向您保证,这并不是一场政治斗争,和政坛权力之争或者金钱交易无关。正如您所说,是我的私心,完完全全的私心。”   说实在的,女王这个时候兴趣才真正被提起来。罗威尔的事儿或许真的越线了,但玛丽女王每天处置的事儿,比这严重的多的都有,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而已。相比之下,自己唯一的弟弟承认自己有私心,而且是完完全全的私心,这就太稀奇了!   “我误解了一个人,虽然她可能并不知道,因此我也很难去道歉…我想为她做点儿什么。” 第165章 红粉世界165   常理来说,四月初的美林堡也不算太冷,这里受温暖海风的影响,四季不分明,没有酷暑,也说不上严冬。不过,科学院的学者们发明了温度计,温度计显示的精确的数字是一回事,人们的感受又是另一回事啦!   事实上,连续多日的小雨之后,寒气几乎入侵到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呵出一口气之后能看到白色的水雾,为了抵挡住这种寒意,不少家庭都点起了壁炉。   在这样的季节里,薇薇安本没什么可说的——她像往常一样,练习了一会儿钢琴和唱歌,又和家人一起阅读、聊天,晚上八点了,就要洗漱休息。   在和奥斯汀夫妇一起阅读的时候,薇薇安感到了身体的不同寻常…非常疲惫,精神难以集中,头也很重,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她认为自己是犯困了,就加快了速度,省略了睡前日记,比平常早了一个小时躺下。   她以为自己会获得一个沉沉的睡眠,结果却是这一夜她睡得不安稳极了。   薇薇安整夜都在半梦半醒之间,她能感到房间里的温度、被褥的触感、窗外偶尔的‘当啷’声等等,但又似乎完全抽离,沉浸在很深的地方,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等到了后半夜,这种感觉变本加厉,她觉得自己从骨骼、从内脏,由内向外在发热。在这样的热度中,她的灵魂不断往下沉,似乎沉得柔软的床垫都下陷的更厉害了。而且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连抬起一只小手指都不能够。   她忍不住低低哀叫。   幸亏清晨女仆杰奎琳上楼发现了她,这个时候她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高热烧干了她的喉咙,干渴灼热之下她只能发出气音。   “小姐?小姐?我该怎么办?”女仆杰奎琳虽然比薇薇安年长,但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遇到这种事儿已经六神无主了——这些年来,薇薇安努力锻炼身体,吃得好睡得足,生活习惯良好,加上她本来就身体不错,几乎是一个喷嚏都没有打过。   房间内因为窗帘拉得紧紧的十分昏暗,但柔软的睡帽花边下一圈散漏的金色卷发闪闪发亮…薇薇安脸上的绯红染到了眼皮上,眼睫毛不安地缓缓颤抖,仿佛是蝴蝶停在了眼睛上,慢慢振翅。   薇薇安的嗓子这个时候就像是漏风的风箱,只能听到自己轻轻发出气音:“医生……”   “对…医生…我得去叫医生!”杰奎琳得到提醒,差点儿跳起来!   趁着她还没有跑出去,薇薇安又说:“水……”   杰奎琳赶紧从旁边的细木咖啡桌上找到水壶和水杯,倒了半杯水,扶着薇薇安的背,一点一点喂她。   喝了半杯水,薇薇安的喉咙好了一些,细细吸了一口气,不安地提醒杰奎琳:“让父亲母亲去找‘前街’那家的东方药剂师,不要其他医生哦…”   白玉兰广场是有知名的内科医生在这儿开门营业的,相较于此时外科医生还比较狂放的治疗手段,他们稍微好一些。更何况知名医生,医术肯定还是有些用的。但薇薇安见过白玉兰广场那位内科医生是怎么给别人治病的,就不怎么信任他了。   相较而言,‘前街’的东方药剂师,见过他如何给人诊治后,薇薇安确信他是个更靠谱的医生。   所谓‘前街’,就是横在白玉兰广场社区前的一条街道,‘前街’不过是俗称。因为白玉兰广场住的都是非常有消费能力的人,这条街上颇有几家不错的店。东方药剂师的药铺,就在这里,他也接受出诊。   “哦!谨遵吩咐,小姐。”杰奎琳放平了薇薇安的身子,又给她掖了掖被子,匆忙下楼。此时正是仆人们各做各的工作,确保大宅上下一丝问题不乱的时候。而像杰奎琳这样的贴身仆人,则是去服侍雇主起床什么的。   她匆匆忙忙来到奥斯汀夫妇的房间——一般上流社会男女主人都是分房睡的,各有各的房间。奥斯汀夫妇感情好,并没有分房睡,不过他们这个年纪了,为了睡的更安稳,是有分床睡的。   在门外轻轻敲门,获得允许后,杰奎琳连忙走进去,向正在洗漱的奥斯汀夫人,以及还穿着晨袍坐在床头的奥斯汀先生行了一礼:“先生、夫人,小姐好像发烧了!”   然后由补充了一句:“小姐说,要‘前街’的东方药剂师来为她诊治。”   奥斯汀先生虽然已经是男爵了,但并没有让家里仆人称他为‘男爵’,依旧像之前一样。   这个消息立刻打破了奥斯汀宅清晨的宁静!   奥斯汀夫妇想也不想就往外走,要去看薇薇安。奥斯汀先生也一样,一边走还一边吩咐:“去告诉朗特里先生,劳他去请‘前街’的那位东方药剂师好吗?小姐在发热,天呐!天呐……”   显然,就连奥斯汀先生也有些慌张了…实在是薇薇安平常太健康了,这种突然的疾病,完全是意料之外。   原本在房间里服饰奥斯汀先生起床的女仆,是个个头不高,脸庞年轻而机灵的女孩,她面带惊异,匆忙屈膝一下:“先生,我马上去。”   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她将事情告诉了男管家朗特里先生,此时正在监督男仆们的工作的朗特里先生,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坐上家里的马车去请医生。   又过了一会儿就带回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袍,脑袋上戴着一顶由长布裹出的‘帕布里里’式帽子的大胡子男人。他一看就是异族人,长得胖胖的,大腹便便,双手交叠着放在肚子上,就像是历险故事里会出现的东方商人。   看到朗特里先生带回了医生,被吩咐一直等在门厅的杰奎琳松了一口气,连忙说:“请您跟我来好吗?奥斯汀小姐需要您给看看——请问您、请问您怎么称呼?”   “叫我萨义德就好。”   这位药剂师回答非常简短,也没有多说一个字的意思。这在平常确实是有一点儿不识好歹了,但在当下杰奎琳一点儿没意识到这点,反而觉得他镇定自若,是一位值得信赖的医生。   药剂师上楼查看情况,奥斯汀夫妇就守在床头,十分紧张:“是伤寒吗?还是斑疹伤寒,或者汗病?”   这样突然的高烧症状,让奥斯汀夫妇不得不多想   说到‘汗病’的时候,奥斯汀先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最小的一个弟弟就是患上了汗病,早早病死了。他现在其实已经记不起来弟弟的样子了,但想到女儿也有那个可能,就觉得浑身发冷。   药剂师查看了一下情况,问了薇薇安最近的事,摇了摇头:“并不是伤寒、斑疹伤寒或者汗病的症状…症状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发烧,但也未必……”   他从自己的大挎包里拿出一个深棕色的玻璃瓶,里面是一些药粉,再然后又取出了几个小布袋,这些小布袋分门别类地放着一些草药。他嘱咐奥斯汀夫妇,这些药粉‘每次半茶匙,用温水泡开,给患者服下’。至于草药,也有定量,要用锅子熬煮药汤服下。   除此之位,可以用打湿了的亚麻布给患者擦拭身体降温。   送走了药剂师之后,家里一一照做,让人松口气的是,午后薇薇安的身体就没那么烫了。   “这可真不错,难怪这些萨珊药剂师总能在美林堡站稳脚跟,他们看起来确实比很多令人尊敬的本国医生们更靠得住…哦,至少他们没给小姐灌肠、放血、催吐……”杰奎琳嘟嘟囔囔的,厨房刚刚为薇薇安煮了一点儿牛奶燕麦粥,她下去端来了。   “薇薇安小姐,您要多吃一点儿,这才能补充体力,尽快恢复。”   奥斯汀夫人一直在一旁照顾着薇薇安,这个时候示意杰奎琳将牛奶燕麦粥交给自己:“我来吧。”   在奥斯汀夫人的投喂下,薇薇安勉强吃了半碗燕麦粥,喝了点儿水,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她现在觉得头很痛,感觉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被一次塞进了她的脑子里了!这让她想起了12岁那年的夏天,她患上了猩红热,想起了自己是个穿越者的事。   只能说,好消息是,头最疼的那会儿已经过去了。   在这样的昏昏沉沉中,薇薇安晚上也只是勉强吃了一点儿粥。这个时候名叫‘萨义德’的东方药剂师又过来了,他查看了薇薇安的情况,点点头,对奥斯汀夫妇说道:“是的,奥斯汀小姐患的是重感冒。”   “怎么会?昨晚薇薇安没有受寒,也没有……”   “可能是流行性的,从别处传染的,这都说不准…唔,奥斯汀小姐的身体素质很好,不用太担心,现在看起来已经比早上好多了。今晚可以让人看着她,用浸了冷水的亚麻布盖住额头,亚麻布要经常浸水…药?晚上睡着了,不用吃药,明早我再来出诊。”   这样的医嘱让奥斯汀夫妇稍微安心了一些,奥斯汀夫人也在奥斯汀先生的劝说下,没有自己亲自照料薇薇安——说到底,他们也年纪不轻了,别到时候薇薇安还没好,她又病倒了,那才真是越帮越忙!   而这些事对于薇薇安来说,只不过是一阵听不清、模模糊糊的说话声、走动声。吃完了晚上的药和粥,她又陷入了烧的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真的睡着。   等到再次睡醒,她看向窗户的方向,窗帘缝隙里见不到一丝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直到她适应了室内昏暗的环境,她才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墙上的猫头鹰挂钟上显示的时间。这个造型的钟后世很常见,此时却不多,薇薇安在钟表店里看到了,觉得很有可爱,就买下来了。   此时时针指向四,分钟指向五与六之间,总不会是下午四点半。   “所以是凌晨四点半喽?”她自言自语了一声,坐了起来。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差不多恢复了,身体不再沉重酸软。   在她的床边,摆着一把大大的扶手椅,杰奎琳就坐在扶手椅上,守在一边。这个时候,她原本正犯瞌睡,薇薇安起身的动静惊醒了她,她下意识站了起来:“薇薇安小姐?”   薇薇安‘嗯’了一声。   站起身的杰奎琳左看看又看看,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有了…”   是一盒火柴…‘嗤’地划亮,点燃了床旁柜镀银烛台上的白蜡烛。小小的烛光足够柔和,轻轻荡漾。薇薇安的房间里当然有汽灯,但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点亮一支蜡烛,可比点亮一盏汽灯容易多了。   前半夜时薇薇安的房间里是点着蜡烛的,蜡烛光没有汽灯那么亮,不会打扰到薇薇安养病…不过随着后半夜犯困,杰奎琳担心自己不小心打瞌睡,烛火没人照管,引起火灾,就吹灭了蜡烛……   点亮了这支蜡烛后,再点亮汽灯就很简单了。   明亮的汽灯灯光下,杰奎琳发现嘉丽的精神好了很多,差不多完全恢复了,非常高兴。   她给薇薇安的背后垫了几个大大的枕头,让她可以很舒服地靠着,还给她倒了一点儿水:“您昨天几乎什么都没吃,又病了一场,唉!一定很饿了!我去厨房看看,厨房预备着您晚上饿,应该留着火和热食。”   薇薇安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但她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杰奎琳,厨房既然留着火,拿水箱中一定有热水…我想要洗澡…我现在浑身都是汗。”   对于薇薇安要求洗澡这件事,杰奎琳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您刚刚痊愈,洗澡太危险了……”   说着,未免薇薇安再坚持,杰奎琳飞快跑了出去——她很清楚,她根本劝服不了薇薇安,对于‘洗澡会导致毛孔张开,空气中不洁的东西由此进入体内,带来疾病’这种观点,薇薇安是从来不信的!   杰奎琳下到厨房,果然是留着火的,而为了确保火不会出问题,两个厨房女仆被安排轮班看火,一个看前半夜,一个看后半夜。这个时候,看后半夜的厨房女仆睡眼惺忪,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就看到了杰奎琳。   “嗳,是您啊?怎么了,没有一直守着薇薇安小姐?”   “小姐醒了,应该饿了,我来给小姐拿点儿吃的。”杰奎琳解释说。   厨房女仆立刻拿出一直热在灶上的‘病号饭’,让杰奎琳可以端上去。另外还给了她一些吃的,守了一晚上,杰奎琳肯定也是饿了的。   食物被一起端到了薇薇安的房间,杰奎琳先照顾薇薇安吃饭。薇薇安现在精神虽然好了很多,但身体依旧有些酸软,只能杰奎琳喂她。   等她吃完了,杰奎琳才吃自己的。而在杰奎琳吃东西时,薇薇安并不想睡——之前连在一起算,她几乎睡了一天两夜了!现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于是薇薇安就放空自己的思想发呆,然后好像就一会儿功夫,天就快亮了。拉紧的窗帘缝隙里能够看到世界的颜色,由深黑转向了一种深深浅浅的蓝色,是秋天的矢车菊开在山谷中,顺着闪闪发亮的溪流一直开到天边去。   ……薇薇安收回无限发散的思绪,看着眼前的卧室,这样熟悉,到处是她生活的印记——房间按照她的审美,墙纸都是品质很高,颜色、花纹却都很朴素的,窗帘刚刚换下了冬天和早春时沉重的丝绒,现在用的是一种浅蓝色的棉布窗帘,布料有些硬括,风吹起后会发出‘啪啪’声。   房间里除了床之外,按照时下的审美放了足够多的家具:包括两把印西香木的靠背椅,有精美的花卉雕刻做装饰;一张安置在床尾的沙发躺椅,饱满簇新,沙发套是印花棉布做的,田园风;此外,还有床旁柜、大衣柜、大衣架、六斗柜、咖啡桌,它们用香木、胡桃木等上好的木头制成,线条圆润、造型典雅。   这些,连同大量的装饰物,将她的卧室塞的满满当当。   嗯,中产阶级兴盛的年代,同时又是生产大爆发、商品前所未有丰富的年代…中产阶级为了炫耀财富,总会用各种‘无用之物’填满自己的住所,于是形成了这种‘极繁主义’的审美倾向。   个人是无法完全对抗时代的,在这样的环境中呆久了,无论薇薇安过去的审美是什么样的,都会受到这个时代的影响。   这个时间醒来,也不用睡了,薇薇安想了想,让杰奎琳去找个女仆来换班:“去吧,这离你们平常起床,不是也没差多久了吗?你去睡觉,可以睡到中午再起床,就不算是昼夜颠倒了。”   确定薇薇安的情况不错,再加上薇薇安一再坚持,杰奎琳这才去叫醒了一个她平常很熟,也很可靠的房间女仆,请她帮忙代班几个小时——早餐时间后,药剂师萨义德过来又来了,确定薇薇安已经基本痊愈。   当然,‘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是说薇薇安立刻就好了,按照萨义德的说法,薇薇安还得修养。好在只是一场流行性感冒而已,薇薇安也没有缠绵病态,只是有那么几天她在床上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下地的时间。   等到萨义德医生宣布薇薇安完全康复(现在奥斯汀家的人都尊称他为医生了,即使作为一个异国人、异教徒,他不可能拿到和礼兰的行医执照),一个星期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而这个星期里,可不是只发生了薇薇安生病、养病这一件事,事实上,这个星期发生了太多事!   首先,就在薇薇安好转的那天,奥斯汀先生因为担心她的病情,就和奥斯汀夫人放弃了出门拜访别人一样,没有去上班,都留在了家中。也是因为这个,他没有错过来自卫斯理夫人的第一手消息——卫斯理夫人听说薇薇安病了,就和罗拉一起来探访,同时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是的,我们都看到了,一些穿制服的人带走了杰克逊先生!看起来他们很严肃,很有权威…我猜是杰克逊先生犯了什么事儿了!”   卫斯理夫人的直觉很准确,之后大家就都知道了,杰克逊先生因为犯了‘操纵市场’的罪,被罚了一大笔钱,同时禁止他再参与交易所的投机交易。另外,他还得面临一个刑期…刑期其实不算长,但杰克逊先生是不可能去坐牢的,所以他再只能缴纳一大笔钱,免除刑期。   在此时,这种‘经济犯’的刑期,还是允许拿钱免除的,只不过这类‘经济犯’往往非常有钱,法院也不会手软就是了。   虽然不明白杰克逊先生怎么会突然遇到这样的事儿,但这对奥斯汀家无疑是一件好事。之前在专利诉讼钟,奥斯汀家赢是赢了,可杰克逊先生没有‘愿赌服输’,时不时总会给奥斯汀先生带来一些‘小麻烦’。   奥斯汀先生无意嘲讽什么,但趁着薇薇安病愈,他确实想办一场舞会庆祝庆祝…嗯,这也是一种对外的态度显示——这个时候举办舞会,无疑是对前段时间他和杰克逊先生争斗的‘总结’,也是一个结束。   同时,这也可以给其他人一个‘我很好’的强势信号,毕竟前段时间奥斯汀先生最终是占了上风没错,但在其他人看来,也难免有些狼狈呢。   这就是第二件事了,在薇薇安‘修养’的时候,家里已经开始准备一场舞会了。而随着她彻底痊愈,家里的舞会时间终于确定,并将请帖发了出去。   “我还邀请了道达尔先生,前段时间,他可为了诉讼案的事儿费了不少心…既然舞会邀请了蒂纳尔先生,那道达尔先生也不应该排除在外。更何况,他可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舞会就是要多邀请年轻人,这是他们的场合。”   “我听说道达尔先生还没有结婚,哦,真希望他能在舞会上认识一个喜欢的姑娘……”   虽说年长者也跳舞,但大家都知道,舞会最大的作用还是给年轻人提供互相认识、互相接触的机会。 第166章 红粉世界166   布莱恩·道达尔接到了奥斯汀家的舞会邀请,按时到来后,第一次见到了夜晚中的奥斯汀大宅。   奥斯汀家不愧是拥有‘汽灯厂’的人家,这个时候处处点着明亮的汽灯,将这里的夜晚变成了白昼——其实今夜的舞会只能算是普通舞会,不是那种一次花3000镑的盛大舞会,但即使是这样,布莱恩也见到了过去从未见到过的奢华。   过去布莱恩见过的最豪华的房子就是蒂纳尔先生的房子,在他成为蒂纳尔先生的学徒后,为了送文件,是进过那所房子几次的。后来他成为了正式律师,蒂纳尔先生还邀请他去吃过晚餐。   此外,布莱恩的日常交际,很少有接触到真正的上流社会。他现在是派克罗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没错,可他入行不久,从未接手过什么大案要案,也没有认识什么尊贵的客户,自然也就没有上流社会家庭向他敞开大门了。   他对于‘豪华’的概念,此前其实和事务所里一些文员,以及年轻律师差不多——精致华美的餐具,瓷器是东方来的,玻璃器则来自西玛纯,刀叉和一些盘子都是银的,烛台也是银的,喝香槟就像喝啤酒一样,可以随意取用……   现在来参加奥斯汀大宅的舞会,他才发现,关于‘豪华’,他和他的同伴实在是想的太少了。   相比起餐具,和酒水,舞会上有太多奢华的多的东西…充足的汽灯让整个奥斯汀大宅仿佛白昼,但又和白昼不一样,这种光线下,女士们的珠宝都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几乎要耀花人的眼睛。   有着异国风格图案的东方果盘,上面堆放着并不应季的水果,若是应季水果,那必然不是和礼兰本国所产,只能说异国或者殖民地特产。这看似普通的水果,其实也是一种无声的财富炫耀。   说实话,这些水果并不会比此时普通的水果更好吃,但它们在此时此地的‘稀有’,本身就是价值的一部分。   另外,这个时候的奥斯汀大宅,也和过去布莱恩来的那几次有很大不同。此时走廊和台阶上铺上了崭新的红毯子,毯子的鲜红衬的台阶的磨光白石近乎耀眼,又衬得走廊的黑白花纹的大理石地面沉静优雅。   至于挂在墙上的画作,不消多说,都是名家之作。此外,布莱恩还看到了一些之前没见过的东方刺绣作品,有些挂在墙上,仿佛是挂毯,有些嵌在屏风里——那样奇妙的风格,与和礼兰本土完全不一样的构图和色彩,都让人感受到了异国风情。   而在这个时代,异国风情本来就是昂贵而有品位的象征。   事实上,布莱恩发现奥斯汀大宅有很多东方,甚至远东元素。之前他只来过书房,根本不知道——这其实是薇薇安的原因,虽然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远东大国和上辈子的祖国不是一回事儿,但历史的微妙相似,文化的大体相同,还是让她很有亲切感。   薇薇安在布置房子的时候加了私货,房子就带有了很多东方元素。不过这在此时评价还不错,大家都认为这样的奥斯汀大宅很时髦、很有品位。   布莱恩呆在跳舞厅的时候,注意到了随便可以取用的香槟(这一点,倒是和他过去的认知相符了),都是一瓶十几先令的名牌。它们插在冰桶里,确保倒出来的时候冰凉可口。而和香槟放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冷饮,以及最受欢迎的冰淇淋。   负责冰淇淋的厨师就呆在餐桌旁,制作出成桶的冰淇淋,放进满是冰块的大盆子里。谁需要,就会有女仆挖出冰淇淋球来,并且按照客人的要求浇上巧克力酱、果酱、蜂蜜、干果碎等等配料。   “您怎么不去跳舞啊,道达尔先生!”奥斯汀先生中间还注意到过布莱恩,热情地询问他,并给他指点了几个没有跳舞,但在等候的女士。   布莱恩也接受了,前后跳了好几支舞,不过他算是跳的少的,而且他始终没有去邀请场上几个最受欢迎的女孩儿。他的这种表现,在有些人看来,难免有些傲慢,而在另一些人看来,就是谦虚谨慎了。   在舞跳的差不多的时候,布莱恩才向跳舞左侧看了一眼。那里可以说是‘众星捧月’,好几位绅士围绕着一个年轻女孩儿,似乎人人都想获得她的青睐——那个年轻女孩儿就是薇薇安。   之前因为生病修养的关系,她闷在房间里好长一段时间,这种时候突然有个活动参加,她还挺开心的。表现在外,就是今天的舞会上,她比平常更加活跃。   薇薇安今天穿的是一件无袖露肩樱桃红丝绸礼服,裙子本身的花纹和装饰其实很少,完全就是靠造型、剪裁,还有丝绸的出色取胜!那确实是一块美极了的布料,薇薇安当时看到那卷樱桃红的丝绸,其实还没想好要做什么衣服,就先买下来了。   做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这丝绸本身就够美的了!   非常正的樱桃红,既适合这个不再穿的那种‘沉重’的季节,又有轻巧感,同时又确实有浓墨重彩的感觉。穿着这样颜色的晚礼服,衬得薇薇安雪白的肌肤更白了,几乎白的耀眼!   汽灯明亮的灯光下,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反射出璀璨的光,但在观者的眼睛里,很难说是钻石更耀眼,还是她的肌肤更耀眼。   为了配合这条裙子,薇薇安也是少见地化了完整的妆面。之前她因为此时的化妆品不趁手,还有自身条件优越,即使是舞会也没有画过全妆的,基本上就是一点儿口红而已。   这次,她完全以此时那种在她看来太‘假面’,太‘复古’的审美,给自己化妆——主要是她面部的颜色对比度太低了,不像上辈子是亚洲人,黑发红唇,加上黑色的眉眼,只要皮肤够白,就很有感觉了。   这种情况下,用复古的妆容,一下就将她的风格换了…金色的卷发打成辫子,然后紧紧的盘起来,用镶嵌着彩色宝石的黄金发箍束住,一丝碎发也不露。这是非常古典的盘发了,让人想到油画里的中世纪王后,端庄美艳。   而那张脸呢?完全是想象中绝代佳人才会有的样子。雪白的肌肤,鲜红如花瓣一样的嘴唇,挺直的鼻梁,眼睛很大,又如同湖水一般澄澈——薇薇安今天修饰了眼睫毛,让她原本金色的双层眼睫毛变成了黑色,于是湖水投上一层阴影,显得比平常颜色更深。   当薇薇安笑意盈盈、精神饱满地穿过跳舞厅,她轻轻扇动一下手里的折扇,就好像一朵红玫瑰在微风中慢慢摆动。至少在这一刻,在某些人眼里,她有了凝滞时间的能力。   “这很奇妙,简直神奇!这让我想起了《克里夫儿童故事》里的一则,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国王只有一个女儿。这位公主殿下美貌绝伦,甚至打动了时间之神,于是每当她停顿一下,时间就会在她身上停留一次,留下一个她的影子在原地。除非她亲手触碰,不然那个影子就会一直留着,维持着那一瞬间的美。”   “现在奥斯汀小姐不就是这样么?当她停留,当她离开,她的倩影便留在了原地,实在让人念念不忘…我猜,最初这个故事就是因为同样的感觉才诞生的。”   跳舞跳的差不多了,大家纷纷散落在奥斯汀大宅的各处,其中大部分都去了二楼的房间。作为主人,二楼最重要的客厅,当然是以薇薇安为首的,她坐在中央的沙发上,围绕着一群男男女女,大家进行着还算有趣味的谈话,也商量着接下来的消遣游戏。   布莱恩上二楼时,是过了一会儿的,经过楼梯口时,就听到了两位男士正在谈论奥斯汀小姐的美貌,并拿了《克里夫儿童故事》来说。听到这里,他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松开了眉头。   一上二楼,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二楼客厅里的薇薇安了,她实在是太令人瞩目了,没有人能分走她一丝一毫的光彩。   正好此时男士们提议玩牌:“开两三桌‘金斯顿’吧,谁想玩儿都可以玩儿,其他人还能去游戏室打台球或者去音乐是弹钢琴、唱歌…不玩牌,也不想离开的人也可以留下来看其他人玩儿,顺便聊聊天。”   薇薇安倒也不反对这个,她上辈子的时候也会和亲戚朋友玩玩扑克麻将什么的。只要不是去那种老板抽水的棋牌室,在大家水平相当的情况下,长期下来其实不会有太大的输赢…而且大家玩的不大,就是养生局、娱乐局。   最后赢的最多的人,可能请大家一顿外卖,就花光了。   这个时候,不去赌场,大家在家里玩的牌局,性质其实也差不多——当然,此时和礼兰赌风很盛,有人在家里也会赌的很大,但那种情况其实也不多见。他们现在一群年轻人,舞会后玩玩而已,肯定不会是那种。   因为大家都同意了,于是很快有仆人搬来三张牌桌,还有足够的新纸牌、筹码。   薇薇安坐在其中一张牌桌的一方,抬头正好看到布莱恩·道达尔,本着照顾这位帮忙不少的年轻律师的想法。便邀请他:“道达尔先生,您也来玩儿吗?是金斯顿,您应该会玩儿吧?”   ‘金斯顿’现在很流行的,而且规则并不难,所以基本是人人都会的,普及度很高。   “不用了,我刚刚喝了一点儿酒,有些热,想去露台吹吹风。”布莱恩显得有些冷淡,拒绝了薇薇安,点了点头后,就走到了和客厅相连的露台上。正如他自己所言,吹风去了。   留下来的人很快组好了局,开始玩儿了起来。有一位男士便说:“那位‘道达尔先生’是什么人?”   薇薇安解释道:“道达尔先生是派克罗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之前父亲有一些事务在派克罗的蒂纳尔先生那儿,道达尔先生很受蒂纳尔先生看重,所以认识的……”   大家明白了布莱恩·道达尔的身份,因为露台和客厅之间挂着白色的帘子和薄纱,离得又远,就有人说起了‘闲话’:“这样看起来,这位道达尔先生倒是挺严肃,呵呵,大概是觉得我们玩牌,实在是太庸俗了吧。”   “何必说的那样委婉呢?你就是觉得他有些不合群吧?之前在跳舞厅也是一样…要知道,刚刚可是奥斯汀小姐在邀请他啊!就那样拒绝,实在是太冷淡了。”   薇薇安倒不觉得自己的邀请,对方就一定要接受。这些话让她有些不自在了,便出口转移话题:“道达尔先生嘛…大概是今天的酒有些醉人了,哦,我很少喝酒,今天也只喝了一点儿冰镇过的果汁——大家觉得今天的酒怎么样呢?”   “如果葡萄酒不行的话,我该对我妈妈说这事儿,以后换一个葡萄酒供应商。”   舞会上主要是供应香槟,好喝又不醉人。不过,一般也会供应一些别的酒,这些酒比较少,但也会要求尽量不醉人。   “我倒是觉得很好,是卡吉克修道院的特产葡萄酒,如今在舞会上要见到这样美味,又确保不会醉人的酒也很难了…最近大家似乎越来越喜欢高度酒,那种喝上一些,能把人喝的醉醺醺的酒,要我说,这其实很不好。”   “酗酒的风气正在从底层向上蔓延……”   “正是如此,我有一个舅舅,他就十分嗜好杜松子酒和白兰地。我们过去总是认为杜松子酒是穷人的酒,社会上还有一种主要卖杜松子酒的酒馆,我们都默认‘杜松子酒馆’是穷人的地方。但现在不是这样了,我有一回在大街上看到一间杜松子酒馆,看起来很体面,是为上等人准备的……”   话题一旦展开,就收不住了,大家从上流社会酗酒的风气,谈到当今的道德败坏,又谈到犯罪。最后,由犯罪,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了前些日子被抓起来,如今缴纳了罚金和‘和解金’,又被放回来的杰克逊先生。   说实在的,大家都对杰克逊先生的事儿很好奇。   他在交易所做投机商的时候,有没有过‘操纵市场’的违规行为?大家倾向于是有的,大部分做大的投机商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过这种行为。只不过,被按上这种罪名处理,那就很少见了。   会出现这种结果,只有本人得罪了那种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又或者当初一起‘操纵市场’的人出了什么事儿,在调查对方的时候,牵扯出了自己,纯属是倒霉——操纵市场这种事,很难由一个人做成的,往往要投机市场上几个财力雄厚的投机商一起行动,再加上上面有人打配合,才能成。   “…说实话,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人物倒台,为什么杰克逊先生的事儿就发了?”大家说话的时候,都偷偷看着薇薇安。   说实话,大家有些怀疑是奥斯汀先生做了什么,给杰克逊先生使绊子。因为从之前的情况来看,杰克逊先生真的把奥斯汀先生得罪死了啊!   然而奥斯汀一家是真的没做什么,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别人摸不着头脑,他们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就连调查也调查不出什么,最终只能解释为,杰克逊先生这种‘愚蠢’的人,可能早就在别的地方得罪了什么人吧……   “这可不知道,就连我爸爸也很意外。嗯,虽然我爸爸不喜欢杰克逊先生,但也从没想过他会这样迅速地败落下来…毕竟之前看起来,杰克逊先生实在是一个成功且精明的商人。”   薇薇安说的很诚恳,大家也相信她的话。倒不是说她的诚恳大家都看出来了,而是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但无论是谁,也没听说杰克逊先生的事儿是奥斯汀先生的手笔——如果事情真的是奥斯汀先生干的,又怎么可能这样?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样复杂的事儿,更不可能没有一点儿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因为没有确切的答案,而且薇薇安看起来一点儿不介意谈论杰克逊先生的样子(换个说法,就是一点儿也不‘心虚),大家很快就杰克逊先生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展开了讨论。有人猜测,是他上头的靠山倒台了!也有人说,他得罪了大人物…各种各样的猜测很多,其中有些还算靠谱,有些就纯粹是瞎猜,或者戏谑杰克逊先生了。   杰克逊夫妇平常是真的挺高傲的,他们或许有自己的朋友圈子,这个圈子里的人会觉得他们高傲的有理。但说实话,大家都是有钱人,大部分人还是看不上他们那种高傲的。   没出事的时候就算了,现在杰克逊先生出了事儿,大家都乐意嘲笑一两句。   薇薇安这个时候也不会故作大度,为表友善,刻意让大家悠着点儿…她也不喜欢杰克逊一家啊!之前杰克逊夫人怎么对奥斯汀夫人的?最近杰克逊先生又是怎么搞事情的?以德报怨?以直报怨嘛。   大家说说笑笑的,玩了半个多小时时,布莱恩先生才从露台重新回到客厅。他看了一眼客厅里三张牌桌,牌桌上堆放着的彩色筹码,视线似乎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就滑到了一旁的一个小架子上。   那是个狭长美丽的柜子,东方式的漆柜,黑漆柜子表面可以说是光可鉴人,正面还有贝壳薄片拼出了精美的图案。在灯光下,这样的贝壳虹光格外迷人。   架子上方放着几本书,那算是一个装饰吧。虽然宅子里有专门的图书室,还有书房,但此时的风气,书籍的装饰物属性也是蛮重的。很多人买书,根本从来不会翻,只是放在书架上做装饰品,让别人来的时候可以称赞一番而已。   布莱恩从中抽出一本书,就找了个此时空着的扶手椅坐了下来阅读。不出所料的,这是一本精装书,装帧十分精美,纸质也很好。而且还在书本扉页上看到了一个故去的知名人物的印章,心里知道这曾经是那位名人的藏书。   就因为这个印章,这本书哪怕是二手的,也会比新书更贵!   布莱恩看书的行为,又引起了一些人嘀咕。因为此时布莱恩人在这里,不好说的太直接,所以最多就是有人‘委婉’地说:“道达尔先生实在是个妙人,跳舞娱乐的日子,大家都在玩儿,他却愿意读书。”   “说实话,哪怕只有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也不愿意哪怕读一本有益的书…我人生读过的书,全都是在公学上学时读的,主要是课本,还有老师要求的一些读物。说实话,那可真无聊啊!”   薇薇安也不愿意自家请来的客人尴尬,便说:“这就是‘教育’了,教育是不可能快乐的,除非你已经做好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准备了。”   “咦?奥斯汀小姐是认为‘教育’反天性那一派的吗?”   “差不多吧?我倒是没有站哪一派的一丝,但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如果顺从孩子的天性,谁都愿意去玩耍,而不是坐在教室里上课,学那些难懂的玩意儿…此时教室外的孩子羡慕教室里的,并不是他们天性觉得‘教育’很好,而是他们过的生活比受教育更辛苦。”   “多正确的说法啊!我也这样认为,我从没觉得受教育快乐过…我的一个朋友就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他就是那种出身不太好,全靠自己才出人头地的,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过的很辛苦……”   “但教育还是必须的,这是社会向前发展的动力…而且随着长大,理性占多数,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还是很有趣的。”薇薇安笑着为这个话题做总结,这属于好话坏话都被她说了,谁也说不出个不对来。 第167章 红粉世界167   “红心——牌面够大了——您要超过我吗?”“这下赢两节了——出K!”“快切牌!”   客厅里,年轻人都在玩儿‘金斯顿’。说实话,和礼兰王国的赌风真的很盛,所以无论男女,只要不是生长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纯洁的、宗教式的家庭里的人,那么无论是在美林堡,还是在偏远地区,大家都是会玩儿一把的。   一局完了,大家开始在画者数字和格子的纸板上记录,坐在薇薇安对面的小姐弄完后摆弄了几下蓝色玻璃做的筹码,对大家说:“我想起了上次去德里郡度假,那里大概是本土离美林堡最远的地方了吧?”   大家重开一局,有人点了点头:“哦,是的,我一直以为北风郡更远,但后来才知道,那完全是北风郡冬天太冷带来的错觉,太冷的时候只能呆在屋子里,就有一种自己远离世界的错觉…德里郡还不止是远,他被德里山脉隔绝在外了,那里似乎一切都还是上世纪的样子。”   “是的,但正是因为这样,那里的风貌与美林堡大不相同…度假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为了能过上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在那儿参与过当地的牌局,说真的,现在说起来还是挺有趣的,但当时,我确实感觉很尴尬。地方上的人似乎多少都有点儿那样,只不过德里郡特别明显——你们真应该见识见识他们打牌的样子。”   “德里郡不流行‘金斯顿’、‘32张’、‘巴多’或者‘齐纳斯’,他们玩一种很古老的纸牌游戏。按他们当地的说法叫‘卡特牌’,不过我玩着倒是和一百多年前宫廷之中流行过的‘卡多斯’有些像。大概是当初去过宫廷的德里郡贵族带回去的吧,久而久之,就成为传统了。”   “我过去从没玩儿过那种‘卡特牌’,不过那相当简单,和先进流行的纸牌游戏相比,应该说是过于简单了。所以我站在一旁看他们玩儿了几局就完全理解了,后来他们邀请我,我没法推脱,便加入了进去。”   “他们的牌局很有意思,既像是在乎钱的,又像是不在乎的。要我说,他们绝对在乎,在德里郡打牌是很多衣食无忧的家庭唯一的娱乐。哦,那样的社会我没法形容,他们虽然衣食无忧,但也了无生机——”   薇薇安出了一张牌,说:“什么也不做,但一切都很规律,照着以前的样子来,不会改变…所以,就像一架空转的机器?”   “是的?一架空转的机器,这个比喻好极了,薇薇安!人活在世界上,就像一架可以不断生产的机器,他们也是这样的,还很规律呢,几乎不会故障…可是他们实际上已经不会生产什么了。”   “我们说到哪儿了?嗯,在德里郡打牌是很多衣食无忧的家庭唯一的娱乐,与此同时,这还是他们少有机会参加的‘金融活动’——哦,别笑!据我观察,那些先生夫人,还有一些老小姐们关心这项‘金融活动’的劲头,可不比我们的银行家们少!”   “德里郡的牌局很小,输赢大多在1先令左右,不过偶尔出现很极端的情况,输赢可以达到5先令以上。不过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就像我那位德里郡的姨妈,她固定与邻居的几位女士玩儿纸牌,曾经有一次输了2先令9便士,便订立了一个约定。有人输钱超过1先令半,就可以要求停止当天的游戏。”   “类似的约定,大概在不少固定的牌桌‘伴儿’之间都有吧。”   “然而即使输赢在1先令左右,也足以让德里郡的人们上心了。那儿物价很低,购物也很少,大家几乎都只需要一些必需的东西,而且很多依旧延续上世纪的传统,有固定的供应商…除了最有钱的一些家庭,不少体面家庭,不是付季度账单的时候,一天都是花不了1先令的!”   大家为这个说法震惊,一个先生就忍不住说道:“1先令?我的天呐!这能干什么?男士们随便买上几支雪茄而已……”   “1先令,只够在辛普森咖啡厅吃最普通的套餐……”同桌的另一位男士也说道。   “那可是德里郡,先生们!那儿的人几乎不会到餐厅吃饭,因为餐厅的伙食很贵,分量又远远不如自家烹饪,根本不划算。德里郡的人认为,谁若是去餐厅用餐,那就是个十足的大傻瓜!”   “这样说起来,美林堡可到处都是大傻瓜了!”先生们笑了起来。   ……   似乎是被远离美林堡的地方世界给‘迷住’了,之后大家都谈了很多自己去旅行、度假时的见闻。最终总结是,美林堡确实很糟糕,这里拥挤又肮脏,但相比之下,还是这里最好,这里的一切都在‘变化’啊!   至于那些风景优美的乡村世界,还是度假的时候呆一段时间就够了。   这时大家也玩完了牌局,开始拿出数字格子纸板和筹码算各自的输赢——这次的牌局玩的不大,就是舞会、晚宴后常见的那种水平,不过要比真正的日常游戏要大一些…算出来输赢,大概是3、4镑的样子。   薇薇安赢了1镑多,在这样的牌局里也算很正常了。   “我现在真的觉得这样的小赌也很不错了,一个晚上,心平气和,大家都很有谈兴,我过得很愉快…上次在欧文子爵那儿,他们玩儿大赌,邀请我也加入。我不好推却,那可真是心惊胆战,最后输了几十镑,松了口气。”   以‘大赌’来说,只输几十镑真的就不算多了!一场大赌,真正的倒霉蛋输个几百镑是很常见的。   大家拿出硬币付刚刚玩儿牌的输赢时,布莱恩离开了客厅,似乎是打算告辞离开了。离开时,还看了牌桌上散开的丝绸钱袋一眼——显然,来参加舞会的年轻人都没有带太多钱,只不过是各自带一些硬币‘防身’而已。   男士们的怀表大多连着一个金属小盒,里面可以放五枚1镑的金币。女士们的裙子侧边则是有隐藏在褶子里的口袋开口,里面什么都可以放,当然也包括钱袋。   这些钱都不多,但那种随意散开钱袋的姿态,普通的中下层中产阶级是很难有的。   “诸位,再见。”布莱恩又扫了一眼客厅里的男男女女,点了一下头,下楼了。   有人忍不住说:“那位道达尔先生实在是太一板一眼了,难道他是那种保守的老古板吗?他看不起我们玩儿牌吗?他觉得自己的情趣更加高雅?”   “我倒不觉得道达尔先生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古板。”薇薇安替道达尔先生说了一句公道话:“至少我看他对我参与到了我们家的生意里,一点儿也不出奇的样子…我想,一个老古板是无法接受那一幕的吧?”   “那么,他今天就是故作姿态喽?啧,真奇怪……”有人嘟囔了一句,但也没太在意。本来就是这样的,布莱恩·道达尔又不是今天的主角,大家说了一两句后,话题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大家感兴趣的东西上。   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一点儿饮料,吃了一份宵夜,便纷纷告辞…他们基本也是这场舞会最后走的客人了。   薇薇安也‘如蒙大赦’——终于可以睡了!   然后第二天上午,她就收到了一封情书……   “是谁写的呢?”奥斯汀先生对此适应良好,并没有要仗着父亲的权威,先看过薇薇安的信,而是在薇薇安看完后询问她。   “emmm…”薇薇安的表情有些微妙:“是道达尔先生,我完全没想到,爸爸,我是真的完全没想到…看起来道达尔先生对我并没有爱慕之意,昨天我们还在舞会上见了……”   这个时候,奥斯汀夫人在旁说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性格沉静,或者‘羞怯’,不那么容易将‘爱慕’表现在脸面上。”   “或许吧…”薇薇安嘟囔了一声,她还是觉得布莱恩·道达尔不像是爱上自己了,爱一个人的眼神真的是那样的吗——不过她也没有纠结,别说是这个时代了,就算是她上辈子,分不清楚爱和别的感情的人也多了去了。   或许道达尔先生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长得漂亮又有钱嘛…之前,她又不是没收过抱着这类想法的人送来的情书。唯一的不同在于,那些人往往对薇薇安格外热情,比那些真心爱慕薇薇安的人可能更热情。而道达尔先生呢,他看起来有些冷漠呢。   “你打算怎样回答道达尔先生?”奥斯汀先生随口问道。   “‘委婉’地回绝就好了,我会告诉道达尔先生,他人很好,但我只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并没有爱人之间的感情。嗯,未来他会找到一个他真正爱,也真正爱他的好姑娘的…爸爸,这样怎么样?”   奥斯汀先生的表情有些古怪,点了点头:“很好,很委婉,也挑不出礼节上的错处…不过,小薇,你为什么这样熟练啊?”   “当然是因为收到的情书和告白足够多啊,爸爸!”薇薇安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指了指奥斯汀先生,又指了指自己:“爸爸,您难道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吗?您现在已经是百万富翁了,所以我就是百万富翁唯一的继承人。”   “而我,不客气地说,多少算个美人儿…您说说看,说说看,这样的鲜花,会吸引来多少狂蜂浪蝶?”   女儿说起这些事,一点儿羞涩、迟疑都没有,这让奥斯汀先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但仔细一想,薇薇安这样也很正常,不这样就不是薇薇安了。   “那么,亲爱的,你就一个都看不上吗?”奥斯汀先生虽然算是开明,对薇薇安也很溺爱。但就和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一样,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孩子结婚生子的。特别是女儿,那更是得早早担心这些事。   “不是‘看不上’的问题,爸爸…‘爱’可不是看得上、看不上啊。有的人各方面都很好,可是这和爱上那个人,完全是两回事啊。”薇薇安无奈地看了一眼奥斯汀先生,很快找了个‘写回信’的借口,结束了用餐,回到了楼上。   其实也不完全是借口,道达尔先生写来的‘情书’,她是真的需要写回信的。   ‘…我完全无法忍受了,我爱您啊…一切的冷淡都是太在乎了……’薇薇安将情书放在一旁,帮她拿来墨水瓶和纸笔的杰奎琳顺眼扫了一下,就看到这些字眼。联想到一直以来,直到昨天道达尔先生的表现,还有些感慨。   “没想到道达尔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呢,我一直认为他有些严肃,但现在想想,或许不是严肃…只是爱上了您,又觉得这份爱完全得不到回应,所以要抑制自己对您的爱慕吧。直到昨天,看到您对所有人都那样好,完全没注意到他,所以终于无法忍耐心中的爱意了。”   “杰奎琳…”薇薇安露出‘emmm…’的表情。   “是的,小姐。”杰奎琳是倾听的姿态。   “您是怎么从一封信里得到那么多信息的,何况你还没认真看过这封信呢…不要想太多哦。不要男士们还没打动你,你先靠着想象,自己打动自己了。”薇薇安笑了声,又接着低头写回信了。   她对道达尔先生没意见,也没有不好的印象,但也没有多余的好感就是了。作为一个现代女孩儿,这些都是心中有数的,可不会因为对方对自己表白,就迅速地爱上对方——这种情况也有,就是年纪还小,正值青春期时。   那时候才会因为一个异性表白,而迅速对对方也有异样的感情。这不能说是‘爱’,而是一颗‘少女心’,或者‘少男心’无处托付,就是要有一个安放之处!   当然,其实如果是上辈子的薇薇安,反而不会将这些分的清清楚楚,因为没有必要。有那一瞬间的心动,那就谈恋爱好了,在现代社会,一瞬间的心动足够做出这样的选择了。但在这个时代,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这个时代,接受一份‘爱’就意味着订婚,而在那之后,只要没有意外,是很难拒绝走入婚姻殿堂的。   这一把是‘生死局’啊,可没有试错的机会,那真是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了!   至于‘自己打动自己’这种事,这辈子的薇薇安是绝对不会做的。因为她发现这个时代到处是这样的姑娘,例子太多了,给自己敲响了警钟啊!   她写好了回信,稍晚一些才让人送去给道达尔先生。不是她在故意多折磨道达尔先生一会儿,而是回信太快,显得她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回绝的太果断了,在这时那也是一种‘不礼貌’啊。   这之后,薇薇安很快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不是她心大,而是长久以来习惯了。正如她对奥斯汀先生说的,凭借财富与美貌,那些男士们的真心和假意她都见过太多了,‘拒绝’已经是她的拿手好戏了。   而如果拒绝一个人,她就要挂记在心,沉重一段时间,就像这个时代的很多年轻姑娘一样。那…她的生活就没法继续了,只顾着每天‘emo’就好啦!   薇薇安没想到的是,那之后又过了一两个礼拜。道达尔先生主动来摆放了,当时的薇薇安正在自家草坪上和一些年轻男女玩槌球。槌球这时已经有些过时了,不过薇薇安只是觉得它比纯粹的散步有趣,偶尔玩玩倒也不用在意过时不过时的。   “奥斯汀小姐。”布莱恩过来时,依旧穿着他那身一丝不苟的正装,就像每个体面的律师一样。   薇薇安冲他笑了笑,一点儿尴尬的一丝都没有:“道达尔先生?你是来找我爸爸的吗?他今天出门了,大概在工厂…啊,不如您留下来和我们玩儿一局槌球,然后吃个下午茶,等一等他,他大概下午四点回家。”   “奥斯汀小姐,不是,我不是来找奥斯汀先生的,我是来找您的…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谈一谈。”布莱恩冲薇薇安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但严肃中又有一丝急迫。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起来,爽快地说:“好吧好吧,我是有时间的,这局刚好结束了…罗拉!拜托了,替我这一局吧!你一直坐在树荫下看我们玩儿是怎么回事儿?”   罗拉是个贴心的好闺蜜,虽然之前怎么也劝不动她加入槌球游戏。但这个时候薇薇安确实需要帮助,她没多想就结果了薇薇安手里的槌球棍:“好吧,就这一局哦!”   薇薇安亲昵地贴了贴自己的闺蜜,这才挽上布莱恩伸出的手臂:“那么,我们走吧,道达尔先生…我们可以去花圃那边谈话,那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是不是?”   来到花圃这边,此时正是花园的好时候,各种花草都在园丁的伺弄下生长的很好。薇薇安松开挽着布莱恩手臂的手,仰起头来看着这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先生:“那么,您要说什么呢,道达尔先生?”   “您的确如传闻中一样狠心…”布莱恩似乎意外于薇薇安的‘直白’,沉默了一两秒钟,才开口说道。   “咦……”   “过去一段时间,我被爱情折磨着,而您却像是这花园里的花儿一样,正是最娇艳的时候…如果今天我没有来拜访您,大概您已经忘了,有一个卑微的人,曾经因为爱您,鼓足了勇气给您写了一封信。”   薇薇安有点儿尴尬,倒不是因为‘愧疚’,她是不会为这些愧疚的——她连撩都没撩过他,为什么要对他爱上自己有心理负担?   她的尴尬就是纯粹的尴尬,这种场景下,轮到谁不尴尬呢?   “…说实话,见到您以后,我第一次埋怨我的出身。过去我从不介意自己出身普通,我认为未来是可以靠自己的奋斗向上的。任何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不依靠别人,只靠自己得到。实际我也是这样做的,一直足够努力,生活也给了我回报。”   “我完全相信,有朝一日我会像蒂纳尔先生一样成功,一样有地位…但那是未来的事儿,我现在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律师而已——如果我有一个好出身,大概就会像那些先生一样,能够毫不犹豫地追求您。”   “而不像现在,哪怕向您表达爱意也要犹豫,担心被人嘲笑‘不自量力’。”   “哦,道达尔先生,您不必…”薇薇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对对方肯定是没有任何意思的,但这种情况下,她也很难‘有话直说’。   “您大概在心里也在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吧。”   “并没有,道达尔先生,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我向来只是不喜欢在感情问题上犹豫不决,所以总是‘有话直说’。但我并不是一个说谎的人,更不会瞧不起谁——而且有什么可瞧不起的呢?奥斯汀家曾经也一文不名呢。”   听到薇薇安这样说,布莱恩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他要说什么,但薇薇安打了一个手势,让他别说话,自己则是继续说:“问题是,我不爱您,这就是全部的问题所在了。就像我拒绝过的很多人一样,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没有爱上谁。”   “这其中的道理,身为男人的您应该更明白才对…一个姑娘爱上您了,但您不爱她,所以拒绝他,这不是很自然的道理吗?然而,反过来后,很多人就不理解了,他们似乎没想过,女人也是能做选择的。” 第168章 红粉世界168   这一天,礼拜一上午,月亮街78号,‘罗森’杂货店,这是店里最清闲的时间,只有两位不知因何缘故错过了发薪日大采购的妇人在选购商品。   在美林堡最贫穷的一些地方,可以说每条街上都有杂货店。杂货店的窗户很小,甚至干脆没有,光线阴暗,空间狭窄。售卖的商品只有很少种类的干的食品,以及穷人也不能俭省的日用品。   譬如茶叶、麦片、饼干、蜡烛等等,当然,这些大都也是非常劣质的货色。   简单来说,哪怕是在贫民窟里,不是最穷的家庭,也不会光顾杂货店。   甚至于赊销小贩在完成一笔生意之前,对顾客做的调查里,也包括他们会不会去附近的杂货店买东西。如果有,赊销小贩可能就要重新评估这笔生意了。   但‘罗森’不同于时下普通的杂货店,它更像是‘格罗斯广场’‘萨科齐多大街’的高级店铺,开了很大的窗户,充分引入阳光。货架整齐地靠墙贴着,摆满了种类齐全、色彩鲜艳的货物。   在货架前的是半人高的柜台,店员站在柜台后面服务顾客,顾客需要什么只消说一声,他们就会帮忙取下货物。这也是‘上等人街区’才能见到的服务了…月亮街及附近‘富人’都爱来这儿购物,这也是原因之一吧。   这能显得他们和真正的穷鬼不一样!   月亮街所在的东区,本身就是美林堡最大的贫民窟,月亮街及其附近的几条街更像是大海中的孤岛、沙漠中的绿洲。这里住的多是有技术的工人,经营状况良好的小商贩,金融城的初级办事员,附近大学的穷学生……   因为身处东区,才更加迫不及待地要与东区划清界限,各方面向中产阶级看齐。对于他们来说,经常在‘罗森’杂货店购物,也算是表明‘阶级’的方式之一。   现在服务两位妇人的是女店员贝里斯小姐,她脸上洋溢着微笑,没有东区商贩常见的粗鲁,看着极其舒心。   “嗳!我想我需要3盎司的红茶,一磅的砂糖,40磅马铃薯,1磅的黄油,4条肥皂,半磅蜡烛,4石煤炭…亲爱的,待会儿我要去面包房和肉铺,你要一起吗?”   “当然了,面包房…不过肉铺…”另一位妇人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我还是不要去了,老伯特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总是搞一些小动作,用一些不好的肉代替。我想我可以在这儿买些培根,或者去别的肉铺。”   培根相比起鲜肉要耐储存的多,杂货铺里也有售卖。   “别的肉铺也不管用,都是没有信誉的人,那些外来户真是太糟糕了……”   “您说的没错…请给我4磅砂糖,4盎司的茶,4盎司的咖啡,1磅的黄油,半磅的猪油,3磅培根,半打鸡蛋,10磅马铃薯,再拿两罐炼乳——我想我还得去一趟蔬菜店,卷心菜或者洋葱?看看有什么…要我说,您在食物上实在是太节省了。”   “这也没办法,约翰一个礼拜挣15先令,我在家糊纸盒挣不到两个先令…房租两个半先令,还得送孩子去识字,太难了。”   中产阶级家庭靠男主人一个人养家,这样一位能支撑起家庭的绅士,一个礼拜最少也得挣3镑,这样一年也就是150镑了——这也是社会上认定的绅士可以结婚的最低收入,只有这样一对小夫妻才能租上有几个房间,有厨房、盥洗室的房子,才能负担中产阶级的社交,才能雇佣一个年轻的杂役女仆。   而在东区,或者任何一个贫民窟里,每个礼拜能稳定挣到10到15先令的人,就算是富人了。这个数字是一方面,稳定是另一个方面。譬如拾荒者的收入也不错,但不稳定,扫烟囱的人在冬天每礼拜也至少能挣1镑,但其他的季节就要差的多了。   贝里斯小姐又快又好地取货、算账:“茶叶每盎司一个半便士,砂糖每磅2便士,黄油每磅9便士……”   这些货物有些没有直接拿出来,譬如煤炭。煤炭很容易弄脏房子,而且大量存储也很占地方,所以杂货铺另租了一个棚子存货,买煤人得事后用小推车运回家。至于送货上门,那也可以,只是得花钱。   贝里斯小姐收钱时,杂货店又有人进来了。正在理货的另一位店员站起身露出微笑,然而在看到对方的脸之后,迅速收起了笑容:“道达尔先生?您是来找贝里斯的吗?说实话,您要是为了她好,就该早点儿做点儿实事儿,而不是现在这样……”   然而没等她说更多,贝里斯小姐先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布莱恩!你怎么来了?是房子的事儿解决了吗?”   布莱恩·道达尔点了点头:“你们什么时候休息?我们去旁边的咖啡厅说话。”   贝里斯小姐连忙说:“您先去咖啡厅吧,一会儿我就来。”   布莱恩·道达尔听了对方的话,就又走出了‘罗森’杂货铺,来到了街上,钻进了杂货店旁的咖啡厅。这个时候,有人出于好奇,多看了他几眼——他特意穿着一身自己过去的旧衣服,算是尽力融入东区的环境了,但在东区的‘绿洲’月亮街,都还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布莱恩走进咖啡厅,直接坐在了咖啡厅靠里的一个位子上,等着那个有粗壮手臂的姑娘过来就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些食物——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那是咖啡馆老板的远房侄女儿。   因为贝里斯小姐在隔壁的‘罗森’杂货店做店员,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布莱恩瞥了一眼站在传菜口与咖啡馆女主人聊天的男人,那个男人大概是附近的‘大众情人’,轻易就将平常总是粗着嗓子对食客吼来吼去,面对男人们的调戏,能更加大胆地调戏回去的‘李夫人’逗得笑了起来。不是哈哈大笑,而是像小姑娘一样矜持的笑。   他注意到了那位‘大众情人’,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人,有一双多情的眼睛,一头闪亮的卷发…说实话,他只要穿上一身绅士的衣服,拿上一根手杖,靠着一张脸,也足够获得一个好婚事了。   只要他稍微有一点点钱,能够装出绅士的样子,哪怕是一个‘穷绅士’。   但他就是东区最普通的那种男人,那就没办法了。几乎注定要在底层人繁重的劳动中,迅速失去自己漂亮的长相和身材,再然后,一切都和普通劳工没有一点儿区别。   胡思乱想着没多久,布莱恩的食物和咖啡就送了过来。   平民咖啡厅几乎就是小餐厅的另一种说法,卖各种简单食物,以便宜、方便闻名。在这种咖啡厅吃饭,早餐通常是‘1便士套餐’,午餐和晚餐要贵不少,套餐的话,都是4便士到5便士,不含酒…这真是和布莱恩平时接触过的消费水平完全不同。   想到奥斯汀小姐随手敞开的钱袋,他心里的某个念头就更加清晰了。   不过一会儿,贝里斯小姐就来了…餐桌上的食物没动过,咖啡也只喝了一口,这些食物本来就是为贝里斯小姐点的。   在贝里斯小姐开心地吃着这份午餐时,布莱恩就说:“你说,你还是想和丹尼斯一起生活,对吗?”   贝里斯小姐的眼神中露出一丝痛苦,还有一丝希望:“是的,布莱恩,我只希望和丹尼斯一起生活…我知道丹尼斯和安东尼太太一起生活没问题,她会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他,但我还是舍不得他。”   “我现在很难见他一面,安东尼太太住的离东区太远了…”   布莱恩有些不耐烦地说:“丹尼斯离东区越远越好!这儿的环境根本不适合孩子的成长,如果你为那孩子好,就应该赞成这件事儿……”   贝里斯小姐不说话了,又过了一会儿,布莱恩才说:“我可以替你想想办法…给你在好社区找一所房子,让你和丹尼斯生活在一起,完全由你照顾丹尼斯,直到他够年纪去上寄宿学校…以后你也不必去杂货店工作了,我会供养你们。”   贝里斯小姐抽泣了一声,眼睛里满是喜悦。   贝里斯小姐是布莱恩的情人,至于‘丹尼斯’,其实是他们的孩子,那孩子才两岁半——这件事要让布莱恩来说,完全是他年少不懂事时犯的糊涂!   贝里斯小姐比他大三岁,在他12岁那年,就到他家的杂货铺做店员兼杂役女仆了。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工作,就是家里店里,有什么活儿就做什么活儿。   不得不说,贝里斯小姐是个挺耐看的姑娘,或许算不上什么大美人,但也很有自己的动人之处。在当时的布莱恩心里,这个温柔清秀的姐姐,是非常可爱的姑娘。所以当他进入青春期,很自然地就将目光投注到了她身上。   两人偷偷在一起时,他才15岁!后来他去律师学校上学,又在律师事务所做学徒,数年间,他们都纠纠缠缠…说实话,在布莱恩做律师事务所的学徒时,就有点儿想摆脱这个姑娘了。   时间长了,他有些烦了腻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渐渐发现这姑娘其实比表现出来的有心机的多——贝里斯看起来很单纯软弱,完全是任他摆布的,一颗心也全在他身上。但仔细想想,这些年很多时不都是如她的意了么?   甚至,在他上律师学校的最后一年,某一天里,他禁不住她的反复哭诉、自怜自哀,真的就和她秘密结婚了。当时他的想法,和一个身份如此卑微的女人结婚,还是太丢脸了,不能被人知道。要是被人知道了,说不定还要阻碍自己的前途呢!   但他也确实对她有些心软,出于某种男子汉的心理,当时就觉得结婚也不是不行。反正将来他获得成功了再公布,也就不会阻碍前途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一个小有所成的律师,他的婚事是一桩多么好利用的买卖啊!选择一个好的结婚对象,足够他少奋斗三十年,甚至直接走到‘终点’——奥斯汀小姐就是那样的结婚对象。   布莱恩想要和贝里斯和平地解除婚姻,现在已经能够离婚了,离婚的费用虽高,但那是对底层人来说的。阻碍中产阶级离婚的从来不是离婚的费用,而是‘社会习俗’之类的东西。   但贝里斯不同意,而贝里斯不同意,布莱恩要么只能放弃,要么就得走上诉的路子。但问题是,那样大张旗鼓的离婚案件,肯定会被报道的——如今为了离婚闹到要对簿公堂的,还真是挺稀奇的。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就社死了,前途也不会有了。   为了让贝里斯知道‘厉害’,他将他们的孩子交给了一个专照顾孩子的妇女,又停了给贝里斯的生活费,希望她能服软——这也是贝里斯小姐会在‘罗森’杂货铺做店员的原因。   然而半年过去了,贝里斯并没有‘妥协’,无论他开出了怎样的价码,她都始终不为所动。   现在他是硬的不行来软的,希望能和贝里斯讲明白一些‘道理’。   贝里斯小姐向杂货铺老板请了下午的假后,就和布莱恩一起离开了东区,去看房子了——她不能在东区养孩子,正如布莱恩说的,他会给他们在好社区找一所房子。   第一个目标是‘詹姆士花园’,这里离东区不算远,所以是第一个。   詹姆士花园这边的房子是一栋四层小楼,这里由一对年轻夫妻租下…地下室是厨房,一楼是是客厅和餐厅,二楼由夫妻二人居住,他们还有一个女仆。他们想将三楼出租出去,用来分担房租。   这里的好处是距离东区比较近,方便贝里斯探望父母(贝里斯是东区人,父母还住在东区内)。并且这里居住的多是中产阶级,社区安全而又富有活力。   和这对年轻夫妻住在一个屋檐下,一方面固然少了一点自由,但也就不用担心一些生活琐事了——此时的房东如果和租客同住,那一般就默认包吃,并且房东的女仆也会给租客帮忙了。   但贝里斯小姐看了房子,心里不太满意。一方面是房间本身很狭窄,这对夫妻租的小楼,明显是美林堡土地日渐稀缺下的产物,看着有四层,但每层都非常小,通常只有两间房,而且还都不大。   她自己住是足够了,但她不愿意孩子也住的很狭窄。当然,更重要的是,完全生活在那对年轻夫妻的眼皮子底下,为了避开流言蜚语对自己的影响,布莱恩肯定就很少会来了……   她挑了一些这个住处的缺点,便不动声色地排除了这个选择。   这只是第一处,贝里斯不愿意住这里,布莱恩也没太在意,接着就带她乘马车赶往了下一处。   然而下一处更让人失望,就在昨天,房子已经租出去了,他们扑了一个空…这样一来,原本布莱恩在报纸上看好的三个招租的住处,就只剩下一个了。   就是这最后一个,让贝里斯满意多了——房子位于‘丹宁街’,这条街道商业氛围不算浓厚,大多数都是居住房,相对来说比较安静。而且,这里有很多租住给单身青年的公寓,其中不乏专门租给女性的。   房东太太带贝里斯小姐和布莱恩看房子,她自己并不住这里的,这所房子纯粹是一个资产——介绍的时候,布莱恩告诉房东太太,贝里斯小姐是他的表姐,他还用了假名。这让贝里斯小姐有些伤心,但她也只是受伤地看了一眼布莱恩,并没有当面拆穿,又或者发脾气。   那就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正是因为这个,布莱恩才能这样做。   “……一楼、三楼、阁楼都已经租出去了,地下室是厨房,租下一楼的那对小夫妻一起租下了。如果您打算住这里,可以问问他们,能不能搭伙儿吃饭。”房东太太打开了二楼套间的门,随便贝里斯小姐和布莱恩看。   这是个很不错的房间,有一间起居室,两间卧室,用白色的石灰涂料新涂过,看起来格外整洁。房间当然有自带一些简单的家具,比如说床、柜、桌椅这些,虽然不精美,但看起来结实耐用。   另外,房东太太是自来水公司的用户,所以这里的租客还有自来水可用(虽然每天有水的时间只有一两个小时)。   “如果您自己一个人住,还可以雇一个女仆,这就正好。如果您有一个室友,就更加划算了。”一个单身女性租下一整个套间,就说明经济状况较好,雇一个女仆不算奇怪。而如果是合租,那就是省钱。   房东太太真的很懂‘语言的艺术’。   贝里斯小姐仔细看了看窗户的朝向,卫生死角的情况,又特别注意了一下起居室的壁炉。想了想,忽然问房东太太:“请问…能在房间里点炉子吗?”   “当然,壁炉的烟囱都是通的!”房东太太以为贝里斯小姐在问壁炉的事儿,理所当然道。   “不,我是说,除了壁炉之外…”察觉到房东太太的脸色为难,贝里斯小姐连忙解释:“不,我不是要在房间里做饭…我想,偶尔煮一壶水,或者煮点儿粥,这是允许的吧?”   房东太太半信半疑:“壁炉也可以…当然,壁炉肯定没有那些炉子省炭——如果你非要煮点儿什么,我只能允许你用酒精灯煮茶和咖啡,我不想房子被烟熏的乱七八糟,更不想房子烧起来。”   贝里斯小姐忙说:“您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随便问问。”   这个话题略过,房东太太见他们是真的有些心动想租了,就想了想说:“如果贝里斯夫人您真的想要租下这个套间,您能按年付租金的话,我可以将房子以每年20镑的价格租给您。”   嗯,是的,是贝里斯夫人…毕竟之后还要带儿子丹尼斯一起过来住,如果说自己是单身,之后就没法解释了。所以对房东太太的说法是,‘贝里斯夫人’是个年轻的寡妇,丈夫死了之后,一点儿可怜的遗产不够母子生活。只能将原本还有几年租期的独栋联排房屋转租出去,自己住更便宜的房子。   房东太太了解了这些背景,对这位年轻的寡妇,也是有些同情的,所以给出了一个相对不错的租金…在丹宁街,这样的房子,这样的价格,就真的算便宜了。   因为双方都有意,布莱恩也默认了贝里斯小姐的选择,这桩房屋租赁就这样谈下来了。   当然,贝里斯小姐也有试图和房东太太‘讲价’,以争取条件更有利自己,只可惜她没这个天赋…最终说了有一会儿,只说定了水费由房东太太承担(每天有水的时间有限,自来水公司收水费也没有水表,就直接是按水龙头多少收费的,所以这是一个确定数字)。   本来贝里斯小姐还想让房东太太负责煤炭的费用的,然而没能说定,就只能放弃了。   原本以布莱恩的出身,对于‘讲价’这种事儿应该是不陌生的。即使是他的父母,也一向是斤斤计较的。但在这一刻,看着这样的贝里斯小姐,忽然,她身上最后一点儿温柔似水,完全符合理想中妻子样子的‘优点’,在布莱恩眼里也暗淡了。   他看到了她出身带来的‘市侩’——或许他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但现在他已经抛弃那些了,以至于看到贝里斯这样,还会觉得尴尬。   签订了租房合同,告辞之后,布莱恩和贝里斯就这样走在‘丹宁街’上。布莱恩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亲爱的,有件事我们必须得谈谈了……” 第169章 红粉世界169   丹宁街是以住房为主的街道,所以街头没什么人。贝里斯小姐挽着布莱恩的手走在街头,两人的谈话基本上也没人能听清。   “亲爱的,有件事我们必须得谈谈了……”   “是的,布莱恩,你说吧…你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贝里斯小姐的语调轻柔悦耳,完全地顺从,这也是一直以来布莱恩最喜欢的地方之一。   “关于离婚的事,我们已经谈过不止一次了,上一次我们谈得不太顺利,我承认那次我太过于粗暴了…但你得明白,我不是不重视你和丹尼斯,只是我得为我的前途着想。而只有我越来越好,你和丹尼斯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和上次的强硬不同,布莱恩这次提到‘离婚’,语气是温情脉脉的,仿佛一切都在为贝里斯小姐,还有他们的儿子丹尼斯着想。   “可是……”即使说到这份上了,贝里斯小姐依旧没有着急打断布莱恩,态度也不是‘防御性’的,或者‘对抗性’的。她只是很担心,很害怕的样子,抬起头看着布莱恩,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我很害怕,布莱恩…我当然希望你更好,我也知道我不该拖累你。如果我也是一位绅士的女儿就好了,那样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你的妻子了,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叫你和丹尼斯,一个羞于有我这样的妻子,一个甚至不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我太在乎您了,所以担心您被别的女人抢走,一旦连您妻子的身份都没有了,我凭什么和那些小姐们比呢?我既没有财产,又没有美貌,更没有好出身…哦!我甚至都不年轻了,我比您还年长些呢!”   虽说这年头的上流社会,年轻人的第一个爱慕对象,甚至情人,往往会是那种比自己大一些的成熟女性。但要说到结婚,很少有女大男小这种情况出现。这一点,看上流社会男女的的普遍结婚年龄就知道了,男性普遍在二十几岁,女性普遍二十不到呢!   “请您千万不要抛弃我…我除了您,又还能指望谁呢?”贝里斯小姐的语气凄楚,然而凄楚中又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信任与坚定。   “我不会抛弃你的,贝拉,你是我的初恋,我那么爱你,而且我们还有丹尼斯。像我们这样深刻的关系,根本是分不开的。”早就想好了一切的布莱恩很平和,很有耐心,和上次的‘无可奈何’,以至于‘暴怒’,是完全不一样的。   ‘贝拉’是贝里斯小姐的名字,听到布莱恩这样说,她像是有些羞涩,又有些感动地低下了头。   “只是你也要多为我想想,我需要一桩更体面的婚事,一个受上流社会认可的妻子…一个富有的女继承人,或者出身名门的寡妇,你知道的,类似我这样的年轻人,都喜欢做这样的选择。”   “不是因为我们喜欢大小姐的任性与傲慢,而是我们看重她们的社会地位。虽然贝拉你是个很好的女人,有你这样妻子的男人更容易幸福圆满。但不得不承认,那些女人也有她们的优势…她们善于交际、广有人脉,能够给男人提供更多帮助。”   “更不要说金钱,金钱是很有用的东西,对不对?”   “蒂纳尔先生现在很看重我,已经让我帮忙处理一些大人物的业务了,我也接触到了更高的阶层。说实话,很多人都有意为我介绍一个妻子,出身上流社会的那种——他们看到了我的潜力,认为即使我现在达不到,未来也会成为蒂纳尔先生那样的一流人物。”   “这是很好的路子,但因为你的原因,我根本不能答应那些…你或许不清楚,我最近又得到了一位富翁的赏识,一位百万富翁,奥斯汀男爵。你或许不知道他,但你用过可丽洗脸皂是不是?当时还是我送你的。”   “奥斯汀男爵只有一个女儿,他的全部财富,未来都会是那个幸运的姑娘的…我很想追求奥斯汀小姐,现在看起来也很有希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件事如果成功了,我立刻就能成为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人物,早30年远远超过蒂纳尔先生。”   “而到那个时候,丹尼斯是我的长子,他会获得什么好处?还有你,哪怕你不再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了,你也会过上比现在好得多的生活——这只是名义上的称号,事实上,我的妻子只会是你,我爱的也只有你。”   说实话,‘百万富翁’的财富什么的,对贝里斯小姐来说是缺乏实感的。像她这样的女孩儿,手里的钱最多的时候也没有超过10镑。那么,一个大富翁到底有百万镑的财富,还是10万镑的财富,对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她只是理性上明白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机会摆在了布莱恩面前,也因此这一次的布莱恩,决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   想到这里,贝里斯小姐不由得嘴里发苦…其实自从上次‘闹僵’了之后,她已经意识到了,布莱恩对她的爱意已经所剩无几了。过去,他虽然也烦闷苦恼于当初的一时不理智,和她结了婚,有些嫌弃她,但对她还是有爱的。   正是因为有爱,所以偶尔特别心烦这桩不体面的秘密婚姻时,布莱恩也会想,干脆就这样吧!等到自己逐渐出人头地,就公布当初的秘密婚姻,让自己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贝拉那样顺从温柔,完全是传统小女人的做派,肯定能做好一个‘家庭天使’。   布莱恩的心态,其实贝里斯小姐都是有察觉到的,所以她才能勉强维持着这样一段秘密婚姻…两个人之间,看起来她无比弱势,可是这些年来,她想要达成的目的都达成了。虽然这有她善于应对,且足够了解布莱恩的原因,但如果布莱恩对她一点儿爱,或者怜悯都不存在了,她那些‘花招’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的!   布莱恩对贝里斯小姐的感情,就像是一串数字开头的那个‘1’,其他的都只是这个‘1’后面的‘0’。没有那个‘1’的话,写下的‘0’再多也没有意义。   布莱恩见贝里斯小姐一言不发,语气又稍稍强硬了一些:“怎么了,贝拉?难道你不希望我获得这样难得的机会吗?你不希望我更好,我们的儿子更好吗?贝拉,我知道你很害怕,这需要你的牺牲。”   “但你相信我好吗?就像我当初追求你的时候,你也相信了我一样…还是说,你已经对我没有了信任呢?”   “不,不是的,布莱恩,你说什么都可以,但请千万不要不这样说,这样否定我对你的爱。你或许不明白,作为一个女人,对您的爱,几乎是我唯一的意义,我唯一自豪骄傲的东西。从小到大,我从没有拥有过有价值的东西,这就是我最重要的了……”   说实话,听这个自己曾经追求,并且纠缠到如今的‘妻子’这样说,即使布莱恩清楚她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他也有些心软了。   但想到要做的事,他还是只能继续说:“哦,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贝拉…但你得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一个男人,对于我来说,事业、社会地位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重要的。而且丹尼斯也是个男孩儿,这些对他也很重要,你明白吗?”   贝里斯小姐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布莱恩拿不准她这是默认了,还是打算以沉默对抗时。她忽然说道:“难道您不能就这样和一位身份尊贵的小姐结婚吗?”   “这当然不行,那样后来的婚姻是无效的!”作为律师,布莱恩非常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是的,无效的,可是谁会知道呢?我们当初是秘密结婚,虽然登记了结婚,但只要不去查这件事,没有人会知道的。这样,您能和一位体面家庭的小姐结婚,我也能继续做您的‘妻子’,我不会挑出了拆穿这件事,这样的话,又和您计划的有什么不同呢?”   现在的婚姻登记就是这样的,各地登记不相通的情况多了去了。如果是在外地,甚至异国他乡登记婚姻的,重婚真的很难被发现。   布莱恩知道贝拉,自己的妻子在想什么。这样能确保他不会在有了新家庭之后,立刻将她甩开。与此同时,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把柄——虽说,他们现在的婚姻,本身就是一个把柄了,但这不一样。   最简单的,当布莱恩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就越不敢失去…只有这样,这个把柄才是最有用的。   布莱恩深深地看了贝拉一眼,终于说道:“或许那可行,但风险很大,如果我的运气不够好,遇到了一个精明的岳父,会调查我的过往,很可能发现这件事…事实上,就算结婚后发现,我也可能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甚至还不如现在。”   “不,不会的,布莱恩,我知道你有多聪明…你可以现在开始,尽量扫掉我们结婚了的痕迹,就像我平常扫尘一样简单。而只要你能够和一位出身高贵的小姐‘结婚’,你有太多办法转移财富,建立不会轻易被毁掉的事业了。”   “只要你确实是这样做的,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布莱恩知道贝拉的意思,只要他并不打算真的和那位‘新妻’建立亲密的关系,只把她当作一个跳板,贝拉是绝对不会跳出来坏他好事的,这对也她有利。但如果他想和‘新妻’弄假成真,贝拉会发疯的!   此时的布莱恩脑海里有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告诉他,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加冷血,非常危险!最好离开她(显然,自己能够毫不犹豫地利用人,和看到一个自认为软弱顺从的女人轻而易举地计划榨干他人,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另一个则告诉他,这倒也不错,这个女人会成为他的好帮手,不择手段出人头地路上的伙伴,最可靠的武器。   最后布莱恩没有立刻回答贝拉,但他的沉默在贝里斯小姐看来,是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她是真的非常了解布莱恩!毕竟布莱恩对她,从来只是像召唤一只小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从来不会考虑她在想什么,她有着怎样的喜好、习惯、思维等等的。   而她不一样,为了绑住布莱恩,像一根藤曼攀附一株大树一样不会被甩下,她一直以最大的耐心和细心观察着布莱恩。很多时候,布莱恩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的真心,贝里斯小姐却能从他的本能举动里一下看出来。   这件事到此为止,布莱恩暂时不去想贝拉的事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事务所的工作上,以及…薇薇安身上。   他的目标其实不一定是薇薇安,任何一个有着好出身的年轻小姐和寡妇,都可以是他的目标。但在他现在可以接触到的女士里,薇薇安确实是条件最优越的。因此,虽然薇薇安长得太漂亮,加大了难度(这样竞争者多),而且她的性格算是布莱恩比较厌恶的那种,他也依然首选了薇薇安做他的目标。   布莱恩在某些方面真的非常‘传统’‘保守’,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内心坚定地认为女人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而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女人是非常可怕的,往往不是骗子,便是荡妇!   他还认为,一个女人若是不能为自己选中的男人(一般指丈夫,有时也可指情人)奉献自己,为他的前途铺路,让他能踏着自己往上走,那就是一个自私无情的女人,也不可以称作是‘女人’了。   至于女人的性格,就更不要说了,温柔顺从、善解人意这就是全部了,除此之外,最好是愚蠢一些——他认为女人就没有聪明的,而相比起半调子的聪明,由此带来的傲慢、洋洋得意,还不如愚蠢一些。   而且女人为什么要聪明?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又不需要她们从政、经商,做一切和智慧相关的事,这些交给男人来做就好了。她们的智慧是无用之物,反而会让她们不能安于现状,陷入困境之中,得不到‘幸福’!   从这个角度来说,薇薇安简直每一条都踩在了他的雷区。薇薇安接受过在此时来说相当不错的教育,除了‘法律’,其他方面比他懂的还要多得多。头脑也很好很清晰,做出来的判断富有理性(这是布莱恩非常不能接受出现在女性身上的特质!!)。   此外,薇薇安的性格绝对不是‘顺从温柔’那一类的。在社交界,她本来就是那种很有自己想法,不会为了立一个温柔的、受欢迎的女性人设,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   在布莱恩看来,薇薇安那种有些凭自己喜好做事的态度,本质上就是傲慢又人性!典型的骄纵大小姐!   至于说,薇薇安之前拒绝了他,表现出对他没什么兴趣,根本‘不爱’他的样子,这反而不被布莱恩认为是问题——虽然薇薇安当时说了,‘女人也是能做选择的’,但布莱恩对这一点嗤之以鼻,根本不放在心上。   就像他不认为女人应该有思想一样,他也从不认为女人有‘选择’…听听,这说的是什么啊!选择?!   女人在婚姻这个问题上,只能扮演被动的角色,谁向她们求婚了,她们就得和谁结婚。只不过有的女人求婚者不止一个,这就造成了一种她们有选择的错觉。然而在布莱恩看来,那本质上是求婚者之间的竞争,有赢家有输家,和女人的选择其实没什么关系。   看起来是女人在做选择,但她只是在对比求婚者的条件,然后选择其中比较好的那个。看起来是做了选择,其实一切并不由她决定、受她影响。   薇薇安拒绝了,只不过是他在和其他人的竞争中失败了,之前她拒绝的很多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显然心里有一个预期,或者说一个想象中的对比项,低于此的,一概都没有谈的机会。   正常情况下,布莱恩的机会确实不大,但他也不认为自己完全没有优势。   比如现在,他就认为自己现在在薇薇安那里留下的印象一定很深,至少比其他求婚失败的家伙留下的印象深——他很清楚,那些男人们都太顺着‘薇薇安·奥斯汀’了,简直要将他宠坏了!   对于这样被宠坏了的骄纵大小姐,顺着她是没有用的,只会成为她戏弄的对象。这也是他刻意冷淡薇薇安的原因,甚至于后面他写了情书,郑重其事表白了,依旧没有因此就对薇薇安低三下四。   他依旧是非常严肃的样子,从不在他人面前显露对她的‘爱慕’。   女人很多时候并不会真正爱上对她们好的人,反而很容易对‘折磨’她们的人死心塌地——这是布莱恩的总结,不能说这没有道理,不过这种心态其实男女都有,并不是女士们专属。   乔治桑说过,‘我们依恋着我们所忍受过的,我们舍不得放弃曾付出过巨大代价的’…这类心态,用通俗一些的说法形容,有点儿像‘沉没成本效应’。当然,没有那么简单,还要更加复杂一点儿,虽然‘沉没成本效应’非要追究起来,本身已经够复杂的了。   留下深刻的印象,只是布莱恩的第一步。在他的计划里,他还要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真正让‘薇薇安·奥斯汀’另眼相待的机会!   其实等不到那样的机会,也可以制造一个。但布莱恩决定还是先等等看,实在等不到了,再人为制造——人为制造总是会留下痕迹,留下一些不自然的细节,而布莱恩一向相信‘细节决定成败’!   而显然,‘命运’还是青睐他的,没有多久,他等到了一个机会。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在做了一上午的文书工作后,他和同事一同去律所外的餐厅进食。   很快,他们就选中了一个目标,那是一家外表看起来朴素,但十分整洁的餐厅。从一眼瞥见的门后客人情况,他们猜测这会是一家不错的店。   “是一家新开的店呢!我们去尝尝吧!”   布莱恩对同事的选择没有异议,走进餐厅之后发现这里的风格如同外表一眼朴素,仅以大理石柱子装饰,地板也是大理石的。但这家餐厅和此时大多数普通餐厅的风格很不同,非要说的话就是干净!   木质的桌面一点儿油光都没有,让人心里好感大增!   这里的侍者也非常可亲,待客周到又有分寸,因为布莱恩和他的同事是‘生客’,就向他们推荐了餐厅最有人气的肉类套餐——前菜是鲆鱼,酱汁是红酱,再然后是配着美味酱汁的鳗鱼,主菜是烤牛肉。   又因为按照此时的习惯,佐餐时必有葡萄酒,他们还点了两杯葡萄酒。   肉类套餐没有辜负侍者的推荐,每个人都吃的挺满意的,特别是主菜烤牛肉,称得上美味…当然,这一顿的价格也不低,这家餐厅的肉类套餐(不含酒)是一份2先令6便士,两人一起就是5先令。   以他们的薪水来说,这有点儿小贵,至少不能每天都来这儿吃饭,将这里当作自己的食堂。但隔三岔五来一次,这是可以的。   就在布莱恩和同事低声交谈的时候,隔壁桌坐下了几个年轻人,衣着光鲜,头微微仰着,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名门子弟。那种出身良好,所以浮于表面的‘傲慢’,还是很明显的——说起来,这年头‘傲慢’还是个中性词呢。到底是称赞,还是批判,得根据具体语境判断。   那几个年轻人显然不遵守‘规则’是习惯了的,坐下之后就大声说话,根本不在乎迎向了临近几桌的客人。   “奥斯汀小姐?哦,我当然知道她……” 第170章 红粉世界170   ‘奥斯汀小姐’这个称呼让布莱恩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原本因为对这几个衣着光鲜的子弟不满而皱起的眉头也暂时松开了…虽然‘奥斯汀’并不是一个特别稀罕的姓氏,也有可能他们说的,和自己知道的完全不是一个人,但万一呢?   就听那几个子弟继续说道:   “…说实话,那个女人有点儿装腔作势,是不是?”   “何止是装腔作势!?您或许不知道,她至少已经拒绝了两打男人的求婚!我的天呐,她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她的目标还要更高远一些,嫁给一个王子?”   “照我所知的,奥斯汀小姐显然认为自己还年轻,想要过几年无拘无束的单身生活再说。所以求婚者再出众,也和她的计划不符,只能是拒绝了……”   “她怎么能有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她的计划?一个女人,是在计划自己的人生吗?她能计划什么?我就知道,不能让女人来做‘计划’,不然一定会弄得非常糟糕!女性的归宿是婚姻和家庭,早早结婚才是正途!”   “我也这样认为,一个处在适婚年龄,而又不结婚的女人,总让我觉得不安,搞不懂她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当然,有的女人是没得选,她们虽然处在适婚年龄,却不是每个人都有适宜结婚的对象的。”   “她认为自己还很年轻?她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我记得奥斯汀小姐今年18岁,这正是最适合嫁人的年纪,她还在犹豫什么?18岁到20岁,超过这个年纪的女人,每过一年都是在贬值啊!”   “确实如此,我身边有很多人,都没考虑过娶一个超过22岁的姑娘。当然,最好还是20岁以下,越年轻越好,年轻总是一个加分项…”   “很多女人都被自己的嫁妆蒙住了双眼,认为自己嫁妆丰厚,足以抵消一切劣势了,却不知道如果不是富可敌国的财富,嫁妆的多寡其实没那么重要。相比之下,年轻那么两岁,长相漂亮一些,足以压倒几千镑、上万镑的嫁妆差距了。”   “不能这样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几千镑、上万镑的嫁妆差距或许没什么。就比如说您,贡多拉耳先生,您的未婚妻到底有两万镑的嫁妆,还是三万镑的嫁妆,这不算重要,您宁愿要那个更年轻漂亮的‘两万镑’,也不会要那个没那么年轻漂亮的‘三万镑’。”   “但有些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哦,那些穷小子!就是那些被认为‘前途无量’的家伙们,他们如今倒也挺受那些有女儿的家庭的青睐…可他们没有钱,必须要有妻子的嫁妆做‘本钱’,才能真正‘前途无量’呢!如果是他们,当然就得计较嫁妆的差距!别说是几千镑、上万镑了,就是几百镑,也是要计较的。”   “不过,奥斯汀小姐终究不同于这种情况吧?她代表的财富的确惊人,是不是?她与一般的年轻姑娘的嫁妆差距可不是几千镑、上万镑,作为奥斯汀先生的独生女,有人猜测她的嫁妆,动产和不动产加起来至少能有二三十万呢!而未来,她还会有一笔更多的遗产可以继承……”   “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钱虽然只是钱,但钱多到一个程度,威力又不同了。这大概也是奥斯汀小姐如此‘差劲’,求婚者依旧络绎不绝的原因吧!和她结婚,就意味着百万家财,这谁能拒绝呢?”   “哦,‘差劲’?是的,奥斯汀小姐是有着最差的脾气…但我认为还不至于要用‘差劲’来形容她,她还是有她的长处的。”   有人立刻抢先一步说道:“是的,美貌,奥斯汀小姐的美貌是惊人的,这也是她脾气差的原因之一吧?她是被财富和美貌一起宠坏的…要我说,我宁愿要一个普通美丽,却性情温顺的妻子,也不要一个格外美丽,性情不好的女人。想要美丽的女人,根本没必要求助于婚姻啊……”   “说实话,我真希望有一天看到奥斯汀小姐吃瘪,最好是落魄…她那样的女人如果落魄了……”之后的话很不好听,既带着人性幽暗的恶意,又有一些男人的下流想法。   就在一个家伙露出‘你知我知’的下流表情的时候,突然勉强一个人影压了过来——‘嘭——咚——’一声,所有人都看到了,布莱恩一拳打在了这个家伙的脸上!   再然后,可以说是一片混战,趁着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布莱恩将刚刚出言不逊的家伙都揍了一拳。虽然之后很快他就被几个人联手按住了,一旁的同事也只会看着,但他还是一点儿不担心自己安危的样子。   对着那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高声警告:“你们不应该这样侮辱奥斯汀小姐!背后议论一位女士,而且是这样令人不齿的议论内容…我该和你们决斗,是的,决斗!”   “决斗是违法的!律师!”年轻男子们从布莱恩的制服判断出了他的职业,纷纷笑嘻嘻地说道。   然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群殴’,一群人对付布莱恩一个…幸亏同事还有点儿用,叫来了餐厅老板和路上的巡警,让这场‘群殴’没有持续太久。但即使是这样,布莱恩看起来也够凄惨的了。   这件事因为其‘戏剧性’,几天之内就传遍了相关人等的圈子,当然也传到了薇薇安的耳朵里。   “看起来这位道达尔先生倒是位真正的绅士。”苏珊和薇薇安喝茶的时候,谈到了这个事儿,这个消息也是她给薇薇安带来的…律师的圈子说大不大,她爸爸不见得会关心这种事,但她哥哥还是个年轻人啊,还是有八卦之心的。   薇薇安从苏珊这里得知这件事是巧合,但哪怕苏珊没有带来这个消息,之后也总会有人和薇薇安说…毕竟,她也算是这样一件‘趣事’里的女主角呢!一个律师为了她失去理智,诉诸暴力,还打算进行决斗!   大家都想看看薇薇安的反应。   “看起来确实如此。”薇薇安其实对布莱恩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了。   在上次的诉讼案结束之后,布莱恩就不再是隔三岔五来一趟奥斯汀家的状态了。至于在别的场合,两人在此时也不属于同一个‘阶层’,真的没有太多碰面的机会——不碰面的话,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自然就会变浅。   是的,布莱恩是给她写过情书、表过白的人,可给薇薇安写过情书、表过白的人又不止一个两个。虽然布莱恩觉得自己的操作很有‘记忆点’,能给薇薇安留下深刻的印象,但薇薇安自己不觉得啊!   有的人‘放置play’是有用的,但薇薇安?不不不,将她放置的话,她就会完全将对方忘记了。   不过这一次确实让薇薇安对布莱恩印象很好…那些背后说话难听的男人,她其实不在乎,表面上看是她为人傲慢,为人处世和时下对女性的要求不符合,所以被‘批评’了。但在她看来,就是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而且上流社会的红人嘛,其实和她上辈子时的明星有些像,‘人红是非多’!即使是最受欢迎、最有路人缘的明星,也难免有人不喜欢,有人黑。有些固然是对家的水军,但很大一部分也是真的不喜欢,真的是黑粉。   “咦?所以呢,觉得这位道达尔先生怎么样?”苏珊笑着推了推薇薇安的肩膀。   薇薇安笑了笑:“什么,什么怎么样?哦,拜托了,苏珊!难道你也变得和那些傻家伙没什么两样了吗?只会和我谈论,这个男人好,那个男人不好,不适合结婚什么的了?求求你了,给我留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吧!”   “这和那些可不一样…这多浪漫啊,有一个‘骑士’默默守护着自己。说实话,即使是我,也很想体会一下,那是什么滋味儿呢!”苏珊虽然也是那种对婚姻不大感兴趣的女孩儿,但就和每个这个年纪的姑娘一样,总是有种种对爱情的想象的。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唔…好吧…”躲不过苏珊闪闪发光、写着‘我很好奇’的眼睛,薇薇安只能仔细想了想后说:“说实话,我是有一些感动的,我总不能当这没发生过,我打算待会儿写一封感谢的信给道达尔先生。”   “就只有感动吗?”如果是别的女孩儿,恐怕就要将薇薇安的‘感动’理解为爱情了,因为此时姑娘们就是这样的,一点点同情,一点点感动,都是可以认为是爱情的开始的。但苏珊了解薇薇安,知道她的‘感动’就是‘感动’,薇薇安是一个能将各种感情分的很清楚的姑娘!   说实话,在这件事上苏珊很佩服薇薇安。她自己觉得自己算是分的清楚的了,但依旧经常会有迟疑,可是薇薇安真的就是从来没有犹豫的时候!   然而,苏珊不知道的是,薇薇安并不是从不犹豫。而是她无法分辨的时候,她就会干脆利落地做出选择。与其说是她足够‘干练’,不如说是她对这个世界不够亲近,始终在保护自己‘免受伤害’,做‘最优解’而已。   “嗯,至少现在只是感动…更何况,虽然道达尔先生曾经给我写过情书,但——”   “什么!道达尔先生给你写过情书?为什么没听说过?”苏珊满脸写着‘说说看’!   “给我写过情书的人,难道你都知道吗?”薇薇安反问了一句,才接着往下说:“但我并不觉得道达尔先生爱着我,我见过爱我的人,对此是有感觉的。”   当然,薇薇安也不是因此就觉得布莱恩是虚情假意了,在她看来,这个时代何止是没什么选择的女性经常把自己的感情搞错呢,男性其实也一样!很多时候,他们也只是到了合适结婚的年纪,就‘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适合做妻子的女孩儿。   至于说将别的感情弄错成爱情,这也是男女都常见的。   “好吧,好吧,你永远那么理智,那么清醒…”苏珊听了薇薇安的话,顿感无趣,踢了踢脚尖。   薇薇安为她孩子气的举动笑了笑,就没有再继续谈这件事了。等到苏珊离开,她就做到了书桌旁,正如她刚刚对苏珊说的,他得给布莱恩·道达尔写一封感谢信——这封信通过男仆的手,交给了布莱恩,就在两个小时以后。   接到薇薇安的感谢信,对布莱恩来说是一件很振奋的事儿,他知道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应该趁热打铁才对…于是在他的刻意计划下,他和薇薇安碰面的机会多了起来。   是的,他们不算一个‘阶层’,双方都没有刻意制造见面机会的话,是很难碰面的。但他们的圈子其实也没有差的那么远,布莱恩开始谋划了,情况又不一样了。   对于突然增加的见面几率,薇薇安也没有放在心上。她不会认为这是巧合,但就算不是巧合又怎么样呢?道达尔先生如果真的想追求她,制造一些相遇难道不是应有之义吗?   ……   “布莱恩·道达尔?那是什么人?听起来像个无名小卒。”欧文子爵听到牌桌上的两个熟人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不了解情况。   “哦!您前段时间离开美林堡了,所以不知道。道达尔先生是一位律师,前途远大的年轻律师,据我们所知,他正在追求奥斯汀小姐。”有熟人笑着解释,同时笑容里还有一些意味深长的东西。   “追求奥斯汀小姐?”欧文子爵咀嚼了这话一遍,忍不住说道:“追求奥斯汀小姐又怎么样呢?追求奥斯汀小姐的男士实在是太多了,并不差他一个,是不是?”   “这位道达尔先生不大一样,他似乎博得了奥斯汀小姐的青睐…这可让一些人对他眼红到了极点!多少身份比他高贵的多的先生,都没能让奥斯汀小姐另眼相待呢!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杂货店店主的儿子,一个小律师。”   “说实话,我是反对以出身来看人的,毕竟奥斯汀男爵本来的出身也不高,这样说起来,奥斯汀小姐岂不是——不过,您还是继续说说吧,这位道达尔先生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居然能搏得奥斯汀小姐的青睐!”   说到这个,欧文子爵也很好奇啊!他和薇薇安在那次霍德兰城堡之行后,奇妙地就熟悉了起来。其实也算不上特别熟,但就是挺有‘默契’的,两人在一起时总是有一种不必言说的自在,就像相处了挺有的老朋友。   也因此,欧文子爵其实比如今很多看起来和薇薇安很亲密的人更了解她。在他看来,薇薇安是此时非常少见的姑娘,她非常理智,对这个社会运行的规则看的很透,同时对这个社会,还有社会上的人是‘失望’的。   对于大多数女性怀抱希望寻找的‘丈夫’,她则是相当悲观。似乎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丈夫,或者,就算是‘好丈夫’,本质上也只是妻子的奴隶主。只不过他们更珍惜作为财产的奴隶,和蔼可亲、不算严格,所以看起来妻子还是自由的,还能够做自己。   但奴隶就是奴隶,作为有钱人的奴隶,或许有的奴隶生活水平比社会上的底层人,甚至一般的中层人都要好。受到主人宠爱的他们可以‘狐假虎威’,连权势都能得到…然而,只要是有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人愿意给人做奴隶。   作为一个人,只要自己还是属于自己的,那么就总有和别人、和自己、和命运争一争的机会!可一旦成为奴隶,自己就不是自己的了,‘争一争’的机会不存在了,之后命运种种,其实只是看运气,看奴隶主的想法。   这样的薇薇安,居然会青睐一个追求者?这让欧文子爵觉得惊异,也觉得这个‘布莱恩·道达尔’可能不一般。   “您是说道达尔先生吗?哦,说起来他倒是个挺努力的年轻人,作为杂货店店主的儿子,现在居然在派克罗律师事务所做律师了,还很受律所高级合伙人的看重呢…不过,要说他得到奥斯汀小姐的青睐,还得是那次吧。”   “那次他为奥斯汀小姐出头,在一家餐厅里,他正好听到几个浪荡王孙背后议论奥斯汀小姐,出言不逊…虽然一个对几个,最后被打的很惨,但这确实是令人敬佩的。就连一向有些冷漠的薇薇安小姐,也被感动了……”   “这听起来只不过是一点儿‘感动’而已……”了解薇薇安的欧文子爵挑了挑眉。   “‘感动’就可能是一个开始啊。”熟人这样说。   这一点欧文子爵倒是不否认,慢慢点了点头。这时候,手头一局牌也打完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旁边还在处理一些没弄完的公文的霍夫曼说道:“我们的好部长!快来吧,别一个人用工了!”   “我知道那不是什么重要的工作!如果真的是重要的工作,是没可能带回家里完成的。我们这些朋友都上门来了,可你却让我们自己自娱自乐,自己一个人做一些不重要的工作上的事儿…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了!”   意外的是,霍夫曼这一次没有拒绝,而是真的就放下了公文,走了过来。他提醒了欧文子爵一句:“不是,我只是副部长,外交部部长是巴克莱先生。”   “别这样说,如今的规则,没有部长在时,大家都是叫副部长为‘部长’的!很幸运,我们之中一个部长都没有…来吧,你来替换我吧,我之前一直输,我觉得有必要停一停,等运气变好再说。”   霍夫曼坐在了欧文子爵的位置上,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于是之前的纸牌游戏继续。   在一旁看着大家玩牌的欧文子爵还是有点儿无聊的,想了想就说:“还是继续说说那位道达尔先生吧,除了你们说的那些,还有什么关于他的消息吗——别告诉我,他就是一个如此无聊的人,连一点儿谈资都没有。”   “噢,这话可不好说啊,子爵。”有一个坐在他斜对面的熟人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表情,说完这句话后,就闭口不谈了。   然而欧文直觉这里面有问题啊,立刻‘逼问’:“快说吧,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在座的都是真正的守信的绅士,就算是不好的话,也不会传出去的…您不相信我吗?不相信公爵吗?还说说你不相信霍尔和保罗?”   熟人像是被欧文‘说服’了,想了想才勉强说道:“听说…这只是听说,听说那位道达尔先生有一位情人。”   “啊?这算什么谈资…年轻的先生们,不管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大多都是有情人的。特别是未婚的年轻人,如果没有固定的情人,那可能更糟糕,意味着他们会去妓院,染上一些糟糕的病。”欧文子爵觉得这没什么意思。   这真的就是此时的普遍想法,人们认为‘男人天生拥有强烈的性欲’,这是全社会的共识。基于这一点,又衍生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种是顺从自己的欲望,另一种则是出于道德和身体健康的需求,要节制自己的欲望。   节制欲望并不是说禁欲,而是男性只应该婚内同自己的妻子做爱,另外次数也有说法。一般认为一周三四次比较合适,太多了也会导致身体虚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倒也没错。   社会的明面上的风气是‘节制派’,总体而言,和礼兰王国是一个看起来井然有序,保守占主导的国家…但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对于男人来说,放纵的自由可比节制的束缚要简单多了!   所以无论婚前婚后,拥有一个情妇,或者嫖娼,都是非常常见的。 第171章 红粉世界171   欧文子爵说着布莱恩就算有一个情人,也实在没意思的话,眼睛却依旧看着熟人,显然是想让对方说出一些‘更有价值’的消息来…他不相信,真的这么简单,自己这个熟人还要这样煞有介事地说!   熟人笑了笑:“这个情人不太一样,是道达尔先生家,从小照顾他的女仆…认识十多年了,成为他的情人也快十年了。关系这么长久,和一般的情人是不一样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布莱恩和贝里斯小姐秘密结婚的事没人知道是没错,但他们时不时要来往,更别提更早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太过遮掩这种来往。这样一来,知道这件事的人总有那么几个。   而一件事只要有少数人知道,那么大家不关心也就算了,一旦关心起来,立刻就能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过去大家不在意一个小律师有一个在一起快十年的‘情人’,但现在布莱恩在著名的‘奥斯汀小姐’那儿不断上分,他的事儿也就成了大家谈论的话题了,秘密不再是秘密。   “这听起来确实让人不大顺心,是不是?”欧文子爵想了想,也能理解熟人的意思。普通的婚前情人,大多数要做妻子的姑娘是不大在乎的。或许会心里有点儿芥蒂,但只要对方能在婚前解决,基本上是不会有人对此太‘执着’的。   和礼兰的婚姻制度是一夫一妻制,但这不代表大家对婚姻都很忠诚。特别是上流社会的男性,豢养情妇的太多了!但即使是这样,也有一个讲究,那就是在婚前婚后一段时间内,这些要暂时断掉。   这有点儿像华夏古代,是可以纳妾的。但正妻迎娶进来前,还有新婚那段时间,讲点儿体面的人家是不会让新郎纳妾的。这种时候纳妾,那不是打正妻的脸,让人心存芥蒂吗?   而布莱恩这种情况,又有点儿不同了。他的情人显然不是什么交际花,又或者妓女来的。不是一时迷恋美色或者寻求刺激,他这是一份长久稳定的感情啊——对于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未婚夫婚前有这样一个情人,显然比乱搞还要让人难接受。   这样的关系是没法儿轻易断掉的,想到自己今后的婚姻中,要容纳第三个人。甚至说不定在人家眼里,自己才是第三个人,很少有人能接受吧,特别是在婚前,还有选择的时候。   “以我对奥斯汀小姐的了解,她一旦知道这件事,道达尔先生就毫无可能了!”欧文子爵干脆地为这件事做了一个总结,又问:“奥斯汀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是啊,奥斯汀小姐一旦知道,道达尔先生就完蛋了。毕竟奥斯汀小姐性情傲慢,根本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羞辱’,更何况,奥斯汀小姐还有很多其他的追求者,根本不必是我们的道达尔先生。”   熟人并不知道欧文子爵的意思,自然认为欧文子爵笃定薇薇安会判布莱恩‘死刑’,原因是她性格高傲。欧文子爵知道他完全理解错了,但也没有纠正对方的意思,只是笑笑不说话。   熟人继续回答刚刚的问题:“奥斯汀小姐还不知道道达尔先生有一位如此特殊的情人的事儿…您知道的,有些传闻就是这样的,传男不传女,传女不传男。先生们的消息不见得和女士们互通,反之也是一样。”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背着妻子养了一个情人,又或者挥霍家里的钱在赌场…这些或许在他的‘男性同胞’那里,从不是什么秘密。但大家彼此之间传归传,却是非常有默契地、一致没有对女人,特别是和他妻子有关系的女人说这些。   他们将此称之为‘男人的默契’,就像女孩子们也有不告诉男人的事儿,称之为‘女人的秘密’。   这种‘男人的默契’,很多时候真的比刻意让人保密更值得信赖。所以薇薇安还不知道那些,听了熟人说法的欧文子爵也不意外。   “唔…子爵,您也认识奥斯汀小姐,听说您还说过,如果不是明知道没有机会,您甚至会向奥斯汀小姐求婚之类的话——那么,您要对奥斯汀小姐说起道达尔先生的‘小秘密’吗?”熟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大概不会?”欧文子爵下意识摇了摇头,然后才解释:“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奥斯汀小姐非常聪明,道达尔先生的秘密瞒不过她,根本不用我去说这个。更何况…更何况,奥斯汀小姐并不见得就爱上了道达尔先生。”   “就连你也说了,她只是很感动道达尔先生的‘仗义执言’嘛…女人的感动当然可以成为爱情的开始,但这也不一定,至少奥斯汀小姐不是那么简单的女人。”   欧文子爵的熟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真的,子爵,您不觉得您将奥斯汀小姐看的太高了吗?我承认奥斯汀小姐有她的优点,听说她算是有头脑的,是吗?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话说到这里,解释就没什么意思,也解释不清楚,所以欧文子爵并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而是就当这个话题过去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旁边的霍夫曼扔出手中的牌:“四个A,完牌了。”   大家忍不住惊叹起来:“公爵,您今晚可来了一笔大的!我们得算算,这是多少节!”   之后,等到牌局结束,大家一起吃了晚餐,其他人就先向霍夫曼告辞了,他们晚间还有活动呢!只有欧文子爵留了下来,他今天原本也有一个约会,但他没有和别人说。这会儿,他就好像原本就打定主意留下,和霍夫曼度过一个无趣却也悠闲的挽上一样。   等到人走了,欧文子爵才立刻写了一份信,叫男仆送了去,解释今天约会失约的事儿。然后就看向霍夫曼:“我的朋友,您今天可不大对劲。”   “什么?”原本在写一封短信的霍夫曼笔顿了顿,但又接着写了下去,头也没抬地反问了一句。   欧文子爵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噢!别这样!别这样!霍夫曼…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吗?我们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认识了,二十几年啊!而且少年时代,几乎宫廷之中形影不离。”   “我承认,你不是一个好懂的人,所以我也不能说将你看透了。但是…但是,一些简单的东西,你的‘反常’,我是不可能错过的——你今天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应当拒绝的时候您接受,应当说什么的时候您又沉默了——我邀请您加入牌局,根本就是玩笑话,完全没想到您真的来了!说实话,后来我一直只能看着你们玩儿,真是有点儿后悔呢!”   “还有我们谈到奥斯汀小姐的时候,以您的绅士做派,无论您是不是对奥斯汀小姐存在某种偏见,也应当制止才对!但您却一言不发,保持了沉默…您的异常不只这些,这些只是最明显的而已,更多细节您还要我继续说吗?”欧文子爵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霍夫曼沉默了几秒钟:“您比我自己都要更了解我的‘异常’了…那么…您是打算揭穿什么吗?”   “当然不是,我的朋友!一定要揭穿朋友的秘密和内心,这算什么?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得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对。更何况,我并不是拿着水晶球为您占卜算命的预言家或者女巫,我只是看出了您今天的不对劲,其他的可不知道!”   “您如果愿意向我倾诉您的苦恼,我当然乐意之至,这也是我留下来的目的。如果您没有这个意思,我就当今晚是‘休息日’吧!噢!最近一个礼拜,我几乎每晚都有不止一个邀请,快乐是快乐的,可一直如此,也要变成一种煎熬了。”   最终霍夫曼并没有向欧文子爵倾诉什么,他们度过了一个安静悠闲的晚上。这让欧文子爵在遗憾之余,又有一些轻松——还好,霍夫曼还没有更异常一点儿!苦恼到需要向人倾诉,减轻内心的压力,这可太不像霍夫曼了!   而不同于欧文子爵和纽兰公爵这一晚的安静悠闲,在玛丽公主的府邸,很多宾客来到,热闹异常。这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晚宴,邀请了大概有四五十人(以王室公主的情况来说,这个人数只算是中等)。   薇薇安也在受邀之列,晚餐之后,大家按照此时交际场上的规矩,没有一个人告辞离开的。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聚集在一起,有些人去玩游戏,有些人则是‘谈话’。不过这个时候的谈话非常无聊,完全是一些官样文章。   “您最近怎么样啦?听说您的姐妹要结婚了,对吗?”“夏尔瓦多夫人去了佛罗斯半年了,美林堡的社交界少了她,真是失色不少啊!”“哦,那个和男士们一起玩儿九柱戏的小女人是谁?怎么从没在别处见过她?”……   薇薇安对于这样的谈话实在是有些腻味,所以加入了台球游戏——她玩这个水平还算可以,奥斯汀大宅里也有台球室,她时不时也去打两把呢。   等到了夜深了,大家才陆陆续续告辞。但有一些人被玛丽公主留了下来:“亲爱的,别走,千万别走,留下来一起吃个宵夜吧!”   等到真的吃宵夜的时候,留下来的几乎都是玛丽公主最亲密的朋友了。一边吃宵夜,一边聊天,气氛趋向轻松,这才真有了朋友聊天的趣味。   “薇薇安,我一定要向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埃文斯伯爵夫人!当初她离开美林堡社交界的时候,你还没有正式进入社交界呢…她是美林堡社交界的明星,她离开时,大家多可惜啊!但好在现在她又回来了!”   埃文斯伯爵夫人是埃文斯伯爵的遗孀,她也曾经是美林堡出名的美人,不过她出身普通,只是一位小商人之女。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依靠美貌跨越了阶层。   她嫁给了比自己大了二十岁的埃文斯伯爵,在结婚十五年后埃文斯伯爵去世,两人并无儿女,家产主要由埃文斯伯爵前妻生下的独生子继承…现在的话,她可以说是一位非常快乐、非常自由的寡妇了。   虽然大量的财产归属于继承人,而且伯爵夫人由于与伯爵阶级差距巨大,婚前签订了财产协议。以至于本来遗孀能够得到的一些东西,在她这儿也大大缩水…但多与少都是对比出来的。   伯爵生前送给她的大量珠宝,根据遗嘱依旧属于她。除此之外,伯爵夫人还得到了一笔每年2000镑的年金,一次性10000镑的遗产。当然了,还有房产,伯爵夫人现在住的‘埃文斯府’,以及一处郊区度假庄园,她都有使用权。   年金和房产,只要伯爵夫人没有改嫁,就一直会有,直到她死去。   在如今的和礼兰王国,伯爵夫人或许算不上最有钱的那一小部分人,但她本身也不是特别挥霍的人,没有上流社会一些让人花钱如流水的爱好…无儿无女的她依靠这些,足够过上这个国家最好的生活了,这一点,那些比她更富裕的人很多也不能和她相比。   当初埃文斯伯爵夫人离开美林堡社交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伯爵刚刚去世,她经常出现在社交界也不好,干脆就住到郊区的度假庄园‘隐居’去了。现在过了一两年,就算是‘守丧’也该守够了吧?   静极思动,埃文斯伯爵夫人就回到‘埃文斯府’,打算重回美林堡社交界了。   她原本就认识玛丽公主,但算不上熟悉,不过也算是巧合吧。她回归美林堡社交界后,几次在社交场合遇到玛丽公主,逐渐获得了玛丽公主的喜欢——然后就是现在,被引入了玛丽公主的朋友圈。   埃文斯伯爵夫人早就听说过薇薇安了,只不过之前她不在美林堡社交界,所以两个人这次算是第一次见面。   见到薇薇安的埃文斯伯爵夫人也是心中暗暗称奇,她知道玛丽公主非常宠爱这位‘奥斯汀小姐’,而按照她的经验,充满嫉妒的上流社会,那些风光的人是很难接受经常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友比自己要耀眼的!   玛丽公主有公主身份的加持,再加上本身也是个美人,出现在任何场合,都是光耀全场的存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主角’!但即使是这样,这位‘奥斯汀小姐’一出现,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那种典雅而辉煌的美丽,让埃文斯伯爵夫人想到了太阳。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太阳一般的美人,玛丽公主却像是真的一点儿芥蒂都没有,全心全意那她当朋友——埃文斯伯爵夫人很快在心里做出了分析,要么玛丽公主不同于普通女性,要么就是这位奥斯汀小姐非常会做人。   当然,也可能两者兼而有之。   但不管是哪一个,都不影响此时埃文斯伯爵夫人对薇薇安十分亲热。当玛丽公主向薇薇安介绍过她之后,要向她介绍薇薇安时,她抢先一步就说:“是的,奥斯汀小姐,我早就听说过了…刚刚没有机会和奥斯汀小姐说上话,真是可惜。”   薇薇安对埃文斯伯爵夫人也很客气,一方面是初次见面必然客套,另一方面,严格意义上对方也算是个长辈了。埃文斯伯爵夫人今年35岁,比她年长17岁,哪怕是现代社会,这也是可以叫阿姨的年龄差了,在此时更是标准的长辈!   略作交谈,玛丽公主又将埃文斯伯爵夫人介绍给了其他人,这其实就是一个信号——以玛丽公主为首的交际圈子又进新人了!   刚刚进入这个圈子的埃文斯伯爵夫人非常积极,也格外愿意开启新话题。坐在薇薇安身边,放下刀叉便说道:“你们知道吗?‘海洋之冠’已经找到了,连同其他十几件罗齐奥的皇室珠宝一起。真是不可思议!所有人都以为已经被偷运出国了,没想到还在美林堡!”   这是个大家都很有兴趣的话题,这里面掺杂了王室、珠宝、阴谋论、奇案等等元素,应当说最近一段时间美林堡到处都有人在谈这个!   半个月以前,罗齐奥新婚的王太子夫来访和礼兰王国,在‘百泉宫’举行舞会。舞会半程,王子妃又更换了一套礼服和首饰,之后,之前换下来的首饰就全部失窃了!其中最重要的是‘海洋之冠’,这只王冠曾属于过一位女王、四位王后,相当贵重。   一起失窃的还有另外一些贵妇人的珠宝…因为其中有一些人身份敏感,窃贼毫无踪迹可寻,盗窃手法也无从得知,这个案子成为了一桩引发全社会讨论的悬案。   甚至有人传说是王太子夫妇贼喊捉贼,表面上宣布珠宝失窃,实际上是把珠宝偷藏起来,准备事后变卖——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民众有这种猜测,是有原因的!   罗齐奥的皇室继承是长子继承制,且私生子没有继承权,这和和礼兰王国是一样的。   所以罗齐奥的王太子殿下虽然奢靡无度,酗酒成性,头脑也不好,但他是罗齐奥国王唯一的婚生子,那就没办法了…罗齐奥国王不愿意让王太子支配太多钱财,以免更加挥霍,所以王太子能够得到就只有罗齐奥国会拨付的津贴了。   这笔钱是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多,但对于一位挥霍成性的王子,就算不了什么了。在罗齐奥,王太子需要举债度日,罗齐奥的众多银行家都是他的债权人,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海洋之冠’案发生后到现在,案情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很多人都打赌,事情会就此平息。然后过个一两年,或许会在另外哪个国家的皇室成员身上,看到这批珠宝。   “所有的珠宝都找到了?”薇薇安貌似好奇地打听了一句。   “说不准,对照声称自己丢失了珠宝的贵族自述,有几件珠宝没找回来…不过,这也可能是那些贵族撒了谎。”   “是怎么找回来的?警察?大侦探?治安官?总不会是哪位议员的顾问派上用场了吧?”   “这个嘛,听说是警察和职业抓贼人合作,追查到了踪迹…”   说到职业抓贼人,薇薇安脑海里迅速闪过了一些传闻中的□□大佬的形象——警察在和礼兰王国存在的时间还是太短!而在过去,治安官之流又是贪腐受贿的象征,根本没有民众认为可以靠他们破案。事实上,政府想要捉拿某位歹徒,往往只能依靠职业抓贼人。   不过,这些职业抓贼人可不是义警,他们往往就是当地的□□头目。事实上,很多名震一时的地下世界大人物,就是职业抓贼人起家……   眼下,罗齐奥王太子夫妇的珠宝失窃案告破,看起来是吃瓜群众可以退散了。但其实这起珠宝失窃案里面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一切过去做的‘阴谋论’,更是因为这些不清不楚,反而比没破案之前更加甚嚣尘上了!   大家吃瓜谈论的热情也很浓厚,纷纷奉上自己的猜测——讨论到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每个人都对自己相信的那种可能言之凿凿。   薇薇安对这个话题也挺感兴趣的,对她来说,八卦也算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不过她显然没想到,‘八人者,人恒八之’,刚刚还在欢快吃瓜的她,忽然就成为大家吃瓜的对象了。   “呵呵,最近大家都在谈论奥斯汀小姐呢,按照大家的说法,奥斯汀小姐现在有一位默默守护着您,并且完全不求回报的‘骑士’——啊,这正是中世纪骑士们的风范不是吗?当时的他们有自己仰慕的贵妇人,视之为女神。而比这更动人的是,他们是不求回报的,他们的爱情也完全是柏拉图式的!”   “还有比这更加高洁,更加令人敬佩的吗?” 第172章 红粉世界172   薇薇安知道自己是不能制止这些人八卦自己了,她很清楚,这种时候,她越是‘反抗’,吃瓜群众们只会‘更加兴奋’。大约就是‘她急了、她急了!这里面肯定有事儿!’,这样的想法。   所以这个过程中她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绝不多说一个字,直到别人问到她头上了,她才非常平静地做一些回答。   大家说的薇薇安的‘骑士’,其实就是布莱恩·道达尔。最近他在女士们中间,名声可是很好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只能说无论古今中外,大家都是吃这种深情奉献、默默守护的人设的。   更何况,这年头大家最推崇‘痴情’了。虽说一般出现在文学作品,乃至现实生活中的都是痴情女子,但不代表大家就不喜欢痴情男子了。   就连玛丽公主这次都很感兴趣地问薇薇安:“亲爱的,你怎么想的呢?有这样一个追求者…你难道一点儿不动心吗?”   玛丽公主知道薇薇安是不会看重出身高低、财产多寡这些东西的,所以才能这样说——不然像大多数人,只会觉得奥斯汀小姐就算被道达尔先生感动,也不应该谈及婚姻。追求者么,凡是抢手的女士,谁没有几个追求者呢?   大家会感动于追求者的痴情,但要考虑现实的婚姻,又得从理智出发了。   薇薇安笑了笑,摇摇头:“我很感动道达尔先生的仗义执言,也写信并当面感谢过他了…但也到此为止了。”   “咦?为什么呢?我以为对年轻的姑娘们来说,道达尔先生这样的男士,是十分不错的选择呢…像奥斯汀小姐这样的女继承人,倒不用像普通女孩儿一样,为了婚后不降低经济地位、社会地位,一定要和门当户对的先生们结婚。”   说话的是埃文斯伯爵夫人,她一只手捏着打开的折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了带着笑意和好奇的眼睛,让人看出她在微笑。   众所周知,富家小姐的嫁妆是很可观,但实际上相对于她们的奢华生活,这笔嫁妆是很少有能满足需求的时候的。所以为了避免婚后经济地位、社会地位的降低,甚至退出上流社会,小姐们最佳的选择自然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但正如埃文斯伯爵夫人所说,薇薇安这种女继承人不在此列。作为家庭财富唯一的继承人,她们哪怕‘下嫁’,也不可能降低地位,那庞大的财富就是坚如磐石的保证!   薇薇安已经习惯此时的人们动辄就要谈论到‘婚姻’的风气了——如果是她上辈子,怎么可能随口提到婚姻!哪怕是在过年期间,七大姑八大姨都到场了,家里又还有个大龄单身青年,大家也很少三句话离不开这个。   单身青年们,一般只要顶过那一段密集的‘围攻’,之后强度就下来了,也就能安稳轻松一会儿了。   “是啊,正是我可以做选择,我可以选一个我爱的人,所以才不是道达尔先生——我不爱他,这就是全部了。”薇薇安镇定地说。   “哦…这可真是…道达尔先生的作为,还有对您的痴情,十分令人感动,不是也感动了您吗?”埃文斯伯爵夫人有些意外。   她自己在爱情和面包之间选择了面包,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岁,有过一段婚姻的男人。但这不代表她看不上爱情,事实上,正是因为她当初没有选择爱情,她对爱情还有这小姑娘一样的想象。   她不会后悔曾经的选择,即使再来一次她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但她还是遗憾,为曾经那个少年专注看她的眼神,还有完全无私的赤诚…遗憾。   “或许有的人会因为一个人爱着自己,而爱上那个人,但我不是…夫人,事实就是,爱是一个人的事,相爱才是两个人的事。不是谁对我实心实意,我就要对谁一心一意——真要这样做的话,我的心恐怕早就不够分了。”薇薇安的追求者可不止一个,只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自动忽视了布莱恩·道达尔以外的人罢了。   “更何况,夫人应当也曾经亲眼目睹过吧,无法回应的爱慕,这可太多了。”在此时,这常见于女人,因为这个时代男女关系中,男人占据了绝对主动权。往往要的是他们,不要的也是他们。   “虽然是这样,但这也……”大家能理解薇薇安的话,但还是感情上有些难以接受——薇薇安是人间清醒,其他人就觉得她太冷血了,这可和时下小姐们的主流不符。   对于大家的难以接受,薇薇安表现的很坦然。而相比她的坦然,同一时间,就有人难以坦然了——如果能将视角从一所房子内往上拉,直到拉到半空中,然后打开房子的屋顶,就会发现,同一个夜晚,总是并行发生着许多看似不相关,又有着微妙联系的事件。   就是这个夜晚的丹宁街,一座普通的联排房屋二楼套间内,布莱恩·道达尔和贝里斯小姐正在收拾行李。   他们正在将贝里斯小姐所有的行李打包装箱,马车夫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其实,贝里斯小姐住到丹宁街也才一两个月,她根本不想离开这儿,但这是布莱恩的安排,她只能选择接受。   她的东西其实挺多的,根本不可能像个普通的女售货员一样,两个小皮箱就装下了所有,然后提着就能走。她的行李中,光是各类衣物就占了一个箱子还多,这可是老式木匠手工打造的衣箱,又大又深,可以装很多东西——这个箱子,是布莱恩为她买的。   虽然是旧东西,看起来很朴素,也说不准这曾经是属于谁的(是二手货)。但用料很扎实,看起来就很耐用的样子。   贝里斯小姐的衣物包括四件睡衣裙、四条衬裤、四条半身衬裙(其中两条是嵌绳衬裙)、三件紧身胸衣、两件女士衬衫、两件法兰绒背心、一套毛呢旅行服、一套黑色丧服、六套可以在家中和日常所穿的日常裙(包括三套棉布的,一套亚麻的,两套毛呢的)、三套更加正式的拜访裙、两套礼服裙(一套丝绸、一套棉布的)。   此外,她还有一些小玩意儿,半打长筒袜和手帕、三顶女帽、四副手套(其中一套是长筒丝绸的!)、三条围巾、小手袋、皮手笼等等。   鞋子也有六双,包括一双拖鞋、一双室内鞋、一双木套鞋(下雨时穿)、一双棕色短靴、一双奶油色矮高跟鞋(正流行)、一双黑色粗高跟鞋。   这可不算少了!或许在薇薇安上辈子,这些衣物只是刚刚够用而已。但要知道,对于此时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衣箱已经很足够了。事实上,很多下层中产家庭的女性也只有两三套日常替换的衣服。   哪怕在贝里斯小姐成为布莱恩的情人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这样多的服装鞋帽,那时她其实主要是靠自己做售货员生活——杂货店店主的儿子能有多少余钱供养情人?即使后来布莱恩上了律师学校,又进了律所做学徒,其实也没什么钱。   所以,大多数时候她可以说是有什么穿什么。也就是布莱恩正式成为律师之后,她的生活才好了一些,也渐渐有了一些奇妙精巧的‘玩意儿’。   “这双鞋子已经很破旧了,还要带走吗?”看着贝里斯小姐装鞋子,忽然布莱恩皱了皱眉,指着那双棕色短靴说道。   贝里斯小姐微笑着摸了摸那双鞋子,这双鞋确实已经很破旧了,但看得出来它的主人非常爱惜它们。干干净净的,所有破损的地方都得到了修补,让人一看就有一种这双鞋穿起来很舒适的感觉。   “当然要带走,布莱恩,你还记得吗?这是你为我买的第一件东西。”   贝里斯小姐记得清清楚楚,布莱恩经她提醒才想起来:“那双鞋…还在啊?”   这确实很值得惊讶,现在的鞋子因为制鞋工艺和材料的问题,经常是不怎么耐穿的。一双鞋即使不怎么穿,能穿两年,就算是不错了。而这双鞋,在布莱恩的记忆里,已经是八年前购买的了。   当时的贝里斯小姐还在道达尔家做着女仆兼店里的‘帮工’,当时的她薪水极低,但道达尔夫妇保证包吃包住,还会给她衣服穿。包吃包住先不说,当时所谓的给衣服穿,其实就是道达尔夫人和道达尔小姐不穿的旧衣服。   道达尔夫人和道达尔小姐也不是上流社会的阔太太、阔小姐,她们的衣服虽然不至于破破烂烂了才给贝里斯小姐,但到她手上的确实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也就算了,此时很多杂役女仆都是这样。   贝里斯小姐有一双巧手,经过她双手缝补、修改,那些衣服倒也能穿,不至于让她最美的少女时期,都像是套着破布袋一样生活。   衣服问题解决了,鞋子却是没办法解决的。因为贝里斯小姐的双脚要比道达尔夫人、道达尔小姐都宽不少,她们的旧鞋根本不合脚…当时的贝里斯小姐就只能穿着非常不合脚的鞋子,辛苦工作。   爱慕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发现各种细节的,当时的布莱恩就发现了这件事。于是攒下钱来,带着贝里斯小姐做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双新鞋——贝里斯小姐出身贫苦,在来到道达尔家之前,她最好的一双鞋,也就是当时穿着走进道达尔家的木屐。   那当然也不可能是根据她的脚型买的,是她的母亲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直到此时此刻,贝里斯小姐依旧记得穿上这双鞋时,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柔软、舒适。而布莱恩也记起了因为贝里斯小姐感动的泪水,自己第一次有了作为男人被依靠信赖的自豪…他可以保护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必须依靠他才行!   慢慢的,原本有些冷硬的心肠又柔软了一些,下楼将行李到车顶,又将贝里斯小姐扶进车厢。坐下之后才对她说:“贝拉,放心吧,这次只是暂时离开,嗯,去农庄住一段时间,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农庄,就像乡间的度假别墅一样。”   “你正好可以度个假,你还从没去乡间度假过,对吗?过几天我会把丹尼斯也送过去。”   布莱恩说一句,贝里斯小姐就点一下头,就好像他说什么都好一样。   说起来,要送贝里斯小姐离开美林堡也是实属无奈,之前他已经将贝里斯小姐安置在了丹宁街——当然,承诺的,将孩子也送来由她照顾,这一点他还没有做到。主要是,他还是想让贝里斯小姐答应离婚。   贝里斯小姐的‘建议’不是没有可行性,但如果可以,布莱恩还是不想受制于人。而这种时候,孩子或许能成为筹码的一部分,所以他依旧让孩子由别人照顾。   之所以这一次要夜里送贝里斯小姐偷偷出城,是因为布莱恩知道自己有一个特殊的情人的事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大家并不知道他们已经秘密结婚了,虽然现阶段只有一些男人在说,大家默契地没有让女士们知道…但是,这都是迟早的事儿。   为了显示这个‘特殊情人’对自己其实也没那么特殊,也为了表达一个态度,经过了一番考量,布莱恩决定送贝里斯离开美林堡城里…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他和情人断了联系,已经抛弃对方了。   “呼啦啦——”   布莱恩雇的马车行驶到城外的时候,瓢泼似的大雨呼啦啦地泼洒下来,整个乡村都包裹在一种湿漉漉的灰暗里,到处是水淋淋的水迹——水迹到处纠结凌乱,又汇聚成湍流。飞溅起的水花带着污脏后的糟糕样子,落在皮肤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黏腻。   夜晚已经到来了,乡村小路吸饱了水,泥泞难行。在路的尽头,布莱恩他们的马车艰难地行进着。前面有一个路口接他们的人,领着他们走,以免他们在夜色中找不到农庄。   贝里斯小姐其实是有些晕马车的,受不了颠簸的她,这会儿辛苦极了——大约是每一秒都是煎熬的那种感觉。事实上,她是一面昏昏沉沉,一面头痛欲裂。这个时候,布莱恩也只能扶住她的肩膀,给她一些支持。   “我们到了!”引路的小伙子原本就是农庄的人,飞快地跳下马车,大声喊道:“波多西农庄到了——波多西太太!您在吗?有客人——”   在马车接近农庄时,传来了铁链子拖动声、狗吠声。   夜色里看不清楚农庄的房屋,大概就是美林堡附近典型的乡村样式。首都的城里人喜欢在假期去乡下度假,有一些农庄会特意进行改造,出租房屋,比住宿环境大多都很糟糕的乡村旅馆要好得多…波多西农庄就是这样一所农庄。   此时天黑不久,农舍主人还没有睡觉,农舍房屋的窗子透出烛火的光。不一会儿,就有人推开门,小伙子连忙过去交谈:   “波多西太太,您看,这是城里来的客人,写信订了长期房间的那个…房间收拾好了吗?”   马车顶部都牢牢的绑着箱子,还盖着苫布,这个小伙子就和马车夫一起掀开防雨的苫布,将行李拿了下来。这个时候布莱恩也下车了,又转过身接贝里斯小姐。   贝里斯小姐被搀扶着下了车,站在屋檐下深呼吸一口,全是一种生水的腥味。在晕车几天之后,这种生水腥味居然不讨厌,反而让她精神好了很多。   她之后就和布莱恩一起,跟着波多西太太走进了农庄。   “亲爱的,你还好吗?”布莱恩询问贝里斯小姐,落在波多西太太眼里,他们就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像是来度蜜月的。   “别担心…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贝里斯小姐勉强地笑了笑,笑容显得很虚弱,让人没法不担心。   按照农舍的布局,布莱恩他们走进室内,首先经过的是一间带餐厅的宽阔厨房。不过这个时间厨房早就熄火了,只有波多西太太手脚利落地去点燃一盏油灯,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波多西太太又叫来了一个小女仆,吩咐她点燃炉子烧水:“嗳!蠢丫头,用那只内嵌式的铜炉烧水!”   内嵌式的铜炉比起一般的锅子、水壶,尺寸要大得多,一次性可以烧更多水。而且配备的火箱用燃料也比较省钱,一方面是燃烧更充分,另一方面是可以使用相对劣质的燃料,比如生活垃圾什么的。   他们没有在这里多停留,波多西太太很快带布莱恩和贝里斯小姐上了楼。介绍说道:“贝里斯太太、贝里斯先生,你们预定的房间在二楼,我们这儿最好的房间之一…这会儿可是乡间度假的旺季,这间屋子如果不是刚好某个预定的客人退订了,是轮不到你们的。”   “你们预定的太迟了,这都是夏天了。”   走进房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个大而敞亮的房间。房间了除了床和衣柜外,就只有一把扶手椅,和一个洗脸盆架了,架子上还有一个锡制脸盆——房间一览无余,而要说有什么好处,那就是比较干净了。   正是因为一览无余,所以可以看到角角落落都打扫的挺干净。配合白色的床单和浅绿色的棉布窗帘,显得挺舒心的。   波多西太太暂时离开后,贝里斯小姐点燃了房间里的蜡烛,看着蜡烛还算明亮的光,有些意外:“鲸油蜡烛?美林堡附近的乡村都这样富有了吗?”   此时美林堡城里已经有煤气灯和汽灯这类更先进的照明工具了,但煤气灯只有路灯才用,私人宅邸有煤气灯的非常少见,普通家庭就更没有了。至于汽灯,道理也差不多,只有有钱人才用得上。   普通家庭的照明一般还是靠蜡烛,更差的还有油灯…蜡烛的话,最好的是蜂蜡蜡烛和鲸油蜡烛,明亮、燃烧慢、异味少,再然后是动物油蜡烛,最差的是灯芯草蜡烛。   “我猜不是这样的…”布莱恩有过离开城市的经验,对此要更了解一些:“厨房里用了油灯…或许房间里的蜡烛含在住宿费用里了。”   给房客强卖蜡烛而已。   不过此时显然也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他们都除去了有些被沾湿的外套,等到之前厨房里见过的那个小女仆送来热水、干布巾和食物,他们又稍微擦洗了脸和手脚。这个时候,今夜就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食物就摆放在咖啡桌上,贝里斯小姐坐着唯一一把扶手椅,布莱恩是站着吃的。他们吃的很沉默,只有食物的咀嚼声。而等到吃到半饱,还是贝里斯小姐打破了这种沉默。   她像是不安,又像是镇定,像是在问布莱恩,又像是在问自己:“布莱恩,你不会将我抛下不管的对吗?当然,我完全相信你,我只是有些害怕…丹尼斯什么时候能来呢?至少孩子在身边,会让我没那么担心。即使你有时候不想见我,还是会想来见孩子的,对吗?”   “…布莱恩,你会成功的,你想要的东西一直都能得到手,这一次也一样——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你一定要记得我,不要忘记我……” 第173章 红粉世界173   “马上就好!”薇薇安对着镜子确定自己没问题了,扭头冲站在门口的苏珊说了一声。   她们现在在奥斯汀家位于斯蒂文顿的庄园,奥斯汀一家是照例出来度假的——变得有钱之后,奥斯汀家也迅速学会了美林堡有钱人的习惯,夏天都是要度假的。有时就在斯蒂文顿,有时会去‘公爵之门’…总的来说,他们度假的方式还是比较节省的,都是自家的产业。   对于夏天度假这件事,真的是一旦开始,就回不到过去了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美林堡的夏天实在是太不宜居了呢?薇薇安这辈子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奥斯汀家没有办法,只能呆在美林堡也就算了,现在有的选了,立刻就‘夏日出逃’了。   在玛丽公主那儿参加的那场晚宴,大概是薇薇安之前在美林堡时参加的最后一个社交活动了。当时玛丽公主还邀请她去百泉宫住一段时间呢——今年的夏天,王室不会去夏宫,或者其他任何地方,就呆在百泉宫了。   据说是因为这段时间会有一波‘亲戚’来造访,所以女王陛下决定在百泉宫招待自己的一干舅舅、姑姑,以及数量不算少的表亲。而且还下令,王室成员也都要呆在百泉宫…想必这个夏天的百泉宫会有不少的‘家宴’了。   玛丽公主这样的年轻人当然会觉得呆在百泉宫,哪儿也不能去的日子很无聊…毕竟和礼兰王国的宫廷,规模还是比较小的,也不提倡奢华,娱乐活动很少也很普通,宫里的生活还真不如宫外。   这一点上,和佛罗斯等国的宫廷,还是不一样的。   对于玛丽公主的邀请,很多人是想要争取都争取不到的!大家都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百泉宫会为了远道而来的异国王公们举办一场又一场的舞会、晚宴、夜宵晚会、游园会等等。和礼兰王国的贵族青年们,还有随行而来的异国贵族,都会出席。   这种时候,要是能住进百泉宫,绝对是刷脸的好机会——不能小看‘刷脸’这件事,对于和礼兰王国那些体面的家族,这是确定自身地位的好机会!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下位者需要讨好,以获得里子,上位者需要被讨好,以获得面子…听起来很可笑,但这对于上流社会来说,就一点儿不好笑了,是需要严肃对待的。   奥斯汀先生算是新封的男爵,要是有薇薇安作为代表,这段时间出现在宫廷之中刷脸,他这个‘男爵’的受认可程度也会高一些吧…要知道,如今可是有一个说法的,叫做‘男爵不算贵族’!   因为这个时代,不管是什么出身,父亲是做什么的,只要能做出让女王和政府认可的贡献,就有可能封为男爵。这当然让‘老贵族’们有点儿受不了,但又不能反抗女王和政府的决定,就只能内部将‘男爵’开除出贵族行列,以维护贵族阶级的‘纯净’了。   “薇薇安,你真让人意外,我本以为这次的度假要泡汤了的…”见薇薇安摘下了耳环走了出来,苏珊对她说。苏珊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因为薇薇安这个时候能在斯蒂文顿度假,必然是拒绝了玛丽公主的。   不需要想,就知道这是拒绝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毕竟和你的约定在先,而且这个时间,罗拉正好也在。”这次来斯蒂文顿度假,薇薇安邀请了苏珊一起。伍德福德夫妇显然愿意女儿和奥斯汀一家结交,所以薇薇安的邀请很快在他们那儿通过了。   “当然,约定在先只是原因之一…说实话,宫廷生活其实没那么美好,我之前在殿下的邀请下,在百泉宫住过,虽然都没有久住。”薇薇安和苏珊往外走,今天的天气很好,她邀请了一些年轻人,一些网球爱好者来打网球。   薇薇安对苏珊说了一些宫廷生活的细节,当然是能说的那部分。   “很多人认为宫廷规矩森严,我倒是不觉得。我算是玛丽公主邀请的客人,平时是比较自由的,普通的礼仪在宫廷内是够用了。至于一些大场面,我只遇到过一次,是女王陛下的夜宵晚会……”   “宫廷生活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每个人都在表演,我算是在宫中没什么利害关系的人,但我依旧感觉到了深深的防备和厚重的虚伪。在那种环境中生活,会让人精神上疲惫——而且就我来说,不只是精神上疲惫,身体上也是。”   “这一点说出来谁相信呢?想象中的宫廷生活总是骄奢淫逸的,对不对。想到丰盛的佳肴,想到衣着华贵的贵族,想到开不完的舞会,想到香槟到处喷洒,还有召来杂耍艺人举办盛大的游园会…哦,那只是宫廷生活的一面。”   “实际上,除了少数几个人,每时每刻都能享受宫廷生活的那一面。大多数人都只能有那么几个时刻享受一番光鲜,其他时候真的谈不上舒适…就我所见,有些百泉宫的常年住客,连经常吃到新鲜饭菜都很难,宫里厨房不够……”   苏珊惊讶于宫廷之中,光鲜下的暗淡,和薇薇安走下楼,走出了房子——刚刚薇薇安是去换衣服的,换下之前那条普通的日装裙,现在穿的是一件带苹果绿波点的‘运动服’。当然,说是运动服,其实还是裙装。   最多就是裙子可以短几寸,提到脚踝上,还可以用小一些的裙撑。这个时候反而一定得用裙撑了,因为此时的裙子肯定是有裙摆的,完全不用裙撑,不留出脚下的活动空间,很容易被裙摆绊倒。   薇薇安拿着网球拍走出来,这个时候客人们还没到,网球场旁边是女仆正在摆上小桌、椅子,还拿了饮料和食物过来。   苏珊是不会打网球的,所以她抢先找了一个树荫下的座位,就舒舒服服坐着了。薇薇安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木制网球拍,先去做热身运动去了。等她做完热身运动这会儿,罗拉也来了,和她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客人。   之后陆陆续续,人就来了。   大家从下午两点多开始玩儿,玩儿到有人过来通知下午茶时间到,这才回到屋子里。走进屋子里的薇薇安摘下草帽,拿手帕擦了擦满脸的汗水…她刚刚一直玩儿来着,运动量很大。   “薇薇安真是不担心晒黑啊……”一直和苏珊站在树荫下的罗拉走到薇薇安身边,仔细端详她的脸。现在女士们对于户外活动,一个很难接受的地方就是日光会伤害她们白嫩的肌肤。即使帽子、面纱、手套等能够提供一定保护,那也不够!   “哦,会重新白回来的。”薇薇安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她的‘日晒量’不大,又做了物理防晒,她的皮肤的负担可能还不如上辈子时呢!即使上辈子可以用‘防晒霜’……   薇薇安这辈子倒也不是‘晒不黑’的那种‘天选之人’,不过幸运的是,她要是晒黑了,属于是能挺快白回来的那种。   “好吧,你认为值得就好,你倒是挺乐在其中的…不过就算你晒黑了,也比大多数人皮肤白皙。”罗拉倒是不羡慕薇薇安这一点,因为她也是皮肤白皙的那类人。   大家一起吃下午茶,有人就说:“既然来到乡间,本来就应该晒晒太阳。如果依旧整天呆在房子里,那何必来乡间度假呢?为什么不一直呆在美林堡呢?反正夏天的美林堡,几乎也只能呆在房子里了。”   这个说法引得大家一阵轻笑…之所以说夏天只能呆在屋子里,是因为夏天天气热,已经很脏了的多弗利河一‘蒸发’,那个味道实在是不好闻。而且也不只是多弗利河,城里其他河道直流,包括一些排污渠明渠,出入口敞开的暗渠,都会泛出味道。   再加上各处都有的垃圾的味道,这个时候的美林堡,确实是个很臭的城市。很多时候只能呆在家里,靠厚重的窗帘、房间里的喷洒的柠檬水,来抵抗那些味道。这一点,就算薇薇安住在闹中取静,环境优越的白玉兰广场,也是一样的。   住在白玉兰广场,入目所见的确实是漂亮的社区,上佳的绿化,但‘味道’是不受社区边界约束的,还是会飘散一些过来。   “美林堡的下水道系统,早就应该重新规划一番,然后以一个大工程,一次解决问题了。”薇薇安早就注意到了此时美林堡那混乱的下水道系统了,那是美林堡‘肮脏’的一个很大原因。   古代城市的人口有限,但就是这样,年深日久,城市也会因为人类生产生活带来的污染变得不宜居——比如华夏,其实很多保留了古代称呼的‘城市’,在历史上都略微挪动过位置。主要就是之前的土地住久了,地下水污染,土地都卤化了。   而现在,城市巨大化首先在和礼兰这样的大都会进行着,大量的人口更是远超城市承载力!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现代的下水道系统来排污!   美林堡倒是也有自己的排污渠道,明渠、暗渠都有,但这些排水道年久失修,情况都不太好。更何况,就算是运转良好的那些,也不过就是将污水排进水体,比如多弗利河里而已…超出水体自净能力的污水,最终导致了美林堡内河流都变成了‘污水河’,无法饮用!   至于说自家后院有个‘渗水坑’,直接倒进渗水坑,然后污染地下水那种,就更不用提…这让美林堡那些水泵打上来的水,也只是看起来干净而已。所以奥斯汀家有钱了,就是用水车自己从向下运水到城里用的——倒是也有个人和公司专门做这类生意,但薇薇安根本不信任他们。   说是水源清洁,是最好的山泉水云云,这里面的猫腻可是很多的!   然而就是这样粗糙的、污染水体的排污渠道,在美林堡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的。比如薇薇安居住的白玉兰广场,就有不错的下水道,但周边就不一定了。而且城市内部,这些区域性的下水道还没有连成一个系统,问题也很多……   “奥斯汀小姐的想法很好,凡是有脑子的人也会赞同这个计划。但我们的议会就是这样的,每年夏天都会提一次‘下水道计划’‘多弗利河治理’,然后夏天一过,议会大厦不受臭气袭击了,议会老爷们就忘记这件事了。”   “我听说,是因为要花很多钱,议会始终下不了决心花这笔钱。”有人也替政府‘挽尊’来着。   薇薇安却不以为然地说道:“现代政府,钱就没有足够的时候。但又很神奇的是,只要挤一挤,总是能够挤出钱来…说到底,这样的民生治理不能直接发挥作用,看到的种种效果都是间接的,就很容易显得不是那么‘紧急’。于是政府就将钱投到更紧急的项目中去了,每年这类项目都是被牺牲的。”   “哦,奥斯汀小姐还关心这些吗?说实话,就冲着您这番心里话,我都原因您去做市长了。您是对美林堡的建设很热心的那种人,可是现在的市长…”说到这里,所有人都摇了摇头。   美林堡的‘市长’不止一位,主要是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美林堡是存在‘城中之城’这种奇葩存在的。不过他们现在说的,当然就是美林堡本身的市长了…因为城市被分割成了几个教区,再加上上头有议会和国家政府,所以美林堡市长的权力不大,大部分都挺摆烂的。   现任的市长就是一个这样的典型,大家也习惯去骂他了。薇薇安也骂,虽说美林堡市长是‘上下为难’,有摆烂的传统。但个人摆烂是摆烂,一个市长,一个市政府摆烂,那难道不是懒政、恶政吗?   大家骂了一会儿市长和市政府,之后又因为某句话,话题发生了自然而然的转移…薇薇安在斯蒂文顿的两个星期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每天过着相当清闲、无所事事、懒洋洋的生活。   两个星期之后,美林堡一年之中最热最臭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不过薇薇安也不着急回美林堡。她准备等到和玛丽公主约好的时间再回去——她虽然拒绝了玛丽公主的入宫邀请,但还是答应了进宫陪她几天。   然后,奥斯汀家在斯蒂文顿的庄园就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布莱恩·道达尔。   “道达尔先生?”奥斯汀夫人接待了他。   布莱恩在奥斯汀夫人面前称得上彬彬有礼,一直以来都给奥斯汀夫人留下了还不错的印象。不过奥斯汀夫人并没有因为这些,就对他另眼相待,列为女婿候选人…主要是薇薇安明确表示过对他没意思,而奥斯汀先生也没有特别看好他。   以一位年轻的律师,奥斯汀先生可以说欣赏布莱恩,但要说‘女婿’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会儿薇薇安根本不在家,所以就算布莱恩真正想拜访的对象是她,这个时候也是没法见到的。他几乎是等到了晚餐时间,薇薇安才和今天一起出去玩耍的朋友们回来。她穿着一身猎装,显然是刚刚打猎去了。   “我真没想到,奥斯汀小姐也有不擅长的…您那样擅长运动,我还以为您也会精通骑马和射击呢!”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飘散入耳,这人是附近某个乡绅的儿子。   “哦,我有点儿惧怕太高大的动物,所以很少练习骑马。还有射击,那总是让我觉得…不过,射箭我还是不错的。”薇薇安声音里带着笑意,强调了一下。   “是的,这我们已经看到了,刚刚您那几箭射的好极了!虽说,如今射箭仿佛已经成为了女士们的‘专属’,但您这样不是针对死靶,而是对着活猎物依旧有那样的准头,那可不多见!”   “您太过誉——”薇薇安笑着走进房子,往餐厅的方向走,然后就看到了奥斯汀夫妇和布莱恩,笑容凝滞在了嘴角。   “父亲母亲!”薇薇安同奥斯汀夫妇拥抱了一下,才对布莱恩轻巧地行了一礼:“道达尔先生,日安…您也来乡下度假了吗?”   “日安,奥斯汀小姐…我其实是来拜访您的。”布莱恩慢慢地说道。   这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兴趣,薇薇安身后一些女士很快感兴趣地看了看布莱恩,然后互相窃窃私语起来。   “哦…先吃晚餐吧,今天有很多朋友们呢。”薇薇安微微一笑,暂且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布莱恩也没办法,所以很快所有人都坐到了餐桌旁。因为早就说过的,薇薇安今天会带一起打猎的朋友回来吃饭,所以厨房准备的是晚宴水平的晚餐,最多就是菜肴‘实惠’一些,没有那么多华而不实的稀罕玩意儿。   薇薇安拉着了两个自己的客人,分别坐在了自己两边,以免布莱恩坐过来——她现在其实有点儿躲着布莱恩。   虽然之前她确实很为布莱恩的仗义执言感动,但不代表她就要接受布莱恩的追求,更不代表她要爱上他。而在那之后,布莱恩的情书,还有上门拜访,说实在的,让薇薇安有些烦不胜烦。   她倒是很想直接拒绝布莱恩,但她拒绝了没有用!这位道达尔先生像是要显示他有多么的‘坚定’一样,根本‘听不见’薇薇安的拒绝,就要以他的‘坚定’打动薇薇安——说实在的,如果是上辈子,薇薇安就要骂人了!   上辈子那会儿,这样的故事简直可以发到网上了…这已经不是追求了,是在给别人造成困扰,还一个劲的自我感动了!   追求和追求也是不一样的,不是说追求一个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给对方带来压力,不断地发情书,还经常上门什么的……   这辈子的薇薇安算是极力克制了,主要是她想,不能以上辈子的价值观要求这辈子、这个时代的人。以布莱恩·道达尔受到的教育、生活的环境、接收到的三观,肯定不会觉得这是有问题的。   很难说,薇薇安现在呆在乡间不想回美林堡,没有躲着布莱恩的原因…薇薇安是有其他的追求者,但其他的追求者,可没有这样‘纠缠’的啊!   本来挺愉快的一天的,最后却以一顿有点儿沉闷的晚餐结束了。晚餐结束后,所有人又从餐厅走到了另一个房间,啜饮咖啡,略做休息。等到夜渐渐深了,才陆陆续续告辞。主要是乡间如果不是开舞会什么的,大家还是有着‘早睡’的日常习惯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布莱恩终于抓住了机会,对薇薇安说:“奥斯汀小姐,我们谈谈好吗?”   薇薇安想了想点点头,虽然她已经对‘话疗’不抱希望了,真心觉得她话里话外拒绝的再明显,对方也会‘我行我素’。但她还是想试试,如果这一次能够把话说开,那对他们双方都好。   “…您一直在躲着我,对吗?”薇薇安点头之后几秒钟,他们相对无言,最后沉默还是由布莱恩打破的。   薇薇安很想说不是,比如说她这一次来斯蒂文顿,就是原本计划中的度假。至于说‘躲他’,这个因素虽然也有,但也不是主要因素。但想到最好让对方明白,自己是真心在拒绝他,她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认。   “正如所有人说的那样,您真是一个绝情的小姐…”薇薇安的沉默让布莱恩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说出了这句话。   这话在此时说不上褒义贬义,但薇薇安听在心里挺不舒服的,就没有惯着对方了,直接说:“是的,您可以认为我是一个绝情的人,这不是早就该看出来了吗?如果我不是一个绝情的人,还等您来向我示爱吗?我早该答应某位先生的求婚,这时候都结婚了呢!” 第174章 红粉世界174   布莱恩被噎住了,今天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薇薇安噎住了…说实话,在他这里,薇薇安是真的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   虽然布莱恩对薇薇安的‘难搞’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她是这样难搞——据他所知,奥斯汀小姐富有而美貌,性情骄纵任性,目下无尘,对于男人,她也是不假辞色的那种。所以,她绝不是那种一追求,就能到手的姑娘。   他也因此制定了计划,可是随着计划一步步完成,薇薇安这里却依旧没有软化的迹象。他那次‘仗义执言’后,薇薇安写了感谢信,态度也变好了一些,他以为计划顺利推进,但接着追求薇薇安,他就发现问题了。   薇薇安根本不管之前对他的感谢,更是对他的‘爱慕’不屑一顾。   “那是个被宠坏了的姑娘,是不是?”也有朋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劝说布莱恩:“布莱恩,放弃吧!像奥斯汀小姐那样的姑娘,脾胃和我们平常所见的温柔善良、忠贞奉献的姑娘不一样!她脾胃健旺,心肠可以硬的像石头一样。”   “我们平常遇到的姑娘会感动于追求者的深情,会同情您,会爱您,可那个姑娘她不会!”   “这一半是她生活的环境将她宠坏了,您这样的追求着如过江之鲫,于是她也就不会珍惜,难以打动了。另一半大约是天性,毕竟就算是大小姐,也有的是心肠柔软的…奥斯汀小姐大约就是那种天性冷漠的人。就像是狩猎女神,王子无意偷窥到了她与侍女沐浴,她便冷酷地将王子变做猎物,于是王子的侍从像往常一样狩猎取乐,射杀了变成猎物的王子。”   “只有看到这样的结果,她才心满意足!”   “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说,您到要庆幸,您遇到的不是一位狄安娜,而不是一位维纳斯了——我个人更畏惧爱神那样能将爱欲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随心所欲。”   布莱恩才不管什么狄安娜,什么维纳斯呢!他就是要追求一个能够给他带来足够帮助的小姐,薇薇安只能说是恰好进入了他的计划,他当然不会因为朋友的劝说就动摇…非要说的话,适合进入计划的女孩儿也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   既要是他能接触到的,还要真的有权有势,且不在乎他还是个小律师,这足够筛掉美林堡绝大多数小姐了——虽然薇薇安在布莱恩眼里是够高傲的了,但他也看得出来,薇薇安真不是对他的身份、他的财力看不上。   他认为奥斯汀小姐某种程度上是‘平等’地看不起所有追求者。   要让薇薇安知道他是这样想的,肯定会觉得冤枉极了…她只是不爱这些追求者,无意同他们谈一段感情(这个时代,谈恋爱基本就代表订婚,订婚就离结婚不远了。也有恋爱了不结婚的,但一次两次以后,也引人侧目),怎么就看不起人了?   大概在此时一些男人眼里,他追求了,对方拒绝了,这只能解释为对方‘看不起’他吧。   看着对方发愣,但却依旧不像是听懂了拒绝的样子,薇薇安觉得今天没必要谈下去了。便站起身说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布莱恩先生…请容我先离开。”   第二天,布莱恩又找上了薇薇安,认真地说:“您是个冷心肠的小姐!很多人都觉得我应该放弃,不该不自量力,偏偏想要打动您…但,但请您原谅我——我也曾想要说服自己,应该在您面前为自己保留一些体面,显得有绅士风度一些。”   “可我最终也没能说服我自己,爱情实在是世上最奇妙的,他不听从本人的命令。你想要让它消失,他也不会。”   “您既然认识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呢?”薇薇安都心累了:“是的,爱情非常奇妙,根本不听自己的。所以没有就是没有,不管您如何追求我,我也不会爱您啊!”   “不,不是这样!正如我们刚刚所说,爱情很奇妙,而且他是会改变的!所以有的爱会消失,有的则会慢慢滋长……”   这话没法往下说了,薇薇安只想躲着布莱恩走,眼不见心不烦嘛!好在布莱恩也没有再斯蒂文顿呆太久,毕竟他还是个大律所的律师,而且正是需要努力工作、奋斗向上的小律师,还得回去上班呢!   他走后,薇薇安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之后时不时还是会收到布莱恩的信,但薇薇安在斯蒂文顿又呆了一个星期,他也没再次登门拜访。至于一个星期后,薇薇安返回美林堡,几乎是没有在家落脚,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百泉宫。   她又在百泉宫陪了玛丽公主一个礼拜,这期间,布莱恩当然也没法‘找上门’。   对于薇薇安居然将百泉宫当避难所,玛丽公主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肚子都笑疼了,终于停了下来,只能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对薇薇安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那位道达尔先生真有这样大的威力吗?你过去不是也有别的追求者吗?”   薇薇安僵硬地弯了弯嘴角,无可奈何:“这不一样,即使是以前的追求者,他们也讲究绅士风度,还有‘体面’。当被我明确拒绝了后,大多数别说主动上门了,甚至会躲着我走。极少数依旧爱我,会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也不会继续表白了……”   “这和如今道达尔先生带来的‘压迫感’完全不一样啊!”   “压迫感?嗳!亲爱的,你真是用了一个很严重的词,不了解情况的人,恐怕不会以为你在说一个追求者,而是在说一个‘敌人’了。”现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爱慕给人以压迫’的说法的,大家固执地认为爱是一个好东西,纯洁高尚。   即使被爱的那个人,根本不爱那个爱他的人,大家也觉得被爱的人应该感动,或者至少乐在其中。   “‘敌人’?或许,或许现在道达尔先生已经是我的‘敌人’了!”薇薇安挑了挑眉毛,说这样的话倒也没有心理负担。   “这不是很像两个国家,两个文明之间的关系吗?一个国家想要征服另一个国家,难道是因为恨吗?或许有恨,但更多是因为爱着那片土地,那片土地所代表的财富,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对于‘征服目标’来说,这个‘爱’着自己的国家是这样恐怖,这样有压迫感…双方是‘敌人’这一点,谁又能否定呢?”薇薇安仗着只有自己和玛丽公主两个人在小起居室里,就随意说着一些‘歪理’。   然后就翻车了,纽兰公爵霍夫曼和王储查理王子走了进来。   他们来拜访玛丽公主,恰好听到了薇薇安的‘歪理邪说’。查理首先就笑了,他也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真是高论啊,奥斯汀小姐!您将国家与国家、文明与文明的关系理解的相当深刻。”   “是的,征服一片土地的原因绝不是‘恨’,如果是‘恨’的话,应该避之不及才对。当然,如果这个‘恨’着的国家就是邻居,那倒是避无可避,只能时不时打一仗了。”   “我们对一片土地的‘爱’,才是占有的根源!”   显然查理王子完全曲解了薇薇安的意思,虽然薇薇安这里用了这个比喻,但她可没有为此时的非正义战争,还有殖民什么的说话的意思。毕竟个人之爱,和国家之‘爱’,完全是两回事。更何况,就算是个人之爱扭曲了,最终也只能是BE。如果是扭曲的国家之‘爱’,当然也不是好事。   不过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说这样的大实话,所以薇薇安只是向两人行礼,就不说话了。   倒是玛丽公主笑着说道:“我不完全赞同薇薇安的话,国家之爱显然比人与人之间的爱情复杂多了,也失去了爱情纯洁高尚的本质——国家之‘爱’会是占有、掠夺、阴谋算计,出发点也是从利益出发,而不像爱情,他是无私的!”   “我也只是做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想要说明,被一个不爱的人追求,是有可能视对方为敌人的…不过,爱情真的是无私,是纯洁高尚的吗?这我不能确定。我一直认为,爱情有很多种,但更多时候他都没有大家说的那样‘无害’。”   “那么您认为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呢?”查理王子好奇地问。   薇薇安想了想,这个问题她还真的很难回答,她上辈子谈过恋爱,但那不是什么甜甜的爱情,很普通很平淡,到最后她都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爱过对方。而这辈子,她爱过人,爱过卢克,但她是直到他离开这个世界,才爱上他的。   对于‘爱’,她不算有自己的理解。不过王太子还是要‘敷衍’的,所以她想到了《钟无艳》里的台词,刚好可以解释自己的‘前言’,就点点头说:“爱是霸占、摧毁还有破坏,为了要得到对方不择手段,不惜让对方伤心!必要的时候一拍两散、玉石俱焚。”(注一)   这样的观点在此时显然是‘格格不入’了,就连一向走在时代‘前线’的玛丽公主也意外地看着她:“这……”   “奥斯汀小姐居然是这样想的吗?这太让人害怕了……”查理王子干笑了两声。   薇薇安礼貌地笑了笑:“我以为这不算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殿下您爱上一个人,而她不爱您。您要怎么做?您是真的爱她,您难道会介意一些手段吗?”   “戏剧里面的故事,历史上的故事,还有生活中…与爱情有关的阴谋和暴力从来都不会少。”   “爱既无私,又自私。爱可以让一个人完全利他,毫不利己,为此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是有的。但爱也可以让一个人想方设法,将另一个人圈禁在自己身边,即使对方不自由、很痛苦,也可以一边心疼,一边继续…”   “说起来,那些看起来无私的,真的就是无私了吗?我倒是觉得,无私本身就足够让陷入爱情的人愉快了,就像献身于某项伟大事业的人,使命感、崇高的感情…这些是他们通过无私地爱人,然后得到的。”   “严格地说,无私也是某种自私。”   “您这样说当然有道理,但还是太严格了。您难道要说,那样无私的爱情本质是狭隘自私的?如果按照您的理论,那些献身于伟大事业的英雄也不值一提了,崇高的感情一文不值,就只是当事人自我满足……”查理王子很快找到了问题所在,反驳了薇薇安。   “或许是我太严格了,不过殿下,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或者说,没有说那种情况下的‘自私’不好的意思。自我牺牲、崇高使命、无私奉献,是因为这些能让自己快乐,而投身于伟大事业,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英雄依旧是英雄!”   “还有守护纯洁爱情的那些人,或许人性的本质是通过这样那样的行为叫自己快乐。但我们依旧歌颂他们、赞美他们、羡慕他们,并将那种感情称之为‘无私’……”   ……   查理王子和纽兰公爵这一天的午餐是在玛丽公主这儿吃的,午餐时的谈话依旧很快乐。薇薇安此时算是很受沙龙欢迎的客人了,因为沙龙的本质就是谈话,就是思想碰撞,在这个过程中,诞生一些奇思妙想、一些振聋发聩的言论、一些艺术性的,近乎哲学的思索。   有薇薇安在,只要其他人有着还不错的品鉴和搭话能力,然后她又确实有谈兴。那么不管谈话的方向是不是喜欢,那种‘见识到了’的新鲜感,是一定有的。   “奥斯汀小姐真是个极有头脑的女孩儿,是的,头脑,这在此时可是相当少见。从玛丽,还有我的母亲身上,我早就看出来了,女人不是不能有头脑,而是这个社会不叫他们有头脑,社会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惊人的。”查理王子在离开的路上,还对霍夫曼说道。   “您对生活的观察非常准确。”霍夫曼淡淡地说,似乎没什么谈兴。   查理王子并不意外,刚刚午餐谈话,他就没什么谈兴,是四个人里说话最少的,也几乎没贡献话题。他只以为自己这位‘叔叔’没兴致,只能说说客套话。   查理王子笑了笑,继续将话说完:“不过,相比起头脑,我认为奥斯汀小姐最令人敬佩的是,在这样的社会环境里,她能够保留自己头脑,这件事本身——如果说,玛丽和母亲,她们是因为高贵而特殊的身份,他人和社会本来就不单纯将她们看作是‘女人’,那么,奥斯汀小姐呢?”   “我想,奥斯汀小姐一定是一个非常有自己主见的姑娘…呃,虽然我还是喜欢传统一些的姑娘,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奥斯汀小姐非常耀眼。”   查理王子虽然看穿了一些事,但显然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的是有着传统性格的女孩儿。对这种让人敬佩的‘奇女子’,还是只愿意远观的。   说到这里,查理王子自己都觉得有意思,又说道:“那位、那位玛丽提到的‘道达尔先生’,现在奥斯汀小姐的狂热追求者,呵呵,祝他幸运吧…显然他具备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勇气。”   “为什么要祝他幸运?”忽然霍夫曼问,这一问倒是让查理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呃…我只是认为他很有眼光,勇气可嘉。而且被奥斯汀小姐拒绝不止一次了,还要坚持,一定是非常爱奥斯汀小姐吧。这样的家伙,倒是值得一个‘祝福’。”查理王子摸了摸下巴,还点了点头,以示确定。   “既然奥斯汀小姐已经明确拒绝许多次了,甚至觉得他是‘敌人’。那么站在奥斯汀小姐的角度,难道不是应该希望这位‘道达尔先生’放弃吗?”   霍夫曼的语气让查理王子觉得他是在和自己‘就事论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这次多想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说:“理论上来说,我应该站在奥斯汀小姐这边,她才是我的朋友。但这种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地站在了完全不认识的‘道达尔先生’的角度,因为,因为他和我同为男人。”   “我是在设想,如果我是道达尔先生,那么最好怎么样……”   “好吧,换个说法,希望道达尔先生尽快放弃。让我们可敬的奥斯汀小姐,能够早日少一件心事,少一个‘敌人’。”虽然同为男人,但想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后,查理王子抛弃‘道达尔先生’的速度也是飞快的。   说白了,对于查理王子这种未来要做国王的统治阶级顶尖,这个国家的所有人都是自己臣民!他们这样的人除了希望自己有儿子继承王位外,根本不会因为自己的某个臣民是男性,就多偏向他。   相比起用男女确定‘自己人’,更多时候还是用‘阶级’之类的东西确定‘自己人’。   说到这里的查理王子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笑了一下:“说起来,我们可敬的奥斯汀小姐这样冷漠、理智,仿佛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女神,根本不会为谁的热情所融化,我真的完全不能想象,她会爱上怎样的男人。”   “但她又确实爱上过一个男人,奥斯汀小姐是有过未婚夫的,对吗?只是那个不幸的家伙,英年早逝了……”关于薇薇安对死去的未婚夫非常痴情的说法,如今提的人少了,但还是有人在提的,查理王子也有所耳闻。   “爱?殿下怎么知道奥斯汀小姐深爱着她的未婚夫呢?美林堡总有各种传闻,其中值得相信的,连一半都没有。”   “噢!您也一样很难想象奥斯汀小姐会爱上一个人,会爱上怎样的人,对吗?”查理王子忍不住哈哈一笑:“不过,我认为关于奥斯汀小姐深爱着死去的未婚夫,为他黯然神伤的说法未必是假的…不然的话,没法解释她为什么会订婚。”   “我们都认可如果不是爱着对方,奥斯汀小姐根本不会订婚,这个结论吧?我不记得奥斯汀小姐的未婚夫是谁了,但我也听说,那并不是一个贵族,也不是富豪的继承人。对当时已经发迹的奥斯汀家,那也不是一个正常的选择。”   “而且当时的奥斯汀小姐还非常年轻,15岁吧…这个年纪,连社交界都尚未进入,也不可能是急着要结婚。”   “所以,为什么奥斯汀小姐会答应求婚呢?只能是因为爱情了。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15岁的奥斯汀小姐还没有如今的理智,还有着小姑娘的青涩幼稚,以及让她不顾一切的少女情怀——不过,这也没有改变这是因为爱情的本质。”   “这样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为什么奥斯汀小姐没有一直维持着小姑娘时的样子呢?如果她依旧是那样,天真单纯,会为了爱情变得热情、羞涩,说真的,那多好啊!”   霍夫曼冷冷地提醒王太子殿下:“殿下,刚刚是您说的,奥斯汀小姐这样有头脑的女孩儿非常难得,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是值得敬佩的。”   “哦,那确实是我说的,但这二者并不冲突,对吗?我只是觉得,奥斯汀小姐倒也不必那么‘特别’,那么‘难得’…我相信,很多男人也和我一样的想法,这样的奥斯汀小姐是很难得一见,然而如果她就是个‘花瓶’,那就更好了!”   “难道您不是这样想的吗?”   霍夫曼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 第175章 红粉世界175   夏天对于美林堡来说,确实是个无聊的季节。不过随着夏天结束,由初秋过渡到深秋,逃离美林堡的人们都回来了,这里就又重新变成了和礼兰的中心,也是此时全世界来说,数得着的‘大都会’!   薇薇安在百泉宫呆了一个礼拜,然后只在美林堡呆了几天而已,就以此时的美林堡实在没意思,出了一趟国——去的是比较近的佛罗斯,就当是旅游了,到处游览著名景观。当然,她没有去那些偏远地区的‘名胜古迹’‘自然风光’,凡是去的地方,都能有比较好的酒店……   总的来说,感觉不错,虽然肯定不如上辈子旅游方便。但这辈子就算是日常生活,也没有上辈子方便吧?   等到薇薇安出门玩了一趟回归美林堡,就已经是深秋了,社交季又要开始了——不得不说,社交季的一些活动其实很无聊,而且还累!但当薇薇安习惯了之后,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和习惯有选择地进行社交,情况又不同了。   除了一些必须要去的场合,其他的当然是有关系好的朋友的、有趣的才去。而且薇薇安还控制了强度,那种要凌晨两三点才能睡下的日子,即使她现在人年轻,顶得住,一周也不会超过两次!   这样一来,社交季就变成了比较令人愉快的事了,既能消磨时间,又不会太消耗人。说起来,这毕竟是此时的娱乐项目之一,多少是有点儿娱乐性的。最多就是比不上上辈子,但习惯了也能从中找到乐趣。   “…有时,我也希望我能像薇薇安你一样,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社交季一开始,我就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了,我经常觉得这个游魂一样爬起床来试穿新做好的礼服的人不是我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剧院包厢里,罗拉和薇薇安坐在一起,同在包厢的还有罗拉的表哥。他是一个军官,这次是作为‘男伴’陪两位小姐来剧院的。两个未婚姑娘单独来剧院什么的,还是容易引人侧目。不过这会儿罗拉的表哥并不在包厢内,趁着开幕前这一会儿,他去熟人的包厢摆放一些夫人、小姐去了。   罗拉对薇薇安抱怨最近的忙碌生活…关键其实并不是忙碌,而是忙的没意义——罗拉表面上是这个时代的典型女孩儿,性格温柔而胆怯,容貌清秀,举止有礼,大约就是画画像的画家最常固定的形象。   但其实,罗拉也是挺有思想的,毕竟卫斯理夫妇并不是古板的人,而她又接受了此时相对来说足够开明的教育…事实上,如果罗拉真的一点儿思想都没有,那她也不大可能和薇薇安成为朋友了。   不是薇薇安会嫌弃她,而是她一点儿思想都没有,恐怕会先被薇薇安吓到。   “哦,亲爱的,你完全可以和卫斯理夫人谈一谈…我想你根本不必参加那么不喜欢的社交活动,本来对于年轻姑娘来说,社交活动就不是越多越好的,也很少有必须参加的。”   薇薇安这话不能算‘错’,哪怕以这个时代的观念来说也是。如果说女性出门社交,是为了维持家庭所处的社会地位,是此时中产阶级,乃至于贵族确定自身身份地位的方式之一,这是带有‘责任感’的。那么,这份责任也主要是压在主妇身上。   还未结婚的年轻女孩儿,她就是想要代表自己的家庭,主流都不认可呢!   所以认真地说,未婚的年轻女孩儿,极少有必须参加的社交活动。当她们的社交量达到一定后,足够向外界显示这一家有这么一个女孩儿,性情如何、表现如何,是对得起这家的门楣的,就完了。   大家并不要求这个女孩儿在社交场太过活跃!事实上,正相反,在一些比较古板的人眼里,年轻女孩儿在社交场很活跃,这固然是可以理解的。但那些更加低调的姑娘,在道德上更受认可。   这有点儿像贫穷的社会里,年轻女孩儿爱漂亮,她可以买一些化妆品,一些比自己母亲、嫂子等人更好的衣服打扮自己。大家不会苛责这个姑娘,只会要求她结婚以后‘长大’,和自己家里其他女性一样。   而如果一个年轻姑娘,在做姑娘的时候就很节俭,那是要被称赞的。   不必去评价这类情况如何,但这确实真实存在。薇薇安这辈子生活的这个时代,也是这样,大家默认姑娘们到处参加社交活动,不是为了娱乐,而是寻觅一位如意郎君,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既然是这样,虽然年轻姑娘在社交界太高调了,好像不太合适,但为了更实际的现实(结婚的需求),大家也就接受了。   “是的,不是越多越好,很多时候遇到的都是同样的人,根本没必要…但妈妈有些担心,她总是希望我更多地露面。”罗拉也是被卫斯理夫人要求这样的,大概卫斯理夫人的策略是‘广撒网’?   “但你还是可以先向卫斯理夫人解释,告诉她你很累,很难受。如果你不说,卫斯理夫人又不知道,当然会坚持原本的要求,或许她还以为你也乐在其中呢——就我所知,是真的有人对繁忙的社交季了在其中的。”   “真的会有那样的姑娘和夫人吗?”罗拉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她不相信,至少她不相信美林堡的上流社会还有那样的人。   主要是美林堡不比其他地方,和礼兰其他任何地方的上流社会,规模都不如这里庞大。这就导致了,美林堡上流社会的女士们真的非常忙,社交季直接工作强度拉满!   如果说,某个乡绅的女儿还会格外向往舞会(像样一些的舞会,一年到头次数也不多),向往光鲜的社交。那在美林堡,进入社交界的女人,无论对外有多么活跃,多么光鲜亮丽,当一天结束后,都是要濒临崩溃的。   有些人都神经质了,每天结束后就穿着内衣和束身内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反复数落自己今天一天的失误,‘糟糕透了,一切都糟糕透了’…这样的。   “肯定有。”薇薇安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东方有一句谚语,意思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约就是只要有足够多的人,什么样的特殊情况都能看到。”   “哦,或许吧…但就我所见,即使是最为虚荣,最沉迷于纸醉金迷的社交场的人,也会在某一个晚上觉得这样的生活想要停止。”   对于这个说法,薇薇安只是笑笑。大概此时很多中产阶级妇女、贵族女性都是这样的,她们既沉迷于无所事事的光鲜生活,难以自拔,又经常会感觉到生活的痛苦——当然,一般来说前者占内心情绪的比重多一些,所以大家还是乐得继续维持这样的生活。   “奥斯汀小姐、卫斯理小姐,晚上好!感谢你们来捧场…”   薇薇安和罗拉谈天的时候,忽然也有人来拜访她们了。来的人是‘阿尔’,正是薇薇安当初在霍德兰城堡认识的红头发贵族青年——他显然也认识罗拉,由此可以看出,上流社会熟人真的挺多的。   “不只是为您捧场,我也想看看剧版的《龙之歌》是怎么样的…我之前没看过彩排,一次都没有过。我只听说一些记者和文化名流受邀试看了一场,好评如潮。大家都说,《龙之歌》会是今年冬天第一场惊喜,也是最大的惊喜!”   《龙之歌》其实就阿尔根据薇薇安当初在霍德兰城堡给他讲的《他是龙》的故事改编的话剧…阿尔是剧作家,但他很年轻,之前也没写过几个剧本,称得上岌岌无名。然而这次一部《龙之歌》,却一下将他推到了风口上。   红发青年‘阿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也是托您的福,我是从您这儿听到《龙之歌》的故事的……”   他们聊了一会儿,又因为阿尔是今天的‘主人’,忙的很,所以告辞去别的包厢拜访去了。但薇薇安和罗拉的包厢没有因此就冷落了下来,阿尔的到来就像是序幕,之后拜访者络绎不绝。   络绎不绝的拜访者对来看戏的薇薇安、罗拉来说,都没什么,剧院也是一个可以社交的地方,她们从小跟随家人进出剧院,是见惯了这些的。只要等到第一幕结束,大家就不会随意拜访,只在幕间走动了。   但幕启之后,一个新的拜访者还是让薇薇安心里无奈了…不是别人,正是布莱恩·道达尔。   “奥斯汀小姐,卫斯理小姐,晚上好。”布莱恩向薇薇安和罗拉行礼,他也在薇薇安和罗拉向他轻轻欠身后,在包厢里坐下了。   薇薇安现在对布莱恩真的只有敷衍了,连之前有机会就会向他说清楚的举动都没了——既然知道对着这么个人,怎么都说不清楚,人家根本不会听,那苦口婆心地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薇薇安已经放弃了。   然而布莱恩并不知道薇薇安这个心态,在薇薇安这次返回美林堡之后,发现她不再说那些拒绝的话了,还认为是她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心里暗喜…如果说,薇薇安上辈子是‘女追男,隔层纱’,那这辈子所处的环境就是相反的。   男人追求女人,只要没有比自己更好的竞争者,那基本上就稳了。薇薇安身边倒是有比布莱恩出众的追求者,但布莱恩并不认为自己没有希望!因为‘出众’的标准虽然也要看社会主流的,但在薇薇安这里,更多还是看她的想法。   也就是这方面,布莱恩才觉得薇薇安是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女人,也是有好处的。   布莱恩和薇薇安、罗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天的戏剧《龙之歌》,聊到最近的日子。主要是布莱恩在说,薇薇安只做简短的回答,相对来说,罗拉都要热情一些。勉强尬聊了一会儿,布莱恩走了,薇薇安也松了口气。   罗拉忍不住笑着推了推薇薇安:“嗳!就这样不喜欢道达尔先生吗?这样热切的追求者……”   罗拉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包厢门口的人。这个时候周围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都看了过来,走廊上其他包厢的观众甚至跑出来了。还有已经离开的布莱恩,看到这位新的的拜访者,本来还不知道是谁,是听到小声的议论,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纽兰公爵…”“纽兰公爵是受外交部部长的邀请来看戏的,他之前就呆在外交部长的包厢里…”“哦哦,对了,纽兰公爵现在是外交部的副部长之一…”“公爵是去拜访谁…”“奥斯汀男爵家的包厢…”……   布莱恩回头去看,只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外套的男人背影。   “公爵?”薇薇安和罗拉站了起来,罗拉从没见过霍夫曼,薇薇安行礼之后,就为她做介绍:“这位是纽兰公爵,我们在霍德兰城堡认识的——公爵,这是我的好友,卫斯理小姐。”   霍夫曼向两位年轻的女士问晚安,然后又颇为生疏地坐了下来。说实话,经过了之前的布莱恩,薇薇安倒是觉得纽兰公爵就这样坐在这里,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冷场就冷场了,至少看起来不知所措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客套了几句之后,纽兰公爵就站起了身,看起来这位尊贵的客人是要离开了,薇薇安和罗拉还特意起身送他——原本以为拜访就要这样结束了,但临走之前,这位客人却忽然叫住了薇薇安。   “奥斯汀小姐,有一件事…原本我不应该背后说人,但这件事和您的终生幸福有关,我无法保持沉默。”   薇薇安保持着微笑,示意霍夫曼接着往下说。虽然她实在不知道这位公爵大人能说出什么来,还和她的终身幸福有关?   “这件事和道达尔先生有关,您或许可以查一查他和一个贝拉·贝里斯的女人…刚刚道达尔先生来拜访了您是吗?”霍夫曼看起来很平静,仿佛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包厢内的气氛已经迅速滑向了尴尬和沉默。   被尴尬而沉默的空气挤压着,薇薇安简直要脚趾头抠出一座城堡了。面对霍夫曼的‘坦诚’,她只能点点头:“是的,道达尔先生刚刚来过,就在您之前。”   “如果您信任我,最好拒绝道达尔先生。道达尔先生并没有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他显然缺乏‘忠贞’‘诚实’之类的品格——”   听到这里,薇薇安忍不住打断了霍夫曼:“公爵,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的提醒,我会做一些调查的,贝拉·贝里斯和道达尔先生对吗?我记住了。”   潜台词非常明显,就是‘您可以走了吗’…薇薇安固然对布莱恩没有那个意思,但和霍夫曼也实在谈不上熟悉啊!考虑到在霍德兰城堡时有限的相处都不怎么融洽,薇薇安愿意听他的‘爹味’发言才怪了!   上次在霍德兰城堡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人家身份高,薇薇安不想惹怒了他,惹来麻烦,就要直接怼他了——你又是哪块小饼干?为什么总想对我的事指手画脚?难道我们很熟吗?   那种‘爹味’的语气,以及毫无边界感的‘理所当然’,不管别人怎么想,薇薇安是真的接受不良。即使这次比上次好一点了,好歹是为薇薇安好了,薇薇安都不想听下去。   霍夫曼沉默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朝薇薇安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罗拉惊讶地看看薇薇安,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双肩:“亲爱的,你从没和我说过,你和纽兰公爵这样熟悉。”   “不,我们并不熟,根本没见过几次,说话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   “但刚刚公爵……”   “是的,这就是他的特点之一,总是能理所当然地对别人‘发号施令’,缺乏分寸感。当然,这并不奇怪,普通人社交才需要分寸感,像纽兰公爵那样的人,大概从来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高兴就好吧。”   “可是纽兰公爵做外交官做的很成功,人际交往上不可能……”   “可能是因为他不在乎我这样的‘小人物’?你知道的,我们平常也能看到那样的人,对地位不如他们的人总是显得很蛮横自大,不好相处。但平常他在自己的社交圈内,一直是彬彬有礼、无可指摘的。”   罗拉想着自己平常的见闻,慢慢点了点头,这会儿她终于从见到纽兰公爵的惊讶中平复了过来。而一旦平复,能够理智思考了,她就想起了纽兰公爵说的话,忍不住说:“公爵提到了道达尔先生和一个叫‘贝拉·贝里斯’的女人,会是怎么回事儿呢?”   “按理来说,公爵这样地位的人,应该不会在这样的事上随便开口吧…那就是说,道达尔先生确实……”   薇薇安摇了摇头:“或许吧,但纽兰公爵的话也不见得就全是真的,我和他也不熟悉,我为什么就要相信他呢?倒不是说,纽兰公爵特意骗人,只不过他可能也就是听说了一些传闻…美林堡的传闻太多了,其中总是有真有假。”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件事对我根本不重要。”薇薇安说到这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不管道达尔先生是不是有‘忠贞’‘诚实’等方面的缺憾,那都无关我。我不爱他,哪怕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忠贞、最诚实的人,我也不爱他。”   “哦…那倒也是。”罗拉想了一下薇薇安一直以来对道达尔先生的态度,缓缓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就能安心看今天的戏了——大概是纽兰公爵为今天的包厢拜访收了尾,他之后就没什么人来拜访薇薇安和罗拉的包厢了。就算有,也就是幕间的时候来一两人而已,也不打扰看戏。   而就看戏本身来说,还是挺让人愉快的。《龙之歌》这场戏,至少在此时来说,是非常新颖的。此时的‘龙’在人们的印象里,还是邪恶的代名词,流传的故事里只有为了财宝不惜毁灭一个国家的恶龙,抢走公主的恶龙,成为勇士故事里最终反派的恶龙…都是恶龙。   而在《龙之歌》里,龙一改形象,不再是邪恶的了。他力量强大,但又非常纯情,最重要的是,可以人形和龙形两个形态切换,这一点非常重要——绝大多数人,还是只能爱上一个‘人’而已。   从主人公‘龙’的形象新颖反转,再到故事的新奇…是的,这个故事在此时真的挺新奇的,里面的很多桥段,其实就是大量经典情节的叠加。放在薇薇安上辈子,是有些‘意料之中’‘缺乏新鲜感’了,但在这个时候不是啊!   大家能够被每一个经典情节击中,特别是女士们,真的很难拒绝这么纯爱的剧情…剧一结束,真可以说是议论不断——这一点很不容易,因为此时的先生女士们看剧,真的很少为剧所迷的。大家来看剧,社交一番、消磨时光一番,也就过去了。   也有非常受欢迎的剧和演员,吸引力极大,能让观众着迷。但那是很少的,正是因为少,才显得难得。   像《龙之歌》这样引起剧烈反响、不断议论的剧目,就说明大家的关注点在剧本身了,那就是真正受欢迎的前兆啊!   作为《龙之歌》的剧作家阿尔,特意在散场之后来见薇薇安,满脸喜悦。薇薇安也对他笑了笑:“祝贺您,您获得成功了啊!这次真是大成功!”   “是的,是的,这里有您的功劳。您提供了故事的底本,还一直写信鼓励我,给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议…哦,我送您出去吧。”红发青年阿尔已经兴奋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第176章 红粉世界176   罗拉挽上了她表哥的手,薇薇安也大方地挽住了阿尔,四人一起从剧院的侧门往外走。薇薇安想到《龙之歌》的成功,便问:“您不用去和剧院的人一起庆祝吗?还有记者,今天是首演,我们的‘无冕之王’们也需要特别招待吧?”   如今的记者已经有了‘无冕之王’的称号了,现在的舆论阵地基本只有‘报纸’,这就大大凸显除了记者的影响力。他们能无形之中影响很多人、很多事,知名记者的威力是能让很多当权者都忌惮的……   “别担心,奥斯汀小姐,剧院经理能处理好那些事的,而且我只是送送您,很快就回去。”阿尔雀跃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快活,薇薇安也忍不住跟着他高兴了起来。   他们一起走到外面,奥斯汀家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今天是薇薇安邀请的罗拉和她表哥,乘坐的当然也是奥斯汀家的马车。   就在他们要上车的时候,侧门外其他打算上车离开的人们忽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了,都向街上张望了起来。这种奇怪的气氛当然也引起了薇薇安他们的注意,他们跟着也张望了起来。   剧院前方的大街,因为正值散场时间,人是不少的。不少人没有离开,就围了几圈在看热闹。众人拥簇中,一辆鲜花马车‘冲出’了重围,出现在了薇薇安面前。然后薇薇安就看到了,车上满是各种鲜花之外,街上还用鲜花摆出了她名字的缩写。   “奥斯汀小姐…”鲜花马车上跳下来的布莱恩手中拿着一大束红玫瑰,要递给薇薇安。即使是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红玫瑰也是代表爱情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着,不少女士代入薇薇安的视角,已经感动地泪眼汪汪。甚至连薇薇安身旁站着的罗拉也不例外,激动地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推了推薇薇安,想要她给个回应。   汽灯点亮的街头,这一片既明亮,又昏暗。鲜花有着鲜艳的颜色、勃勃的生机、柔软的花瓣、馥郁的香气,简直像一个浪漫的梦——谁都看到了这一幕,当然也包括正准备离开的霍夫曼。   他旁边站着外交部长的秘书,有些酸溜溜的,也有些有感而发:“这简直是就像是‘鲜花谋杀’了!那位道达尔先生是在追求奥斯汀小姐吗?看起来他想了一个打动女士们的好主意,他恐怕要目的达成了…有了奥斯汀小姐,他的人生立刻就能进入新阶段了。”   ‘鲜花谋杀’是一个历史典故,历史上有一位非常残暴,又特别会享乐的君主。他在开宴会的时候,让人准备了大量的花瓣,在宴会进入高潮,所有人都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就让人将花瓣撒下了。   洋洋洒洒的花瓣是那样美丽,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君主想到的新乐子,根本不以为意。但随着飘洒下来的花瓣越来越多,掩埋了所有人,就不一样了,鲜花叫喝醉了的人们窒息在了浓烈的香气里。   霍夫曼注视着这一幕,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他往前走了几步,这个举动并不突兀,很多此时想要看热闹的人都是这样的,想要看到薇薇安的‘回应’。但这在霍夫曼就有些反常了,他根本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   但无论是外交部长,还是秘书先生,他们都不算是了解霍夫曼的人。或者说,就算觉得这有点儿反常,也不会多想。特别是秘书,因为没有部长的身份包袱,还三两步赶上了前,要和霍夫曼一起‘看热闹’。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奥斯汀小姐看了看那束递向自己的鲜花,没有迫不及待地接过。而是又看了看布莱恩,就后退了小半步,然后摇了摇头:“抱歉,道达尔先生,我恐怕不能接受您的抬爱…”   薇薇安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就准备上马车离开。这样平静,这样不为所动,别说是不知内情的普通吃瓜群众,就是罗拉这样知道薇薇安不爱布莱恩,所以不大可能接受他的人都很意外。   不接受归不接受,但难道没有一瞬间的感动,一瞬间至少试试看的冲动吗?   “奥斯汀小姐,我听说您喜欢花…”布莱恩叫住了薇薇安。   薇薇安停在了马车旁,点了点头:“我确实很喜欢话,但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因为您喜欢花,所以才…这全都是传闻中您喜欢的花。”   “所以,还是没有关系啊。”薇薇安都忍不住笑了:“我喜欢的是花,又不是您。难道因为您带着花来,我就会爱上您了吗?这样的花,难道很难得到吗——罗拉,你明天能送我几车差不多的鲜花吗?”   罗拉没反应过来,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呢?但出于闺蜜的默契,她想也没想,立刻点了点头:“是的,是的,当然可以…呃,这个时间要订到明天的花,量如此大,有些麻烦…不过多花一些钱,哪怕直接从鲜花小贩手里收……”   说到后面,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然而薇薇安很满意,转头看向布莱恩:“道达尔先生,事情就是这样的,难道罗拉送了我最喜欢的鲜花,我就要爱上她吗?”   “您就算不爱我,也不该这样…这样羞辱我的真心…”布莱恩的脸色冷了下来。   薇薇安觉得这话很可笑,但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我没有羞辱您的意思,如果您肯听我说话,哪怕只有一次,也该听到了吧?我不止一次明确拒绝过您。您这次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我示爱,您指望我怎么做呢?”   “难道您不知道我会拒绝您?还是说,您以为,为了顾全您的名誉,所以我要牺牲自己的幸福,接受您的示爱…说的刻薄一些,难道不是您来自取其辱吗?路是您自己选的。”   “不然,您要否认我曾经多次拒绝过您吗?”薇薇安就这样直视着布莱恩,那样毫不回避的眼神,让布莱恩下意识先躲闪了起来。   鲜花浪漫啊,在这时,会玩浪漫、注重仪式感、氛围感的男士,真的是很少了。薇薇安敢肯定,这一手可以打动很多女士了…然而偏偏遇上了她,她受了多少爱情小说、言情剧的洗礼?   这样一幕在她看来不过是中规中矩,她还能点评一番做的不够好的地方呢——当然,更重要的其实是薇薇安不爱布莱恩·道达尔,甚至已经被他单方面的听不懂拒绝弄烦了。   对于女孩儿来说,这类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表白,从来不是浪漫,而是更大的压力!   “不,只是,只是…只是女士们的拒绝,很容易被理解为羞怯……”这是布莱恩找的一个借口,但不得不说,他内心深处是有一些这么想的。薇薇安的反复拒绝,在他看来,也是有害羞的原因的。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拒绝一个爱她的男人?   “那是您的问题,您理解错了。”薇薇安干脆利落地说道:“我现在同您说,不管别人怎么样。但是我,我没有羞怯,没有欲迎还拒,我的‘不’,就是真的不要的意思,您尽管从字面意义上理解就行了。我的文法学的挺不错的,应该不会犯表达上的错误。”   说完这些,薇薇安再也不愿意面对这一场闹剧,转身登上了马车。罗拉和她的表哥虽然有一下没反应过来,但两三秒钟后,也跟着上了车。然后马车离开,只留下了布莱恩,还有一些围观者。   “哦…奥斯汀小姐比我想象的还要狠心,我从没见过这么硬心肠的姑娘。”看着人群中央的布莱恩,秘书先生下意识代入了布莱恩,觉得尴尬极了,不过比尴尬更重的应该是伤心吧?满心的爱慕,就这样被‘践踏’。   “硬心肠?”低垂着眼睛,霍夫曼轻声反问。   “呃,难道不是吗?您刚刚都看到了啊…道达尔先生精心准备的一切,奥斯汀小姐完全不放在眼里。”秘书先生突然面对霍夫曼的问题,回答的有些结结巴巴。   “难道不是‘自取其辱’吗?正如奥斯汀小姐所言,她已经再三拒绝过他了。一位男士,让女士为难到这个地步,不算是一种‘卑鄙’吗?”霍夫曼见证了刚刚全程,不同于在场大多数男人们的‘心有戚戚’,甚至‘同仇敌忾’。他的心里像是住进了一个太阳,又像是住进了一只小鸟。   “哦,这个…道达尔先生是有些…但这不能全怪他,他可能就是误会了。正如他所说的,很多女人都口是心非,他也不见得知道奥斯汀小姐说的就是真话。”秘书先生绞尽脑汁,匆匆忙忙中终于想到了这番解释。   “那只能说明道达尔先生不像他说的那样爱奥斯汀小姐,他甚至不了解奥斯汀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连我也知道,奥斯汀小姐就是那种不会虚伪应酬的人,喜欢或者不喜欢,她可不会隐藏。”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霍夫曼的眼睛里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这话秘书先生还能怎么接呢?只能是干笑着应付过去了。   然后第二天,这晚的事就传遍了,这则八卦的热度简直要和当晚首演的《龙之歌》差不多,一起瓜分大家的话题了!   大部分人都和秘书先生一样,肯定会觉得薇薇安实在是太硬心肠了,她的‘傲慢’‘冷漠’由此再一次被广泛提及。没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对女人要严苛的多——薇薇安上辈子时,盛大的求爱仪式上,女孩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男孩儿,之前起哄的人群,也会有说这女孩儿‘不识好歹’的,更不要说这时了。   但是,也不是没有人觉得布莱恩有问题。   “要我说,虽然奥斯汀小姐的冷漠、傲慢是真的,但其实不讨厌。因为只要你不是爱上她了,就会发现她其实很可爱,她的冷漠和傲慢只是针对于那些追求者的。其次,她可没有区别对待,对追求者的‘严格’是一致的!”   “那位道达尔先生反而更让我觉得厌恶,叫一位女士反复拒绝后,就算还爱着对方,这也不是叫女士困扰的理由。这之后,再喜欢,也只能是默默在心里而已了…当着许多人的面求爱?就是寄希望于女士的心软。然而女士若是不心软呢?岂不是就要像奥斯汀小姐这样,被责备心狠了?”   “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让自己深爱的女人陷入这种困境…真的,我都要怀疑道达尔先生是不是真的爱奥斯汀小姐了。”   有人回答道:“这确实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说实话,以奥斯汀小姐的财富,道达尔先生和她的差距,我也很难相信这份爱慕的纯粹。只是按照我之前的想法,至少该有那么一点儿爱慕吧?毕竟,奥斯汀小姐确实很美。”   “是的,奥斯汀小姐的美貌,那确实是可以成为我们国家‘国家代表’一样的存在了。不是说,美林堡要开世界博览会么?到时候奥斯汀小姐一定要出席,那简直是可以用来展览的‘和礼兰玫瑰’了,最新品种,全世界只此一株……”   大家的话题说着说着就歪了,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别人的一则八卦。义愤填膺也好,不以为然也罢,站男方站女方也无所谓…大家谈过了也就谈过了,是不会真正放在心上的。   但这件事的两个当事人显然无法这样轻松,薇薇安这一天就收到了很多人委婉的打听。有的人还好,真的就是八卦,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有薇薇安到底怎么想的。还有的人,不只是八卦,还想对薇薇安指手画脚。说一些譬如‘遇到这样痴情于您的男人,您就嫁了吧’的鬼话,薇薇安只能统统当没看见。   唯一让薇薇安觉得安慰的只有几个朋友,不只是罗拉,还有其他听到消息的朋友,纷纷送来了马车拉的满车鲜花。这算是用行动支持她了…鲜花算什么?只要薇薇安想要,大家都可以给啊!   “…我现在不知道该拿这些鲜花怎么办了,我在想,能不能送到精油作坊,指明用这一批鲜花提炼精油。”这么多的鲜花,用来装饰房子根本用不完,眼看着就堆在那里也很浪费。   “不错的主意。”罗拉点点头。   于是薇薇安就开始写信了,奥斯汀家是有认识的精油作坊的…奥斯汀家的产品,基本都要用天然精油来调香(这年头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过去还会找中间商买精油,现在量大,甚至可以承包一些精油作坊的全部产量了,自然就直接找上了精油作坊。   这些精油作坊国外的不说,国内的肯定都是在远离美林堡的乡下的。只有那样才有大片的土地可以种花,然后就地加工,节约成本。然而薇薇安这些鲜花要趁早处理,肯定不能送到那么远的精油作坊。   所以就只能是美林堡附近乡间的小作坊了,这些薇薇安不太了解,只能写信请人去办——其实家里的小实验室,不是没有仪器自己做精油。但加工一点点也就算了,这么多鲜花,处理起来可不是一句话的事…虽说这么些鲜花,最终也提取不了多少精油。   薇薇安写信的时候,罗拉就凑了过来和她说:“嗳!虽然现在想想,你拒绝道达尔先生才是理所当然的,你就是那样的性情,一直非常坚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昨晚,昨晚即使是我也很激动呢!以为……”   “一直非常坚定?”薇薇安手下的羽毛笔停了一下,她没有想到罗拉是这样想她的。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从回忆起上辈子的事儿之后,她其实更多时候只是在随波逐流。   “我不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我大概只能确定自己不想要什么,所以我总是在拒绝。”薇薇安继续接着往下写的时候,声音闷闷的。   “哦,那也不错了…”罗拉没有立刻想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和‘确定自己不想要什么’的区别,但还是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罗拉叹了一口气:“昨晚在剧院外,我确实也被道达尔先生感动到了。但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道达尔先生有些,有些不顾及你…他应该想到的,想到你可能拒绝。而一旦你拒绝了他,肯定会被议论,被舆论责备。”   “别担心,亲爱的…这类舆论不算什么,大多数人也只是事不关己、高高在上地谈几句,难道过去我没有被议论过吗?”薇薇安这话说的半真半假,舆论带来的压力,在她肯定没有普通女孩儿那么重,但要说毫无存在感,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总的来说,还在承受范围内…实在不行,暂时离开美林堡,出门度假什么,这样的事儿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而相比起薇薇安,昨晚的另一个当事人,布莱恩·道达尔就不能那样轻松、坦然了。昨晚的鲜花惊喜被薇薇安毫不留情地拒绝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往下了——虽然过去他已经意识到薇薇安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儿,但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出乎意料。   没有姑娘能拒绝的浪漫与痴情,在她看来像是不存在一样。布莱恩还记得薇薇安昨晚看着那一切的眼神,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觉得无所谓,毫不动容。   “放弃吧,布莱恩,现在你知道了,奥斯汀小姐是冰雪,不是石头做的。冰雪还能靠您的体温捂热融化,石头是不可能的。”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朋友还这样劝说他。   然而这些并没有安慰到他,只会让他更加烦闷。他心里很清楚,朋友们也不见得是完全为他着想,他追求薇薇安这件事,有的人表面上称赞他很痴情,心里却取笑他唯利是图、自不量力。   他尽力地将自己追求薇薇安修饰成‘爱情’,但差距就摆在那里,会有这类猜测太正常了…当然,这毕竟是一个极其偏向男性的社会,所以就算有一些闲言碎语,问题也不大。没什么财产继承的绅士们,谁不想娶一个有钱的寡妇,或者嫁妆丰厚的小姐呢?   这在当今社会,已经是一种风气了,布莱恩这样,到也没人能说什么。   朋友们见布莱恩保持了沉默,猜到他还不肯‘放弃’,惊讶地说:“难道您还不想放弃吗?但奥斯汀小姐已经拒绝到那个地步了啊…现在大家固然认为是奥斯汀小姐太过傲慢,践踏了您的真心,但也不乏批评您的声音。”   “说实话,您确实有些不当之处,叫一个淑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了…真正的绅士,应该懂得保全女士们的体面,不会让女士们为难。”   大家纷纷劝说布莱恩:“到此为止吧,布莱恩,到此为止您还能保住名誉。如果您继续下去,大家就不只是这样的批评了——再继续下去,您和大街上醉醺醺地纠缠女人的醉汉,又有什么分别呢?”   朋友们的劝说,或者说‘警告’,布莱恩不是不理解,只是事情哪里那么简单呢?如果没有了薇薇安·奥斯汀这样一个绝佳目标,要找下一个目标本来就不容易。更何况,有了薇薇安·奥斯汀在前,他不可能立刻又‘深爱’另一个姑娘吧?   浪费至少半年时间是必须的,而那个时候他再追求别的姑娘,也会有些束手束脚。如果再次成为谈资,大家就会想起他如今追求薇薇安·奥斯汀做的事。   虽说一个男人,时隔半年后又深爱上另一个女人,没人会觉得有问题(就如同罗密欧,刚出场的时候还在为之前的恋情要死要活呢,见到朱丽叶之后,立刻移情别恋了…没人觉得这有问题啊)。但如果都是能够给他带来极大帮助的女人,别人会说什么先不论,那个姑娘自己也可能会‘警觉’。 第177章 红粉世界177   奥斯汀先生原本是打算请蒂纳尔先生给他们之间换一个‘联络人’的——上次关于杰克逊先生的诉讼案结束了,但奥斯汀先生为了维护专利权要打的官司时不时就会有一件。实际上,自杰克逊先生的案子之后,蒂纳尔先生与奥斯汀先生之间的‘联络人’就是布莱恩了。   每当有什么案子,需要两人之间传达一些文件或者口信,都是由布莱恩来做的。   原本奥斯汀先生很满意布莱恩,蒂纳尔先生看重毫无背景,和自己也没有任何关系的布莱恩是有原因的,至少从能力上来说,布莱恩在年轻的同行中是出类拔萃的。他只需要一个往上走的平台,就能一飞冲天!   如果布莱恩没有这样的优点,他又有什么资本叫蒂纳尔先生另眼相待呢?其实只要布莱恩能一直这样稳扎稳打,再加上有蒂纳尔先生的赏识(蒂纳尔先生的两个儿子都不做律师这一行,他的资源是很有得分的),将来混到蒂纳尔先生的地位不过是时间问题。   短则十年,长则二十年,具体要看机遇…到时候布莱恩其实也才四十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大有可为呢!   不过,布莱恩想借婚姻缩短一些奋斗的时间,提高一些奋斗所能达到的上限,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在这个问题上,他最大的错误其实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是有那种愿意投资女婿的岳父,和提拔男人的富家千金的,这在这个时代还挺常见。   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就是现在的情形了——奥斯汀先生在这件事上,并没有插手的意思。溺爱薇薇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他相信薇薇安的眼光。薇薇安不一定会从追求者中挑选最有权势、财产最多、未来前途最好的,但她应该不会挑选到让她后悔的人。   就比如曾经的卢克,奥斯汀先生以自己街头小贩的狡黠,和如今百万富翁的眼界发誓,那是个好青年。如果没有英年早逝的意外,他和薇薇安绝对会是非常幸福的一对儿。   所以,当薇薇安拒绝布莱恩的事闹开了,成为美林堡社交界的话题,奥斯汀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时。他根本不考虑这个青年是否适合成为自己的女婿…既然薇薇安已经拒绝了,那那个青年他再满意也没用了。   奥斯汀先生首先想到的是,要不要请蒂纳尔先生换掉布莱恩这个‘联络人’。如果布莱恩继续往来于派克罗律所和奥斯汀家之间,薇薇安总会再碰面,布莱恩还会更加深入地入侵奥斯汀家的圈子,奥斯汀先生不想薇薇安尴尬。   但最后奥斯汀先生没有这样做,一开始,他只是不想立刻做这件事。在大家议论薇薇安和布莱恩正多的时候,他换掉布莱恩,只会激起更多的议论,而且显得非常有私心——虽然大家办事,有私心是常见的,可没人希望明显地表现出来。   再后来,奥斯汀先生没有这样干,实在是因为布莱恩办事更加努力了。他这样努力,就让奥斯汀先生有些心软了。布莱恩的出身虽然比他好一些,但在美林堡,都属于是要靠自己的那类人。   看到布莱恩努力工作求上进,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刚来美林堡时打拼的样子。对这样一个青年,只因为他的一时唐突,就要耽误他至少五年的时间,奥斯汀先生有些于心不忍——奥斯汀先生如果对蒂纳尔先生做出换掉布莱恩的要求,布莱恩是很可能在蒂纳尔先生那里失宠的。   毕竟布莱恩对薇薇安那过于热切的‘爱慕’,几次拒绝都没有停止追求…这是很难定性的行为。既可以说布莱恩只是犯了所有年轻人都会犯的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年轻人的小问题而已,不值一提。也可以说是他为了往上爬,对自己客户的女儿出手,被拒绝之后还要纠缠,作为律师的专业性是存疑的。   具体要怎么说,还是要看后果如何,有没有人追究。奥斯汀家作为‘受害者’,他们不说什么,其他人包括蒂纳尔先生,笑笑也就过去了。但如果奥斯汀先生要给这个年轻人一点儿教训呢?蒂纳尔先生恐怕也会认真考虑布莱恩行为不当的问题吧?   对于蒂纳尔先生来说,布莱恩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他确实看好这个年轻人,因为当下正是他考虑几年后退休的时候,又恰好他没有自己的后辈做‘继承人’,这个时候足够有天赋,也足够努力的布莱恩出现,成为律所的学徒,分配给他带…他顺水推舟也就有点儿拿布莱恩当自己的子侄了。   然而也就是这样了,差不多的年轻人虽然不是遍地都是,但这年头也是有才华的年轻人多,而留给他们的机会又总是不够。蒂纳尔先生要找一个继承人,只是要求有能力、肯努力,竞争这个机会不要太多!   蒂纳尔先生只要对布莱恩不再青睐,都不需要收回全部的支持,只要收回部分支持,布莱恩的路都要难走一些。奥斯汀先生认为的耽误五年,并不是一个夸张的估算。   因为这一次心软,再加上布莱恩表现良好,那次‘鲜花马车’之后,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薇薇安。奥斯汀先生认为他已经知道分寸了,放弃追求薇薇安、打扰薇薇安了。也就改变了原本的打算,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正常地对待布莱恩。   主要也是奥斯汀先生知道薇薇安是什么样的性格,只要布莱恩放弃,回归正常,她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相对于此时绝大多数内心敏感、脆弱的女孩儿,薇薇安确实称得上没心没肺。   奥斯汀先生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己的女儿,在有些事上,她全然不在乎,洒脱极了。可在有些事上,她又心细如发,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内心起波澜——奥斯汀先生当然不会知道,薇薇安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看待问题的方式和这个时代的女孩儿们完全不同。   很多这个时代的女孩儿们会苦恼,甚至痛苦的东西,一个现代姑娘根本不在乎!而相反的是,有些事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根本不考虑的,现代姑娘们却是死都不能放手的……   “奥斯汀先生,这时蒂纳尔先生让我交给您的。”布莱恩将一份用纸袋装好的文件交给了奥斯汀先生。早在纸袋机发明之前,律所就会自制纸袋,或者干脆用带锁的皮包装法律文件,然后进行传递了,就是为了确保一些需要保密的文件,中间不会被偷看。   奥斯汀先生确定纸袋完好,封口用的火漆也核对无误,这才拆封阅读。   在奥斯汀先生阅读文件的时候,布莱恩就在一旁进行说明。通过他的说明,一些对普通人有些晦涩的法律文件,也变得更容易懂了。而且他还很会总结,让奥斯汀先生能更轻松有效地记忆文件内容。   奥斯汀先生就一边听,一边点头,大致看完了文件就对布莱恩说:“道达尔先生,你等一等,我需要给蒂纳尔先生写个回信。”   写回信不需要避开布莱恩,奥斯汀先生从自己的抽屉里抽出了一张信纸,羽毛笔在银质墨水瓶里蘸了蘸,就下笔了。他一边写,还一边对布莱恩咨询,确定自己不会犯在专业人士看来的‘低级错误’,同时也是让布莱恩给自己做参考。   布莱恩也是尽心竭力,无论哪方面都在奥斯汀先生这里做到最好——在他现在的日常工作里,奥斯汀先生的相关事务,优先级是最高的!最先处理、花最多的精力,确保能让奥斯汀先生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这样做当然不是因为他敬业,他如果真的敬业,就该将自己的业务一视同仁,或者按照轻重缓急之类的客观标准安排处理才对。他这样做,是为了讨好奥斯汀先生,而现在奥斯汀先生越来越满意的神色,在他看来就是自己终于走对了路!   呵呵,他就不该直接追求‘薇薇安·奥斯汀’!这年头虽然男女之间越来越将感情了,自由结合成为新时髦。但在体面人家,女孩儿更多还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去结婚的…如果能获得奥斯汀先生的欣赏,以及奥斯汀夫人的喜欢,再拿这个去说服‘薇薇安·奥斯汀’,明明要简单的多!   这次又在奥斯汀先生与蒂纳尔先生之间跑腿后,布莱恩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出城了一趟,去波多西农庄看望贝里斯小姐。   上次布莱恩来这里,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长时间没来,波多西太太还以为‘贝里斯先生’将‘贝里斯太太’抛弃了呢——贝里斯小姐在波多西农庄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波多西太太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来她和布莱恩不是真正的夫妻?   当然,他们实际上是秘密结婚了的夫妻,但除了确实登记结婚过,他们的实际相处方式也好,在他人眼里的关系也好,都更像是一个绅士和他的情妇。   波多西太太将贝里斯小姐当成了布莱恩的情妇,但也没因此大惊小怪,要赶走贝里斯小姐什么的。她的农庄既然收拾出来做了旅馆,肯接待客人,那只要不是太糟糕的客人,就不该挑剔,特别是人已经住进来的情况下。   再者说,这年头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哪怕波多西太太生活在乡间,那也是靠近美林堡的乡间!也多少感染了大城市的‘风气’,将这种事视作寻常了。   “哦,贝里斯先生,您来了?”波多西太太在农庄跟前看到布莱恩的时候,依旧称呼他为‘贝里斯先生’。虽然她心里已经基本确定,这应该是假名了。   “唉!您应该多来几趟的…您的太太每天都在等您,乡下又很无聊,她没有别的事可做,每天只能帮我做一些针线。我说她是客人,不应该让她做那些事,但她始终坚持——我看得出来,她只是借这些事消磨时光,不然您不在的时候就太难熬了。”   波多西太太还挺同情贝里斯小姐的,一开始她本着一个乡下女人的朴素认知,多少有些看不起给人做情妇其实不是)的贝里斯小姐的。乡下虽然不是没有乱搞男女关系的,但相对城里总是少很多,而且很难拿上台面来说……   但随着和贝里斯小姐相处,波多西太太发现她和自己想象中的擅长引诱男人、放荡、爱慕虚荣的形象完全不同。贝里斯小姐甚至比她过往认识的任何一位女士,都更符合人们对‘贤妻’的认知。   她一派传统小女人的做派,事事以布莱恩为先,说话轻声细语,擅长针线、家务、烹饪等家庭主妇的伙儿。行为保守,别说是和别的男人睡觉了,她住在波多西农庄的这段时间,连和男人说话她都是尽量避免的!   她还很少出门,出门一定会戴厚厚的面纱。不是此时那种赶流行的网眼面纱或者薄纱面纱,是真的能让别人看不见脸的那种。穿的衣服也都很朴素,从没见她花枝招展过……   这些渐渐让波多西太太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不再认为贝里斯小姐就是那种道德败坏的女人。她觉得这件事里或许由自己不知道的内情,比如布莱恩欺骗了她,又或者有别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她眼里的贝里斯小姐是非常令人同情的。   布莱恩没有对波多西太太这个‘外人’说太多,更不会随意许诺什么。只是笑了笑,就直接往农庄的房子里走去,波多西太太和她一起进去,才进去就朝楼上嚷嚷道:“贝里斯太太!贝里斯太太!贝里斯先生来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贝里斯小姐出现在了楼梯上方,朝下张望。看到布莱恩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发现只有他,又觉得失望。两人一起呆在房间里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布莱恩…丹尼斯呢…?”   “丹尼斯在安东尼太太那儿很好。”布莱恩避开了贝里斯小姐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就好像窗外的好风景吸引了他一样。   “哦…”贝里斯小姐局促地动了动脚,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丹尼斯在安东尼太太那儿没问题,安东尼太太那么温和,那么负责任,但我是丹尼斯的母亲,总要亲眼见到他才放心。”   “布莱恩,带我回城里吧,其实我住在丹宁街,还是住在波多西农庄,差别都不大,只要我们小心一些…住在城里,至少我还能自己去看丹尼斯。”贝里斯小姐没有提布莱恩答应过她的,要送丹尼斯来和她同住。只是以‘母亲’的身份、自身的弱势,去打动布莱恩,想要得到他的愧疚和同情。   布莱恩确实有些愧疚,他也想到了自己曾经答应贝里斯小姐的事儿,越是贝里斯小姐不提,他就越心软。他想了想:“下次,下次我一定带丹尼斯来看你,这一次我来的太匆忙了,没来得及去接丹尼斯。”   至于带贝里斯小姐回城里的事儿,他一个字也没提,仿佛贝里斯小姐没提过这件事一样。而贝里斯小姐也没有抓着这点不放,确定布莱恩这次的许诺是认真的之后,她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等波多西太太送了一些食物上来,他们一起吃了饭。吃饭的时候,布莱恩自己先提到了最近的‘进度’:“…我认为,现在的方法更正确,之前追求薇薇安·奥斯汀的计划太不成熟了…如果我能得到奥斯汀先生的欣赏,最好的结果是他主动主张将独生女嫁给我。”   “差一些的结果是,以奥斯汀先生对我的欣赏向薇薇安·奥斯汀求婚,她怎么可能拒绝!最坏的结果,奥斯汀先生对我的欣赏始终没有到对女婿的程度,那我也算是获得了一位百万富翁的欣赏,不算白白浪费时间。”   贝里斯小姐轻轻地点了点头:“亲爱的,你说的都对…不过,我有点儿担心,作为一位百万富翁,奥斯汀先生会不会,会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婿也是个百万富翁,或者百万富翁的继承人…又或者是个大贵族什么的?”   布莱恩不以为意地说道:“不会,奥斯汀先生还算是个朴素的人,因为他自己是白手起家成为百万富翁的,所以对于白手起家的青年并不会看不起,相反,还更加欣赏。更何况,薇薇安·奥斯汀是独生女,叫她高嫁有什么好处呢?”   “奥斯汀先生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奥斯汀先生这一支,在薇薇安·奥斯汀就停止了。并不存在女儿联姻贵族可以提高奥斯汀家的门楣,又或者联姻商业合作伙伴,能带来利益的想法。”   “对于奥斯汀先生来说,与其选择一个身份极高,极有钱的女婿,不如选择一个出身平平,但有能力的年轻人。这样他的女儿能更快乐,毕竟受了奥斯汀家的‘恩惠’,总要对他的女儿好一些的。”   布莱恩笃定奥斯汀夫妇的心态是这样,类似的心态他其实也在别的只有一个女儿的有钱人身上见过,这也是让他坚定和一个有钱姑娘结婚的原因之一。   是的,奥斯汀夫妇对薇薇安的溺爱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他们完全以她为主。但越是这样,布莱恩就越认为奥斯汀夫妇抱有的是那一类心态——他并不担心奥斯汀夫妇太过溺爱薇薇安,会导致他们完全以她为主,甚至连婚姻不打算给她安排,就随她的意。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宠溺独生女儿的家庭不管给了女儿多少自由,那种宠溺也是一种对不知世事的孩子的宠溺。宠溺归宠溺,最终大事上做决策,还是得父母来!甚至越是宠溺,就越要父母安排的妥妥当当,确保自己的孩子能过上自己安排的美好生活。   女人是没有理性思考的能力的,所以负责任的父亲要提前打算,不能让她‘任性’——布莱恩相信奥斯汀先生的想法不会和此时大多数人有什么不同,他会那样做的!   为了确保这一次不会再失误,他可比上次要耐心多了。在不动声色地讨好奥斯汀夫妇地过程中,他没有急于做任何事,就仿佛之前追求薇薇安的不是他一样。而他现在除了向奥斯汀先生显示工作上的能力,日常恭维奥斯汀夫妇,在小事上讨好两人,也是做得越来越熟练了!   他渐渐揣摩到了奥斯汀夫妇的心理,说实话,奥斯汀夫妇本质上也没有超出此时大多数人的心态。对于布莱恩来说,可比薇薇安好揣摩多了…薇薇安可以说是他的‘大失败’,到现在为止,他都完全无法理解薇薇安到底在想什么。   在他眼里,薇薇安就是一个古怪的女人…现在她还年轻貌美,加上有财产,所以大家觉得她的‘古怪’也是一种可爱,非常特别。但如果没有财产,随着岁月流逝,布莱恩毫不怀疑,她就是那种大家背后会嘲弄的‘古怪老女人’。   “…是的,上次我在律师协会听到大家谈论到了您,巴克顿先生完全不能和您相比。不只是财富的问题,而是发家方式!您在发家的过程中干干净净,没有伤害任何人,反而一直在造福大众。您的用户称赞您的伟大发明,您的雇员感恩您的工厂始终是最安全、工资最高的工厂……”   “反观巴克顿先生,他当初起家的事儿,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们这些律师,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虽说这年头,钱就是钱,大家都不讲究钱是怎么来的了。但不管怎样,这个世界是有公论的,干净的钱就是比肮脏的钱更容易花出去!”   “所以您和议员们,还有政府官员们打交道都很顺利,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还有您的捐款,从教会,到政府的一些部门,再到民间组织,大家都乐于接受…换做是巴克顿先生,那就不一定了。”   这次布莱恩先生来奥斯汀家,是律所希望他说服奥斯汀先生,将更多的事务交给派克罗律师事务所来办。虽然奥斯汀先生因为往日的情谊,不愿意撇开一直合作的伍德福德先生(那类没有难度的法律事务,相比起律师和律所的能力,更重要其实是信任度),但布莱恩并不着急,依旧借着这次的机会多在奥斯汀家呆了几个钟头。   他和奥斯汀先生吃了个下午茶,言谈中说到了最近上流社会非常火的‘巴克顿先生’。巴克顿先生也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大富翁,他最早是在美林堡赚到了第一桶金,然后就去了殖民地,在殖民地经营种植园,以及一些特别的贸易,他的财富就这样在十几年内膨胀了。   后来他又结束了殖民地的生意,带着钱回到了祖国,在美林堡立足,什么生意都做一些。有人拿他和奥斯汀先生相比,甚至认为巴克顿先生人生的传奇性还要远超奥斯汀先生。   奥斯汀先生虽然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但布莱恩先生这样说,他还是挺高兴的…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愿意听好听的话,特别是这些好听话自己还隐隐认可时!   “哦,倒也没有那样,巴克顿先生也有很多朋友…而且不得不承认,巴克顿先生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我同他打过交道。”奥斯汀先生愉快地笑了笑,随口就向布莱恩提及了一些事。   “说起来,巴克顿先生也需要一个律所替他处理一些事,他还询问过我,有没有可靠的律师推荐。我向他推荐了派克罗事务所,还有蒂纳尔先生…哦,请您原谅,并非我不想推荐您,只是对于巴克顿先生这样的人来说,您肯定是太年轻了。”   “我的推荐不见得有用,但我觉得的你们可以主动去争取巴克顿先生,他看起来是认真地想要找一个律所的。”   布莱恩轻轻点头,表示认可了奥斯汀先生所说。他的年龄资历确实是大问题,不容易获得一些大人物的信任是必然的。另外,他也有些好奇:“奥斯汀先生,我不太明白,巴克顿先生应该是有自己的律师的,他需要换律师吗?”   没有听说什么风吹草动啊…这样的大富翁,要换律师,一般都是律师做了什么绝对不能允许的事儿。而这样的事,传播速度是很快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   “哦,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奥斯汀先生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并不是换律师,只不过是巴克顿先生的事务太多了,他需要一个补充呢?又或许,是原本的律师有些问题,但又不是原则性的问题…这是布莱恩你的专业,你应该有更多的合理猜测才对。” 第178章 红粉世界178   就在布莱恩耐心地讨好奥斯汀夫妇的时候,薇薇安的日子慢慢恢复了平静。‘鲜花马车’事件带来的影响终究只是一时的,大家或许会觉得不留情面拒绝道达尔先生的薇薇安很冷漠,但又不关自己的事,当作谈资谈论一番也就完了。   随着这个社交季渐入佳境,越来越多的新闻为大家提供了谈资,也就没人在意薇薇安的‘旧闻’了。   薇薇安也觉得那次大庭广众之下的拒绝就应该为一切画上句号了,以她对这个时代的人的了解,很难想象经过了这样的事,布莱恩·道达尔还有脸追求她。而之后布莱恩·道达尔的表现也确实让她‘安心’,看起来他已经彻底放弃了。   这极大地减轻了薇薇安的心理负担——虽说布莱恩向她示爱并不是日常事件,但每天的情书,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门的人,这就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它实际的影响绝不只是剑落下的那一刻。   现在薇薇安又可以无事一身轻地‘玩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态上的原因,她觉得这次的社交季比往年要有趣多了!她开始真正享受起社交季来…当然,她能享受社交季的一个前提就是,她的社交季安排基本由自己做主,不会强度拉满,比上辈子的打工人还劳累。   社交季是玩的高兴了,所以在这一次社交季快要结束时,她也主办了一个社交季告别派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她这段时间愉悦心情的写照。而且社交季告别派对之后,她就打算去斯蒂文顿的乡间庄园住几天,到时候回来,社交季就应该彻底结束了。   因为主办者是薇薇安,不是奥斯汀夫人,所以薇薇安要做的事还挺多的。这也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办比较大的活动吧,虽然以前也主办过诸如下午茶会之类的活动,但相比起这个,都算是小打小闹了。   不过有费舍尔女士和朗特里先生帮忙,薇薇安也没有感觉到手忙脚乱…这些活动都是有可供参考的先例的,费舍尔女士和朗特里先生来奥斯汀家以前和以后,都帮助雇主办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以说是驾轻就熟,还能给薇薇安提供很多指导呢!   “…您是要邀请一个罗里人车队来,到时候草坪上要搭帐篷,就像游园会一样吗?这没有问题,雇一些罗里人……”对于薇薇安的要求,费舍尔女士和朗特里先生都能很好地满足,从来没有说过‘不’。   ‘罗里人’就和薇薇安上辈子时的吉卜赛人差不多,是这个世界的流浪民族。他们居无定所,随着车队到处流浪,又因为他们能歌善舞,还具备很多其他的才艺,所以他们经常每到一个地方就驻扎表演,以此谋生。   当然,能完全靠表演谋生的罗里人车队其实还是少数,大多数罗里人车队,表演也只是补贴。想要能生活下去,罗里人还得打零工。他们的迁徙路线,有的时候也和打零工的选择有关。   比如啤酒花采摘期,他们就去啤酒花的主产区,那时候需要大量的人手,报酬也很丰厚。去采摘啤酒花,他们也能赚一笔。又比如某座城市,要修一个大型建筑,需要招募很多工人,他们要是听到消息,也会去找机会(此时的很多城市,规模很小,有时要开一个大型工程,就会出现‘用工荒’)。   至于一些工厂或者作坊,是季度性的,旺季开张,淡季关门,罗里人也会很乐意旺季的时候来打一段时间的工。   不过,表演也好,打零工也罢,其实都不算罗里人最喜欢的谋生手段。罗里人最喜欢的谋生手段是乞讨,他们即使年轻力壮,也不会以乞讨为耻,反而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   也就是这个时代,人们普遍的生活水平还没好到那份上,他们也不可能完全靠乞讨活命,不然他们可能根本不会打零工、卖艺了。   反正,家里要举办游园会,邀请一个精于表演的罗里人车队,在这个社交季的尾声,并没有什么难度。   “是的,家里的草坪足够大了,如果好好设计路线的话,是能在家里开一个游园会的。”虽然说白玉兰广场的地皮比较难得,每家每户自带的花园草坪,比不上在城郊建豪宅的。但是,其实在薇薇安眼里,这已经够大的了。   白玉兰广场任何一家的花园和草坪,都堪比薇薇安上辈子见过的外国豪宅!简单来说,附带的草坪,都能建一个半场足球场地了——至少奥斯汀家的白玉兰广场18号能,这座房子在白玉兰广场也是豪华的,相应的,附属的土地也比较多,草坪也比较大。   这完全不同于此时人们的心里,对于此时的人们来说,什么叫大?得是乡间庄园才能叫大吧?那样将周围的山头、湖泊、森林等等都包括其中,才真是大呢!   至于城中豪宅,虽然不可能像乡间庄园一样,但没有一个仿佛迷宫一样的庭院,没有一个大花园,那也算不得‘大’呢!   薇薇安的想法是,可以将游园会各个游玩项目,放的集中一些,通过弯弯曲曲的游玩路线将它们连接,这样既不会觉得拥挤,又有应接不暇的感觉。   费舍尔女士和朗特里先生认可薇薇安的想法,就派人去联络罗里人车队去了。罗里人车队也不是随便联络的,得找能承办这类游园会活动的,还得尽可能确认他们的口碑——不是表演的口碑,而是人品上的。   到了社交季告别派对当天,清晨吃早餐时,费舍尔女士还在反复向家里的仆人强调:“艾什,还有索菲亚…今天你们不用去外面服侍,一定要守好二楼,不能叫人随便上去,我是指那些来表演的罗里人。”   “我的意思不是说一楼他们就能随便进入了,如果不是必要,一楼也不能让他们进去。”   这当然是一种歧视,但这种歧视在此时正大光明,没人觉得有问题。而且非要说的话,薇薇安也没法对费舍尔女士他们说不要这样…因为此时的‘罗里人’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是大多品行不端的。   招他们来家里表演,如果让他们摸到房子里,不说十成十,至少九成九是要偷东西的。而如果罗里人偷东西了,那是很麻烦的,除非当场抓住,不然罗里人那种极端的抱团传统,会让找回失物变得很难(罗里人的极端抱团,也和他们是流浪民族有关。这种情况下还不抱团,很容易就被当地人欺负了)。   奥斯汀家二楼的贵重物品很多,所以费舍尔女士绝对不允许罗里人上二楼。其实一楼也有挺多贵重的摆设的,不过一来一楼的摆设大多很沉重,很难不动声色地偷出来。二来这场派对虽然是户外的,但肯定要在一楼安排一个休息区…到时候人多眼杂,根本不可能说一个罗里人也不放进去。   能做的,也只有多注意了。   吃完早餐的费舍尔女士又去草坪上看了看,确定这些都没问题。   虽然这个时候罗里人还没来,但有些准备已经做好了。比如说中心位置,那个沉重的畜力拉动的‘旋转木马’。用鲜艳的油漆刷过,看起来引人注目、令人心情立刻就雀跃了起来。   又比如说一个搭建起来的小舞台,这里是用来表演歌舞的地方,下面还留出了观众的空间…在费舍尔女士巡视的时候,罗里人终于到了,在两个男仆和门房的监督下,他们按照要求,在特定的位置搭设他们的帐篷。   有占卜帐篷,有游戏帐篷,有动物展示帐篷(罗里人并不从事畜牧业,但他们如果遇到稀罕的动物,会想办法养起来。这样可以用于表演,或者卖给对此有兴趣的人)……   在罗里人搭帐篷的时候,一些朗特里先生派人雇佣的小商小贩也带着自己的摊车来了。朗特里先生让人给了这些小商小贩钱,他们做一天生意也就是赚那么多,然后他们来奥斯汀家摆摊,之后再赚的钱每一份都是多出来的!   而且还是纯赚,因为原材料会由奥斯汀家提供——其实就是朗特里先生认为他们的吃的喝的玩的,都有以次充好的嫌疑。为了奥斯汀家的名誉,为了不叫客人们嫌弃,所以还是自己提供原料了。   这是他们来这里的原因。   厨房女仆还要检查他们的摊车,确保做食物的器具都是干净的,不干净的要立刻搞干净…虽说这让这些小摊贩有点儿不高兴,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想到今天能多赚钱,而且还比平常轻松,怨气也就散去了。   搞干净就搞干净,反正雇主家提供热水和工具。实在看不过眼了,女仆还会自己动手…给他们省事儿了呢!   等到这些事忙完,卖咖啡和牛奶的摊子,卖烤土豆的摊子,卖啤酒的摊子,卖胡椒薄荷棒和棒棒糖的摊子…全都有模有样地开张了,罗里人的帐篷也就整理的差不多了。他们看到这些摊贩,还以为这是雇主提供的食物,就要去白吃白喝,之后还和摊贩爆发了一场小冲突。   幸亏及时处理了!   “是的,我们承诺了的,会为你们提供吃的,但不是这些。他们和你们一样,是受雇来的,是今天表演的一部分!你们要吃他们的东西,就得花钱。”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这件事了,又有别的事要忙。   这一天奥斯汀家上上下下,为了这场露天派对,可以说是忙昏了头了!   等到快到傍晚时,宾客们陆陆续续到了…游园会大多是在白天没错,但社交季白天办活动,实在是太没人气了。在准备了足够多的汽灯的前提下,晚上办活动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薇薇安还准备了烟花秀呢!   “哇哦…这看起来真不错…”来到草坪的欧文子爵啧啧称奇。这个时候灯已经点亮了,虽然没有完全天黑,所以效果没那么好,但多少能看出一些来。   这些汽灯并不是普通的汽灯,薇薇安让人在灯罩上刷了透明度比较高的颜料,充作‘彩灯’。所以除了照明,这些汽灯还有装饰、烘托气氛等等效果。和此时已经色彩缤纷的草坪十分和谐,都透着欢乐的气氛。   欧文子爵很快找到了今天派对的主人薇薇安,真心实意地恭维她:“…这大概是我今年参加的最好的派对了,非常新奇有趣,奥斯汀小姐,我没想到您在这些事上也很擅长。要知道,我过去还以为您看不上我们这些俗人的乐趣呢!”   薇薇安平常多少有些显得对此时的娱乐不感兴趣,别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她是上辈子见识过太多有趣的多、刺激的多的娱乐了,对此都没什么感觉了。从他们的视角出发,只能是薇薇安可能有些‘清高’。   “并没有那样的事,我只是,哦,这话我只和您说,您别往外传,不然又不知道大家会怎么评价了——我也是很喜欢娱乐的人,只不过现在大多数娱乐我都觉得不够有趣、不够刺激。我并不觉得谁是俗人,相反,我可能是更俗的那个……”   薇薇安和欧文子爵的关系在这个社交季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之前在霍德兰城堡时,两人并没有熟悉起来,只能说是认识了。之后又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只限于点头之交。虽然欧文子爵对薇薇安颇有好感,薇薇安也不讨厌这位有名的王孙公子,但……   而这次的社交季,他们碰面的次数大大增加,不知道哪一次开始,他们就很聊得来了。并不是他们在谈恋爱,或者说暧昧期,他们的关系更像是聊得来的朋友。应该说,正是因为他们彼此都对对方没有结婚的想法,然后又都是洒脱的人,才能这样聊得来吧。   不过,在别人眼里就不见得是这样了…一个是美林堡有名的贵族青年,一个则是美貌与财富兼具的新兴资产阶级女继承人,真是典型的可以结婚的两个人了。   “您这样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欧文子爵朝薇薇安示意挽着他,薇薇安就配合地挽着他的手臂,和他同行。   “我相信您所言都是实话,您一直以来都很诚实,诚实地令人难以置信。但这话真是太…您如果是‘俗人’,那么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啊?太令人惭愧了!哦…那边儿有卖炸鱼的对吗?真香啊——我很愿意吃这些街头食物,只是总没有机会,真感谢您,给了我光明正大的机会。”   “我以为男士们会比女士们自由,至少想吃街头食物是没问题的。”站在炸鱼摊车前,薇薇安也觉得馋了,要了一份炸鱼。   欧文子爵伸出食指左右摇动:“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亲爱的薇薇安小姐…男士们,大概也只有年轻男士,能够在剧场散场之后,购买一些街头食物,不会被认为奇怪——事实上,那些年轻男士购买街头食物,更多是拿来扔着玩儿的,也不是为了吃。”   炸鱼很香,而且刚出锅就能吃,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欧文子爵和薇薇安站在一边吃,感慨道:“我怎么感觉比我上次吃的那一家,味道更棒呢?”   “或许是因为管家先生很有眼光,雇了很好的摊贩来。当然,也可能是用了比较好的食材。这次派对上找来的摊贩,用的食材都是另外提供的…我也很喜欢街头食物,但是总是不放心食物是否干净新鲜……”   布莱恩来到草坪上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彩灯’和到处鲜艳的装饰,诠释了字面意义上的‘五彩缤纷’。他是恰好遇上了,本来是来给蒂纳尔先生跑腿的,而谈完了事,已经这个时间了,草坪上在举行年轻人的派对,奥斯汀先生当然就顺势邀请他留下来参加。   布莱恩之前已经不再刻意和薇薇安‘巧遇’了,双方的交流生疏,但也正常。这个时候特意拒绝反而不正常,所以布莱恩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现在他就看到了和欧文子爵相谈甚欢的薇薇安…他最近是听到了一些传闻,譬如奥斯汀小姐可能和欧文子爵成为一对儿什么的。他原本并不当回事,薇薇安并不缺少追求者,有钱有爵位的青年也不止一个。薇薇安之前对这些人不感兴趣,他并不觉得,现在就会感兴趣了。   但现在,看到‘薇薇安·奥斯汀’的脸上出现了从来没见过的轻松惬意,他立刻紧张了起来!   这其实就是此时追求者们最担心的情况,他们很少考虑姑娘们到底怎么想的,自己全力追求,就很少想到失败的可能。但如果有其他的追求者和自己竞争,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对方各方面条件都领先,并且确实讨到了姑娘开心时! 第179章 红粉世界179   薇薇安的社交季告别派对非常成功,在当下,合格形式的派对还很新颖。另外,薇薇安还设计了很多新鲜有趣的小游戏,大家参与其中,不知不觉就度过了愉快的半个晚上。   薇薇安一直尽着主人的职责,尽量将每一个宾客都招待好,中间一点儿不能放松。直到烟火秀之前一会儿,她才终于偷空休息了一会儿,站在草坪边缘的一个角落里,准备一会儿看烟火秀——这里没什么帐篷和摊位,相当冷清,只有搬运酒水、食材的仆人会从厨房出来,经过这里。   而且薇薇安自己确定的烟火秀,她可是知道的,这个位置很适合观赏今天的烟火…当然,如果去楼上看,可能更合适,但那就没必要了。今天的派对是户外举行的,几乎所有人都在户外呢。   薇薇安手里拿了一个马克杯,被子里是热奶茶。此时当然没有后世商业化的奶茶,但奶茶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东西。茶叶、糖、奶这些都是好东西,早就有人民群众把它们放到一起,制作成美味饮料了。   不过奥斯汀家的奶茶饮料在上流社会也是出名的好喝,因为经过了薇薇安的改造啊。不是说现代的东西就一定更好,只不过当薇薇安摸清楚此时人们的口味之后,现代的经验就能发挥作用了。   现代社会,为了在商业竞争中获胜,做奶茶的也不只是搞营销,多多少少还是要在奶茶本身下功夫的……   稍微有些烫的奶茶,隔着厚厚的陶瓷马克杯,热量传到手心时就是恰到好处的温暖了。这个时候还是早春的尾巴,挺冷的呢,就算薇薇安不是那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姑娘,穿的挺暖和的,也觉得手捧热饮,慢慢啜饮,是一件挺惬意的事儿。   然而,这种时候就是有人偏偏不会让她惬意!在她等待着烟火秀开场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布莱恩走过来了。   薇薇安可不认为他来到这样偏僻的角落会是误入,会是巧合,而如果不是误入和巧合,对方的目的会是什么呢?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期待对方或许是要为当初的事儿做个总结,表达一些绅士风度什么的。   但薇薇安的希望终究是落空了,当布莱恩开口说第一句话,就完全不是薇薇安期待的内容。   “奥斯汀小姐,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要做…虽然过去的我太过冒失了,让您感到了为难。虽然您已经拒绝过我了,按理来说,我应该就此完全放弃。我如果还继续做点儿什么,就不只是失礼,传出去恐怕就要成为社交界的笑话了。”   “我完全知道人们背后议论一个人的时候能有多刻薄!”   “但是,但是我经过了几个月的思考,最终只确定了一件事,我依旧非常愚蠢地爱慕着您。正如俗语所说的那样,爱和咳嗽一样,是无法由自己控制的,一定会表现出来——您就当我是犯傻吧,可我还是忍不住幻想和您结婚,组成一个家庭,彼此成为一体,无论贫穷富有,都互相支持、忠贞不二。”   “您别忙着拒绝我。”发现薇薇安有说话的意思,布莱恩知道只会是‘拒绝’,连忙说道,还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服您好吗?”   薇薇安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说的明白一些,哪怕他之后说的东西很有道理,但此时此刻,薇薇安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机会说服自己?现在的薇薇安就是不想听他说任何有的没的…但谁让还得装‘淑女’呢?即使薇薇安这个淑女已经很不像样了,她也不能彻底放弃治疗,躺平摆烂啊!   不能直接转身就走,或者一点儿不留情面地制止,薇薇安真的忍的有些辛苦了。   薇薇安忍耐着没说话,倒要看看对方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布莱恩见薇薇安不说话了,就接着往下说:“关于婚姻,您必须得承认,除非您想当一个老姑娘,不然您终究是要结婚的。”   薇薇安很想说,为什么不能当老姑娘呢?反正她是有钱的,大家不会说一个年长未婚的有钱小姐是‘老姑娘’,无论走到哪里,她都不会被嘲笑、被排斥…她虽然没有因为这个时代地狱一样的婚恋难度(对女性来说),彻底放弃结婚。但就算保持上辈子的想法,婚姻对她也不是必须的啊。   能遇到合适的人,结婚享受其中的乐趣,这很好,顺便和‘合群’了——别看薇薇安现如今这样‘特立独行’,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是能合群就愿意合群的。毕竟被群体排斥并不是简单的事,总归是既不愉快,又会充满各种麻烦事。   而且她现在的‘特立独行’算什么?最多就是年轻女孩儿的‘傲慢’‘不合时宜’之类,并不到不合群的地步。或许会有人说闲话,可也就是说闲话,没有人打心眼里觉得她已经‘出格’,自绝于大众了。   当然,薇薇安也不是彻底被这个时代驯服了,所以遇不到合适的人,她也不会像很多姑娘一样,就匆匆忙忙找一个人结婚。这不只是因为她有很好的经济基础,能够轻松地做出这样的选择。   事实上,这个时代很多一样有着不错经济基础的姑娘,在选择结婚对象这件事上也很着急。就好像是大家都办了健身房的会员卡,于是自己脑子一热,就也要办一张一样。   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薇薇安根本没打算和布莱恩解释那么深入内心的想法。只想等他说完了,再给他一个拒绝,让他再没有什么可说的。所以她没有拿自己的想法反驳布莱恩,而是继续沉默,就等他说完。   布莱恩却认为薇薇安是默认了,不过默认了也不奇怪。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姑娘,特别是家境优越的姑娘,是没有人打算要一直保持单身的。   觉得谈话还在掌控中的布莱恩继续说道:“既然您打算结婚,就必然要有一个结婚对象。您是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的独生女,您没有兄弟,这意味着拿您去联姻合作伙伴以获取商业利益,或者联姻贵族以抬高奥斯汀家的门楣,这对于奥斯汀先生来说,都没有意义。”   “奥斯汀先生与奥斯汀夫妇想必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您能在婚姻之中获得完全的幸福——这样说,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想说,奥斯汀先生过去为您选择库伦先生做未婚夫,不正是处于这个原因吗?”   “库伦先生是典型的中产阶级出身,这保证了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又不至于像那些贵族青年、富豪子弟一样骄奢淫逸,失去进取心,沉溺于享乐。事实上,就我所知,库伦先生本身还很有才华,想必奥斯汀先生也很看好库伦先生未来在专业上的成就。”   布莱恩确实研究过卢克这个‘成功范例’,在他看来,这位‘卢克·库伦’先生可以说是追求薇薇安这件事上唯一可供参考的范本。他曾经已经成功了,如果不是运气不好,英年早逝,现在他根本不可能打薇薇安·奥斯汀的主意。   也是因为‘卢克·库伦’和他的一些共同点,让他看到成功的希望,他才一直坚持的——从‘卢克·库伦’能成为薇薇安·奥斯汀的未婚夫就能看出来,奥斯汀一家确实像他们平时表现的那样,并没有因为自己发达了,眼睛就只能往上看,不屑于看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了。   他和‘卢克·库伦’都是普通的中产阶级子弟,或许‘卢克·库伦’的家庭比他稍微体面那么一些。毕竟说起来有一个化学家父亲,听起来是要比有一个开杂货店的父亲,要更能获得上流社会的欣赏…但他们的出身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另外,他们还都是在同龄人中极为出色的,特别是在自己的专业上,展现出来的素质可以说是出类拔萃——布莱恩根本不清楚卢克是一个怎样级别的天才,从他找人调查得到的结果分析,他简单地将卢克认为是和他一样的水平,倒也不是在故意贬低。   “…当然,还有一点我也能确定,那就是库伦先生一定很爱您,奥斯汀先生很疼爱您,只会将您嫁给一个特别爱您的人……”   薇薇安的脸色很平静,但她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她并没有因为卢克去世就患上什么心理障碍,别人连提他都不能了。当她走出当时的悲伤,其实也就还好了,理想中‘爱的人死去,将所有的欢愉也带走’,这样的爱情,对薇薇安来说是想都没想过的。   但她因为布莱恩自说自话的猜测生气了,既因为自己受到了冒犯,也因为卢克受到了冒犯。   “您应该看到了,我比谁都爱您,如果您能答应我的求婚,我会竭尽所能让您幸福。而这,也是让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放心的好选择…我已经在奥斯汀先生和奥斯汀夫人那儿证明了我,如果您有分哪怕一丝心神在我身上,就应该发现这一点了。”   其实布莱恩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向薇薇安求婚,他打算更有耐心一些,再坚持一段时间。但欧文子爵的出现让他很担心,担心他继续下去,就要有人先他一步追求薇薇安·奥斯汀成功了。   奥斯汀夫妇对布莱恩的好感与欣赏,算是布莱恩的筹码之一。如果薇薇安是这个时代一个普通女孩儿,是很难不为此动容的——其实何止是这个时代,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一个能让一直以来宠爱自己、为自己谋划的父母放心的求婚者,那也是极其加分的!   为了能让年迈的父母放心,可能嫁就嫁了!   而这个时代,这一招显然更加有用。女儿对父母更加服从、依赖,也更缺乏主见。而且婚姻什么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由恋爱结婚的念头的,在这个近似十九世纪中期的时代,大多数女性其实还保留着被动听从他人安排自己的婚姻的习惯。   这个时代畅销的爱情小说,男女主人公往往是自由恋爱没错,但这代表的只是大众想象中非常美好的爱情,不代表现实生活中所有女性都有女主角那么敢爱敢恨……   然而,谁让布莱恩遇到的是薇薇安呢?这招根本没发挥作用。薇薇安甚至觉得有些想笑,当布莱恩的长篇大论说完,最后以再一次求婚收尾,她就直截了当地问他:“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了,道达尔先生,您真的爱我吗?”   在布莱恩下意识点头前,薇薇安已经自问自答了:“不,您不爱我,我没有从您那儿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爱意。真的爱一个人不是您这样的,会一点儿也看不出我已经讨厌您了,而您还在自说自话,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说实话,一开始我只知道您很自大,就像这个时代大多数男人一样,视女人为猎物,只要自己肯追求,又没有别的猎手竞争,就一定能弄到手…但我没想到您是这样自大。过去我以为您是爱做梦,白日做梦,现在我知道了,您根本不是做梦。”   “做梦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所以不是笃信的东西就一定能梦到…您完全就是空想,虚构一个目标,然后就认为自己拿到目标了。我猜,您要么天生这样自信,要么就是您的家人对您吹捧过度了,从未否定过您,让您的自信心膨胀到了这地步。”   “如果您是打算再次侮辱我——”布莱恩脸胀得通红,但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薇薇安打断了。   此时一颗烟花升空,‘嘭——’地一声爆发开,是绚烂而转瞬即逝的午夜之花。   “我没有侮辱您,反而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羞辱我。在我们的事上,难道我有主动做过什么吗?都是您,您做了很多事…而您现在又在‘绑架’我,对吗?啊…‘绑架’,您知道‘绑架’是怎么回事儿吗?”   在这个时代,绑架并不是为大众所知的犯罪,主要是因为绑匪和受害者的家人很难联络,而比联络更难的是‘信任’!受害者的家人根本不会相信绑匪会把人放回来,而绑匪也很难相信对方会乖乖交钱,而不是等着堵自己…如此一来,绑架的目的‘搞钱’就很能达成了。   当然,绑架还是时有发生的,只不过并不‘突出’(说的直白一些,绑架那么麻烦,有绑架的功夫,不如入室盗窃一笔,又或者在城郊小道上发拦路财)。再加上大家获知信息的渠道有限,很多人对此不了解也不奇怪。   “绑架,就是匪徒绑走了对他人来说重要的人,然后以此要挟,勒索钱财。您没有实际。绑走什么人,但您现在是在用我的道德在绑架我,如果我不肯答应您的求婚,显然就是不够体谅父母了。”   “他们那么爱我,难道我不能为他们做出一些牺牲,选择一个他们看好,能让他们放心的结婚对象吗…这就是您没有说出来,但已经清楚传达的意思吧?”   ‘砰砰——’‘砰砰——’的烟花绽放声还在继续,不过因为他们这一片远离人群,而且两人足够近,所以薇薇安的话还能听清。   “您的求婚,我不能接受。”薇薇安到最后还是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布莱恩的求婚,然后顿了顿又说:“您不该提卢克的,您和他完全不一样……”   薇薇安本来心里堵的慌,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但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说。能说什么呢?关于卢克的事,她能和布莱恩这么个人说什么?当然,看起来布莱恩也完全不想听,他相当失礼地一言不发离开了。   不过这种‘失礼’双方都不在乎,今夜都这样了,谁还在乎这个?   布莱恩走了,薇薇安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看起来是也要走了。但她没走,而是往旁边一丛灌木看了看,因为有一片阴影恰好洒在那从灌木上,所以灌木后很难看清楚,是黑乎乎地一片。   薇薇安清了清嗓子,又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慢慢有人从那后面走出来。   “让您看笑话了。”薇薇安冲欧文子爵点了点头,并不担心对方将今天听到的事到处乱说。   反而是欧文子爵有一些不安:“哦,我只是…我只是烟花秀开始前想和您一起看,就看到您在这边。没想到——其实我没怎么听清楚,特别是后面烟花秀开始了,什么都听不清。”   薇薇安就当他没听清吧,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你觉得我相不相信?   事实证明,薇薇安保持怀疑是有道理的,第二天欧文子爵就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了霍夫曼,他显然什么都听到了,听力好着呢——欧文子爵并不是随便乱说话的人,但又确实很想和人分享这个八卦,于是就和霍夫曼说了。   他了解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友,知道这样的消息到了他这里,就不会再继续传播了。   欧文子爵一边说,一边笑,真的他都快笑死了!   “哈哈哈!您没见到那位道达尔先生,即使是夜晚,我都能看到他的脸又红又黑了!他大概没想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小心思全都被奥斯汀小姐看穿了,而且奥斯汀小姐真的就这样不留情面地戳破了!”   “虽然同为男人,我应该可怜那位道达尔先生的,但这次我完全站在奥斯汀小姐这边。除了因为奥斯汀小姐现在是我的朋友,我理所应当支持她,还因为奥斯汀小姐很聪明,很爽快,敢爱敢恨,我喜欢这样的人,偏向这样的人。”   “其实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可惜……”   “奥斯汀小姐真的精于比喻,她当初用花瓶比喻男人对女人的期待,现在已经传播开了,甚至还有一些沙龙常客写在了报纸上…大概,这些人都不知道最初这个比喻是谁说的,只是觉得妙极了,就拿来用了吧。”   “现在,奥斯汀小姐又做了一个比喻,‘道德绑架’…没有‘花瓶’那么直白浅显,但讽刺的意思真是毫不遮掩。我们这个时代,无道德的人,以道德绑架其他人,真的很多呢,而且过去面对这种‘道德绑架’的情况,我们还无话可说。”   “现在经过奥斯汀小姐这样一说,直接用道德绑架形容这类人,实在是太合适了!而且一下将这些人的虚伪、阴险指明了。”   欧文子爵说的很开心了,吃到这样的大瓜,就是要有一个人去分享,不然憋在心里真的太难受了。唯一稍显不足的是,分享的人有点儿无聊,根本不参与讨论,全程沉默——不过欧文子爵也习惯霍夫曼这样了,霍夫曼要真的兴趣十足地和他谈这些,他先要怀疑这是不是霍夫曼了。   “我真是越来越欣赏奥斯汀小姐了,说真的,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的姑娘…啊,还有,我确认了一件事——对于道达尔先生提到‘卢克·库伦’这个人,奥斯汀小姐完全接受不了,看来,奥斯汀小姐确实深爱着她死去的未婚夫。”   烟花秀的声音没有掩盖薇薇安说‘您不该提卢克的……’这句话时,话尾的叹息。正如薇薇安想的那样,欧文子爵的听力真的非常强。   “呵呵,之前我还怀疑这件事,一方面我也认为奥斯汀小姐的性情,不会接受一个她不爱的未婚夫。但另一方面,我又很难想象,奥斯汀小姐会爱上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说真的,这个年纪的孩子,真的能懂她吗?真的能吸引她吗?”   “‘卢克·库伦’?”在欧文子爵的预料之外,霍夫曼问了一句。   “对,‘卢克·库伦’,奥斯汀小姐死去的未婚夫…哦,原来您一直在听我说?说实话,我还以为您每次听我说这类事,根本没入耳呢!” 第180章 红粉世界180   布莱恩陪朋友参加了一次晚宴,他注意到了这次晚宴主人的女儿。一开始他注意到她,是因为他发觉有人在看他。顺着目光看回去,就发现了一个有些羞怯的姑娘,迅速躲闪开了他回看的眼睛。   不是布莱恩的错觉,因为朋友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就笑着在他耳边提醒:“那是茱蒂小姐,看起来她很喜欢你…说实话,你不是已经放弃奥斯汀小姐了吗?不如试试追求茱蒂小姐,虽然她的财富和美貌都比不上奥斯汀小姐,但她也是个能有两万镑嫁妆可爱姑娘呢!”   在其他人眼里,布莱恩直到那次‘鲜花马车’惊喜没有奏效,被薇薇安当众拒绝后,就放弃薇薇安了。一方面他没再做什么,另一方面,大家也很难想象,都那样被拒绝了,还不放弃算是怎么回事。   “两万镑?”布莱恩有些意外。   “哦,你不相信?茱蒂小姐和她的姐姐不太一样,她的姐姐只有一万镑嫁妆,但她深得外祖父母的喜爱,所以她还得到了外祖父母的‘赞助’,嫁妆就达到了两万镑。而且,如果茱蒂小姐的外祖父母去世,她无疑还能得到一笔不算少的遗产,她的外祖父母那样爱她,不会少了她的的!”   “‘只有’一万镑?我以为一万镑已经很多了……”布莱恩不动声色地说道。   朋友想到自己这个‘口误’,似乎也觉得很有意思,往椅背上靠了靠才说:“唔…确实如此,上万镑的嫁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少。大概是平常总是在和这些大富豪打交道,眼光也变高了。”   这个朋友是布莱恩在派克罗律师事务所的前辈,主要是做遗产纠纷类案子的。这年头的遗产纠纷能闹到法院,叫律师、代诉人等刮上大大一笔,那数目绝不会小!所以这个朋友说自己总是和大富翁打交道,确实是真的。   “即使都是大富翁,也很少会为女儿准备超过一万镑的嫁妆的。”布莱恩装作不信的样子,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的确如此,就我知道的,一些年收入超过五千镑的大富翁,也没有给女儿准备超过一万镑的嫁妆。不过茱蒂小姐家的情况不太一样,谁让她只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小弟弟呢?子女比较少的情况下,分配的多一些很正常。”   “我听说茱蒂小姐的母亲,她有一笔八千镑的国债,就准备均分给两个女儿呢…反正儿子又不会少了这些。光是这一笔,茱蒂小姐就能得到四千镑,剩下的您自己算吧。”   听了朋友解释的布莱恩表面没什么,其实心里已经在计算这件事了:茱蒂小姐的嫁妆高达两万镑,这实在不能说少了,能做很多事。而且一个能给女儿两万镑嫁妆的家庭,那是什么家庭?如果这样的家庭是他的姻亲,他立刻就能得到很大的帮助。   说实话,如果是薇薇安之前,他先接触到这位茱蒂小姐,他一定会非常满足。但在薇薇安之后,再看其他年轻小姐,他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遗憾——薇薇安·奥斯汀有着惊人的坏脾气,刻薄的可怕,但她也确实有着让人惊异的财富。   毕竟是要继承父母全部财产的独生女,而恰好她的父亲还是一个百万富翁……   但遗憾归遗憾,他已经不可能再追求薇薇安·奥斯汀了,所以布莱恩当下很快打起了精神…是的,他已经想着要追求茱蒂小姐了。   在他看来,这样的机会也是很难得的:他注意到了茱蒂小姐应该对他挺有好感。   因为茱蒂小姐对他有好感,而且世界上应该很难有第二个性格那样恶劣的年轻小姐了,所以追求她不知道要比追求薇薇安·奥斯汀容易多少!只要茱蒂小姐的父母不是太反对,布莱恩甚至觉得一个月以后他就能求婚,然后就准备婚礼了。   考虑清楚这些之后,他没有立刻向茱蒂小姐示爱,只是找机会遇见了茱蒂小姐几次。其实这也不难,舞会或者剧院之类的行程,其实很多都是固定的,稍加打听就能知道。   这期间他和茱蒂小姐跳过几支舞,也一起分享了对戏剧的种种看法,彼此之间有了一种默契——布莱恩确定茱蒂小姐已经爱上自己了,而茱蒂小姐也有布莱恩爱上自己的‘错觉’。   “我真羡慕奥斯汀小姐啊…”茱蒂小姐忽然说道。   “是因为奥斯汀小姐的风光吗?”布莱恩明知故问。   “哦,那倒不是,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很爱出风头的人。相比起成为人群之中的中心,我更愿意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在一边…我只是想到了您是那样爱奥斯汀小姐,能被人那样爱着,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儿了。”茱蒂小姐说到这里,脸像玫瑰花一样红。   布莱恩也有些被打动了,虽然原本是抱着对金钱和社会地位的向往,这才对茱蒂小姐出手的,但没想到茱蒂小姐确实是他喜欢的那类姑娘…相比起已经被她怀疑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的贝里斯小姐,他现在觉得茱蒂小姐才是真的单纯柔弱。   “我想您一定也能得到全心全意的爱慕…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您是这样可爱。”布莱恩恭维地说道。   “您在说我吗?我不行的,我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是个没什么吸引力的人,完全不如我的姐姐……”   “我确定您能得到,无比确定,因为…因为那个人就是我!是的,茱蒂小姐,我爱着您。”布莱恩顺势表白。   “可是您,可是您,您对奥斯汀小姐……”   “哦,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确实很喜欢奥斯汀小姐,就很很多人一样,被她的美貌迷惑了。但在那样被拒绝后,我得以仔细考虑这件事——我是真的爱着奥斯汀小姐吗?还是一时迷恋于她的美貌,而忘记观察美貌以外的东西?”   “这样说很惭愧,但我确实和大多数一样,犯了肤浅的错误。大概人就是这样,总会在年轻的时候看到一个美丽的姑娘,然后就不管不顾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倒要感谢奥斯汀小姐,她的拒绝让我没有真的和一个不合适的人结婚。”   “还有…还有,让我有机会遇到您……”   “道达尔先生…”茱蒂小姐感动地望着眼前这个青年,彻底陷入到了爱情中,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又像是完全被温热的水轻缓包裹住。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也都不用说,只是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布莱恩和茱蒂小姐低调订婚了,茱蒂小姐的父母虽然有心让女儿嫁的更好,但布莱恩倒也不是一个离谱的选择。既然女儿那么喜欢,那也行吧——布莱恩就是出身差了一些,他的能力是得到了很多人肯定的。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只要给他一些机会,让他有大展拳脚的空间,他能很快就能起来!   完成订婚,对布莱恩来说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表面上薇薇安的拒绝对他没什么影响,但他其实是有了一些心理阴影的。他对自己没有那么自信了,而且也会想到对茱蒂小姐出手,会不会面临意料之外的失败什么的。   自我怀疑最严重的那会儿,他甚至考虑过,不然就算了,和贝拉一起生活也没什么的——他可以选择和贝拉举行一场婚礼,大家也不会知道他们早就结婚了。至于丹尼斯,这倒是有些问题,丹尼斯就只能作为私生子存在了。   这有些对不起丹尼斯,但为了他的名誉,只能这样。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用考虑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和茱蒂小姐的婚礼。茱蒂小姐已经年满十八了,她家也没有姐姐没结婚,妹妹就不能先一步结婚的规矩,所以在订婚之后,肯定是希望能快点儿结婚的。   最终选定在六月,虽然时间有点儿紧,但茱蒂小姐一直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快乐的‘六月新娘’。   然而布莱恩没有等到六月结婚,就在他还在苦恼准·岳父那些限制他随意使用茱蒂小姐嫁妆的法律文件的时候。有一天他来到派克罗律师事务所上班,就看到有些同事时不时拿奇怪眼光看他。   他本能地觉得有些紧张,同时又因为一种说不清楚的畏惧,没有主动询问为什么那样看他。直到他进入办公室,他那位要好的文书朋友跟着溜了进来,他才问对方:“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要那样看我?”   朋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今天难道没有看报纸吗?”   “什么?”布莱恩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每天都是在办公室看报纸的…”   “哦,对!我忘了你的习惯了,毕竟你从小没有看报的习惯,看报的习惯是后来养成的…那么你现在就赶快看看报纸吧!今天的《每日一报》,还有《美林堡评论报》…不只这两份报纸,但事务所订了的,大概只有这两份。”   派克罗律师事务所是为自己的雇员订购了报纸的,布莱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事不能直接说,但还是照朋友说的做了。低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翻找起来,早上律所的勤杂工应该已经将报纸放在律师的办公桌上了。   他很快找到了朋友提到的《每日一报》和《美林堡评论报》,展开其中一份,迅速扫了一遍。然后就在某个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让他下意识心里一跳的名字——他自己的名字。   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格外敏感一些,特别是在一些不该出现的地方,如果出现了自己名字。   布莱恩皱着眉头阅读那篇报道,才阅读到一半,心就凉了…这篇文章报导了他已经结婚的事实,以调侃地语气说明了他前段时间还是追求富家女的名人,现在却被发现已婚,并且还有一个儿子,人品极其低劣!   据文章作者所说,是有人发现了这件事,觉得这很有新闻性,便将这条新闻卖给了报纸。   文章不只是说了布莱恩已婚已育的事,还借此提醒社会上的富家女,不要随便上当!谁知道你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或者有别的重要事情在隐瞒呢?   布莱恩还没想清楚这件事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朋友就好奇地问:“所以…布莱恩,你真的早就和贝里斯小姐结婚了,还有一个儿子?那你、那你怎么…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追求奥斯汀小姐,现在还和茱蒂小姐订婚了。”   “有婚姻在先,之后无论缔结怎样的婚姻,都是无效的,你身为律师,应该完全清楚这件事吧?”   朋友倒是没有从道德的角度批判他,这种事根本没必要,至少他们朋友的关系值得他不当面做这件事。但他还是怎么想都想不通,布莱恩难道就不怕婚姻无效,然后有朝一日被人发现这件事,最后一地鸡毛吗?   然而,现在其实已经一地鸡毛了,布莱恩根本无法回答他,就在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事,又什么都没想清楚时。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就推门而入——有礼貌,但不多,相当不客气。   是现在还跟着蒂纳尔先生的那个学徒,他还没有确定能留在派克罗律师事务所,之前都对布莱恩有些讨好。一方面是事务所内,谁都是他的前辈,此时公司之类的团体内,都是很讲究资历的。   另一方面,他还寄希望于布莱恩对蒂纳尔先生的影响力,想他能在蒂纳尔先生面前给他说好话…作为派克罗律师事务做最重要的合伙人,蒂纳尔先生如果愿意发话,他要留下来并不算很难。   “道达尔先生,平利司先生要见你。”学徒板着一张脸,语气是公事公办的。   “平利司先生为什么要见我?蒂纳尔先生呢?”布莱恩下意识问道。‘平利司先生’是律所的高级职员兼股东,不过他不是律师,主要做的是管理工作。平常布莱恩和他根本没有一点儿交集!   “平利司先生为什么要见你,你不知道吗?”学徒的眼神略带一点儿嘲讽,反问一句之后才继续说道:“您就快去吧,我也只是传话给您…您也不必去想蒂纳尔先生了,说真的,蒂纳尔先生对您相当失望!他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平常仿佛比谁都正派,结果……”“听说他甚至和一个富家女订婚?哦,幸亏还没有结婚…”“他完蛋了,听说平利司先生就是通知他滚蛋的!”“当然了,律所怎么会留着一个这样破坏名声的家伙!他如果已经是知名律师了,那还有的商量,可是现在?”“而且他自己还是律师呢,知法犯法…”……   布莱恩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向平利司先生的办公室走去,这一路并不算长,但就是有源源不断的议论声钻进他的耳朵,前所未有地清晰…   ……   布莱恩·道达尔被派克罗律师事务所开除了,这一点派克罗律师事务所没有隐瞒,反而有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的意思——他们严肃处理布莱恩,其实也不是因为他道德败坏,隐瞒已婚真相骗婚。而是因为他的作为激起了富豪们的不满,毕竟他要骗婚的是富家小姐,有女儿的富豪都是潜在受害者呢!   大家站在这个角度,对这个律师有多反感,这都不用说了!而派克罗律师事务所的客户,就都是这群富豪…开除一个小律师,就能让客户们满意,律所根本不会犹豫的!   布莱恩·道达尔在为曾经的选择付出代价,现在不只是男人对他骗婚这件事颇感兴趣,女人们也讨论到了这些——女人们主要是以愤慨的心情在讨论。   “…真是太恶劣了!一个人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在玛丽公主的健身操俱乐部聚会上,埃文斯伯爵夫人还在愤愤不平地对薇薇安说。   “幸亏薇薇安根本没看上他,从这个角度来说,女人挑剔一些没什么错,至少要将一些居心不良的男人排除在外啊…听说布莱恩·道达尔还和一个姑娘订婚了!哦,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俱乐部里另外一个人就说:“那个姑娘好像是怀特家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只是订婚而已,还没有结婚。如果结婚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烦!虽然婚姻是无效的,但说不定一场无效婚姻比有效婚姻更糟糕呢!”   大众对于结过一次婚的富有寡妇,没有任何意见。但这种结了婚,但又没完全结的情况,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反正非常别扭。要是这场不合法的婚姻还生下了孩子,除非能一直隐瞒重婚的事实,不然就等于是好好的孩子还要变成私生子了。   “即使现在这样,也够糟糕的了,那位小姐该多伤心?内心肯定受到了极大伤害…自己爱的人,居然是这样……”大家都知道布莱恩的订婚对象是个富家女,嫁给他属于是‘低嫁’,合理推测就只能是因为爱情了。   听大家议论纷纷,不少人还在好奇自己的想法…薇薇安能有什么想法?她什么想法都没有!她只觉得尴尬,她是很讨厌布莱恩·道达尔,但事情到了现在这地步,谈论他反而没什么意思了。   连痛打落水狗的快乐都寥寥……   于是薇薇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粉饼腮红给大家看,本来带来就是要拿出的,不过这个时候拿出来,还是为了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果然大家好奇起来。因为这个粉饼腮红看起来就像是化妆品的样子,而在场的都是时髦女性,对化妆品的兴趣比普通女人要大得多呢!   “这是腮红,胭脂的一种,专门扑脸。”薇薇安解释了一下,但解释不如演示,她还是亲自涂了粉底后,又扑了腮红,才让大家意识到这有多好用!   其实之前做出粉饼粉底之后,做腮红的条件就完全成熟了。现在大家涂抹的胭脂,主要是胭脂膏、胭脂粉和胭脂纸。   胭脂纸可以做到最自然,但因为它不能在上粉之后上,所以使用场景很受限。而胭脂膏,涂嘴唇是比较多的,涂在脸颊上不是不行。但他涂在粉底下,会增加粉底上妆难度,而涂在粉底上,又很容易不自然、推不开。   只有胭脂粉是最普遍、最适用的,大家用各种深浅不一的红色粉末做腮红。也因此,本来就很有一些配方被总结了出来——大家调整出了比较受欢迎的几个色号,也确定了相对来说比较有附着力的粉料什么的。   有这样的基础在,薇薇安只要将制作粉底的一些经验运用于上,制作出合用的腮红是非常简单的!而且粉底可以做成粉饼了,腮红也可以做粉饼啊!大型压片机已经有了,等于是一切条件已经准备好了。   而且相比起粉底,腮红能够压制成饼状,可能意义还要更大一些。毕竟此时上底妆是非常‘豪爽’的,大家像铺地板一样,结结实实铺上一层粉是最常见的。   这种情况下,粉底压制成饼状,虽说也方便蘸取了,可以少量多次地扑粉,成就一个此时看来自然轻薄的底妆。但是,说到底这也不是必要的!   腮红就不一样了,真的是多蘸取一些,少蘸取一些完全不一样!做成方便蘸取的粉饼,对于化妆的女士不知道好用了多少…这里甚至不必再说薇薇安对腮红进行了多少看不见的改造,至此一项就够有优势的了。   “可丽的工厂已经在生产这种腮红了,过几天大概就会面世,我提前拿一些来…”薇薇安给每人都送了一份。礼物的价值对她们来说都不算高,但人情和价格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第181章 红粉世界181   谈论腮红只是一时的,虽然大家对腮红真的很感兴趣,但今天‘健身操俱乐部’聚在一起并不是为了腮红来的——没错,‘健身操俱乐部’的固定集会,名义上都是为了跳健身操,但参与者很少真的是为了这个来的。   大家看重俱乐部中的人脉,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会在俱乐部里请求帮助。同样,如果有什么可分享的,在俱乐部中也不会吝啬。   而作为健身操俱乐部的发起者,玛丽公主更是对健身操俱乐部的相关事务非常有发言权。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在健身操俱乐部的集会上发起一个‘活动’。这个活动可能和她本人有关,也可能是因为俱乐部其他成员的请求。   这次主要是玛丽公主本人的事,她让女仆将一沓文件发给所有人之后,才说:“或许你们中有一些人已经知道了,但肯定有人不太清楚…我打算为育婴堂的筹款活动办一个义卖会,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薇薇安就是此前已经知道消息的人,事实上,大多数俱乐部成员都知道了。毕竟玛丽公主要办义卖会是已经决定了的事,现在用商量的口吻,却也没有真的商量的意思——没有提前打招呼,要是大家不愿意,难道要眼看着大家反对,然后就不办了?   玛丽公主是育婴堂的赞助人之一,也是轮值监督,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   所谓‘育婴堂’,听起来是个孤儿院,实际上也和孤儿院差不多,不过这里可比一般的孤儿院大多了!如今育婴堂还常年生活着八千多名孤儿。美林堡没有薇薇安上辈子那种孤儿院,育婴堂就是唯一的。   所以,这里既是超大型孤儿院,也可以说是一个专业机构。   一百多年前育婴堂建立,当时为了筹集善款,引入了赞助人制度。育婴堂的发起者,专门去找那种富有的、社会上有名望的女性做赞助人,这些很有社会地位的女性相对来说更容易对孤儿产生怜悯之心…大部分都是真心的,少部分哪怕对孤儿们没有怜悯,出于社会对女性的要求,也要假装可怜那些孤儿,做起慈善来更加积极。   这些女性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育婴堂这一慈善事业,她们不只是能够自己捐款,还能发动自己的亲友捐款。甚至,她们手眼通天,能够为育婴堂给政府和王室牵线搭桥。   正是因为这些女士们,每年才有专门的政府拨款给到育婴堂。毕竟,完全靠善款的话,这年头是真的很不稳定!而育婴堂养的孩子,总不能今年有钱就能吃上饭,明年没钱就得上街自寻生路,甚至饿死街头吧?有了政府的拨款,就算是有了一个‘底’。就算是比较穷的年头,育婴堂也能活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些女士们,王室才总是出来为育婴堂站台,玛丽公主成为育婴堂的赞助人之一,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轮值监督则是从现有的赞助人中投票产生12位,12人轮流成为‘轮值监督’,每人一年(有人离任,则从生下的赞助人中选人补上)。这一年间,‘轮值监督’需要监督育婴堂的财务,以及一些具体事务,比如对孩子们的方式,是否符合要求等等。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东西,‘轮值监督’还有一些不成文的要求。比如说,在成为‘轮值监督’的这一年里,总得做出一些事情,为育婴堂多弄一些善款。当‘轮值监督’时,筹集的善款多,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相反,如果担任‘轮值监督’那一年,善款为历年低点,就有点儿脸面上过不去了。   哪怕这一年遇上了经济不景气,有钱人的资产都或多或少缩水了,大家看结果的时候也都是不会考虑这些的。   所以能够担任育婴堂的‘轮值监督’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当年这位女士在美林堡社交界很轻松就能捞到C位,毕竟但凡谈到慈善,总是绕不开这位——因为当初保留下来的传统,现在育婴堂的赞助人基本都是女性!   就算真正出钱的人不是女人,出钱的人也会让自己的女性亲属出面,担当明面上的赞助人。   “…我们当然会支持殿下您,俱乐部内本来就该彼此支持,更何况这还是慈善,做慈善总是好的……”薇薇安首先站出来说话,她作为玛丽公主的闺蜜说着话并不显得谄媚,反而恰到好处。   而有了她直接赞成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上,都明确表示了自己的赞同。   大家都同意是意料之中的,但玛丽公主还是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心里一直很明白,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哪怕是公主,也很难做成什么事…嗯,大家对义卖会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拿出来说一说。”   “我做了一个计划,但也就是普通义卖会的流程,没什么新鲜的。这样固然也能筹集一些善款,但却很难有更高的期待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是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先开口了,她说:“不如我们引入‘舞会拍卖’吧?我们原本要办的就是‘女子义卖会’,正适合让受欢迎的女士们担当‘舞会拍卖’的‘标的’,对,‘标的’,是这个词儿吗?”   所谓‘舞会拍卖’,其实就是男士们若想和心仪的女士跳舞,就得参与这位女士‘舞伴权’的拍卖,叫价最高的男士才能共舞一曲。这个做法就薇薇安了解,在这个世界是起源于西玛纯的。   西玛纯明面上是一个国家,内部其实按照地区分为很多股势力,这和罗齐奥国内小公国林立还不一样。相比之下,内部没有明说自己是不同的国家,但按照地域、文化、民族等等,自行划分出来的‘国中之国’,其实只会更加顽固!   所以西玛纯内部总是小战争不断,在某次战争时,为了筹集战争款项,‘爱国者’们发起过捐献。一次为筹集捐款举行的舞会上,首次出现了‘舞会拍卖’——这是这个世界第一次有明确说法的‘舞会拍卖’。   不过要让薇薇安来说,她第一次了解到差不多的事儿,是在读《乱世佳人》的时候。再然后,就是看外国电影《怦然心动》了。不过《怦然心动》已经是现代社会了,是学校里的孩子为了筹款而做的,舞会拍卖也不只是男人可以竞拍女人的‘舞伴权’,女人也能竞拍做心仪男性的舞伴。   “‘舞会拍卖’?哦,这是个好主意,但我怕和礼兰的古板绅士们受不了这个,还有女士们,也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做这个的……”埃文斯伯爵夫人先赞同了一下,然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这也是确实存在的问题。   薇薇安看了看斯威夫特侯爵夫人…斯威夫特侯爵夫人来自西玛纯,一直也是一个大胆活泼的女士,引入‘舞会拍卖’这种主意由她提出来,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薇薇安想了想说:“我倒是觉得可以试试,虽然和礼兰到处是古板的绅士,但他们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古板’吗?我知道的不多,可也听说过不少绅士们的荒唐故事呢!表面上有多古板,私下就可能有多放得开,难道你们没见过吗?”   当薇薇安指出这一事实后,年轻的小姐们也就算了,经历过更多的夫人们纷纷露出了一个很有默契的表情,互相还看了看。   薇薇安可以说是说到点子上了!看起来和礼兰王国的男士们一直崇尚的是规规矩矩,强调的是道德上的完满,宗教上的虔诚——和礼兰人一直以此为豪呢!觉得这和宿敌佛罗斯人的放荡不羁完全不一样!   然而,统计数据不会说谎。事实显示,美林堡是一座妓女占女性比例极高、通奸率很高、犯罪率很高、同性恋很多、男性豢养情妇比例很大…很多方面都很‘突出’的城市。显然,和礼兰的绅士们,表面规矩,私底下玩的很花的(同性恋很多以薇薇安的眼光来看,不应该是绅士们玩的花的证据,但在这个时代,在大众眼里,这就是!)   “所以…我们能让绅士们在义卖会时,稍微显露出一点点‘真实的自己’吗?”这个时候玛丽公主也很有兴趣了,主动开口问道。   “这…应该没问题!”之前还有些担心的埃文斯伯爵夫人却是第一个觉得没问题的,她脑子一向很灵活,首先想到了‘办法’:“我们可以找几位绅士配合我们,有人开这个头,其他人就会放下心理负担了…我听说,真正的拍卖会上,也有这样的人,对吗?”   “是的,有那样的人,那一般被叫做‘托儿’…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呢,夫人。”薇薇安笑着冲埃文斯伯爵夫人点了点头。   ‘舞会拍卖’就这样确定下来了,至于说细节完善什么的,倒不用急着这时候讨论。这是大家畅所欲言提建议的时候,可不能浪费这种难得的讨论氛围。   大家都在想其他的建议,只有薇薇安‘抱怨’道:“为什么只能男士们能竞拍呢?要是女士们也能竞拍心仪的男士就好了。”   “这是个好主意,由你提出来,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玛丽公主忍不住笑了,但她并没有因为觉得‘有趣’就同意,相当‘冷酷’地否决了:“但是不行,亲爱的。女士们根本不敢冒头做这样的事儿,男士们也会觉得相当荒唐…哦,我不是说你,你是个例外,我相信你有勇气竞拍自己心仪爱慕的男士。”   “不过话说回来,您真的有爱慕的男士吗?是谁?你如果真的有,好吧,为了你,我愿意冒着大家的不满,进行女士的‘舞会拍卖’…”   薇薇安撇了撇嘴,嘴硬道:“只是舞会拍卖而已,只要想和对方跳舞,就能竞拍吧?为什么一定要爱慕……”   “是的,不一定要,但亲爱的,你明白问题不是那个,我也不是在说那个。”玛丽公主笑着亲自动手,给薇薇安已经见底的红茶被添到半满。   薇薇安不在纠结这个了,开始认真思考义卖会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义卖会的义卖品总是一些很没意思的东西,不外乎是女士们的手工之类…我不是说要弄一些让人感兴趣的义卖品,那太难了!有那样的好义卖品,还做什么义卖会,直接普通地卖货就行了。”   其实义卖品也不适合弄得很有‘趣味’,这类由女性发起的慈善活动,处处都要显示出女性气质(这个时代的标准)。要仁慈、谦卑、善意、低调…真的弄来很有‘趣味’的义卖品,大家首先要质疑这是在做慈善,还是在哗众取宠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准备一个‘最终大奖’!在义卖会上购买了足够东西的人,可以以购买的额度兑换数量不等的奖券…这样,只要最终大奖足够吸引人,大概能吸引更多的人购买义卖品吧?”   “毕竟本来就打算出钱做慈善的,那么多一些少一些,差别并不大。有的时候只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大家就愿意慷慨解囊了。”   玛丽公主仔细想了一下薇薇安的提议,,觉得很有可行性,效果肯定有,执行起来也不难,当下也记下了这个建议。   “我觉得这个提议比我的更好,这和‘义卖会’的联系更紧密。不像我,是在义卖会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个舞会环节,如果义卖会没有舞会,这个提议就完全没用了。”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在旁边很大度地说。   “别这样说,夫人,都是很好的建议…而且我们的义卖会本来就‘舞会’。”玛丽公主周到地说。   之后,大家又开始讨论准备什么样的‘最终大奖’比较合适。   “‘最终大奖’也不适合用以价值衡量的物品,如果是那样,义卖会一样没太大意义了。最好是既有吸引力,但又是那种对某些人来说一文不值,但对某些人来说价值连城的东西。”   “荣誉?可是我们拿不出那样大的荣誉去奖励购买义卖品的人。”参加义卖会本来就有一种荣誉了,但要这种荣誉更强、更切实,比如说可以具现化为一枚勋章什么的,这又很难办到了。   做一枚勋章没什么难的,关键是勋章做出来要有人认!要达到这一点,要么有国家或者某个历史悠久的机构背书,要么就是靠时间积累——也有这些都不靠的,那就得天时地利人和了,简单来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玛丽公主虽然可以动用一些王室资源,但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位公主,在她不是王储的情况下,王室资源也是有限的。就算能做到拿够分量的荣誉去奖励别人,也得考虑这份资源用在一场义卖会上值不值得。   不过,‘荣誉’确实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这不要钱,而且确实对某些人很有吸引力。更不要说,‘荣誉’和‘慈善’非常配,换成别的事物,还真不一定能这样顺理成章。   于是薇薇安就顺着‘荣誉’这个思路往下想,她也想不出什么出奇的点子,只能提出一些‘中规中矩’的建议:“嗯…‘冠名权’怎么样?”   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卖冠名权已经非常普遍了。球场要卖冠名权,大厦要竞争冠名权…当然,最为大众熟知的冠名权,还是节目的冠名权(虽然,节目卖冠名权其实是很晚以后才被发现的‘财路’,至少在华夏是这样的)。   但在此时,‘冠名权’确实是个新鲜东西,一些重要的建筑、街道、机构等等,大家有的时候会以人名命名。一般都是因为这个人和这些有很深的关系,或者就是这个认实在是太出名了…可是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冠名’还谈不到一种大家争夺的‘权力’。   “哦,我亲爱的小歌唱家,我就知道你能有一些新奇的把戏…嗯,‘冠名权’,详细说说。”玛丽公主知道薇薇安总能提出一些新鲜但有用的建议,所以虽然还没搞清楚‘冠名权’算是怎么回事,心里就先有底了。   “嗯,人们肯定都是想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的,所以倾向于将自己的人生和一些坚固的、能长久留存的东西绑定在一起。就比如说历史上的‘迪亚拉家族’,这个家族最喜欢赞助艺术,特别是修筑知名建筑,他们相信艺术永存,其中又以建筑留存最久、最显眼。”薇薇安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开始说明起来。   ‘迪亚拉家族’是这个世界历史上有名的家族,大概可以对标薇薇安上辈子时的‘美第奇家族’。商业城市的商业家族,后来家族中陆陆续续出现教廷高层,甚至教皇,还和王室联姻,醉心于赞助艺术…美第奇家族如此,这个世界的‘迪亚拉家族’也是如此。   “现在人们虽然不再像几百年前的人们一样,相信建筑物能永存了,但至少会相信某些具备特殊意义的建筑,是能留存数百年、上千年的…如果这个具备特殊意义的建筑物能够以某个人的名字命名,是不是很有吸引力?”   薇薇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冠名权’落在某个实实在在的建筑物上,对此时的人们更有吸引力。这是一个‘建筑崇拜’还未消散的年代,大家在搞大型公共建筑的时候,都是抱着做艺术的心态,打算至少用几百年的!   其中教堂是最广为人知的‘代表’,大家甚至觉得教堂能‘永存’!   除了教堂以外,宫殿、市政厅、艺术馆、火车站等等公共建筑,现在的建设水平都普遍很高,除了设计师外,大量的艺术家都是要参与其中的——壁画、雕塑、石刻…今后再看都是艺术品。   建筑物除了有存在时间长这个优势外,还在于他们真的很‘显眼’。此时也没有摩天大楼,所以那些具备特殊意义的建筑物相对周边的建筑物,真的格外高大、占地面积广大,是个显眼的庞然大物!成为‘地标’是很自然的事!   如果一个这样的建筑物能够以某个人的名字命名,那之后人们看到这个建筑物,就会记住某个名字——这是何等的荣耀!   “很棒!真的太棒了,亲爱的!”玛丽公主越听越觉得很好。设身处地地想,就连她都被这个‘冠名权’吸引了,觉得有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建筑物以自己命名很不错,那其他人肯定更难以拒绝啊!   “那么,让我想想,最近有什么大型建筑要落成…”   这是生产力大发展的年代,政府有钱,一些重要机构也有钱,大型建筑项目上马的也就多。不过,突然要找一个即将落成的大型建筑,也不一定找得到……   这个时候薇薇安就提醒:“不一定要即将落成的大型建筑,也可以是过去已经建成的建筑。只要过去没有官方命名,又或者名字没有特殊意义,都可以拿来用啊!”   这一下就打开了思路,玛丽公主立刻就想到了几个备选——其中优先级最高的是和王室相关的,因为这些她只要发一句话就能办成。   这下,这件事可算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   之后健身操俱乐部的众人继续讨论了一番,记录下了几条建议,还上报了各自可以准备的义卖品,这才结束今天的‘正事’——玛丽公主当然不能让大家讨论玩了女子义卖会的事就回家,之后大家还喝了茶、聊了一下近况什么的。   虽说这次健身操俱乐部聚集在一起,主要目标就是这个,但名义上还是健身操俱乐部的事为主的,不能将事情做的那么明显…那会让人有一种用过就丢的不适感。大家聚集在一起,固然很大原因是利用健身操俱乐部这个平台分享资源、结交人脉,可实际操作中得讲究感情!   这听起来有些虚伪了,但只要懂得其中道理的人就会明白,就算‘现实’再正确,牵涉到‘人’,就不能真的‘有一说一’。人是需要‘自我欺骗’,将一切包装的更加温情,才能接受的那种生物。   换个说法,这也算是讲究‘情绪价值’了。 第182章 红粉世界182   结束健身操俱乐部的聚会,回家之后,薇薇安就开始为义卖会做准备了。一方面是趁着一些事情刚刚讨论过,正是最清晰的时候,趁热打铁。而且早做完做都是要做的,薇薇安也不想到时候临时抱佛脚。   另一方面,就是义卖会其实也没多久了…毕竟就是一场义卖会而已,不可能提前两个月计划吧?照玛丽公主的计划,义卖会也只有半个月不到了。   义卖会首先要准备的是‘义卖品’,这次的女子义卖会,就和大多数义卖会一样,大家商量好的义卖品都是各种各样的手工——这当然可以交给家里的女仆去做,不用自己动手。   不过就像此时家里并不缺钱的人家,也会有女主人做的各种东西存在一样,大家不会因为有仆人可以代劳,就将一些名义上是自己做的东西,交给仆人完成。这里面有一个‘心意’的问题,交给别人就没有‘心意’可言了。   当然,前提是大家确实比较有时间,如果忙起来了,一切就说不准了…最近恰好就比较闲,社交季刚刚结束了嘛。   薇薇安也没有让人代做,做善事的时候,还要让人代劳,心里就会觉得心虚。   不过她的女红向来都是不值得期待的,所以她从玛丽公主那里争取来了对她来说相对容易的活儿。大家知道她的女红水平,纷纷报以‘怜悯’的眼神,倒也没人和她争那些——其实就是书签和领带。   书签不用说了,这不属于传统的女红活儿。薇薇安上辈子时虽然只在小学的劳动课上做过叶脉书签,但这辈子因为热爱藏书个阅读的关系,倒是亲自做了不少书签,品味不错加上熟能生巧,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领带则是缝纫物件里面,相对简单的一个。杰奎琳看到薇薇安剪裁一片雪白的布料做领带,还说:“幸亏如今都不流行绣花领带了,不然小姐您做领带,还要费事呢!”   现在上流社会的男士流行的是低调内敛的着装风格,曾经那些浮夸炫耀的就交给了社会地位较低的男人。比如说男仆吧,他们的号服就非常花里胡哨,用鲜艳颜色的缎子制成,还会有金银辫、肩章、绲边之类大量堆砌!   绣花领带曾经绅士们也戴的,但逐渐不带了,现在大家都用纯色领带。就算有花纹,也是那种特别简单朴素的,由布料本身自带的条纹之类,都不绣花了。   “如果现在流行的是绣花领带,我也不会揽下做领带这份差事了!”薇薇安坐得久了,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幸亏她的束身内衣宽松,装饰效果大于束身效果,不然连懒腰都伸不利索了。   “对了,杰奎琳,那些已经做好的,你替我熨烫一下,装起来好吗?”薇薇安对杰奎琳做了一个请求的手势。   薇薇安确实已经做了一小堆领带了,说是她不擅长针线活,但做领带这个活儿很基础、很简单。就算是她,做了几条之后也是越做越快…她这辈子也是学了十多年缝纫的了,就算老师教这些的时候,她有些敷衍,平常更是没有锻炼这门技能的想法,也不可能做领带也不行。   “好的,小姐。”杰奎琳笑着将那堆领带理好,准备拿去熨烫。相对于缝纫,薇薇安更不擅长的可能是熨烫。   这个时候又没有现代的熨斗,此时的熨斗要么就是一块带提手的厚铁板,放在火边烤得足够热了,就隔着一块湿布拿起来熨烫布料。再不然,就形似一口小奶锅,‘锅子’里可以放炭,使用时用‘锅底’去熨就行。   使用这样的熨斗,真正需要专业技巧!此时几乎每个女人都会缝纫,但真正会熨烫的人要少见的多!除了洗衣店的工人,可能也就是杰奎琳这样的仆人才可能会了。   而且恰好杰奎琳很擅长熨烫,她拿熨斗很轻巧,有技巧地走上两三回,就能熨地平平整整——一件新衣服的观感,很多时候就是三分看做工,七分看熨烫的。领带这种横平竖直的东西,就更是如此了!   薇薇安的领带做得‘平平无奇’,为了增加一点儿卖相,她也只能请杰奎琳出手,帮忙熨一下了。   就这样,准备义卖品,再兼做一些其他的准备,玛丽公主的‘女子义卖会’就到了。   这天吃过午餐后,薇薇安就更换衣服,准备出门了。因为是义卖会的原因,她穿了一套比较朴素的衣服,是一套珍珠白塔夫绸的短袖裙子,领子是介乎于日装裙与晚礼服之间的椭圆领,用知更鸟蓝的丝绒缘边装饰。除此之外,就只有腰后中央有一个不算大的知更鸟蓝丝绒做的花球,花球还连着两根大带子,是用白色塔夫绸做的,知更鸟蓝丝绒镶边。   这样简单自然,适合义卖会的场合。同时又考虑到了之后要跳舞,作为跳舞衣衫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薇薇安又戴上一双网眼纱的短手套,系上杰奎琳递过来的帽子,这就出发了。   等薇薇安抵达义卖会现场时,正是现场最为忙乱的时候。见到薇薇安,玛丽公主就像是抓到了‘壮丁’一样,立刻让她一起帮忙监督现场工作…薇薇安带来的两个大盒子被打开,领带和书签取了出来,在一个义卖摊子上放好。   “亲爱的,幸亏你来了!”好歹在下午茶时间前完成了所有工作,将将赶上了客人们进场。都来不及歇一口气,玛丽公主匆匆忙忙拥抱了薇薇安一下,就又跑去做迎宾的工作了。   今天她是‘主人’,要做的事可太多了!相对来说,薇薇安就要清闲不少了。刚刚忙是忙,可是现在义卖会开始了,她反而比较轻松。她和埃文斯伯爵夫人一起守一个摊子,这个摊子上除了她们制作的手工,还有另外两位女士的‘作品’。   “不该让你这样年轻的小姐做守摊子这样的事儿的…”埃文斯伯爵夫人轻轻捂着嘴,小声说了起来:“守着摊子就不能走动了,这对年轻小姐来说太无聊了,而且也不合适——您最适合满场招待来宾!”   “现在这样呆在角落里,年轻人们就算想看你,也不好意思一直往这儿看了。”   薇薇安不接这话,只是说:“我倒是很喜欢守摊子,这样比较轻松…只要卖卖东西就行了。”   正说话呢,已经有两位结伴的年轻男士走了过来,似乎是对她们摊位上的书签感兴趣,低头挑选了起来。就是时不时会抬头看薇薇安,惹得一旁的埃文斯伯爵夫人忍不住侧头偷笑。   不过,她真的完全不奇怪年轻的先生们有这样的表现,实在是薇薇安过于吸引人了。短袖的裙子露出了她雪白的手臂,白皙光洁,晃的人眼晕。金发就那样披着,完全让人忘了薇薇安已经没有做‘小姑娘’时的特权了——本来这是有些不大对的,可是没有一个人想到这点。   披着那丛金发的薇薇安,就仿佛披着晨光熹微时的金色阳光。清新自然、优美圣洁,谁能从这一幕里看出‘问题’呢?   好不容易挑选完书签的年轻人离开了,离开时还一再回头看。然后马上,又有新的人过来挑选义卖品…从一开始,人比较少的时候,薇薇安她们这个摊位就没有歇过。人多的时候,薇薇安和埃文斯伯爵夫人两个人甚至忙不过来,还拉了一个人过来帮忙。   中间好不容易能歇口气的间隙,埃文斯伯爵夫人就笑着问薇薇安:“亲爱的,你说过的,守摊子比较轻松…真的轻松吗?要我来说,你还不如满场飞舞呢!那样还不至于这样‘手忙脚乱’。至少,那样就不是人人都有理由靠近你、与你搭话了,不像现在,只要愿意购买义卖品就能过来。”   “我们的摊位卖的是最快的,这才什么时候啊,有些东西已经卖完了,还是从别的摊位上拿了一些来……”   这个时候玛丽公主正在宣布一些事,包括大家可以凭借购买义卖品的额度获得数量不等的奖券,再由奖券来抽奖。被抽中的人,将会以他的名字命名育婴堂内的钟楼——育婴堂要塞下八千多个孩子,以及数量绝对不少的‘工作人员’,地方肯定是很大的。   事实上,这里是上世纪某位育婴堂的赞助人捐出来的庄园,地方足够大,老建筑也是足够讲究。只不过随着育婴堂‘人口膨胀’,土地倒还够用,毕竟人的居住密度是可以达到很大的,特别是这些还在过集体生活的孩子。   但建筑早就不够用了,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有房子在育婴堂内拔地而起,其中主要是孩子们的‘宿舍’。不过总有一些别的建筑物也需要扩大、增加,比如说食堂,比如说内部小教堂,以适应不断增长的人口。   育婴堂原本就有一座小型钟楼,不过随着建筑区不断向外延申,已经不够用了。再加上年深日久,钟楼的机械结构老化且过时了,几年前就开始修建新的钟楼了,去年刚刚完工,一举成为育婴堂内最高的建筑物(钟楼的特殊性,决定了它可以比那些日常居住的房子修的更高)。   这座钟楼就叫做‘钟楼’,还没有正式名称,所以玛丽公主将它拿了出来,以它的冠名权作为今天的‘大奖’。主要是这座钟楼本来就是育婴堂自己的建筑,用它来做义卖会的奖品也很合适,有种‘取之于此,用之于此’的感觉。   正是因为这个时候玛丽公主正在讲话,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那里,也没有人逛摊位了,所以薇薇安她们才能暂时歇一口气。面对埃文斯伯爵夫人的戏谑,薇薇安摇摇头没说话。   守摊子确实比想象中的忙,但她还是觉得守摊子比较轻松。守摊子累是累,但不是心累,不过就是递递东西,再心算一下义卖品价格而已…不过这话就不必说了,有些根本不适合拿出来说。   没多久,玛丽公主就说完了话,义卖会现场又变得和之前一样了。只不过看得出来,大家都在谈论舞会拍卖、冠名权抽奖这些事儿,这些事确实激起了不少人的兴趣,让平平稳稳的义卖会现场像是激起了水花的湖面。   一时之间,各个摊位好像都更忙了一些。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时分,夜幕降临。这时快要开始‘舞会拍卖’了,大家的注意力开始向舞伴们转移,义卖摊子前徘徊的人总算少了一些。趁着这个时候,薇薇安和埃文斯伯爵夫人轮流去整理了一次自己(如果需要上厕所,也是在这个时候)。   埃文斯伯爵夫人不在的时候,薇薇安刚卖给一位男士一块桌旗,摊位前总算空了,她也趁机坐在摊位后的高脚椅上准备休息一下。就是这个时候,又走过来一个人。薇薇安实在不想站起来了,就坐在高脚椅上不动,尽力做出端庄的姿态,显得这样坐着没什么。   然后她注意到来的人是谁,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站了起来…来的人是纽兰公爵·霍夫曼。   虽然薇薇安一直以来都对这位公爵大人,这位和礼兰王国的权势人物,缺乏某种必要的敬畏,甚至还直接怼过他。但要说直接将他当成了可以随意对待的人,那肯定也是没有的…她还是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时代的。   小姑娘怼这样的人物几句,这样的大人物一般不会生气,更不会因此打击报复什么的。但要是真的打心眼里觉得这样的大人物没什么,一些相处的细节毫不注意,一点儿分寸都没有,最后肯定会吃亏的!   就算运气好,在这位这里没吃亏,也总会有别人叫她吃亏!   “您好,公爵。”薇薇安轻轻点了一下头,随着她的动作,她那头厚密的浅金色卷发也轻轻跃动了一下。此时房子里的汽灯刚刚点上,放射出来的灯光字面意义上让那头金发在‘闪光’。   薇薇安已经很疲倦了,这种疲倦时强打精神的姿态,很好地抵消了她表现在外一些具备攻击性的、强硬的东西,甚至显得有些柔弱了。   霍夫曼低头看了看那些义卖品,仿佛和任何一个挑选义卖品的人没什么不同:“日安,女士…这些都是奥斯汀小姐自己做的吗?”   “哦,不是,公爵,这是参加义卖会的女士们一起做的,我只做了其中一部分。做了书签和领带,书签已经卖完了。”因为薇薇安的书签真的做的很精美,而且是她自己做的,外面也没见过,所以卖的非常快!   相对来说,领带要差一些,不过也算是卖得快的。因为是薇薇安她们摊位上的东西嘛,按照埃文斯伯爵夫人的说法,她们摊位上就算直接摆上百货公司买来的手帕,也能迅速售空!   霍夫曼看了看,书签是没有了,原本放领带的区域,也只有寥寥几条了,两条白的,一条黑的,还有一条深蓝色的。   薇薇安见霍夫曼注意到那些领带,很有‘售货员’自觉地询问:“公爵,您要领带吗?”   霍夫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摊位剩下的东西,都一起包起来吧。”   因为刚刚从别的摊位上补过一次货了,所以剩下的东西不能说少。但薇薇安没说什么,就面无表情地拿来了最大的包装纸,将摊位上剩下的东西大概分个门类,开始包了起来——不管还剩下多少义卖品,其价格对于这位公爵大人也是不值一提的。在薇薇安想来,这大概是当舅舅的在支持外甥女的活动吧。   这还是薇薇安不了解霍夫曼了,正好看到薇薇安不断在为霍夫曼打包的欧文子爵就在不远处挑了挑眉…他可是很清楚的,霍夫曼从不做这种买下义卖摊子所有义卖品之类的事儿。不是他对做好事有意见,而是这种事有点儿太‘显眼’,甚至博眼球了!   这不符合霍夫曼的性格!霍夫曼就算做好事,也有的是更低调的方式。   动作比脑子更快,觉得有问题的欧文子爵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薇薇安的摊位前:“嗨,薇薇安小姐…哦,看起来是我来得不巧,你的摊位已经被霍夫曼买空了吗?”   薇薇安笑着点了点头:“公爵很有做善事的意愿,为这次义卖会出了大力了…没什么巧不巧的,您还可以去别的摊位上转转,其实都是一样的。就像刚刚公爵买下的义卖品,大多数都是我们这里卖完了,再从别的摊位上拿来的。”   “噢,这一点我一点儿都不奇怪,毕竟有您这样最优秀的‘售货员’,您的摊子一定是卖的最快的。说实在的,您如果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一定能做销售冠军!”欧文子爵笑着调侃了一句。   这样的话在此时确实只有好朋友才能说,不然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在嘲讽。不过且不说欧文子爵和薇薇安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就算他们的关系一般,薇薇安也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别的千金小姐很容易因为自己和售货员联系到一起,觉得受辱,薇薇安又不会。   “您是第一个这样称赞我的人,大多数人还认为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呢。”薇薇安微微一笑,回答道。   “那是有些人不了解您,完全凭借一些传闻就做出的判断。就我所知,您拥有的‘真心朋友’,在年轻小姐中已经算很多了,这绝不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能做到的。”   这里的关键是‘真心朋友’,有的人看起来很有人缘,出入都被人群环绕。但明眼人知道那些朋友到底是一时涌过来的潮水,潮起潮落,还是岩石堆里长出来的青松,坚定不移。   闲聊了几句,欧文子爵又问:“您还守摊子吗?”   薇薇安手下不停,照旧在包那些义卖品,想了想说:“不守了…我们这个摊位已经从别的摊位补货好几次了,趁着公爵清空了摊位,就这样结束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而且,而且舞会也要开始了,我和埃文斯伯爵夫人都是参与舞会拍卖的女宾。如果继续开着这个摊位,还得找人代班,完全没必要了。”   “啊,对对对,舞会拍卖…这个主意可真不赖,是谁想出的主意,在义卖会上进行舞会拍卖?”欧文子爵饶有兴致地问。   薇薇安看了看欧文子爵,又看了看霍夫曼,稍稍压低了声音:“我和您,还有公爵说这件事,当然没问题,就是别再传出去了…舞会拍卖这种事,大家参与的时候很积极,可还是有些人看不顺眼,会说闲话的。”   薇薇安了解欧文子爵,他是够开明的,不会在乎这种事。而且只要和他提前说过,他是能保守秘密的,所以说说无妨。至于纽兰公爵,薇薇安并不了解他,但无论是从有限的接触,还是玛丽公主偶尔的只言片语,薇薇安都知道他其实是个‘不合群’的人。   简单来说,这类消息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传播八卦的途径。   等欧文子爵点头,霍夫曼不说话,就当是默认后。薇薇安才说:“是斯威夫特侯爵夫人提出来的,她是西玛纯人,想到这个主意倒是一点儿不奇怪。”   “斯威夫特侯爵夫人?那确实不奇怪,那可是一位活泼大胆的年轻夫人…”欧文子爵摸了摸下巴,又问:“侯爵夫人也参与这次舞会拍卖吗——噢,亲爱的薇薇安,不是我不愿意支持你,而是我很清楚,参与你的竞拍,我是毫无胜算的。”   “而且我确定,相比起我来,很多年轻人更需要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欧文子爵笑了笑,转头看到了霍夫曼就说:“嗯,不过霍夫曼倒是可以参与一下薇薇安小姐的竞拍——帮帮忙吧,霍夫曼,这类舞会拍卖其实就是女士们的体面。如果你能参与薇薇安小姐的竞拍,哪怕没有叫价到最后,薇薇安小姐也能很体面了。” 第183章 红粉世界183   “……帮帮忙吧,霍夫曼,这类舞会拍卖其实就是女士们的体面。如果你能参与薇薇安小姐的竞拍,哪怕没有叫价到最后,薇薇安小姐也能很体面了”   欧文子爵这话说的很有趣,薇薇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纽兰公爵。她感觉这位公爵大人似乎是在掂量欧文子爵这话的分量,停顿了半秒钟,才以一种探究的语气对欧文子爵说:“您很关心奥斯汀小姐?”   还没等欧文子爵回答,他就接着往下说:“我知道您和奥斯汀小姐是朋友,但您多虑了…奥斯汀小姐向来受欢迎,她的舞会拍卖进行时,竞争者足够多了,她不会缺少‘体面’,我想她不是那种需要我来抬举的小姐。”   这话简直让欧文子爵和薇薇安都没法接,特别是薇薇安,她和霍夫曼又不熟,这样突如其来的‘推心置腹’。薇薇安简直不知道是这位公爵先生真实的性格就是这样,还是他在开嘲讽了。   “我就当您在夸奖我好了…”薇薇安将最后一打手帕包好,往面前其他已经包好的义卖品上一放,轻轻往前推了一下:“这是公爵您的…您是要叫男仆来拿,还是义卖会结束之后,由义卖会的人送到府上呢?”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转移话题就好了。虽然有点儿生硬,但总比话掉在地上强一些。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体会到她‘一番好意’,反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奥斯汀小姐会不高兴。”   薇薇安迷茫了:“不高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难道您也受传闻影响,认为我是个脾气坏到了极点的女人吗?好吧,我承认我的脾气不算好,但如果大家要将‘不温顺’就看做脾气坏,那我无话可说。”   现在关于薇薇安的传闻中就有这样一条:最顶尖的财富,最顶尖的美貌,最顶尖的头脑(在女性来说),以及最顶尖的坏脾气。   很难说,这条传闻到底是在黑她,还是在赞她。   霍夫曼没有就薇薇安的话赞同或者反对,只是说:“就我和您打交道的几次,您总是会不高兴。从过去的经验推测当下,所以我以为您又会不高兴。”   薇薇安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说话了——她能怎么说?难道要说,您老人家只要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把天一下聊死了,恰好在人家的雷区上蹦迪,我也愿意对您客客气气的吗?   相对来说,薇薇安对霍夫曼的容忍度确实高一些…长得赏心悦目的帅哥,就算让人不爽看到这张脸也就原谅三分了。而且想想他的地位,他的权势,只要不是被踩到痛点了,忍就忍了叭……   “所以,您这一次心情不错?”霍夫曼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轻轻点了一下头。   等到霍夫曼和欧文子爵离开,薇薇安并不想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么…他愿意这样理解,就这样理解吧,将她之前的不逊当成是小姑娘耍小性子。这种男人,位高权重且年长的男人,或许会在意年轻小姑娘对他们的不尊重,但年轻小姑娘的小性子,他们又可以包容了。   古今中外,还真是差不多的。   然而就在霍夫曼和欧文子爵走开后,欧文子爵脸上就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霍夫曼,你真的认为你之前和薇薇安小姐打交道,惹得她不高兴,是她心情不好?”   欧文子爵其实并未见过霍夫曼和薇薇安直接打交道的情景,只知道大概是不大愉快的。毕竟一开始霍夫曼就误会薇薇安是她母亲那种女人,爱慕虚荣、要将自己毁灭的那种。虽然后来误会有解开一些,但第一粒扣子扣错了,后面的事就难了。   总之,欧文子爵并不觉得他们的‘不愉快’会是因为薇薇安耍小性子,他可以肯定地说,薇薇安不是那样的姑娘。   真要说‘脾气’,薇薇安其实比大多数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都要好——那种逆来顺受、完全传统的女性除外。   薇薇安总是很懂事、很能体谅他人,特别是那些地位不如她的人,平常对其他人不能开的玩笑,在她这儿都没问题。只有一点,薇薇安很敏感,你是恶意,还是善意,她分的很清楚。出于善意的行为,做得再过火,她也是一笑而过。可要是包含了恶意,就算其他人不在乎,不以为然,她也会非常‘认真’。   薇薇安的‘坏脾气’在欧文看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的‘认真’。再有就是她在乎的东西和大家有些不同了,有些别人根本不在乎的东西,她真是在乎的不得了,所以不容冒犯——然而,就算是这一点,欧文也只觉得是她太聪明了的缘故。   她想明白了很多人不能想明白,或者要装作不明白的东西,于是有些事就不能忍受了。   面对朋友的质疑,霍夫曼没有说话。欧文子爵一时摸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只能说:“如果您真的这样想,那么我就要怀疑您那引以为豪的看人眼光是不是失灵了。我宁愿相信您和薇薇安小姐之间还有误会没有解除,也不认为薇薇安小姐是在耍千金小姐的脾气。”   “我对奥斯汀小姐已经没有误会了……”   “那么就是奥斯汀小姐对您有误会!”欧文子爵不假思索地说。   话说到这份上,欧文子爵一想,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这个结论真的很有道理呢——假如他能放下作为一个朋友的私心,以完全客观的视角看霍夫曼,会觉得他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吗?   根本不会,整个美林堡问一圈,会认为纽兰公爵好相处的人,绝对不超过一只手!   “噢,我明白了,一定是您吓着薇薇安小姐了。”然而说出这句话的欧文子爵马上自己否定了自己:“不,薇薇安小姐不是那么容易被吓着的人,她的胆量在我认识的人里可以排到前几位了。”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欧文子爵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是霍夫曼太喜欢对薇薇安指手画脚了,而且言谈之间全是‘爹味’。充满了男性凝视的那种说辞,简直让薇薇安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就开启了‘刺猬模式’。   其实就连薇薇安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某些时候这辈子的她是比上辈子更具攻击性的。这不是因为这辈子的她比上辈子的她‘强大’,恰恰相反,是这辈子生活环境决定了她即使是大富翁的女继承人,也比上辈子作为普通人的她‘弱小’。   刺猬团起全身,将锐利的刺对外,不是因为本体的他无坚不摧,而是因为本体柔软又弱小,只能任人宰割。   欧文子爵之所以想不到,是因为他了解的霍夫曼可不是那种会对人指手画脚,‘急切’地想要指导年轻人的那种人。霍夫曼本质上是很冷淡的那种人,不相关的人和事,他连谈论都嫌多余。   “太可惜了…你说,如果我告诉薇薇安小姐,你也在那个小律师的事上出了力,薇薇安小姐会不会对你就此改观,解开误会……”猜不出来内情的欧文子爵见霍夫曼始终不肯说点儿什么,干脆就放弃了,转而说起了别的。   他说的是布莱恩·道达尔的事被报纸报道,一下成为舆论热点的事儿…事情怎么会那么巧,美林堡那么多渣男人,就布莱恩·道达尔倒霉被曝光了,还上了头条,被反复拿出来见报?   原本是欧文子爵亲眼见过布莱恩·道达尔给薇薇安带来的困扰后,联想到他那些不太好的传闻,想着能不能利用那些事整布莱恩·道达尔一下。他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有一次在霍夫曼面前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回,没几天霍夫曼就派人翻出了布莱恩·道达尔的老底。   之后联络报纸的事儿是欧文子爵做的,还花了他不少钱呢。但不得不说,对于报纸来说,只是钱是没法让他们这么配合的——很多人对媒体的公信力不屑一顾,可哪怕是维持表面的体面,媒体也会有个样子的。   所以他在办事之前,欧文子爵其实是对霍夫曼暗示过,自己会‘狐假虎威’的,霍夫曼没说什么,就是默认的意思…所以事情才能那样顺利,力度才能那么大。   “不必告诉奥斯汀小姐,我误会过奥斯汀小姐……”   欧文子爵打断了霍夫曼的话:“噢!我的朋友,别拿那样的理由敷衍我啦!上次宫廷内的‘大洗牌’是为了什么?”   表面上是宫内管理太松了,以至于宫内秘闻随便传播到宫外,由当时被抓个正着的男侍从罗威尔开始,牵扯出了一大串。   而实际上呢?是霍夫曼直接对女王陛下举报了罗威尔。他举报罗威尔那些事都是真的,证据也是实实在在的,但罗威尔和他半点儿交集都没有,他此前对罗威尔的印象应该就是女王身边众多侍从里平平无奇的一个——他怎么突然就知道罗威尔犯事了,还特意在女王面前举报?   别人是不知道有霍夫曼举报的事,欧文子爵一开始也不知道,霍夫曼也不会主动和他说。但霍夫曼也不会一定要瞒他,随着事情都尘埃落定,一些巧合之下他就知道了。   “您对奥斯汀小姐感到抱歉,所以一次偿还就够了。第二次,第二次我还当是我的面子呢…”欧文子爵故意语气有些夸张,但他当时内心中是真的这么想的。至少他的面子占多数,另外当初的‘前情’可能还有一点儿影响?   但现在,他忽然觉得事情可能不是他开始想的那么‘单纯’了…有些事就是这样,没想到的时候一切都很自然。而一旦想到了,就处处都是问题了。   他还想和霍夫曼说什么,但霍夫曼闭口不谈,此时义卖会现场中央的小高台上,又有人出来主持舞会拍卖的事儿了,根本没法谈了——他暂时放下了这个,打算待会儿,或者义卖会结束以后再说。   “…是的,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今天的舞会,会由一些特别的舞伴开舞。其中女宾是已经确定的,都是如今美林堡最受欢迎的女士…我们将进行‘舞会拍卖’…噢!别想太多,‘舞会拍卖’不是什么糟糕的事儿,我们是在做慈善。正如舞会拍卖的起源,也是大众想为自己的军队做点儿什么。”   随着主持人反复烘托气氛,男男女女们互相看,又纷纷低下头,特别是即将参与误会竞拍的女士们,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未婚姑娘尤其这样——但别看他们这样,其实他们心里已经很期待了!   看准这一点的主持人顺势宣布拍卖开始。   男士们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个年轻男士有些紧张地叫道:“我想…古德曼小姐!20镑!”   舞会拍卖的起拍价是10镑,每次加价至少1镑。对于能来参加这次义卖会的人来说,这个数字如果真能让自己在心仪的姑娘面前露一次脸,那肯定很值——对于这座城市里,比较‘贫穷’的无业绅士来说,10镑意味着几个月的房租,又或者两周的津贴。   他们花不起这个钱寻这样的消遣,更何况,大家都看得出来,要拍卖成功,在起拍价上翻个两三倍是很正常的。如果是特别受欢迎的女士,那就更不好说了。   但总有人能花得起这个钱,美林堡的年轻富人颇多,他们要么已经继承了祖辈财产,要么就是父母溺爱,很早就让他们任意支配某些产业每年产生的收益了…这些人日常的开销是非常惊人的,可能他们找的陪伴一夜的交际花,就是一个晚上几十上百镑的!   对于这些年轻富人来说,花几十镑、几百镑在自己喜欢的女士面前露脸,已经算是很正派的开销了。真要说起来,他们平常大赌的日子里,一个小时可能就要输出去这么些钱呢!   针对‘古德曼小姐’的竞价,主要发生在两人之间,最后以最开始那位年轻先生结束,价格是85镑。这个数字绝对不能算小,切实用在育婴堂的话,能做很多事了。更何况这只是个开始,还有好些女士没有竞拍呢。   薇薇安的名字是在几位女士的叫价结束之后,由阿尔第一个喊出来的。他的脸涨得通红,简直要像他的头发一样红了,他才说了‘奥斯汀小姐’,大家就一下全看了过来。这让他更紧张了,后面说的有些结结巴巴:“奥斯、汀小姐,奥斯汀、小姐,50镑!”   “阿尔是个傻小子,他是真心喜欢薇薇安小姐的,只可惜薇薇安小姐只将他当朋友。他也完全明白这一点,所以从来没向薇薇安小姐表达过爱慕。”欧文子爵见到这一幕,就同身旁的霍夫曼说了一句。   说完还不算,他还‘点评’:“我刚刚就在想,什么时候会叫到奥斯汀小姐的名字,会不会要到最后才会有人有胆量这样做…虽然我不这样觉得,但似乎不少人对薇薇安小姐是又爱又怕的。而且,他们也能想到,如果是薇薇安小姐,竞拍的对手绝不会少。”   这样说着的欧文子爵话音刚落,就立刻抬了一下手:“奥斯汀小姐,100镑!”   就在刚刚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叫价,再加上阿尔又叫价了一次,将价格抬到了80镑。看起来大家都没有按照一开始说的,加价的最低标准‘1镑’来,都是10镑、10镑地叫的。   叫完价的欧文子爵根本不觉得自己能成功,也没有关注场上的情况。而是直接转头对霍夫曼说道:“看着吧,这绝对会是一场价格大战……”   ‘拍卖’这种事,有的时候真的就是一个气氛,大家都抬价的时候,气氛就热起来了。这个时候,甚至有些人都忘了竞拍的东西值不值那么多钱了,就一股脑往上冲——当然,前提是,这笔钱对竞拍者来说,依旧算不了什么。   对于这样的竞拍者,甚至不需要别的理由,只要一个‘面子’,就能让他们持续叫价了。   薇薇安的舞会拍卖就是这样,价格真的如欧文子爵所料,一直在往上走。当欧文子爵第二次‘抬一手’的时候,价格已经跑到了260镑!   “…我以为很多人不喜欢奥斯汀小姐,关于奥斯汀小姐的传闻,夹杂了很多男士的批评。”霍夫曼在欧文子爵叫完价之后,不紧不慢地说。   “这个嘛,只能说喜欢薇薇安小姐的和讨厌薇薇安小姐的并不是一批人。而且就算是讨厌薇薇安小姐的,我也敢打赌——如果薇薇安小姐愿意对他们和气一些,他们也不会将薇薇安小姐拒之门外。”   “且不说薇薇安小姐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就算是发现不了薇薇安小姐身上可爱之处的男士…这样说吧,霍夫曼,你应该也能想到,这就是男人的根性了——虽然我们总说要一个温柔贤惠,完全忠诚的、温情的妻子,但最后我们总会选择年轻漂亮的。”   “我至少见过不下10个熟人,过去和我一样,打算做个快乐的单身汉,直到40岁再考虑结婚的事。但现在他们都结婚了,是什么将他们引入了婚姻的殿堂呢?起因往往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这个姑娘如果是个体面人家的姑娘,那便绝对无法给他们做情妇,要同这个姑娘在一起,唯一的办法就是娶她…于是他们就那样办了。”   “要说这个姑娘多么聪明,多么善解人意,又具备多少才艺,有多少美好的品德,那不一定。她们或许有几个是真的具有以上优点中的一两个,可这些才不是打动单身汉们的理由…她们的共同之处就是漂亮。”   “漂亮地足够男士们一时想不起来太多别的东西,等到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结婚了。”   在欧文子爵振振有词地谈论自己的见地的时候,叫价还在继续,丝毫不见要停的意思。这个时候反而是主办义卖会的玛丽公主有点儿不安了,担心过高的价格会引来一些非议,让这一场目的是‘慈善’的义卖舞会变了味。   所以她临时叫来了主持人,发布了一条新规定——舞会拍卖是为了筹集善款,并不是为了竞富,所以设定一个最高价‘400镑’。   之所以是400镑,是因为说话间,薇薇安的竞价已经破了300镑了。   然后,主持人话音刚落,霍夫曼便点了点头:“奥斯汀小姐,400镑。”   “噢~~~”欧文子爵转过头,语气古古怪怪。   霍夫曼却一脸这没什么的样子,平静地说:“我决定听您的建议。”   “什么建议?”欧文子爵挑了挑眉。   “您建议我参加到奥斯汀小姐的竞拍中来,您叫我‘帮帮忙’…而且看起来奥斯汀小姐并不反对这个,或许她正如您所言,需要一份‘体面’。一位绅士,不该拒绝一位女士的‘期待’。”   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啊!甚至就连薇薇安本人在这里,听到霍夫曼的这番说辞,恐怕也会以为他只是看在欧文子爵的面子上,以及出于绅士风度,所以参与了竞拍。至于说竞拍就竞拍,为什么要一下叫到最高价,只能说这就是纽兰公爵的气魄嘛。   纽兰公爵不参与竞拍也就算了,既然参与竞拍,肯定不能输!   然而欧文子爵呵呵一笑,没多说什么…相比起其他人,他更了解霍夫曼不为人知的一面。霍夫曼表面上看,是那种极其一板一眼的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绝无虚言’,让人下意识想要相信。但他知道,霍夫曼也是可以闭着眼睛乱说的。   他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见过霍夫曼如何一本正经地骗过宫廷总管了。   这倒是不奇怪,一板一眼的人怎么可能当好一个外交官?外交官这样的职位,最需要的就是灵活的身段,以及有些时候恰到好处地闭着眼睛说瞎话。 第184章 红粉世界184   义卖会现场因为霍夫曼终结了薇薇安的舞会拍卖,而有一瞬间的安静,安静之后就是骚动——主要是,薇薇安和霍夫曼平常根本没有什么交集。如果他们有什么关系的话,上流社会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多少会听到一些流言才对。   “是纽兰公爵吗?”“纽兰公爵和奥斯汀小姐……”“或许是因为欧文子爵……”“可怜的阿尔……”……   “听说了吗?纽兰公爵是为了欧文子爵才抬举奥斯汀小姐的…”有消息灵通人士已经满场串闲话了:“这可是纽兰公爵亲口对欧文子爵说的,有人听到了。这样看来,公爵也挺有人情味的,过去怎么没看出来呢?”   有人反对:“公爵有人情味?噢!您饶了我吧!公爵是我见过的、最铁面无私的人,您还记得吗,上次阿道夫的事儿,就是那件事儿…就算公爵有人情味,也只对着特定的人,你我就不用考虑了。”   也有人根本不同意‘人情味说’,有自己‘独到的看法’:“我倒不觉得这和欧文子爵有太大关系,虽然公爵和子爵是朋友,这大家都知道。但公爵也没有为子爵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的道理——”   “可是这只是一件小事,既然朋友有这样的请求……”   “正是因为这是小事,所以才不一定会答应呢!这样说吧,一件对您的朋友来说很重要的事,他向您请求帮忙,那么就算您不想做,也会出于友谊答应下来吧?但如果是一件小事,反倒没有必要了。”   “您说的倒也有道理…”听话的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又追问道:“所以,您认为公爵参与到奥斯汀小姐的舞会拍卖中来,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个嘛…为什么大家总是放着明摆着的答案不看,还要去挖掘自己想的、更深的答案呢?难道是因为只有自己找到的,才能更加坚信吗——我问您,您如果加入一位女士的舞会拍卖,能是因为什么原因?”   “加入舞会拍卖,必然是和一位女士是朋友,想要让她光彩一些…再不然、再不然就是爱慕着那位女士了。”说话的人自己说着说着,都觉得不可思议起来。这没办法,实在是霍夫曼平时对女士们不假辞色的样子,让人很难想到,他会爱慕一位女士。   大家都默认他至少单身到四十岁,才会出于这个时代‘完成任务’的压力,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结婚。   “对了!”回答的人打了一个响指,笑了起来:“这不是很明显的答案吗?奥斯汀小姐与纽兰公爵不熟,他们绝对不是朋友,所以就只能是……只要放下对纽兰公爵那些已有的‘认知’,这应当是立刻就能得出的结论。”   “但就是无法放下那些已有认知啊!天呐!我怎么会觉得你还说的挺有道理的,明明这是不可能的——那可是纽兰公爵,他怎么可能?我实在不能想象,他爱慕一位女士的样子,不,这不可能…而且就算是,也不该是奥斯汀小姐啊……”   “为什么纽兰公爵就不可能?公爵也是男人嘛,或许公爵过去只是眼光高呢?所以遇到奥斯汀小姐就…您请仔细看看吧,对,就是那个方向,奥斯汀小姐就在那儿,她难道不值得一个男人心神迷醉吗?”   这里看过去的方向,正好能看到薇薇安正在和埃文斯伯爵夫人说话,大约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都笑了起来。薇薇安比一般的女士笑起来更肆意,这本来应当是有些失礼的,但她从头发丝到指尖,都有一种奇异的天真,这一方面是因为长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气质…这就让这种失礼的举止成了孩子般的纯洁。   当她肆意的笑起来,无论是否展开她手中的那把小折扇,都有一种太阳升到了正当空,阳光达到一天之中最强烈的感觉。这个时候的太阳是不可直视的,直视她是要受伤的,和早晨傍晚的太阳完全不一样!   但不可直视,她又无处不在。因为阳光洒落大地,一切都因为她明亮了。   “唔——”突然看向薇薇安,突然受到这样冲击的男子呻吟了一声,飞快地扭头躲闪开了,但很快又想再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朋友说的是对的。不管薇薇安·奥斯汀有着怎样的传闻,至少因为她美丽的容颜,也能让男人们犯傻了。   “好吧、好吧,我承认奥斯汀小姐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所以她那糟糕的脾气也阻挡不了纷至沓来的追求者。但…但那可是纽兰公爵啊,就算是最有想象力的时候,我也不过是想,他会爱上一个各方面都很完美的女性。”   “特别是性情方面,那应当是女士们的道德表率才对……”   “您这样说,根本就是不了解男人,天呐!我见过多少古板的牧师,原本都打算终身不婚,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教职中去了。而最后,他们结婚了,妻子可不会是什么温柔贤淑的小女人,她们往往年轻活泼……”   “是的,显然这些德高望重的教职人员在理智的时候,考虑的都是一个平淡但贤淑贞顺的女人。他们那个时候有理智,根本不会想到完全相反的那些女人…也由此觉得结婚没什么,根本比不上传播主的光辉。”   “所以,最后让他们失去理智的,只能是他们完全没想过的那类女人。”   “您说的、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这我也认可,但那毕竟是纽兰公爵……”   “噢,看起来您不是不了解男人,而是不把纽兰公爵当一个普通男人了——我承认公爵大多数时候都和大家不一样,但倒也不必如此。”   这位先生坚持认为霍夫曼在这件事上没那么复杂,他只是和普通男人一样,被美色所迷。且不说他的想法正确不正确,至少现场和他持相同看法的人寥寥无几…由此可见,霍夫曼平时给人留下的印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就连女士们那边,谈到霍夫曼拍下了薇薇安的‘舞伴权’,也没人想太多。玛丽公主就笑着对身边一位女士说道:“哦,公爵,我真没想到他能参与竞拍…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他和薇薇安实在是太生疏了。他过去还对薇薇安有一些误会,当然,误会已经解除了,但现在还是相处的不大好。”   “他们一个是我的亲人,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我只希望他们能成为朋友…你们能想象吗?薇薇安陪我住在百泉宫时,明明和公爵几次碰面了,他们却总共说话不超过5句,而且都是刚见面时的问好。”   那位女士听到玛丽公主这样说,便微笑起来:“这听起来是有些生疏了,但发生在公爵身上,倒是不怎么奇怪。公爵不是那种轻易能交上朋友的人,但一旦成为朋友,公爵便是最忠诚的朋友了。”   大家都知道玛丽公主很喜欢自己这位‘叔叔’,所以当着她的面只有好话。可在心里,还是觉得纽兰公爵实在是太古怪了,根本没法和他做朋友……   薇薇安的舞会拍卖结束了,之后还有其他女士的舞会拍卖,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直到最后一位女士的舞会拍卖结束,主持人向大家宣布了一番,主要是说明‘舞会拍卖’总共筹集的善款是多少。   “因为女士们的牺牲,和先生们的慷慨,这次‘舞会拍卖’,我们一共筹集到了2560镑!”现场鼓掌,掌声雷动。   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了,要知道一场义卖会,就算所有的义卖品全都卖出去,也不见得能筹集到这么多钱。所谓义卖会,并不是将一些女士们的手工品,打着慈善的名义就卖高价,高出市场同类商品价格几倍什么的。   那些义卖品是可能比市场上的同类商品稍贵一些,但也就是稍贵一点儿而已。这就像为了爱国,可以多消费国产货,但大家也不会在明显国产货价格比进口货高、质量比进口货差的情况下,要求多消费国产货——那不是爱国,是道德绑架。   义卖品之所以赚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做手工的女士们是不要工钱,甚至连原材料也自备的。所以义卖是无成本,卖多少得多少,全都是善款的,这就显得一场义卖会的筹款能力很不错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义卖品就是义卖品,以各种针线活儿类手工品为主,这些东西在普通人那儿‘小贵’,可对于筹集善款来说,真的是有极限的。单个商品的价格基本都在几先令不等,很少有单价超过1镑的,甚至还有不少1先令商品呢!   这样一场义卖会下来,即使是今天这种规格很高的义卖会,筹款也很难上1000镑——女性办义卖会,为慈善事业筹款,在此时已经非常常见了。此时甚至将慈善列为了中产阶级女性的日常之一,不管有没有善心,这就是中产阶级的一大标志,大多数人也只能跟了。   所以,义卖会大有大的办法,小有小的办法,一些特别小的义卖会,一场下来能卖到两三镑就很让人开心了!所以玛丽公主主办的义卖会,堪称最高规格,筹款也很难上1000镑,这不奇怪。   而且单纯从钱的数目,2560镑来说,这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别看在场有很多富有的人,一些人可能一个晚上就能挥霍掉这笔钱,但以当下的购买力,这些钱只要全部能投入到育婴堂的日常开支,是能做很多事的!   “看起来,这些先生们确实就像薇薇安你说的那样…”埃文斯伯爵夫人在薇薇安耳边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戏谑。   此时,主持人宣布完筹到的善款数目,紧接着就宣布了舞会马上就要开始的事儿。这个时候仆人上场清理舞会厅的位置,一些原本为义卖会布置在舞会厅的东西都暂时被挪移开了。   至于乐队,乐队是早就进场了的。一般来说,为了使乐队的音乐更加‘均匀’地传遍全场,同时又最好不要意识到他们的存在。乐队都是提前进场的,给他们安排的位置大多是露台上,只要放下帘幔,就看不到他们了。   当然,要根据风向选择合适的露台,确保音乐会被‘吹送’过来。   乐队没有存在感,此时对于高级舞会来说是很重要的!有的时候因为一些意外原因,乐队如果没能提前进场,舞会主人甚至要想办法把他们从房子外弄进去——薇薇安就亲眼见过,白玉兰广场上有一户人家办舞会,最后乐队是找了消防队借了他们的高梯,才直接送到了楼上的露台,一点儿没打扰房子里参加舞会的客人。   想到乐手们要背着沉重的乐器吭哧吭哧地爬梯子,也真是很不容易了。   “什么?”正分神看人清理跳舞厅的薇薇安有一些没反应过来,反问了埃文斯伯爵夫人一下。   “我是说,我们那次在俱乐部的聚会上讨论过的,你不是说了吗?我们国家的先生们,表面上看起来一板一眼,其实心里是有很多‘想法’的…现在看起来,确实如此,光是舞会拍卖就筹集了2560镑…太慷慨了。”   “只是舞会拍卖的收入,就能让育婴堂今年很宽裕了,公主殿下一定很高兴。”育婴堂本来就有政府拨款、民间赞助、一些固定的慈善进项,是能够维持的。这类赞助人为了‘冲业绩’‘做成绩’搞的活动,能弄来多少钱都是计划之外的,这就完全不同了。   就像给一个收入能维持生活的人发一笔奖金,这笔奖金完全是计划外的,可以自由支配的…这带来的生活水平的提升、内心的满足,可以非常大。   “是啊,2560镑,可真有钱,刚刚的拍卖,每个人少则几十镑,多则几百镑了。就只是跳一支舞……”薇薇安想了想,然后不等埃文斯伯爵夫人说什么,自己先摇了摇头:“不,正是因为只是一支舞,所以才能拍出那样的价格。”   “如果每支舞都拍卖,而且舞会拍卖变得很常见,就不会有这样的效果了。”   就在薇薇安和埃文斯伯爵夫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时候,跳舞厅已经迅速收拾好了。当初布置的时候,知道这里是要使用的跳舞厅,就尽量少安排了义卖会的东西在这边呢。   随着音乐前奏响起,之前拍卖成功的男士们都走向了女士,准备‘领舞’。薇薇安看到纽兰公爵霍夫曼走过来,就朝他点了点头。当霍夫曼做出邀舞的动作,她就顺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音乐声进入正题,男男女女们滑入舞池。相比起平常的舞会,这一次大家反而要拘谨一些。女士们还在为刚刚的舞会拍卖害羞,男士们也觉得今日不同往常——虽然是拘谨,但看起来这是一次不让人讨厌的拘谨。表面的拘谨之下,内心非常活跃。   “很感谢您,公爵,关于舞会拍卖…”薇薇安觉得自己还是要表示一下的,不能‘装死’。人家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给自己面子(先不说这个‘面子’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但给了就是给了),完全是一番好意,该道谢就得道谢。   “您完全不必这样,就我见到的,您根本不需要我抬举。哪怕没有我参与竞价,您的舞会拍卖叫价到400镑也是迟早的事儿…我看您那些追求者,都财力雄厚,更重要的是,为了您都是丝毫不吝惜金钱的。”   薇薇安一时不知道霍夫曼是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   不过霍夫曼倒是有一点说对了,薇薇安的追求者确实大多比较有钱,向之前布莱恩·道达尔那样出身普通的,反倒非常少见。这里面的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实在是薇薇安的美貌太过光耀,再加上脾气不好的传闻,这就让一些自身条件不够好的男士,先望而却步了。   要知道,如果只有‘富有’这一优势,很多比较‘贫穷’的绅士还是会出手的。毕竟,贵族家庭没有爵位继承权的次子,还有一些并非贵族出身,但也继承不到什么财产的年轻人,他们瞄准富有的小姐和寡妇,在此时也算是常见了。   常见到,大家都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问题了……   薇薇安一时语塞,没有说话。这让霍夫曼又自嘲地笑了一声:“看起来,我很不会说话,是不是?这一点,我和欧文完全不一样…所以,我是又让您不悦了吗?”   “不,那倒不至于…”这是真话,薇薇安对霍夫曼的容忍度真的挺不错的。之前那几次,完全是霍夫曼次次都在雷区蹦迪了。如果只是今天这样‘普通的’阴阳怪气(就当他是在阴阳怪气吧),薇薇安还是能谈笑自若的。   霍夫曼凝视着薇薇安,似乎是在掂量这话的真假,薇薇安尽力眼神诚恳——大概是意识到薇薇安真的没有生气,霍夫曼微微移开了视线,不说话了。   这时候薇薇安倒是放松了一些,忍不住说:“您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啊,难道您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吗?我自觉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但脾气绝对不暴躁。”   “那么,之前您每次都不高兴……”   “您很在意这个…好吧…”薇薇安本想敷衍一下的,毕竟那些不好说真话。但抬头看到霍夫曼认真的表情,她又觉得说真话或许没什么——说起来,这位纽兰公爵虽然总是‘爹味’十足,而且古怪不好说话,但实际上人家也没怎么样过。   就算她当着面给他冷脸了,人家也没有打击报复过…而且现在他们都是欧文子爵的朋友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说话‘放肆’一些,也没什么吧?   嗯,其实主要还是薇薇安自己就不是特别想‘忍耐’…好好的,谁又想忍耐呢?又不是忍者神龟。如果可以,薇薇安也想有什么说什么,就算因此得罪人,只要不带来她担心的那种风险,她其实也无所谓。   “好吧,我可以和您解释,但我希望您不要生气…大概是因为您当时突然对我指手画脚吧,而且是那样理所当然——您下意识站在了一个更高的位置俯视我,还是完全男性化的‘支配’,这是我很讨厌的。”   “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生气的,只不过某些方面,我有些‘敏感’…或许是我反应太大了。”   霍夫曼一两秒没说话,然后才开口:“您虽然这样说,但您真的认为是您过于‘敏感’了吗——不,您显然认为这是别人的问题。”   薇薇安破罐子破摔,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您愿意这样想,就这样吧……”   这个时候,这个一向不苟言笑的外交官却忽然笑了一下,他没再说什么,这个笑就让薇薇安很摸不着头脑——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更好看了,就算薇薇安觉得他刚刚说话有些搞心态了,这个时候也不由自主脸色温和了一些。   之后他们的对话,反而更像是普通舞伴之间的对话了。   “奥斯汀小姐,您确实很聪明,你的敏锐是我从没见过的…”这是称赞。   “哪里哪里,比我聪慧的人其实很多,您太客气了。”薇薇安也有模有样地谦虚了一下。   这样聊天就比较愉快了,所以一支舞跳完,他们还一起走到了场边长桌旁,拿了一杯香槟,继续‘社交’。   “其实…啊…”薇薇安笑着开口,正好被一位女士撞了一下。她发现这位女士不大好,刚刚本来应该是要晕倒的,幸亏她这里挡了一下,倒是勉强站住了。   “您还好吗?”在薇薇安关心地问,并且心里怀疑是不是束身内衣穿的太紧了时,没有发现自己原本挂在脖子上的挂坠盒被这位女士挂断了。造型典雅、镶嵌着一颗很大的蓝宝石的挂坠盒就这样摔在了地上,摔开了盒子。   今天薇薇安的穿着比较朴素,也基本没有用什么珠宝,唯一的珠宝首饰就是这只挂坠盒了。   在薇薇安关心那位女士时,霍夫曼默默帮她捡起了那只挂坠盒。然后无意之间,真的是无意之间,看到了镶嵌在挂坠盒里的照片,是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他们亲密地挨着——是薇薇安那次和卢克一起拍的合照,就在那次史密斯花园大集上,那是他们唯一的合影。 第185章 红粉世界185   挂坠盒被霍夫曼捡起来后,薇薇安才后知后觉链子断了。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她挺喜欢这个挂坠盒的,但说到底就只是一件首饰而已。相比之下,挂坠盒里的那张小照片要重要的多,是个很重要的纪念物。   当时在史密斯花园大集上,她和卢克都拍了单人照,还拍了合照。合照除了洗了两张比较大的,还洗了一些小照片,可以用在挂坠盒,甚至更小巧一些的首饰里——现在的摄影技术虽然还是很落后,但也早已有了‘正负系统’。一次曝光获得的负片,可以反复印刷正片,同时还能放大和剪裁呢。   照片这种东西,又摔不坏,所以薇薇安确定那位差点儿晕倒的女士没事了。才从霍夫曼手里接过了那只挂坠盒:“太感谢您了……”   挂坠盒摔成了两半,不过盒盖表面精美的装饰没什么损坏,那些大个儿的蓝宝石都好好的,倒是搭配的碎钻有几粒脱落了…现在的宝石镶嵌技术已经很好了,但肯定不能和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比。更何况,就算是薇薇安上辈子,不也有大牌珠宝镶嵌脱落的事儿么?   薇薇安看了看断掉的粗金链子,觉得有些无语:“最近流行这样的粗金链子,我还以为这样牢固,绝不会断呢……”   薇薇安上辈子时的是不大懂‘挂坠盒’这类首饰的审美的,总觉得首饰就是首饰,实用器就是实用器,两者结合都是邪道,最终的结果是两边都无法做到极致。实用是肯定不能指望了,首饰的设计也会因此受限,只有几个特定的款式才能看。   不过这辈子倒是不讨厌‘挂坠盒’了,她慢慢觉得不是这类首饰有问题——既然这种首饰能够流行,肯定是有原因的。当她生活在这个时代后,她渐渐明白过来了,挂坠盒过于沉重,过于有存在感,在这个时代根本不是问题。   上辈子那会儿,哪怕是有钱人,其实也很少有机会出席一些隆重的场合了吧?是的,是有一些酒会,或者重要活动…但和现在上流社会,乃至中上层中产阶级,都经常参与的‘社交’游戏,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个时代,这类大场合多,且大家真的非常习惯了隆重对待……   “不必多谢…挂坠盒里的是…照片?”霍夫曼轻轻点了一下头,又指了一下薇薇安手里的挂坠盒‘残骸’。   “是的,这就是照片,您见过?您照过相吗?”虽然现在照相机主推的方向是油画的替代品,但显然知道的人不多,照过相的人更少。这其中还呈现两极分化——要么是穷人照照片,代替不可能得到的肖像画。要么就是一些最有钱的人了,他们倒不是在找替代品,只是什么玩意儿稀罕就要赶一下时髦。   霍夫曼摇了摇头:“我见过别人照,您这张照片比我见过的一些更清晰。”   “因为用了最新的机器和相片纸,还有技术…而且我加了钱,让摄影师洗照片的时候当心……”薇薇安也是当时拍照,和摄影师聊的投机了才知道,哪怕是同样的机器、相片纸和技术,也是有可能照片质量完全不一样的。   精工细作出好活,随便做做也能应付,似乎大多数的行当都是这样?   反正看薇薇安和卢克顺眼,而且关键是,他们还答应取照片的时候加钱…摄影师就拍着胸脯保证,会给他们小心弄了。至于结果嘛,反正薇薇安觉得这和她上辈子看过的一些老的黑白照片差不多,还是比较清晰的那种呢!   要知道,她上辈子见过的那些黑白照片,其实基本是20世纪的产物了…由此也可以知道,摄影技术的一系列东西,未来几十年间恐怕不会有本质的变化了。今后无非就是成本下降,轻量化,更方便使用什么的,都是为普及铺路。   围绕着照相机又说了几句,但薇薇安的感觉就是,霍夫曼其实对照相机、相片之类其实并不感兴趣。可能是没话说了,需要找话题?薇薇安很体谅这种‘尬聊’,所以决定开口给公爵大人结束两人‘尬聊’的台阶下。   “您——”“照片——”两人却同时开口了,薇薇安示意霍夫曼先说。   “照片上是奥斯汀小姐和…?真是非常清晰,能清楚地认出来。”   薇薇安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听就知道对拍照这件事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年头,拍的清晰的很少见,大多数照片都是乱来的,就说:“照片是我和卢克,哦,就是我以前的未婚夫…是非常清晰。”   之后又说了几句,直到有人来请薇薇安跳舞,薇薇安才顺势告辞离开。之后又跳了几支舞,为义卖会忙了一会儿…对于薇薇安来说,这一天女子义卖会其实很普通,参加完了回家,随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往前驶,一些东西迅速被她扔在了脑后。   之后的日子是照旧过的,然后没过多久,奥斯汀一家就去南风郡的克林平顿(公爵之门)了。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果然又到了,大家出逃美林堡的季节。这一次薇薇安在克林平顿的珍珠湖庄园住了很久,半个月后奥斯汀夫妇回去了,她依旧留了下来,最后还多住了两个月。   南风郡的风景很美,不愧于公爵之门的美誉,有钱的贵族都来这里置办庄园,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且夏天呆在这里真的很特别…虽然不能避暑,但这种夏季炎热干燥的地区,对于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处在阴冷潮湿气候里的美林堡居民,真的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薇薇安习惯了珍珠湖庄园里那种无所事事的日子,就像放了个暑假一样,迟迟不肯结束。每天就是研究钓鱼、园艺、烹饪美食这些事,有的时候下午坐在柱廊下的躺椅上看书,看着看着睡着,也就睡着了……   两个月后,薇薇安再次回到美林堡,都有点儿不适应这座肮脏的、矫揉造作的,又具备无比活力的城市了。而另一边,两个月没见薇薇安的朋友们也惊讶于她的变化——两个月闲适的生活,每天睡眠充足、营养全面,搭配适度的锻炼,充分呼吸新鲜空气,薇薇安的状态好的不可思议。   简直像是在发光,字面意义的那种…嗯,换个说法,其实就是她被养的皮光水滑了。   “亲爱的,你真的是去南风郡度假了吗?”看着薇薇安穿着一条白裙子,一顶阔檐草帽,巴掌宽的系带在下巴下打了漂亮的蝴蝶结,一副度假时的样子,埃文斯伯爵夫人略带一点儿嫉妒地说道:“您这样容光焕发,可不是度假能够达到的效果啊!”   “大概是因为,在克林平顿度假时,我是真的在度假?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我自己,每天睡的很长,吃的很好,还经常参与户外活动…”健身操俱乐部的聚会上,薇薇安轻巧地说。   “您真的经常参与户外活动吗?但您的肌肤看起来这样白嫩……”埃文斯伯爵夫人一脸的‘我不信’。   “哦,我出门都戴帽子和面纱保护皮肤的,而且回来前半个月,我的户外活动就转为室内活动了。再加上回来也有几天了,所以白回来了一些。”薇薇安并不是那种不会晒黑的天选之人,不过她也不差了,捂白很容易。   现在还没完全白回来,但变白和瘦身一样,都是前期快、后期慢的。这会儿在其他人看来,她已经够白了。   “还没彻底回复白皙,但到社交季前,肯定没问题的。”薇薇安说着‘欠打’的话,引来‘众怒’!和她关系一向很好的斯威夫特侯爵夫人更是反复揉搓她的脸——斯威夫特侯爵夫人是西玛纯人,因为血统,也因为西玛纯日晒充足的原因,她的皮肤一直是后世非常流行的橄榄色。   在这个时代,一个西玛纯女郎有着微黑的皮肤,固然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但总体来说,主流审美还是不认可这个的。   所以斯威夫特侯爵夫人虽然没有特别追求白皙的皮肤(此时像她这样的女郎,想要白皙皮肤,往往就会尝试一些特别危险的东西),但要说完全不想要白皙肌肤,那又怎么可能呢?   大家打闹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坐好,整理有些乱的头发和衣服,摆出一副端庄淑女的样子。   看着这一幕的玛丽公主嘴角微微勾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顺滑的红茶,然后才笑着说:“最近太无聊了,有什么事儿可聊的吗?”   现在正是结束社交季很久,但新的社交季又还要等一段时间,甚至不少人都还在美林堡以外的地方度假的时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次的健身操俱乐部聚会,人都寥寥无几,算上玛丽公主本人,也才5个人。   这个时候就连可聊的事也缺乏,刚刚大家都已经分享过今年的度假情况了。现在玛丽公主这样问,大家一时之间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还是埃文斯伯爵夫人想来想去,想到一个,说:“欧内斯特伯爵和伯爵夫人昨天回美林堡了!”   “咦?欧内斯特伯爵夫妇的蜜月结束了吗?”玛丽公主真的挺惊讶的呢。   欧内斯特伯爵大小也算是圈子里的‘名人’了,再加上他的妻子情况比较特殊,大家都是议论过的。所以这个时候说起来,都算是有话说…不过就算是这样,这对玛丽公主等人,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话题而已。   然而对薇薇安就不同了,她可是很清楚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也就是约瑟芬,她是【原书】女主角啊!   平常她的生活真的和这位‘女主角’没什么交集,时间一长,加上只有她自己知道的‘逃避心理’,她都有些忘了这位了——当然,这也和很长一段时间约瑟芬根本不在美林堡有关。   约瑟芬和欧内斯特伯爵结婚后,没多久就出门度蜜月去了。这个时候在上流社会,婚后度蜜月是很流行的,而且时间往往很长,远不止‘一个月’。很多时候,这个蜜月会过着过着,妻子怀孕了,不方便回来,干脆就在外面生孩子了。   新婚夫妻生了第一个孩子再回来,这在此时很常见。   约瑟芬和欧内斯特伯爵这次度蜜月,时间是长了‘亿点点’,但在此时并不算出奇…就是时间长了,让薇薇安都快忘了约瑟芬了——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考虑到【原书】中女主角约瑟芬给美林堡带来的‘风暴’,她始终都是悬在薇薇安头顶的一把剑。   “要我说,伯爵夫人一定要拉着伯爵出门度蜜月,这一点做的很对。特别是度蜜月花了这么多时间,拖延回来的时间——如果这真的是伯爵夫人的手笔,我倒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埃文斯伯爵夫人颇有些老气横秋地评价道。   “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儿…哼,虽然上流社会这样的事儿好像很常见了,但伯爵和侯爵夫人他们明显不正常。好不容易伯爵也想摆脱侯爵夫人了,伯爵夫人趁着新婚推一把,和伯爵离开美林堡,这做的很对。”   虽然欧内斯特伯爵和约瑟芬结婚的时候,埃文斯伯爵夫人也才嫁到美林堡没几年,但让她也算是看到了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那场纠缠十几年的荒唐闹剧的尾巴。也因此,印象相当深刻呢!   埃文斯伯爵夫人在做姑娘的时候,生活在开放的多的西玛纯,这种贵族男女维持情人关系的事儿,在她应该没什么的。但正是因为她见得多了,才更容易判断出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之间根本不正常!   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扭曲’。   “哦…麦尔顿侯爵夫人,有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那真是一位有魅力的女士,是不是?”玛丽公主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麦尔顿侯爵夫人还在宫内做梳妆女官呢,所以她时不时就会接触到,对此感受是最深的。   “是的,我也觉得麦尔顿侯爵夫人很有魅力,而且她的魅力大部分并不源自美貌…她当然也很美,但绝对称不上倾国倾城。更何况侯爵夫人如今已经年近四十,这个年纪的女人虽然还能抓紧时间炫耀一番自己的美丽,可就像是一朵花,开到了极盛的时候,是能够看出青春不再的。”   后世的确有年近四十,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就和二三十差不多的人。但哪怕在薇薇安上辈子,这种人都是少数。除了有钱有闲,还得有基因优势才行。这个时代,这样的人就更罕见了,至少麦尔顿侯爵夫人不属此列。   埃文斯伯爵夫人此时随意点评着麦尔顿侯爵夫人:“我一直认为,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魅力源自于她外貌和性格的极大反差,柔弱秀美的外貌,和钢铁一般的内心…我并不想说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坏话,但她将麦尔顿侯爵弄得禁治产了是真的,而且那些迷恋她的先生们……”   说到这里,埃文斯伯爵夫人摇了摇头。   “她的掌控欲和嫉妒心,真是我从未见过的。而且她真是以此为乐的…这让我想到了历史上的伊莎贝拉王后……”   ‘伊莎贝拉王后’在这个世界,大概就是异国版的‘贾南风’了。她的丈夫有点儿痴呆,这给生了儿子的她掌权留下了机会。虽然因为和华夏完全不同的继承法,这边的王室内部没有那么血腥,所以没有搞出屠杀王室成员的事,但其他的该干的、不该干的,她都干了。   而在此时,‘伊莎贝拉王后’最有名的大概就是善妒和掌控欲了。传闻中她有很多情人,但明明她有这么多情人,却不许自己的情人和别的女人有什么暧昧关系…为此,很是发生了一些残忍的故事。   “伊莎贝拉王后?倒也不至于,至少麦尔顿侯爵夫人比伊莎贝拉王后美丽的多。”有一个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说道。就像历史上的贾南风传说十分丑陋一样,伊莎贝拉王后,依照传闻也是一个丑女。   “但这件事的重点并非是美丑,不是吗?我是说那种让人害怕的感觉……”   薇薇安对此没什么感觉,她和这位著名的麦尔顿侯爵夫人真的没有交集。或许参加过同一场舞会或者晚宴?但她们确实一句话也没说过。这可不是薇薇安故意在躲着这位【原书】反派,说实话,她还挺想摸一下对方的底呢,就是始终没有机会。   “薇薇安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不认识吧?”玛丽公主注意到薇薇安的表情。   “在舞会上也远远看到过侯爵夫人,但从未说过话。”薇薇安谨慎地说道。说实话,她还记得麦尔顿侯爵夫人,真的就是因为对方是【原书】大反派。不然的话,只见过,没说过话的人太多了,凭什么就记得她?   很多说过话的,之后没什么交集了,薇薇安也不见得记得啊!   “哦,我猜麦尔顿侯爵夫人是故意的,故意避开了薇薇安!”一旁有人忽然笑了起来:“麦尔顿侯爵夫人是很注意这件事的,她给自己安排的女伴都是漂亮、有梅林,但又不如她的人。这样既能达到烘托自己美貌的效果,又不会显得她心胸狭窄、刻意设计。”   “如果是薇薇安,她简直不能和薇薇安站在一起了…那样就完全被比下去了!”   这个说法太夸张了,薇薇安忍不住说:“麦尔顿侯爵夫人怎么可能担心这个,相比起她来,我只是个小女孩……”   美貌和魅力真的不能混为一谈,更何况,麦尔顿侯爵夫人不可能连这也要刻意算计吧?真要是那样,薇薇安就觉得太‘佩服’了…以小见大,那不就是在说,麦尔顿侯爵夫人已经完全将自己束缚了吗?   就像蚕宝宝一样,自己吐丝,将自己缚在蚕茧里,不能动弹。   别人看到的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在这种事上的可鄙,薇薇安却更容易看到可悲——当然,这不是她在同情麦尔顿侯爵夫人,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所作所为,她也是真的看不过眼!就比如【原书】中的女主角,不管怎么说,在她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之间,麦尔顿侯爵夫人就是那个坏人!   更何况,又何止是一个‘约瑟芬’呢?在麦尔顿侯爵夫人旺盛的掌控欲和嫉妒心里,受害者可比想象的多。   “…说来,既然欧内斯特伯爵夫妇返回美林堡了,那么肯定会有一个回归舞会什么的吧?”喜欢参加这类活动的人忽然提到了这一点。   “这是当然的,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被邀请的人里有没有麦尔顿侯爵夫人。”埃文斯伯爵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笑了起来…大概是想到了吃瓜看戏吧。这虽然有些不大好,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但玛丽公主看向薇薇安,就皱了皱眉:“薇薇安能拿到欧内斯特伯爵的邀请函吗?最近的社交活动太少了,我真希望到时候薇薇安可以一起去玩儿…”   薇薇安莞尔一笑,安慰玛丽公主:“殿下,应该是没问题的,我虽然不认识欧内斯特伯爵,欧内斯特伯爵也从没和奥斯汀家打过交道,但我认识伯爵夫人…应该是能拿到邀请函的。”   也不是说约瑟芬会给每个认识的人都发邀请函,但像薇薇安,作为百万富翁的女儿,这种有‘结交价值’的故交,应该是有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几天之后,欧内斯特伯爵夫妇要开回归舞会的事儿传开后,奥斯汀家就收到邀请函了,邀请的是奥斯汀全家。 第186章 红粉世界186   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准时赶往了欧内斯特伯爵府,奥斯汀先生因为有事,没有成行。   这也是薇薇安第一次来欧内斯特伯爵府,还好奇地张望了几眼。不过她很快收回了视线,因为她发现这座【原书】中出镜率颇高的‘伯爵府邸’其实也很普通,大概就是此时未败落的贵族中的普通水平吧。   这些年来薇薇安也算是见惯了‘富贵’,已经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   倒是经过门厅之后,看到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就迎上来的‘伯爵夫人’更值得一看——约瑟芬一眼就看到了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除了因为本来就对奥斯汀家的母女印象深刻外(当时,奥斯汀家算是白玉兰广场少数几个会给汉密尔顿家的女孩儿送邀请函的人家了),还因为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真的非常显眼。   奥斯汀夫人本来底子就还不错,这些年又在薇薇安的帮助下很好地做了保养,至少在她那个年纪的人里绝对是好看的。   她今天穿一件宝蓝色的丝绒晚礼服,头发全都梳了起来,总结成一个发髻,再用镶嵌着宝石的黄金发箍固定。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耳朵上的钻石耳环,都是很大很闪,而又款式简洁的。这就显出了高贵典雅,富丽堂皇!   这时缓缓走来的奥斯汀夫人固然不再青春,但就是有一种王后的派头,雍容华贵,令人赞叹。   至于薇薇安,她就更不要说了。她今天穿了粉色方领,镶嵌着金绣带的裙子,比较特别的是里面的衬衫领子露了出来,是打着褶子的半高领。一般来说,晚礼服都会选择没有领子的衬衣的,不过这样搭配薇薇安有些复古的发型,倒是特别的美感。   配合她佩戴在脖子上的长珍珠项链,还有头上的那顶既是发箍,又是王冠的双层钻石小王冠。显得很端庄秀美,同时又不失青春少女的可爱——其实主要还是薇薇安本身颜色太浅了,又有一种轻盈的气质,所以无论多轻浮的颜色,多古怪的搭配,在她都是少女的美好。   至于那些有些老气的庄重打扮,对她其实也没问题。因为她不是真正的青春少女啊!她身上有一种深邃的故事感,和若隐若现的神秘,那些年轻小姑娘很难压住的衣服首饰,在她都是没问题的。   当薇薇安走进室内的灯光下,就像钻石在汽灯的光芒下闪烁璀璨一样,是具备难言的吸引力的。   “奥斯汀夫人…奥斯汀小姐!”约瑟芬向母女二人打招呼,热情周到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薇薇安以自己的眼光来看,也只是觉得这么长时间不见,这位【原书】中的女主角多了点儿为人妻的成熟。长相身材方面变化不大,毕竟当初她结婚时已经二十出头了,而结婚后她也没有生孩子,没有变化的理由。   薇薇安心里很在意现在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也就是约瑟芬,但表面上要一切如常。所以打完招呼之后,她和奥斯汀夫人也就散开了。薇薇安看到了先来一步的埃文斯伯爵夫人,连忙走了过去打招呼。   埃文斯伯爵夫人微笑着对薇薇安说:“虽然是公主殿下先说的,想要再欧内斯特伯爵夫妇的回归舞会上碰面,但结果却是她自己来不了了。”   “殿下并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女王陛下会突然带着王室成员出国访问呢?按理来说,这样的访问活动应该提前很久就有消息传出来,但这次却……”这里面其实有最近一些外交事件的原因,不过这就没必要在这个场合详细地说了,而且她们的本意也不是要谈这些。   薇薇安和埃文斯伯爵夫人就在舞会还没正式开始前,站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话题也都是现成的——回归舞会来了这么多人,可能看到一个人,就会有相应的八卦可聊呢!   “那两位小姐看起来很陌生。”埃文斯伯爵夫人忽然指了指对面的两位小姐。虽然其中一位年纪偏大了点儿,但她这方面的眼光很准,一看就知道对方并没有结婚,不是‘某某夫人’,而是‘某某小姐’。   薇薇安倒是认识那两位,立刻就说:“我认识她们,是汉密尔顿小姐,还有她的妹妹莎莉小姐。”   和礼兰王国的风俗,长女才有以姓氏称呼的权力,就像薇薇安可以被人称作‘奥斯汀小姐’一样,不过也有一些亲近的人会叫薇薇安小姐,或者直接叫薇薇安。而长女如果结婚,那么家里剩下的女儿中最年长的那个,也可以用姓氏称呼。   所以约瑟芬的姐姐戴安娜被叫做汉密尔顿小姐。   是的,戴安娜还没有结婚。约瑟芬是获得了一桩世俗意义上的好婚事,但这对戴安娜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她依旧面临没有嫁妆的问题,欧内斯特伯爵也不可能为约瑟芬的姐妹出嫁妆。还有她那寡淡的,无法引起男士注意的性格…在此时的婚嫁市场上,除非放低要求,不然真的很难有合适的婚事。   倒是莎莉,她没结婚,这倒不是因为没人追求,而是在约瑟芬嫁给欧内斯特伯爵,成为伯爵夫人之后,她的‘野心’也膨胀了。她原本只是想要一桩体面的婚事而已,为此她甚至觉得嫁给一个已经有继承人的老头子也没关系!   但现在有了做伯爵的姐夫,一切就大不一样了。欧内斯特伯爵不会给她嫁妆,但有这样一个亲戚,本身就是有价值的!再加上莎莉的年轻貌美,吸引来一些年轻绅士,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这些过去的她肯定会满足的结婚对象,现在又不能让她满意了。她一边吊着其中最出色的一个,一边无比期待姐姐约瑟芬返回美林堡——只有欧内斯特伯爵夫妇返回美林堡,才会在美林堡展开一系列的社交活动,而作为伯爵夫人的姐妹,莎莉才能跟着沾光!   现在莎莉终于等到了姐姐姐夫回来,回归舞会上就忍不住装扮地十分华贵。考虑到汉密尔顿家的经济情况,这大概是她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最好的东西…就是为了在欧内斯特伯爵所属的那个圈子里,惊艳亮相、一鸣惊人。   “汉密尔顿小姐不如她的两个妹妹出色,但最出色的还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她的小妹妹虽然美貌不输给她,但没有她的沉稳,眼睛里的算计太明显了,还不会收敛呢!”埃文斯伯爵夫人当初是怎么成为伯爵夫人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莎莉·汉密尔顿的‘榜样’!   然而,埃文斯伯爵夫人作为成功的榜样,各方面可比莎莉·汉密尔顿精明多了。更不要说多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又比年轻女孩儿强了不止三分。现在她回过头来看这类女孩儿,简直就像是掌上观纹,一点儿都不会错的。   “不过是太年轻,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所以姿态做的不够好看而已,没什么好苛责的。”薇薇安这些年拼命回忆【原书】中的细节,但对于女主角约瑟芬的两个姐妹,乃至整个原生家庭,也只是笼统记得都是拖后腿的。   在女主角和伯爵结婚后,汉密尔顿姐妹和汉密尔顿夫人都只想着怎么从她身上捞好处(包括看起来是个包子的大姐戴安娜,本质也是十分自私的)。然而,从没帮上女主角的忙也就算了,还给女主角带来过危机。   好像是始终怀疑新出现的这位外国贵妇人就是约瑟芬,后来还真抓到一些破绽,然后就纠缠上去——之后就是一系列的烂事儿!   薇薇安受【原书】的影响,天然就觉得汉密尔顿家的人不怎么样,只有女主角一个人比较正常。但问题是那是女主角啊,而且后来还黑化了,她就代表着麻烦!所以薇薇安看她,也不能毫无芥蒂了。   不过,只看现在汉密尔顿姐妹们的表现,实事求是地说,她也很难刻薄地、居高临下地说什么。汉密尔顿家长女包子,小女儿拜金,她们都很自私没错,可如果没有后来的故事,她们这样的姑娘在此时其实很多,并不出奇。   这受社会环境的影响,也有汉密尔顿家家道中落的原因——家境的前后落差,让汉密尔顿家的女孩儿不愿意和条件相称的人家结婚,一门心思全扑在结一门好亲上,由此心性都受到了影响。   是的,哪怕看起来是个包子的长女戴安娜,其实也从没考虑过嫁个相称人家。她只想着像汉密尔顿先生在时一样…汉密尔顿先生去世时,她都已经进入社交界了,对此执念其实是更深的。   薇薇安自己现在是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结婚都不必说了,毕竟结婚对她也不是必要的了。可她还没有‘何不食肉糜’,她知道不是人人都有她这样的条件,她这样多的选择的。   而另一边,埃文斯伯爵夫人听薇薇安这样说,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自己也是个小姑娘,比莎莉小姐年纪还小呢!这样评价莎莉小姐,也太像个长辈了啦!”   她这样随口说着,又看向了忙忙碌碌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约瑟芬:“今天不是欧内斯特伯爵夫妇的回归舞会吗?为什么一直没见到欧内斯特伯爵…真奇怪。”   此时有的舞会虽然是夫妇同办的,但主要就是女主人在管,哪怕名义上是为了男主人的事儿,也是一样的。大家普遍认为,男人娶一个好妻子,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期望对方能管好这些事,不叫自己费心。   不过总有一些舞会或社交活动是不一样的,重归舞会就是这样。这本来就是回归原本社交圈子的重要一步,这个时候都不露面,显示一下存在感,那就真的没存在感了! 第187章 红粉世界187   今天欧内斯特伯爵府在开舞会,但所有的客人一般只聚集在底楼和二楼,很少有人会来到三楼这个‘私人空间’内。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一两百前了,‘私人空间’的概念越来越普及——一两百前,哪怕是有钱的贵族,也会出现孩子睡在客厅,女主人的房间任何人都能随意出入…这类情况。   再加上大多数仆人都在底楼、二楼,还有地下室的厨房里忙碌,三楼可以说是静悄悄的,无人打扰。   在这里,一个颇为隐蔽的房间里,这里不是主人房,也不是给孩子用的房间,就连客房也算不上。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卧室,很像是个起居室,但它所处的位置和布局,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非要说的话,更像是整座房子都经历了一番改造,使之符合当下流行的房屋布局后,唯独将这里落下了,所以它就成了一个独立的角落。这一点从房子内的装饰也能看出来——无论是胡桃木的细木护墙板,还是只在壁炉上方出现,作为装饰的镜子,以及那枝形水晶吊灯上装饰的绿色织物…全都是过去的时髦。   这间房子还自带一个小小的平台,穿过房间与平台之间,用擦光印花布制成的落地帘幕,就能来到平台上了。   这个小小平台也具备过去的风情,栏杆均饰有兽头,菱形浮雕出现在墙面上,用很大的陶瓷缸盆栽着椴树,颜色鲜亮又沉静…从这里,还正好能看到花园,美丽的、打理的很整齐的花园,以及流淌过花园的一淙活水。   月光映在水中,让那丛浅浅的活水闪闪发光。   一切都很‘古朴’,有着赶在新浪潮到来前的优雅从容,和新兴的‘商业贵族’们,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做着分野。   但要说这里就是被遗忘的、忽视的一角,那又不至于了。无论是干干净净的器皿,还是褪色之后依旧保养良好的上漆家具,无不表示这里常有人来,并且仆人按照主人的关照,一直按时打扫。   就在这个平台上,有两个人静静地对峙着,他们没有点亮房间里的灯,平台上也全靠月光照明。所以哪怕有人经过花园,恐怕也不会注意到三楼的平台上有人。但如果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两人中的一人,正是今天回归舞会的男主人,欧内斯特伯爵。   “罗杰…”忽然,平台上另一个人动了,呼唤了一声。‘罗杰’正是欧内斯特伯爵的名字。   欧内斯特伯爵以为对方会接着说什么,但没想到呼唤了他的名字后,她就什么都不说了。他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她一直在凝视着他,只是不说话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至少有5分钟。   终于,还是欧内斯特伯爵叹息了一声:“爱莉安娜…我们难道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说过的,我想一切都恢复‘正常’,不想和你继续互相折磨了——除了我,你也是,要回归‘正常的生活’,这对我、对你,都更好。”   “不可能的,罗杰,你明明知道我已经不可能再像二十年前,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那样了。是你摧毁了我,但你现在却要抛下我?不,这绝不可能,除非你是要逼我去死。”说话的女人一只手扶着平台上的白色栏杆,看了一眼楼下的花园。   女人的声音决绝而平静,没有一般女人威胁自己情人时的歇斯底里。但欧内斯特伯爵知道,就是这样的‘爱莉安娜’才最认真…她说的都是真的,并不是矫揉造作地哭闹、威胁自己的情人。   她说到做到,只要他现在摇头,她是真的能在这儿一跃而下的。   不管外界如何评论这个女人,认为她骨子里歹毒,内心之中充满的是火焰一样的嫉妒心——烧毁别人之前,先要燃烧她自己。欧内斯特伯爵眼里,她也一如二十年前,是那个冒着瓢泼大雨,敲响自己的门,决心同自己私奔的姑娘,坚毅而纯洁。   相比起他的软弱和退缩,她一直都是更有决断的那一个。二十年前是他先退缩的,和她私奔,半路又跑回来的是他。十几、二十年后,依旧是他先退缩,决定要结束这不正常关系的也是他。   但他忘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二十年前,睡下之后,情人不声不响离开,自己被抛下的小姑娘了。现在的她,精力充沛,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有存在感,说一不二,想要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相比起来,他反而要差的远了,随波逐流,永远在沉沦和清醒之间挣扎。   既舍不得年少时的深爱,又想要一切恢复‘正常’——其实,贵族男女之间关系不清不楚,虽然会有一些桃色绯闻传出来,却也不到不正常的地步。但欧内斯特伯爵的情况不太一样,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蛛网的飞蛾,越挣扎,越挣扎不出。   因为他和‘爱莉安娜’的关系,因为他曾经的愧疚,还有那确实存在的‘爱’,他的人生完全被她掌控了。他每当谈到他要结婚,要有属于自己的婚生子,继承‘欧内斯特伯爵’这个爵位,继承这个家族的一切荣光,她就会发怒。   她要他是她的,完全是她的。   “爱莉安娜…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夜间清冷的空气里,欧内斯特伯爵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力地说道。   “因为我在报复你,报复你,罗杰…你抛弃了我,毁了我的一生,所以我绝对不能放过你,要与你纠缠到死!”女人毫不遮掩,眼睛里都是炙热的火焰,她像是在诉说恨意,但又像是在诉说爱意。   被她这样注视的欧内斯特伯爵,既感受到了被死死缠住,仿佛窒息一样的痛苦。同时又感受到了‘爱情’…只有这种痛苦的时候,‘爱情’才那样清晰,否则他简直要觉得爱莉安娜只是在折磨他,折磨他这个背叛者了。   这是久违的痛苦与爱情——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呆在国外度蜜月,过着曾经想象中的‘正常生活’。他有一个能负起伯爵夫人职责的小妻子,漂亮而顺从,将她介绍给所有人都毫无问题。他们在国外接受他人的邀请,又或者做拜访,一切都那么自然。   他偶尔也会被某位夫人,或者交际花吸引,但这种关系就像是他摘下一朵花,并不会给他任何负担,他也从没因此喘不上气来…是的,这都是他想象中会有的‘正常生活’!   在这样的‘正常’中,他几乎要忘了美林堡的‘爱莉安娜’了,他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在那种逐渐变得平淡,甚至有些无聊的婚姻生活中,他以为那就是幸福,至少是接近幸福的。   然而回到美林堡,爱莉安娜叩响了他的门扉。就像二十年前,她披着带兜帽的斗篷,推开他们经常幽会的隐蔽后门,一切都一模一样。她要再次拉他沉沦,上次是私奔,而这次是重温旧梦。   一切的记忆都回来了,她像过去一样鲜明,一样让他沉重,连呼吸也成为一种负担。过去接近两年的时间,他们没有见面,没有通信,然而他以为的‘平静的幸福’竟是这样不堪一击,只是一见面就被击破了,仿佛是一张纸一样。   他的拒绝是那样软弱,而且轻易被她看透了,所以她越发强硬——这就是他了解的‘爱莉安娜’,只要抓住对手的弱点,她就会‘攻击’,直到自己获得胜利。   “我的天呐…爱莉安娜…”欧内斯特伯爵的脸色变得苍白,忍不住喃喃自语。   面对六神无主的情人,仿佛女王一般的女人又忽然态度一变,没有那么强硬了。她握住欧内斯特伯爵的手:“罗杰,你在担心什么?其实我根本无法主宰你,就像过去,是你答应带我离开,我们才能私奔的。也是你,决定要回来,所以我被抛下了。”   “现在也是这样,明明我同丈夫分开了,就为了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也保证这样的忠诚,但你还是结婚了。我的阻止,从来都没有真正有效过。”‘爱莉安娜’便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她有着将丈夫‘禁治产’的‘丰功伟绩’。   外界传闻她是为了钱才将丈夫禁治产的,但在她口中,她分明是为了爱情,为了对情人的忠诚。这一点,别人或许不相信,但欧内斯特伯爵是相信的。   欧内斯特伯爵痛苦地说道:“请您别说‘忠诚’了,您有那么多的情人。”   “您原来在乎这个吗?可是难道您不也有很多情人吗?虽然这年头的风俗近乎于可笑,不要求妻子与丈夫互相忠诚,却要求情人之间保持忠诚。但您既然有情人,为什么我不能呢?”   “难道您要我变成那种,只会默默等待您的召见,全靠您怜悯和赏赐,才能存活的女人吗?不!我绝不会那样!因为我很清楚,您就是这样的男人——您不会对那种女人保持恒久的爱意,您爱的正是这样不会完全属于您的我!”   “就像您现在的妻子,我听说她非常小心谨慎,同您结婚便完成了身份的跃迁,所以她以为一定要顺从您,保持贞洁…这样完全属于您的女人,您还爱着她吗?”麦尔顿侯爵夫人刻薄而笃定地说道。   欧内斯特伯爵无言以对,终于叹了一口气:“…您这两年还好吗?”   “不,不太好,您应该知道的。就在您决定结婚的时候,我刚刚流产,总算没有让外界的传闻坐实,毁掉您,也毁掉我自己…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错误,但最后承担后果的,依旧只有我。”麦尔顿侯爵夫人冷冷地说。   当初让欧内斯特伯爵决心离开麦尔顿侯爵夫人,并且结婚的起因,正是麦尔顿侯爵夫人怀孕了。虽然麦尔顿侯爵夫人并没有特别显怀,但已经有一些传闻冒了出来了,而欧内斯特伯爵作为她最亲密的人,知道那不是传闻,麦尔顿侯爵夫人确实怀孕了。   众所周知,麦尔顿侯爵夫人已经将丈夫禁治产了,他们长期分居,根本没有生活在一起。麦尔顿侯爵夫人此番怀孕,真是要将孩子放到丈夫的名下,都无法做到…贵妇们有自己的情人是一回事,弄出一个无法糊弄过去的私生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麦尔顿侯爵夫人也有其他的情人,但大家都更倾向于猜测孩子是欧内斯特伯爵的,一时之间,宫廷内外,都在谈论这件事。   麦尔顿侯爵夫人当然有避孕,不然这些年来,她早就生了不只一个两个了。但避孕即使是在后世,也不是百分百的,更不要说当下了——出了这件事后,就像是一个导火索,欧内斯特伯爵终于决定离开麦尔顿侯爵夫人了。   换个说法,他其实依旧像少年时代那样软弱,承受不来太多。   “当时想了很多办法,谁让这个孩子太坚强,太健康了呢。吃下药剂师的催产药根本没用,最后还是我去了一趟乡下,找了一位外科医生…您简直无法想象,那段时间我吃了多少苦头。那样的身体伤害,让我立刻老了十岁,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疼痛之类的更是不必说……”   “不得不说,幸亏那段时间您不肯见我,不然您看到我流产之后的丑陋样子,恐怕那点儿可怜的爱意就要消失殆尽了…这两年,甚至直到现在,我依旧会因为当初的流产身体疼痛,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   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话让欧内斯特伯爵更加痛苦:“请您别说了,别说了,爱莉安娜…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麦尔顿侯爵夫人不为所动,话语直接而冷漠“是啊,您做了什么呢?那个时候您刚刚结婚,正是对婚姻兴致最高,想要全心全意做一个好丈夫的时候吧?您和您的妻子去度蜜月……”   她非要刺痛欧内斯特伯爵,非要让这个男人痛苦…痛苦是比快乐更让人记忆深刻的回忆。她过去让他痛苦了那么久,就要用这种方式,叫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忆往昔,一切都回到从前!   这场平台上的对峙,终究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获胜了。取得了胜利的她,看了一眼欧内斯特伯爵伯爵,然后才离开平台,走隐蔽的楼梯下楼,从花园后的侧门出来,最后才像是个刚来的客人一样,进入了欧内斯特伯爵府。   她从前庭进入时,底楼跳舞厅旁的一个华丽房间内,约瑟芬正在和薇薇安,以及其他几位女宾交谈。刚刚薇薇安和埃文斯伯爵夫人的疑惑(男主人欧内斯特伯爵怎么不在场),也得到了一个至少过得去得到解释。   “…他在楼上休息,昨晚他几乎一夜没睡,受邀去参加了哈拉登侯爵组织的赌局。不过别担心,待会儿跳舞的时候他一定会下来…”约瑟芬解释了一番,然后才说:“其实罗杰并不一定要在舞会上露面,但他还是坚持,让仆人到时间了就叫醒他。”   “按照他的说法,这样的舞会,男女主人都应该在场……”   见约瑟芬露出幸福的微笑,薇薇安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装的。如果是按照【原书】的情况,应该是装的,薇薇安记得约瑟芬的婚姻,即使在‘还算正常’的时候,也是很不平等,很难说愉快的。   只不过,在那时她还是个‘普通人’,无论是从小受的教育,还是社会环境,都让她接受了那样的婚姻。或许这样的丈夫有些冷淡,有些专横,但话说回来,丈夫不大多都是这样的吗?   但现在么,薇薇安有些不确定了,因为现在的‘剧情’和【原书】其实已经有了微妙的不同。比如【原书】中应该是没有度蜜月这么长时间的,所以即使结婚,欧内斯特伯爵也没有摆脱麦尔顿侯爵夫人。   一直以来,约瑟芬接受的就是一种‘拥挤的婚姻’…虽说此时的丈夫豢养情妇实属正常,这样的婚姻在薇薇安看来已经是‘拥挤的婚姻’了。但在此时的人看来,情妇之类都是可以‘隐身’的,所以只要男人能平衡好婚姻和情妇的关系,婚姻也不会‘拥挤’。   但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的情况显然不正常,欧内斯特伯爵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好平衡,于是拥挤的、三个人的婚姻就出现了。   薇薇安不知道【原书】之中约瑟芬有没有和欧内斯特伯爵去度蜜月,只能确定他们就算度蜜月,时间也不会这么长——薇薇安真诚地希望,欧内斯特伯爵借着这长长的蜜月,摆脱了麦尔顿侯爵夫人,能和约瑟芬过上不美满,但在此时来说非常普通的上流社会婚姻生活。   不是薇薇安太暗黑,居然希望【原书】女主角过这种生活,而不能过上【原书】中那种虐渣爽文生活,还收获属于自己的爱情。只能说,人人都是有私心的…约瑟芬在【原书】中黑化后得到了系统,真的是把美林堡搅了个天翻地覆。   看书的时候是很爽,但作为‘普通人’,特别是既得利益者,生活其中,肯定是不愿意有一个超自然力量存在,还能轻松影响到现有秩序,摧毁自己好不容易维系的平静生活的。   虽然薇薇安尽力不得罪约瑟芬,对她还多有示好。也做好如果未来一切按照【原书】剧情进展,约瑟芬‘王者归来’,自己绝不给她的虐渣路造成任何阻碍地准备…约瑟芬应该不会将宝贵的系统积分用在对付她这个无冤无仇的人身上。   但,谁知道呢?有可能奥斯汀家在这场风暴里,就是被扫了一下尾,就损失巨大了。   很多细节【原书】没有写(写了薇薇安也不见得能记起来),可薇薇安只要有脑子就能想到——比如薇薇安的‘同学’,伊丽莎白·哈拉登小姐,为了对付这个‘小反派’,约瑟芬运用系统的力量,让伊丽莎白那位百万富翁的外公,家业几乎败尽!   哪怕那是通过让他运气变差,做什么亏什么的方式做到的,看起来对大局没什么影响。可作为一位成功的百万富翁,不知道有多少人依托他吃饭,跟随他做投资的人也不少!这样一来,连带影响可就大了!   连带影响的那些人,【原书】里不会提,放在游戏里,这就是死于不明aoe攻击了,根本无人在意。可现在薇薇安就生活在这个书中世界里,怎么可能不在意?就像那句话说的,时代的一粒尘,落在个人的头上就是一座山!   就在薇薇安她们说话的时候,忽然一阵特别的动静响了起来。此时底楼好些房间里都有人,到处都不安静。但说实在的,这种寒暄的嘈杂是有其规律的,适应之后,有些特别的动静,一下就能发现了。   “…麦尔顿侯爵夫人来了!”薇薇安也听到了外面走廊里传来的声音。   她和埃文斯伯爵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强忍住好奇,没有去看约瑟芬的脸色。等到约瑟芬道了一声‘失陪’,似乎是去见麦尔顿侯爵夫人了,她们才开始谈论起来。   “麦尔顿侯爵夫人,她怎么会来?我认为以伯爵夫人的聪明,不应该做这样的事。虽然不请麦尔顿侯爵夫人显得有些心虚,但真的邀请了她,她又真的来了,这只会更加尴尬,而且会给麦尔顿侯爵夫人可乘之机。”埃文斯伯爵夫人忍不住说道。   “或许不是伯爵夫人邀请的呢?”薇薇安对【原书】中的反派‘麦尔顿夫人’还有印象,记得那就是一个心理都扭曲了的女人。这种时候,主动找上门来,根本不在意有没有被邀请,就是她做的出来的。 第188章 红粉世界188   薇薇安话音刚落,埃文斯伯爵夫人就点了点头。   但埃文斯伯爵夫人显然错误地理解了薇薇安的意思,而且她过去也没怎么和麦尔顿侯爵夫人打过交道,对她并不了解。所以接着就做出了她看来很自然的猜测:“你是说,是伯爵邀请了麦尔顿侯爵夫人?”   “噢…这倒是有点儿可能,毕竟,男人么…但如果真是这样,伯爵夫人就太令人同情了,伯爵完全不顾她的体面,还给了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一个耀武扬威的机会。”想到刚刚一直温文有礼,除了有点儿炫耀自己婚姻生活幸福,其他没什么毛病的约瑟芬,埃文斯伯爵夫人真的很同情。   甚至,就连约瑟芬过于炫耀婚姻生活幸福这一点,都是同情她的原因之一…明明欧内斯特伯爵这样不靠谱,她还要在其他人面前装出幸福的样子。表面上什么都好,内里不知道多难呢!   薇薇安并没有纠正埃文斯伯爵夫人的‘误解’,毕竟她也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对麦尔顿侯爵夫人有所了解。   薇薇安不想在麦尔顿侯爵夫人、约瑟芬、欧内斯特伯爵这些人的事上掺和。虽然现在看起来【原书】剧情有一些变化,至少薇薇安就看到了【原书】中没有的超长蜜月,至于那些她没看到的,或者没注意到的变化,肯定更多,未来也不见得一定会按照【原书‘剧情走。   但是,剧情的力量谁知道呢?如果一切又回到【原书】的主线上,在这些事上关联越多,就越容易受牵连。   然而大家现在都想吃瓜,包括对约瑟芬很同情的埃文斯伯爵夫人。她就拉着薇薇安去了跳舞厅那边,薇薇安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会儿舞会快开始了,来跳舞厅这边也是合情合理,她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而约瑟芬确实是在跳舞厅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碰头的。   麦尔顿侯爵夫人对她来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她当然知道欧内斯特伯爵婚前的那些传闻,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名字在她简直如雷贯耳!不止一个人对她提起过麦尔顿侯爵夫人,甚至就连不太熟的奥斯汀家的小姐,也隐晦地以此劝说过她,最好重新考虑自己的婚姻。   她当然没有因此放弃这桩婚事,但她也确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度蜜月时,她一直拖延回美林堡的时间,虽然欧内斯特伯爵一直想要回宫廷继续工作,原本没有计划一个这么长的蜜月。但出于某种念头,他最终也默认了约瑟芬的‘拖延’。   直到最近,约瑟芬确定丈夫确实没有和麦尔顿侯爵夫人有联系,而且时间已经够长了——她以为,不过就是上流社会的情人关系而已,哪怕特殊一些,时间这么长了,多少感情也该消散了吧?   再加上,也不能一直拖延回来的时间,他们就回来了。   其实约瑟芬是见过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在结婚后,还没有去度蜜月时,在一场舞会上,她就见过麦尔顿侯爵夫人。当时舞会上有人将‘麦尔顿侯爵夫人’指给她看,带着某种看好戏的心态——说实话,麦尔顿侯爵夫人确实很有魅力,但约瑟芬并不能理解她能和欧内斯特伯爵纠缠那么多年。   要说美貌的话,她自认为是不输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再加上‘年轻’的加分……   现在她又重新见LJ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了,虽然麦尔顿侯爵夫人又年华消逝了一些,但看起来和上次见她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这次是正面相见,对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麦尔顿侯爵夫人还要更吸引人一些了。   麦尔顿侯爵夫人以一种贵族女子特有的自命不凡的姿态走进跳舞厅,这种姿态在此时绝对不是不好的意思。贵族们以此为豪,而新兴的资产阶级则是争相学习。大家一边认为这种‘自命不凡’难以忍受,一边又认为这是真正的高贵。   不管喜欢不喜欢,看到这种挥洒自如的傲慢、高高在上,总是会不自觉注意,并且笃定这就是真正一流的妇女。   麦尔顿夫人的视线从跳舞厅中,诸多华服女子身上滑过,眼角因为不自觉的满意微微扬起——对于她这种社交场上的红人、王后,舞会就是她们的战场!在这里,每一个美丽的、精心打扮的女人都是需要重视的敌人!   更何况,这次她要打压的‘敌人’还包括情人的妻子,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女人’,这就更需要全副武装地重视了!她满意于大家对她的关注,无论男人女人都在看她,既因为她和欧内斯特伯爵的特殊关系,也因为她的魅力。   同时,她更满意的是,她确保了自己是满场所有女人中最为耀眼的那个。   是的,为了这次出场,她可是做了非常多的准备!   她精心挑选了一件粉色的衫裙,这时虽然没有粉色娇嫩,只有年轻姑娘才能穿的说法。过去‘糖果风’盛行的时候,不管多大年纪的女人都会穿粉色、天蓝色、鹅黄色等粉嫩的颜色。但确实,一般大家也认可年长的女士穿深色,更能显出她们的气度,与之相比,年轻女孩儿简直像青涩的果实一样了。   然而这件粉色衫裙麦尔顿侯爵夫人穿来,却不显得轻浮,也丝毫没有年近四十的女人扮年轻的不自然。华贵的粉色天鹅绒面料,上面镶嵌着金银辫之类的奢华装饰,还隐隐露出里面带网状花边的内衣,优雅自然,怡然自得。   这样的粉色,依靠麦尔顿侯爵夫人那优美的身段,显得风流别致。而在解决了粉色在她这个年龄的缺点后,优点就来了——这确实让她变得更年轻了,或者说,让她的年龄难以被看出来了。   这样穿着、这样姿态的麦尔顿侯爵夫人,说她二十多岁可以,说她三十多岁也可以。她介乎于两者之间,既有二十多岁的青春娇嫩,又有三十多岁的成熟风韵。   这也算是麦尔顿侯爵的高明之处了,她很清楚,年近四十的自己,就算保养的再好,最厌恶她的女人都只能说她‘看起来三十岁’,那也是青春不再了!再强行将自己靠近二十多岁,那是非常危险的。   只要差一点儿,就会显得轻浮而俗气!   然要让年龄不可捉摸,就好办多了,也自然地多…这正如女扮男装,或者男扮女装,要说完全变成一个异性的样子,那太难了!有一点儿不自然就会被看出端倪。可要是靠近‘中性’,模糊那种界限,那又简单多了。   除了外裙,其他各个方面,麦尔顿侯爵夫人当然也是精心搭配——外裙下穿着的丝袜素纹无饰,绝不像现在很多女人那样,有着过多精美的绣花。长手套的颜色和丝袜的颜色一样,裙摆抖动间,偶尔一瞥脚踝处露出的丝袜,才能见到那种搭配和谐的优美自然。   当然,当然还有发型和珠宝!麦尔顿夫人曾经有一头金发,但在年岁渐长,又经历生育之后,颜色变深了很多。但幸运的是,那还是一种很漂亮的,近似于亚麻色的颜色。她这头美丽的头发被绾了起来,发髻下是一排精巧的发卷。   这不是如今最流行的发型,但麦尔顿侯爵夫人就是偏爱更少见的细节,这让她显得与众不同,从不俗套。   她一直以来都对大家追赶的时髦嗤之以鼻!当所有人都一个样子后,时髦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她只做引领时髦的人,一旦一个式样的裙子、一种发型,有的人多了,她就会果断抛弃!   在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发髻里、身上,戴着一整套的首饰。但那些首饰件数并不算多,避免了堆砌,可又极为精美!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条项链,那条蓝宝石项链。每一块蓝宝石都镶嵌在金色的座子里,然后相连成一条华美的项链。   因为那件粉色衫裙的低领,还有麦尔顿侯爵夫人纤细优美,却有些偏长的脖子,本有些空荡荡的部位,一下有了中心!   蓝宝石项链越是华美,就越显示出麦尔顿侯爵夫人脖颈和胸脯的娇嫩洁白。越是精美异常,让人意识到这时工匠的造物,就越凸显出麦尔顿侯爵的身体是天然长成,如何不能说那是另一种奇迹?   人力达不到,所以叫做奇迹。   见到这样的麦尔顿侯爵夫人,约瑟芬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悔——她虽然也为回归舞会上的亮相做了很多准备,精心装扮之下容光焕发,在这场舞会上,她又有女主人的光环,很少有人能压倒她。但和眼前的麦尔顿侯爵夫人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清水之于美酒,实在是太寡淡了!   她没想到今天麦尔顿侯爵夫人会来,她确定自己并没有给她发邀请函。而欧内斯特伯爵写的那些邀请函,其实也是她一起发出去的,这是女主人必须要做的事。她检查过每一份邀请函,当时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确定宾客名单…但也由此能够肯定,丈夫并没有邀请麦尔顿侯爵夫人。   她没有想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会在没有收到邀请的情况下来,一般没有邀请函的客人也会被拦下来——但麦尔顿侯爵夫人可是上流社会的红人,而且这个家里的仆人说不定熟悉麦尔顿侯爵夫人更甚于她,怎么可能会不让她进来?   只是这样一来,约瑟芬就缺少准备了,她感觉自己在麦尔顿侯爵夫人面前即刻失去了光彩,仿佛是角落里的植物,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如果不是大家还要看她们的‘好戏’,恐怕这个时候都要自然地忽略她了!   这让约瑟芬感觉很痛苦,这也算是此时上流社会女性的一个大问题吧,她们终日无所事事,精神生活非常空虚。在社会环境的影响下,在圈子里风气的引导下,就只能将很大一部分心力放在社交场的争奇斗艳上。   所以一旦在社交场上‘输了’,就会表面平静,内心愤怒,没人的时候郁郁寡欢。   约瑟芬算是个比较有头脑的女性,看穿了这种‘争奇斗艳’没什么意思。虽然该‘争奇斗艳’的时候还是会争,但多少比一般的上流社会妇女要心态好一些——但这次完全不一样,她和麦尔顿夫人的关系决定了她最不想输给这个女人!   而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上流社会妇女在社交场上‘输了’后,那种强烈的挫败感。   约瑟芬勉强地维持住笑意,平静地、恰到好处地和麦尔顿侯爵夫人打了招呼。仿佛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并不是什么恶客,就是今天舞会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客人一样。   相比之下,已经‘胜利’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则显得轻描淡写、满不在乎,以懈怠的态度同约瑟芬接触后。就扫视了全场一眼,原本想暗示某个熟悉的男士,过来带走自己——男士们总是爱发挥骑士精神,守护一个女人的。   说实话,这种事本来都不该她暗示,应当有男士主动出来。但今天她等了几秒没有等到有人‘恰到好处’地上前,以为是在场的男士没有格外识趣的,便转变了策略,打算主动暗示。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位熟人,这位熟人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非常识趣的,而且曾经是她的追求者。只是她并没有太在意对方,也分不出心给他甜头尝尝,前一段时间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大概是放弃追求了吧,不过麦尔顿侯爵夫人并不在意。她虽然对情人非常有掌控欲,但那也仅限于已经是她的情人的人。追求者放弃了,也就放弃了吧…不过,如果下一次碰面,她倒是可以给他一些好脸色,让他重新燃起追求的希望是最好的。   麦尔顿侯爵夫人在这类事上有些‘恶劣’,但说实在的,上流社会当红的妇女,大多都有这样的‘毛病’。最多就是有的人严重一些,有的人没那么严重而已。   毕竟,当红的女性要维持地位,就得拥有一个足够大、也足够耀眼的社交名单。要将这个社会最受人尊敬的男人稳在自己的客厅里、起居室里,然后还要有一些女性‘友人’——这些女性‘友人’并不见得真的是朋友,很多也是在有了前者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   简而言之,就是要前呼后拥,要让人确信,呆在自己身边,就呆在了这个社会最好的社交圈子里。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哪怕是不感兴趣,更不打算变成自己情人的男人,她们也得偶尔卖弄风情,诱惑一番——她们倒不觉得这有损道德,说到底,这个社会就在引导女性们专注社交,成为自己丈夫在社交上的负责人。女士们成功的社交,会带来丈夫的成功,这就是此时大家公认的。   这就会让女性的一些行为很容易走在模糊的边界上,上流社会的女性知道自己要什么,却很少清醒地明白自己要拒绝什么,于是她们总是不拒绝。   这一点倒是和阶级地位低一些,又或者还保持着传统的女性相反。那些女性很少知道自己要什么,在挑选的时候就会犹犹豫豫。但她们又明确知道自己不要什么,表现之一就是,结了婚的女人拒绝男性是干脆的。   麦尔顿侯爵夫人注意到自己那位熟人,走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年轻小姐。看到那位年轻小姐时,她挑了挑眉——正如薇薇安在舞会和晚宴上看过她一样,她其实也看过薇薇安。   薇薇安是出于对【原书】反派的好奇,麦尔顿侯爵夫人则是出于对潜在对手的‘提防’…说实在的,麦尔顿侯爵夫人现在基本已经不会关注有什么年轻漂亮的小姐进入社交界了。   她就算有所竞争,也是和她一样的贵妇竞争,小姐和夫人虽然也有‘同场竞技’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她们根本不在同一个赛道上。   应该说,她根本不把年轻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她们的手段还不够成熟,她轻而易举可以看穿其中的幼稚。也还没有完全了解自己的优缺点,包括内在的和外在的,然后做到扬长避短……   更不要说,年轻小姐们根本不自由。哪怕正式进入社交界了,为了寻找一个丈夫,发散魅力之余,主要也是要扮演一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而不是毫无保留地发散吸引力,吸引越多的人越好。   但‘薇薇安·奥斯汀’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哪怕和她的社交圈并无交集,她也耳闻过这个名字。她在考虑,这个姑娘如果结婚了,成为一位年轻夫人,有没有和自己竞争的本领——如果有这个迹象,确实需要提前了解。   这或许有些夸张了,但就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这类上流社会红人的日常!特别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她能在上流社会‘长盛不衰’十几年,大大超出了普通‘红人’的当红时间,就是因为她足够‘认真’,从不放松懈怠。   在真正见到‘薇薇安·奥斯汀’前,麦尔顿侯爵夫人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虽然出于谨慎,会提防尚未结婚的年轻小姐,但说到底就是‘防患未然’而已,并没有那么紧张。   至于传闻中那些她听来太过夸张的赞美,听了也就听了。她一向知道圈子里的传闻就是这样的,有真实的部分,但虚假的部分也很多,信一半也就算了。   当她第一次见到‘薇薇安·奥斯汀’才悚然惊觉,关于这个年轻女孩儿的传闻居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这确实是拥有太阳般美貌的少女,其耀眼之处,让人下意识退让。   但真正让人惊讶的其实并非美貌,像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有经验的人,早就明白一点了:只要不是太丑的女人,经过精心地妆点,穿上华服,戴上珠宝,敷上脂粉,选择合适的鞋子和其他各种奇妙配饰,都能成为男士们竞相追逐的美女。   相比起来,一个女人的品味,从小受到的这方面的教导,其实要比她原本的长相,作用更大!   ‘薇薇安·奥斯汀’确实美貌,但如果只是美貌,以她那暴发户的出身,随随便便展露出俗气的底色,就够让人倒胃口了。这样的女人,麦尔顿侯爵夫人见过不少,如今资产阶级崛起,不少漂亮的小姐借着父亲发财的机会,也进入了上流社会呢!   然而,拥有漂亮脸蛋的她们,却经常比不过一些容貌不如她们,甚至连财富也不如她们的旧贵族小姐。其中的差别,微妙而又确实存在。   ‘薇薇安·奥斯汀’的美貌或许超出一般,所以作用也更大一些,不是那种普通的漂亮小姐能比的。但也就是一开始的时候起作用而已,当过了对她美貌的迷恋期,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然而,让麦尔顿侯爵夫人吃惊的是,这个据说父亲曾是街头小贩的姑娘,拥有真正高贵的气度——一些人说过她很傲慢,麦尔顿侯爵夫人还以为是那种因为美貌和独生女身份,养成的娇纵任性。可见过她后,她确定那是只属于‘贵族’的印记!   他们总是满不在乎,因为虚荣心、欲望等等经常被满足,以至于他们面对一些人、一些事的时候会显得冷漠。   除了在麦尔顿侯爵夫人看来是‘高贵气度’的傲慢,薇薇安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她的气质。那是一种很难言明的神秘深邃,很多年轻女孩儿吸引力不如有经历的女人的原因就在这里了。   那让男人很有探索欲。   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有这样的神秘深邃,却也没有显得老气横秋,与之不相称。因为她的神秘深邃,不会让人想到古老的羊皮纸上写下的过去的箴言,要破解尘封千年的秘密。也不会让人想到幽暗的树林深处,一片等着人去探索的‘处女地’……   更容易让人联想到的是未知的生物,传说中美丽的精灵、花中仙女之类。带着轻盈的浪漫,一点儿少女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一点点忧伤。 第189章 红粉世界189   以玛丽女王为首的和礼兰访问团,在经过盛大的欢迎会后,被佛罗斯王室迎进了‘竞技场宫’——‘竞技场宫’就和和礼兰王国的百泉宫一样,是佛罗斯王室最喜欢的宫殿。之所以叫做‘竞技场宫’,是因为这里几百年前就是佛罗斯国王观赏各类经济活动的‘体育馆’。   历代佛罗斯王室都很喜欢竞技活动,国王经常数日盘桓在竞技场,看完竞技比赛后还会在周围举办游猎活动,然后又住一段时间。   为了安排王室,以及随行人员,竞技场附近很快就建起了小巧但精美的建筑,再后来就变成了建筑群。最后是佛罗斯的菲利普十二世国王,他特别钟爱竞技场周围的环境,在竞技场已经不受欢迎后,就干脆在竞技场和原本建筑的基础上修建了一座极其宏伟的宫殿,俗称就是‘竞技场宫’。   也是非常巧合的…几十年前佛罗斯爆发革命,人民将国王和王后推上了断头台,建立了共和国。然后共和国又迎来了自己的僭主,僭主称帝,僭主垮台——大约在二十年前,佛罗斯政府迎回了流亡在外的旧王室。   当初在爆发革命时,恰好王室并不在竞技场宫,而是住在首都奥尔马城内,没那么经常使用的一座宫殿内。所以革命时纵火烧掉宫殿什么的,都没有针对竞技场宫,竞技场宫神奇地成为了少数保留下来的宫殿里,最为恢弘、最为适合迎回来的王室居住的地方。   所以,即使竞技场宫作为菲利普十二世时代就修建完毕,距今也有两百年,期间没有经过太多‘现代化’改造的宫殿。恢弘有余,居住并不舒适,王室也不能改选别的地方。   毕竟王室在佛罗斯经过了革命和复辟,中间还有僭主称帝,王室的威信已经降低很多了…虽然佛罗斯过去是一个传统的中央集权国家,王室对国家的统治可比隔海相望的和礼兰强多了。但经历这样一遭,佛罗斯王室也和和礼兰王室成了差不多的吉祥物。   没有后世那么‘吉祥物’,还能做一些事,可在这个时代说是吉祥物,也不过分。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国家财政大笔拨款,给王室修新宫殿。恐怕不用再等宫殿修成,愤怒的民众又要拉国王和王后上一次断头台了。   在竞技场宫,和礼兰客人们得到了非常高的礼遇,除了女王夫妇就住在国王寝宫附近最好的地方,占据整整一层的房间。其他‘访问团’成员,也按照身份各有安排——不过鉴于竞技场宫的房间紧张,还是有一少部分随行人员,根本不是住在宫里,只能住到竞技场宫旁边小镇的旅馆里。   竞技场宫其实比百泉宫大得多,房间也多得多,但房间紧缺的问题比百泉宫还要严重。这是因为,按照佛罗斯宫廷的传统,宫廷的规模本来就比和礼兰大得多。   和礼兰的君主并不是那种乾纲独断的君主,自古以来权力的制衡就很明显了。佛罗斯则不同,是周边最大的国家,传统上还是中央集权的。再加上不同于和礼兰的贵族和政府高官住在宫中、紧跟王室脚步的很少(还是和佛罗斯学的),佛罗斯真是自古以来就有将地方贵族和中央高官放在宫廷看着的传统的!   就算现在王室衰微,官员们很少继续住在宫廷了。但贵族,还有一些元老院成员,退休的将军等等,还是很多都住在宫内。这是传统,是王室维持存在感的一种方式,也是旧贵族抱团的最后一点儿象征了。   “该死的懒鬼!今天的柴送上去了吗?”在‘沃尔森宫’的地下室储存间外,‘木材存放处主管’的助手,拉杰尔先生死死地盯着一个半大孩子——‘木柴存放处主管’,就是专门负责管理储藏木柴和束薪的储藏室的宫廷仆人,他们的助手当然更低一级。   宫廷有好些个这样的储藏室,平均每个季度会分给5个主管去打理,每个主管之下有3个助手,头顶有两位‘木材存放处侍从’——‘木材存放处侍从’一般有正式的廷臣兼任,他们不做实事,往往就是正式廷臣在宫廷之中工作一段时间后有钱了,会买一些职位。   这些职位,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份报酬,还有各种各样的津贴。   ‘木柴存放处侍从’不干实事,连面都不怎么露。‘木柴存放处主管’才是真正的领导,他们管理着助手们,但也就是动动嘴,只有一些露脸的活儿才自己干。比如将木柴送到国王的寝宫里,点燃壁炉,保证国王的取暖。   所以,基本上来说,每个主管手下的3个助手才是真正会干活儿的人…之所以要弄得这样复杂,就是因为大家都想沾宫廷的好处,职位不够分了!   这倒是和华夏历史上,宋代的‘冗官’差不多,人浮于事,一个职位上有多名官员。   3个助手一般都是亲历亲为的,毕竟他们的报酬其实不算多,靠津贴生活也不是很滋润,根本没法再外包工作了。不过也有例外,拉杰尔先生就是这样。他当初走了门路才当上助手的,这其中花钱、找关系不必多说。但他才干了两年,腿就因为事故瘸了,根本干不了搬进搬出的活儿。   不想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但又实在做不了,所以他收养了一个远房侄子,专门替他完成这些工作。至于工钱,那肯定是没有的,只负责这个孩子的吃住和穿衣。拉杰尔先生计算的很好,觉得收养一个孩子,也是要负责这些的。现下有人替自己干活儿,将来还能有人为自己养老,赚大了!   半大的孩子很沉默,慌慌张张就抱着一些木柴,还有引火的束薪就跑上去了,根本不管养父拉杰尔在储藏室门口骂骂咧咧。   今天除了要为住在沃尔森宫的固定住客们送木柴和束薪,还有一些临时住人的房间,也得送——和礼兰王国女王的随行人员,有部分就安排在沃尔森宫。这里离女王住的地方不远,而且条件较好,除了一些平常就住在这里的人,其实也是宫廷贵客才能住的。   霍夫曼就住在这里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不过他起床足够早,所以‘木柴存放处’送木柴过来前,他早就起床了。起居室里冷冰冰的,他因此只能呆在书房——书房还有昨天剩下的木柴,他自己的仆人可以点燃壁炉。   “大人,是宫廷里的仆人送来的木柴和束薪。”从和礼兰一起来的仆人接收了刚送到的东西,向书房里的霍夫曼解释了一下刚刚的动静。   霍夫曼坐在小书房里,一张钉死在地板上的办公桌后,手中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点了点头。   “真是难以想象,竞技场宫,哼……”仆人退出去后,和住在同层的,另一位女王随行人员的贴身仆人说了起来。   “是的,我也没想到,这样有名,现在看起来依旧恢弘壮丽的竞技场宫,竟然是这个样儿!太糟糕了,我本以为百泉宫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宫廷生活远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光鲜亮丽。但现在看看竞技场宫…昨晚,我们大人根本睡不下!”   “是太冷了,木柴不够吗?”霍夫曼的仆人好奇问到。   “虽然冷,但那还不至于,这个季节,睡在床上也过得去…我们大人的房间有些漏水,一个晚上都在‘滴滴答答’。我们去看了一下,应该是私自改造了一些排烟管道,导致了一些缝隙,侵蚀之下就漏水了。”   ‘竞技场宫’的房间里,壁炉从来没有足够的时候。以前的老房子了,一些重要的地方也算了,次要的房间都是看起来光鲜,细节很粗糙,且很不宜居的。因为欠缺足够的壁炉取暖,现在大家都喜欢申请新装壁炉。   这一点很难,壁炉看起来只是在墙壁上挖去一块,用石头搭一个烧木柴的地方。但实际上,最重要的乃是烟道!没有烟道,烧起壁炉来,那不是满屋子都是烟,而且很容易起火吗?   这种大型建筑的烟道,其实就类似后世房屋的管线。都是修的时候容易安排,等修好之后要去修改,就非常麻烦!   新增的排烟管道可能会破坏走廊的墙壁,造成观瞻不雅,有损宫廷的形象,还容易因为不合理的布线增加堵塞几率,导致起火…所以申请壁炉是很难的,身份高贵的住客大可以申请换更好的房间,这都比修壁炉容易!至于身份稍低的住客,建筑部的人也不用和他们啰嗦了,不批就是不批!   所以,大家的目光转向了新式火炉,这种新式火炉有陶制的,也有金属的,看不同的类型吧。但不管哪种类型,其本质都是将‘内嵌’进墙体的壁炉,改成了‘台面式’,放在房屋中央的台面上也无妨。   后世也还能见到类似的取暖设备。   看起来新式火炉不用像壁炉一样动工程,也就不用向宫廷建筑部的人申请了,是缺乏取暖的宫廷住户们的好选择。然而,实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问题的关键还是烟道!后世类似的取暖设备,一样要用粗大的管子接到房子外!   管子是烟囱,也可以认为是‘暖气管’,甚至可能故意不走最短的距离,为的就是烟气通过管子时散发出来的热量可以温暖房间。   因为这个原因,宫廷建筑部很快就禁止住户们自己私装新式火炉了。但大家还是会私装,装火炉的动静可比修壁炉小多了,更加隐蔽,不易发现。最简单的,只要将炉子放好,再将管道接入壁炉的排烟管道就好了。   就算房间再差劲,也不可能一个壁炉都没有。实在自己的房间没壁炉的,就接入邻居们的壁炉排烟管道吧。反正宫殿的排烟管道系统很复杂,说不定邻居自己都发现不了。   但问题是,这明显就是超过最初设计的!原本只负责排这么多烟的管道,突然增加一个烟气来源,真的很容易堵塞…又是一个火灾隐患。   “算了竞技场宫的事其实也和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使这里住起来很不舒服,我么也只是暂住…纽兰公爵是在工作吗?”   “应该,现在在写信,我待会儿还要送出去呢……”   霍夫曼确实在写信,写了好几封信后,他才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准时去见女王。作为访问团的成员,看起来只是和女王夫妇一起,同佛罗斯王室吃吃喝喝,三餐之外,还有各种宴饮、舞会游乐,但外交就在这些事的间隙里。   ——相比起宫廷老旧导致的黯淡,佛罗斯宫廷的各种享乐,倒是一如既往地保持了高水准。舞会上的食物、音乐、厅堂的装饰,还有女士们飞扬美丽的裙摆,都让和礼兰拜访团的随行人员满意,总算安慰了那颗因为住的很差而失望的心。   “公爵,真没想到,又见到您了!”佛罗斯的莫嘉娜公主笑意盈盈地和霍夫曼跳舞。他们是过去就认识的,当初霍夫曼在佛罗斯做大使,他们打过交道。   霍夫曼微微颔首:“这个世界很大,但对于个人来说,世界又是很小的。只要活着,曾经见过的人,再见到的机会都会比较大。”   “嗳!公爵,您还是这样,完全是外交官的口吻。”莫嘉娜公主眼睛闪闪发光,转了一个圈后,就凑的更近了,小声说:“您现在住在‘沃尔森宫’吗?我可以去拜访您吗?”   霍夫曼的语气是缓慢而坚定的,他拒绝了莫嘉娜公主的‘邀请’…虽然说是‘拜访’,但那实质上就是一种邀请。   莫嘉娜公主倒是没生气,她以前又不是没被霍夫曼拒绝过?如果她会因为这个生气,就不会再做‘邀请’了。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想到您还是这样,您现在已经不是大使了啊,根本不必担心惹上‘麻烦’——你们女王陛下的随行人员,看起来都被佛罗斯姑娘们迷住了,今晚会是个美好的夜晚的。”   迷醉的佛罗斯宫廷,比和礼兰宫廷更加纸醉金迷,更多了一种堕落和沉沦。这种‘气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被总结为‘传统’了,从菲利普十二世,甚至更早以前,佛罗斯的宫廷就是以奢靡享乐、纵情声色闻名的。   跳舞的大厅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喷香水,各种香水味混杂。再加上香炉里燃烧的香料、鲜花的气味、食物的气味,这些好闻的气味混合成一种奇妙的味道——不难闻,是好闻的,可是闻得多了,让人头晕脑胀。   “…说起来,真要感谢贵国呢!”莫嘉娜公主又说。   “您看看吊灯和壁灯吧,现在都换成汽灯了,真的比过去烧蜡烛明亮多了,而且长期来看,居然开销更多…听说这是贵国的发明。”   竞技场宫等于是没经过煤气灯,直接进入了汽灯时代。主要是因为要用煤气灯,前期投入会比较大,而且还要布置管线。这对于经费始终紧巴巴,而且老旧地已经不适合再纠缠一种管线的竞技场宫,实在是太难了!   相比之下,汽灯就要好多了。随用随点,单价是高了一些,但没有预装门槛啊。对于只能小修小补,根本不能重造的老旧建筑,要适合的多。事实上,竞技场宫这边,是一些住客自己买了汽灯来使用,成为风潮,然后才推动宫廷换汽灯的。   说实话,这有些不大容易,之前点蜡烛的时候,可是很有一批人是既得利益者,要从蜡烛的种种耗费里得利的!其中大的,有再采购阶段就分钱的,小一点的,还有水果处的人,他们可以拿走每次宴会后用剩下的蜡烛头!   不能小看呢,蜡烛这种东西,此时大多按重量算钱,烧剩下的蜡烛并不大影响价格,关键是重量!而一场宴会,消耗的蜡烛都四、五位数了,即使只是蜡烛头,重量也是很可观的。   蜡烛大量换成汽灯的事儿,是因为国王和王后的命令,才推行下去的。而且汽灯本身的采购也赚钱,后续也会有一些耗材,大家分一分其中的利益,虽然不能和过去相比,但也勉强接受了。   不然呢?为了在蜡烛上捞钱,拒绝国王和王后的合理要求吗?虽说,佛罗斯宫廷的廷臣和仆人是出了名的不驯,但也不能到那地步吧?   霍夫曼看了一眼跳舞厅到处可见的明亮汽灯,简直像一个个的微缩太阳,在那里放射着光芒。他没有说话,而莫嘉娜公主也不以为意,虽然霍夫曼是和礼兰人,但也不代表和礼兰的事他都知道,汽灯而已——然而,霍夫曼却恰好真的了解,比绝大多数人都了解。   汽灯厂也是奥斯汀家的生意,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大家看到奥斯汀家,首先想到的都是‘可丽’,日进斗金,妆点着女士们脸面的‘可丽’。相比之下,无论是汽灯厂,还是制药厂,都鲜为人知。   和莫嘉娜公主跳完了一支舞,霍夫曼就退到了一边。其实早有人注意到了他和莫嘉娜公主的情况,有人小声议论:“…如果纽兰公爵是一位亲王殿下,他和莫嘉娜公主倒是很相配。”   这其实就是在说,如果霍夫曼不是私生子,而是婚生子就好了。一个王子,哪怕没有当上国王,也是很容易封为亲王的。这样,娶一个公主也算是顺理成章——然而,话说回来,如果霍夫曼是婚生子,他就该是现在的和礼兰国王,而不是什么‘亲王’了。   这个时代还是这样的,在大家的认知里,基本还是只能王子和公主结婚,哪怕那是流亡的王子和公主呢——当然,也有例外,公主下嫁本国大贵族的事也偶有发生,但那仅限于本国大贵族。   而且这种情况,这些年更少见。   这是一个思想启蒙后,各种新思潮在萌发的年代,普通人都在追求自由恋爱。反而是王室,这种封建时代的代表,权势在衰落,于是一些过去不成文的东西,现在成为了金科玉律,要僵硬的多,王室成员的婚姻就是其中一项。   莫嘉娜公主是如今佛罗斯国王最小的妹妹,佛罗斯王室并不缺少公主,她的婚事也就不用那么苛刻。但最基本的还是要的,比如对方得是一个王子…哪怕是小公国,没有继承权的王子,也好过霍夫曼这种大国的实权人物。   这本身就不是一回事,不光是权势的问题。   “听说您拒绝了莫嘉娜公主的亲近?要我说,您完全不必如此。”和霍夫曼一样,随行而来的一位年轻贵族,大概是有些喝醉了,对霍夫曼的态度也随意轻松了很多,还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导了。   “即使您和莫嘉娜公主没有结婚的可能,也不妨碍享受现在的快乐呀!更何况,那可是一位公主,一位美丽的公主。”‘公主’这个身份,显然对男人们很有刺激性。   霍夫曼没有做任何回答,跳舞厅的空气渐渐变得浑浊,更让人难以忍受了。他走到了露台那边,这里方便呼吸新鲜空气——但他显然来得不是时候,正好撞见幽会到一半,已经衣衫不整的一对男女。   那位夫人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躲在男人身后。而男士这一边却朝霍夫曼点了点头,自如地仿佛就是普通场景下遇到了一个熟人。   霍夫曼虽然不认为该走的是自己,但他还是走开了。这和‘知情识趣’没有关系,只是在感受到上流社会的荒唐、无聊之后,觉得无趣了——不是佛罗斯的宫廷才这样,或许和礼兰因为民风稍显保守,所以好一些?但本质上没有区别。   整个上流社会,都在美酒佳肴,无尽的享乐中糜烂腐朽着。   霍夫曼并不愤世嫉俗,打算改天换地…他只是觉得无趣、无聊,绝大多数人,绝大多数事,都毫无意义。 第190章 红粉世界190   在玛丽公主随行女王访问佛罗斯时,薇薇安结束了欧内斯特伯爵夫妇的回归舞会。嗯,最后还是见到了欧内斯特伯爵本人…算是,算是一个英俊的中年人吧。   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欧内斯特伯爵长相漂亮,薇薇安看着也不错。但对现代人来说,他那种长相只能说没有太大吸引力——不过这也不重要了,难道薇薇安会因为这位伯爵英俊漂亮,有吸引力,就去接触吗?   欧内斯特伯爵、约瑟芬、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些人她是一个都不想沾上!   一次回归舞会,可以说是‘风起云涌’,关于这一点,哪怕不是薇薇安这种知道【原书】剧情的人,也是有感觉的。当时在跳舞厅,约瑟芬和麦尔顿侯爵夫人那种无形之中的拉扯碰撞,大家谁不知道她们有事?   最后看起来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小胜,因为她从外表和气势两大方面压到了约瑟芬。不过,约瑟芬到底是回归舞会的女主人,而且在场的女士们、部分男士们也更同情她,所以也只是‘小胜’。   这些薇薇安都觉得没问题,她觉得不解的是,为什么麦尔顿侯爵夫人时不时还要注意自己…她完全不想引起这位当红人物的注意!对方无论是看自己不顺眼,还是对自己有好感,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位【原书】盖章的,内心已经扭曲的贵妇,被她看不顺眼,说不定就要被使绊子了。虽然薇薇安也不怕她,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嘛给自己生活加难度?而如果她很喜欢自己,想将自己发展成她的朋友,那薇薇安就更要跑了!   呵呵,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好朋友’,后面大多数也是要被收拾,或者连带着受拖累的!   “亲爱的,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啊!”埃文斯伯爵夫人觉得太可乐了。听薇薇安说了麦尔顿侯爵夫人注意到她,不知道是恶意,还是好意。她第一反应是,这还用想?首先就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天在欧内斯特伯爵府的舞会吗?说不定就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觉得你们撞衫了,所以不高兴了……”埃文斯伯爵夫人笑呵呵的。   “我和麦尔顿侯爵夫人撞衫了?”薇薇安仔细回忆着舞会上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穿着,因为时间还不久,她又对麦尔顿侯爵夫人特别在意,所以是记得的。立刻就肯定地说:“我们并没有撞衫!衫裙的材料和款式都不同呢!”   “你们都穿了粉色,是不是?”   “如果只是穿粉色,那穿粉色的女士太多了!”   “但你穿粉色,完全将麦尔顿侯爵夫人压倒了,这才是问题所在…她根本没有靠近你,却要是不是注意你,就是因为在意这一点,但又不愿意将这种差距摆到台面上!”   “要我说,麦尔顿侯爵夫人确实有魅力,大概是为了见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这一次更是精心打扮。所以她一来,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就输了,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外表上输给了丈夫的情人,就是最大的打击!看着吧,这事儿还没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一定会在今后争取赢回来的!”   “就我观察,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绝对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认输的人,她的好胜心很强。”   何止是有好胜心,人家是有一股狠劲的,能黑化做黑莲花女主角的人呢…薇薇安忍不住心里吐槽。   她也明白埃文斯伯爵夫人的意思了,不就是‘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吗?麦尔顿侯爵夫人当然不丑,甚至在这个年纪将嫩嫩的粉色穿的很合适,极富魅力。但这种事,真的就是对比出来的,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比麦尔顿侯爵夫人表现好一些的。   只能说,薇薇安当局者迷,她有眼睛看得到麦尔顿侯爵夫人,却无法同时看到自己和对方的对比。何止是表现好一些?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这并不是两人差距大的问题,在场有很多不如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女士,在薇薇安身边也不会那么‘惨烈’。大家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贵妇人、娇小姐,就像璀璨的星星,也不会因为出现在月亮旁边,就完全不好看,没有自己的光彩了,最多就是更容易被看的人忽略了而已。   但麦尔顿侯爵夫人不太一样,她穿粉色是为了达到模糊年龄的目的。她没有硬把自己拗年轻,而是要有一种看不出年龄的感觉,就像是二十多岁,又像是三十多岁,既有二十多岁的青春娇嫩,又有三十多岁的成熟风韵。   虽然没有直接穿粉色扮嫩那么简单粗暴,但本质上,还是利用这类甜美的颜色达到显年轻的目的。   而薇薇安呢,她虽然穿粉色,但因为方领配中领打褶衬衫,还有那稍显‘传统’的发型的原因。其实是一种端庄优美的风格,粉色最大的作用是为了端庄,却不会显得刻板,依旧具有年轻女孩儿的娇媚。   虽然两人穿粉色的效果完全不同,但巧合的是,都是用来平衡某种风格,增加轻盈感。不经意间,就造成对比——而要对比‘轻盈’,100个麦尔顿侯爵夫人都打不过薇薇安!   严格上来说,薇薇安现在虽然还是年轻女孩儿,但也19岁了,在这年头不能说是‘少女’了。要说‘少女的轻盈’,是有点儿不太合适的。   可一个人由内而外的气质,本质上还是由自己决定。心态年轻的人,没有受过现实毒打的人,同等条件下,面相上就是会年轻很多…薇薇安不觉得19岁就不是少女了,觉得自己完全是青春逼人美少女啊!   而且这些年她也是顺风顺水,或许受过一些挫折,吃过一些苦头,但那也不是生活的挫折、生活的苦头——所以她曾经的那种轻盈感,从未失去,配合她浅淡到透明的颜色,和这个世界不亲近的气质,是真的会让人觉得她是‘花仙子’之类的精灵的。   和薇薇安的自然流露相比,麦尔顿侯爵夫人那精心修饰才呈现出来的轻盈,蹩脚到可怕!   说实话,她哪里还有什么轻盈感,有什么年轻心态?她的灵魂已经沉重到能把别人也拖进泥沼沉沦了!在没有对比的时候,她还可以用高超的演技表演,但有了对比,简直就像是将仿品放到了真品旁边。之前还觉得挺像的,现在就处处是漏洞了。   “所以,我是得罪麦尔顿侯爵夫人喽?”薇薇安没去吐槽,当代女性外表输给丈夫的情人就是最大打击,这算什么…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社会环境造就的,也不是她吐槽两句就能扭转的。   而且非要认真说,难道她上辈子时,这种事就少了?大家嘲讽‘小三’以色侍人,除了长相一无是处。但对于大多数原配来说,自己在外表上输给了‘小三’,本就是莫大的痛苦了——这种心态不对,可怎么控制的住呢?   面对这种情况,无法以正确的心态面对的,糟糕一些的,就要自我怀疑了!好一些的,也会觉得‘伤害’‘窘迫’。   就连后世都是这样,能指望这个时代如何呢?   “是的,您是有些开罪麦尔顿侯爵夫人了,不过不用担心。侯爵夫人和您没什么交集,她不高兴就不高兴好了,不大可能刻意找您的麻烦——只要之后,她没有再被您刺激到。”埃文斯伯爵夫人笑眯眯地点了点薇薇安的脸颊。   “而且么,麦尔顿侯爵夫人又能对您做什么呢?她是很有手段,但要对付您,可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埃文斯伯爵夫人作为贵族圈子里的人,显然是知道一些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手段的,但她并不担心。   薇薇安则是回忆【原书】,缓缓点了点头…埃文斯伯爵夫人这个结论倒也不错。麦尔顿侯爵夫人有不少整人的阴谋诡计,也配得上【原书】反派的身份。但那些手段是无法脱离她的身份的,而且大多见不得光。   薇薇安自己问心无愧,奥斯汀家光明正大,最不怕的就是这种了。过去麦尔顿侯爵夫人可以无往不利,还是因为她对付的人和她一样,属于是‘阴间人’——这可以类比薇薇安上辈子时混黑的,他们要对付同样混黑的,手拿把攥,轻轻松松,可要是直接对光明世界里的普通人下手……   嗯,不是没有,这类人欺负人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说,风险会大很多。不显山不露水也就算了,一旦冒点儿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奥斯汀先生是百万富翁,是女王封的男爵,也不算是没根基了。类比的话,薇薇安也不算是普通人。   暂时放下麦尔顿侯爵夫人不管了,薇薇安拿出了一盒腮红给埃文斯伯爵夫人来看,询问她的意见:“您觉得这个怎么样?”   可丽腮红是春天上市的,没得说,又是大受欢迎。不过,当时腮红都是一个色号,就是此时腮红最常见的粉红色。也有用红色胭脂纸,或者红色胭脂膏的,但如果是粉末,一般就是粉色,不大可能用红色。   这也算是大家尝试过各种颜色后,得出来的最合适的颜色了。   就像粉底一样,薇薇安也渐渐不满足只有一个色号,打算在大家可接受的范围内开辟新色号的市场了。不过腮红到底不想眼影可以五彩缤纷,颜色跨度上别说眼影、指甲油这些了,就连口红都比不过。   口红的主流色号虽然就那么些,很多奇怪的颜色就是个添头。但腮红在颜色选择上显然更加狭窄,除了粉色,就是近似粉色那些。这次薇薇安就调了两个色,一个是偏棕、橘调的南瓜色,一个是偏紫色的粉色。   薇薇安拿给埃文斯伯爵夫人看的是南瓜色的,她觉得很惊讶:“这也是腮红吗?”   虽然过去大家总是说,女士们的化妆台上,就是装着各种颜色粉末的瓶瓶罐罐。但其实那些颜色的差别并不大,无外乎就是红色、粉色、白色而已,最多就是有深浅的不同。南瓜色多多少少是和这些不沾边了,也难怪埃文斯伯爵夫人会觉得惊讶。   然而薇薇安大力推荐这个色号:“这个颜色其实比粉色更能显得人年轻,更清新温柔呢!”   “噢,是这样吗?”埃文斯伯爵夫人来兴趣了。   其实南瓜色也只是个笼统的说法,偏橘调一些,就很容易显得元气,偏棕调一些就类似焦糖色了,衬得人温柔,而且也更适合冬天…而薇薇安调的这个南瓜色,其实就偏棕一些。   嗯,主要是因为现在更愿意化妆的,还是有一定年纪的贵妇人。先推出这个色号,从思路上来说是完全没问题的。   薇薇安亲自动手给埃文斯伯爵夫人化妆,发挥了曾经美妆区博主的实力,将腮红轻轻扫过脸颊。这个颜色要出效果,面积是要比普通粉色扫的大一些的,但又要注意边缘的过渡自然。不过好在也就是刷个腮红,在化妆技巧里,还是比较简单的。   化妆完毕之后,埃文斯伯爵夫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满意:“不错啊,真是不错啊…奥斯汀小姐,我真不能找到比您更有天赋的化妆师了,这方面您可以称得上‘艺术家’…这颜色也很棒,我真没想到这个颜色会很适合做腮红。”   “这次可丽推出新颜色的腮红,就这一个颜色吗?”   “哦,还有一个浅紫色的。”薇薇安拿出来给埃文斯伯爵夫人看:“之前请斯威夫特夫人试过了…紫色能够显得橄榄色的皮肤也很白呢。”   其实这都请不少人试过色了,是试过色才从很多近似的颜色里确定了最终颜色,以及对应的调色方案。所以当下不用找相应的朋友试色,才确定不同颜色的不同效果、适合人群。之所以这样做,还是为了营销嘛。   这种乍一看其实有点儿反常识的颜色,就算好用,前面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也很难接受。而不接受的话,就不会知道它好用,这就是个死循环!为了打破这个死循环,引入‘外力’,也就是营销,就很重要了。   这甚至比当初卖普通的粉色可丽腮红,营销力度还要大得多。这还不见得是花钱的事,比撒钱更重要的是,要会花钱,有技巧地做营销——薇薇安度假回来之后,一直在做的就是这件事。   现在‘可丽’的新产品研发,还有营销什么的,都是薇薇安在做。这也是她作为穿越者的优势所在,不然真的让她去做管理,去和合作伙伴打交道什么的,她根本比不过现在正在做这些工作的人。   所以那些她只需要了解一番,并将一些核心的东西攥在手里就可以了,今后肯定也是雇别人来做——现实一些说,她只有一个人,不会分身术,而且也不是工作狂。自己可以做事,让这个世界有一些新东西,改善生活,精神和现实生活都充实了,这也就足够了。   “咦?紫色胭脂有这样的作用吗?”埃文斯伯爵夫人立刻就来兴趣了…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越白越好的!对于能显皮肤白的化妆品,都很有兴趣呢。   薇薇安会在众多色号里选择紫色系推出新款腮红,也是出于这一点考虑。说到底,哪怕是白种人,也不是人人都白的。有些是天生的,就是不够白,有些则是后天日晒导致。反正就薇薇安观察,皮肤呈橄榄色、小麦色的还挺多的,其中女士也不少。   薇薇安又在埃文斯伯爵夫人家呆了一会儿,除了又试了紫色粉底,还一起喝了茶,消遣了两个钟头。等到薇薇安回家时,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   杰奎琳见薇薇安回来了,立刻拿来了一封信,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木箱是新的木条箱,看起来只是里面东西的包装,是为了方便邮寄的——果然,木条箱背后贴着大包裹邮寄和海关通关的证明。   “这是国外寄来的啊…唔,是佛罗斯?”薇薇安会佛罗斯语,扫了一眼那张通关证明,就完全知道了。   “是的,小姐,信也是和包裹一起到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没和早上的信一起到。”此时的信大多是早上送到人手里。当然,请人跑腿,不通过邮局的信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奇怪,我可没有佛罗斯朋友,怎么会有人从佛罗斯给我寄包裹…”忽然,薇薇安脑子里灵光一闪,反应了过来:“玛丽公主最近去佛罗斯了,和女王陛下一起出访呢…这或许是她寄给我的。”   大家都知道薇薇安和玛丽公主是密友,所以这样一说,也觉得合情合理了。   薇薇安拿过信,匆匆看了一眼火漆,然后就拆掉了,觉得是玛丽公主无疑了——她其实没有仔细看,如果她仔细看了就会发现,火漆上的纹章和玛丽公主的很相似,但又有不同。   火漆一般会用家族纹章,但有人也会根据家族纹章简化,增加一些个人特色,作为私人章用来盖火漆什么的。玛丽公主也是这样的,因为王室纹章实在是太复杂了,真要盖火漆,就很容易看不清了。   不过她的章也是提取了王室纹章的元素而来,和眼下这个私人章相似,薇薇安没仔细看,看错了也情有可原。   看到信内容之后,薇薇安才发现不是玛丽公主来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寥寥几句话而已:   听说您喜爱阅读,精通佛罗斯语,希望这些正合您的心意。   ——霍夫曼·格林威治·瓦罗尔·萨克森   打开木条箱,里面是一个漂亮而陈旧的书箱,再将书箱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摞保存良好、装帧精美的古书,非常珍稀。这就算是薇薇安,从不刻意收藏古董书的,也能看出来很珍贵。她轻轻揭开盖在那些书籍上的轻薄织物,看到的好像是尘封了数百年的宝藏。 第191章 红粉世界191   都是佛罗斯的古代书籍,而且稀罕的是,确实是用佛罗斯文字抄写或者印刷的。要知道,几百年前包括佛罗斯、和礼兰这些国家在内,周边很多国家书面上都是使用‘提姆文’的。   几百年前,虽然这些国家都有不同的口语,甚至文字,但提姆文才是正式文书会用的。贵族和教士更是只用提姆文,后者还可以说是为了传教方便,前者就真是为了凸显高贵了,认为本国文字只有下等人才会用。   所以会进行抄写的珍贵书籍,大部分都是提姆文写成的。而印刷术有了里程碑式的进步,新式印刷机发明出来后,这倒是让不少‘没那么有价值’的、以本土文字写成的作品,得以出版面世。可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哪怕是印刷本,很多早期也是非常精美,完全不是现在平民化的那种读物。   换个说法,这些书所处的时代,就是当时的人认为足够有价值的书,才能有抄本和印刷本的时代。虽然当时的人的看法,和后世的人的看法不一定一样。有些当代极受看重的书,后世证明没什么意义。而有些书,当代人嗤之以鼻,然后历史长河中大浪淘沙,最后却闪闪发光。   不过,大部分当时的人看重的书籍,总归是有自身的价值的。哪怕没有文学价值之类的,也有史学价值吧,由此可以看出当时的人在想什么。   薇薇安小心地拿起最古老的几本书,是真正的‘羊皮卷’,这只能是特殊处理过的羊皮制成。另外,翻开书后,可以看到页角用黄金包钉,即使几百年的时光过去了,也闪耀着金子的光泽。   再仔细看,看抄写的字迹,完全是那个时代的风格,诡异又华丽的字体,规整到不像是抄写,更像是印刷作品。这让薇薇安想到了华夏的‘馆阁体’,华夏也是可以写的像印的——而为了抄写出这样的作品,要耗费的心力不知道有多少!   就薇薇安了解,那个时代的抄本,很多都是宗教典籍!有些教士,真的就是一辈子的时间都花在为一本知名经典抄一份抄本上了。要保证一个字没有一点儿问题,不然就是废稿,写每一个字母时都要小心再小心!   这类抄本本身就是宗教圣物一类了,所以抄写的时候不只是完成任务,还带有某种宗教式的感情在里面。   至于抄写文字用的墨水,绘制插图用的颜料,也都十分珍贵,其中很多都是宝石磨成的粉末、金粉银粉,这一点中外似乎都是一样的?‘最好的宝石都用来画画了,次品采用来做首饰’,这类说法虽然有点夸张,但也是有来由的。   薇薇安很容易就能想到这一箱古书价值不菲,但现在问题的重点根本不是书籍的价格。难道她买不起这些书吗?这个时代的古董和艺术品,还没有现代那么夸张,主要是市场和生产力不到那个程度。   相对于食物、纺织品、土地等等,艺术品和古董的价格对于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真的就连九牛一毛都不算。   现在的问题是,这批书籍——   “小姐,这些书籍看起来保存得小心呢…”杰奎琳也很有眼光,首先想到了这一点。因为奥斯汀家的书籍绝大部分,实际上的主人就是薇薇安。她对家里的书籍也很有‘主人翁意识’,当初书籍目录就是她让杰奎琳做的。平时收拾和整理,更是她和杰奎琳两人带着女仆来做。久而久之,杰奎琳也很懂了呢。   “哦,是的,不要放在书架上了,藏在箱子里,偶尔拿出来就行了…嗯,这个箱子就行了,材料是合适的。”薇薇安的思绪被打断了,没有接着思考下去,跟着回答了杰奎琳。   她不能完全确定为什么自己会收到这份礼物,她和那位纽兰公爵,已经熟到可以出门旅行,特意邮寄当地‘特产’的地步了吗?还是说,纽兰公爵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大方…她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很多想法,大多数都不太有说服力。但就算没什么说服力,也不能说没有丝毫可能。   想到这里,她又没那么迷茫了——她当然知道,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一个不算朋友的年长男性,送来一份价值高昂的礼物,在他远在异国他乡的时候,呵呵……   但既然没有说明,为什么要瞎猜呢?反正她又不喜欢对方,对方说出来她也只能拒绝。而带着这样的心态,要面对的事实就很简单了:她就算想要拒绝对方,也得等对方真的表明心意。   拒绝一个人的前提,是这个人要表白啊!   想清楚了这件事的薇薇安,紧急订购了一匹难得的好马。虽然这种难得的好马不是想要的时候就能有,有的时候还得看运气,但谁让薇薇安有钞能力呢——她甚至不必发挥基督山伯爵那样翻着倍叫价的气魄,毕竟基督山伯爵买下仇人的‘灰斑马’是目的明确,所以只能要那两匹马。   她只要能在市价的基础上,抬个一两成,事情就再稳妥没有了。   这匹马,再加上一封措辞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信,这就是薇薇安为霍夫曼准备的——不能拒绝对方的礼物的情况下,准备好一份差不多价值的礼物,薇薇安立刻就心安理得了。心安理得的结果就是,薇薇安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不能说薇薇安是单纯的心大,实在是平常类似的事儿遇到不止一次两次了,她已经‘脱敏’,过了为此忐忑羞涩的阶段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对纽兰公爵真的完全没想法啊!除了觉得那真是个帅哥外,其他的印象倒是也有,但都不能算好印象……   普通女孩儿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的示爱,除非是正处于一片芳心无处托付的年龄段,不然都是很冷漠的——礼貌是礼貌,但从心底里来说,就是冷漠的。   反正薇薇安现在本身就不太考虑婚姻,对于一个身份地位如此高的男性,下意识的反应其实是退避(此时示爱,除非是双方身份悬殊,根本没有结婚的可能,不然都是奔着结婚去的,而且一般进度非常快)。   抛诸脑后,加上刻意遗忘,薇薇安之后忙碌地推广新色号的腮红,真的就差不多忘记这件事了。只有偶尔进入图书室,看到某个角落里的书箱,才心里紧张一下,想到这件事。而且这种‘紧张’也是随着次数增加,越来越平淡了。   就在这种忙碌的、轻飘飘的、平静的日子里,某一天薇薇安听到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这个消息完全打破了她平静的日常,也让她一个激灵,完全忘记了霍夫曼忽然送来一份礼物这件事。   薇薇安是在埃文斯伯爵夫人的起居室里听到这件事,那一天天气晴朗,薇薇安得到邀请,去埃文斯伯爵夫人的住所喝下午茶。最近一直忙着营销腮红新色号的事,薇薇安也觉得可以适当放个假,然后就去了。   然后,在下午茶会上,刚刚从外地回来的一位夫人就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掉到海里淹死了!”   这位夫人刚刚从海滨城市布莱顿归来…几十年前起,度假就成为了富裕阶层相当喜欢的一种活动,其中去温泉疗养院之类的更是传统而备受欢迎的项目(这也是类似《青春泉》之类的故事流传下来的基础,那时就是流行温泉治百病)。   相比之下,去海边度假就算是比较‘新兴’的项目了。流行的原因,也是因为大家认为在海边有利于身体健康。相对于大城市内,海边来自于海洋的空气清新健康,海水浴则能刺激血液循环——此时,将洗浴作为一种治病手段也是很常见的。   蒸气浴、冷水浴、温水浴、泡温泉、药浴…各有名目,很有可能甚至就是医生推荐当事人去的。   所以去海边度假,在上流社会也不奇怪。这位夫人就给埃文斯伯爵夫人的起居室里的众人讲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至少是流传开了后,她知道的前因后果。   “…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很喜欢海边,据说是他们度蜜月的时候,也曾在一些海滨城市居住过。这一次,依旧是伯爵夫人主动提出去海滨呆一段时间的——其实刚刚回归美林堡,重归舞会也没过去很长时间,这很值得怀疑。”   “当时就有人传闻,伯爵夫人是没办法了,被麦尔顿侯爵夫人逼到不得不暂避锋芒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对欧内斯特伯爵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一旦回到美林堡,她再向伯爵招招手,伯爵就重新离不开她了。”   “据说有人看到了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亲密幽会,就像过去一样。还有人看到了欧内斯特伯爵和伯爵夫人争吵…我在布莱顿看到伯爵夫妇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还算平静,不像是大吵大闹过。但…谁知道呢?”   “大概是三天前,有人在餐厅见到了伯爵夫妇明明一起在餐厅用餐,结果却是一前一后离开餐厅的,看起来像是出了不小的问题,连表面都维持不住了。然后就听说伯爵夫人自己一个人乘船去了小岛上。”   因为富裕阶层对海滨城市的喜爱,从几十年前起就有一批海滨旅游城市崛起了。这些都是一些风景优美,有着丰富沙滩资源的海滨城市,布莱顿就是其中之一。布莱顿本土不远处,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岛屿,在布莱顿成为旅游城市之后,这里也被开发成了旅游项目之一。   “再然后,就听说伯爵夫人傍晚涨潮的时候,在海边散步,一不小心就落水淹死了。”   “天呐!天呐!”女士们大多捂住了胸口,不断惊呼。埃文斯伯爵夫人还问:“怎么会这样呢?我一个礼拜以前还见过伯爵夫人呢…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伯爵夫人散步难道是一个人去的?落水了没有人救起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据说伯爵夫人就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去海边散步,也不要仆人或者男伴跟随…是那天晚上,伯爵夫人久久不回,女仆担心了起来,才和岛上旅馆的人一起去寻找。”   “最后找到的却只有伯爵夫人的一只鞋和一件披肩……”   “所以,伯爵夫人的尸体没有找到…对吗?”薇薇安突然问。   “哦…”虽然惊讶薇薇安忽然关系‘尸体’的问题,内心也不是很想提,但对方还是点点头说:“是的,没找到,大概是沉到海底去了…昨天还有船去海上打捞呢,都是欧内斯特伯爵的坚持。在我回来前,听说的最新消息是,打捞上来的大量垃圾里,有一只宝石耳环,正是伯爵夫人的。”   “虽然没有找到伯爵夫人的尸体,但伯爵夫人已经没可能逃生了…”没有人会想象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假死,先不说‘超自然因素’大家想不到,就说她要是没死,为什么会消失,这都解释不了!   一个家道中落的姑娘,好不容易通过婚姻完成阶层跃升,从此之后一生无忧。哪怕她和丈夫有了一些不愉快,但这个时代和丈夫不愉快的妻子可太多了!特别是在上流社会,再不愉快,大不了各过各的就是了…何必要舍弃眼前的好生活,像那些穷苦女人一样生活不下去就离家出走呢?   然而在大家震惊于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意外死亡,有人沉默不语,有人说的更多,但震惊之外其实很少有其他真正有所触动的情绪时。薇薇安的内心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几乎能确认,约瑟芬已经遭遇了她人生的‘转折点’。   在【原书】之中,约瑟芬和她的丈夫是没有那么漫长的蜜月的,所以夫妻生活很早就开始被麦尔顿侯爵夫人打扰了,夫妻关系要比薇薇安上次看到时微妙的多。薇薇安本以为剧情发生了变化,说不定后续剧情也会变。   比如欧内斯特伯爵不至于将约瑟芬推下海,约瑟芬也就不会死亡之后绑定系统,然后复活。   虽然薇薇安也对自己说,不能对这一点抱有过高期待,剧情的惯性说不定会将一切导回原轨…但要说,她完全没有想过一切‘风平浪静’,不用有任何担忧,那又怎么可能呢?她就属于是那种容易往好的地方想的人。   而且她最近真的是对欧内斯特伯爵和约瑟芬缺乏关注,她以为,至少蜜月刚刚回来这段时间不会有事。她甚至连欧内斯特伯爵夫妻去了海滨城市度假都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这件事,至少会心里有所警觉的,毕竟【原书】之中,一切的源头,也是一座海滨城市。   如果找到了约瑟芬的尸体也就算了,但就连耳环都打捞上来了,尸体却没有找到,薇薇安首先想到的就是一切都开始了!剧情的车轮滚滚向前,将要碾压每一个与之相关的人。   “为什么我们在美林堡,都没有听说这件事儿呢?”埃文斯伯爵夫人觉得奇怪。这种可以算是大消息了,没有一张报纸报道这件事就太不寻常了。   “听说是欧内斯特伯爵,他不想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压下了相关的报道。不过,等过一段时间,你们肯定就能见到伯爵夫人的讣告了……”   薇薇安听着他们说,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请问…现在外面有什么传闻吗?”   “什么?”“关于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   “当然有,外面传说什么的都有!我们事后才知道,伯爵夫人生气离开,是因为麦尔顿侯爵夫人那天也来到了布莱顿。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见面了,但这是必然的事儿!”   “即使伯爵夫人是自己落水死亡,大家也觉得起因是伯爵与麦尔顿侯爵夫人偷情…现在大家说话可不大好听。不过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大概也不在意吧,关于他们的事儿,如果了解更多,就会知道,早有人说过更多难听的话了。”   上流社会风气糜烂是事实,但这也不耽误大家批评别人。更何况,也是真的有人就是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话的——上流社会可能有最浪荡的人,也可能有最保守的人,后者依旧坚持每一条宗教戒律,道德上无可指摘。   “其实我也觉得很可笑,上次见到欧内斯特伯爵,他还在亲自监督打捞队进行打捞,看来很在乎妻子的样子。他不这样做还好,他这样做真是让我觉得虚伪极了!”带来消息的那位夫人到底是个女人,这个时候也更容易站在约瑟芬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看着这位夫人面带鄙夷,薇薇安没有再说什么。在回到家后,她就反复地翻看自己记录一切能想起来的剧情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分两本,一本是未经整理的,一本是整理过的。前者就是自己想起什么就记什么,哪怕是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剧情碎片也不要紧。后者则是根据前者,薇薇安推时间顺序,再结合当下自己看到的、了解的,进行的整理。   薇薇安两者都要看,整理过的更清楚没错,可未经整理的才是她从记忆里捡到的碎片!这个时候看,更容易找到某种‘灵感’…她还抱着万一的想法,想要想起来更多、更要紧的事!   薇薇安记得,【原书】中描述的是,落水的季节已经比较冷了,所以女主角约瑟芬被推入海中后,首先会觉得好冷,这和现在这个季节是符合的。然后约瑟芬大概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王者归来’,因为她再出现的时候,也有人觉得她长得很像已经意外去世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这里提到了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去世’时间。   大概还有最后一年‘安静时光’…薇薇安忍不住叹了口气,在考虑要不要一年之后全家去‘旅行’,可以去佛罗斯或者西玛纯,去远东看看也不错,薇薇安对这个世界捏他自华夏的国家还挺感兴趣的呢。   还有新大陆,以考察生意的名义,劝说奥斯汀夫妇一起去新大陆旅行,应该是有一定希望的。   然而,无论怎么想,薇薇安都觉得头疼,要说服全家人一起出门并不难,难的是长期不回来。【原书】女主角的故事又不是一年半载就完了,她可以和奥斯汀夫妇在新大陆‘考察’半年,甚至一年,但还能更久吗?   美林堡这边,才是奥斯汀家事业的根基,不可能长期不在眼前放着的。就算薇薇安深知【原书】女主角将要带来的风暴,宁愿面对那方面的风险,奥斯汀先生也不可能愿意的——更何况,薇薇安其实也不大愿意。   原本就是为了规避风险,才想说躲开的。但如果长期躲开这个行为,本身就蕴含着风险,那又何必呢?   这一天,薇薇安考虑很久,一直翻看那两本她其实早就烂熟于心的笔记本。最终没有想起更多剧情的她,也只能暂时定下前期先观望,后期如果美林堡上流社会有被风暴刮的七零八落的迹象,就在撺掇奥斯汀夫妇和自己离开。   【原书】约瑟芬的故事并不是一年半载就结束的,但高潮期、事件频发的那段时期,应该也就是那么长…相对来说,她刚刚‘王者归来’那段时间还比较平静,应该不会出事。也就是最麻烦的那段时间,躲出去就好了。   但躲出去又真的好吗?奥斯汀一家不在美林堡,自家的产业是不是更可能受到‘不明原因’连累?薇薇安又忍不住想。   带着谁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忧虑,薇薇安这一晚睡的很迟,睡的很不安稳。她做了很多梦,第二天一早起床,大多不记得了,记得的只是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有海边被推下海崖的女人,有上流社会的金碧辉煌,有很多很多人…… 第192章 红粉世界192   虽然,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去世不是一件小事,但对于健忘的上流社会来说,这其实也不怎么重要。在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大肆谈论了一番,同时还对欧内斯特伯爵与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再传了一遍。   不过‘死人’的热度再高,也是要降下来的。而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在前者的刻意低调,以及后者的刻意高调下,大家慢慢地也就不提那些了——欧内斯特伯爵在葬礼之后,就去了乡下隐居,谁也找不到。麦尔顿侯爵夫人则是高调出席任何一个场合,而且比以往更加强势!面对这样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大家至少是不敢当面说什么了。   而对于薇薇安来说,‘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消失了,是绝对不可能忘掉的!这对她生活的影响,当下看不出来,但她未来的计划完全变了啊!她很清楚,未来归来的约瑟芬,会给美林堡带来多大的‘惊喜’!   但就是薇薇安,在度过了最开始百味杂陈的几天之后,生活和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了。这一方面是,一年之后的事,不至于现在就忧心忡忡。薇薇安身上,是有一些‘鸵鸟天性’在身上的。而且,人的紧张、忧虑等情绪就是这样的,一开始的时候会很严重,后面自己就会慢慢降下来,谁能十年如一日地紧张呢?   另一方面,说到底她和约瑟芬无仇无怨,几次有限的交集,她扮演的角色就算不是好人,也不算是坏人吧?人家黑莲花女主回来复仇虐渣,和她有什么关系?   所以,不出所料的,等到今年的社交季再开始,薇薇安又将【原书】剧情即将风暴来袭的事儿按到了心底。不过她倒不是忙于社交季本身,在忙完了腮红新色号的营销,确保今年社交季,大家腮红的颜色也丰富了一些后,薇薇安又推出了润唇膏和口红。   其实相较于之前已经推出的一些东西,润唇膏和口红几乎毫无难度!这种毫无难度,但又很有市场的商品,薇薇安之前其实早就安排上了,但谁让现在用的胭脂也不是不行呢?所以润唇膏和口红的优先级一直不高,直到最近薇薇安才决定做出来。   润唇膏在此时是不稀罕的,最简单的,大家拿一些动物油脂或者蜂蜡,直接上就好了。复杂一些的,本身就接近现代润唇膏了。而口红,算是胭脂的一种吧,大家都认可用胭脂膏做口红最好——胭脂膏也不麻烦,各种油膏加上色粉就行了。   色粉可以用胭脂虫、甜菜根粉末、红花、紫草根,甚至桑葚、草莓等制作,安全无害。呃,也有不安全的硫化汞什么的,这个时代就是新旧交替,用什么的都有。   相比起配方上的推陈出新,薇薇安在口红和润唇膏上做出的最具革命性的变化其实是‘口红管’的应用。她上辈子的历史上,口红管有两种,一种是手推式的,一种是旋转式的。   大家更熟悉的是旋转式,但手推式诞生更早,而且它也确实有自己的优势在,比如成本就要低一些。管身一侧有一个小小推杆,手指一推就能将柱状膏体推出,也很方便。不过这种口红管有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是膏体容易在反复推拉中断掉。也不能将膏体做的很硬,那样涂抹嘴唇可不会太舒服!   相比之下,旋转式就不太容易导致膏体断裂了,所以薇薇安很自然地选择了旋转式。而且旋盖机也被发明了,在此基础上改造出能制造旋转式口红管的机器,应该不算很难——当然,这依旧需要时间。   所以薇薇安一面将自己的设计要求交给了机器厂的工程师,一面又找工匠手工做了一些旋转式的口红管…手工当然可以制作这种口红管,既可以浇筑脱模,也可以在做好的管内雕刻。工匠都可以做出那么多精美的工艺品了,旋转式口红管根本不算什么!   最多就是这种办法制作口红管,不适应现代工业生产,所以薇薇安才一定要机器的。   “您确定要这样吗?”金银匠和薇薇安确定。薇薇安的首饰大多是直接从珠宝店,或者个人珠宝商那儿买的,很少找金银匠。但即使这样,奥斯汀家总有需要雇金银匠做工的时候,这次薇薇安找的就是熟悉的金银匠。   薇薇安点点头,还从钱包里拿出了定金,一张写好的支票。   “这是个挂坠盒?有些奇特…”金银匠嘟囔了一声,但也没太在意。客人花钱雇他做东西,人家喜欢就好,他在意什么?   有时,如果客人的品味不好,设计出了实物明显不会太好看的玩意儿,他倒是会委婉地规劝一番(也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可薇薇安拿出的是完全没见过的东西,奇特但摸不准,他反而什么也不能说了。   主要是,薇薇安觉得既然找金银匠做口红管,那就索性做好看一些。不只是实验出了满意的润唇膏和口红后,灌进去做样品,给奥斯汀先生他们看,也可以干脆拿来自己用嘛!   也因此,这些图纸上的口红管相当精美,主要是银质,有些还要镀金、镶嵌宝石什么的(镶嵌宝石的工作,金银匠还得找宝石匠人去做,眼下这不是一个行当的事儿)。这样一看,就很容易让金银匠觉得这就是个装饰品,像挂坠盒一样。   薇薇安没有解释什么,只下了订单,要求最快的速度将这些做好。至于她自己,则回家继续给口红调色——唇膏不用有颜色,薇薇安上辈子又做过,确定配方真的很容易。椰子油、蜂蜡两者按照一定比例调和,就能做出不软不硬的润唇膏了。   ‘不软不硬’这非常重要,嘴唇其实很敏感柔软,膏体硬一点儿,戳上去涂抹时就会痛!可要是做的太软了,和现在大家用的润唇膏一样,又不足以形成光滑的柱状膏体,放进口红管里成型。   其实润唇膏的配方挺多的,也不一定要用椰子油,蜂蜡倒是比较难替换。只不过薇薇安上辈子做的就是椰子油蜂蜡唇膏,所以这辈子就照旧了。   自己做润唇膏,做成这样就可以了,但要生产出来卖,这些唇膏里还得加一些东西,比如抗氧化剂和防腐剂。   椰子油和蜂蜡,都是不易变质的那类物质,理论上不加防腐剂也能长期保存使用,这就和糖、盐这些东西不必放防腐剂的道理一样。不过,为了防止细菌滋生,生产的时候还是得给润唇膏上防腐剂才行。   润唇膏就是这样简单,而口红则是在润唇膏的基础上加色粉就行了。问题是要调出什么颜色来,现在无法做出长久持妆之类的特色,也就是在颜色上下功夫了。至于说因为加了色粉,润唇膏的原料比例要因此调整,那本身也不麻烦,薇薇安心里是有数的。   薇薇安调色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当然是大红色的口红必须有一支。她上辈子时,大家不管有多喜欢不同色号的口红,一支大红色往往也是必须的!它就像是口红盒里的‘正宫’,不管喜不喜欢,都得有且用得着。   薇薇安当时就把目光放在了胭脂虫身上,她上辈子那会儿,只有很贵的口红才用得上胭脂虫呢!因为仙人掌养出来的胭脂虫是唯一受认可的完全安全健康的口红用色素…虽说是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但这也确实说明了胭脂虫的好处。   其实除了胭脂虫,也有别的色素来源是安全的。只不过,相比起后世的化工产物,硫化汞、甜菜根粉末之类的传统色素,要么比那还危险,要么就是达不到现代化妆品的标准。这样看来,胭脂虫就是唯一既安全,也能保证制作的口红的‘美貌’的色素。   薇薇安的第一支口红就完全只用了胭脂虫得到的色素粉末,现在这也是比较昂贵的原材料了。应该说,现在能做染料的,就没有特别便宜的。此时是有一些化学染料已经做出来了,可它们产量有限,且因为显色、持久能力比天然染料更强,有些比天然染料卖的还更贵呢!   只能说,这可不是一个大众都在追求‘纯天然’的时代。   薇薇安小心地在融化了的油脂样液体中加入了以克计数经过处理的‘胭脂虫红’,胭脂虫此时除了做口红,其实更有名的是拿来做挂毯。鲜红色的挂毯用胭脂虫染成,往往非常昂贵,而旧大陆这边对此却依然需求旺盛!这种需求的旺盛,反过来又刺激了新大陆的胭脂虫养殖业……   胭脂虫得到的色素粉末并不是直接使用的,得先在萃取溶液中添加氢氧化铝,得到其中的沉淀物,也就是‘胭脂虫红色淀’,才能用来做颜料,或者给织物染色。   不过要用在口红里,这又有一个问题。胭脂红溶于水,又不溶于油脂,这恰好和人们对口红的要求相反——此时将胭脂虫红色淀用来做颜料,染织物倒是没问题,可加在油脂中做口红,就得面临油脂是油脂,红色粉末是红色粉末的原因。   它们只是物理上混合了,根本不是化学上的溶解。这直接带来的麻烦就是,持妆能力极差,容易颜色不均匀,膏状胭脂颜色不稳定,涂在嘴唇上有颗粒感等等。   薇薇安知道解决办法,但她上辈子没有动手做过。她其实也是直接用胭脂虫红色淀做口红失败了,才知道必须得经过实验室处理,才能将胭脂虫红酸转变性质,转成不溶于水,而溶于油的油溶性胭脂虫红。   薇薇安当时查资料知道,这种做法被叫做‘分子修饰’,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其实很多化学反应都可以叫做‘分子修饰’。具体到胭脂虫红这件事上,本质上就是要给胭脂虫红酸拼接一个亲油基团。   她了解的那种实验室标准做法,在此时是行不通的,需要的原料不全。而且其中有一个‘十二烯基丁二酸酐’的重要成分,要用来做酯化剂,这是一个在此时几乎无法得到的东西。   这不是薇薇安找化学家努努力就行,此时的化学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产学研各方面都不支持,薇薇安想要强行拔高都没用!她要是知道搞‘十二烯基丁二酸酐’的具体方法,那还有点办法,大不了走实验室生产的路子,贵一些就是了。可是她不知道,那就万事皆休了…本质上,这么大的基团,就不是现在的化学家能搞出来的。   所以她都考虑土法上马了,她研究了此时大家处理胭脂虫红色淀的方法…大家多多少少也发现直接使用胭脂虫红色淀不大好用了,肯定是要考虑处理一下再用的。或许这些方法不能一步到位解决问题,但能解决部分问题也是好的啊。   确实有处理胭脂虫红色淀的方法,但薇薇安尝试了那些原料,明矾、苏打、酒石酸…然而,效果都不怎么样。   最终她只能回到给胭脂虫红酸做‘分子修饰’的老路上,首先她很清楚,原本的分子修饰,本质上就是一个酯化反应。但具体到胭脂虫红酸,得用脂肪族长链醇才行。薇薇安思考现在可以弄到的各种醇,经过实验之后,最终找到了月桂醇做关键原料。   月桂醇也是薇薇安之前雇实验室搞月桂醇硫酸酯钠那些洗发水用表活剂时,得到的产物,东西没搞出来,但总有一些成果,月桂醇就搞出来了——月桂醇顾名思义,首先确实是从月桂中找到了,不过确定其分子构成之后,大家就发现找什么月桂啊!还是从椰子油里更方便得到。   用椰子油和甲醇酯交换就能制得月桂醇。   用月桂醇来做胭脂虫红酸的‘分子修饰’,产率和效率肯定比不上原版的,但确实稳定地弄出了想要的成品…谢天谢地!   这是之前就一直在做的项目…毕竟口红早就在计划中了,而薇薇安现在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等到事到临头了,才去做一些前置准备工作。那样搞的话,岂不是中间卡住了,一个项目就废了?   薇薇安其实是有很多科研项目都发给了美林堡的化学实验室,哪个项目的关键问题解决了,才能考虑项目上马的事儿。这次打算搞口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发现了月桂醇可以搞定胭脂虫红酸的分子修饰问题。   制作口红时,薇薇安轻轻地搅拌,这可不大适合大力、频繁搅动。等到差不多了,她才将红色的液体倒入圆形小瓷盒里,凝固之后用软头刷子涂在嘴唇上——即使是现代,也多的是美妆博主为了更细致,用刷子在口红柱头上蘸了后,涂口红,而不是直接上口红管。   “颜色还是不够正……”薇薇安嘀嘀咕咕,又在实验记录本上记了一笔,她这是在记录合适的配比。   她其实很怀疑,纯用胭脂虫,能不能做出她真正满意的大红色口红。甚至怀疑,后世那些昂贵的、号称用胭脂虫红搞出的大牌口红,是不是色素真的只用了胭脂虫红这一种。为了颜色更诱人,还是做了别的添加吧!?   不过虽然是这样想,薇薇安还是继续只用胭脂虫红,最多添加一些其他的安全色素。但说实在的,现在安全无害的色素,基本上都是植物色素,这类色素的问题其实很明显,大多亲水,而且不稳定……   薇薇安为了解决胭脂虫红酸的分子修饰问题已经够难的了,并不想再考虑如何处理这些植物色素,使其容易用在口红中。所以来来去去,还是以胭脂虫红为主…搞了几天,金银匠那儿都送来两支先完成的口红管了,薇薇安终于勉强定下了口红色号。   不是薇薇安理想中的大红色,更接近‘复古红’,但已经比市面上所有所谓的口‘红’颜色正了。市面上用于涂抹嘴唇的胭脂,虽然大家都说是红色,但红色的种类可太多了!其中深浅不一,偏偏就是被受追捧的大红色少见,要颜色够正,那就更难了。   也有颜色看起来比薇薇安做出来的更正的,但薇薇安试过那些口红了,看起来的颜色和涂抹到嘴上的颜色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涂抹到嘴唇上,上色很难,除非厚厚糊一层,不然薄涂就会受本身唇色的影响,根本无法呈现出原本那种很正的红色。   至于脱色问题,那更是无解,以沾杯情况做标准的话,传统口红是喝一口水就要留下一个清晰的口红印。   薇薇安做的口红,虽然也有这方面的问题,并不指望它有多强的持妆能力。但既然已经是按现代口红的方式做口红了,基本的持妆能力还是有的……   薇薇安将口红液倒入模具中,嗯,其实口红管如果做得密不透风,而且对口红柱头的形状不太在意的话,直接倒在口红管里也不是不可以。但相比起对口红管要求严丝合缝,还是定做合适的模具更简单,所以薇薇安选择用模具。   等到冷却定型,薇薇安拆开模具,就看到一根根地口红膏体支楞在那儿。将口红管转到底后,一插——一拿——,口红膏体就转移到了口红管里了,非常成功。   两支口红管,薇薇安都拿来做口红了,主要是润唇膏相比起口红,估计就是个添头。拿去给奥斯汀先生看都不必了,而薇薇安想着口红做出来了,先给奥斯汀太太送一支,自己留一支给奥斯汀先生做样品,示范完之后还能自己使用呢。   银色地口红管上,是浮雕地山茶花图案,拔出外管,就能看到里面镀金的光滑内管了,转动下面方形的管底,红色的口红就被推了出来。和薇薇安上辈子使用过的口红,至少视觉上完全没分别了。   这也算是这个世界第一支现代口红了,薇薇安立刻就想要和人分享口红的乐趣。然而奥斯汀先生人在工厂,要等到晚上,而且分享口红的乐趣也不能和老父亲来啊——上辈子倒是也有不少男孩子也能分享口红乐趣,但这辈子嘛,老父亲虽然做化妆品生意,但丝毫没有自己也使用这些东西的意思呢。   那就只能是奥斯汀夫人了。   奥斯汀夫人在家,不只是奥斯汀夫人,奥斯汀夫人的客人,卫斯理夫人之前也在。薇薇安立刻摇铃,找来杰奎琳:“卫斯理夫人还在吗?”   杰奎琳刚刚并不在小客厅服侍,薇薇安在实验室忙碌的时候,她要么休息,要么就和其他女仆一起做些耗费时间,但轻松的活儿,比如制作束身内衣什么的。所以她也不知道情况,先出去问了刚刚客厅服饰的仆人,才确定卫斯理夫人已经告辞离开了。   “既然是这样,那就走吧。”薇薇安将两管口红捏在手里,迫不及待就要给奥斯汀夫人看了。   嗯,倒不是还在准备阶段的口红得瞒着卫斯理夫人,卫斯理夫人是信得过的,而且只是知道口红是什么东西、什么样的,也很难做什么。但何必要多事,留下可能的隐患呢?   脚步轻快地走下楼去,为的是第一支现代口红诞生,也是她终于摆脱调色号的‘折磨’了。女性确实大多对颜色更加敏感,更能分辨出细微的颜色差别。平常用这个技能挑选口红色号的时候是很愉快,但当精确分辨变成一种任务时,这也不会愉快了。   薇薇安现在就觉得,自己满眼都是红的…这还是她找了家里的女仆帮忙,询问她们觉得哪个颜色好呢。如果就她自己,只会更磨人!   “妈妈,您猜猜这是什么…”薇薇安还没有进入奥斯汀夫人所在的房间,就笑着伸出了手,让奥斯汀夫人看静静地躺在她手心,仿佛是装饰品一样的口红管。 第193章 红粉世界193   “妈妈,您猜猜这是什么…”   薇薇安最近在研究一种新的产品,这一点奥斯汀夫人还是知道的。所以薇薇安这样说,她就很容易联想到东西制作出了手工样品。但躺在薇薇安手心的、有山茶花浮雕的银质管状物,实在不能看表面猜测用途。   所以奥斯汀夫人只是想了几秒钟就放弃了,笑着从薇薇安手里拿过一支‘口红’:“这是什么?妈妈猜不出来。”   薇薇安手里还有一支口红,她打开了口红管套子,里面的镀金内管露了出来:“是口红,嗯,胭脂的一种,专门用来涂抹嘴唇的…过去大家都是将红色化妆品混着用的,无论是抹脸颊,还是涂嘴唇,都一概用‘胭脂’。”   “但其实,不同的用途,就对所要用的胭脂有不同的要求。所以之前制作了腮红,现在又制作了口红。”薇薇安给奥斯汀夫人做了示范,在客厅一面本来是装饰品的镜子前简单地涂了口红。   “怎么样?好看吗?”薇薇安笑着问奥斯汀夫人。   薇薇安无论怎么样,奥斯汀夫人都是觉得好看的。不过她点头赞同之余,也稍微注意到了薇薇安所谓‘口红’的特别之处——薇薇安涂抹口红的动作非常轻松,拧了拧口红管,里面的柱状胭脂膏就露了出来,然后就着胭脂膏本身就涂好了嘴唇。   相比起此时涂口红的麻烦,这实在是够简单的…口红基本只能用胭脂膏,用胭脂粉不行,用胭脂纸也不够好,只有胭脂膏是最合适的。而要用胭脂膏么,就得有个盒子和一个刷子。   如果还想随身携带(这几乎是必然的,考虑到此时口红的脱妆速度,补妆是刚需),盒子就得密封性良好,刷子也得装进盒子里。毕竟沾过胭脂膏的刷子,没有盒子就会蹭得到处都是。   这在薇薇安上辈子,都不是太难的问题,但在此时就算是一个门槛了。然而薇薇安上辈子有正经口红,也不用考虑这些。   奥斯汀夫人自己也用口红的,所以不用她有这方面的敏锐,只要能用自己的经验去考虑,就能想到点子上了。至于薇薇安两三下就涂好了,口红本身就更好涂、更显色什么,这些相对来说都是细枝末节,对于口红来说很重要,但对于‘新式口红’来说又没那么重要。   真要说的话,过去的口红,那种最贵最好的、不计成本手工做出来的,说不定也有这些优点。唯有其方便性,前所未见,是能变革女人涂口红这个行为本身的!   历史上就是这样,在女权运动风起云涌的二十世纪,人们就赋予了女性抹口红这个动作非凡的意义。而那时用的就是新式口红,只有这样才会是方便、爽快、赏心悦目的,符合新时代风貌的。   奥斯汀夫人还在薇薇安的指导下,使用了一番手上的口红,亲身体验后,她更能体会到这种口红的方便,以及其他多方面的优点。   “咦…只要这样薄薄地涂上一层,就能这样鲜艳吗?”奥斯汀夫人抿了抿嘴唇,觉得几乎没什么感觉。这和使用胭脂纸涂口红的感觉已经近似了,但现在的胭脂纸可达不到这么好的显色效果。   不只是这样,薇薇安示意奥斯汀夫人可以喝茶、吃东西——一般来说,涂过口红的女人,如无必要是不会吃吃喝喝的,就算吃吃喝喝也要非常小心才行。吃着吃着,口红全掉了只是小事,关键是有些口红它真的是很好的‘指示剂’。   因为很多原料其实是植物染色剂,植物染色剂往往会对酸碱性比较敏感。随着吃的食物酸碱性不同,口红可能会出现一些很奇怪的颜色…这样的经验,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不是生活在这个时代,薇薇安都不可能有这种生活经验啊。   “涂过口红之后,竟然还能随意吃东西…”这完全超出了奥斯汀夫人的常识了。   其实新式口红也会脱妆,别说是薇薇安现在手工制作的口红了,就是薇薇安上辈子买的大牌口红,也只是一定程度上持妆。想要一整天口红持妆?天真!就算不吃东西,也有下意识湿润嘴唇的时候,半天下来也得补妆。   但这种事要看对比的,反正从奥斯汀夫人的角度来看,涂了这种薇薇安手工制作的新口红,居然可以吃吃喝喝——而且说实话,就算要补妆,这种新式口红也很简单啊!小小的一管,轻轻拧几下,两三下就擦好了。   奥斯汀先生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妻子女儿相谈甚欢,对着镜子说说笑笑。而一看到他,就向他招手。奥斯汀先生一走过去,就听奥斯汀夫人问他:“亲爱的,你看看,今天我有什么变化?”   奥斯汀‘唔…’了一声,他倒不是眼瞎的,奥斯汀夫人平常在家是不化妆的,现在嘴唇红润,就很明显了:“我看不大出来,只觉得您比早上见到时气色更好,更加美丽了。”   原本奥斯汀夫人就不太有化妆的习惯,虽然年轻时因为丈夫是卖脂粉的,但是她显然受此时追求自然美的社会风气影响更大。而现在年纪大了,更不可能对化妆有什么追求。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奥斯汀家发达了,需要她这个女主人在外应酬。再加上奥斯汀家本来就是做这门生意的,她化妆就成为了必要。   所以奥斯汀夫人出门会化妆,但在家不接待客人的时候是不化妆的。   奥斯汀夫妇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奥斯汀夫人听到丈夫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捂嘴,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哦,您千万别这么说,让别人听到了,恐怕要觉得太轻浮…要知道,到了我这个年纪,还有一个长大的、漂亮的女儿的女人,对于别人称赞美貌,就该有一种警醒——对方必然只是在客套而已。”   “别人或许会客套,但我是绝对不会的。”奥斯汀先生不以为然地说,然后又吹捧了奥斯汀夫人一通。   就在薇薇安快要承受不住这一波狗粮的时候,奥斯汀先生才若有所思地看向薇薇安:“妈妈说的‘口红’…哦,是你最近在研制的那个?”   相比起奥斯汀夫人,奥斯汀先生对薇薇安研制新产品的动作就要清楚的多了。一方面他本来就比奥斯汀夫人更关心这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薇薇安又是找工程师研究机器,又是和化学实验室联络,动作可不少。   虽然这方面,薇薇安得到了奥斯汀先生各方面的授权,她可以随意调度奥斯汀先生名下的资源,包括且不限于金钱。很多事情,薇薇安不用通知谁,就是想做就做。但要说奥斯汀先生完全没察觉,又怎么可能呢?   “是的!”然后薇薇安又照着刚刚给奥斯汀夫人演示的,给奥斯汀先生也来了一套。   奥斯汀先生虽然不是化妆的人,这方面不如奥斯汀夫人,但他一直做这类生意,敏锐还要更胜奥斯汀夫人呢!所以薇薇安一说,他就完全明白了,兴奋地在小客厅里走来走去。   “…我完全明白了!啊,亲爱的,你可太棒了…这些东西没有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但现在有了,就能让化妆的人感觉离不开——‘口红’?这可比腮红更具前途。”奥斯汀先生时不时能从薇薇安这里看到‘新产品’,其实已经不那么容易激动了。只能说这次不一样,他是真的非常看好口红。   薇薇安也赞同奥斯汀先生的看法,口红和腮红,虽然二者都是改进,但口红带来的体验感和提升可不一样。如果说,腮红带来的改进是微小的,只是体验上提升幅度很大。那么口红的改进本来就很大,体验感更是天壤之别!   当然,口红比腮红前景更广阔的根本原因倒也不在这里,而在于会用口红的人本来就比用腮红的人要多得多。   如果只是上薄妆的话,大家就爱用胭脂纸,不用涂粉,直接擦在脸颊和嘴唇上就够了。在这个主流还是想推崇自然美的环境下,大家虽然爱美,又很想化妆后看不出来化妆了,只上‘薄妆’的人还是挺多的呢。   腮红的用途更接近胭脂粉,化全妆、精致妆的才是市场所在。口红则不同,基本上只要有用化妆品的人,都是潜在的市场。再加上口红真的很方便,效果也很好,一些原本不化妆的人,说不定也会被吸引过来呢!   如果事情不出意外,只要推出口红,这又是奥斯汀家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只希望机器能快点儿做好…还有口红管的专利,哦,有两种口红管,这种旋转式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另一种手推式的,都要申请专利。”薇薇安想到了这件事,又将之前为口红管画的图纸拿来了。   专利其实阻挡不住其他人仿冒,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但这个样子还是要做的,至少是将来的一个反制手段嘛。   奥斯汀先生记住了这件事,第二天就开始为口红的事跑来跑去了。口红管申请专利只是开端而已,他还要接着薇薇安的工作,催促机器厂的工程师,快点把新机器做出来。另外,还要为口红也定做灌装机、模具等等。   除此之外,就是联络原材料,以及准备培训工人了。口红的原材料除了经过‘分子修饰’的胭脂虫红酸外,都相对简单,但如果没有提前订好货,突然那么大的订货量,不说要不要得到,就算能弄到,恐怕也得被宰一刀呢!   “最近椰子油又涨价了…”奥斯汀先生白天为原材料的事跑来跑去,晚餐时就忍不住同薇薇安抱怨。   椰子油也算是奥斯汀家很早就使用的原材料之一了,当时还是在做手工皂呢。薇薇安现在还记得,每盎司3便士,大约是山榄油(乳木果油)的1/3。在油料里算是比较贵的,只是和山榄油这种此时的顶级油料没办法比而已。   不过,后来奥斯汀先生要大量使用椰子油了,自然也会找更多的原料供应商,然后就发现椰子油其实很便宜。之所以零售商卖的贵,大概是物以稀为贵,而且零买椰子油的的确少?反正会买椰子油、图新鲜的人,也不会在乎那点儿钱吧。   其实热带殖民地或者非殖民地地区,有条件的已经大量加工获得椰子油了!主要是那些地区椰子资源丰富,几乎等同于白送,人力又便宜,椰子油就算价格不高,也是赚钱的买卖——椰子油是新油料没错,但只要他是‘油’,在这个年头就总有去处!   比如后来薇薇安才知道,和礼兰王国进口的椰子油,因为市场没有培养起来,其实更多还是用在看不到的地方。比如说,用来做蜡烛…反正用蜡烛的人又不知道蜡烛是什么油做的,而且知道了也不在乎。   不过,随着‘可丽’越来越成为一个响亮的品牌,椰子油的市场也打开了。‘可丽’本身就能稳定地消耗大量椰子油了,再加上薇薇安曾经让人宣传过椰子油的好处(主要是借此表明加了椰子油的自家产品也是好东西),椰子油的接受度是越来越高。   至少大家照着杂志上说的,使用椰子油护发,效果确实不错。   这就导致,虽然椰子油并不紧缺,但价格涨了(‘可丽’需要的椰子油虽多,可相比椰子油总体的产量,又只是一小部分了)。奥斯汀先生倒是和国外的椰子油工厂签订的是期货合同,价格相对稳定,可即使是这样,原材料价格上涨也是有影响的!   虽说‘可丽’的产品,利润率都够高,一两样原材料涨价不涨价,都不影响赚钱。但资本家嘛,谁会嫌赚钱更多呢?   “我们干脆入股几家椰子油工厂吧,也不用介入经营,只要能保证椰子油稳定低价供货就行…我想即使是这样,椰子油工厂还是会利润不错。考虑到我们是带着订单入股,一些椰子油工厂应该是愿意的。”薇薇安提了一个建议。   当然,只是提建议而已,至于行不行,还需要奥斯汀先生亲自去研究。薇薇安虽然有现代人的见识,但也不懂商业上的事儿,这种事本身就更吃经验一些,纸上谈兵是不行的。更何况,薇薇安连纸上谈兵的能力都没有。   奥斯汀先生也是只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然后又接着为‘口红’这个新产品奔波起来。倒是薇薇安,不用呆在实验室后,时间多了很多,又过上了轻松悠闲的日子——才怪!奥斯汀夫人又抓住了她,为今年的社交季做最后的准备。   社交季总是给薇薇安一种很忙的感觉,但忙来忙去,到头来又不知道自己忙个啥。这一点,准备期也是一样的,感觉就是试衣服、试鞋子、试首饰,一开始的时候还很兴奋,试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裁缝铺的学徒将奥斯汀家之前定做的服装都拿来了,薇薇安一件件试过,虽然大多数都是合身的。但总有一些需要修改。而且有些虽然合身,但当时看设计图是一回事,现在真的上身试了又是另一回事,没有图纸上的感觉了,就可能要修改一下。   这让薇薇安想起了上辈子,她虽然是美妆区博主,但实际也没有真正的‘美妆区’,大家上的都是‘生活区’。作为一个生活区的美妆博主,很少有做穿搭视频,可每当换季,意思意思做一期是有的。   毕竟这个‘选材’容易啊!做UP主久了,真的就很容易没灵感,想不到接下来的视频做什么内容。每当换季,做一个当季穿搭视频,可省了动脑子选材的功夫。   看起来做穿搭真的很容易,但做过的才知道累死了!一开始脱衣、穿衣还很轻松,连续穿脱个十多套,还要摆姿势拍东西,剩下的就只有劳累了。   “奥斯汀小姐很少见做大衣呢…”裁缝铺的学徒送上一件皮毛十分丰厚的白色大衣,语气比较随意。这次送来的不只有晚礼服裙子,还有大衣,既有表里都是皮毛的,也有丝绸做表,里面镶皮毛的。   薇薇安笑了笑,没多说话,今天她是打算出门的,所以只想快点儿试完这些衣服。   她之前身上已经穿上一件天蓝色的一字肩短袖礼服了,没有脱下来,就这样直接开始试大衣。   裁缝铺学徒帮忙穿上,匆匆忙忙试了几件,薇薇安都点头说好,然后就出门了。倒是裁缝铺的学徒对此念念不忘,回裁缝铺后就对裁缝铺其他人说:“奥斯汀小姐定制的那些大衣,说不定会成为这次社交季的新时尚呢!”   “奥斯汀小姐?那我倒是不奇怪,不管奥斯汀小姐穿上了什么新奇的服装,总是能很快引起效仿。之前这样的例子,又不是没有…这次又有什么稀奇的?”   不管是喜不喜欢薇薇安的人,至少看到她穿的好看,总会不自觉效仿。在这个大家将追赶时髦当成是正经事,是上流社会确定身份地位的方式之一的时代,这也算是薇薇安地位越高越高的原因之一了。   她当然不只是因为奥斯汀先生富有,玛丽公主抬举,就走到哪里都是尊贵的客人——很多情况和她很像的小姐,就是那种父亲刚刚发家的女孩子,还会被人嘲笑,认为不是真正的‘淑女’。   “奥斯汀小姐那些大衣吗?我记得…式样很独特,除了如今很流行的东方袍子式的大衣,她订的毛皮大衣,一黑一白两件,都是‘茧形’的是不是?当时我就在想,这要怎么穿呢?我记得那大衣没有系带和结扣,要是靠别针别在胸前…总是会不够平整庄重。”   见过薇薇安试大衣的裁缝铺学徒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奥斯汀小姐根本不用‘平整庄重’!您要是看过她试衣时的样子,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奥斯汀小姐只用一枚大别针去扣住大衣,或者干脆就用自己的一只手,抓住交叉在胸前的大衣边缘。”   “一点儿也不平整,庄重、对称之类更谈不上,就透露着一股随意的姿态。”   “普通女士要是像奥斯汀小姐那样,穿一件‘茧形’外套,肩膀和胸口的部分就会紧绷绷的,像是一整块的板甲,笨拙难看!而从腹部到臀部,又会因为宽松的形状,一点儿也显不出来身段,像头笨重的熊!”   “但奥斯汀小姐她是怎么做的?我不知道,但她就那样随意一扣,这样的大衣却还是能显露出优美的身段…特别是配上奥斯汀小姐定做的裙子,将自己裹在大衣里后,居然能显得更苗条些……”   如今的晚礼服裙子,都是大摆蓬蓬裙!在有了新式裙撑加持之后,女士们的裙摆就像是盛开的花朵一样,就迅速‘膨胀’了。可以想象,这样的裙子外,套上大衣,没有腰部、脖子这样比较细的地方露出来,可不是笨重的像熊吗?   而薇薇安定做的晚礼服裙子,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只用了半裙撑,而且比较小巧?这样穿上大衣的时候,裙撑不会顺便将大衣也撑开,整个人变成实实在在地‘三角形’。   而且,她也一改此时大衣里的裙子喜欢带拖尾的习惯(此时大衣大多做的非常豪华,大概是为了配合这种豪华,所以裙子带拖尾?),就不带,而且还要把裙子特意做短一些,和大衣一样长。   其实薇薇安的本意是裙子比大衣短,这样就能完全被罩住,但此时的裙子长度要求严格。薇薇安就算出格一些,可以弄短一点儿,也有一个界限在。   这就像是后世,姑娘们可以穿着小吊带和热裤出街,但要是只穿内衣出门…先不说这样可不可以,至少大家肯定会以异样眼光看待。有些多心的,说不定还会报警。要么就是觉得不雅观,要么就是觉得这姑娘可能有‘问题’,这都需要联系警察来解决。   不过就算是这样,薇薇安的大衣也能勉强罩住里面的裙子,再不然裙子就是露出一点儿边缘而已,影响也不大。   她这样的穿法,其实更像是借鉴了上辈子二十世纪上半叶的时尚。当时的富有女性,穿大衣或者披斗篷,常有里面紧身穿着,大衣和斗篷却体积‘膨胀’的。其中的典型,就是里面丝袜短裙(虽然是短裙,但还是过膝了),外面皮草大衣的‘咆哮二十年代’的飞来波女郎。   就算大多数女性没有‘飞来波女郎’那么时髦,‘内紧外松’的穿法还是一样的,这就是一个整体的流行。   其实看一个时代的衣服看久了,哪怕那些衣服差别很大,从颜色图案,到材质装饰都完全不同,也还是能感觉到一样的东西的。可以认为那是‘时代风貌’,但‘廓形’也确实是塑造这种‘时代风貌’的一部分。   这样穿其实是不显臃肿的,主要是大家会露出脖子和脚腕,这些比较细的地方。视觉上通过对比,如果衣服版型较好,反而能掩饰本身不够苗条的部位。   现在薇薇安是没法露脚踝了,所以她就没让裁缝给大衣做领子,这样可以露脖子。然后再穿特别显脚小的鞋子,还得是高跟鞋(这年头的高跟鞋,再高也只有那么高)——再加上她长得算高挑苗条的,所以效果也差不多。   “嗳!那倒是让人难以想象呢…”听了送衣服的学徒这样说,其他学徒也只能想象。但这种没有过去经验可参考的东西,就很容易想象不出来。   倒是裁缝铺的老板,同时也是主要的裁缝之一的埃利森先生,听说了这件事,立刻决定多做一些这种大衣——大衣本来就是对‘合身’没那么高要求的服装,提前做好是比较容易的。最多就是做几个尺码的大小,用来区分体型明显不同的人。   当然,为了保证成品效果能叫客人满意,到时候也可以根据客人的情况做修改,但总体总是效率更高的。等到时候订单来了,就能迅速出货了…而且有半成品,总是能够吸引到立刻就想买到、穿到的女士。   就有人不懂其中的逻辑,问拍板做决定的老板埃利森先生:“就算奥斯汀小姐这样穿好看,也不代表其他人这样穿好看,不是吗?”   埃利森先生不以为意,但还是对他们解释说“哦,不要紧,贵妇学着杂志上的新潮服饰做样子,等而下之的妇女又学她们的样子…难道她们都以为自己穿的,能和看到的一样吗?或许有那样的期待,又或许早就知道不大可能了,但这不影响抱有某种期待去学。” 第194章 红粉世界194   薇薇安当然不知道自己做的新大衣,匆匆忙忙试过之后,还会被裁缝铺的人议论。不过议论也就议论了,薇薇安虽然不至于因此得意忘形,但也不可能会讨厌这种事。   不过,当她换完了那些新衣,她就换上了一套普通的、外出穿的灰色裙子——她今天外出是打算去一趟‘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这间实验室算是‘可丽’自己的实验室吧。虽然还是完全由化学家们自己主导,但从一开始就是‘可丽’花钱扶持起来的。   当初,‘可丽’最开始需要化学家的时候,都是打听靠谱的化学家和实验室,通过给任务的方式来搞定自己搞不定的事。再到后来,就和一些一直以来合作愉快的化学家、实验室,达成了稳定合作关系。   基本上,一些不是现在需要攻破的难题,也提前给到了化学家和实验室。   最后到现在,‘可丽’还是没有完全自组的实验室。但看重某个化学家,直接花钱给他建实验室是有的。实验室从房子到耗材,全都是‘可丽’出钱,研究员和助理,甚至仆人,也都是‘可丽’发工资——这类实验室不只是完成‘可丽’布置的任务,甚至实验室的整体研究方向也是‘可丽’定的。   这样的,虽然还可以接外面的工作,实验室的‘主任’如果有自己的研究,也可以借助实验室来做(前提是,‘可丽’的工作优先完成了),但也差不多就是‘可丽’的自有实验室了。大概就是公司一个部门,和公司全资子公司的差别。   ‘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这边的主任,是奥斯汀先生从国外挖来的。至于内部的其他研究员,既有这位化学家本身的学生,也有在和礼兰这边再招的。比如这次薇薇安来后,要见的‘罗丹’,就是到了这边再招的。   说起来,薇薇安也是来了‘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几次,才知道这个年轻的研究员其实和自己也算是早有交集了——他们的交集就是卢克,罗丹原本在库伦先生的实验室里做学徒的,那时他和卢克可以说是亲密的朋友。   其实他在库伦先生的实验室,前途也不错,库伦先生也愿意将他从学徒升到正式研究员。但相比起‘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给出的优厚条件,那又差了一些了…为了挖人,奥斯汀先生真是不吝惜花钱的。   罗丹家是移民家庭,经济情况不大好,他一直以来最大的目标就是变得富有。所以‘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的优厚待遇,对他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在‘香兰素’的合成上,罗丹是最大的功臣……”旁边的人对薇薇安介绍。   是的,薇薇安这次等不及要赶来‘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就是为了‘香兰素’!   ‘香兰素’本身是可以从天然物质中得到的,但问题是,太贵太贵了…虽然都说优质的玫瑰精油难得,但也只是在‘适于提取’这个范畴内来说的。   类似‘香兰素’这种,它要从天然香草中获得。天然香草本来就很贵了(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香草也很贵的,每个烘焙er说到香草都会肉痛),香草精油含量又极低,难以榨取出多少,可想而知这种进口的东西该多贵了!   是的,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近代欧洲不产香草,香草是进口的…所以这辈子,和礼兰也不用指望有香草精油生产了,都是进口的。   然而,香兰素又实在是现代香水中非常常见的成分——薇薇安当然有做香水的想法,现在正是大家都追求香味的年代,做香水对于一个日化品帝国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就算香水在她这里优先级不够高,毕竟这不大影响日常生活,和洗发水、牙膏什么的不能比,但有些领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   再说了,香水真的很赚钱嘛!   所以在‘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这个定位为专门研究各种芳香提取物和合成物实验室里,香兰素也是薇薇安定下的任务之一…其实薇薇安就是将一些最重要的、需要提取和合成的香水原料作为任务,安排到了多个化学实验室。   香兰素这样重要的‘香料’成功了,薇薇安当然会过来关心!   罗丹冲薇薇安点了点头,就在薇薇安的要求下,将人工合成的香兰素拿给薇薇安看。那是一些白色微微泛黄的粉末结晶,结晶不算完美,估计也没有后世的香兰素纯度高,会含有一些‘杂质’。   不过薇薇安记得,历史上的香兰素,一开始人工合成出来就是这样的。而这也不一定是缺点,因为这可能让香兰素的味道更加复杂,有额外的惊喜。   “香气很棒,我觉得比香草精油还更加甜美浓郁,也没有了天然香草精油略微滞涩的感觉。”薇薇安拿合成香兰素和自己携带的香草精油对比,得出了这个结论,可以说是非常惊喜了。   有人总是觉得合成元素就意味着廉价,这里的‘廉价’不只是价格,也是在说品质。但其实在香水领域并非如此,很多时候调香师的想象,就是要靠合成元素才能达成。特别是越来越多具有‘抽象意味’的香水诞生后,就更是如此了。   罗丹听薇薇安这样说,也是轻轻点头,他是真正合成香兰素的人,对此了解当然更多。   确定香兰素是真的,薇薇安又听罗丹介绍生产流程之类的…倒不是不想实际演示一遍,只是这个过程时间很长,今天是没时间了。   一边听罗丹介绍,薇薇安就一边心里计算:“已经有了香豆素了,现在香兰素也有了。再加上可以天然提取的芳樟醇,以及非常易得的薰衣草香料和柑橘调香料…嗯,此时灵猫香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也没问题…咦,可以做姬琪香水了?”   姬琪香水,在薇薇安上辈子,是诞生于19世纪下半叶的一支香水,也被认为是历史上第一款现代香水。它不只是混合了天然香料和人工合成香料,还真正有了前调、中调、后调的概念,为现代香水奠定了基础,明确了路径。   姬琪香水最突出的味道就是香草和薰衣草,当然,香豆素那特别的味道也是精彩一笔,所以姬琪香水在分类上会被划分到‘馥奇香调’内——所谓‘馥奇香调’,顾名思义,‘馥奇’在法语中就是‘蕨类’的意思,馥奇香调,就是蕨类香调喽。   不过这还和果香调、花香调这类味道明确具体的香调不太一样,蕨类香调介乎于东方调这种纯粹以‘感觉’命名的香调,与具体香调之间,更像是水生调这种。   水是有味道的吗?大概是有的,但硬要说水的味道,又好像很难说出来,而且说出来也是各有不同。因为水的味道大多不是来自它本身,而是与他联系很紧密的一些东西,甚至是当事人的感觉。   馥奇香调也是这样的,蕨类其实气味微弱,甚至谈不上有什么味道。馥奇香调不过就是将人们想象中的‘蕨类印象’,通过味道表现出来了。所以才有‘如果蕨类有味道,那一定是皇家馥奇的味道’,‘皇家馥奇’就是馥奇香调的开山之作,也是一支比姬琪香水更早使用人工合成香料的香水。   这倒也符合那个工业化的时代气质,人们在逐渐远离‘自然’,心心念念的其实是想象中的‘自然’。抽象的艺术,代替了具体的艺术——从这个角度来说,一切的艺术形式,其内核确实是相通的,也和时代有着深刻的联系。   薇薇安在心里将‘姬琪香水’记下来了,决定等消化完预备要推出的新产品‘口红’后,就开始着手搞香水。只不过她拿不准是直接用‘姬琪香水’这张王牌,还是先用‘皇家馥奇’铺垫一下,培养一下大家对馥奇香调的接受度。   是的,姬琪香水都可以做了,皇家馥奇当然也不在话下。皇家馥奇的配方其实是相当简单的,不说今后那么多馥奇香调的革新之作,只说这款开山之作,它其实更适合做男香——这也是薇薇安刻板印象了,她觉得皇家馥奇是男香,何尝不是既成事实造成的深远影响呢?   据说皇家馥奇一开始也是女香来着,或者说,那个时代根本没有非常明确的男香女香区别。考虑到喷香水的女士肯定比男士多得多,所以大家肯定还是主力做女香,男香大部分就是随便做做,遵循的是不功不过的思路…嗯,大概皇家馥奇是女香?   但问题是,女性往往是比较保守的,至少那个年代是这样。女士们认可的香水味应该就是花香的,就连果香都在两可之间呢(因为柠檬之类的香气早就已经接受了,但很多其他的果香,接受度就要打一个问号了)。   皇家馥奇这种‘草木’香气,大家一方面觉得味道不错,有趣新奇,另一方面又迟迟不能下手。倒是男士们,胆子要大得多,对于香水就要是花香也没那么坚持…毕竟,传统上,男士和花没有女士和花的联系那么深。   于是皇家馥奇的主力消费者就成了男士,皇家馥奇是‘男香’算是既成事实了。   薇薇安的意思,也不是说男香就简单了,只是以薇薇安现代的眼光,连前调、中调、后调都没有的‘古典香水’,真的复杂不到哪儿去…和古龙水差不多的感觉。   不是香气差不多,而是一种感觉。   皇家馥奇的主要成分不过是香豆素、橡苔和薰衣草…都是现在具备的。   这些事在薇薇安的脑子里不过是一闪而过,她很快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罗丹身上。和他谈论香兰素的事,现在也不是香兰素合成就完了,还要考虑香兰素的生产。能工厂生产最好,如果只能实验室小作坊式生产,也得尽量提高产能。   要做这件事的难度,其实不比合成香兰素本身低。   “…如果您不擅长这件事,也不重要,交给合适的人去做就行了…”   “呃…其实我挺愿意亲自完成这件事的,毕竟这是我亲手合成的第一种物质。不过我想先将合成香兰素的论文完成,不会花太长时间的,因为我已经写了一半了,而且实验记录很齐全,剩下一半也很容易写。”   罗丹没有读过大学,这在普遍学历偏高的科学家圈子里,肯定是有点儿问题的。所以相比较普通的研究员,他要更加重视‘论文’。对他来说,几篇发表在重要科学杂志上的论文,就能抵消自己缺乏大学学历的劣势了。   薇薇安对此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点了点头,又开始随意在实验室内看了起来…其实化学实验室还是很危险的,虽然不是所有人的实验室都是诺贝尔的实验室,能爆炸!但化学实验室出事不要太多,所以是不能随便看、随便接触的。   不过薇薇安的化学水平有不少专业人士认可,虽然有的人还是会觉得那些‘吹捧’有水分,但总归不会将她当成是一个外行人了。加上她是出钱的人,也就没有人阻止她了。   薇薇安在罗丹的实验台,背后的柜子里,一大堆瓶瓶罐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您平常还会合成香豆素吗?”   罗丹愣了一下,点点头:“是很久以前提取的,想试试看香豆素能做什么…那是卢克完成合成的,我想,如果能找到更多影响更大的用处,他也能不被历史忘记吧——他是个真正的天才,在科学界,天才其实很常见,但卢克依旧是天才中的天才!”   “如果…他的名字一定能光耀史册。”   薇薇安明白罗丹的意思,这一点上,谁能比她更明白呢?在她见识过卢克的天赋后,她第一感觉就是,他会成为未来很多学生的‘噩梦’。教科书上的常客,改变一门学科现状的那种人。   “如果能有特别广泛而实用的用处当然很好,但香豆素应该很难吧?”薇薇安笑了笑。他们都是‘专业人士’,当然知道什么合成物有前途,什么又没有。   “他当时将最初合成的香豆素全都给了我…是因为听我说,香豆素可以拿来做香水——这样说或许有些自以为是了,但我总觉得,他其实是因为我,才选择了合成香豆素为目标。”   罗丹明白薇薇安的意思,他当时当然不知道,但现在是明白的…虽然很难想象卢克为了一个姑娘决定自己的研究目标,但几次有限的接触,他又觉得像是薇薇安这样的姑娘正是卢克会喜欢,甚至痴迷的。   她就像是一个难解的课题,又像是难以追寻的真理女神。不一定所有人都会想要追求,但卢克那样的天才是无法避免的。   “不,您绝不是自以为是…”罗丹停顿了一下,肯定地说。   薇薇安揭开了那瓶香豆素,表情有一些怅惘,又掩饰地笑了笑:“卢克不会被遗忘的,您用过洗发皂吗?洗发皂里的表活剂就是卢克的杰作,他最后的杰作…我本来是同他开玩笑的,我说一定要有合适的表活剂,做出合用的洗发产品,我才肯留长发。”   “我偶尔想,如果我没有那样随口说出一个玩笑,他会不会去了罗齐奥以后,进行更具有意义的研究。比如说,研究出一种影响深远的药物…那样,更有利于在这个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吧……”   薇薇安和罗丹随口聊着,主要就实在感慨卢克的天赋。他真的是那种想做什么都能做成功的天才!   然后忽然之间,薇薇安没头没脑地说“他原来更喜欢长发啊…”   “是,他喜欢长发,这方面卢克倒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然而罗丹没说的是,对卢克而言,其他人的长发其实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他一向很少关心化学以外的东西,这是可以猜到的。   薇薇安又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透明…其实想想,除了是个绝顶天才,她对卢克的了解并不多。如果卢克没有英年早逝,那么现在他又该是怎样的人呢?薇薇安看到了眼前的罗丹,会觉得大概就是这样吧。   大学毕业后就在化学实验室里,成为一个在他人眼里有些古怪的研究者——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第195章 红粉世界195   社交季的比卢尔庄园,并不像此时大多数位于美林堡西北边缘的庄园一样,每天、特别是周末时,就高朋满座。   随着美林堡的城市扩张,一些原本算是城郊的地方,已经逐步被纳入了城市体系。特别是距离市政府、权贵聚集区、商业区等比较近的边缘地带,更是‘收编’的第一线。原本为了进出美林堡城方便,也为了显示王室的宠爱,修建在当时城郊的庄园,此时已经很少有保留了。倒也不是强制征收,毕竟当年的土地拥有者,也巴不得做个建筑商呢!   一个庄园,哪怕单纯说‘庄园’,不像乡村庄园附带大量的田地、山林、湖泽等的,也至少是80‘和亩’左右。这个‘和亩’是和礼兰王国的土地面积单位,其实就是捏他了英亩。而1英亩等于大约是4047平方米,算80英亩的话,也有三十几公顷土地呢!   这么大地皮,哪怕是在乡村,也是中小地主了。而在城市扩张过程中的城郊?土地开发做的好的话,是能大发其财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美林堡的西北角真是‘黄金角’了。主要是西北角是最靠近美林堡心脏地带的方向,而且这里毗邻一些官邸、知名公馆,这个国家的权势和财富都在这里,西北角理所当然地也能享受一些权势和财富的外溢。   在这里,仅存的一些庄园,大都颇有历史——不是很久以前就扎下根的,之后就没有那个机会了!而且就算是这样,这些庄园往往也比较小,很少有真的达到‘80和亩’标准的庄园,能有这一半就很不错了。   比卢尔庄园就是典型,它也算是历史悠久了,最早为王室赏赐给当时的梅兰妮公主的普通地产。梅兰妮公主二婚嫁给了当时和礼兰王国的大贵族,夫妇二人后来就在这块土地上花费大量钱财,修建了比卢尔庄园。   如今的比卢尔庄园其实已经一分为二了,一半被分割出来,修建了一所修道院,如今修道院内还有一所修道院公学呢!而比卢尔庄园原本的建筑所在区域,就继承了‘比卢尔庄园’的名号,保持到了如今。   期间几经易手,最后又回到了王室手中,并由和礼兰的上一任君主,赐给了当时还是少年的纽兰公爵——这其实就是霍夫曼的父亲分给他的财产之一。虽然看起来是很值钱了,但相比起王室私产,其实这不算什么,所以也不会有人觉得老国王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   就连女王也不觉得父亲将一座首都旁的庄园送给同父异母的弟弟有什么问题,这毕竟不是现代社会,君主制衰微,地产又真的飞起,一份这样的地产,即使在王室也不能小觑。   在这个时代,和礼兰王国虽然不是那种君主□□的国家,但君主的权势也不是后世君主能够得着的。不说和这差不多,甚至更好的地产,王室手里还攥着一些——关键是,对于王室,特别是君主来说,说钱,说私产都多余!   和礼兰王国当然没有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子富有四海’‘朕即国家’的地步,可也算是国家的‘股东’吧——如果说君主□□国家是那种老板占大量股份的公司,拥有决定权。那和礼兰这种国家,君主也好歹算个大股东。   没有决定权,表决权总是有的,建议权也不是摆设,提出问题肯定会被重视…另外,随着国家这个‘公司’欣欣向荣,‘大股东’也是能分享其中的收益的。   都是吃股息的大股东了,继承人争的当然是股份,谁还在意一点儿不动产啊!拿一点儿动产、不动产,打发继承人以外的兄弟姐妹(哪怕是私生子),不是应有之义?这一点古今中外都是这样的。   类似比卢尔庄园这样‘地段优越’的庄园,在周末时,哪怕不是社交季,也经常是高朋满座的。贵族时代,贵族热衷于周末在乡村大宅招待朋友,举行游猎等活动。现在贵族时代逐渐过去,是资产阶级的时代了,资产阶级又向自己曾经‘憧憬’的贵族学习,也有差不多的习惯。   相比起很多远郊的庄园,比卢尔庄园可以说是比一些城内的地区都要近得多,周末往返非常方便,而且周围权贵遍地——从这个角度来说,它不拿来待客,作为周末社交场所,甚至是一种浪费!   然而,霍夫曼就这样让这里被浪费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招待客人的人…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古怪的人多了去了,还有人在这个时代活得像个隐者呢!关键是,他本身还是一个外交家,这就和他的表现很冲突了。   不过说是没有‘高朋满座’,也不是说这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在霍夫曼骑马跑了一圈回到比卢尔大宅这边,就已经有三个朋友在等他了。分别是欧文子爵,以及孔多莫伯爵、方特洛伊子爵,他们都算是霍夫曼的朋友。   欧文子爵当然是最亲密的,但孔多莫伯爵和霍夫曼认识也很早了,当时他也只是个被父母带入宫廷的少年呢。至于方特洛伊子爵,他算是霍夫曼读大学的同学,而且他们都对外交感兴趣,投身于此,志同道合。   他们三人,原本是在附近的一座葡萄酒庄做客的,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就离开了。想到霍夫曼正在比卢尔庄园过周末,就不请自来了。从这也可以看出,关系是真的不错,这年头没有邀请就上门,本身就是很没有边界的行为了。   孔多莫伯爵眯着眼睛看那匹马,那是一匹黑马,身形高大而矫健,皮毛像缎子一样光滑闪亮。从马头的一些特征,还有马儿运动时的姿态,就能判断出这真是一匹好马。在霍夫曼吩咐仆人拿干草去擦马,还有喂料时,他就称赞:“这是您新买的马吗?我看这匹马至少要值300镑!”   霍夫曼的语气停顿了一下,才轻声说:“是一个礼物,一个朋友送的。”   “哦,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朋友。”孔多莫伯爵笑着说道。问题倒不是一匹价值300镑的马,他们这样的人300镑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这样说,也只是在打趣霍夫曼而已。   “您从佛罗斯回来,立刻就收到了这样的礼物马?如果不是不合适,我都要以为这是来自佛罗斯的礼物了。”欧文子爵在一旁也说道,然后他和孔多莫伯爵就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方特洛伊子爵一本正经地对霍夫曼说:“关于您在佛罗斯宫廷的事儿,国内也有所耳闻呢。”   “他们是怎么说的?”霍夫曼和朋友们一起往大宅里面走,边走边说。   “哦,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主流的说法是,莫嘉娜公主十分青睐您,已经到了非您不嫁的地步。然而你们的婚姻既不符合两国的利益,也不符合一直以来的传统,所以莫嘉娜公主完全失望了…你们现在是一对儿被爱情消耗着的可怜爱情鸟。”   说出这样话的方特洛伊子爵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拿不准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态度端正。   “这样的话,有人真心相信?”霍夫曼对这个国家的上流社会,再一次失望了。在流言中,能够最大程度体现出盲从、不能自己思考这些特征了。   “哦,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这很有趣,但总有一些人是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的——要我说,我的朋友,您不该对此有意见,毕竟这些相信的人,大多都肯定了您的魅力。认为您风度翩翩而才华出众,所以吸引了莫嘉娜公主钟爱。”这个时候欧文子爵插了一嘴。   “莫嘉娜公主并没有爱上我…他们大概只是想要一个佛罗斯公主,爱上和礼兰人,深爱而不能自拔的故事。这样可以满足那些人某种程度上的虚荣心,作为和礼兰人的,作为男人的。”霍夫曼冷淡又尖刻地说道。   “嗳!要我来说,您这就太扫兴了,何必要戳破这样美好的想象呢?”欧文子爵大笑着拍了拍霍夫曼地肩膀,然后又做作地压低了声音说:“而且无风不起浪,难道莫嘉娜公主真的对您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我都听说了!您在佛罗斯做大使的时候,就是佛罗斯宫廷的常客,也是莫嘉娜公主频频示好的对象!”   “莫嘉娜公主只是觉得这很有意思而已,莫嘉娜公主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她只是在拿我消遣。”如果换一个人来问这个问题,霍夫曼根本不会回答。解释了没意义不说,他本身也是无所谓这些不着边际的流言的。   “拿您消遣?该说不愧是佛罗斯女人吗?”似乎就连一向有些不着调的欧文子爵都惊到了。不过,他的思想也不是那种因循守旧的,很快自己就‘说服’自己理解了,点点头说道:“也不是不能理解,就像男人也会以消遣的态度对待女人嘛,倒不一定是爱情。”   “本质上来说,这种轻慢,就是强者的余裕。莫嘉娜公主既然是佛罗斯的公主殿下,就不能以‘女人’这个身份单纯来说了,说她是强者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这让我想起了薇薇安小姐在沙龙上说过的一段话。”   “‘男人和女人,性情本质上没有那么大的差别,将男人放在女人的位置上,他就会变得像一个女人,将女人放在男人的位置上,她就会像个男人’(注一)…薇薇安小姐举了各国女性君主的例子,又拿那些为了君主宠爱你来我往的大臣说事儿,我实在不能反对这话了。”   “我们国家的女性君主?的确,最有名的菲奥娜一世,她虽然是个女人,但从来没有想过提高女性地位,也没有做过任何所谓‘女人的事儿’。她是完全的权力动物,不看她的性别,其实和历史上任何一位男性君主没有任何差别,而且还得是明君。”   “至于后者,哈哈,现在不是也能见到?大臣们为了女王陛下的宠爱争风吃醋。不说的时候不觉得,一旦说出来了,就觉得和女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彼此竞争,没什么不同了——当然,我们的目的要高尚一些。”   “女人们这样,终究只是为了一个男人而已,而男人们这样,往往有一个远大的志向。我们要借此达成自己的目标,改变自己想要改变的东西,甚至这个世界!”   方特洛伊子爵和孔多莫伯爵也是眼界宽广的人,所以比较能接受这对他们来说,有点儿‘冒犯’的说法。不过,他们到底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依旧是‘男性至上主义’,最后还要为男人‘开脱’一番。   完全没有想到,这其实是男性占据社会资源后的结果。以男性的视角、地位,才能谋求那样的目标。而换成是女性,她们被限制在了女性的框架内,根本无法做得更多。正如那句曾经让人觉得虎躯一震,仔细想想又索然无味的话说的那样,‘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听起来很厉害,其实本质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资源被男人瓜分、抢夺,女人本质上是男人的附属,她们再厉害也只能在‘男人’身上打转。   “说到奥斯汀小姐,啊,说实话,那真是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小姐,难怪欧文会在信里反复提到他。”方特洛伊子爵忽然提到了薇薇安。他是今年才从国外回来的,之前也像霍夫曼一样,在出使外国,所以不太了解国内一些‘当红’的人物。   “是的,很特别,这一点就连霍夫曼也是承认的…是不是,霍夫曼?”欧文子爵听方特洛伊子爵这样说,就忍不住闷笑了起来,还看了看霍夫曼。   方特洛伊子爵,包括一旁的孔多莫伯爵,也不大明白事情怎么就和霍夫曼扯上关系了。要说欧文子爵说一个姑娘很特别,那还只是少见,可要是霍夫曼?那就太难想象了。一般来说,这类话题都是和他无关的。   这里只有欧文子爵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太了解自己的好朋友了,所以霍夫曼不显露也就算了,一旦显露出‘异常’,他就能察觉出来。而见到异常之后,哪怕那个可能再匪夷所思,排除掉其他的不可能,也只剩下这个可能了。   方特洛伊子爵左右看看,犹豫着继续说:“呃…我在一次舞会后的宵夜谈话上和奥斯汀小姐说上了话,她的机敏让我印象深刻,面对很多问题,她似乎总能一针见血,而且说出来的话妙极了!这正是沙龙上最受欢迎的人。我们承认她的聪明有时候都过头了,让人喜欢不起来,但也承认,那确实令人敬佩。并不是那种只是稍微懂点儿时事,就敢于针砭时事的人。”   “我发现,我们这个时代对于女性那互相矛盾的要求,最终催生出了很多这样的女人——我们既希望一个女人毫无头脑,质朴地像是两百年前的传统小女人。又希望她其实多才多艺,对政治、科学,当今流行的艺术,都有真正深刻的见解,不至于乏味。就像是一本书,当然是要有内容,才能引人入胜。”   “这样一来,我们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就是一个个多才多艺的淑女了。她们精通绘画、音乐和文法之类的技艺,写信言辞优美、字迹娟秀,说到哲学和历史,可以滔滔不绝。人们称赞起她们,就说她们十全十美,看过的书足以装满一个图书室。而与此同时,她们居然还掌握了自己祖母、曾祖母那些技能,装饰桌布,织袜子什么的。”   “她们太厉害了,在时代的分界线上,不只具有旧女性的传统与美德,还具有新女性的见识与才学。”   “但如果能够忽视那些淑女们盛装对你注意力的偏移,不去看她可爱的表情、听她悦耳的声音,摆脱女士起居室里那种环境的影响——纯粹只品味她说了什么,很容易就意识到,是那样空洞乏味!”   “她显然只是囫囵吞枣地阅读了一些当代的作品,那些总喜欢说话的评论家的著作,再结合她看过的报纸、杂志…她显然并不完全理解那些,只是将听起来很有才智的句子拼凑!如果你很有条理,你甚至能在她的话语里,听到互相攻击的观点。”   “这就是她的观点并不出自于自己,而是取材自他人的证据。”   “然而,大多数人意识不到这一点,对吗?吸引力已经完全被转移了。一些愚笨的人,甚至会在同这些女士交谈后,感慨地认为,这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她在思想上就高人一等!”   “我曾经以为真正当得起这句感慨的女人,要么不存在,要么极其少见,只会出现特殊的位置上。比如说我们的女王——”   孔多莫伯爵打断了方特洛伊子爵一下:“我以为奥斯汀小姐的位置也够特殊了,她可是一位百万富翁的唯一继承人!”   然而方特洛伊子爵却对这话不置可否:“…虽然我想说,百万富翁确实少见,但平心而论,一个有些规模的国家都是有那么些的。其中只有一个女继承人的,或许很少,但在一个国家之内,都会隔一段时间出现一个。”   “如果将标准放松一些,不说‘百万富翁’,之说是大富翁,我想这就更多见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奥斯汀小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位置。”   “总之,奥斯汀小姐很不一般,她有的时候让我觉得害怕…要知道,我以往可是力主女性也应当受到男性一样的教育,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啊。要是受过教育之后,女性最终形态都是奥斯汀小姐那样,我会觉得…我恐惧那样的世界。”   欧文子爵见方特洛伊子爵表情上真的带着一丝畏惧,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担心这个世界最终由女人和男人分享?你知道吗,薇薇安小姐曾经下过一个结论,说这个世界最终总会由女人和男人分享的,其中的关键是‘生产力’的发展。”   “说实话,薇薇安小姐真应该去做一个社会学家、哲学家的,她的很多说法,如果男人们能够放下对女人的偏见、轻视,认真去思考,就会发现,那不是凭空而来的——照薇薇安小姐的说法,随着这个世界完成工业化,男性和女性的差距会被缩小。”   “过去男性之所以能取得比女性更高的地位,分享这个世界的资源,本质上是男性本身就代表了比女性更高的生产力。过去的社会是农业社会,农业社会之中,男性的生产力就是比女性更高。另外,还有一个关键,冷兵器时代,男人在战场上的优势太大了!”   “并不是男性天生就比女性高贵,而是这些差距决定了地位高低。当然,要是认为这本身就是一种男性更加‘完美’的体现,倒也不是不行。但薇薇安小姐又解释了,这其实只能说明男性是适合农耕时代的,但时代会变。”   “在农耕时代以前的社会,就存在‘母系氏族社会’。呃,这是最新的历史成果,就是史前时期,是有女性当家作主,支配一切资源,包括支配男人的时代的。因为当时生产力低下,男性狩猎并不稳定,同时死亡率高。而女性负责采集,收获相对稳定,死亡率也低,能占到人口中的多数……”   “不只是一些遗迹支持这种说法,人们还在‘新和礼兰’发现了依旧停留在史前时代的人…嗯,世界被海洋隔绝,不能互相交流的话,独立的大陆、岛屿,发展程度可能完全不一样。‘新和礼兰’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们还是‘母系氏族社会’。” 第196章 红粉世界196   “虽然我们认为人类的历史很长,各个古文明都存在了数千年到上万年不等,但这是文明史。而人类本身存在的时间要长的多,相对这个时间,文明史的时间也只不过是很短的一个阶段。所以不同区域的人类,还有人停留在旧大陆几万年前的样子,也不奇怪。”   “听起来,你是《演化论》的信徒?”孔多莫伯爵忽然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代,虽然科学盛行,工业革命开启,人类群星闪耀,后世教科书上的大牛一个一个登场。但不得不说,生活在这个时代,很多后世肯定的东西,此时都是摇摆不定,甚至否定的!特别是在一些特定的领域,那更是难以冲击的。   在‘人类’本身的相关领域就是,人们普遍依旧相信,自己时被神创造,是万物之中最特殊的。至于说《进化论》中提及的,人类本质和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几百万年前,上千万年前,就和现在的野生动物一样,没有理智,也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这太难接受了。   这其实是一次世界观的动摇…普通人要接受自己在人类之中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而现在人类社会要接受,人类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更难了。   前者需要的是社会毒打,后者社会毒打是不可能了,只能搞出越来越多的证据打脸才可以的样子。   “算是…我大体赞同《演化论》的观点,虽然有些细节上不一定,可是这个思路我是认可的。”方特洛伊子爵轻描淡写地说道,不想再这个问题上说太多。主要是,当下这个时期,这个问题分歧太大了,而且真的就是彼此不能说服。   说的多了,除了做无畏争论,其实毫无意义。   “总之,按照薇薇安小姐的说法…”方特洛伊子爵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过去曾经有过女性‘掌权’时期,现在则是男性‘掌权’时期,而未来应当是男女共同分享这个世界的权力和资源。”   “因为生产力发展了,我们在从农业社会转向工业社会。在工业社会里,女人和男人的差距会缩小,所以现在如果能在工业社会找到一份工作的女人,是能够独立生存的。哪怕是一个女工——”   “女工的报酬比男工更少,才能找到工作的,因为她们根本不可能比不上男工的体力。”孔多莫伯爵又忍不住说道。   “这大概是您从别处听来的吧?如果您能去工厂看看,就该知道了。除了少数工作,大多数工厂的工作,体力的优势已经没那么明显了。而那些普通的工作,女性其实和男性生产力差不多。正是因为生产力差不多,工厂主才会青睐女工。”   “您得承认,很多工厂的工作,‘力气’的部分已经转移给了机器了,人要做的工作或许要耗费精神,还有一部分体力。可这样的‘体力’,已经不到女人的体力上限了。”   “而这样的趋势是非常明显的,今后只会越来越大地影响到社会进程。机器越来越先进,工业化程度越来越高,直到农业也工业化。操纵机器就能耕种,这种情况下,生产力的差距大体抹平了,女人凭什么不能和男人分享这个世界?”   “到了那个份上,女人也是有‘野心’的。就我的人生经验来说,我从不会小看女人的‘野心’。那些认为女人天生温顺,不论发生什么都会乖乖听话的,我只能说他们是大傻瓜!”   “可是还有战争,而且男人也不会愿意和女人分享吧?”欧文子爵也饶有兴趣地加入了这个话题。   这个时候他们围绕着一张牌桌,桌上有咖啡、香槟酒、三明治和饼干,正是拿一些话题佐餐的好时候。   “那时候战争大概也会有所改变,现在这种趋势也是有的。随着枪炮取代古老的弓箭、长矛,嗯…其实女性要是有一支枪,也不是不能要了几个男人的命,是不是?更何况,这只是现在。”   “各国都在发展武器,迟早会有更致命、更容易操作的武器大规模应用在战争上的。到时候,女性上战场又有什么的呢?要知道,哪怕是在几百年前,也不是没有女将军和女士兵呢!”   说完了‘战争’,方特洛伊子爵大大地喝了一口香槟,又继续说:“至于说,男人会想方设法去阻止,就如同当今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会阻挡后来者分享利益,能压制多久就压制多久一样…哦,关于这个,恰好奥斯汀小姐有一段精彩的论述呢!”   “奥斯汀小姐说,或许一场战争,一场规模空前的世界大战能够解决问题。”   “世界大战?”孔多莫伯爵很难想象那样的场景,皱着眉头说:“如果说惨烈的战争,过去也不是没有过,我们和佛罗斯,甚至打过百年战争呢…但这些,对社会整体其实是没什么影响的。”   “不,不是那个…奥斯汀小姐说,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虽然已经很残酷了,但和枪炮等□□占主导的时代是没法比的。现在的枪炮,还不具备真正的大规模杀伤能力,但不同于冷兵器看得到头的‘潜力’,□□‘进步’的速度可从来没有放缓过。”   “人类每天都在比过去更擅长杀害自己的同类,这也是奥斯汀小姐的原话。”   “按照奥斯汀小姐的观点,现在不少国家已经先后开始工业化,这方面我们国家是占优势的。与此同时,工业化就要寻求商品倾销地和原料产地,其实就是殖民地。而这个世界虽然很大,但有价值的土地依旧是有限的。”   “在世界还未瓜分完毕,且工业化未到那个程度前,现有的秩序还能维持。可要是世界瓜分完毕,工业化又导致商品太多,倾销地不够用了,会怎么样?”   “战争。”霍夫曼低声说道。   “是的,当然是战争!为了避免国内停工导致的大失业,导致不能源源不断地攫取利益,只能争夺殖民地。这就需要后发国家以‘战争’这种暴力手段,打垮原有的世界秩序!”   “到时候的战争,必然是波及面极广,不死不休的那种。毕竟,这可不是几百年前,为了一点儿陈年恩怨,又或者干脆就是因为君主私心,而进行的战争。就连历史上那些争夺国土的战争都比不上这个!对于古代人,甚至当代人来说,被争夺的那块争议土地离自己太遥远了!毕竟,凡是争议领土,都是远离核心统治区的。”   “而未来的战争,按照奥斯汀小姐所说,是‘世界大战’,为的是底层人能够生存,上层人能够保住经济地位,国家能够维持在世界舞台上的存在感。这种情况下,大家可太在乎了,战争的投入会不计后果。”   “考虑到军队中的军官都是这个国家的精英,普通士兵也是青壮,可以说是国家的脊梁。一场大战打掉几十万人——后方,女性就有机会参与到战争后勤和社会的方方面面。至于战争结束,死掉的青壮不是能立刻补上的,所以女人们不会立刻回归家庭,依旧有一部分留在了社会上。”   “这样的战争只要来上不止一次,再辅佐生产力发展,以及新的思想启蒙…男人也不可能一直阻拦女人。”   方特洛伊子爵说完了自己的话,就拿起咖啡,啜饮了一口。两分钟之内,房间里都保持了安静,似乎每一个人都陷入到了深思之中。   两分钟之后,孔多莫伯爵才叹息了一声,嘟囔着:“令人惊奇的……”   “所以我有时候会觉得薇薇安小姐是非常惊人,她的预见乍一听有些异想天开,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尽在预料中。如果能客观去看,就会知道很有道理,而且可能性极大——生产力在发展,每年都在生产出越来越多的商品,总有一天殖民地会不够用的。”   “没有什么可以动摇生产力的发展,也没有办法可以解决殖民地不够用后,原本构建殖民体系的国家,与后来国家的矛盾。这样看起来,战争是无法避免的。”   “而战争的强度取决于国家和人民的决心,以及武器的杀伤力。从这两个方面来说,这是一个国家生存的关键,决心已定!至于武器杀伤力,你也不得不承认,热武器的发展速度太快了…难怪薇薇安小姐有那样的嘲讽。”   孔多莫伯爵忍不住说:“这位小姐让我觉得骨头发冷,她难道没有一点儿女士们的柔软心肠吗?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可怕的事儿?如果换一位女士,甚至是男士,哪怕他有这样的头脑和见识,也会避免考虑这样的事。”   “要能够冷静地、客观地,完全以旁观者的视角俯视这个世界的发展,分析其走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未来必然会有一场,甚至不只一场,激烈的世界大战。会死很多很多青壮,多到需要让女人顶上来,直接导致女人地位提升…她可真冷血。”   “哦,亲爱的,别责怪一个‘预言家’好吗?这和收到坏消息的人们痛恨报丧鸟有什么不同呢…这又不是薇薇安小姐为了坚定关于女性的未来,想方设法促成的。”欧文子爵还是替薇薇安在孔多莫伯爵面前解释了一下。   “但依旧改变不了,我觉得这位‘令人敬佩’的女士,让人深深发寒的事实。”孔多莫伯爵是几人里唯一一个不算和薇薇安认识的,现在完全是‘就事论事’了。   “您怎么说,霍夫曼?”孔多莫伯爵转头问从刚刚起,就很少说话的霍夫曼。   霍夫曼的脸色平静,看起来刚刚那些对人触动极大的话,对他并无太大影响。大约过了快十秒,他才点点头说:“我相信奥斯汀小姐并不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说这些的,她并没有要叫这个世界混乱的意思。”   “相反,以我对奥斯汀小姐的了解…了解,她其实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善良。她只是太聪明,也太客观了。”   霍夫曼甚至有时会觉得,薇薇安看待这世界的方式过于疏离。那种不亲近的感觉,就像是永远无法抓住,远在天边的白云。   “善良?这个形容很有意思。”在霍夫曼说完之后,首先说话的不是孔多莫伯爵,而是欧文子爵。他笑着看向自己的好友:“关于薇薇安小姐的评价有很多,最多的就是美貌、富有、性格糟糕、聪明,然后还有知识渊博、善于唱歌等等。”   “但‘善良’,我几乎没有听人说过。倒不是说薇薇安小姐不善良,只是相比起其他以善良出名的小姐,薇薇安小姐实在看不出这一特质。就连我,自认为对薇薇安小姐比较了解了,也不会想到用‘善良’去评价她。”   面对好友的戏谑,霍夫曼也有一瞬间的不知如何回答。   “我只是认为,奥斯汀小姐从来不怀分毫恶意。”他慢慢地说。   “哦,这样的话,您对那些奥斯汀小姐拒绝过的男士去说,对她厌恶的那些人说。”这是欧文子爵第一次觉得,霍夫曼有些昏了头了。   “那不是恶意,会拒绝,会厌恶,和恶意不能混同。”   霍夫曼想到了很多,想到了他和薇薇安不算多的那些见面,还有各种渠道,或有意或无意了解的消息。精于洞察人性幽暗的他,在某一个瞬间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年轻女孩儿光明正大地可怕。   就像是一片阳光洒下,没有丝毫的阴影。   这并非是她没有人性的弱点,没有属于人的一些问题——她真的只是不怀分毫恶意!即使是那些不好的人或事,会引来口诛笔伐的败类,她会厌恶,但也会完全看穿其中的前因后果,于是她‘和解’了。   只是厌恶,没有恶意。   这让霍夫曼想到了最纯洁无暇的雪,最晶莹剔透的冰——不是因为薇薇安性情纯洁、心明眼亮,而是因为冰雪的生命短暂。一旦放在手心,转瞬就会融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霍夫曼并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也从没有位一片雪花的零落消融而伤感。现在有了这种近乎于诗人的忧虑——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霍夫曼确实比欧文子爵更接近薇薇安的‘本质’了。她确实不怀分毫恶意,要知道,即使是最善良的人,也难免有恶意的瞬间,但是薇薇安没有。即使面对一些她明确知道的‘反派’,还有会给她的生活带来风险的【原书】女主角,她也是没有恶意的。   然而,霍夫曼不知道的是,薇薇安之所以这样,除了她上辈子本来就是善良守序阵营,这辈子又实在没吃过苦头,被保护的足够好外。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始终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   与其说薇薇安对这个世界不怀分毫恶意,不如说她其实是忽视了这个世界——或许实际上没有这么夸张,但也接近了。   这就像是学校里被欺负的人,总是希望其他人能够不再欺负自己、折磨自己,就算是忽视自己也好,就当自己不存在好了。虽然被忽视,当作不存在确实能让这些可怜的学生少受一些伤害,但在人际理论中,忽视其实是比欺负更低级的存在。   建立的‘连结’更少。   薇薇安即使在这个世界生活的年头,慢慢接近上辈子的岁月了,但她的一切东西都在上辈子定型了!就像一个人长大之后,离开家乡,去一个远方的大城市打拼几十年。最后能够寄托乡愁的,决定自身很多东西的,还是‘家乡’。   简单来说,她已经被大体塑造完成了。就算环境还能改变一部分,也改变不了本质。   薇薇安在这个世界上当然也有在乎的人,奥斯汀夫妇以外,还有苏珊、罗拉…一些朋友。可这种在乎其实是‘独立’存在的,就像是看了一部电影,喜欢上了一个角色,却不会因此‘爱屋及乌’。   对于这些她在乎的人生活的世界,薇薇安依旧相当疏离。   她不爱,甚至也不恨,喜欢、厌恶?都没有。随便了,差不多就行了吧,别太当真了,需要那样认真吗……   说实话,这种微妙的疏离,加上薇薇安浅淡的颜色,以及独特的故事感。随着她年龄增加,越来越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像是开在冬天的花,既热烈又冷淡,既生气勃勃又了无生机。有一种凋零的美,但又有一种不顾一切拼死一搏的气派。   迷人的无可救药…所以男人们一边对‘坏脾气的奥斯汀’不屑一顾,一边在见到她时目瞪口呆!   事实上,就在几天之后,孔多莫伯爵这个对薇薇安有着小小偏见的人就见证了这一幕。在一场舞会前,当他和霍夫曼、欧文自己同来,并一起下车时,正见到了已经下车,被仆人引导着进入宅子的薇薇安·奥斯汀。   薇薇安这一天穿上了之前做的大衣,是白色皮毛的那件。如果说,黑色毛皮的那件还自带一种雍容华贵,有端庄而冷冽的气场。那白色的这件,本来应该是为了衬托小姐的年轻与无暇的——但穿着它的薇薇安完全不是那样。   她用那件茧形的白色皮毛大衣将自己裹住,却丝毫不显得臃肿。没有过大的裙摆撑起大衣,那细细的、轻巧的鞋,还有露出来的雪白脖颈,通通让人觉得她本身比看到的要纤细的多。   她其实走的不算慢,但也不快,有一种照着自己节奏来,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改变的镇定。   白色让她在暗淡的夜晚、暗淡的人群中,几乎在发光,像一个女神,飘然而至。   “这可真是了不得…”孔多莫伯爵目瞪口呆。   “难道你这是第一次见到薇薇安小姐?”欧文子爵笑着问他。   “不,总有那么几次,曾经见过。但没有这样仔细看她,而且……”   “而且薇薇安小姐也在变化呢,过去的她可没有这样气势十足——说实话,这既让人害怕,又忍不住被吸引,是不是?”说这话的欧文子爵似乎是故意的,又看向霍夫曼:“我以为,这一点上,那些迷恋薇薇安小姐的男士,是很有发言权的。”   “…你弄错了。”霍夫曼沉默着说道。   “什么?”“弄错了奥斯汀小姐真正吸引人的是——”   霍夫曼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厅。而先他们一步到来的薇薇安正在仆人的帮助下脱掉大衣,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她身边,和他说话。   欧文子爵似乎认识那个年轻男人:“那是罗丹,罗丹·穆克多尔先生,声名鹊起的学者。他此前最重要的身份是‘多米来伏化学实验室’的研究员,那是一间由‘可丽’公司建立的实验室。”   “薇薇安小姐非常欣赏他,这也是他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原因。普通的科学家,和被关键人物看好的科学家,这是完全不一样的,对不对?”   “还有些人,有个没什么道理的猜测…他们认为,薇薇安小姐可能爱上这位穆克多尔先生了。这可能就是薇薇安小姐的‘品味’,她热爱科学,对化学尤其感兴趣,自己就是个很好的化学研究员。所以她只喜欢化学家,相比起财富或者别的什么,她看重头脑。”   “她作为一个女人,无法涉足却又极其向往的领域,她就要叫自己选中的男人去做到、去征服。为此,她不惜自己为之铺路!就像那些她曾经批评过的女人一样。”薇薇安确实曾经批评过,一些女性将自己全身心奉献给男人的生活,甚至他们事业的行为。 第197章 红粉世界197   “她作为女人,无法涉足却又极其向往的领域,她要叫自己看重的男人去做到。为此,她不惜自己为之铺路!就像那些她曾经批评过的女人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奥斯汀小姐要批评…?”孔多莫伯爵完全不能理解。毕竟,即使是在现代,人们依旧会将‘奉献家庭’作为女性的必备道德。   一个女人为了丈夫的事业,牺牲自己的事业,换一份不如原来,但能够顾家的工作,这是正常的,正常到了根本不需要特意拿出来表彰这一牺牲的程度。而为了孩子,做出同等程度的牺牲,就更不必说了,生育时离开职场三年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所以,在这个时代,女人为了丈夫,孩子,甚至是自己的情人牺牲,就更被视作理所当然了。一个女人,居然拒绝用自身来为一个男人铺路(丈夫、儿子、情人),这简直是离经叛道!都反常识了!   “一个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孔多莫伯爵觉得自己摸到了一点儿内情。此时当然已经有了‘利己主义者’这个说法,相关的学说甚至都完备了——其实类似的思想,古今中外都有,华夏古代也有‘杨朱’之说呢。   “如果一个男人,这样光明正大地表达利己主义观点,以如今的世情,通情达理的人至少当面是赞叹的。我们至少认为他是一个有勇气的人,特别是他如果是个强者…可要是个女人嘛,正如诗人所说的‘女人的全部价值,就在于贞洁、奉献与忍耐’,这简直就实在否定自身的价值!”   孔多莫伯爵倒没有道德批判的意思,他只是就事论事,说了当下的实际情况。   “并不能说是‘利己主义者’,这要看人们对利己主义者的定义。奥斯汀小姐发表她的一番看法时,有她的前提,也是对时事的评论…不过,即使是这样,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也依旧是‘利己主义者’。”欧文子爵摊了摊手。   这个世界对男性和对女性的要求显然是不一样的,虽然男人可以说,各有各的要求,都很苛刻。但现实就是,女人愿意过男人的生活,男人却不一定愿意过女人的生活。   孔多莫伯爵没有否认,只是眼睛里还有一些不赞同。他挑了挑眉:“那么现在呢?奥斯汀小姐的利己主义坚持不下去了吗?按照你们所说的,那位罗丹·穆克多尔先生,能让她回归到传统的、她所看不起的女性之路上?”   “您真的误解薇薇安小姐了。”欧文子爵摇了摇头,然后又放弃了:“好吧,她确实看不上那条传统的路,但她并不是看不起走上那条路的女人们,她看不起的是造成这些的时代、社会——薇薇安小姐的习惯之一是,她从不会看不起弱者,她自己说过,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多选择的。她喜欢看不起强者……”   “身为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其他女人相对她大多是弱者?即使那些女人们出身名门,身家丰厚,拥有一个体面的姓氏?”孔多莫伯爵嘲讽地指出这一点。   “这一点是真的,因为薇薇安小姐一向认为,强弱不是单纯靠这些判断的。”说到这里,欧文子爵忍不住笑了:“薇薇安小姐说过一句如今已经传开了的话,这话的引用者太多,但知道是她说的人不多。”   “‘不会使用权力的人,等于没有权力’(注一),按照薇薇安小姐的想法,那些女士只是具备成为强者的条件而已。没有主动谋求用这些条件强化自身,为自己披上盔甲、准备武器,怎么能算强者呢?”   “我看您完全站在奥斯汀小姐那边了,如果让我来说,我有无数的话可以反驳您,告诉您奥斯汀小姐在一些女性必要品质上的缺乏。但您呢,也有的是奥斯汀小姐的好话可说…所以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还是说说,穆克多尔先生吧——我倒是希望奥斯汀小姐因为这位先生,回归正途呢!”   “我看您是完全不相信我了…不如您问问霍夫曼的看法吧?我的话语经常招致怀疑,可是霍夫曼的呢?您难道不相信他吗?”欧文子爵指了指一旁的霍夫曼,才继续说:“传闻显然是想得太多了,我不知道奥斯汀小姐到底对穆克多尔先生抱着怎样的感情,但不论怎样,都不会有猜测的那种事发生。”   孔多莫伯爵看向霍夫曼——几乎所有稍稍对霍夫曼有些了解的人,都天然信任他。这没什么道理可说,一方面是霍夫曼一直以来确实非常靠谱,这是信用的作用。另一方面,就是虚无缥缈的气质了,他就是让人一见就觉得可以相信。   霍夫曼已经打算先走一步了,但注意到孔多莫伯爵的视线,还是点了点头:“奥斯汀小姐是个充满善意,而且聪明的姑娘。不过她确实需要注意,在自身不够强大的时候,她本应该收起自己的想法的。”   “不过,她大概并不在乎?因为她对这个社会近乎于无所求。一个不在乎他人眼光,又真正无所求的人,确实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我不是在说奥斯汀小姐不够善良,不够聪明,我只是认为她缺乏一些女性必要品质,这显然是不值得提倡的。”孔多莫伯爵虽然刚刚也被薇薇安的美貌惊艳,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并认为自己和两个朋友的分歧,根本不在一件事上。   他以为说清楚这一点后,总体上还是偏向保守的霍夫曼会爽快地改为赞同他。   然而霍夫曼确实非常爽快,但却是爽快地说:“女性必要品质…这一标准不是一直在变吗?即使是一百年前、五十年前,和如今也大为不同了。一百年前,女性的必要品质,在如今恐怕不是‘必要’,反而是会被口诛笔伐的。”   一百年前,正是‘浪漫时代’呢!那个时代的一个特征便是上流社会男女用行动蔑视之前的种种规则。这些规则,有的固然是枷锁,有的却也是此时的人认可的公序良俗。想到一百年前,一流妇女的‘风采’,孔多莫伯爵也是回答不了。   欧文子爵忍不住笑了一声——因为孔多莫伯爵,也因为霍夫曼。   “噢!您来了,公爵!”熟人过来打招呼,让原本就要结束的话题终于真正意义上结束。来者首先和霍夫曼打招呼,然后又笑着和欧文子爵、孔多莫伯爵说话。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舞会,人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跳舞聊天。直到快到夜宵时间了,霍夫曼三人也被主人留下了吃夜宵,才变得有些趣味——此时的很多舞会都是这样的,前面的舞会并不是关键!   在一些真正的社交红人严重,舞会之后才是舞会的精华!   大家一起围坐在餐室的大长桌旁,丰盛的食物软化了一切,人吃饱了,情绪就容易介乎于懒洋洋和兴奋之间,谈兴十足!   孔多莫伯爵被安排在了薇薇安的座位旁,有些不自然。但斜对面的欧文子爵非常热心:“薇薇安小姐,请容许我为您介绍一位体面的绅士。关于这位绅士,我只能说,他的祖上,位列12玫瑰骑士之一,煊赫至极!”   12玫瑰骑士,其实就是如今和礼兰王国王室最初的封臣,是最早追随其席卷和礼兰王国的力量,当然也留下了不少传说…虽然如今的王室中间经历了一些事,比如私生子入继,又比如内部相争,发展到火并的程度,姓氏都有了极大变化。但终究近千年来,法统都来自于同一个祖宗。   12玫瑰骑士,也就因此一直都是官方的‘老熟人’,直到如今,12玫瑰骑士的各种传说、典故,已经是常识一样的存在了。所以欧文子爵提到孔多莫伯爵祖上是玫瑰12骑士之一,不用再说其他什么,也能证明其‘名门贵族’的深厚底蕴。   当然,孔多莫伯爵并不是大宗,实际上当初12玫瑰骑士的家系传承也挺艰难的。就像王室,不也经历了很多变化?现在很多12玫瑰骑士的爵位,因为犯错,或者没有了继承人,废掉了很多。   孔多莫伯爵祖上倒是流传到如今,并且开枝散叶。只是他这一支并没有继承主支的爵位,他现在的爵位实际上是两百年前的先祖通过军功获得的。   薇薇安侧过头看孔多莫伯爵,似乎要从这张脸上,看出流传甚广的《玫瑰骑士在本罗斯奈》中某位骑士的影子——这是一张当时的画家为玫瑰骑士画的画,非常有名,但原画已经丧失,留下的只有摹本。   “您好,伯爵。”薇薇安笑意盈盈地说道,声音悦耳地如同唱歌,眼睛在灯光的掩映下,像星星一样闪烁。   孔多莫伯爵不管之前对薇薇安是否有一些芥蒂,此时此刻也一下红了脸,嘟囔着‘您好’之类的。   看到这一幕的欧文子爵并不收敛,而是大笑着拍手:“亲爱的薇薇安小姐,您可悠着点儿!我的朋友要完全被您迷住了…虽然他尚且单身,但考虑到您几乎没什么可能接受他的追求,噢!还是给他点儿慈悲吧!叫他别像别的朋友那样,为您牵肠挂肚了!”   薇薇安觉得欧文子爵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但她没有证据。但在她回怼欧文子爵之前,已经有人先看过来,赞同欧文子爵的话:“奥斯汀小姐难道不是如今美林堡最有魅力的女人之一吗?有时她的魅力太大了,倒是掩盖了她在沙龙中的名声。”   对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真的就直接问薇薇安:“哦,奥斯汀小姐,请您给那些备受折磨的追求者一个安慰吧!告诉我,您和穆克多尔先生并不是传闻中那样……”   薇薇安却挑了挑眉,姿态仿佛是一朵将闭未闭的三色旋花:“传闻又是什么?”   “传闻?传闻也有很多种!最夸张,已经在说您要结婚了!”   “怎么可能呢?”薇薇安为这无稽之谈摇了摇头,考虑到罗丹的‘名誉’,她还是比较郑重地给大家解释了一下:“罗丹先生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是合作伙伴——一对年轻男女之间,也不只是爱情、婚姻这些东西,对吗?”   薇薇安这样说,大家也就这样信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但在几天之后,霍夫曼又在别处,听到了更多关于‘罗丹·穆克多尔’与薇薇安的传闻。这一次的传闻要细节的多,很令人信服,但这其实并不是重点。   “穆克多尔先生让人想到了库伦先生,我是说奥斯汀小姐曾经的未婚夫卢克·库伦。我亲耳听到奥斯汀小姐叹息过,如果库伦先生没有英年早逝,他会是最璀璨的天才——现在应该已经主持实验室,成为一位知名科学家,就像穆克多尔先生那样了。”   “穆克多尔先生和死去的库伦先生很像吗?”   “哦,不太像,不过穆克多尔先生本来就和库伦先生认识,是很好的朋友呢…据说,他还是老库伦先生的学徒。”   “…我有时真是完全搞不懂奥斯汀小姐了,她看起来并未被爱情与思念消耗,也从不宣扬自己是痴情的。但有时知道的一些事,又让人觉得她其实也…我听说,奥斯汀小姐是为了库伦先生才留长发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过去奥斯汀小姐即使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依旧会留短发。她很不喜欢过去用来洗发的产品,便认为短发才能打理。直到库伦先生出发去罗齐奥前,想要她留长发…于是奥斯汀小姐和库伦先生做了约定。”   “当时洗发皂应该已经在研制中了,但有一个关键成分搞不定,奥斯汀小姐和库伦先生做约定,如果他搞定了这件事,她就留长发了——这个故事应该是真的,据说有人当面问过奥斯汀小姐。”   “而从这个故事也能看出,库伦先生确实如传闻中所说,是个天才!而并非是因为英年早逝,所有人在这些事上说了夸张的话。我们的社会就有这样的毛病,经常会给与早逝的天才过高的评价。”   “总之,最后库伦先生去世,研究成果却留了下来,‘可丽’完成了洗发皂,奥斯汀小姐也开始留长发了。”   “穆克多尔先生…”“…库伦先生…”“…薇薇安小姐…”“…相似…”“想象中的未来……”   “我曾经见过小库伦先生!我认识一位‘炼金学会’的会员,这个读书俱乐部成员就有小库伦先生和奥斯汀小姐呢!要我来说,穆克多尔先生的确和小库伦先生有些像,并不是表面上的相似,而是一些更深入的相似……”   相似也好,不相似也罢,霍夫曼并不相信薇薇安会因为罗丹·穆克多尔与卢克·库伦可能存在的相似,就如同传闻中说的那样——按照传闻的说法,何止是要结婚了,分明是已经结婚了!   传闻中的薇薇安和罗丹·穆克多尔担心不能被奥斯汀先生接受,便私奔去坎特伯雷秘密结婚了。   霍夫曼的理智清清楚楚地告诉他,那些传闻都是无稽之谈!他掌握的真相和那些可以说是南辕北辙。而且单纯从逻辑上来说,那也是说不通的——他知道,薇薇安是什么样的姑娘,如果传闻中的事她真的做了,那霍夫曼都要怀疑自己从没认识过她了。   然而…然而……   他那颗热切的心好像还是冷了……   霍夫曼再见到薇薇安时,是在玛丽公主那儿,宾客数量很少的晚餐。除了薇薇安和他,就只有两三位客人。霍夫曼来的时候,薇薇安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一对闺蜜就惬意地半躺在沙发上聊天。   当霍夫曼来时,玛丽公主感觉他比平常还要严肃一些,觉得很诧异。薇薇安倒不觉得霍夫曼是比平常更加‘严肃’,要她来说,那更像是一种更紧绷的状态…只是薇薇安不明白他在紧绷什么,这可是在他的‘外甥女’家啊!以他和玛丽公主很不错的关系,着实令人迷惑。   “我觉得美林堡的冬天,寒气太重了,我和我的医生说,能不能在医嘱上说明,我最好去库泊呆上半个月。”等到大家都做到餐桌旁,玛丽公主这样说,立刻引起了大家一阵笑。   库泊其实是一座古老而著名的温泉城市,最重要的是,它离美林堡不是特别远,所以一向是美林堡人疗养的首选目的地。   “您只是想要逃避繁忙的社交季,说实话,多少人羡慕您啊!女士们总要想方设法,才能在社交季确保自己获得了足够的关注,不会成为社交圈里,可怜巴巴被落下的那个。可是您呢,您只要盛装出席,不需要您有多高明的表现,您就算不理会什么人都行,大家也会关注您的。”   “只有您这样的人,才会想到社交季离开吧。”玛丽是一位公主,这个身份虽然没有女王那么耀眼,但还是足够她在大多数场合被人大大地注意,甚至成为全场‘主角’了。   “哦!别那样说,如果是平常,我倒是乐于履行公主的职责,社交季就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但是今年,我觉得陛下和爸爸也开始觉得,我还留在王室,是不是不大好。”玛丽公主带着些赌气的意思说。   玛丽公主的年纪绝对不大,哪怕是在这个时代,也在‘适婚年龄’。但问题是,作为一个公主,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甚至连一个婚约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   薇薇安知道,这和玛丽公主的年龄,以及她曾经向女王夫妇提出的请求有关。玛丽公主恰好比此时周边国家拥有第一顺位继承权的王子,都要大一些,嫁给这些准·国王是不太合适的。   至于一些不知道是哪儿的小公国继承人,又或者不能继承王位的王子,和他们结婚,其实意义有限。再加上玛丽公主曾经向女王夫妇请求过,她不想嫁到国外,希望自己的丈夫就是和礼兰人,退而求其次也可以是常年呆在和礼兰宫廷的异国王子——她到底是女王夫妇的第一个孩子,非常受宠爱,女王夫妇其实也希望她结婚后也留在身边,事情就成了。   这造成了,玛丽公主的妹妹们,这些年来陆陆续续有了婚约,甚至确定明年会有一个妹妹远嫁国外。而玛丽公主这儿,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虽然答应了玛丽公主,不用远嫁,但就像此时绝大多数父母一样,女王夫妇也是希望女儿能在适当的年纪结婚的…今年起,让玛丽公主参加的舞会,就有了别的意思。   其实以前的一些活动,不见得没有这个意思,但并没有以此为主的意思,大约也就是顺带意思意思。今年社交季就不同了,扑面而来的核心主旨,就是要让玛丽公主挑中一个合适的青年,然后结婚!   对于玛丽公主,广大贵族青年当然是欢迎的啦!特别是没机会继承家里爵位的次子,简直是喜大普奔…不是说,和玛丽公主结婚,就能捞个爵位了,但之后肯定机会多多——这个时候,爵位还没有现代那么难得,王室时不时还是会册封一些人的。   成为了玛丽公主的丈夫,就意味着这些机会会对其全面敞开。说是不会直接封个爵,但从结果上来看,就没差别了。   至于说公主殿下带来的嫁妆,就算不会有她的妹妹们嫁给王太子、王子那么多,那也是王室的体面,不会少的!会是一笔普通贵族无法想象的数字…无论是从权势,还是金钱的角度出发,和玛丽公主结婚都太好了!   然而,玛丽公主实在对他们没兴趣,她虽然不是非大贵族不嫁。但不嫁王子,不嫁大贵族,而要嫁这些等着她抬举提拔的男人,总要有一些别的期待吧?比如说爱情…可是她的爱情一动不动。   “其实我认为,我要是能一直现在这样,倒也不错。我有钱有地位,本来也不需要一个丈夫为我撑场面,或者儿女来赡养…哼哼,现在这个社会,不管一个女人在外多光鲜,在家都是一个男人的奴隶。”   “别人或许会是奴隶,但您肯定不会是。”薇薇安这个时候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不是说公主‘低嫁’就不会难过了,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不过只要不是太过软弱,一个公主在本国低嫁,在家庭地位上还是可以很超然的。而显然,玛丽公主绝不是软弱性格。   “哦,薇薇安,你知道我话中的关键不是这个。”玛丽公主嗔怪而亲昵地看了薇薇安一眼。   “总之,如果不是担心一直保持单身,等到我们某位君主不幸死了妻子,我也会出现在他的再婚候选人名单上。我都要坚持如此了,现在这样实在是太快乐了——反正,我如果做老姑娘,也不会有人敢当面这样说我。”   “公主不会变成老姑娘的。”薇薇安一本正经地说:“公主要么结婚,不然就一直是公主,大家的称呼怎么可能改变!”   “就是这个道理呢!”玛丽公主高高兴兴地说,顺便宣布道:“我已经下定决心去库泊了!”   玛丽公主最近是有些身体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真的很难说是不是玛丽公主的心理暗示、小题大做——不过她的医生不愧是宫廷御医,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他总会顺着‘病人’来,让他们高兴!   当玛丽公主暗示自己想要去库泊的温泉疗养院疗养,医生就会识趣地开出符合的医嘱。   离开社交季格外繁忙的美林堡,去库泊享受半个月的轻松,玛丽公主的小脑袋瓜里,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打起了算盘——其实社交季的库泊,肯定也有不少人,但玛丽公主的边儿,美林堡能够上的人比较多,在库泊就少了。自然轻松不少,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过考虑到,能一起玩得来的朋友真的一个也没有,又有点儿无聊了。玛丽公主便期待地望向在座的几人,征询道:“…嗯,你们谁要一起来吗?一起来吧,这个寒冷的季节,温暖的温泉疗养院,不是想想就叫人期待?”   薇薇安是个单身姑娘,按理来说,她应该回去获得父母的允许再说话的,是几人之中最不能自己做决定的。但在奥斯汀家,她就是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第一个就说:“库泊?半个月?如果是半个月的话,我肯定没问题的——如果您能在五天后出发。”   “我现在答应了两场活动,都是五天内的…当然,您也可以先去,五天后我再去库泊找您。” 第198章 红粉世界198   相比起夏天去海滨城的海水浴疗养场,冬天去温泉疗养院是历史悠久的多的活动。   从中世纪起,青春泉、不老泉的传说就流传民间,正是因为温泉的疗愈效果,才有了这样的传说。甚至再向前追溯,包括和礼兰王国在内的广大土地,都被一个热爱泡澡的国家统治时,大浴场随处可见,是城里必不可少的公共建筑——这样的国家,怎么会少得了温泉浴场?   事实上,库泊本来就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在公元前就是有名的温泉城市了。   温泉疗养院在近世名声不大好,正如一些人传说的,‘温泉疗养院什么都治不好,除了不孕不育’,暗示这里到处是通奸的人。   在漫长的中世纪,人们也不是一直不洗澡的。虽然经历曾经的奢靡狂欢,大家都累了,一切事情都逃不过高潮过后即回潮的定律,最初是禁了公共浴场之类的。   大家还开始认为过度地在意自己的外表、自己身体的舒适,既带有享乐主义的特征,曾经的伟大国家就是这样亡国的!又是对神的不虔诚,虔诚的信徒需要在意的是自己的精神世界,对□□的在意远远超过了精神,这还怎么搞好精神建设?   但是,过了最开始的时期,这种苦行僧式的自我折磨是很难坚持的。就算是一个好的规定、轻松的规定,时间长了也会千疮百孔,不用想着终端执行百分百,更不要说是这种‘恶法’了!   不洗澡就是会不舒服,哪怕有宗教热情支持,哪怕有对水能导致生病的恐惧(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水会导致生病的都市传说应该是没有的。毕竟刚刚经历过‘大洗澡时代’,要是洗澡就会导致生病、死亡,那这片土地上早就亡国灭种了),也不能改变客观事实。   所以民间松散,有钱的富裕人家已经不会那么极端地贯彻原本的沐浴号召了。后来,又有东方传来的各种洗浴方式,洗浴相搭配的香料,这样的享受极大震撼了那个时代的人们。于是本来就想放开的心,关是关不住了,洗澡又放开了!   洗澡迅速成为非常时髦、非常健康的事儿,就连教堂提供的治疗手段,也包括住在教堂的一段时间内,每天都用温水洗一次澡(有的会强调冷水澡,或者洗澡水里放香料,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洗澡)。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各地开发了很多位于山林中的温泉,吸引富有的人们疗养和度假。一开始这种温泉疗养院也好,普通的公共澡堂也罢,其实都是挺正经的。就像薇薇安上辈子时,南方人第一次进北方澡堂,肯定很害羞啊!因为害羞,怎么都是遮遮掩掩、规规矩矩的。   温泉疗养院和公共澡堂也是这样的,男女分开,而且就算是同性,洗澡也是很拘束的。放不开,于是洗澡就是洗澡,赶紧洗完穿上衣服就好。身体是享受到了,但也没有细细品味那种享受。   就像一切事情的发展一样,总有一个从保守到开发的过程,洗澡也是这样。最开始的放不开过去后,大家很快就放得开了!洗澡怎么能只是洗澡呢?祖先的娱乐活动可以参考一下!   嗯,要在疗养院和澡堂修建运动场、图书馆、演讲厅什么的,恐怕有点儿难。但是洗澡时的按摩师,还有美酒佳肴什么的,都安排起来!阔气的疗养院和公共澡堂,甚至可以让乐师进场演奏。   再到之后,人们对异性的浴场想入非非,甚至真的偷看,那都不奇怪了。据说那时很多雕塑家,就是靠在浴场偷看,才能观察到人体的——浴场自己提供这种偷窥服务,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魔幻现实呢?   最后,男女共浴来了…其实在光明正大地男女共浴之前,早就有权贵实践了这种‘享乐’了。不过,浴场将提供男女混浴的浴场视作寻常,直接提供,还是对社会风气有了极大的影响。   要知道,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时,男女混浴也代表的是‘开放’,这里的‘开放’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一个中性词。大多数人不会去反对别人进混浴场,但自己是接受不了的。   大家知道混浴会给多少人犯错的机会,又有多少人其实是很龌龊地参与其中的。哪怕自己没感受到这一点,想到这些也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后世人口素质普遍提升的情况下是这样,当时是什么情况,用膝盖想都想的到…无论男女,大多数人会去混浴的浴场,就是怀着男盗女娼的想法的!所以,一系列有违公序良俗的事情,就在隐蔽的浴场里完成了。   于是,公共浴场,也别是隐藏在深山里的温泉疗养院,成为了性病的传染地。不只是很多人在这里治好了不孕不育(其中包括妻子丈夫双方,妻子怀孕了,除了证明本身没问题,也顺顺便证明了丈夫的‘生育能力’),有很多人在这里得了病。   最后的疯狂,是一些相当严重、影响很大的传染病,包括各种性病,但不限于性病,从温泉疗养院和公共澡堂传播。有些人其实也知道一点儿常识,包括那些病是靠接触传染的,理论上不在浴场贴贴,洗一池水,是不会有事的。   但更多的人其实并不了解,或者说不在乎!于是轰轰烈烈地反对洗澡又开始了。一开始是不上公共浴场,后来是在家也不要洗了。民间更是将洗澡和生病划上等号,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干!   在这个过程中,温泉疗养院又衰落了,但温泉疗养的传统确实是有的。所以一旦社会风气改变,它又能立刻兴盛起来!   现在就是这样,在大家开始向干净卫生转变,将洗澡甚至和文明直接联系起来前,其实就有一些医疗用的洗澡方式被推广了——普罗大众经过数代人的禁锢,对洗澡的讳莫如深,让他们很难正常情况下,安心接受这样‘离经叛道’的事儿。   但如果是治疗活动呢?是为了治自己的病呢?那就没办法了,为了健康嘛。无论古今中外,人们为了健康做一些特殊的事、平常不会做的事,都是很常见的。   或者应该说,将背景放在‘治病’这个大前提下,大家的忍耐度都会高很多。   温泉、冷水浴、坐浴、蒸气浴…名目多得不得了,相比起温泉,海水浴真是弟弟中的弟弟了,最初还有可能只是从冷水浴中分离出来的。只是趁着工业化,大家前所未有地认识到亲近自然、呼吸新鲜空气的好处,发展的很快。   不过相对来说,温泉疗养院依旧是这方面的第一,上流社会已经将偶尔去温泉疗养院呆上几周视作寻常了。有病当然可以治病,没病也可以养生,特别是此时的‘绅士病’痛风,医生是大力推荐去温泉疗养院进行治疗的。   “温泉?库泊?好吧…如果是和殿下一起去,半个月也可以。”奥斯汀夫妇听说薇薇安要去库泊呆半个月,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没有反对。   他们并不是介意薇薇安自己做决定,社交季要出门就出门了。而是对‘库泊’有一些小小意见,自从奥斯汀家发达之后,他们也是去过温泉疗养院的,但没有去过库泊。原因就在于,库泊有一些不太好的名声。   就像曾经的温泉疗养院一样,库泊这个重新焕发生机的温泉城市,在成为著名的温泉胜地,再次引得有钱人纷至沓来之后,也难免和桃色绯闻、男盗女娼联系在一起。例如在男士们之中,库泊就有‘猎艳之地’的外号,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当然喽,也有正经想要在库泊这种度假胜地认识结婚对象的,毕竟此时度假、疗养都还是有钱人才能够得上的。在这种地方,天然就筛选掉差的太远的家庭了…特别是当地没有合适的体面人家的家庭,都很愿意在女儿、儿子适龄时,每年在库泊等地呆一段时间。   库泊是有一些问题,但还不算什么下流地方。更何况薇薇安是和玛丽公主一起行动,这就让奥斯汀夫妇放心了不少——如果是一位佛罗斯的公主,那倒是不能让人放心,佛罗斯的风气一直让和礼兰人嗤之以鼻呢!而且越是上流社会,就越是不堪入目。   相比之下,被佛罗斯人嘲笑为呆板、虚伪、功利的和礼兰,别的不说,至少大风气保守是真的。上流社会要声色犬马,也都尽量隐蔽——知道躲着人,知道这是主流社会所批评的,就不至于太过乱来。   奥斯汀夫妇既然不反对,那去库泊的最后一个问题也没有了。薇薇安之后几天之中,一边继续参加社交季活动,一边准备出发去库泊的事儿。这一次要在库泊呆半个月,就算玛丽公主预定了最好的温泉疗养院,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呢!   特别是作为女性,薇薇安得准备很多衣服,确保到时候在库泊,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有不会失礼的衣服穿。   要知道,库泊作为知名的温泉城市,那儿多的是全国来的有钱人,不少人也是抱着给孩子找成家机会的希望的。为了满足游客的这种心思,库泊的市政府准备了很多舞会和其他活动,各种正式的场合不会少。   另外,除了这些去别的地方度假都要的东西,薇薇安还得准备一些特别的…比如说,泳衣。   薇薇安很早就接触过这个时代的泳衣了,当时是为了去学游泳才买的。当时非常艰难地穿着一条过膝的法兰绒‘连衣裙’,‘连衣裙’领子、花边、袖子等,一应俱全,还是穿了长裤的那种,天知道如果不是有上辈子的基础,穿这样的衣服她要怎么游泳……   所以,其实大多数时候,薇薇安去‘游泳’,都不是游泳,就玩玩水而已。   不过,现在正是一个社会风气剧烈变化的时代,而且随着薇薇安能接触到越来越多的‘时尚人士’(此时的时尚人士,并不是后世那种单纯的时尚界从业者,能负担得起时尚,更多还是一种社会地位的体现),她才了解到,其实也有比较方便的泳衣来着。   不奇怪,这种衣服相对来说‘隐蔽’,很少拿到台面上讨论,也少见出现在宣传图册上。很多时候,真的就是不去主动打听,就等于是没有。   薇薇安之前见过的泳衣真的就很让她提不起兴趣,再加上用到的几乎少,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买新泳衣了。趁着这个机会,她立刻就去了制作泳装的‘泳装屋’…几天时间有些紧张,但泳衣怎么说都相对简单,定做还是赶得及的。   “奥斯汀小姐,您看,这是最新款的泳衣,如果您打算去泡温泉,这是最合适的!”在‘泳装屋’,裁缝学徒就将一些样衣拿给了薇薇安看,这些样衣都是穿在木头假人身上,然后推出来的,看起来比较直观。   怎么说呢,比薇薇安最初用过的那套法兰绒的泳衣强一些了。第一套是一种棉缎料子,平纹织物,不是很薄,但也不会吸水之后变得特别沉重,简直像是要把人拉下水。但薇薇安真正想吐槽的是款式啊!   淡黄色的不了,在上衣边缘和裤子的裤脚部分,都有棕色绲边。上衣像一件翻领夹克,翻领、翻袖都有!下身则是让薇薇安感觉像一条睡裤,直筒型,软软塌塌的。   不过这好歹比之前强,一个是材质没那么吸水了。另一个没有了‘长裙’,不用担心裙子部分会缠住双腿,让游泳变成生死时速。   薇薇安点点头,又看向泳装屋的学徒:“就没有别的吗?比如说袖子,不觉得长袖实在是…我们平常都能穿短袖,为什么泳衣还是长袖?”   听薇薇安这样说,学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泳装屋’的老板,说过和这差不多的话呢…但没有办法,如果泳装太‘出格’了,会让社会上某些人吓得跳起来的!。不过,确实有一些新的设计,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学徒又推了一个木头假人过来,这次木头假人身上穿的‘泳衣’其实要好看不少,但薇薇安觉得还不如之前的翻领夹克配睡裤呢!   这次的泳衣,其实和薇薇安之前穿过的那种挺像,不过同样淘汰了法兰绒,是亚麻织物制成。另外,连衣裙加裤子的组合也有一些改进,比如裤子不是灯笼裤,而是‘睡裤’。又比如连衣裙长度在膝盖上,披肩领成了小翻领,袖子也没有一个小喇叭袖管了。至于其他的装饰物,也少了不少。   薇薇安看着那长度依旧过了手肘,但已经露出一半小臂的泳衣,表情是一言难尽的。   “就…没有更短…一点的吗?”薇薇安做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最后,学徒拿了一张设计图稿给薇薇安看,薇薇安一看就知道,这是吸取了东方元素后进行设计的,如今东方风刮的正猛呢……   上身很像一件扣身的马甲,领子是鸡心的,胸前有一排细细的扣子。但这是‘隐藏扣’,所以看不到扣子,看到的是一条装饰图案。另外,这件马甲还是有袖子,但却是短袖,颜色和马甲本体不同,就是‘假两件’呗。   如今油画上的东方宫廷女奴应该是里面一件短袖衫,外面再穿绣花马甲的。但泳衣的发展趋势是‘轻薄’,所以就做个假两件意思意思了。   而且袖子上还玩了一个小花招,看起来是短袖,但它分成了两边,像花瓣一样两瓣内扣,裹住了手臂。基本就像无袖一样,不会妨碍到手臂活动。   至于下身,则是灯笼裤…绣花马甲配绸缎灯笼裤,腰间再束一条丝巾腰带,确实是东方风了。   “灯笼裤没问题,但长到脚踝…太长了,改到大——算了,膝盖吧。”薇薇安很想裤子紧身一些,或者短一些,这样才方便游泳。但紧身是不用想了,在没有裙子遮掩的情况下,没人能接受裤子完全显出臀部和大腿的形状。   学徒有点儿犹豫,但最后还是接受了薇薇安的要求。毕竟按照薇薇安的说法,她是要去温泉疗养院游泳穿的,不是去的海滨浴场(海滨浴场露天的!)。而温泉疗养院么,只要不是男女混浴,女人的泳衣,裤子稍短一些就稍短一些了…应该没问题吧?   这样的泳衣薇薇安还算能接受,所以一次订了两套,基本款式是相同的,不过颜色和细节有些不同。另外还定了一套之前的‘夹克衫+睡衣裤’,这是为了以防意外。要是浴场里的女士要为了一套泳衣和她杠上,充当‘道学先生’,她也会虚心接受的。   真的是虚心接受…不然呢?可以想象,到时候她穿自己的泳衣,就算有些出格,别人本着事不关己的心态,也估计不会直接舞到她面前。就算是指手画脚,也是‘建议’的口吻。   能‘杠上’,本来就是那种既喜欢管着别人,又根本无法讲道理的人——薇薇安就算有一万种道理可讲,可以说自己的事不要别人管,对方也会锲而不舍地缠上来地!对这种人,道理是讲不通的!   和那种人说什么呢?非要坚持到底,其实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第199章 红粉世界199   “纽兰公爵也去库泊吗?”上了火车之后,薇薇安下意识脱口而出。   玛丽公主‘扑哧’笑了,薇薇安立刻解释:“我并不是认为公爵不能去,或者讨厌公爵。我只是…嗯,上次公爵没有表态,我以为这就是不去的意思,所以今天见到公爵很意外。”   “哦,我也以为纽兰公爵是那个意思呢,但他昨日早餐时才送来了信…或许外交部的工作很忙碌,我们的副部长只有在最后才能只有能不能拔冗同去。”玛丽公主在薇薇安耳边,小声地打趣霍夫曼。   她们之所以聊这些,是因为被引领员带到一等车厢之后,霍夫曼并不和他们在一个车厢…大概是因为,从美林堡去库泊度假的人中,不乏顶级权贵。所以在这条线路修建并开通后,火车公司在客运车厢部分,设立了超豪华车厢。   像薇薇安现在和玛丽公主所在的这节车厢,很像一位贵妇人的起居室。车厢内完全是散发着细腻光泽的红色硬木,有些特殊的细节处,还会用丝绒软包。摆设的家具虽然简单,但也很有品味。   更重要的是,适合了火车的风格,点缀着随处可见、闪闪发亮的黄铜细节,正是工业风与当代极繁艺术的完美融合。   这节车厢似乎被默认为一间‘女士车厢’了,所以男士们暂时都没有来打扰,体贴地为刚上车的女士留下一点儿整理和准备的时间。   玛丽公主虽然笑着打趣了霍夫曼一番,但其实她也觉得这有些奇怪,因为这并不是霍夫曼的风格。霍夫曼一向对自己、自己的事,很有掌控力,很难想象,他会等几天才能确定能不会参加一个行程。   如果真的出现了特殊情况,那他也不应该后期插入这个行程——他厌恶被人打扰,自己当然不会去做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事。   相较于了解霍夫曼的玛丽公主,薇薇安就要好‘糊弄’多了,她相信了玛丽公主的打趣。虽然是‘打趣’,但这种话本来就经常是半真半假的。仔细想想,一个副部长级别的政府官员,本来就应该很忙,不可能像她们两个‘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一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薇薇安还将自己的想法和玛丽公主说了,玛丽公主笑个不停:“哦,亲爱的,你讲我们分类为无业游民了吗?你似乎为此觉得羞耻?我真是完全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这年头,绅士还在以不用工作自豪呢!”   薇薇安所谓的‘无业游民’,其实真的是玩笑。她们也只是看起来无业而已,像玛丽公主,她的职业就是‘公主’。薇薇安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公主都像他这样,但玛丽公主确实经常要代表王室出席一些场合。   虽然没有《罗马假日》里那么夸张,但无所事事是不可能的。   薇薇安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她可是负责了‘可丽’的不少工作呢!   “那只是旧时代的一点儿残渣,工业时代来临了,即使是最富有的资产阶级,也是要工作的。相对于贵族,这就是更先进的生产力。”对玛丽公主的笑言,薇薇安无所谓地说。   这也就是面对玛丽公主了,她知道玛丽公主根本不在意这些。不然对着王室成员说贵族制已经彻彻底底输了,就算这是事实,也很容易让人恼羞成怒吧?   果然,玛丽公主并不在意这件事,她自己都经常看不顺眼贵族的腐朽呢!她只是对薇薇安说:“这种话不要对别人说,虽然是实话,但太难听了…现在说你坏话的人太多了。”   “您真好心…”薇薇安以感谢的目光看着玛丽公主,但为了使话题不至于立刻滑向让人觉得烦心的事儿,她主动戏谑了一句:“我还以为,我们这个年代,名门淑女不必担心无中生有的诽谤呢!只要是社交场所的红人,总免不了这一遭。”   “有多少人爱,就有多少人恨!”   “你并不是混迹社交场上的‘名门淑女’,不是吗?”玛丽公主看了薇薇安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而且,你这话没有说完,我们这个时代,凡是出身不错的女人,确实不必担心无中生有的诽谤!凡是当红人物,背后必有人中伤!”   “从这个角度来说,从不被人嫉恨的人,也就谈不到受欢迎、有存在感了。但是,有身份的女人却也前所未有地惧怕被人抓住真正的把柄,说一些确有其事的东西——因为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前所未有地明确自己的位置…当一切都要计算的一清二楚,也不虞有朝不保夕的境况后,人们就保守了。”   “这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文明’的象征。”薇薇安迅速地接过话题,精巧地发表意见“就像‘文明之墙’的两侧,建立起伟大帝国的文明国家,总是会输给他们看不起的蛮族。越是文明,就越容易保守,越不敢付出代价。”   “听听啊,现在的淑女们都在谈论什么!她们谈论文明,谈论伟大帝国与蛮族…”玛丽公主以叹息的语调一本正经地说,然后又笑:“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是不是?女人要表现得知识渊博、无所不知,男人则是越不学无术越好!”   这话乍一听很奇怪,但仔细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儿呢。此时的绅士们,不就是以不用工作、终日享乐自豪?他们只需要精通体育活动、赌博和给女人们写情书就足够了,这就是典型的不学无术了。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愉快而简短的交谈,结束于其他人上车。这一节车厢已经被玛丽公主包下来了,所以来的是她的朋友,薇薇安也认识对方。不过,当新人来到,话题肯定是要为之一变的。   大家又一边交谈,一边安顿了下来,整整衣服、理理帽子什么的。大约到了中午,她们才起身去餐车厢,对此,玛丽公主的一位朋友不满地道:“我不怎么乘火车,但我听说美林堡至库泊的线路,有豪华列车来着…难道他们不能送餐到我们的车厢吗?”   “亲爱的,你就将这当成是餐厅好了,也不是所有餐厅都提供送餐□□的。”这个年代当然有‘外卖’,古代一些商业城市,似乎或多或少都会发展出类似的服务。   等到几位女士来到餐车厢,才遇到同来的男士,霍夫曼和其他几人。其中薇薇安最熟悉的是费梅洛少校,他长期在宫廷之中,和玛丽公主也是挺熟的,会受到这番邀请,一点儿也不令人意外。   “中午好,殿下,凯奇小姐,菲奥娜小姐,还有您,奥斯汀小姐…您今天还好吗?我一直想要去女士的车厢拜访,但又担心打扰。希望您没有不适应火车,觉得旅程不适。”费梅洛少校热切地看着薇薇安。自从薇薇安和费梅洛少校在霍德兰城堡认识之后,每逢见到薇薇安,他就格外殷勤护卫。   倒不是那种异性的示好与追求,这种沉浸到‘骑士情怀’中,自己将自己PUA成默默守护、理所应当的绝世‘男二’的行为,真的将薇薇安整不会了。   她当然不可能为了‘拯救’对方,就干脆两人在一起。她只能尽量将对方当朋友,让对方也慢慢从那种实际上不大对的感情中走出来——如果是做朋友的话,费梅洛少校这样好相处的人,薇薇安是很愿意的。   “没什么不适应的,我是说,火车可比马车强多了。”薇薇安说的都是实话。走在铁轨上的火车,就算有些轻轻摇晃,但那也是‘有弹性’的摇晃,而且幅度完全可以接受。但是此时要是乘马车,城市里有平整的硬化路面还好,一旦离开城市,那就是个灾难!   虽然连接城镇的道路也有国家维护,此时已经有了‘国道系统’了,但要说那些路有多好走,那就是笑话了。其中最常见的是鹅卵石路。就是在地基上铺上厚厚一层圆润的鹅卵石,这样的路行车是好走了一些,可对于薇薇安来说,颠簸依旧得以极大的决心去忍耐。   然而鹅卵石路已经算好的了,国道系统之内以这种居多,可是又哪里能到处都是‘国道’?一旦需要走上分叉后的道路,就知道什么叫煎熬了。此时的马车抗震又不行,人被甩飞出去也不是没可能啊。   大家在餐车厢,每四人围坐一张小桌,准备吃饭。薇薇安她们这一桌是玛丽公主、薇薇安、霍夫曼和费梅洛少校,霍夫曼和费梅洛少校说着‘女士优先’,请玛丽公主和薇薇安点菜。   这里的餐车厢真的就和餐厅差不多了,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商量着点了一些食物,量都不大。主要是不饿,感觉吃完早餐还没多久呢!而且刚刚在各自车厢内,也是喝了茶、吃了一些饼干之类的东西的。   “唔…要点儿酒吧,薇薇安也可以喝一点儿,这可是旅程中啊,放松一些——一杯酒不会糟了你的脸的!”点完餐之后,玛丽公主又主张一定要配酒。   这话完全就是对薇薇安说的,此时吃饭的时候以酒来佐餐,近乎于‘常识’。没有这样,大多只能说明穷,没钱花在酒上。一桌四人,也只有用餐的时候并不怎么喝酒的习惯,还需要她特意强调。   薇薇安没有扫兴,点点头:“好吧,我要一杯佐餐葡萄酒。”   “不错,那我要一杯香槟,霍夫曼肯定是雪莉酒,我记得他午餐时一定要雪莉酒,几乎从来不变。那么,费梅洛少校您呢?”玛丽公主迅速地做出选择,又询问同伴。   费梅洛少校想也不想,立刻快活地回答:“和奥斯汀小姐一样的就行!”   四人一桌,薇薇安、玛丽公主和费梅洛少校都足够健谈,就显得霍夫曼有些格格不入——不,也不能这样说,霍夫曼有一种本事,总让人觉得不是他格格不入,而只是他不愿意加入而已。   愉快的用餐结束之后,大家继续在餐车厢呆了一会儿,酒足饭饱之后就是这样的,会有一段特别适合谈话的时间。很多沙龙还存在的根本,就是因为沙龙主人巧妙地利用这一点,就让人们在餐室里持续谈话。   不过也没多久,玛丽公主说着自己头疼,要去午睡一小会儿,就离场了,薇薇安和她一起走的。玛丽公主直到昨晚,还参加了一场活动,睡得很晚。而今天,又要上早班的火车,确实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头疼。   薇薇安倒是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昨晚的休息也还不错。但她也挺愿意能自己呆一会儿的,所以也要回自己的房间。然而,她们才走到卧铺车厢,玛丽公主就忽然眉头一皱:“不,这不大对劲!”   “什么?”薇薇安茫然。   “霍夫曼和你一句话也没说!”玛丽公主认真地说:“刚刚用餐时,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但想不到问题在哪里…现在想想,霍夫曼和你居然从头到尾没有交谈!”   “公爵一向不大说话…”薇薇安勉强地说。这个解释没什么问题,但薇薇安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真话——最近几次在一些场合偶遇纽兰公爵,对方对她都有一种刻意的冷淡。明明已经算是‘熟人’了,但一句话不说,说这不是‘刻意’的,才是见鬼了!   薇薇安心里‘哀叹’,这就是‘熟人’对自己的感情夹杂着爱慕的坏处了。大家有一些共同的朋友,总有一些要碰面的场合。保持着‘爱慕’的时候不能以平常心对待,而‘爱慕’消失之后,又会更加不自然,心里还会有疙瘩。   而心里的‘疙瘩’要消失,不知道要等多久。   薇薇安很自然地认为,霍夫曼那‘不算多认真’的爱慕,大概这一阵子又消失了吧。她不知道是为什么消失的,也无意追根究底…人的喜欢有的时候就是难以捉摸的,不知道因何而起,也不知道因何而终,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再一次见到他/她,一切魔法都消失了,他/她变得平庸,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是这样吗?”玛丽公主狐疑地看了一眼薇薇安。但她也想不到有别的可能,而且头疼想睡,也不能多想了,就在车厢房间前和薇薇安道别了。   而玛丽公主这一睡,就睡了两个多钟头。等她神采奕奕地走出自己的房间,则是三个钟头以后的事了…嗯,她得换衣服、梳头发等等,总要花时间的。   此时,也快要到库泊了——库泊离美林堡确实不算太远,就算是此时这么慢的火车,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而已。   ‘呜呜——呜——’随着汽笛声响起,火车抵达了库泊。薇薇安一行下车,有早已等待的疗养院的人,立刻接到了他们。   几辆马车请他们上了车,还好这次没花太多时间,他们赶在晚饭前,抵达了‘蒂尔尼温泉疗养院’。这里是库泊最好的温泉疗养院之一——这倒是不奇怪,完全符合玛丽公主的手笔。   “我本来打算去‘墨尔本’,那里更有历史,你肯定会喜欢那里大厅墙上挂着的几幅画,都是大师杰作。但想想那儿有点儿老旧,不够清洁的设施…你一向特别在乎这个,不是吗?”玛丽公主和薇薇安手挽着手,走近了‘蒂尔尼温泉疗养院’。   其实,无论是蒂尔尼温泉疗养院,还是墨尔本温泉疗养院,甚至是一所再普通不过的温泉疗养院,其房间在此时的库泊都是珍稀的——天热的时候去海边,天冷的时候泡温泉,虽然还没有形成这种‘刻板认知’,但人的本能就觉得这样比较舒适。   不过,既然是玛丽公主发话了,这些温泉疗养院肯定能腾出房间来。每当旺季时,总有一些‘机动房间’要留出来,就是为了应对这种难以拒绝的情况。而且也没人想拒绝,接待‘公主殿下’这样的大人物,对高级的温泉疗养院,说出去也是一份谈资。   “最近的库泊应该到处都住满了吧?刚刚在街上,我就看到很多人了…比美林堡的街道还要拥挤。”薇薇安打量着蒂尔尼温泉疗养院的大厅,完全仿古的高大大厅,洁白的穹顶上是鲜艳的壁画,题材都是神话中宴饮的女神。   薇薇安他们也不用在前台登记,这些杂事自然有别人去做,所以不用停留,直接由侍应生带到后面的房间。侍应生听到薇薇安的话,笑着说:“是的,小姐,天冷之后库泊就到处都住满了。别说是疗养院和酒店了,就算是城里用于出租的房子,也都找不到空着的了。”   住疗养院当然是最好的,因为疗养院都自带优质温泉,而且只有这里的住客才能来洗,相对来说人要少些,服务则更好、更方便。对于真的是打算来泡温泉的,几乎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但话说回来,其实此时很多涌来库泊的人,其目的并不在温泉。   大家视这是一场交际场的迁徙,有人要在这里遇到老朋友,有人要在这里为自己儿女创造结婚机会——毕竟不是所有地方都是美林堡,和礼兰王国除了美林堡以外的地方,很多地方都体面人家有限,想要找到更合适的选择,父母只能带着孩子各处‘迁徙’。   无疑,库泊是迁徙地的选择之一。   对于这些人来说,温泉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了。住酒店,或者租下一栋小房子,甚至一个套间,就完全足够了。他们只要落脚,就可以每天去城里的舞厅、剧院、音乐厅、餐厅,创造各种交际机会了。   “听起来会很拥挤,很烦人…唉!说不定为了躲开美林堡,而来到库泊,这个选择是错误的。”忽然玛丽公主有点儿后悔来温泉疗养院了。   “不,不会的,在这儿您可以谁也不理会。”薇薇安小声说。   “谁也不理会?或许吧。”玛丽公主露出了一个苦笑。虽然是说,来到库泊之后,就不用参加那些公务式的活动了。但要说,谁也不理会,玛丽公主也很难做到,做了这么多年负责任的公主,早就习惯了。   玛丽公主的苦恼,薇薇安也没办法解决,只能安慰而已。这个时候,她们就走到了属于她们的房间,都是套间,并且在玛丽公主的强烈要求之下,薇薇安就住她隔壁的房间。   她们先参观了玛丽公主的房间,房间本身其实很普通,豪华是豪华,可是对玛丽公主来说,豪华就是恨‘普通’啊。薇薇安的房间也差不多,那是由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起居室构成的套间,比玛丽公主的小,并且还少了两间客卧。   那两间客卧,没有客人的话,大概是用来住女仆的。   参观完房间,因为还有女仆在整理她们带来的行李,呆在房间里反而不方便。薇薇安就提议:“我们去餐厅吧,或者参观一下疗养院的花园和温泉。”   一直陪同她们的侍应生连忙说:“殿下、小姐,我们蒂尔尼的花园和温泉非常有名,这里曾经还是巴斯公爵的私人住宅呢!”   薇薇安知道巴斯公爵,那位公爵也是以喜好享乐出名的。在他继承爵位时,他同样也继承了大笔财产。当时的他还是一个年轻人,然后很快就挥霍了起来…积累财富不容易,但挥霍财富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巴斯公爵就是典型。   在他人生的几十年里,从继承爵位起,到最后十年,他都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在库泊有一间豪华大宅,听起来挺合情合理的。   不过时间到了巴斯公爵人生的最后十年,传承自祖上的财产就挥霍殆尽了,甚至他还欠下了巨额债务。为此,他开始售卖那些年他收藏的、可以建一座图书馆的珍贵书籍,以及其他任何还没被卖的东西——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开始卖土地了。   当时被卖的,应该就包括库泊的豪宅…蒂尔尼温泉疗养院接手了豪宅自带的优质温泉和美丽花园,又增建了房子,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了解到这段前情后,薇薇安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从大厅以后,她就觉得蒂尔尼温泉疗养院并不像是此时流行的风格,而且具备复古的私人豪宅的特征。还以为是刻意与众不同,又或者是某种她不了解的新流行。   原来,本来就是一座私人豪宅改的啊!   稍稍参观一番,她们就来到了餐厅,这时本来就是用餐时间,餐厅几乎满座了,只有寥寥两三张空桌子。不过即使是这样,薇薇安也觉得不错,如果说用餐高峰期也就是这么些人,说明蒂尔尼温泉疗养院刻意控制了接待规模,用以保证疗养院客人的服务体验。   玛丽公主在王室成员之中算是平易近人的,也没有要求特殊位置的餐桌,又或者单独的包厢。直接去了餐厅里还空着的餐桌:“…真奇怪,同伴们去哪儿了?难道他们不用吃晚餐吗?刚刚应该约定在餐厅见面的。”   薇薇安眼睛特别好,立刻就说:“您看那边,那好像是凯奇小姐他们……”   那边离他们的位置很远,几乎要跨过大半个餐厅。经过薇薇安提醒,玛丽公主才看到他们。原来同行的另外两个女孩儿,已经和各自‘挑中’的男士汇合,并且一起用餐了。   玛丽公主挑了挑眉,显然很快想清楚他们没等她们的原因,也不介意这件事:“好吧,看起来我们不必去找他们了,先点菜吧…不过除了他们,还有人没找到啊?”   她自言自语的,倒也不是在问薇薇安,本来大家来了温泉疗养院之后,就应该有自由行动的时间的。要是任何一个看不到的人,都要找到,那自己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亲爱的,你今天累吗?”吃晚餐的时候,玛丽公主问薇薇安。   “还不错,乘火车快8个钟头是有点儿累,但不至于无法忍受。”大概是习惯了这个年代艰难的出行方式,薇薇安在对‘舟车劳顿’有了比上辈子深刻的多的体会后,再乘火车,就觉得不怎么辛苦了,即使这比上辈子的绿皮火车还慢!   “好吧,看起来你还是累了,我本来打算邀请你一起去剧院的…我和别人去吧。”   玛丽公主不是在和薇薇安客气,薇薇安知道她是‘有一说一’。所以她这样说了,用餐结束之后,薇薇安就回了自己房间——   “公爵…”薇薇安在走廊上见到霍夫曼时有些惊讶。   因为玛丽公主也是临时订的蒂尔尼温泉疗养院的房间,疗养院拿了机动房间出来。能满足玛丽公主要和薇薇安相邻居住就已经很难了,实在无法将一行所有人的房间都安排在一起。薇薇安记得的,霍夫曼的房间和其他几位男士比较近,并不在这一层。   “呃…您是来拜访殿下的吗?”薇薇安想到了一个可能。   霍夫曼以一种让薇薇安觉得陌生的眼神看了薇薇安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第200章 红粉世界200   来到温泉疗养院的第一夜,薇薇安休息的不算特别好。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认床’,不过好在不严重,翻来覆去快一个钟头后,她终于陷入了不太深的睡眠。   一整晚其实都是这样的,睡了,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睡的不太深。所以即使是睡足了时间,她依旧觉得不大精神。等到女仆送来早餐时,她洗漱完毕才好了一点儿。然后就下定决心今天要穿的鲜艳一些,这样才能刺激自己,精神一点儿。   幸亏因为出门度假,准备的服装本身就比较鲜艳,这件事倒不难——虽然此时没有明确的‘度假风’,但大家也自动遵守着出门度假,不能穿的太隆重,风格上要更活泼的原则。   这一点,在夏季度假时更明显,那时女士们的裙子是清一色的鲜亮棉布,而且一概不用绣花,就用鲜艳的印花!   冬季不能穿印花棉布了,款式上也会放松很多。像薇薇安就挑了一件军装风格明显的骑马装,嗯,此时女士们将骑马装当外出服穿,特别是在冬天,是挺常见的。虽然这样在老派人士看来,有些失礼,但女士们无法拒绝骑马装的点在于,它真的比较方便,而且温暖!   染得鲜红的羊毛呢,裁成了裙子、马甲和夹克的三件套。裙子相比起普通裙子更短,可以看到脚踝,不过这是冬天,露什么脚踝?不怕冷吗?所以薇薇安在长羊毛袜外穿了黑色长筒靴保暖,其实这也是骑马装中常见的,这样既保暖,又契合风格。   马甲并不像是后世马甲那样,大多有一个V形的领口,小巧的圆形纽扣一直扣到了领口,露出了简洁的白色硬领和白色蝴蝶领结。不过女士们的硬领没有男士们那么夸张,不至于将整个脖子包裹住,时期始终停止,不能动弹。大概只有男士硬领一半的高度吧,相反的就是蝴蝶领结,要比男士领结大一些,更富女性化气质。   外面罩着的夹克,长袖、紧身,倒是没有军队常见的大翻领,可是翻袖是有的。翻袖还比较小巧,不算特别夸张,翻开后露出里面白色得到里衬,与一身红色相称。   少了的大翻领就要在别的地方补回来,所以夹克衫从领口向衣襟,两边就是两排军队中常见的一字型扣眼和金属纽扣装饰。这些扣眼比扣子大得多,当然不可能是真的用来扣扣子的,‘锁扣眼’用的是金线,花纹也很讲究,主要就是装饰而已。   另外夹克衫的下摆,在腰部收紧之后,陡然放开,像一片短短的裙瓣,这也是借鉴了军装元素……   夹克衫不用扣起来,敞着穿时因为版型的原因,会自然贴合薇薇安的身体,衣襟最上面靠拢,然后慢慢散开,形成一个倒V形,露出里面马甲和夹克衫一样的扣眼装饰和金色纽扣。   然后再戴上一顶黑色的小三角帽、一双短的白色皮手套,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穿着这一身,薇薇安去找玛丽公主的时候,玛丽公主啧啧称奇:“亲爱的,你穿这套服装,简直就像是一个军官了,非常潇洒…我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姑娘们会喜欢我们国家的军官。”   “穿着红色军装,潇洒挺拔的样子,本身就很气派了。”   玛丽公主昨晚去了剧院,天知道她之后是直接回了疗养院,还是又去了别的地方。所以这个时候她才起床呢,薇薇安就陪着她洗漱、穿衣、吃早餐,一切完毕了,还要化妆好了,才能出门。   临出门前,玛丽公主让女仆拿了一根手杖给薇薇安。这跟手杖的把柄是银质的,手杖本体比较短、比较细,相比起手杖,倒是更像马鞭:“薇薇安,你拿着这个吧,这和你今天的样子太配了!”   薇薇安拿起手杖挥了挥,听到破风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好吧…”   薇薇安其实有时候会怀疑,玛丽公主是不是很喜欢玩洋娃娃…小时候玩洋娃娃,现在长大了,觉得玩洋娃娃不好意思,就停止了。但喜欢就是喜欢,按捺不住啊!所以还挺喜欢打扮她的。   玛丽公主真的很喜欢给她选衣服……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这就出门了,外面有费梅洛少校等着,他们三人一起行动。刚刚吃早餐的时候,玛丽公主已经给费梅洛少校写过纸条了,问他今天能不能陪两位‘淑女’出门,他当然是答应了。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倒不是一定要有绅士陪伴才能行动,其实在库泊这种度假胜地,风气就是更加宽松一些。别说两个人了,就算一个淑女自己出现在了公共场合——在饮用矿泉水的水泵参观,在商店里采买,自己招出租马车…也不算什么。   但玛丽公主的想法在此时是非常常见的,如果陪同出门的人里有一位绅士,那既可以护卫自身,免去潜在的风险,又可以差遣对方,让游玩变得更加轻松…那为什么不呢?   “我们去参观古代的浴场遗迹怎么样?”他们三言两语定下来接下来的行程。   库泊这个地方,作为温泉胜地已经快两千年了,曾经这里修建了此时看来也很气派的公共浴场。一两千年的时光过去了,曾经的泉眼干涸了,公共浴场更是早就只剩下了一点儿遗迹。   但即使只是一点儿遗迹,也能看出曾经的恢弘,还是很有可看之处的。更何况,公共浴场遗迹旁,有库泊最好的餐厅,不远处还有一个赛马场,都是可以消遣时间的去处。   “…对了,殿下,昨晚公爵来找过您…您知道吗?”薇薇安上车时,忽然想到了昨天霍夫曼那陌生的眼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紧张了一下。   “霍夫曼?不知道,我没有收到他的口信…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吧。”玛丽公主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但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像想起什么了一样,说道:“我刚刚也给他写了信,可他说他得去见一个朋友。”   “真奇怪,他在库泊有什么朋友?他的朋友很少,我都能数的出的…难道是正好在库泊度假?”   玛丽公主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之后无论是遗迹参观、美味的餐厅,还是赛马场上下注的刺激,都很令人满意,她根本没时间想太多别的。直到赛马结束了,回疗养院的路上,她还在对薇薇安描述她是如何一眼看中了那匹‘征服者’(今天这匹马拿到了冠军,由此压它的玛丽公主也小赚了一笔)。   其实也没赢多少钱,玛丽公主又不是赌鬼,压一点儿钱意思意思也就算了。而那匹‘征服者’也不是什么一点儿不被看好的,它的赔率就算不是最低的,也在比较低的那一拨里。对于普通人,这也就是一笔小财,对于玛丽公主可能就连小财都算不上了。   但是,由此带来的快乐是巨大的!   玛丽公主和薇薇安一起,心情愉悦地回到了疗养院。今晚她就不打算出门了——既然来了库泊这个温泉城市,怎么能错过最重要的活动,去泡一泡温泉呢?今天上午离开之前,玛丽公主就向疗养院订了一个小温泉池,准备晚上使用了。   说起来,虽然库泊是温泉城市,但在这里能泡上温泉的,其实也是少数。一方面,温度真的适合泡澡的温泉也没有那么多,更不要说还有‘水质出众’这种要求了。另一方面,来库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旺季时节,就算是每人只泡一次温泉,也大大超过了库泊温泉的承载力。   基本上,住在温泉疗养院的,在泡温泉这件事上还可以说人人有份。住酒店的,如果是还不错的酒店,应该也可以通过酒店,订到一些人不那么多,条件也可以的温泉池。但如果是普通酒店,又或者租住的普通房子,就得去一些直接面向公共开放的温泉浴场了。   这些浴场相当拥挤,服务和环境很少有合格的。但即使是这样,在旺季也是供不应求的。   于是大多数人,所谓的泡温泉,其实也就是购买一些库泊本地矿泉水,加热之后在自己的浴室里泡澡……   蒂尔尼温泉疗养院的温泉非常不错,借助这些优质泉眼,他们修了两个大池,和三个小池室。大池子分了男女浴池,这没什么可说的。小池室则是比较灵活,有时是男池,有时是女池,具体要看当天订温泉池的情况。   一个小池室有大约六个池子,每个都是一米多宽的正方形了,其实也不算小了。一个人洗非常宽敞,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一起泡,也不会觉得拥挤——当然,玛丽公主只订了一个小池子,不是因为她将就,体谅疗养院临时空一个小池子出来已经很难了。她只是享受亲密的友情,更愿意和薇薇安一起洗而已。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在疗养院的餐厅吃完晚餐,又休息了一会儿,就各自去拿泳衣,以及泡完温泉后穿的衣服。她们是在小池室旁边的更衣室碰面的,玛丽公主先换了泳衣出去,薇薇安在后。   薇薇安穿的正是在泳装屋定制的新式泳衣,当薇薇安穿着仿佛是东方女奴服装的泳装出来,不少人都在看她。薇薇安并不在乎这些眼光,只是走到了淋浴区洗头洗澡——虽然这里的温泉池都是用管道接通了泉眼,池水常换常新,不用担心自己洗了就会弄脏水的事儿。   但即使是小池,大多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洗,所以大家也有泡温泉前,先洗干净的习惯,和大池那边一样。   玛丽公主也在淋浴区的一个出水喷头下,显然没人知道她是公主,两边都有人了。薇薇安就找了另外空着的位置,确定这里提供的沐浴用品是可丽的洗脸皂和洗发皂,就直接使用了。   淋浴的过程中,薇薇安比大多数人都要自然。她倒是做不到像北方同胞一样,能光着身子在大澡堂里洗澡而面不改色,但现在是穿着衣服呢,这有什么的?她甚至觉得,穿着这样‘整整齐齐’的一套洗澡,才是最不自然的部分!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样想,即使是洗澡时经常被女仆服务的玛丽公主也是一样。直到钻进了自己的小池子里,她才好了一点儿。   “亲爱的,你难道经常泡温泉吗?”玛丽公主发现薇薇安非常自然,毫不扭捏,不由自主问道。她在百泉宫的时候,就因为宫廷设施的问题,时不时要去浴场洗澡,但那也是可以在单独的房间里进行的。只不过是大家洗完了,才聚在一起…所以完全没锻炼出来相应的心态。   薇薇安不能说,这身泳衣,对于上辈子的她来说,就算是包得严严实实了,害羞?根本不存在的!   只能默认玛丽公主的话,并说:“我是在美林堡的城内泳池学会游泳的…”   “你还会游泳?我本来也有机会学会游泳的,当时在海边的罗勒富宫,查理和亨利,还有其他男孩儿,都学会了…但下了海之后,我就后悔了…”玛丽公主在水池中又往下沉了沉,下巴都没到水下了。   笼罩着白雾的浴池很温暖,再加上前所未有的亲密环境,在慢慢适应之后,一些平常没法说的亲密话好像很自然地就说了出来——分享了闺蜜间的秘密时刻,玛丽公主从摆在池边的托盘里拿了一串葡萄,分给了薇薇安半串。   又凑近了一些看薇薇安,嫉妒地说:“你现在还经常去草地上打网球呢,为什么皮肤还这样白皙细腻…可别说你恢复地快,这也太快了吧!而且就算是恢复快的那些人,也不可能完全恢复,总会长出晒斑,或者皮肤不再那么细腻……”   “或许是因为我尽量不喝酒,而且很少吃糖,另外还有水。我家几乎只用水质最顺滑的泉水,洗浴、饮用都是…”薇薇安没有直接回答‘天生的’,虽然天生的因素占绝大多数,但直接这样说真的很让人沮丧,而且还很容易让后续谈话陷入讲不清楚的情况。   薇薇安说尽量不喝酒、少吃糖,用水注意,玛丽公主就陷入了沉思,开始思考这些是不是真的那么有用:“喝酒对皮肤不好,我其实是知道的,所以才有酒糟鼻、酒糟脸。但吃糖和用水,吃糖似乎有人提过,对牙齿不好,对吗?难道对皮肤也不好?”   玛丽公主似乎是‘家族传统’,非常爱吃糖。饮酒也就算了,如果真的对皮肤不好,狠狠心也能戒。但糖?真的做不到啊!   知道吃太多糖,还不做好牙齿清洁,对牙齿不好,已经算是此时非常有常识的了。不知道吃太多糖同样对皮肤不好,实属正常。薇薇安只能解释:“我们可丽做过一些调查统计,发现年轻时还好,年长一些后,大量吃糖的人很多都有同一种皮肤特征……”   “那么水呢?我一直以为,水质更影响头发…我家的男孩儿们,特别是查理很担心。女孩儿们倒不算紧张……”主要是查理王子渐渐长大了,也到了快要操心这种事的时候。现在还算好的,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真正要发愁呢!   姑娘们就不同了,虽然姑娘们往往更重视自己的头发(变成一个秃头对一个男人来说固然是打击,可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才是真正的痛苦),但一般来说,女性秃头率比男性低多了。而且一般的发际线后退,或者不算太严重的‘空心化’,都还可以借助长发做发型掩饰。   “哦,水质对皮肤的影响其实比酒和糖更大,我们总会发现一个地区的女孩儿长得特别漂亮,称其为‘美女之乡’。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大多都是因为当地水质好,然后皮肤就好——如果水质好的同时,气候还比较湿润,就更好了。”   “您大概能想象,皮肤足够好的话,原本五官普普通通,也会是个美女……”   听到薇薇安的解释,玛丽公主露出了懊悔的表情:“我住在百泉宫时,用的也只是普通的、汲来的水,又或者是水泵打上来的水……”   百泉宫并没有单独修筑一个水塔,然后给宫内提供管道水入户。这主要是因为百泉宫本身就水资源充足,即使宫廷之内人口密度大,依旧供应无虞——‘百泉宫’这个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至于说打水用,不如管道水方便,拧开水龙头就能来说,按理来说宫廷应该用上这种好东西。嗯,只能说,现在的水管和水压不行,来水的效果可能没那么让人乐观。而且更关键的是,方便不方便,又和住在百泉宫的王室、贵族等人有什么关系呢?   房间里要喝水,玻璃壶里都有,仆人每天都会倒。要洗脸洗手,也有仆人送水。至于说用水比较多的时候,比如要洗澡什么的,提前吩咐一声,要用的时候就有了——开水龙头和拉一下铃铛,还真说不准哪一个更方便呢!   因为这些原因,宫廷之中改革供水的动力一直不足。   玛丽公主虽然身份尊贵,但她说到底也就是个公主,又不是女王陛下。在不觉得汲自蓄水池或者水泵压上来的水有什么问题的情况下,又怎么会特意要一种‘更好的水’供自己使用? 第201章 红粉世界201   丽琪·莱兹华斯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观察库泊这座城市,这座古老的城市。她的脑海里,已经预演了不下12个故事展开。   路上经过的,那个戴羽毛帽子的女士,她可能追踪自己的未婚夫而来,不动声色地要制造一场‘巧合’…那位拿手杖,穿休息室夹克的男士,其实是伪装的侦探,但他即将陷入大麻烦中,因为调查一起偷情案,误入杀人现场,被当作罪犯,他得在被监禁的情况下,通过别人传递的信息,而不是现场调查破案……   “库泊的历史古迹保存的很高,我甚至看到了一些一千年前的房子的痕迹。那些地基,还有坚实的石柱,这甚至不比神庙差,是不是?”范尼顺着妹妹的目光望出去,她当然不知道妹妹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只是笑着问道。   丽琪·莱兹华斯点了点头,又冲对面坐着的姐夫杰克表示感激:“谢谢你,杰克,能想到带我一起来库泊。”   莱兹华斯家这几年一直是蒸蒸日上的,甚至要说丽琪·莱兹华斯自己靠写作得的稿费,来库泊也不是来不起。她这个收入的女士,已经足够她过上租女士公寓、雇一个女仆,偶尔还可以出国旅行的日子了。   但莱兹华斯太太怎么会允许女儿如此‘奢侈’?她的第一目标就是丽琪能多攒一些钱,再加上一些家里的赞助,购买一笔一千镑的债券或者股票,作为嫁妆。拥有这笔嫁妆之后,她应该能像她的姐姐范尼一样,嫁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丽琪大部分钱都被她拿去存了起来,家里也没有因为情况向好,就各方面大手大脚起来。要让莱兹华斯自己家,又或者丽琪自己来库泊度假,那是不太可能的。   这一次是杰克邀请了丽琪…杰克因为过去一年表现良好,和其他一样表现良好的主管一样,得到了老板的奖励。除了最常见的‘奖金’外,每个人还各有‘礼物’,通过抽奖获取。   杰克抽到了来库泊的度假机会,这意味着他会有一段多出来的带薪假,并且在库泊的大多数花销都不用自己支付——抽到的奖品,本身就包含了在库泊订好的房子和温泉,以及跳舞厅的入场券等等。   甚至还有一张30镑的支票,用来支付杰克和他的家人在库泊吃饭、购物的开支。   杰克和妻子范尼来库泊是绰绰有余了,不过在将孩子送到莱兹华斯太太那儿的时候(夫妻二人不放心留下孩子,靠保姆和女仆看着),范尼提议可以带着妹妹丽琪一起去。理由也很直接,丽琪这个年纪,正是需要考虑结婚的时候。她在美林堡,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年轻人,说不定在库泊能遇到,这里多的是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   杰克也算是通情达理,就答应带上丽琪了——对于这样的事,莱兹华斯太太当作是天降之喜!立刻同意了。而丽琪自己,也不讨厌这件事,甚至还挺期待的。一直呆在美林堡,她都快没灵感了,需要一个新环境刺激她。   当时就觉得库泊不错,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古老’本身就意味着这里的故事多。而且这里是一座旅游城市,形形色色的人纷至沓来,各种各样的人,与各种各样的目的交织着,这也是天然适合‘故事’的。   如果描写的故事发生的舞台是一个小乡村,这当然是可以的。但不得不说,这种总有很多陌生面孔的城市,才最适合认识新的人、意料之外的人,然后上演一幕幕悲欢离合。   丽琪·莱兹华斯在同意来库泊之后,做了一些准备,但她的主要心思其实并不在参加这儿的舞会,认识年轻人身上。礼服和丝绸手套之类的,她只是随便看看,莱兹华斯太太提醒了,她就准备一下,挑不出大毛病了,也就算了。   她的心思在别的东西上,她带了一本速写本,两个小笔记本,一把铅笔,决定用这些东西将自己看到的‘素材’画下来、写下来。   现在就是这样的,她飞快地抽出了随身一个手提袋里的速写本,寥寥几笔画出了刚刚觉得不错的人物形象——重点不在于多像,描摹出大概就行了。丽琪很擅长画素描,这正是她的拿手绝活儿。   不过,她这种认真的态度让范尼有些担心,担心妹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认识年轻人身上。所以他们一落脚,范尼就计划着戴丽琪出去…他们并不住酒店,杰克的奖品中包含的住处,一座房子的二楼。   丽琪·莱兹华斯和住在一楼的房东太太谈了几句,就知道原本二楼住的是两个画家,他们在此合租。平常库泊的房租并不算贵,但在旺季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他们就整年地租下二楼房间,平常住在这儿,旺季的时候就去外地或者向下‘采风’,房子转租给别人。   这样一来,旺季的房租收入足够支付他们外出采风的账单了,美滋滋~~   二楼有两个卧室,卧室都各带盥洗室,另外就是一个起居室,一个客厅了。杰克夫妇住一间卧室,丽琪还能单独有一个卧室——在老板当初准备这一份奖励时,就应该考虑到了,不只是下属夫妻要去库泊度假。这是个好机会,带着儿女出门解决人生大事的机会!   当然,一间房是有些少,只能带一个孩子。如果两个孩子的话,就只能同样都是男孩儿,或者同样都是女孩儿了。但一般来说,其实这也够了。同时有多个孩子迫切地需要考虑结婚的家庭,也是少数呢。实在不行,考虑当下最迫切的那个就行了。   在自己的房间里稍稍整理了一下,将带来的衣服分门别类放好,又铺上自己的床单…他倒是不介意用房间里提供的床垫,但要用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的床单、毯子这些,她可做不到。   说实话,这在此时还挺少见,大家普遍都不在意这种事儿呢…而在后世,这已经是最基本的了。   做完了整理工作,丽琪又在盥洗室里,用房东太太送来的热水洗脸洗手,稍稍缓解了这一路来的疲劳——因为是乘火车来的,所以疲惫程度有限,才能这样轻易被缓解。   晚上的时候,丽琪和杰克夫妇一起和房东吃饭。此时这种家庭式租房,大多是提供伙食的,租客可以和房东一起吃饭。这里也是这样,不过房东家吃饭是‘过时不候’,错过了进餐时间就是错过了,房东太太是不可能单独再做一份的。   对此范尼很满意,他们肯定有在外面餐厅吃饭的时候,但也不可能每一餐都在外面吃。那样就太贵了,那张30镑的支票即使够负担这一开支,也不能这样浪费啊——钱可以尽可能地花在更多地方,尤其是购物上,这让范尼觉得愉快!   范尼倒是没有急于将妹妹推向社交场,之后的‘外出’,都是在逛库泊本地的裁缝铺、帽子店之类的,她也很注意路上走过的、能引起称赞的女士的装扮。确定库泊的风尚和美林堡多少有一些不同后,针对这些做改造。   丽琪和她带的服装,经过一些简单的修改和装饰,就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嗯,最多就是需要再买一顶新帽子,或者一件新披肩,这不太难……   别看只是简单的细节,但就是这些细节决定了成败!在两天之后,范尼终于确定自己和妹妹丽琪,主要是丽琪,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了,才和丈夫一起带她去跳舞厅。   库泊的跳舞厅有好几所,他们去的是最有名的那一所。准确的说,这儿是一个游乐花园,人们可以在这里散步、观赏花园、划船、野餐、看画展等等。但这里最有名的,还是它的室内跳舞厅!   历史悠久,全库泊最大!   这座游乐花园并不收门票,谁来都行,但内部的跳舞厅、餐厅、画廊等等,都是要额外收费的。杰克的奖品包含了一沓票券,其中就有数张这儿的入场券,一段时间内都能用的——使用入场券,他们三人顺利地入场。   “人可真多啊…”杰克的衬衫都有些皱了,有些冷的天气里,脸上居然冒汗了,就抽出一条手帕擦了擦脸。   他刚刚一直护着两位女士,避免让人潮碰到妻子和丽琪。她们的服装和发型都是精心准备的,要是弄坏了一点儿,舞会上就可能大失其色了——杰克在百货公司工作,长期揣摩女性心理,这些是很懂的。   “这儿倒是人很多。”范尼观察着跳舞厅内的情况。   “就是人太多了,跳舞的时候真的不用担心撞到人吗?”丽琪首先想到的就不是这里有多少年轻人,看到舞场中一对对男女,她就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被农夫赶着走向池塘的鸭子。挤挤挨挨,很让人担心。   “哦,没关系,你看看,他们跳的多好啊!没有那么尴尬的事发生。”范尼以为妹妹有些退缩了,立刻鼓舞她。   “这儿是个好位置,你就在这儿呆着,等着男士邀请你去跳舞。我们在后面的位置看着…要是你去跳舞了,我们分散了,就去旁边的茶点室汇合。”范尼听房东太太说过,身旁跟着监护人的小姐,在跳舞厅更不容易被邀请。所以即使不放心,也只能这样了。   范尼和杰克离开了,丽琪觉得更自由了,干脆倚在二楼的栏杆旁,观察一楼跳舞厅内的情况。她开始想象一出谋杀的场景:纸醉金迷的跳舞厅,男男女女都衣着光鲜,忽然一个沉重的青铜枝形吊灯砸了下来,某个贵族先生当场身亡。   看起来这完全是一场意外,但身在二楼的主角发现了不自然的地方…是谁,以什么样的手法,完成了这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谋杀?又是为了什么,让凶手一定要这样精心算计……   脑子里想着各种事儿,丽琪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邀请自己跳舞。所以真的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士邀请她时,她是意外的。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对方虽然不算多英俊,但也挺可爱的,而且既然来了跳舞厅,跳跳舞也不错。   他们跳了舞,互相认识了一番,丽琪大概知道对方名叫帕里斯,帕里斯·雷克菲多。家里有兄弟姐妹4个,他是处在中间的那个,上面有一个哥哥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父母都还在,身体健康。另外,他喜欢下棋,甚至是个职业棋手。   这个年代的职业棋手嘛,当然是有的。但职业联赛什么的,就不用指望了。他们固定出现在一些会所或者酒吧,参与比赛,比赛是有彩头的,他们就以此为生。另外,此时也有一些比较正规的比赛了,如果比赛获胜,也能获得不错的奖金,名气也会上升。   名气上升有利于他们被一些俱乐部看中,多一份工作、多一份收入什么的。   帕里斯·雷克菲多在这一行小有名气,虽然不是什么走到顶尖的天才,但也是能在这一行生存下来的少数人之一。要知道,这一行里混的,其实大多数都不是专职的,只算是半职业。要么得靠家里支持才能生存(包含遗产),要么就得有另一份工作!   丽琪没有想到,在库泊认识的第一位男士,就是这样‘有趣’的人…如果让帕里斯·雷克菲多的朋友来看,他们绝不会认为他有趣。事实上,他是那种典型的有些乏味的男人,而且也不太会和女士相处。邀请丽琪跳舞,已经是他鼓起极大勇气的结果了。   只能说,丽琪觉得的‘有趣’和别人不一样。她过去从不知道还有人完全以下棋为生,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一个从未探索过的素材宝库。她的脑袋瓜里已经在想象了:一场突发的杀人案,现场整齐,没有打斗,找不到一点儿关于凶手的线索。唯一要说异常的,就是原本摆在咖啡桌上的棋盘,一只‘骑士’棋子倒下了。   又或者,古老的城堡一直传承着祖先留下来的‘谜语’,这些谜语和棋类术语有关。最终解开谜团,就能找到藏在城堡里的宝藏——城堡的主人认为这是谣传,从不放在心上,但这却引来了心怀觊觎的人……   丽琪非常感兴趣地询问帕里斯·雷克菲多,关于他那一行的事。帕里斯·雷克菲多一开始还有些不自然,后来说到自己喜欢且擅长的东西,就自然了很多,有源源不断的话可说。   “哦、哦…我会不会说太多了,我是说,这些事或许在您听来很无聊。”跳了两支舞,又一起在场边休息了一会儿,一直在说的帕里斯·雷克菲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又到了舞会暂停,大家可以去盥洗室整理一下,又或者去茶点室吃点儿东西的时候了。丽琪想到和姐姐的约定,便说:“我们可以去茶点室…当然不会,我对您的那些事儿非常有兴趣。您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小说作家,对于这种我不了解的事,我都非常有兴趣!”   说实话,丽琪觉得帕里斯·雷克菲多是一名职业棋手,这很稀罕。帕里斯·雷克菲多就认为她这个女作家更加稀罕了。中产阶级的女士,正经有自己的职业的就很少了,女作家更是稀有!   虽然莱兹华斯太太和范尼都告诉过丽琪,让她不要在刚认识的时候就告诉男人,自己是个写小说的女作家——这件事颇为微妙,不同于后世对作家的尊敬,此时大家并不一定看得起小说作家。   大众认知里,小说就代表着没什么品味,爱读小说的人不够有文学修养,还有可能很轻浮…这一点,看这个时代的很多小说就知道了,经常会出现主人公读书的场景,但当有人问起时,当事人又会回答‘小说罢了’,显然不大看得起。   这个时代,看小说就是打发时间的常见手段,但与此同时,大家又将这当作是一种拿不出手的爱好。   因为这样的原因,小说作家,除非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不然平时不一定会宣扬这一身份。在‘女作家’,这种情况更加常见。   莱兹华斯太太和范尼之所以要丽琪不要太早说起自己是小说作家,就是忧虑在没有感情基础时就说了这事,会让对方立刻放弃。   但丽琪还是顺口就说了,她没有将母亲和姐姐的‘警告’放在心上。主要是,她并没有那么在乎结婚的事儿…虽然结婚也不是不行,可单身也不错,所以她就单纯做自己,愿意求婚的就来,不愿意的她也不在意。   丽琪和帕里斯·雷克菲多一起来到茶点室,走了一圈,才在一个不算特别显眼的位置找到了杰克和范尼。他们坐在同一张小桌旁,有点儿挤,但也还算能接受(这种吃茶点的小桌,本来就是给两个人用的)。   丽琪就给双方做介绍,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双方都表现得很热络,仿佛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事情到此,算得上进展顺利,范尼很高兴妹妹才来库泊,第一天参加舞会,就吸引了一个年轻人。然而当事人这个时候注意力已经完全跑偏了,她看到了斜对面的一对男女觉得很有意思——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和一个年长的男人的组合。   他们的年纪够做父女了,但看他们之间的氛围,绝对不是父女!另外也不是交际花和金主,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未婚夫妻的样子,只是年纪差的有点儿多。   对于这一有些异常的情况,丽琪就忍不住猜测原因…是因为爱情来了,就不能考虑年龄了,还是有一些别的考虑呢?为了金钱是最常见的,但也有可能是女子受了情伤,在这种情况下,谁的求婚都会答应……   被丽琪观察的那对男女,绝对不会想到有人想了那么多。这对男女,其中那个年轻姑娘,正是莎莉·汉密尔顿。而这个男人则是玛瑟斯先生,他算起来是欧内斯特伯爵的远房表兄。   在妻子约瑟芬‘死’后,欧内斯特伯爵虚伪也好,为了自己的名誉着想也罢,并没有立刻不管汉密尔顿家。而汉密尔顿家除了汉密尔顿太太,就只有两位单身的小姐了。对她们最好的照顾,就是为他们介绍一桩婚事!   这在此时的认知里,是毫无问题的。   首先是戴安娜·汉密尔顿,为她介绍的人正是这位玛瑟斯先生。玛瑟斯先生是一家报社的老板,有钱、有社会地位,今年40岁,曾经结过一次婚,妻子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去世,留下来一儿一女。   在欧内斯特伯爵看来,玛瑟斯先生配戴安娜绰绰有余。戴安娜虽然也挺漂亮,但她太乏味平淡了,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姿色在消失,气质的影响就更大了。另外,她还是个‘老姑娘’,上了三十岁的‘老姑娘’!说实话,这在婚嫁市场上甚至不如‘寡妇’呢!   再加上她没有嫁妆,能和一个普通绅士结婚,在此时的人们眼里,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而如果是玛瑟斯先生,那她无疑是中了头奖!   其实欧内斯特伯爵已经做好玛瑟斯先生对戴安娜·汉密尔顿不感兴趣,自己得另外介绍一位条件稍差的先生的准备了——但这其实挺麻烦的,欧内斯特伯爵的社交圈里,没有太差的人。   至于莎莉·汉密尔顿,情况也差不多,不过因为她更年轻、更漂亮,性情更活泼,欧内斯特伯爵介绍的是一位富商的次子。因为备受父母宠爱,那个年轻人应该也能得到不少家产,这又和贵族家庭内的次子待遇不同了…也同样是很好的结婚对象。   玛瑟斯先生几乎是不出所料的,对戴安娜·汉密尔顿不感兴趣。很难说,这种看起来很好,实际上没什么机会成功的介绍,是不是欧内斯特伯爵完全不用心的结果。   而莎莉和那位富商次子,也没有成功。她倒是挺愿意和对方结婚的,对方被她的美貌与风情迷住,也不在乎她有没有嫁妆——可中间出了一点儿意外。富商次子在一次舞会上被另一个美貌姑娘迷住了,这次更着迷,就以最快的速度求婚了。   啊…这……   就是这个时候,莎莉和玛瑟斯先生搭上了…中年男人被年轻女孩儿的美貌与活力迷住,而莎莉也不在乎对方差点儿成为自己的姐夫,并且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事儿。她就觉得玛瑟斯先生作为报社老板,有钱有地位,而且40岁也不算老,结婚也不错。   这是他们出现在库泊的原因,莎莉已经接受玛瑟斯先生的订婚了。这次库泊之行,是莎莉的要求,她想要在婚前就玩一圈,而不要婚后才度蜜月。玛瑟斯先生一点儿也没犹豫,甚至为此还邀请了汉密尔顿夫人和戴安娜同行,以免被人说闲话。   当然了,此行的全部开支,都由他来承担。   汉密尔顿夫人对此倒是挺开心的,三个女儿中她本来就最喜欢莎莉,现在她的‘亲亲小莎莉’眼看着要前途大好,她只替她高兴,并庆幸自己不必担心老无所依了——自从约瑟芬‘去世’,汉密尔顿家的情况就一天比一天差,快要支撑不起体面人家的面子了!   至于说长女戴安娜,她就从未指望过!   戴安娜倒是不怎么愿意一起来,虽然当时玛瑟斯已经对她没兴趣了,没有莎莉,他们也不可能。但曾经和自己有可能结婚的男人,看不上自己,看到自己的妹妹后,就对妹妹殷勤备至…心里怎么可能心平气和!   然而,她不愿意来也来了,她本来就是包子的性格,听从母亲和妹妹的指令都习惯了,根本不可能反抗。再加上汉密尔顿夫人对她强调,不能对玛瑟斯先生摆冷脸,叫他尴尬,她甚至不能将自己的不高兴表现出来。   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也能借着在库泊度假的机会,找到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在戴安娜看来,自己只要结婚就好了,母亲不会再看不上自己,妹妹也不可能再随意对待自己——而且她自己其实也很耻于做‘老姑娘’,只想摆脱这个耻辱的标签。   这个时候她倒是挺想念约瑟芬的,如果是约瑟芬在的时候,母亲和莎莉还不可能做得这样过分……   然而莎莉根本不在乎戴安娜的不高兴,她现在完全沉浸在了未婚夫的殷勤中。准确的说,是未婚夫付账单的爽快轻巧中…这几天她逛了库泊不少店,买了很多东西,玛瑟斯先生都是眼睛不眨就付账了。   “布料买得太多了一点儿,但布料嘛,总有用的时候,根本不怕太多。对不对,玛瑟斯?我们还可以在结婚后,拿这些来做东西,床单、台布、帐幔…对了,我们明天去蒂尔尼温泉疗养院泡温泉,已经完全确定了吗?”莎莉因为买了太多东西,还撒娇地对玛瑟斯先生娇媚地撅了撅嘴。 第202章 红粉世界202   玛瑟斯先生作为报社老板,有一点比很多人强,那就是‘人脉’。类似‘蒂尔尼温泉疗养院’的温泉池,一般疗养院外的人是不可能享受的,但他只是给疗养院写了一封信,就搞定了这件事。   其实,如果不是这次来库泊太突然了,订下疗养院的房间,对玛瑟斯先生也不是难事。现在一些稍次的疗养院依旧向他敞开大门,但那些疗养院他自己先看不上眼了,所以现在都是住在库泊一家高级旅馆里。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莎莉才起床,打扮自己加上填饱肚子后,她又和玛瑟斯先生去转了一圈。没有带汉密尔顿太太和戴安娜,他们晚上是一起在蒂尔尼温泉疗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吃的晚餐。   晚餐味道还不错,但莎莉还是抱怨:“旅游地的口味,总是这样的…”   “是的,游客不吝惜花钱,同时也不指望他们常来…这种旅游地的餐厅,我从不抱有太大期待。”玛瑟斯先生笑意盈盈地赞同着莎莉。   吃过晚餐后,玛瑟斯先生就带着莎莉去拜访了自己在蒂尔尼温泉疗养院做副院长的朋友,算是对朋友这番‘通融’表示谢意。   疗养院副院长是一个胖胖的老好人样子的男人,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但精神很不错,和年轻人很像。他和玛瑟斯先生不算特别亲近的朋友,但一年也能见一两次,这次玛瑟斯先生写信求助,只是一桩小事,他能帮忙也就帮了。   按照如今社会的风气,虽然两人不是特别亲密的好朋友,但拥抱时,副院长依旧狠狠地拍着玛瑟斯先生的背,以显示两人关系很好,只是许久不见!   双方寒暄时,副院长先生就提到说:“唉!说实话,我本该邀请您住进疗养院的,但巧合的是,今年连机动房间也用掉了——我是看您如今并不自己写报道了才说的,玛丽公主殿下就落脚在我们这儿。”   “公主殿下来时,也有随行人员,都是非富即贵的王孙,院长当然不可能拒之门外的……”   玛瑟斯先生本来就已经接受没能住进温泉疗养院的事儿了,所以听到这个说法并没有失望,反而对这位‘老朋友’没有将这桩人情做的体面些释然了。按他对这位‘老朋友’的了解,之前收到他的求助,本来该顺势邀请他住进温泉疗养院的。   玛瑟斯先生和莎莉在副院长先生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副院长先生便叫了疗养院温泉池那边的一个管理员过来。为她介绍:“这位是玛瑟斯先生和莎莉小姐,他们是我的朋友,你带他们去泡温泉吧…就是我特意叮嘱你留下的温泉池。”   管理员带着玛瑟斯先生和莎莉去了温泉区,又叫了一个人带玛瑟斯先生去男温泉池,自己带莎莉小姐,为她服务。   在她的帮助下,第一次来泡温泉的莎莉才顺利洗完了身子,泡到了小池室里大小正好的温泉池里。心里暗暗庆幸,虽然之前来时不知道要准备泳衣,但在库泊购物时注意到了泳装屋,立刻就选购了!   这个时候,她也算是安顿下来,能够享受泡温泉的乐趣了,才开始观察水蒸气弥漫的温泉室。装腔作势地那起放在池边的香槟,她的目光扫了一圈四周,在这样的环境里,女人们的装饰几乎没有了——她满意地发现,这种情况下,自己可以说是一个房间里最漂亮的女人。   慢悠悠地泡完了温泉,她又在更衣室换了衣服,这才去了旁边的休息室。这是泡完温泉、换完衣服的人暂时呆的地方。女士们可以在这儿等着晾干头发,吃点儿东西,玩玩纸牌什么的。男士那边,也有差不多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温泉水管道从地板下流过,冬天就特别温暖。再加上壁炉烧的很旺,女士们可以穿着单薄简单的衣物,就放心在这儿晾干披散着的湿发。   莎莉自己在管理员的建议下,穿着睡衣裙,裹了一件丝绒的大袍子就过来了。这本来就是‘浴袍’,有钱人刚刚洗完澡,等一会儿要睡觉,但又不马上睡,嫌麻烦懒得规规矩矩穿衣服了,就这样穿。   她走进休息室就发现,自己这样穿在这里非常普通。不过也有一些爱俏的时髦女士,在温泉疗养院的休息室的服装也很有讲究,一看就知道是特别设计过的。保证既轻松易穿,又很漂亮特别,还不显得刻意。   这让莎莉有些向往,便仔细看那些女士的穿着——她并不怎么嫉妒这事儿,因为她早想着自己要嫁给玛瑟斯先生了,只要嫁给玛瑟斯先生,她便有充足的的财力也去追求那些。在莎莉看来,只要有足够的钱,她可以不输给任何女人!   包括那位富商次子,他之所以移情别恋另一个姑娘,在莎莉看来,也不是那个姑娘就比她更有魅力。只不过是那个姑娘挺漂亮的,同时还拥有足足10000镑的嫁妆!这激发了男人的爱慕之心。   就在莎莉观察并思索的时候,又有人走进了休息室,所有看过去的人都不自觉低低赞叹起来。走进来的两个姑娘都很漂亮,但其中一个格外漂亮!   沾湿了的头发有些暗淡了,和平常浅金色的亮丽不同,但又有另一种漂亮,像是打湿了羽毛的雀鸟。而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则是像雨水洗涤过的天空,蓝的透明!她的皮肤在泡过温泉后,似乎吸饱了水分,充盈饱满、红润光泽,整个人沁出一层粉色,清纯又娇媚。   莎莉一下认出了对方,居然是薇薇安·奥斯汀!   同为白玉兰广场的住客,莎莉多次在各种场合见过薇薇安,对她是理所当然地印象深刻!所以此时只是迟疑了几秒钟,就走上前去同薇薇安打招呼了。   薇薇安意外于莎莉·汉密尔顿会出现在这里,但还是表面很正常地打了招呼。然后又看了看玛丽公主,就说:“这位是莎莉小姐,她也住在白玉兰广场,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呃,这是玛丽小姐,我的好友,我们一起来疗养院住一段时间。”   蒂尔尼温泉疗养院的部分工作人员固然知道玛丽公主的身份,但在玛丽公主的要求下,他们一般也不会往外说玛丽公主下榻在此,更不会告诉疗养院的客人,公主殿下来了,谁是公主殿下。   玛丽公主为了躲开多余的交际,实现自己‘躺平’半个月的愿望,等于是隐瞒身份呆在蒂尔尼温泉疗养院的。   薇薇安也不能对莎莉介绍她的身份,所以只说是‘玛丽小姐’混过去…莎莉没有亲眼见过玛丽公主,虽然刚刚在副院长先生的办公室,听他说过公主殿下下榻在此。但玛丽并不是一个稀罕的名字,她就没有立刻联想到一起。   再加上此时的玛丽公主真的就像是个普通姑娘一样,周围没有跟着大群的人,其他人也没有因为她是公主就行礼致意——在莎莉的想象中,公主绝不可能是这样‘低调’的样子,所以后续更不会想到‘玛丽小姐’就是公主殿下了。   双方互相认识之后,干脆就在一起玩了一会儿三人纸牌。莎莉看似是在玩纸牌游戏,实际上却是在观察薇薇安和玛丽公主的穿着。她们也穿得很特别,就像她刚刚观察过的那几位出众的女士一样。   但不知道是因为服装的细节不同,还是因为穿的人不同,莎莉总觉得薇薇安和她的‘女伴’穿的要更漂亮、更有品位…虽然从没承认过,甚至连莎莉自己都不见得意识到了,但她确实在有意无意模仿自己每一次见到薇薇安时,薇薇安的穿着。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穿的衣裙其实很像几十年前流行过的‘古典式裙子’,以‘王后衬裙’为基础,竭力呈现的是两千年前的服装风格——其实就是薇薇安上辈子时的‘帝政裙’,帝政裙模仿的显然是古希腊古罗马式的那种服装。   高腰、柱形、巧妙运用服装的褶皱装饰、简单自然、衣料轻薄…都是这类服装的特征。   不过肯定还是不一样的,玛丽公主那件,是椭圆领口,绉纱和白绸制成,领子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软软地搭在肩上。而领子下到胸口,一条浅粉色的缎子轻巧地打了一个结。   关于打领结,其实和戴帽子有很相似的地方,打得太认真了,会显得过于夸张,要是太随意了,又起不到装饰的效果,反而显得累赘。但真正的时髦女士,好像随手就能做得恰到好处,玛丽公主现在就是这样。   衣服的短袖的蓬蓬袖,不过从短袖里又伸出了紧紧套着手臂的白绸长袖管。这看起来是里面还穿了一件长袖衣衫,实际上是从手掌套进去的袖管,只比长手套少了手指那一截。正好,蓬蓬袖收口丝带,在扎紧短袖口的时候,还能将长袖管固定住。   薇薇安则穿着一件淡橘色的连衣裙,鸡心领口,几层蕾丝领子铺在前胸背后,长到手肘的袖子也是类似的。除此之外,这条连衣裙就只有领口正中别着一朵淡黄色的鲜花,腰带也只是一根长发带随意那么一扎。   看起来其实挺普通的,但是薇薇安这样穿着,就是显得格外清纯秀美。莎莉猜测,薇薇安和‘玛丽小姐’的裙子都是由手艺最妙的裁缝制成,这样才能保证如此简单,又有这样好的效果。   换成普通布料,普通裁缝,同样的裙子,穿到身上能有这样柔软飘逸,又不会没有形状?   玩儿了一会儿纸牌,薇薇安之前反复擦拭过的头发总算半干了,她又梳了梳。淡头发还是有些发潮,所以她并没有编成辫子或者发髻。只是低低地、松松地扎在了脑后——一根黑色的发带像发箍一样,从前面绕了一圈,然后就在脑袋后面一束头发上扎住了。   “很美,像是‘鸟巢发型’,但要更加自然。”玛丽公主称赞了一声。   ‘鸟巢发型’也算是此时比较流行的发型之一,要点就是周围一圈地头发要比较蓬松,制造出‘头包脸’的效果。然后中心的头发可以梳上去,绾一个丸子头。也有另一种梳法,就是都拖到脑后扎住。后一种更加‘舒适简单’,一般只能在家的时候这样,前者则是出席舞会也没问题的。   薇薇安现在这样的,就比较像后者。   梳鸟巢发型就比较简单,唯一的难点就是周围一圈的头发要蓬松,然后还要支持住,不能塌下来。精通此道的,可能就是托一托、拧一拧,再用小发夹一别,就能固定保持住了。而不擅长的,即使用上‘填充物’,可能也会弄得乱糟糟的。   为了减少女士们的困扰,甚至有专门卖这种‘假发片’的。女士们可以只梳一个丸子头,周围一圈别上假发片就行了。这种对天生卷发的女士也就罢了,对于直发女士简直就是救命——直发是无论如何都梳不了这种要靠头发本身的蓬松来塑形的发型的。   薇薇安笑了笑,又陪着玩了几局纸牌,见差不多是自己休息的时间了,便提议‘散场’。玛丽公主早就习惯了薇薇安的早睡了,和她一起离开,只不过玛丽公主待会儿还要去和其他朋友吃个宵夜什么的…莎莉也自然要和未婚夫汇合,各有各的去处。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在休息室门口才各披上了一件丝绒的‘浴袍’。玛丽公主是淡棕色的,薇薇安的是黑色的,都在灯光下闪耀着星光。   男女休息室在同一个方向(毕竟都得安排在温泉管道密集处,没有那么多地方可供安排),但为了方便,通过设计出口方向不同,让两边出来的人只会在一个小小的圆形展示厅汇聚,然后就可上楼。   莎莉在这里找到了未婚夫玛瑟斯先生,显然玛瑟斯先生已经等了她一会儿了——然后她就意识到这不是一件好事,玛瑟斯先生同样也看到了和她一同走出来的‘美女’。   让莎莉松了一口气的是,玛瑟斯先生竟然认识薇薇安…其实在美林堡上流社会,薇薇安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认识薇薇安的玛瑟斯先生并没有被此时漂亮的不可思议姑娘弄得移情别恋,虽然还是走神了两秒钟,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奥斯汀小姐…每次见到奥斯汀小姐,我都会感慨,难怪她的脾气那样糟糕,追求者依旧趋之若鹜!包括那些说过她坏话的先生,当着她的面,也都满脸笑容。我们都说,与其说那些说奥斯汀小姐坏话的男士,是真的厌恶奥斯汀小姐,还不如说他们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   在圆形展示厅另一头的走廊上,霍夫曼就不远不近地站着。他也看到了,看到了薇薇安和玛丽一起走来,看到了她到了平时要睡觉的时间,眉眼间的疲倦。这样的她,看上去甚至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年轻。   有一种少女的稚弱。   她裹着一件黑丝绒的袍子不紧不慢地走来,简直像是要承受不住这件袍子的重量了——像一只轻巧脆弱的雀鸟,雨水沾湿了她的翅膀,没有及时晾干,也会要了她的命。又像是稀世的珍宝,被无知无觉的人拿在手中把玩,旁观者心惊。   像美丽的花朵开在无人的旷野,像晶莹的珍珠深藏在幽暗的海底。   美丽、无知无觉、脆弱、难以抓住…然而他明明该知道,真正的薇薇安很多和这些都是相反的。   看到这个姑娘时,霍夫曼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自己的感受,就好像是色盲病人忽然看见了色彩,味觉丧失者尝到了酸甜苦辣,嗅觉障碍者嗅到了花的味道、水的味道,失聪者听到了低声细语、放声大笑…于是,这个世界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了鲜活到不真实的一个角落。   一切都是正常的,一切都是超常的。   这已经不像他了,他知道。他想要避免自己走上一条傻瓜似的路——她是各被很多很多人追求的姑娘,她有过一个深爱的未婚夫…如果他还有一丝理智,就该知道这些都不重要。但他就是一丝理智也没有,会因为很可笑的东西热血,又会因为差不多可笑的东西心冷。   他想,必须得在一切脱离常轨之前控制住自己。但见到她,一切的控制力都会像纸一样薄——这一次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第203章 红粉世界203   遇到莎莉·汉密尔顿,对薇薇安来说,算是‘突发事件’。但调整过来之后,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莎莉·汉密尔顿是【原书】女主角的妹妹,又不是【原书】女主角!薇薇安隐隐记得她的下场不太好,但也不是最糟的那种。   作为女主角归来之后,差点儿让女主角暴露身份的存在(是的,【原书】描述了一个自私轻浮的妹妹,一个包子软弱的姐姐,并不是要让她们成为女主角的支持者的!相反,她们要给女主角的复仇之路上难度,成为一个暴露身份的原因),她们也被女主角打击了一次。   但她们显然受到了一些‘优待’,其他阻碍了女主角约瑟芬的人,下场都老残了。但她的两个姐妹,大概是因为亲人的关系,虽然也有一些‘报复’,却没有打击报复到底。这大概也是作者和读者心态影响的结果——自己的亲人,只要不是糟糕到了极点,总不能将他们逼到死路。   一些种田文或者别的类型小说里,确实会有斗家庭极品的,而且还很常见呢!硬要说的话,这可能是深藏在文化里的‘母题’之一,对权威进行反抗的分支。这一类故事最出名的,要数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但问题是,即使是这种小说,也会先将那些亲人、亲戚,塑造成极品,激起大家的同仇敌忾之心,欲除之而后快,然后才能打击他们。并且,这种打击还会随着亲缘关系的接近,而越来越留有余地。   父母、同胞兄弟姐妹、儿女,这是亲密度最高的,留的余地也最大。相比起打击报复的手段有多重,多影响他们的生活,更常见精神上的打击,打消他们的气焰、心气。再然后就是忽视,当他们不存在了,忽视显然也是一种报复。   这倒也符合现实生活中的情况,要是亲人极品,能果断抽身而出,远远跑路,这就已经会被称赞‘人间清醒’了。至于太重的打击报复?即使之前确实是受了对方的害,围观群众也会觉得哪里不太对…而他们已经算是理智客观的了。   这样一个‘角色’,是掀不起风浪的,薇薇安只要做到不得罪,也不亲近就行了。不得罪,是怕得罪小人,到时候连锁反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薇薇安不怕莎莉·汉密尔顿,但说实话,真的对女主角约瑟芬犯怵。   大概这些年都成了她的心理阴影了吧…薇薇安也知道这不太好,但她也很难改了。特别是约瑟芬‘去世’之后,这件事就一直悬在她头顶。不能说影响到生活了,但偶尔想起了,心里就会紧张一下。   不亲近也很简单,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莎莉·汉密尔顿。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莎莉·汉密尔顿不算坏人,就是自私轻浮、虚荣拜金,这在现代社会其实已经比较常见了。但是,程度像莎莉·汉密尔顿这么深的,也不多见,也是能发到网上成为‘八一八’帖子的主角的。   大家现实生活中遇到这样的,不太多见,真的遇到了,也不会说教什么的。如果有同事、亲戚、同学之类的关系,躲不开了,大概也能表面融洽地同处一个空间内。但内心之中,肯定还是会不喜欢的。   既然不喜欢,薇薇安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和莎莉·汉密尔顿亲近?   考虑到和汉密尔顿家的人太亲近了,容易引起女主角的注意,薇薇安也不可能和她们相交的。   她希望的、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女主角约瑟芬王者归来,回到美林堡之后,就当自己不存在,她的故事里没有她——这其实并不难做到,别看【原书】那么热闹,女主角复仇的时候,谁惹了她,谁就会被‘打脸’。   但美林堡的上流社会有多少人啊,那些人看起来多,但更多的还是在【原书】连面都没露过的一些人。   薇薇安过去也没担心过自己成为【原书】女主角的报复对象,她既不是害‘死’女主角的人之一,也不曾得罪过她,甚至没有同她的仇人,会阻碍她的人交好。这要打击报复,就不是女主角,而是疯女人了。   她担心的其实是受到‘牵连’,女主角的每一次打击报复,看起来很爽很简单。但如果是真实生活在这个世界,简直是细思极恐!约瑟芬动用系统的力量,给目标情感、金钱、地位上的重锤,而为了达到这个,政治、经济等领域都要有波动!   为了一根牙签,用掉一棵树…这在薇薇安上辈子,只是一个小话。但差不多的事真的可能发生时,薇薇安就没法当笑话了。   睡前想了一会儿约瑟芬·汉密尔顿回归美林堡会发生什么,薇薇安甚至希望这件事快点儿发生了。早发生早结束早安心…这些事挺让人心烦意乱的,不过说到底只是遇到莎莉·汉密尔顿,所以有了一些联想,所以薇薇安也想的不深,没多久就睡去了。   出奇的,这一晚她睡得很好很沉,第二天一早起床,精神饱满。   在她和玛丽公主一起吃早餐时——对薇薇安来说,这其实不是早餐,而是一个早午餐了。她起床比玛丽公主早了几个小时,不可能等玛丽公主一起吃。不过这会儿再陪着吃一些还是可以的,当是吃的比较早的午餐就行,反正玛丽公主也不会吃午餐了,到时候吃下午茶就行。   薇薇安听到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消息。   “纽兰公爵离开了?”薇薇安惊讶地看着玛丽公主。   玛丽公主点点头:“昨晚深夜走的,应该是有急事,不然可不比夜里打马,赶回美林堡…我们倒是都知道,只有你睡觉太早,不可能通知你啦!”   行吧,离开就离开了,这尊大佛离开了,薇薇安的感觉还轻松一些。说起来,他还是玛丽公主的‘叔叔’呢,半个长辈,还曾经爱慕过自己——如果薇薇安不是心大,而且来到库泊之后,其实交集并不多,那这个库泊她根本就是一天都呆不下去!   就是薇薇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嘟囔了一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副部长就是了不起,我们还得体谅他呢。”   幸亏原本的计划中就没有多少集体活动,大家分散的时候各玩各的,在一起最多也就是一起参加舞会,一起听音乐会什么的。少一个人、多一个人没什么不同,不然这样做其实挺麻烦玛丽公主这个行程组织者的。   玛丽公主知道薇薇安是在为自己出头,笑了笑:“的确,副部长就是了不起,陛下还经常称赞霍夫曼,说他是王室成员的榜样…不过霍夫曼最近是有些奇怪,经常发生过去绝不会发生的事。”   “或许这样说你不会相信,但要是过去的霍夫曼,绝不会这样干,他才是最遵守规则的人。当然,他的遵守有的时候会非常灵活——这种时候才能看出来,他确实是个外交官。”   在闲聊中,早餐吃完了,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又啜饮咖啡(薇薇安喝的是清咖啡,玛丽公主喝的其实是咖啡酒),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悠悠地看了看时间,今天的行程安排是去‘顿齐纳山’兜风,然后晚上还有一场薇薇安喜欢的音乐会。   ‘顿齐纳山’并不是什么高山,和礼兰王国就是一个岛国,也不大可能有什么真正的高山。不过‘顿齐纳山’是库泊最重要的山,山势平缓、风景秀美,山里还有很多泉眼,是游客们必去的‘景点’之一。   到现在,库泊本地人都还认为‘顿齐纳山’上的泉眼才是最好的。虽然大部分都是冷泉,并不适合做温泉,但无论是喝的矿泉水,还是加热之后来泡澡,都对身体很有好处!所以,本地人会经常买送水车拉下来的‘顿齐纳山矿泉水’,并认为游客喜欢的那些矿泉水全都是‘次品’,哄外地人罢了。   玛丽公主要了两辆车,都是敞篷小马车。这样的马车比较灵活平稳,而且自身载重轻,适合这样上山兜风。她和薇薇安各上了一辆,陪同她们的是费梅洛少校和另一位男士。薇薇安和费梅洛少校同乘,这样的小马车,除了车夫,也坐不下第三人了。   “今天天儿真好!就适合来兜风!”费梅洛少校在马车开始行动之后,有些紧张地说。   马车一开始还在街道上,是不能走太快的,所以说话听的很清楚。别说同乘的人能聊天了,就是薇薇安和玛丽公主都能在小马车并排的时候聊天呢。   “是的,阳光明媚,这在美林堡可不常见…美林堡的工厂太多了,所以总是有‘灰色烟雾’。我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虚伪?奥斯汀家也是开工厂的……”所谓‘灰色烟雾’,就是雾霾了。是蒸汽机烧煤,从烟囱里吐出来的黑烟。   “…当然,这并不是虚伪,您是在陈述事实,对吗?”费梅洛少校连忙说道。   冬天乘坐敞篷马车是有些冷,但今天阳光明媚,日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就还好了。而且薇薇安和玛丽公主两位女士的保暖做的够好了,斗披了一件斗篷,甚至有点儿热呢!   当马车离开了街道,周围的景色越来越‘大自然’时,顿齐纳山就接近了。最后他们上了山道,因为顿齐纳山的旅游资源开发的很早,这里是有颇为宽阔、平缓的马车道的,所以上山也不难。   因为上山慢一些,就算玛丽公主喜欢兜风的速度感,让车夫尽可能地催马,其实速度也不快。由此,薇薇安能够悠然自得地欣赏顿齐纳山的风景——马车道两旁,其实是有一些人工痕迹的。一些比较危险的转角,建了护栏,偶尔还能看到‘休息站’,这大概是为了照顾步行上山的游客?反正如果是乘马车的话,中间只要有一两个休息站就够了,根本不需要那么多。   而人工痕迹并没有维持很远,即使是在现代社会,这种山区景点,其实也很难将人工痕迹推进到几米开外呢!此时经更别说了,目之所及其实还是自然生长的林木,交缠的藤蔓,并不很精致,但另有一种美。   这个季节,倒是没什么野花,甚至草木的叶子很多也不是绿色了,泛着枯黄。但这种层层叠叠的颜色也很美,特别是穿过一片枫树区的时候,红红黄黄落叶,简直就是画里才能见到的美景!薇薇安还看到一些游客在枫林那边休息呢!   偶尔有小动物从树林草丛中蹿出来,灵动矫捷,薇薇安至少看到了一只鹿,以及半打不止的小型动物——灰色的皮毛,在草丛间冒出来,不大能确定,但应该就是松鼠、兔子之类的。   “那是一只松鼠吗?真可爱…”薇薇安下马车的时候,还在和费梅洛少校说这个事儿。   玛丽公主就听到了后半截,但也足够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着说:“我居然不知道,薇薇安你喜欢那些可爱的小东西…哦,这可真少见,毕竟,大多数淑女们热爱的东西,你都不感兴趣呢!”   “那不过是您的错觉罢了,其实我和其他姑娘喜欢的东西,相似的多,不同的少。只不过是不同之处总是让人印象深刻,您就那样觉得了…嗯,这姑且可以说是‘幸存者偏差’。”   “‘幸存者偏差’?”   “就是说,用结果倒推了前因。比如说,我们经常在报纸上看到对没怎么受过教育的白手起家这的报导,这让一些年轻人理所应当地认为,对于白手起家来说,教育其实不重要,反而会成为一种束缚。”   “但我们都知道,接受过教育的人,才更容易理解一些复杂的事,也有一定的本钱,甚至教育本身就会附带一部分人脉,他们其实要更容易成功。只是出身不错的发家者,他们的故事不够有‘吸引力’,报纸对报导那些没兴趣。”   “报纸就喜欢报导没有受过教育,兜里没有一分钱的年轻人,获得成功的故事。就喜欢报导末代王孙们奢侈浪费,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祖产,眼看着一个家族就要败落——我得说一句,后者确实挺常见的,只不过不至于人人都如此而已。”   “就连我的父亲,奥斯汀先生,之所以在美林堡广为人知,不也是因为这个么?”   “但我们可以由此说,没有受过教育、一文不名的人更容易获得成功?不过就是看到了那些‘幸存者’,所以就认为都是这样,这就是‘幸存者偏差’。”   “您这个说法棒极了!这可以解释多少社会上常见的错误认知啊…”费梅洛少校是非常捧场的,在薇薇安说完之后,立刻就为她叫好。   薇薇安忍了一下,才没将‘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这个说法说出来,用以佐证。主要是,现在的小报虽然也有没节操的,但哪怕是没节操的小报,也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不是他们有底线,如果是20世纪中期,记者和报纸都有了行业规矩,还可以说是‘底线’,可在这个报业的草莽时代,谈什么底线?这时候甚至比21世纪,那个娱乐至死的年代更狂飙突进呢!   只不过,这个时候大家还没学会那套打法…‘无耻’虽然会学得比较快,但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薇薇安挽着费梅洛少校的手,玛丽公主也一样,挽着男伴的手。她们现在是在顿齐纳山的山腰处,这也是顿齐纳山最重要的景点,一个山腰公园——这个时候,公园一般只建立在城市中,是为房屋拥挤,没有空地活动的市民,提供锻炼身体、呼吸新鲜空气、消磨时间、释放工作压力的地方。   当然,这里对孩子的意义也很重要,要是没有公园,他们可能找一个宽敞的地方玩游戏都很难。   顿齐纳山绝对属于‘郊外’了,之所以这里也修建公园,一方面是顿齐纳山被市政府以法律形式禁止打猎之后,就很难让游客多停留了。大家最多就是来兜风一圈,以此时的‘慢节奏’,花在这儿的这点儿时间很难产生足够的经济效益,所以得想办法让游客们多在顿齐纳山呆一会儿,山腰公园就是这一理念的产物。   另一方面,和顿齐纳山山腰处原本的情况有关。顿齐纳山的山腰处,原本就很平缓,适合作为登山时的一个中点休息处,这里是最早修建休息站的地方。后来,经常要上山拉冷泉水的水车,在这里也建立了驿站,猎人在这里修了猎人小屋……   不知不觉这里热闹了起来,也受到了一些重视,自然而然成为一个游客会停留的地点。   而且这里自然风景就很好,天然是一个大公园,建设公园并不需要花什么人力物力。基本上只要做好一些分区,修好一些小径,草地上的藤蔓、灌木丛清理掉,增加有限的设施,这里就很不错了。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挽着男伴的手,也走进了公园。如果是在美林堡,她们对公园也就是普普通通。偶尔会去,但要说非常重视公园,那其实是没有的。但人在库泊就不一样了,这里是‘旅游景点’,就兴致勃勃地要来看。   在穿过一丛掩映在面前的小树林之后,薇薇安看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并听到了扑面而来的嘈杂声。这里是顿齐纳山山腰公园的一个‘运动区’,在天然草地上划分出了板球场地、足球场地、槌球场地等等。   此时对运动场地的要求不高,这样的场地并不费什么事儿,但已经很好了。和后世运动场要花大价钱养护草皮什么的,完全不一样。   薇薇安首先注意到的就是网球场,这辈子她最喜欢、最经常进行的运动项目就是草地网球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在这片‘运动区’,围拢了最多观众的竟然也是那两个网球场!   这不正常,要知道此时网球并不在受欢迎的运动前列,只能算是比较受欢迎,而且潜力很大的项目——它的潜力很大,主要是因为需要的场地比较简单,草地网球尤其如此(此时要打硬地网球,对于普通人来说,反而比较麻烦)。   中产阶级,尤其是经济情况中等以上的中产阶级,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经历了槌球的风潮。在自家的前庭,或者后花园里布置了草坪,用来打槌球。现在槌球落伍了,就可以无缝衔接,改为网球场……   他们过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今天之所以网球场周围最热闹,是因为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半正规的比赛。总共32位选手,从昨天就开始比赛了,一天比两轮,现在两块球场都在进行半决赛,决出明天最后一场的决赛选手。   如果是在薇薇安上辈子,稍微正规一些的比赛,都不可能一天比出两轮来,运动员根本受不了。当然,那也不符合赛事方的利益,他们是要尽可能久地吸引人们的眼球的。   不过此时这倒是挺正常的,网球赛的规则和盘数都和后世不同,进行时间不可能那么久,体力消耗也不那么大。至于说技术水平什么的,更是不能同日而语,这也极大降低了赛事激烈程度,从而减少了体力消耗。   总体来说,世界的体育水平都是向着更高、更快、更强发展的嘛。   这种网球比赛,一天打两场不是问题。而这次山腰公园这里,虽然只是一场地方上的小比赛,只在库泊本地的报纸上发了公告,吸引报名者。但对于来山腰公园来说,就算是一个小热点了。   相比起其他运动项目的日常比赛,网球赛都打到半决赛了,观众的兴趣自然也被调动了起来,甚至还有了自己支持的运动员呢!   薇薇安是喜欢网球的,这一点朋友们都知道,所以大家也围到了网球场旁。 第204章 红粉世界204   围拢过去薇薇安后,薇薇安才惊讶地发现,打入半决赛的运动员里,居然有个女孩儿!   当然,这是一场男女同场竞技的比赛也不奇怪,此时很多运动其实并不‘规范’。男女同场竞技并不说明大家倡导‘男女平等’,更多的还是很多运动大家都没想到女人会参加。于是‘法无禁止’便是可以,女士们一定要参加,也没人可以拒之门外。   因为男人在运动场上占据绝对优势,他们也不觉得放几个女人参加比赛是什么大事,反正比较早的时候就会被淘汰——就算偶尔有一位女士表现优异,赢过了大多数男人,那问题也不大。在男性整体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也就是一则‘奇闻异事’而已。   此时的比赛要么是女子比赛,要么就是不限定性别的,男女都可以参加,并没有特别严格的‘男子比赛’。不过,后者的话,女性非常少见,而且越是到比赛后期,越是只能见到男人。   一些例外的体育项目也有,射箭就是其中的典型。一开始女性在射箭项目中也无足轻重,但当人们认可女性射箭,并且认为这是贵族女性应该学会的技能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姑娘们毫无心理负担的学习射箭(唯一的负担来自经济上,一套射箭装备还挺贵的),这么多人里,总会出现一些天赋出众,又着实努力的。   再加上射箭是一项男女差距不那么大的运动,久而久之,女性反客为主,反而成为了不限性别的射箭比赛中的主力——其实还是有差别的,男性普遍用的弓都能比女性的重一些呢!只不过射箭终究是技巧占多数,而且竞技比赛本身也可以缩小实际力气差距。所以以此时射箭赛事的强度、技术水平,女性可以成功压倒男性。   可是网球明显不是那类可以忽视男女体能差异的运动,而且此时打网球的女孩儿是真的不多。这样的比赛里,居然有个女孩儿可以打到半决赛,是真的不错了。   就连玛丽公主也说:“这不错,她打的不错,是不是?对了,薇薇安,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觉得怎么样?”   薇薇安观察了一会儿,说:“以体力来说,她不如她的对手,但技术好太多了…真难啊,穿着她那样的裙子要去打网球。”   这样的场合打网球,当然不能像薇薇安当初在北美林堡学院那样,女孩儿们也穿上宽松的短裤和上衣。这个姑娘她穿的衣服虽然也是为运动考虑过的那种,比如说肩膀、肘部活动区,是留了空间的。但明显可以看到,她一定穿了束身内衣,而且裙子里有裙撑。   最多就是裙撑比普通日装裙的小一点点,然后外裙裙摆在裙撑下打结,缩短了裙子的长度,不至于跑起来后,随时有被裙子绊倒的风险。   虽然对面男士的服装在薇薇安这个现代人看来,也很难称得上‘休闲’(很像后世的美式西装套装,上身西装外套会比普通的西装外套宽松一些),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长裤皮鞋和休息室夹克…但怎么都比这个姑娘好太多了。   “是的,我一直认为女士们运动时的服装还是太繁琐了,当下所谓的‘运动服’并不合适,依旧束缚着身体的行动…虽然男士们的运动服也存在相似的问题,但一直在改变。而女士的运动服这边,根本看不到改变的迹象。”玛丽公主遗憾地说。   玛丽公主这样说,倒是让薇薇安心里早就萌发的一个想法清晰了起来。她想了想说:“殿下…那您愿意为这件事出力吗?呃,我是说我们可以和设计师一起设计新的女式‘运动服’。然后首先倡导风气,虽然免不了冷言冷语,但如果做成这件事,还是很有意义的。”   其实薇薇安真正想倡导的是女性参与到体育锻炼中来,但这件事并不是单独存在的,比如说不适合的运动服,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玛丽公主也是此时的‘先锋女性’了,不然她不会建立一个俱乐部,就是‘健身操俱乐部’。她听后果然很感兴趣,问:“这倒是不错,要怎么做呢?”   “我们可以设计出漂亮的、便于行动的新式运动服,然后举行一场体育比赛。嗯,网球就不错,女性的参与率不错,又比一些传统的运动有运动量,需要猛冲、急停这些,动作也比较大,更需要适合的运动服。”   “可以规定,参与比赛的女士,每人赠送两套这种运动服,最好在参赛期间穿它们。当然,这不能强制。理由嘛,就说生产这种运动服的制衣坊是比赛的赞助商,奖品都由它们赞助,制衣坊可以注册一个商标,就叫做‘健康女性’。”   “没有强制要求,而是赠送礼品,大家是不会反感的。而拿人手短,接受了礼物,大部分人都会想着穿穿看的。不见得每场都穿,可穿个一两场,作为感激,是不是很正常?如果服装很漂亮,那么就算有些‘出格’,女士们应该也是愿意穿的吧?”   “何止!”听到这里,玛丽公主忍不住说:“女士们在别的地方总是很保守,唯独在服装上,可比男士们激进多了。凡是美丽的,就都愿意尝试,即使这和传统的很不一样。”   “所以,这就要看我们和设计师的本事了。”薇薇安点了一句,然后点到为止,又继续接着之前的说:“只要女士们肯穿,一切就好办了。我们可以找来报社的人,多买一些版面,大力宣传女士们的灵动矫健。而能够这样灵活,一大功臣就是‘健康女性’的运动服。”   “另外,我们还可以鼓动医生,请他们说明过去那种牢牢束缚着女性的服装是多么地不利于身体健康——这种观点,本来就有很多医生持有,一部分对女性健康比较关心的社会人士也呼吁很久,不要让女士们穿地紧紧的了。”   “只不过,一方面他们的声音不够大,传统的观点,诸如束身内衣保护了女性的身体之类的,依旧根深蒂固地存在着。现在的女性,脱掉束身内衣,便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于是坚信确实是束身内衣保护了自己。”   “却不知道,其实是束身内衣长期固定住肌肉,让一些肌肉原本的支撑作用消失了。只要他们坚持脱下束身内衣,一段时间后又会恢复正常…说起来,束身内衣也不过就是几百年间地产物,难道以前的女性没有束身内衣就不生活了吗?”   “就算是现代,会穿束身内衣的也是少数。这个世界这么大,远东那么遥远的地方就不说了,东方人难道就穿束身内衣?她们有表现出不适,或者不如佛罗斯的妇女、和礼兰的妇女健康?”   “我们可以帮助那些拥有正确观点的人,让报纸杂志多登载他们的说法,叫他们的声音大起来。”   “另一方面,就是女士们不愿意听了,这个问题可能更棘手——‘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不想听,不想改’,这又怎么办呢?”   “女士们不愿意听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内是因为爱美,在外则是人人都穿,不穿就是奇怪。爱美不必说,大家都认为穿着束身内衣,将身体绑的紧紧的,非常美丽,为了美丽付出一些代价,这有什么的呢?”   “想到有人为了美丽,在脸上涂抹铅粉,服下剧毒的砒霜,往眼睛里滴入可能导致失明的颠茄汁…为了美丽,日复一日地自我束缚,也就不足为奇了。”   “人人都那样穿,不那样穿是不礼貌,这又比‘爱美’影响更大…爱美可以引导,也不是从第一天起,大家就认为那样的服装是美的。远的不说,就说几十年前的‘薄衣时代’,流行的高腰长裙,就没怎么束缚身体了。为了配合那样的裙子,就连束身内衣都缩短了。”   薇薇安听奥斯汀夫人说过那时的束身内衣,在薇薇安眼里,那竟然已经很接近后世的胸衣了——一些自身‘基础条件’比较好的姑娘,甚至这样的束身内衣也不穿,就用棉布做一个形状类似运动内衣的系带短背心就算了。   “流行是大众意志的体现,只有恰好大家当时都接受那种风格,才能流行。但也是可以被刻意引导的,只要切合当下的需求,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人人都那样穿,不那样穿就不礼貌,这要改变就未免太难了。甚至,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穿束身内衣的…当然,我们做事的时候可以先避开这一点。嗯,这也是谈判中的一个技巧,就叫‘搁置争议’。”   “说不定,其他的事都做好了,再回头看,这件事自然就解决了。毕竟,新的流行诞生,大家都紧跟流行,周围的人就换了一个穿法了,不再是‘人人都那样穿’了。”   “说的很有道理…我认为是有可行性的。”玛丽公主思考着薇薇安的话,又看着场上打网球的女孩。最终下定决心:“嗯,我可以加入进来!”   “那我们回美林堡后就可以准备起来了,对吗?可以先设计运动服,比赛就选在接下来的春天,春天最适合网球这样的运动了。”玛丽公主兴致勃勃地说。薇薇安早就发现了,玛丽公主其实和王熙凤有点儿像,蛮喜欢揽事,然后享受成就感,这大概也是她自己搞了一个俱乐部的原因之一吧。   “现在呢?现在能做什么呢?”玛丽公主问。   “我们可以先邀请一名参赛选手。”薇薇安笑了笑,指了指场上快要结束的比赛,看起来那个姑娘要赢了!   “我们的比赛不能小打小闹地办,要办一场奖金足够高的的比赛,观赛人数也要多。不然就算找了很多记者来报导,也可能不会有人关心…我们的比赛,得先成为一个热点话题,才能将相关的话题炒热。”   “这样的话,激烈的、有可看性的比赛本身就是一个重点了,为此我们得邀请一些水平很高的运动员参赛…嗯,我们的赛事就命名为‘女性健康杯’,也算是感谢‘赞助商’了。‘女性健康杯赛’的赛制是,一半邀请,一半报名产生。”   “总共有64名正赛选手,共六轮决出最终的奖杯获得者。32名是邀请来的选手,我们可以写信邀请一些知名的女性运动员。另外,我们还可以放开报名,这些报名者会参加预赛,其中排到前32名的,可以参加正赛。”   “总共64名正赛选手,这个规模可是很大的,还有预赛选手…真的能凑齐这么多运动员吗?”玛丽公主有一些怀疑。   薇薇安笑了笑,解释道:“我观察过网球运动的情况,发现当槌球渐渐不流行之后,很多家庭喜欢讲将草坪改成网球场。女士们很难去家庭以外的地方运动,不像男士们,公园里、健身房里,甚至就在街头巷尾,在哪儿运动都行…所以家里有什么运动项目的场地,她们原则上就更容易会什么。”   “这也要感谢之前槌球的流行,虽然我一直认为槌球不过就是‘散步’。但它帮助女士们克服了对户外运动的畏惧,现在换成更加‘激烈’的网球,也好像没那么难接受。”   “那么,会不会有太多人过来报名,让预赛进行时间太长,规模不受控制呢?”玛丽公主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   薇薇安是见过后世各种‘海选’的人,这种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胸有成竹一样,立刻回答:“我们可以在网球场旁设立报名点,首先报名者必须有一套自己的网球设备,包括一支网球拍和一个网球。这就可以筛选掉绝大多数冲着礼品来的人了。”   薇薇安说的两套运动服奖品,显然是能上预赛的人也有。而两套衣服,在此时绝对不能说很便宜!如果没有这个限制,说不定就有人为了两套衣服过来报名了,而她们实际上根本不会网球。   一支木制网球拍,以羊肠线穿线,再加上充气橡胶球,不能说很贵,但也不算便宜。或许贵不过两套衣服,可这属于先期投入的‘成本’。如果不是原本就打网球,有这些东西,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出这个‘成本’的。   “然后,对于拥有这些东西的人,我们还有一个小测试。站在球场的一侧,测试员会发5个很简单的球,在行内这叫做‘机会球’。不要说会打网球的人了,就是不会的人,只要灵活一些,也能打回去。只有将5个球里面的3个打回去,而且不出界的报名者,才算报名成功,能进入预赛。”   薇薇安一边说,玛丽公主就一边点头,显然是觉得这个办法有可行性。   “我有一些运动员朋友,回头我就给他们写信,问问他们是否认识擅长网球的女运动员,和礼兰人或者外国人,都可以。”玛丽公主想到了这个,立刻说了。   此时的运动员就是这样的,很多都没那么‘专业化’,划艇的就只划艇,玩板球的就只玩板球…不存在的。大部分是自身条件好的运动员,会仗着天赋,横跨好几个运动项目,所以一般会统称为‘运动员’。而不像是薇薇安上辈子,会说这是‘网球手’,那是‘足球运动员’,身份明确。   当然,这也就是现在体育比赛的竞争烈度较低才能这样,换成后世的环境,大家都是天才,都从小练到大。练习的条件或许有差距,但差距并不算大,而且运动员出成绩之后,这种差距也可以后期缩小,甚至追平。这种时候,大家竞争的就是那点儿毫厘之差,一张纸的厚度都不到的距离。   这还想跨领域?是在想屁吃!   “是的,外国人也可以…”薇薇安也赞同这个,后世的大比赛也是这样的。在此时有水平的运动员不够的情况,则更需要放开邀请人选的名单。   “我们可以用高额的奖金来吸引最好的运动员…现在奖金最高的网球赛,是怎样给奖金的呢?”薇薇安问玛丽公主。   玛丽公主不知道,两位男伴也不知道——男伴都是傻的,根本不明白怎么公主殿下和奥斯汀小姐的谈话内容像跑马一样,跑着跑着就根本抓不住了!   要办比赛?要改革女式运动服?要号召女性参与体育锻炼?…为什么‘淑女们’会谈这些?我们在哪儿?是不是在做梦?   “哦,回头我们可以打听打听,但我想最高也不会超过百镑…”玛丽公主随口猜测。   薇薇安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猜测,一方面是此时的体育赛事,商业化程度低,没什么钱,奖金当然就少了。另一方面,此时其实很少有职业运动员,完全职业化的赛事也几乎不存在。就像薇薇安和玛丽公主打算要办的网球赛,本质上也就是个业余比赛。   不以此为生的运动员们,很多都比较在乎荣誉,再顺便获得一点儿奖金就够了,倒是对‘高额奖金’没有太多概念。当然了,这也和他们其实并没有花太多钱在练习、为比赛做准备上有关。   虽然也有一些贵族、有钱人,纯粹是喜欢做个运动员,所以参与其中。为了提高自己的水平,平常花费的时间精力,还有金钱,都不算少,获得奖金远远比不上支出!但这种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半职业的运动员,就算不靠这个为生,也没有往这里面花太多钱的道理。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开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奖!预赛阶段没有奖金,但预赛选手一旦进入正赛,就能准备分钱了——正赛第一轮,哪怕是输掉比赛的,也可以得到5镑的奖金,第一轮的胜者,但止步于此的,则拿到10镑。”   “第二轮的赢家,也就是16强,但没有赢下第三轮比赛的,可以拿到50镑。第三轮的赢家,即8强,他们的奖金就来到100镑了!第四轮,决出四强,每个参赛者哪怕到此为止,也能获得200镑。第五轮半决赛,参加决赛的两人,保底就是300镑!其中,将来拿到冠军的那位,最终的奖金将达到1000镑!”   后世的大赛有一个趋势,就是奖金在比例上,渐渐向前几轮倾斜,这显然是为了帮扶那些经济情况一般的球员——对于职业运动员来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冠军,甚至站到前三名的领奖台上的。   所以奖金也好,名气也罢,都和自己无关。他们只能勤勤恳恳地奔波于各个赛事,拿一些比赛费。等到职业生涯末期了,就准备转职做教练。不是知名运动员的教练,那么多网球俱乐部,总是需要教练的。还有愿意上网球课的有钱人,也挺喜欢找前职业运动员做私教……   而这些运动员,才是网球运动这一行的基石,也是一场大型赛事的基础。如果他们的奖金太低,那么即使这是很有名的网球赛事,他们也可能在盘算之后放弃,转而准备其他更有把握拿更多奖金的赛事。   相比较之下,前几名的网球运动员,他们靠名气能赚得多得多。对于比赛的荣誉需求,是大于金钱的(虽然,荣誉的目的也可能是更多的金钱),奖金少一些,有名的比赛他们还是会参加。   然而薇薇安这个时候举行网球赛就不同了,即使是5镑,已经足够吸引那些业余玩玩的女孩儿了。而有一些水平的,谁不会畅想至少赢下一两局正赛呢?到时候就是10镑,或者50镑了!   动力已然足够重组。   至于为什么冠军有一个如此大额的奖金,一个人占了奖金总数的1/3还多,就是薇薇安为了吸引眼球了。总奖金达到两三千,冠军可以拿到1000镑的比赛,这谁听说过啊?感不感兴趣?那肯定感兴趣啊!   金钱在这个时代,是最容易吸引大家注意力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样的话,奖金总数就是…”玛丽公主的算数不错,口算了一遍,以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总共是2820镑的奖金,对吗?这还不包括大量的网球,比赛举办的各种费用…要花这么多钱举行一场比赛吗?”   并不是薇薇安或者玛丽公主拿不出这笔钱,只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赔本赚吆喝的事儿,有时并不在于赔了多少,而是这件事的性质就不符合价值观。   “是比较多,但也不见得全部有我们来支付。”说到这里,薇薇安露出了一个‘这个我在行’的微笑:“啊,如果运营的足够好,说不定还能赚钱呢…如果真能达成这个目的,我们就可以每年都举办这个比赛了。” 第205章 红粉世界205   有了目标之后,玛丽公主就不排斥回美林堡了。只不过是因为原本的计划是在库泊呆半个月,同行还有其他人,她出于责任心,所以没有立刻会去而已。不过她也没有就此什么都不做,她很少再出门娱乐了,而是选择和薇薇安在房间里整天写信。   写信给她们想到的,一切有帮助的人,并且进一步完善‘计划书’。   因为她们的信,远在美林堡的两位设计师,甚至没有等待,而是选择了立刻赶来库泊。这两位设计师,一位是薇薇安非常信任的卡特尔小姐,她甚至是在薇薇安的资助下才开办了自己的裁缝铺。薇薇安最喜欢她的创新大胆,这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得的,所以并不奇怪她收到信后,就对设计新式运动服感兴趣。   另一位是艾德里先生,他是玛丽公主最信任的裁缝…其实卡特尔小姐和艾德里先生,并不是两个姑娘唯二邀请的裁缝,只不过邀请的裁缝里,他们对此兴趣最大,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都等不到薇薇安她们回美林堡了再商量,而是直接赶来了库泊。   艾德里先生是一个小个子男人,穿着十分讲究,胡须也修剪的一丝不苟。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相比其他,卡特尔小姐只能说是高级时装界的‘后起之秀’,所以在设计新的女式运动服的时候,设计师这边是以他为主的。呃,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是以他为主。   “那么,殿下,还有奥斯汀小姐,您们能说说看,关于新式运动服的要求吗?”虽然有些东西在信件里说了一点儿,但在碰面之后,还是要从头交流的。艾德里先生一来,首先就问问题了。   “是的,我们对女式运动服有一些要求,首先要改良束身内衣,现在的束身内衣太长了!必须要缩短到臀部以上…特别是两侧,甚至得提升到胯部上方,这样才能活动自如。”玛丽公主说道,说完之后又看了看薇薇安。   薇薇安点头赞同,并且补充:“束身内衣最好是有肩带的款式,但不能是斜肩带,或者带袖子。”   艾德里先生和卡特尔小姐认真地记下这些要求…现在的束身内衣,确实普遍挺长的,有完全盖住整个臀部的款式,虽然薇薇安从不穿这种就是了。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证穿衣之后,呈现出来的身体足够平整,这种平整就是现在的人们所追求的。   而且有的女士还觉得,这样的长款束身内衣更舒适,更温暖,更有支撑力。确实,穿习惯束身内衣的人,还真不会觉得长款比稍短的款式更难适应(稍短的款式其实也是半盖住臀部的)。   然而,这样的束身内衣,对于运动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穿着它们根本迈不开步子!   至于说肩带,此时的束身内衣有不用肩带的,也有带肩带的。带肩带的束身内衣,它的肩带更多事斜斜地卡在肩膀与手臂的关节处,这样的话,既能防止束身内衣下滑,又不会妨碍到穿晚礼服——很多晚礼服会露肩,或者领子比较大,肩带要是正正方方的,就会露出来,那就不美了。   带袖子的束身内衣是另一回事,薇薇安都不知道这种设计是怎么来的…为了防寒保暖?袖子的部分倒不是束身内衣那种嵌绳或者嵌鲸须的质地,就是普通的布料,是接在束身内衣主体上的。但以如今的立体剪裁水平,以及布料的弹性,这就挺妨碍手臂运动的了。   “缩短一些吗?这倒是没问题,我们有很多例子可以参考…”艾德里先生迅速说道,然后手上的铅笔在图纸上勾勾画画,很快就画出了一个示意图。和普通的束身内衣相比,不只是缩短了,特别是两侧,直接提到了腰部下方。还在小腹处延申了一点儿,所以正面看起来,这件束身内衣是‘U’形的。   这是为了不牺牲束身内衣带来的‘平整’,又要方便行动。其实要做到这个设计确实不难,一方面是束身内衣不是一开始就像今天这么长的,它也是有流行风尚的。有时很短,过一段时间又慢慢变长,变长之后,一天时尚变化,就又开始缩短了!   另一方面,本来就有很多女士,在做束身内衣的时候,希望能做成短的,本意就是为了方便行动…艾德里先生主要是做女裙的,并不是束身内衣制造商,但作为此时的一个裁缝,对这些有所了解,是最基础的。   “肩带要卡在肩膀的中间?这也没问题…毕竟要参与运动的女士,也不会穿着晚礼服。”卡特尔小姐这个时候也给了薇薇安肯定的回答。   “这些只是基础而已,实际上,关于束身内衣的修改,还有一个更细节的地方我想说…我们需要它的边缘收紧,定型又稍微宽松一些。”薇薇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这其实是为了避免激烈运动中出现的尴尬情况,但又要保证姑娘们没那么难受。   在服装设计这一领域,一旦涉及到‘定型’,就很考验技术了。明明是两件看起来差不多的衣服,但穿上身之后,效果可以天差地别,很大程度上就是‘定型’的问题了!平常说‘立体剪裁’,一半的水平也在于现代服装在‘定型’上的表现与平面剪裁的不同。   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图纸,立刻就能出设计的,所以艾德里先生和卡特尔小姐没有着急。只是记下了设计要求,打算回去慢慢做。   说完了束身内衣,薇薇安和玛丽公主,这才开始说起了外裙的事儿——艾德里先生和卡特尔小姐精神一振,表现的比刚才更重视。毕竟这才是他们的老本行…他们可都是女裙设计师啊!   “裙摆必须要提高一些。”薇薇安首先就强调这一点。对于这一点,薇薇安也是怨念特别深了。她就喜欢小时候那种可以只到小腿肚的裙子——唉!她已经被这个时代PUA了!什么叫‘只到’,在她上辈子,这种长裙就是最长了,只有特定风格才会到那种长度呢!   过长的裙摆,即使没有拖地,在行走的过程中,也容易沾上泥水之类的。此时的城市街道又很肮脏,谁都不知道过去的路人在这里干过嘛。扔垃圾、倒脏水、小便、吐痰…脏都算了,关键是传播疾病啊!   裙子是要穿回家的,此时即使是富裕的家庭,也不会说穿出门一次的衣服就要清洗。很多时候,就是女仆拿毛刷子刷一刷脏了的裙摆,也就算了…这就将病毒带到了家里。   除了出席舞会的裙子,平常薇薇安一旦要走路,穿的裙子最多就是脚踝款(舞会都在室内舞厅,有擦拭的亮晶晶的地面,让淑女们即使是拖地裙,也能好好的)…这甚至给她引来了一些恶评,说法就是‘有伤风化’。   嗯,薇薇安完全不理这种说法的,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在一般的事上她也愿意配合这个时代。但这不是一般的事啊,相比起被不痛不痒地批评几句,她更不想冒生病的风险。   和健康相比,名声一文不值!   “好的,提高一些…其实我也认为,运动服不提高裙摆非常可笑,毕竟类似网球、曲棍球这些比赛,女士们上场的时候本来就会将外裙打结,裙摆的高度就至少到脚踝了。”艾德里先生眼睛都不眨一下,答应了下来。   相比起普通人,他这样的知名服装设计师,肯定是要‘大胆’一些的。   “长度尽可能提升,我个人希望能提升到小腿肚,但如果这样的裙子姑娘们无法接受,那就只能放到脚踝了。”薇薇安‘忍痛割爱’地说道…但不管别人怎么样,到时候她定做‘运动服’,肯定是长度到小腿肚的。   玛丽公主此时也说:“除了裙摆外,衣袖也是重点!最好是短袖…我们是为春天的网球比赛准备运动服,当然可以不用考虑防寒。唔,可以加一对袖套,在上场之前戴,上场之后摘下来就行。随着比赛开始,运动会让人暖和的。”   打网球时手臂的灵活很关键,短袖确实适合的多。而且短袖也确实不会冒犯到此时社会上的‘保守分子’,这些保守分子很在乎裙摆的长度,坚决不肯裙子离开脚背一分一毫。但对于长袖,还是短袖,其实是没有太大意见的。   夏天的棉布裙,即使不是晚礼服,也很常见短袖。   “袖子设计成小巧一些灯笼袖,肩膀和胸口的部分打褶…”艾德里先生很快给出了设计方案。这样设计是在美观的基础上,让身体的活动更加自如。显然,艾德里先生已经抓住薇薇安和玛丽公主的想法的核心了。   “正是这样…不错…能不用裙撑吗?”薇薇安看着艾德里先生给草图标注,忍不住说。   其实艾德里先生用的已经是小巧的半裙撑了,只覆盖住大腿上方,而且只有后面的一半。这其实很像薇薇安上辈子历史上,巴斯尔裙会用的裙撑。巴斯尔裙就是著名的‘克里诺林裙’之后的流行风尚,在19时候后半叶成为主流。   然而薇薇安还不‘满足’,想要一步到位,直接扔掉裙撑。由19世纪下半的水平,直接来到20世纪初…这就让艾德里先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倒不是他不能接受扔掉裙撑,这个世界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裙撑的,既然能有第一个人提出穿上裙撑,当然也就有人有勇气提出可以扔掉裙撑。   他作为此时时尚界的代表,并不缺乏创新的勇气。   但是,他也是个成功的商业裁缝,就无法避免地会要考虑市场的反应。   卡特尔小姐抓住这个机会,立刻说道:“或许可以扔掉裙撑,但要在别的地方做一些特别的设计。嗯,比如说,我们可以加一个特别的帽子,作为运动服的一个特征。”   简单来说,就是将服装特型化!对于大家日常可穿的衣服,即使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普通人也无法接受太夸张的。但如果是一些特定场合穿的,那夸张一些就无所谓了。参加漫展穿的,参加酒会穿的,表演时穿的……   此时也是一个道理,像是骑马装什么的,对于日常服装来说,难道不是很‘出格’吗?但大家接受那就是骑马装之后,要求就没那么高了。然后,骑马装还慢慢入侵了日常服装,让有些日常服装也吸纳了其风格特色呢!   简单来说,就是先要让人接受,然后再考虑扩展影响力的事儿。   薇薇安觉得这可以接受,并且很快联想到了上辈子网球服的传统,就举一反三说:“我们当然可以设计一顶特别的,但又确实对运动来说比较方便的帽子…我们将运动服设计成纯白色怎么样?”   在其他人疑惑的眼神里,薇薇安解释说:“除了腰带,从头到尾都是白色,甚至包括白鞋。这样可以‘特型化’更加明显,就和卡特尔小姐说的一样…相比起一个帽子的样式,更容易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大块的颜色吗?”   “看到运动服的设计,大家或许会觉得有些夸张,但看到是纯白色,就会反应过来,这是特殊的服装,运动时穿的…接受度会大大增加。我们还可以找学者写文章,说明这样轻便的服装多么适合运动,运动时穿的紧绷、容易跌倒、呼吸不畅是多么不妥。如果我们的服装,有健康上的意义,那么即使是批评者,也很难说什么吧?”   说还是会说的,但也有一些用就是了。   “所以,选择一个颜色留下深刻印象…在所有颜色里,我选择了白色。几乎人人都喜欢白色,这是非常容易获得好感的颜色。而且这个颜色还象征着青春纯洁,和‘健康’之间有着隐秘的联系,比较容易互相联想。”   “哦…这听起来不错…”艾德里先生有些被说服了。   运动服的事儿,就在薇薇安和玛丽公主,以及两位设计师的日常‘头脑风暴’中,一步步‘落到了纸上’。而另一头呢,运动员的事儿,也算是有了眉目。   上次在顿齐纳山腰公园邀请的那位小姐外,薇薇安和玛丽公主给一些运动员写的信,也陆陆续续有了回音,于是新的邀请开始了——玛丽公主交游广阔,身份又特殊,认识一些运动员一点儿不奇怪。薇薇安的话,一方面是她在沙龙上认识了一些运动员,另一方面就是她本人‘热爱运动’了。   嗯,在此时,以一个百万富翁女继承人来说,是很爱运动的了。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拿到了一些女运动员的名单,其中擅长网球的都被重点标注了出来。于是他们开始以‘女性健康杯赛’组委会的名义,一个个邀请。眼下这个比赛没有名气,她们就直接以奖金诱惑这些女运动员。   好在有那个圈子里的人的‘介绍信’,不然对方肯定要以为是在诈骗了…冠军能拿到1000镑?进入正赛就能瓜分奖金?疯了吧!   要知道,现在邀请的选手都是直接进正赛的,也就是说,她们只要来,一场不胜,也能拿5镑。对于她们这种专业的女运动员,5镑并不是大数目,但这是一笔白给的钱啊!就算上场了,立刻认输,也能拿呢!   更别说,只要胜利两场,就能拿到50镑,这可是很多时候拿冠军都得不到的数字!   而一旦接受这是真的,女运动员就难免心动了。还会估量自己的实力,能走到第几轮,甚至会想,冠军也不是不能期待…那可是1000镑啊!   女运动员的出身,固然不是底层,也很少有真正体面人家的,至少这个时代是这样。所以直接的金钱,对她们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唔,玛德琳小姐回信了,她答应了邀请,又多一个…现在国内的回信都陆陆续续到了,就是国外的,还要等一等。”玛丽公主在正赛名单上又添了一个名字,对薇薇安说。   这个时候她又有一些好奇了,就问:“这些女士们,大多是被奖金打动了,我们计算过的,‘女性健康杯’光是在奖金上就要花掉2820镑…我认为比赛几乎不能回本,就算这一次为了推广女式运动服可以办起来,今后也是不能持续的。但你却说,还能小赚一笔?”   薇薇安笑着点了点头,上次她卖了一个关子,没有直接对玛丽公主解释。这倒不是她故意的,只是当时她只是有粗略的想法,没有经过像样的计算,也不好意思直接就说能赚多少多少。   “您或许不知道,我其实很擅长经商呢…如果不是嫌辛苦,而且这个社会对女性并不友好,我说不定会去做一个大商人。”薇薇安这话,对,也不对。她其实在实践部分没什么经验,也不是真的天赋出众,所以她做商人,多少是有些问题的。但她在理论部分,确实有很多超越时代的认知,毕竟她也算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嘛。   不过,总体来说,这话是没问题的。毕竟如果她真的想做这个,过去就可以去学、去积累经验了。再配合她领先时代的认知,只要不遇到人力无法掌控的‘黑天鹅’,想要发家致富是真的不难。   “关于‘女性健康杯’如何挣钱,其实办法有很多,而且现实中就有可参考的例子。首先,我们可以去找球拍制造商和网球制造商,我们可以答应他们,会在比赛场边给他们放广告,鉴于我们比赛的规模,会造成的影响,他们得支付一笔费用。”   “考虑到我们的比赛说不定能让大众对网球的兴趣激增,提升他们的销量,只要价钱合适,其实是很容易谈下来的。”此时广告费已经挺常见的了,报纸上登载广告也是明码标价的。   “除了他们赞助给我们的比赛用球拍和球,广告费已经不会有多少,但这就是第一笔收入了。”这也是现实,此时的广告费都挺低的,报纸上一个广告位,即使是大报,可能也就是几镑就能买到几天的了。   对于薇薇安的说法,玛丽公主并不陌生,也觉得这很有可行性,就点了点头:“这就算是第一笔收入吧,但这笔收入很少,还有呢?”   “除了网球制造商和球拍制造商,最该给广告费的其实是‘女性健康’。这个今后还要生产制造新式运动服的服装制造商,是的,它在今后确实会把生意做起来——您该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当时说了要注册‘女性健康’这个商标,并不是网球比赛用过后,就不用了。您难道忘了吗?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单纯推广网球,主要还是为了推出新式运动服啊。”薇薇安提醒玛丽公主别‘偏题’了。   玛丽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又不是有意偏题的,实在是这些天来,她们一直在讨论‘女性健康杯’,仿佛新式运动服也只是这场比赛附赠的一样。不知不觉的,她也把比赛当成了重点。   ‘女性健康’是个服装品牌,已经被她抛到脑后了。   薇薇安也只是点了一句,没有多少什么,就继续往下捋:“虽然看起来是左手倒右手,但实际上比赛和制衣坊是两个生意,需要分开经营,财务也是分开的,该给女性健康杯赛的赞助费一分都不能少!”   “这是比赛应得的收入,必须的!至于说制衣坊的开支…制衣坊只要将新式运动服推出去了,当然是能盈利的。这就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并不是为了我们的突发奇想,不讲道理地投钱!”   “再就是…收入的大头在门票和博彩上。”薇薇安图穷见匕,一句话点到了关键。 第206章 红粉世界206   后世的体育项目是如何挣钱的?   以其中非常著名的足球来说,那些有特定经费的大赛不说,基本上纯粹商业运营的足球俱乐部有哪些收入呢——首先就是门票收入,这部分的收入不见得是最高的,但确实是每一个足球俱乐部的‘底’,属于是旱涝保收的部分。   每年卖出的票或许会随着主队的成绩有一些波动,但不管怎么说,都有那么一笔钱在那里!所以一线联赛,足球俱乐部有了一点儿成绩,换了一个有钱老板后,都会想着修新球场,再次也是扩建。   眼下看,球场的投资很大,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收回来,但这对于球队来说就是每年增加一大笔固定收入!换算到联赛的竞争上,就可能是每年一个不错的球员的转会费——毕竟,也不是每个球员都能卖出大几千万、上亿的天价的。   至于说隐形的好处,譬如提升球队影响力,从而利好商业开发什么,甚至不用计算的太清楚…肯定是有好处的。   门票收入之外,就是各种广告费了,球衣广告、球场广告…一大堆呢,这是非常重要的收入。不过,这就和这个时代的关系不大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广告费真的不多。鉴于此,薇薇安也不想找太多广告,搞得一场比赛满场广告,商业氛围太浓郁——这就是她只列举网球制造商、球拍制造商和‘女性健康’制衣坊的原因之一,毕竟这些相关性都太强了,做点儿广告也不算违和。   还有对于球队来说,越来越重要的‘转播费’——一开始,电视台给的比赛转播费其实不多,一方面是电视台当时‘店大欺客’,另一方面,那时大家也没有意识到转播球赛的经济价值有多大。   后来大家都清楚了,转播费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一路往上涨。一些传奇性的俱乐部,足够强势的话,还会要求瓜分电视台和其他转播平台的广告费呢!这笔收入,就变成了球队最重要的收入——比门票收入更多,但又比广告费稳定。   不过,这也和现在的‘女性健康杯’毫无关系。如果说,广告费还能弄到的话,转播费就是一分也没有了。这个时候别说电视机了,就是广播都没有,拿什么转播?拿头转播吗?就算可以报纸进行文字转播,人家报社也不会为此付钱的!   没有收取你的广告费,就是报社给面子了!   不过,和后世的体育项目,项目本身的主持者不能分享比赛竞猜而产生的博彩收入不同。此时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概念,更缺少相关立法,所以是可以的——后世为了避免假赛等问题,至少明面上,从俱乐部到运动员个人,都是和博彩集团划清界限的。   这笔收入就非常大了,特别是在当下的环境中,是绝对可以占据收入的大头的。   薇薇安一说,玛丽公主就懂了:“哦,是的,博彩…就像赛马一样,可以现场押注,对吗?如果是一场备受瞩目的赛事,肯定能吸引不少人来观看,这样门票收入和博彩收入都不会少了。”   “但,我们的比赛真的能吸引人们过来观看吗?赛马或者板球赛、划艇,都是有自己的观众的。网球?当然,网球也是很多人喜欢的运动,但为了观赏女子网球,买票进场,这恐怕不会太多…”   “不用担心,我们可以用‘博彩’吸引男观众,用‘慈善’吸引女观众。购买一张票,嗯,我们假设这张门票的价格是1先令,真实的情况可能更高,也可能更低。我们声称这张票会附带4便士的奖券,观众可以直接下注。”   “接着,4便士会拿出来捐给几个和女性相关的慈善组织,还有4便士则是主办方的场地费。嗯,还可凭票在啤酒站领取一杯啤酒,和一份零食。那个时候是春天,草莓的季节,零食就定为奶油草莓好了。”薇薇安想到了前世有名的温网招牌零食,略带怀念地说道。   “人都是有占便宜的心理的,花上1先令,可以为慈善事业尽一份力,可以娱乐一番,还可以吃到一份零食加啤酒。另外,还有博彩的快乐,如果猜中了获胜选手,赔率还比较高的话,就可能1分钱不用花了…1先令包含了这么多东西,很难不动心吧?”   “以体育比赛来说,1先令的门票是偏贵的。如果不是知名乐团,这个价钱够去听一场音乐会了。”玛丽公主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王室成员,对于物价是有谱的。但她并不反对这个价格的门票,而是点点头说:“后面重要比赛的票价可以是这个价格,第一轮、第二轮正赛就便宜一些吧。”   薇薇安摊摊手说道:“我只是举个例子,并不一定票价就是这么多…嗯,我们可以找一块合适的场地,划出8个网球场的范围,每个网球之间要有一定距离,至少确保不会互相妨碍。”   “第一轮64名选手,会有32场比赛,我们就两天进行完毕。每天上午8场,下午8场,同时进行。买票入场的观众,8场比赛是通看的,下注也是。这样,总共就可以收取4次门票。我们假设一张门票半先令,只要能吸引来4000人次,总共就是100镑了——4000人次,也就是每一次1000人买票,分散到每场,一场比赛只有一百多人围观。”   “如果我们事前的宣传做得足够好,被门票的丰富内容吸引到的人,达到这个数字是不难的。”   “当然,我们还有别的成本。比如说承诺的慈善捐款,肯定是要做的,又比如说啤酒和奶油草莓,也是要花钱的,场地也是钱,博彩也不能全部把钱吃进去——但是,难道比赛就只有这一点儿收入了吗?”   “一场比赛,一杯啤酒和一份奶油草莓就够了吗?博彩只下门票附带的注就满足了吗?更别说,我们可以在8个球场中的两个里,设立双面看台,一面可坐一百人。还有两个球场,设立单面看台,也是一百人。买坐票的人才能坐上看台,坐票可以适当提价。”   “而这些设有看台的场地,可以安排比较有看头的比赛。可以是两个职业女运动员对决,也可以是预赛出来的选手,但表现非常亮眼,是让人关注的‘黑马选手’……我想,为了舒舒服服看这些比赛,不必挤来挤去,人们是愿意花这个钱的。”   薇薇安随口就说找场地,随口又说建看台,仿佛这些不要钱一样…而事实是,这些真的不怎么费钱。和后世搞体育场馆,花钱如流水不一样,此时的体育场馆,对场地的要求不高,再加上人工便宜,真的就是可以随便搞。   特别是薇薇安这种,等于是搞的一次性的,连建筑材料都没怎么用,就更便宜了。   草地网球就在户外,找到草地不错、土地平整的地方就行了。至于说看台,在一个网球场一侧,设立可以容纳100人的看台,能花什么钱啊!以一排坐位可以坐50人来说,100人的作为,两层看台就够了——标准网球场的长边是36、6米,所以安排下50个作为是绰绰有余的。   两层的看台,搭建起来有什么难度?用一些木板和钢材就能搭建,比赛期间使用完了,还能降低一些价格卖出去回本呢。   “第二轮也差不多,虽然比赛场次少了,但比赛更激烈了,而且我猜博彩收入会大幅增加。再加上四场比赛,都可以同时在有看台的比赛场地进行,比较贵的坐票应该能卖的更多——所以收入不会比第一轮少。”   “唔,是的,不是一次8场,而是一次4场,这样一来,我们实际收取门票的次数还是4次……”   “第三轮总共是8场比赛,也可以按照这样办,只有两个两侧看台的场地开放,同时进行两场比赛,还是4次门票。我甚至觉得,可以在第二轮、第三轮之间,停赛两天,对外的说法是给之前获胜的运动员一些休息的时间,养精蓄锐。对内,我们可以抓紧时间,将两个双侧看台场地改成四面看台的场地,再加高一层。”   “当然,开赛之前就做好这些也可以,我只是担心一开始买坐票的人不多,显得看台没人,比赛不吸引人。而且一旦四面都修看台了,一开始的‘通票’就是假的了,因为这些四面看台场地,没有坐票是看不到的。”   “如果是四面看台,第三轮的比赛,一场就可以有600人观赛。1先令一张票,总共8场,就是4800先令,合240镑…当然了,除非是我们的比赛非常火爆,不然可能坐不满,但我很有信心,是能坐满的。”   其实薇薇安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此时美林堡中产阶级的消费习惯有信心。这种弄得声势浩大的比赛,还能博彩(此时赌风甚烈!!),等于是花点儿小钱就能参与一次盛会,很多人都是愿意凑这个热闹的。   说的明白一些,其实就是当下的娱乐还不够多,这种很有娱乐性的活动,只要办的像样一点儿,市场很容易就能吃下!   “第四轮倒是因为场次变少,只有四场,卖的票会变少。不过不要紧,我们可以涨票价,普通票就涨到1先令半好了,一些位置比较好的票,第三轮时就不是1先令的,此时涨到3先令、4先令又怎么样?所以门票毛收入达到第三轮的水平也不难。”   “至于半决赛和决赛,道理也是一样的,不过门票的价格上涨幅度不能那么大,所以门票收入可能反而会降低一些…但也降低不了多少。”   “这样一算,光是门票的毛收入就达到一千镑左右了。嗯,其中三分之一要拿去捐款做慈善,但也还剩下大几百镑呢。”   至于说博彩主办方也只能吃掉一小部分,这个薇薇安没提,玛丽公主也不需要问——肯定就是门票之外押注的足够多,这一块能不减反增!   请一个赛马车专门确定赔率、预算规模的专业人士来帮忙算一算,最终的结果是——如果‘女性健康杯’真的如薇薇安和玛丽公主预料的那样成功,不算门票自带的注,博彩带来的纯收入,总说超过2000镑的规模并不难。   就算2000镑,再加上广告费,以及门票收入,卖零食的收入,总共收入就三千多了。用来支付2820镑的奖金后,还有的剩。至于说别的成本,在算收入的时候,大部分已经算进去了。   这样来说,的确就像薇薇安开始说的,‘小赚’了呢……   “这还是我们并不心黑的情况下,如果像很多赛马一样,做假赛,刻意控制比赛输赢…博彩收入能更上一个台阶。”薇薇安补充说道。   玛丽公主发现理论上真的能‘小赚’就满足了,难道她们做这些事,真的是为了赚钱吗?   玛丽公主可不缺钱,公主的那份年金也不少了,她还经常能收到父母的‘礼物’,她又不是那种挥霍无度的王室成员。而且理论上来说,花同样的精力,她去做别的事,包括不限于向女王陛下撒娇,都能获得多得多的钱。   薇薇安的情况也差不多,别说她可以向奥斯汀夫妇要钱了,奥斯汀家的支票他都是随便可以开的。而如果向多赚点,她在实验室里闭关一段时间,搞一个新产品出来,又给奥斯汀家找一头现金奶牛,那不香吗?   她们做这件事,就是单纯想做点儿她们心里认为有意义的事,再不然,就是图成就感的。至于说,还想着盈利,那是为了比赛能够‘健康’存续,而不像是两个女孩儿,一个公主,一个百万富翁女继承人,在那里浪费钱。   这一点心理很重要,就像是薇薇安不会玩弄食物一样,那些拿着馅饼打仗的人在她看来很蠢很讨厌——重点不是那些馅饼1便士一个,非常便宜,根本不用在乎。而是食物就不应该被玩弄!   现在也是这样,重点不是做一件这样的事能赚多少钱,关键是它要自身有‘造血能力’,能够靠自己活下去。不然现在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对此感兴趣,就能进行下去,今后她们没兴趣了,就完蛋了吗?   这还是薇薇安的想法,玛丽公主的想法还要更‘现实’一些…她不喜欢别人把她当成是那种挥霍无度、没有脑子的王室成员,所以她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不说最后是盈利,还是亏损,只是在最初要有一个盈利的可能性。   不然的话,别人不会觉得她是在做有意义的事,只会觉得她没有脑子。   她还是在意他人的眼光的。   在最后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扫除之后,玛丽公主可以说是毫无负担地投入到了‘女性健康杯’和女式运动服推广的准备工作中。她和薇薇安也很快回到了美林堡,在美林堡,她们就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开始将计划付诸实现了。   玛丽公主比较有统筹大活动的能力,所以比赛的准备,主要是成立一个‘组委会’去搞定场地、比赛期间运动员的食宿、比赛现场秩序维护、裁判组、门票买卖计划、博彩预估等等工作,都由她来。   而薇薇安是搞营销的好手,在推‘可丽’的产品的时候,她就做得超级棒了。这个时候她就负责舆论工作,联系她认识的记者,让所有人聚在一起,好吃好喝招待,又给她们说了她和玛丽公主计划搞一场女性体育赛事——目的是为了改变很多人的观念,认为女性不应该参与体育运动什么的。   这当然是薇薇安和玛丽公主的目的之一,但其实并不是主要目的,更不是唯一目的。但薇薇安清楚这些记者和他们背后的报纸,他们需要怎样的新闻!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并不复杂,但又足够引起大众兴趣,甚至论战的新闻。从这个角度来说,推广新式运动服什么的,虽然运动服的成品‘很出格’,可这不是一个很大的‘社会议题’。真的大肆讨论,都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不满新式运动服的保守人士会骂,骂的很大声,但也就是这样了。报纸本身报导、发文,差不多就行了,多了读者就不爱看了。   女性到底能不能参加体育运动,这却是一直以来的大议题!一方面是部分接触前沿医学的医生,以及对此深入了解过的社会人士,他们一直以来呼吁女士们也应该进行适度锻炼。另一方面,是一些固守传统人士,或者抱着老旧的医学知识不放的医生,他们是‘恐惧’着女性锻炼身体的。   认为这会极大损害‘虚弱的容器’,导致生殖系统出现问题。   显然,剥落掉种种,这个社会就是认为女性的最高价值在于‘生育’!别的方面都不重要,她只要具备生育能力,那么哪怕她是个没有感情、没有头脑的人,仿佛机器一样,都没有关系。可是一旦她没有生育能力,她就不算是个人了,人格上被革除了!   对于女性能不能参与运动,打嘴仗的人从来不少。现在借着一场盛大的体育比赛,又拿出说,是很有新闻性的。   “那么,关于这场比赛…”一个记者调整了一下眼镜,感兴趣地向薇薇安打听比赛的事。普通地小打小闹,可是没法推动舆论,将大众目光放到‘女性应不应该参与体育锻炼’这个议题中。   “这会是一场超级盛会!前后延续时间,就算不含预赛时间,正赛也会进行近两周!我们预计观赛人次将会超过两万,会消耗掉几千桶啤酒,数万份食物……”薇薇安并不讲具体的事,就是要用一个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数字来引起记者们的注意。   薇薇安的灵感来自于上辈子的某奶茶广告,‘一年卖出七亿多杯,被子连起来可绕地球两圈’。虽然事后看觉得普通,但这个广告刚出来的时候,薇薇安还是个孩子,第一次听说,也觉得这个品牌有点东西哦。   这样的营销手段在现在,见效就更加明显了!   薇薇安又说到‘慈善’:“我们每卖出一张门票,就会有门票售价的1/3捐给慈善组织,这些慈善组织都是面向女性的——我们意在告诉所有人,这些具备力量的女性,她们刻意帮助更多的女性,所谓‘女性帮助女性’!”   薇薇安顺口就说出了经典的‘标语’,记者们如获至宝,记了下来——很多时候,一篇好的报导,一个重大的事件,都要用这样一句有标志意义的话总结的。多年以后,事情什么的都不记得了,唯有标语还印象深刻。   作为媒体人,他们可是很推崇标语的意义。   而且‘慈善’,这在此时绝对是一个值得报导的东西,政治上无比正确,而且民众也乐于看到有这样的事件。   另外,将售价的一部分用作慈善,这在后世虽然司空见惯,但在此时还是‘创新’。特别是慈善占比还这么高,真的跟能打动人…大家算一算,这种比赛是要成本的吧?当下就觉得玛丽公主和奥斯汀小姐根本没打算赚钱,就是要倒贴钱做点儿事的!   这下谁能比?一般人搞比赛,就算不图赚钱,也不想要亏本啊?根本不能做出一样的事儿!   更何况,这还不是薇薇安的绝招。在已经镇住这批记者之后,威威才微笑着说出了超级奖金计划:“…我们的比赛,也就是‘女性健康杯’,会开出前所未有的奖金!只要参加正赛,就能瓜分奖金,第一轮就被淘汰,也有5镑…但最最激动人心的还是拿到冠军的球员,她将得到千镑大奖!” 第207章 红粉世界207   玛丽公主与奥斯汀小姐,将要在社交季结束之后,春天来临时,举行一场超级大赛。一场由女性运动员参与的网球比赛,旨在以比赛所得资助女性慈善事业,宣扬女性力量,说明女性也可以参与体育运动——运动对女性健康也很重要,就像对男性的意义一样。   这场比赛具有前所未有的大奖,其中冠军奖金达到了1000镑!不要说女性运动项目了,就是历史悠久的男性运动项目,也几乎没有这样高额的奖金开出。   大概只有赛马这类和博彩绑定很深,而且贵族化明显的运动,偶尔可以看到这样的奖金。这个时代和后世不太一样,后世的运动,往往是越平民化的,活得越好。毕竟后世商业运作成熟的多,普通人的消费能力也不错,这是这个时代不能比的。   这个时代常见的就是贵族化的运动活得最滋润,有贵族,以及资产阶级‘新贵族’青睐的活动,永远不缺资金。这其实也是社会贫富分化严重的一个象征,几乎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在金字塔塔尖那么一小撮人身上,其他人的营生就是为他们服务了。   后世常说资本主义社会贫富分化严重,但其实资本主义社会之前的那些社会阶段,贫富分化只会更严重!或许封建贵族并没有资本家那么多财富(生产力发展,社会财富总体增加了很多),但封建社会的普通人几乎不拥有任何东西。   封建贵族相对平民,和资本家相对平民,很难说是不是前者差距更大——非要说数字,后者的绝对数字差距更大,但实际感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以薇薇安上辈子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伦敦金融城举例,基本上就是一小撮人从事金融业,其他人从事服务业,服务于这些金融业从业者。当然,主要还是一众金融家,以及金融公司的高管之类。   薇薇安上辈子时是那样,这辈子所处的环境,贫富分化更严重(实际感受上的)。那社会的方方面面,就更是围绕着‘旧贵族’、‘新贵族’们打转了。   因为奖金的惊人,还有整个比赛附带的其他话题,再加上薇薇安在舆论上的种种动作,这件事立刻成为了圣诞节后,社交季后半段的第一大新闻!好像突然之间,走到哪里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了。   “‘千镑丽人’,有人已经这样称呼那位可能获得‘女性健康杯’冠军的运动员了。”罗拉打趣地看了薇薇安一眼,然后又笑着说:“你之前想要找我父亲订购比赛用啤酒,对吗?我已经和父亲说过了,他说可以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呃,他还说,如果你愿意为这次使用的‘黑杰克啤酒’打广告,就像你们宣布的比赛用球、比赛用球拍那样,还可以在这个报价上打对折。”   薇薇安想了一下,比赛本来就会随票赠送一杯啤酒,再加上看比赛的人不够喝,大多还会买第二杯。这个量是很大的,便宜一半可太多了!折算成钱的话,应该比球拍制造商和网球制造商的赞助费了。   虽说不想让比赛商业味太浓,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嗯,给的太多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啤酒的广告比较好做,说不定观众都不会意识到那是广告——啤酒杯上有‘黑杰克啤酒’的标签纸,不就行了?   其实薇薇安之前会在众多啤酒中,选择‘黑杰克’牌的啤酒,也是因为卫斯理先生这个伦敦第一酒商的推销。这一款酒属于是不高不低的那种,不是特别好的,但也不差,用作门票赠送酒,是拿得出手的。   另外,这是一个比较新的品牌,卫斯理先生刚刚在美林堡代理销售,需要打开市场,所以对推销、展示这种酒的机会比较感兴趣——当这个精明的商人,意识到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办的比赛是一个绝好的□□会后,立刻推荐了这个牌子的啤酒给薇薇安,给出了非常令人心动的价格!   而他显然不满足就此为止,既然要借机打广告,干脆就做得更多…就算所有为比赛采购的黑杰克啤酒都打对折,以酒水的利润,实际上也不会亏太多。更何况名气对一个新品牌是很重要的,大大地出名之后,才能赚的更多啊!   答应之后的薇薇安难免感慨:“不愧是酿酒贩酒业,真是富得流油!付广告费这样阔绰豪爽,之前与球拍制造商和网球制造商打交道,实在是太难了!也就是‘女性健康杯’是我和公主殿下一起注册的制衣坊,不然只会更难!”   薇薇安这样说着,心里甚至兴起了一个念头…要不然,准备另外采购的一些啤酒,就算了吧?赠酒虽然是黑杰克啤酒没错,但观众自己购买的酒,原本是要准备好几种的,让大家也有一些选择。   但现在,黑杰克啤酒这样便宜,自己卖的时候又是正常价格,每品脱2便士,光是啤酒一项就要赚不少了吧——1品脱是568毫升,此时的啤酒杯普遍比较小,考虑到啤酒泡沫,1品脱倒两杯是绰绰有余。   此时也没有薇薇安上辈子常见的那些‘啤酒杯’,大家用锡制马克杯喝啤酒,这种马克杯比陶瓷马克杯大不了多少。显然,这是一个还没有被‘大杯’‘超大杯’之类营销手段祸害的时代…其实别说这个时代捏他的维多利亚时代了,就是20世纪,那个时候各种食物、饮料的分量也不大。对比可乐几十年间的玻璃瓶大小,就能明显看出这一点。   ‘特惠装’之类的做法,让人因为便宜就购买,刺激了销售的同时,也为‘肥胖时代’的到来添砖加瓦……   呃,虽说是每品脱2杯,但计价的时候都是算的每品脱的价格,而不是半品脱。这主要是因为此时大家买啤酒,几乎不见买半品脱的,至少是1品脱——买1品脱虽然相较于直接买上一桶,还是亏了一点儿,但亏得不多。   可是买的比1品脱还少,就会非常不划算了。此时在和礼兰,日常用的容积单位,品脱之下就是及耳了。1及耳是118毫升,卖酒的酒吧或者杂货店,都不会卖‘半品脱’的啤酒(很奇怪的规定,可类似的规定在某些地方市场上其实很常见,就是死都不拆散卖)。但对于实在没钱的酒鬼,可以卖1及耳。   以黑杰克啤酒为例,1及耳1便士,1品脱2便士,而1品脱约等于4.8及耳…嗯,就是这样的。除非是底层中的底层,酒精依赖症发作,同时手里真的一点儿钱都没有,不然是不会买1及耳的啤酒的。   薇薇安思考着‘女性健康杯赛’上啤酒的销量,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给黑杰克独家。如果拿‘独家’供应去说服卫斯理先生,是不是还能获得一些优惠——薇薇安已经被比赛期间啤酒的预期利润迷住了。   玛丽公主找了专业做各种活动策划的人统筹,确定到时候酒水、零食大概的用量,毕竟这种大规模活动,不可能等要用的时候才临时拿货。按照他们预计的观众人数,可以预估出啤酒消耗量,然后对应啤酒一项上的利润,就……   真不是薇薇安没见过钱,她这辈子怎么可能没见过钱?只能说,此时各种活动,酒水的消耗量实在是太惊人了。   此时酒就是绝对的第一大饮料,当然,现代社会,酒其实也是第一大饮料。只不过,在统计各类饮料的市场占比时,大家一般已经将酒排除出饮料市场,然后酒就自成一个大类,下面是各种各样的酒了。   但不管怎么说,薇薇安上辈子时,总归不是酒独霸市场的!而现在,超出现代人想象的是,饮料市场除了各种酒之外,很少有其他东西…这可能和这个时代,除了酒精之外,其他的饮料都很难有个较长的保质期有关吧。没有足够长的保质期,就难以在这个经济活动经常跨区域发生的时代商业化。   比如一个地方的特色果汁很好喝,也只能在当地售卖。想要卖到其他地方,受限于保质条件,根本没法做。由此带来的就是规模受限,影响力存在一个很低的瓶颈。   相比起酒,紧随其后的是茶叶、牛奶这些饮料,茶叶是通过干燥保存,然后自行冲泡解决了保质期问题。牛奶则是根本没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城市的牛奶都是由附近农村,或者干脆就是城市内的小型奶牛舍提供的。   然而即使是这样,茶叶、牛奶什么的,别看消费人群很大,但和酒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此时各种酒,就是对应了饮料分类。像啤酒,大概对应的是‘软饮’?反正大家认为它便宜,而且不怎么容易喝醉。这种大活动的场合,不好喝烈酒,甚至没那么容易醉人的葡萄酒也不适合喝,但又需要一些饮料助兴,于是一般就选啤酒了。   这方面,那些经常策划活动的人是很有经验的,之前见过差不多规模的户外活动消耗了多少啤酒…现在给出的数字虽然薇薇安也觉得惊人,但却是很有可信度的。   薇薇安心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独家使用黑杰克啤酒这个有些诱人的想法。倒也没必要为了这些收益,让大家没得选。或许大多数人都不在意这个,但总有人在意,薇薇安很在意杯赛的口碑,所以也不愿意为‘小利’坏‘大事’。   “…很多人都在期待你们的杯赛呢,甚至有人为了这场比赛,打算推迟离开美林堡的时间。”在啤酒的话题略过之后,罗拉又继续说起来网球比赛本身。摇了摇头:“你会做这件事,我并不奇怪,你一直就很赞同巴斯夫人的理念。在北美林堡学院时,还将网球引入了学院内……”   “说到夫人,她最近给我写信了,很赞同我和殿下举办‘女性健康杯’的事…我没想到,夫人在忙碌的教育事业之外,还会关心美林堡社交界发生了什么。”说到曾经的女校长的认可,薇薇安的表现可以说是‘假惺惺’了。   罗拉一眼就看穿了她,笑着推了推她:“哦!亲爱的,你这样就太虚伪了…你明明也很自豪巴斯夫人的认同。夫人确实不怎么关心社交界的轶事,但‘女性健康杯’难道还只局限于社交界说一说吗?”   “最近,很多社会人士都在为此争论,批评家们可算是找到一个发挥本领的好机会了。对了,巴斯夫人对你们的支持可不是写给你的一封信,她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你看到了吗?”   薇薇安点点头:“我当然看到了,我的观念和夫人的观念相似,她会支持我,我并不意外。不过…不愧是巴斯夫人,文辞犀利,不愧是曾经辩论赢过很多院士的女性教育家、学者,她的文章登载后,局面立刻就有利于我们了。”   现在,舆论战上,运动有利于女性健康的观点还是占据上风的。持有相反观点的一方,只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主流观点,而且打嘴仗的时候强,所以一开始占据上风而已。等到巴斯夫人的文章登载,局势就慢慢变了。   当然,局势反转也不只是巴斯夫人的功劳,只能说这里面也有她那篇文章一份力。   真要说的话,局势反转的根本还是在于‘真相’…主流观点是认为女性运动有害生殖健康,大家大体上也是被这一套洗脑了,没多少人认真考虑过这套说法里的逻辑问题。于是人云亦云,一套大家都这样认为的主流观念就成功塑造好了。   这样的主流观念看似顽强,轻易不能动摇——这一点,对,也不对。   正确是因为在广大民众中,这一点很难动摇,即使是知识界达成了统一,开始将新观念向下推广。想要真的‘辞旧迎新’,也得等一两代人吧。而不正确,则是因为,这可是‘社会辩论’,发生在报纸上的舆论战!   在大众中动摇一套‘主流观念’,和在舆论战中让对方无话可说,是两个概念!   体育锻炼不利于女性‘虚弱的容器’,这个观点的致命弱点在于,它其实和很多人的生活经验是相反的。大家看到的就是,从来不锻炼身体、虚弱的淑女,她们往往更难生育。而时常做农活,或者在工厂做工的妇女,在生育上要容易的多,风险也小得多!   要知道,这还是建立在前者拥有好得多的条件的基础上——她们可以吃更精细、更营养的食物,不会被繁重的体力劳动累到身体,生育时有仆人服侍,还有医生和助产士帮忙,不用生完孩子之后立刻就要去工作……   这种事,不去想的时候还好,人云亦云,说体育锻炼不适合女性的观念,大家都这样说,那就应该是的吧。可一旦有人揭开了盖子,除非是胡搅蛮缠,不然辩论上是真的赢不过啊——主要是,参与这场辩论的,持有非主流观点的,也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对方也不可能像对待文盲、半文盲一样,丢出一些高深的论调,就糊弄住他们。   “唔…虽然局势是有利于你们了,但是背后说你闲话的人更多了…”看到薇薇安为此自豪的样子,罗拉又有些担心她,无奈地说了一句。   简单的做法,在一个重要议题的辩论上要输了,怎么都没有赢的可能了,那就搞对方的代表人物吧…典型的‘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带来问题的人’。但关键是,薇薇安才不是带来问题的人,这类事她不做,将来也会有人做的,这就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会有的事!   然而,谁让薇薇安本来就是话题人物,而且是那种很容易被人挑剔的话题人物。现在这件事里,她又是最扎眼的——能和她一样扎眼的就只有玛丽公主了,但玛丽公主到底是公主啊!   以此时大家对王室的尊重,报纸都是不会报导王室成员的负面新闻的——这似乎是报业的潜规则?除非是经过批准,允许发表的新闻,不然和王室成员有关的新闻基本不发。那种偷偷‘窃取’来的隐秘新闻就更不用说了,再有新闻价值,大家也没想过要报导。   这毕竟不是薇薇安上辈子,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吃瓜王室已经是一景了。   虽说,报纸发不发是一回事,大家私下议论不一轮是另一回事…但到底让玛丽公主得到了一定‘保护’。相比之下,薇薇安就是‘无防护’挨打了。   “他们想说,就让他们去说吧!我算是想清楚这个问题了,人的一生不是为别人而活,而是为自己活的!如果为了让多嘴的人闭嘴,就要去做他们满意,自己却不喜欢的事,那就太可笑了…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对我指手画脚,难道真的是关心我,对我有所期待?”   罗拉出神地看着薇薇安,过了一会儿才说:“亲爱的,你真有勇气…你是我见过最有勇气的姑娘。而且你显然不是空有勇气,你已经将一切想的很清楚了——我其实也见过一些有勇气的姑娘,她们没有想清楚,只是凭借勇气做了决定,后来就后悔了。”   “我并不是说她们不好,事实上,有勇气是好事。如果她们没有勇气做出当初的决定,说不定后来还是要后悔的。”   “只是…只是……”   薇薇安微笑着点头,不需要罗拉继续说下去,就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这其实是这个时代‘真正’受过教育的姑娘们,都得面临的困境。一方面她们已经看懂了自己的处境,另一方面这种处境又是无解的……   罗拉和薇薇安对视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然后又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薇薇安整理自己的皮制指套,仿佛这是一件很难办的差事,刚刚没弄好,所以得不停调整。而罗拉,她则是去看一本裁缝屋送来的图册,好像这个社交季的尾声,真还有特别需要关注的时尚一样。   某一个时刻,完□□露出来的思想,是会让从未深入到这地步的人觉得‘尴尬’的。   等到她们再次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时,话题已经跳跃而丝滑地转移到了别处,完全是‘默契’在发挥作用。   “这套射箭服很漂亮,不是传统的亮绿色,对吗?”罗拉仔细看了看薇薇安。   薇薇安穿着一套射箭穿的衣服,这是因为一会儿之后她就得和罗拉出门,去参加一场射箭比赛。也不是什么专业赛事,算是一些女士们的社交季活动。而罗拉也会一起去,只不过她不是弓箭手,而是看客。   射箭服是有传统颜色的,那是因为皇家弓箭手俱乐部的制服颜色就是亮绿色,其他的弓箭手久而久之,就将其视之为‘传统色’了。射箭服最常见的也是这个颜色。   薇薇安的这套射箭服是素白凸纹羊毛织物制成,没有什么装饰物。除了布料自有的凸纹,也就是袖子上简单的嵌绳装饰,以及一些小扣子了,而且这些扣子并不多。嗯,至少以现在的标准来说不多,此时的服装要么不用扣子,要么就会是密密的一排呢……   射箭服形制简洁,上衣领口就是小圆领,胸前没有褶皱、花边等装饰。下身就是两层式的裙子,但裙子边缘也没有像蛋糕裙一样加上花边…比较有特点的是袖子,是此时其实已经过时的阔袖。   不过就算是‘过时’了,射箭服依旧坚持传统,就用这种袖子——这方便弓箭手活动双臂、保持拉弓射箭的工作。   除了服装本身,薇薇安的腰部还系着一条细细的黑色皮带,就在她的右后方,这条皮带上就挂着弓箭手的重要装备,一个皮革制的箭袋。箭袋非常小,是一个底窄口大的细长圆台,显得很精巧。三四支箭插进去就差不多了,大半的箭杆还会露在外面。不过因为设计很特别的关系,箭并不会掉出来。   箭袋的上方,系着一个装饰物,是迷你的圆形彩色箭靶,以及一个串在一起的象牙小雕像。另外更靠近正右侧的地方,还垂下了一个绿色的穗球,这也是射箭服里常见的装饰物。   薇薇安将之前戴在手指上的指套摘下了下来(这是防止射箭时弄伤手指的),和扎袖子的护腕一起放进了荷包里。回答罗拉:“是的,但我觉得白色的射箭服也不赖…呃,时间快到了,我们应该可以出发了,你认为呢?” 第208章 红粉世界208   薇薇安抵达女王公园射箭场时,时间正好。   今天的射箭比赛虽说是业余比赛,但参与的女士们办得很认真。在此时,对于有钱有闲的女性们来说,射箭真是个比较受重视的运动——这是传统使然,既因为射箭是此时少有的女士占优势的项目,也因为一直以来文学作品造成的既定印象,仿佛有身份的女性都会射箭……   女王公园的射箭场,相对比利用后院草坪设置的‘家庭射箭场’,当然是有优势的多。即使某户人家的院子有半‘和亩’那么大,其实也就是刚刚好。而公园里的射箭场,有好几个,每个都有1和亩左右。   这样视野会更加开阔,适合更多人同时比赛,围观观众都能多容纳一些。   在薇薇安和罗拉抵达时,三面被覆盖着藤蔓植物的土墙围绕的射箭场已经竖起了稻草靶子。就是用稻草编成的圆盘状靶子,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燃料画出圆环,和薇薇安上辈子见过的射箭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对面靠墙处,一排按照一定间隔摆好的稻草靶子,薇薇安才看了一眼,就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   “亲爱的,你总算来了!我们一直在谈论你,你最近已经是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关于你和殿下的网球赛……”走过来的人是斯威夫特夫人。   美林堡的上流社会真的是既大又小,这类场合碰到一些熟人,简直是必然的。而对于薇薇安,射箭比赛遇到熟人的机会可能还更大一些——她自己在此时的女性中是爱体育的,物以类聚嘛!今天又是个射箭比赛的场合……   斯威夫特夫人也是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此时似乎颇有一点儿埋怨的意思。埋怨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干大事,却不带上她。对此薇薇安能说什么呢?要说是在库泊度假的时候突然想到的?斯威夫特夫人并没有直接埋怨,真的解释了,反而会更尴尬。   好在斯威夫特夫人也是交际场上的人物,并不会真的让薇薇安尴尬。将埋怨的口吻和情绪迅速收了起来,转而认真说起了‘女性健康杯’比赛的事儿:“…其实我也会打网球,到时候我去参加预选赛……”   “那可真不错!”薇薇安积极地说,圈子里有人打算参加比赛,这在薇薇安看来是好事。特别是对方还是那种能引领风气的社交场红人,那就更好了——斯威夫特夫人倒也不算那种顶级红人,可小红还是有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各种风潮,基本是‘贫学富’,一旦有一些旧贵族、新贵族怎么怎么样,那不管主流观念是什么,一个东西都是很容易向下流行的。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公平,但现实就是,几个职业运动员参加‘女性健康杯’的比赛,向下带来的思想冲击,也比不过一位贵妇或者名门淑女参与了进来。   “如果不是因为我和公主殿下主办了这次的杯赛,我肯定也是要参赛的…主办了比赛就不行了,会影响比赛本身的公正性的。”薇薇安不仅赞同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参赛,还拿自己说了一下。   斯威夫特侯爵夫人相信她后面说的是真心的,因为她知道薇薇安擅长网球,这在圈子里不是秘密。而且她都出来主持这样的比赛了,肯定也不会介意参加比赛受到的那一点儿议论。   “到时候可以举办一些‘表演赛’,是这个词吗?表演赛…表演赛你来参加就没问题了。”想到薇薇安想参加比赛都不行,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又有些热心地建议起来。   这个建议也确实让薇薇安觉得不错,可以在后面两轮,就是每天只有一场比赛的场次,比赛之前来个表演赛…主要是,此时的网球比赛,一场的时间就比较短。大家赶过来参与一场比赛,才呆了一会儿就要走?   在薇薇安上辈子,这样没问题。大家都适应快节奏的生活了,一场活动的时间太长了,那才是值得抱怨的。但此时生活节奏很慢,大家又缺乏娱乐,即使是在美林堡这样的大城市,薇薇安也经常觉得没什么娱乐…这样,大家就很乐于参加一些持续时间很长的活动了。   薇薇安和斯威夫特侯爵夫人谈了一会儿,直到有其他人也过来打招呼,才结束了谈话——这种比赛前的‘满场飞’很正常,毕竟这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比赛,而是一场社交季活动嘛。   薇薇安还遇到了一个记者,特别殷勤地想要采访她…这还真比较少见,薇薇安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类射箭比赛了,印象中哪怕比赛非常‘高端’,来了很多大人物,报纸进行报道时,文章也是‘高高在上’的。   写报道的记者对于采访女弓箭手没什么兴趣,一般他们只不过是借机参与到上流社会的活动中去。采访?观察到女士们穿了什么,带来了什么射箭服的新时尚,就够了,能够凑出一篇文章的内容了。   至于比赛本身?谁在乎?反正他们不在乎,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读者不会在乎,自己写的东西就是读者喜欢的——男士们能借此批判女士们的虚荣,所谓的体育比赛,完全是她们争奇斗艳的借口。而女士们,也会很乐意看看上流社会的浮光掠影,看看这些有钱的标致人儿们穿的什么。自己或许无法照搬,但靠近一点儿,靠近一点儿总没有问题吧?   这个记者是体育杂志的,到真和薇薇安谈了很多专业的东西。因为感觉到对方的用心,薇薇安甚至让对方看了自己的弓。   此时玩游戏用的绝对是木制弓,薇薇安的这把也是。材质其实很常见,是优质的紫杉木,和礼兰大多数的木制弓都用这种木材。不过即使都是紫杉,内部也有差异,薇薇安的无疑是最好的那种。至于工匠的技艺,那更不必说。   但最关键的是,这把弓并不是买的成品,而是完全按照薇薇安的习惯定制的。   “它很小巧,就像大多数女士用的那样,但又不像大多数同等大小的弓那样,容易拉开…事实上,它和男式弓的主流磅数是差不多的。这不算什么,我曾经见过一位精于射箭的女士,她的木弓磅数和男式弓不是差不多,而是就是一样的。”   直到比赛即将开始,薇薇安才告别了这位认真的记者,来到场边,准备比赛——最后检查一番弓弦,还有箭矢的尾羽什么的,每一样薇薇安都做得很认真。认真的人总是别有魅力,此时已经有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在看她了。   “真是一点儿也不令人惊讶,是不是?”欧文子爵冲着霍夫曼微微一笑,对薇薇安的方向示意,然后又说:“不管是否赞同薇薇安小姐的行事风格,大家就是没法不去关注她。即使是那些谴责她完全失去了传统女性的美德,是当下社会,女性的错误榜样,是女性风气败坏的原因之一…哈哈、哈哈哈哈!话说,这是我听到的原话,太可笑了!”   “咳咳、咳咳,我是说,我以前知道有些人是傻的,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傻。如果他们只是为了攻击别人,抬高自己,故意这样说的,那我还能理解一些。可要是打从心眼儿里这样认为,我就要无话可说了。”   随口就批评了一句某些让他惊异的智障,欧文子爵又接着说:“这样的薇薇安小姐,就像是一位优秀的女猎手…她能捕获什么样的猎物,我都不奇怪…您说呢?”   霍夫曼没有回答,而有的时候不回答,本身就是一种回答了。欧文子爵像是得到了什么重大启示,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一本正经地提议:“我们靠近一些看吧,这儿太远了,根本看不清箭靶的情况。”   “作为朋友,我都错过了和薇薇安小姐的问好…这会儿还这样疏远,就太不合理啦!”没等霍夫曼拒绝,欧文子爵就先一步向前走去。   欧文子爵和霍夫曼也是这次射箭比赛的观众,他们出现在这儿倒是不突兀。欧文子爵就不用说了,他这样的浪荡王孙,和这样热闹的活动场合,正是绝配。而纽兰公爵嘛,虽然他平常表现的比较严肃,这样的活动他或许看不上,但这也不好说。   真要说的话,射箭比赛也不是什么轻浮的活动呢。   来看这场女子射箭比赛,其实是欧文子爵提议的。他只是貌似不经意地提到了薇薇安也会参加这场射箭比赛,自己打算来支持朋友,同时也支持支持其他‘可爱的女士们’。说完自己的打算,欧文子爵才‘顺便’邀请了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来。   霍夫曼没有同意,或者拒绝,欧文子爵都快笑死了——他很清楚好友的性格,一件事要么做,要么不做,干干脆脆,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不主动、不拒绝’算是怎么回事?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好友也会陷入到这样巨大的‘麻烦’中!过去很长的时间里,他都认为霍夫曼是绝不会掉进这样的局面…因为爱情举棋不定、变化无常(薇薇安有一次向欧文子爵提起过,纽兰公爵有时会突然变卦),这很像一个普通男人,但不像霍夫曼!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现在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这就很值得欧文子爵这个乐子人吃瓜看戏了。   当然,他到底还是有一点儿做朋友的‘好心’的,所以有时会帮帮忙。在霍夫曼犹豫不决时,他会推一把…比如说今天,就是因为他,霍夫曼才会默认来看比赛的。欧文子爵也不想自己的朋友,很大可能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夭折。   是的,霍夫曼会爱慕一位女士,在欧文子爵看来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了。还想重复一次这样的意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jpg】   比赛很快就正式开始了,欧文子爵全场最关注薇薇安。就见她搭弓射箭,放箭速度不是最快的,但也不是最慢的——薇薇安射箭时似乎有一种自己的节奏,不管旁边的人是放箭很快,用自信给人压力,还是放箭很慢,带来一种后发压制,她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节奏。   每一轮,她都沉稳地拉开弓,以一种举重若轻的雍容气度瞄准、然后放箭。   她的箭给人一种非常自信,一点儿也不犹豫的感觉——就是箭放出的时候,就感觉应该有了,再看看箭靶,果然是成了。   “精彩!”欧文子爵忍不住鼓掌。他虽然和薇薇安做朋友很长时间了,但却奇异的,是第一次看薇薇安射箭。薇薇安打网球他都看了好多次,还和薇薇安一起打过呢!   第一次看薇薇安射箭,很惊讶于她的水准——薇薇安擅长网球,会打曲棍球,这在圈子里都不是秘密。但关于她的箭术,从来没什么人提过,就没想到会这么好。   “女士们的射箭比赛,竞争是很激烈的…我没想到薇薇安小姐在其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中间没人射箭的片段时间,欧文子爵迅速扭过头,和霍夫曼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霍夫曼已经跟了上来,就站在他的旁边,一同观赛。   霍夫曼没说什么,只是上眼皮微微颤了颤,又迅速垂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   倒是旁边一位观众,迅速说道:“奥斯汀小姐的箭术高超,只要是内行人都能看出来,但一直没怎么听说过…大概是因为奥斯汀小姐自己也不在意吧。但这很奇怪,要说奥斯汀小姐不慕虚名,她又从没在网球上低调过。”   这位观众欧文子爵认识,但不算熟悉,互相知道名字,正式介绍认识过而已…这样的场合,遇见熟人,这可太正常了。   “这并不奇怪。”直到此时,霍夫曼才开口,轻描淡写地说:“她只是不热爱射箭而已,我是说,相比起她真正心爱的网球——奥斯汀小姐显然是一位专注的人,对不对?”   对方愣了一下,但还是说:“这样说倒是很有道理,奥斯汀小姐确实…不过,奥斯汀小姐这样的性格,总是让人有些为难呢。如果是被她爱着的,会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或者说,这样最好了!可要是不被她看在眼里的,就会觉得真是绝情啊。”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两人想到了什么,双双保持了沉默。最终还是欧文子爵‘扑哧’一声,笑着打破了这种沉默。   “男人的贪婪,是不是?我曾经听薇薇安小姐说过一句话,现在觉得真是至理名言。她说这是她以前看过的一部小说里的句子,哦,这一点上薇薇安小姐也很坦然——她很喜欢读小说,丝毫没有遮掩这一点,这在女士们中间是不同寻常的,是不是?”   “人们总是将喜欢小说当成是品位不高的体现,所以哪怕女士们其实很喜欢,也得表现出‘不过如此’‘打发时间而已’的样子。”   “咳咳,原话是‘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注一)   “男人总想着既要又要,这简直是至理名言…能写出这样句子的小说,没什么名气,我是不相信的。但我向薇薇安小姐打听,她也只是说小说就叫《红玫瑰与白玫瑰》,还大概为我叙述了情节。至于小说本身,那也是她购买的旧书,不小心遗失了。”   “现在不也是这样吗?即想要薇薇安小姐端庄痴情,又想要她风趣多情。”   对于欧文子爵‘毫不客气’的话,霍夫曼没说什么,似乎是一种默认。但另一位先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似乎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立刻皱起了眉头:“我并不是说,薇薇安小姐必须对所有人表现出情谊,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不留情面,是不是不大好?”   “那只是您的看法而已。”欧文子爵根本不是那种在乎别人想法的人,特别是这种没什么关系的人。   “事实就是,薇薇安小姐是一个诚恳真挚的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在她那儿是没有糊弄的余地的…我经常觉得,薇薇安小姐才是最有感情的人,只是太诚实了,不懂得上流社会男男女女互相欺骗的‘艺术’,反而显得她是一个绝情的人。”   “当然,也不见得是不懂,毕竟薇薇安小姐非常聪明。我更倾向于她犯了聪明人都会犯的错——即使知道那样不合群,也会明知故犯。聪明的人就是这样的,有时会自负的惊人!”   “但您的想法我也完全能理解,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弊端了,相比起浑浑噩噩的真实,大家显然更愿意沉浸在美好的虚假中…而且有的时候,虚假的东西真的可以比真实的东西更加‘真实’。”   在欧文子爵在语言上压倒这位先生时,霍夫曼又抬起了头,视线集中在从左数,第四个,穿白色射箭服的年轻女孩儿身上。她看起来并不为现在焦灼的场面头疼——几轮射箭之后,梯队是分出来了,但在第一梯队内部,彼此是没有甩开差距的,可能一支箭后,局面就改了。   这个时候,第一梯队内,甚至保护第二梯队的前两位,都多少有些紧张了。或许她们本来也不怎么在意一场射箭比赛,但真的上了赛场,都比到这个程度了,肯定还是会有一些好胜心的。   但她——薇薇安,只是呼吸平稳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护腕,又看了一会儿自己对面的箭靶。   她并不在乎其他人的成绩,也不在乎自己之前的成绩。在她眼里,重要的只有下一箭。从这个角度来说,她确实是个相当专注的人,这是很珍贵的天赋…是的,‘专注’当然也是天赋的一种。   霍夫曼这个时候会觉得,相比起薇薇安过往名气最大,当下也成为热点话题的‘网球’,她其实更适合射箭——稳定、准确、迅速、一击致命。   那种绝不会因为外部环境而影响内心的自成一派,让她从事这种需要专注的工作时,和这个世界、和其他人隔绝开的独特气质更加明显了。这某种程度上也是她难以被打动的原因,一个自成一派,不容易被影响的人,就是这样的。   只是这个时候这样,对于爱慕她的人来说,就未免是一种折磨了。越痴迷,越折磨,越折磨,越痴迷。   霍夫曼觉得可以了,到此为止了,明知道会失败的事,根本不需要尝试。他想要转身离开,可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穿白色射箭服的年轻女孩儿射出了最后一箭,甚至没来得及看箭靶上的情况,放出箭后就转过身,冲她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女孩儿招了招手。   或许不是巧合,因为他本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走,但脚被钉在原地,就必然会看到这一幕。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同,射箭其实是挺需要体力的。每次拉弓,都是一次消耗不小的动作呢!所以即使薇薇安体力不错,在射完最后一箭后,也是满脸绯红了——因为今天本来就是参加户外体育运动的,做好了准备流汗,所以薇薇安一点儿妆都没化。   绯红透过白皙透明的肌肤满满渗透上来,眼睛像春天涨满的大湖,水光潋滟、波光粼粼。这一刻薇薇安身上生命力的旺盛叫人惊异,即使是认为‘健康的美就是俗气’‘虚弱苍白的气质才是高雅美丽’的人,也不得不在这一刻为这个年轻女孩儿的光芒所摄。   艳丽而妩媚,艳光不可逼视——霍夫曼从不认为自己是看重外表的人,也不可能被一个女人的外表打动。即使在此前,他也更倾向于自己爱上了这个姑娘的灵魂,一个孤独的灵魂。   但在这一刻,他又不能肯定了。血液冲刷着全身上下,心脏跳的迅速而清晰,他甚至觉得自己失去了再看一眼的勇气。他很清楚,再看一眼,他就该没有选择了! 第209章 红粉世界209   在社交季的尾声,全美林堡最著名的餐厅之一,‘马杜洛餐厅’,正在举行一场奢华晚宴。   ‘马杜洛餐厅’十年前才成为美林堡餐厅界的后起之秀,以最顶级的、富有传奇性的餐厅来说,这个时间并不长——这里最出名的并非是餐厅的装潢、全套银质的餐具、气派的侍者,而是这里的主厨。   天才般的皮纳尔先生是美林堡厨界公认的好手,他尤其擅长做鱼!至少美林堡的厨师们和达官显贵们,都认为他烹饪鲜鱼的手艺称得上天下第一。   ‘马杜洛餐厅’在这十年里崛起,现在已经成为接待外交官经常选择的餐厅之一了。今晚这里的晚宴,就是外交部为了欢迎罗齐奥的新任大使来到美林堡而举行的。   众所周知,外交部不一定是最有钱的部门,但这个部门已经是最气派的——因为外交部的很多事都会代表国家的脸面,外交部人员行事就和其他部门的官员不同,后者越是有钱,就越要显得清贫,以显示自己并没有从国家的事务里捞取好处。   前者就不一样啦,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现豪奢!特别是一个外交官,如果没有从头到脚、光鲜的一丝不苟,那简直就是不合格!许多贵族子弟也很青睐外交官的工作,还真不一定是看重金钱,他们更享受的还是那种光鲜,并且还能为这种光鲜披上一层‘工作’的外衣的生活。   今天这场宴会,就像是这种生活的一个‘标准范例’,主宾加在一起不过15人的晚宴,单独由‘马杜洛餐厅’提供一个饭厅。   这也是‘马杜洛餐厅’最好最华丽的饭厅,明亮的汽灯,将镂刻在石膏墙上的花纹照耀的仿佛是瀑布一样。墙上挂着大幅的的名家杰作,深沉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支撑房子的石柱是古典式的,一人抱不过来。饭厅还自带一个露台,通向露台的方向有玻璃门隔着,确保冬天在这儿也能开宴会。   当然,此时此刻这里看不到露台上多少镜像,因为天鹅绒的帐幔半垂了下来……   饭厅里最显眼的长桌上已经布置好了,餐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一尘不染。亮晶晶的银餐具照规矩摆放,刀叉距离餐桌边缘的位置是一根手指的宽度,这一点决不能错,整齐的像是量出来的。   穿雪白衬衫和燕尾服的侍者们也准备好了之后,客人陆陆续续来了。最先来的当然是外交部部长和他的夫人,他是今天这场宴会的‘发起者’,就算是实际上的‘主人’了,理所当然要提前到的。   紧接着他们的是两位外交官和一位旅居在美林堡的罗齐奥贵族——后者是罗齐奥大使年轻时的同窗,大家一致认为邀请这样一位故人能让罗齐奥的新大使感觉到和礼兰的善意。   这位罗齐奥贵族,以及两位外交官中的一位,所带的女伴并不是自己的夫人,而是各自的情人。这在佛罗斯司空见惯,但在和礼兰或者罗齐奥都是不常见的。相比起佛罗斯的风气开放,和礼兰、罗齐奥就要保守一些了。   当然,也不是真的保守,上流社会私底下都是一样的,没有国家与国家的不同。只不过,至少表面上大家还是会装一装的。   部长夫人就和所有的妻子一样,不会喜欢这些‘情人’。但这时她又忍不住对这些名满美林堡的美女好奇,好奇她们到底是怎样在男人面前表演,也好奇她们是怎么装扮的——贫学富、富学娼,说起来讽刺,此时最好的装束居然大部分都是从交际花身上学来的。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真的就是这些交际花品位出众、富得流油,说白了,大部分还是钱堆出来的。大家崇拜金钱,也就崇拜她们的样子了。至于她们哪来的那么多钱,只能说是金主赞助。   金主乐于花钱,并不只是女色上的事,还因为这样的情人,对于他们来说便是一桩‘活财产’,一张对外的脸面。没有什么能比自己捧的交际花在穿戴上压倒其他的女人更能体现他们的财力,这就是当下人们的价值取向!   部长夫人观察的这两位女士,一位是阿芒蒂娜小姐,这位小姐是一位歌唱家。带她来的先生是一位未婚的外交官,所以这不妨碍她的名声——对于她这样的女歌唱家、女演员来说,就是这样的,她们微妙地游走在交际花的边缘上,有时就是交际花,但又绝不能成为交际花!   盖因为她们一旦成为交际花,属于‘艺术家’的光环就会慢慢失色。这有点儿像是情人绝不能成为妻子——这在此时,算是一条公认的铁律,大家都认为将情人变成妻子,就是拿快乐换了烦恼。似乎一旦成为妻子,那个美丽的女人一日之内就变成了发黄的珍珠。   阿芒蒂娜小姐被介绍为外交官的‘女友’,没人对此有意见。虽然大家都知道事实是什么,但‘体面’总要维护。更何况,外交官没有妻子,连这一层道德负担都没有,那也就不算什么了。   阿芒蒂娜小姐无疑是极美的,年约二十八九,她最著名的是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此时那双美林堡都出名的眼睛上方,束着一条白钻石和蓝宝石拼成的东方式额带,钻石的闪耀和她的眼睛不相上下。而配合这样的首饰,她穿的是东方丝绸裁成的袍子,没有用花边来点缀,东方式的袍子也不用那个。   织金的东方丝绸在汽灯的照耀下简直耀目,这个时候才能明白这样的袍子为什么都尽可能不加裁剪,并且面积做得很大。就是因为丝绸本身就很美了,舍不得剪碎,而且用裁剪来‘扬长避短’根本没必要,它根本没有短处!   这样的风情,配合阿芒蒂娜天然的一点儿异国感,倒是很适合她这个艺术家。   而阿芒蒂娜小姐外,由旅居的罗齐奥贵族带来的女士,罗泽太太就是另一回事了。罗泽太太的丈夫不过是个小人物,做着贩卖农产品的小生意。他在乡村发现了罗泽太太的美貌,意识到‘奇货可居’,立刻就向她求婚了。   结婚之后,他带着罗泽太太享受美林堡最奢侈、最虚荣的生活,叫她完全着迷于这一切了。才以巧妙地手段和话术,让罗泽太太听从他的‘建议’,开始向外攀附有钱人。   显然,罗泽太太很有‘天赋’,罗泽先生也十分有行动力,在他们的合作下。罗泽太太成为了美林堡最有名的交际花之一,每天都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而罗泽先生,也拿到了很多原本不该他拿到的订单,生意越做越大!   在这件事上,罗泽太太是非常为自己同行嫉妒的。要知道交际花这一行,看起来是光鲜亮丽,可真正能过上想象中奢华生活的,其实不多。这甚至不只是美貌的问题,在这一行里,多的是美貌但时运不济的女人。   公认的是,她们要想有前途,首要就是有一位得力的‘赞助人’——一个交际花的价值并不由她本人来决定,不管她多美,多会说话,多有才情,只要没有一个侯爵,或者一个大富翁来捧她们,其他人就不会将她们看到眼里。   只有她们既漂亮,又属于某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其他人难以染指时,吸引力才会大放异彩。   然而,即使是成功了的交际花,过上了富比王侯的生活,也不代表一切。多少名满一时的交际花,不过几年就穷困潦倒了呢?她们大手笔花钱只是原因之一,很大原因还是因为她们找不到归宿,就容易为人所骗——显然,即使是交际花们,能想到的归宿也是‘丈夫’。   在这个问题上,罗泽太太可以说是领先了大家10年!她不用等到自己的交际花事业开始走下坡路了,才开始考虑利用美貌和财富晃花一个其实不怎么样的男人,然后勉强结婚。她已经结婚了,而且丈夫的事业还蒸蒸日上呢!   嗯,主要是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离婚’的说法。但正常来说,几乎没人会想到离婚,大家的感知里,就算觉得配偶不靠谱,也觉得婚姻本身是靠谱的。   所以大家的想象里,即使发达了的罗泽先生,在罗泽太太有朝一日不能为他提供帮助了,会因此看不上罗泽太太,甚至介意她曾经和别的男人逍遥快活(即使这都是他谋划的),也不要紧…婚姻终究是在继续,罗泽太太还可以在家庭的‘庇护’下过着安稳的生活。   而这,对于一个交际花来说,已经绝对是‘善终’了。   罗泽太太不需要担心,不需要谋划,天然就已经得到了…谁能不羡慕呢?   罗泽太太也在美林堡亮相5、6年了,她前后做过一位政府官员和一位银行家的情人,这位罗齐奥贵族是第三位。嗯,至少对外公开的就只有这三位,至于其他的,可就说不准了。   按照大家的说法,她几乎让那位政府官员捞空了半个司!但她显然见机很快,在那位官员倒台前3个月就转投了一位银行家的怀抱。而那位政府官员在3个月之后,因为巨额的亏空被捕入狱。   在追查那些钱的去处时,居然没有追查到罗泽太太头上,到现在为止,大家都不知道罗泽太太和她的丈夫耍了什么手段。   至于之后的银行家,那也不必说,可叫她拿捏住了,捞了个够本。如今靠上这位罗齐奥贵族,除了因为察觉到银行家似乎被另一个交际花勾住了,来自己这里越来越少,还因为她发现银行家在投机中损失了很多钱。   这件事外人都不知道,毕竟银行家么,信誉、名气之类的,可能比实际拥有的资金更重要。只要大家相信他们有一百万的实力,那么即使实际上只有十万,那也能当一百万来操作。   虽说是这样,但罗泽太太和罗泽先生还是觉得这风险不小,所以在能从容找到下家的时候,就一脚将银行家踢出了局。   得益于这样‘稳健’的操作,罗泽太太真的很有钱,当她出现在社交场合时,总能以自己的行头成为焦点。而这次也不例外,她穿了一件蓝色镶金边的丝绒衣衫,又披了一条油光水滑的裘皮披肩,露出的雪白脖颈上可以看到一条红宝石项链。   项链上每一块宝石都好像是烧红的炭那样,会在光线下红光闪闪。其中做‘主石’的那块红宝石,要比别的红宝石大一圈,而且周围一圈碎钻环绕——这块宝石真有鸽子蛋那么大,看了叫人眼晕!   大家在心中默默估价,认为这至少值5000镑!   除了这条红宝石项链外,罗泽太太在摘下裘皮披肩后,还叫人看到了她手上的镯子和戒指。镯子是金子做的,上面镶嵌了一圈珍珠。不过,这并不是那种为了掩盖珍珠瑕疵而制作的珍珠镶嵌镯,每一颗珍珠在圆框里都是可以转动的。由此可以观察到,那些滚圆的、有手指头肚那么大的珍珠,真的就是肉眼看去无瑕疵!   这样的镯子,她一只手上戴了4只,又是一笔不输那条项链的财产了!   这些交际花的豪奢叫部长夫人有些嫉妒,虽然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必靠这些才能支持体面——虽然贵妇人也得有好行头才算体面,可这和交际花的‘严格标准’还是不一样的。   但作为一个普通人,谁会不想要那些豪华的好东西呢?   因为嫉妒,但又不想表现得嫉妒,部长夫人竭力端起了贵妇人的架子…不不不,不是高傲冷漠,今天这个场合怎么能高傲冷漠呢?她只是灵活地参与到了这场交际活动中,表现得比两位交际花更多一层她们没有的端正,这也符合这个场合半官方的性质。   在这场宴会正式开场前,显然女士们的竞争已经开始了。   当霍夫曼赶到‘马杜洛’餐厅时,时机不早不晚。他向在座每一个人问好之后,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见他是一个人来的,曾见过他几面的阿芒蒂娜小姐便笑着说:“公爵,您今天可太失礼了,我以为您至少该邀请一位女伴来的。”   “如果您还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那也罢了。大家拿他们当孩子,出行时只要有一匹马,一套阔气讲究的礼服,再加上风度翩翩,也完全够了,走到哪儿大家也不会说他们失礼。可您已经不是那样了,更何况以您的身份……”   这番道理,嗯,至少在此时没有一点儿问题。漂亮的女伴是年长且有身份的男人的必备‘装饰品’,没有的话反而显得奇怪。在这一点上,女人,哪怕不是阿芒蒂娜小姐这样的交际花,就是良家妇女,大多也有类似的想法。   她们并不因为自身被物化就愤怒,反而是赞同,甚至以此为豪的。   霍夫曼轻轻点了点头:“是的,这的确是一件应当考虑的事儿,但……”   霍夫曼没有将话说完,但社交场上的规矩,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人直接地、强硬地往下问的。于是大家彼此互相看看,像是猜到了一些什么——就连罗齐奥大使也心领神会地扫了一圈,然后看向了霍夫曼。   他们这些人的圈子说大真的不大,他过去就认识霍夫曼,此时炯炯有神地看着霍夫曼,倒是让霍夫曼先躲开了他的视线。   罗齐奥的大使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知道了!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纽兰公爵爱上了一个女人,而且正处在狂热当中…陷入狂热爱情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总会想要献上自己的忠诚,即使这只有自己知道!”   “不不不,这不可能,基利安,你不了解纽兰公爵…”说话的是旅居美林堡的罗齐奥贵族,也是大使先生曾经的同窗。他只不过是受邀前来,没有政治上的心理负担,和罗齐奥的大使又是朋友,说话就随便多了。   他打趣地说出了霍夫曼一些过往逸事,旨在说明他究竟是个多无趣的人——按照此时的观点,不会享受‘爱情’,确实是无趣。而这里所谓的‘爱情’,和现代社会的爱情有着很大不同。哪怕是对美丽情人物品式的占有欲,在此时也是‘爱情’呢!   相比起后世当作纯粹的感情,所以大家都说找不到爱情了。这个时代对爱情的标准不一样,倒是很容易得到了。只要足够有钱,想要爱情几乎就是一个念头的事儿。   如果是平常,霍夫曼可能不会对这样的‘打趣’有反应。他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上流社会无意义的闲话。不管是平常衣冠楚楚的官员,还是端着派头的富商,又或者架子不倒的贵族,其实都有趣味不高的一面,在这样的场合很容易全暴露出来。   他越是对此有反应,其他人只会越发感兴趣…这些人就是这样的,非要将一个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挖出来,才能心满意足。你越不愿意,他们的兴趣就越高!   但他却没有一如既往地沉默,而是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是的。”   “我们的纽兰公爵,他——”在罗齐奥贵族还在往下说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是霍夫曼承认了。呆了呆,下意识看向霍夫曼:“呃,您刚刚在说什么?是我听错了吗?”   “不,您没听错,我说‘是的’,我陷入了爱情。”霍夫曼对他示意地颔首,然后又不说话了。   然而大家的好奇心简直要爆炸了啊!纽兰公爵的绯闻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真的,他们在这里听到了,回去以后要对别人说,估计别人都不会相信——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完全失了该有的风度,显然是极大震惊下的‘应激反应’。   然而,不管这些人问什么、说什么,接下来的时间霍夫曼都是一言不发。他只是就在那一瞬间,完全不想掩饰了,更不能以默认的方式去否认自己爱着一个人…至少,他得对自己诚实。   至于对人分享自己内心隐秘的历程,这就大可不必了,他并不是为了成为明天美林堡的谈资才承认自己陷入了狂热的爱情。   他保持这样的沉默直到这一场宴会结束,说实话,这可有些不称职。但一起的其他人,没有一个觉得这有问题。今天的霍夫曼已经为他们提供了足够的谈资了,至于他之后‘不想再说’的表现么,想想他平常的样子,大家心里也自动合理化了。   结束这场宴会时,大概是晚上10点钟后。上了马车的霍夫曼被夜风一吹,才忽然想到,明天之后,薇薇安·奥斯汀会不会从传闻中明白什么——他忽然对车夫说:“去白玉兰广场18号!”   他不能让她是从别人的口述传闻里,才知道他已经完全臣服——不,是狂热地爱上她了!   即使以她的聪明,应该对此有所感觉了,也不能这样!   马车抵达白玉兰广场18号时,这座房子比较安静,看得出来今晚这里没有宴会。但又能看到二楼还亮着灯,所以主人应该还没有休息。马车在门口停了两分钟,霍夫曼下了马车,摇响了门铃。   门房汤姆走了出来,虽然意外于这个时间还有访客,并且自己并未得到主人的交代,说今晚有客人。但他们这样的门房是最有眼力的,能一眼看出一个访客到底是什么‘成色’!   即使因为夜色,他也没认出这是曾经来参加过舞会的‘纽兰公爵’,但从对方的服装,还有行事的派头,也能看出这人来头不小。于是就要打开门,让人进来拜访主人。   薇薇安那辆漂亮的小马车就是这个时候‘踢踢踏踏’地小跑到了门前,马车夫大声说道:“汤姆,快开门小姐的车要进去了!”   说完才注意到,居然有客人。   薇薇安借着不算特别明亮的车灯光线,居然看清楚了停在门口,就在她车旁的马车的徽记。惊讶地下了车:“是公爵吗?”   霍夫曼回过头,看到的是似乎刚从舞会回来的薇薇安。她穿着一件简洁的樱桃红丝绒衣衫,和罗泽太太一样,也披着条裘皮披肩。只不过丰厚的皮毛不像是在罗泽太太身上一样,增加了体积感,衬出的是存在感,是富丽堂皇。   在薇薇安身上,反而显得她更加单薄纤细,至于存在感或者富丽堂皇——她并不需要那些东西,她本身的存在感就已经无以复加,并且昂贵到无人敢于问津。   大概是因为跳舞的缘故,薇薇安的发髻有些松了,她本来是不在意的,但在这里遇到霍夫曼,薇薇安又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太自然地摸了摸,然后就摸到了耳朵上,‘咦’了一声。   “晚上好,小姐…?”霍夫曼慢慢走了过来,这并不是一个好机会、好场合,但霍夫曼又清楚地直到,不会有什么好机会、好场合了。   “哦,没什么,耳环掉了一只。”薇薇安困扰地摸了摸已经空了一只耳朵,还下意识地看了看车厢,显然是寄希望于掉在了马车里,而不是舞会上,或者别的地方。   霍夫曼端详着薇薇安,她的眼睛里有一层疲惫,以及因为这疲惫而产生的漫不经心。这并不会减损她的魅力,毕竟这疲惫的眼睛和上流社会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变得疲惫的双眼完全不同。   这不过是这姑娘今夜参加舞会而晚睡后的疲惫,所以底色上是年轻的、清澈的,蒙上这一层疲惫,反而具有了更动人的魅力。   薇薇安为了参加舞会,是化妆过的,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脱妆了。霍夫曼见过不少‘脱妆’的女士——即使这时的女士不嫌麻烦,能经常补妆,以此时化妆品的情况,总有没照顾到的时候。   但他第一次不厌烦脱妆…他本来就很讨厌化妆的女人,这一点和他母亲留给他的‘阴影’有关。脱妆之后的状态,很容易让他联想到曾经的纽兰伯爵夫人,她的母亲,卸妆后的样子。   没有那么可怖,但本质是一样的,就很容易引起霍夫曼的复杂情绪。   薇薇安的脱妆,没有那么狼狈的感觉,因为她自己并不将这视作是天塌地陷的大事——对于一个现代姑娘,虽然也会尽量糊一个比较持久的妆,如果有机会,也会想办法补妆。但她们也深知,时间久了,脱妆是无法避免的,没必要求全责备。   她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一点,态度理所当然。   于是‘脱妆’也不过就是另一个样子,嗯,残留的妆面是有点儿不大对,也露出了薇薇安的一些瑕疵——只要是人,外貌就一定会有瑕疵,不过是多少的区别而已,这一点即使是获得了‘和礼兰玫瑰’之称的薇薇安,也是无法避免的。   但和她的悠然气度、疲惫神采结合在一起,也不过是另一种美。一种更具真实感的美,皮肤上的纹路、残留的香气…一切的一切都真实而瑰丽。   霍夫曼的眼睛没有离开薇薇安,似乎在焦虑,又似乎很镇定。随着薇薇安的话,他也看到了少了耳环的耳朵,看另一边的耳环,耳坠是一颗大小适中的珍珠。珍珠很圆很光洁,但确实不算大,更适合薇薇安这样的年轻姑娘。   “…有一件事,我想同您谈谈。”霍夫曼慢慢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薇薇安察觉到了什么,踟蹰了几秒钟,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公爵,我们进去说吧。”   回到了温暖的房子,薇薇安的感觉好多了。此时今天没有社交活动的奥斯汀夫妇其实已经睡下了,二楼的灯是为薇薇安留的。薇薇安走到二楼,厨房就送来了一些热牛奶和宵夜——平常薇薇安并不吃宵夜,但她带了‘客人’进来,仆人就拿不准了,干脆让厨房拿了一些吃的。   薇薇安和霍夫曼都没有吃东西,薇薇安手里捧着那杯热牛奶暖手,但也没有喝。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对面的人说点儿什么。   “有一件事,您或许知道,也或许不知道,但我必须得当面告诉您。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曾经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再也克制不住,也因为今晚我的唐突之举…我对别人承认了,我有一个爱人,我完全被她迷住了。”   只有两个人的小客厅内,在霍夫曼的话音落下后,安静的异常,只能听到一个小座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清晰无比。   过了一会儿,霍夫曼才轻轻说:“我想,您知道我爱上的是谁,对吗?”   薇薇安没有此时普通年轻姑娘的扭捏,一定要把话讲透,才能承认这种事。当下就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假使我不是太自以为是的话,您是在说我,对吗?”   “是的…您知道…一直有所感觉,只是不能确认,对吗?所以我不能叫您直到明天以后,要从别人口中确认这一事实。这对您太过不尊重了,也实在糟蹋我的感情——我曾经并不认为爱情是珍贵的感情,直到我爱上您,我才意识到它多珍贵!”   “是的,我爱您!”   薇薇安不自然地躲开了霍夫曼的目光,她虽然之前猜测霍夫曼对她有好感,但没有想到对方的感情是这样情真意切。甚至因为前一段时间他的忽冷忽热,还以为他的感情已经在自然消散了。   她之前想的是他不表白,她连拒绝都无从谈起,因此也就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并未多想。而现在表白了,她慌张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毕竟她的决定是早就清清楚楚,不曾动摇的。   “哦…我很感激您的感情,被您这样偏爱…”   “但真的很抱歉…抱歉,公爵…感激并不是和您的爱情对等的感情。” 第210章 红粉世界210   拒绝了表白的薇薇安照常睡觉,照常吃饭,就像她拒绝的是一个普通的求婚者——这显然不是她第一次拒绝求婚者了(这个时代,求爱与求婚基本是可以混在一起说的),但说到底,她能这样平静,很大原因还是她相信霍夫曼的人品。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相处不太愉快,但对霍夫曼,薇薇安基本可以说是‘就事论事’。排除最开始的时候他充满了爹味,想要对别人的事指手画脚,无论是薇薇安自己的观察,还是从玛丽公主那里所知,霍夫曼都称得上品行良好。   别说在这个时代他是个很正派的人了,放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包括薇薇安上辈子时,他也是个正派人。   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求婚,如果对方品行不良,薇薇安就算是打定主意要拒绝,也没办法这么干脆的。至少要委婉一点儿,虚与委蛇一番…就算对方实在讨人厌,委婉都做不到,拒绝之后薇薇安也要不安一段时间。   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哪怕奥斯汀家现在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小角色了,但底子还是太薄,只是有钱而已。面对手握实权,和王室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的大贵族,对方就算不能踩死奥斯汀家,整治起来也够奥斯汀家受的了!   而现在,薇薇安洗漱之后,照常就睡觉了,十分安稳。以至于奥斯汀夫妇都不知道昨晚有人拜访,直到管家朗特里先生说到了这件事,奥斯汀夫妇才看向了薇薇安。   鬼使神差的,薇薇安没有像过去一样,拒绝了求爱也是有话就说。而是含含糊糊的:“是纽兰公爵,我们正在在外面遇到了……”   话没有说话,也不算假话,奥斯汀夫妇也不可能为了这个还去叫来门房汤姆、车夫等人询问细节。在他们的感觉里,大概就是遇到了一位‘熟人的熟人’,不好随意对待,也不能当没看见,所以就顺势邀请进来坐坐了。   比较奇怪的是,对方真的就进来了,这其实有些失礼。不过这也没什么,谁知道昨晚纽兰公爵遇到了什么事呢?说不定发生了一些意外,让他暂时无瑕考虑太多,然后就失礼了这么一次。   奥斯汀夫妇嘟囔了一句什么,薇薇安没听清,但他们不再关心这件事后,薇薇安是松了一口气的。然后就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仿佛是在找报纸上有什么有趣的新闻。   没想到的是,吃瓜吃到了自己头上,原来又有报纸在报导‘女性健康杯’了。主要是‘社交季’快结束了,‘女性健康杯’的报名也开始了,薇薇安往一些报纸上投了广告,说明了报名要求和地址。   在这个缺乏新闻的社交季末期,报纸又开始了讨论。   在这之中,薇薇安也算是讨论的重点之一了,除了因为她是‘女性健康杯’的主办方,也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充满争议的红人——当然,红人基本上都是充满争议的,只不过薇薇安的争议还和过去那些女士的争议不太一样。   过往那些女士最常见的争议其实来自桃色新闻,此时已经不是一百年前了,上流社会的女性结婚,也是不能出轨的。或者,准确的说,可以有,但不能被抓到切实的证据,不然就会身败名裂。   但这些女士们需要在社交场上足够有影响力,于是以女性魅力吸引一些男人就是很常见了。在这个问题上不谈对错,就事论事地说,是很难说这个女性到底是有了自己的情人,还是在做大家‘都会做的事’。   实锤了出轨的不说,除了极少数,大多数都会被社交圈抛弃。而没有被实锤的,则处于一个‘薛定谔的出轨’状态,很多人都被传说有情人,但谁也拿不出证据,于是只能背后说说。   从这个现象就能看出来了,造女人的黄谣,果然是古今中外要攻击一个女人时,最常见、最好用的手段!只要不能被证伪,大家就会肆无忌惮地谈论。而这种是,本来就是捕风捉影,又要怎么证伪呢?   要说一件事百分百不可能是很难的!   哪怕这些被造谣的女人里,确实有人的谣言就是真的,可以说是‘无风不起浪’,也改变不了这个现象说明的问题。   薇薇安有很大争议,并不是因为和各种男人的流言。在这一点上,哪怕是最讨厌薇薇安的人也得承认——奥斯汀小姐倒也有一个优点,为人颇为谨慎,她显然知道一个未结婚的年轻姑娘,不应该和未婚夫以外的男人有太多纠葛。特别是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更需要如此。   如果这种屁话,只说前半段,薇薇安还懒得理。那种人,那种思想,和他们说什么呢?说了有什么意义呢?对牛弹琴都不算!对牛弹琴,牛听不懂,但也没什么想法。而这种人,他们顽固的想法多着呢!   偏偏加上了后半段,薇薇安的脾气,受得了这个闷气?并没有装作没听到,立刻就直接了当地跳了出来,问对方:   “美丽有什么错吗?所有人都追求美丽,美丽从来没错!错误的是那些摧毁美丽的人。恕我直言,您这种说法,简直和发现了命案,不去惩罚凶手,而在这里谴责受害者没什么不同。谴责什么呢?谴责受害者太容易相信人了,如果他不相信凶手,有一些防备,就不会被杀了——可笑吗?就是这样可笑!”   对方确实有很多话可以反驳薇薇安,比如说‘现实就是这样,你和我抱不平有什么用’。但在薇薇安的义正言辞之下,说出来也是平白惹人笑而已…薇薇安在这个时代搞辩论,就很喜欢站道德制高点,又或者纯理想主义。   她算是看明白了,在实际生活中,站道德制高点,又或者理想主义,或许用处不大。但在辩论中,他们是真的好用啊!   特别是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经过互联网的洗礼,甚至连大众传媒的洗礼也才刚刚起步。薇薇安用这一招,他们是真的无解——其实也是因为薇薇安都是在上流社会用这一招,上流社会都讲究‘面子’,也就是要脸。   各种压迫、偏见、罪恶、不合理…在这个时代持续运行着,但这又是经历过思想启蒙后的时代了,进入文明社会了,所以要‘文明’,日常生活、社会风俗都要和种种‘美德’绑定。   穷人为了生活,不见得每个人都能遵守‘文明的守则’,生存环境更接近丛林生态。毕竟,部分人生活都没办法,要讲‘文明’?这显然是很可笑的——并不是说,这些人都很凶恶,只是生存条件的恶劣,确实让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没办法谦良恭俭让的。   而有钱人,特别是加入‘上流社会’圈子里的人,要在乎别人的看法,讲究‘面子’。在薇薇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以理想主义者的情怀发表一番论述之后,是很难直接反驳的。是的,他们有自己的那一套道理,基于现实的‘道理’。   然而在打嘴仗的时候,一个理想主义可以打死十个现实主义!特别是在大家还很吃这一套的‘古典时代’,更是所向披靡!   薇薇安还记得当时霍夫曼也在场,不过薇薇安一说完,霍夫曼转身就走了——薇薇安当然其实还挺不解的,霍夫曼是对她离经叛道的想法有意见,就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吗?但不像啊,他不像是那种人。   在最开始的负面印象之后,霍夫曼在薇薇安这里的印象不能说180度大转弯,但也是一直在向上走的。有玛丽公主这个时不时提起霍夫曼的人,薇薇安只要不被当初的‘冒犯’冲昏头脑,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霍夫曼大概是那种真正的‘正人君子’。   至少,他是个有头脑、明辨是非的人…薇薇安说的话,他爱听不爱听是一回事,认为对不对是另一回事。   现在想想,或许——打住!薇薇安忍不住拍了拍额头,不能往下想了,一旦往下想,她又会想到自己昨天拒绝了霍夫曼的事。倒不是后悔了,只是正常拒绝了一个真的爱着自己的人后,是会有一点儿烦躁的。   应该说,是薇薇安之前太反常了…一些图财图色,甚至非常不怀好意的家伙,向她求婚,她拒绝了之后没感觉也就算了。有些人是真的爱她,但拒绝了后,内心也没什么波澜,这其实是有些不正常的。   薇薇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报纸上。等到吃完早餐,她又急急忙忙去制衣坊了——之前他们为‘女性健康杯’设计的运动服已经确定了设计了,于是薇薇安、玛丽公主出资,两位服装设计师以技术入股,搞了一个‘女性健康制衣坊’,前期就先生产这种运动服。   这种衣服其实就是比较适合工业化生产,当然,这里指的只是外裙的部分,束身内衣的部分先不说——毕竟那个大部分还是得手工缝制,引入工业化不只是难以借助机器提高多少效率,节省多少成本,更麻烦的是,大家可能根本不买账,不想要在商店里购买内衣。   嗯,内衣羞耻。   薇薇安的打算是在女性杂志上发纸样,要穿运动服的女性,可以学了纸样自己制作配套的束身内衣。   相比之下,外裙为了适合运动,其实已经无限接近现代版型的衣服了。当然,这样的衣服在薇薇安上辈子都可以出席各种正式活动了,但在此时,这就是一个‘运动休闲服’。   现代版型的服装有一个特点,就是剪裁很少有十分贴身的。哪怕现代有的是弹性上佳的布料,大部分衣服还是留有‘余量’——身形相似就能穿一套衣服,这在此时,其实很难想象(穷到连自己买布料做衣服穿的人例外,那时另一种情况了)。   穿宽松的衣服方便又舒适,习惯了之后就回不去了,这是现代服装宽松的原因之一。另外,几个尺码就能解决所有衣服需求,对于服装制造商来说,也是好事,利于大规模生产。   所以,‘女性健康制衣坊’是真的可以向现在规模还不算大的成衣制造商学习,搞规模成衣制造的。运动服的宽松版型,让它天然就能留有‘余量’了——对于服装工业有一些了解的服装设计以技术入股,这段时间跑前跑后,也是因为看好这个。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不在乎投在制衣坊里的一点儿资金,他们却不能不重视自己的时间、精力开支的。如果不是真的看好,何必这样尽心尽力呢?当作是‘陪太子读书’,把兴头应付过去不就行了吗?   不过,他们显然也很清楚,制衣坊要赚钱,不只是要提出想法、做出设计、拿出成品。真正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步,是大家真的能接受运动服。这毕竟是一个‘新东西’,只有在推广上获得成功,才能大卖运动服获利。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可能是最期盼‘女性健康杯’大获成功的人了。   等到薇薇安到了制衣坊时,正好遇到了卡特尔小姐,另一位服装设计师大概是去兼顾自己裁缝铺的事儿了。看到薇薇安,卡特尔小姐也很高兴,对她说:“您这么早来,我是完全没想到的…现在还是社交季,我以为您应该下午来。”   昨天下午制衣坊写给薇薇安的口信,说是第一批机器生产的运动服做好了。当时薇薇安肯定来不了,就只能是今天来了。   其实现在即使是机器生产成衣,也免不了大量手工参与,只能说节省了裁缝一些时间精力,而且对裁缝的水平要求降低了。所以真要说机器生产的效率提高了,那是提高了,可也没太高——这就是要提前开始生产备货的原因,等到运动服火了再开始做,就要错过第一个销售高峰了! 第211章 红粉世界211   现在的制衣坊颇为简陋,除了出于薇薇安和玛丽公主的看好,当时买下的厂房比较大,其他的都很简单。当下只占用了厂房的一部分吗,这里摆放着圆形针织机、缝纫机、压切机等机器,工人们忙忙碌碌。   走进靠里的位置,第一批半机器化生产的运动服出现在了薇薇安面前,看着这些服装,薇薇安甚至有些恍惚——她感觉像是看到了上辈子的衣服。   现在网球服基本只有两个款式,一个是连衣裙款,一个是半身裙款。连衣裙款基本就是上辈子网球连衣裙的加长版(当时的网球裙一般是无袖、长度刚刚盖住臀部,里面穿安全裤防走光的),针织面料,这样可以稍微紧身的情况下,又不妨碍活动。   连衣裙圆形筒状的结构实在是很适合圆形针织机来制作,圆形针织机本来就是用来制作管状针织品的,最常见的其实就是袜子。嗯,看到这个机器,薇薇安还挺眼熟的,后来想一想,不就是上辈子在网上小火过的织帽机、织围巾机吗?摇动手柄,就会有一个管状针织品飞快编织完毕。   ‘女性健康制衣坊’生产的这些针织连衣裙,其实很容易让薇薇安想到20世纪‘咆哮的二十年代’,那种‘H’型连衣裙流行的时代,款型还真的挺像的。   织出来的筒状半成品有着简单而漂亮的花纹,处理好鸡心领子,肩膀缝合,接上短袖,基本上就成了。   另外的半身裙款,要复杂一些,裙子就是普通的半身长裙,但因为现在没有松紧腰,所以得用细皮带系着。上衣薇薇安是想做polo衫的,但最后放弃了(polo衫是薇薇安上辈子时,网球比赛时常见的)。   polo衫是套头的,这就对面料弹性有比较大的要求。但以polo衫的领子来看,现有的几种针织机都很难弄,最终的结果可能只能上人工,而这就会导致成本激增,生产效率受限。   薇薇安的打算是做便宜的成衣,新时代便宜、舒适、简单的衣服。如果这种衣服最终变得定价昂贵,就算是违背初心了。   所以最后还是棉布质地的衬衫,此时的衬衫都不用外穿,所以为了舒适和便于活动,普遍做得宽松。这倒是方便薇薇安他们了,不用将贴身的衬衫‘变’宽松,又挑战一重常识。   另外,这些衬衫也不是用一排扣子扣起来的,此时的衬衫本来就不是这样的,都是做得宽松无比,领口处破开一道几厘米长的缝。这样套头穿上,将开缝尾巴上的系带系上,就没有问题了。   薇薇安也没有选择用扣子,虽然扣子的使用,能让衬衫变得合身优美一些,但同时又不大影响肢体活动。但考虑到这可是运动服,要是跑动的时候扣子崩了什么的,那就太尴尬了。   最后就是一个此时还蛮常见的短袖衬衣,只不过为了漂亮,薇薇安他们在领子的设计上下了很大功夫。除了普通的小翻领,娃娃领、半圆领等等等等…另外,在这样的衬衫外,穿上一件针织背心或者针织马甲,是觉得冷的人的选择。   这些服装的主色调都是白色,也符合薇薇安当初的提议。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感觉生产达到了最初的设计要求,也就放心了。回头将两种运动服各挑了一款拿回家试穿——经过一番清洗和晾晒后,上身穿着,她还找来了朋友们看效果。   朋友们的话,女士们知道是看一种新式服装的上身效果,都来得很积极。至于男士们,或许对女装不感兴趣,但也没有拒绝薇薇安,准时赶到了。   当薇薇安先穿着半身裙款的运动服走出来的时候,苏珊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有些像刚穿上第一条衬裙时的状态,将内衣裙塞进了衬裙里面…当然,你这套‘运动服’经过了一些设计,本来就是计划穿在外面的,要更加有观赏性。”   “唔…束身内衣是经过了修改吗?”大家也很快看出了这一点。如果是过去的束身内衣,穿出来的效果会有微妙的不同。   所有人并不为提到束身内衣扭捏,毕竟此时的束身内衣虽是‘内衣’,却并不贴身穿着,不是直接束腰的,得隔着一层衣服呢!所以,一边大家确实有‘内衣羞耻’,只愿意在家自制束身内衣就有这方面的考虑,一边谈到束身内衣又不以为怵。   薇薇安点了点头,让人拿来了特别设计的束身内衣让大家可以仔细看。   “如果是我,我是愿意试一试这套衣服的,它挺美丽的…嗯,虽然裙子里没有裙撑这一点,怎么都有一些奇怪,但是…但是并不难看,不是吗?”   “是啊,而且有时候我也觉得当下的时装都太复杂了,层层叠叠的装饰,蛋糕一样膨胀的下裙,简直让人没法动弹。这套‘运动服’,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穿上会非常舒适,非常便于行动了!”   “哦,还有那鞋,是仿照芭蕾鞋来做的吗?”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算是从芭蕾鞋中得到了一点儿灵感。”   过去女士们参与运动,穿的还是皮鞋、皮靴,甚至这些皮鞋皮靴都不全是平底,有些是粗跟的呢!薇薇安想到上辈子的运动鞋,就提出可以做布鞋,最终的成果就是现在的‘小白鞋’。   后世的运动鞋是不用想了,现在的材料不支持她这样干。甚至她想弄双底子厚实暄软的板鞋都有难度,最后只能弄更简单的、最简单的‘小白鞋’。   现在硫化橡胶已经广泛用于雨衣雨靴等领域了,常识用在鞋底的比较少见,但也不是没有——主要是,传统的制鞋工坊,都是自己手工做鞋底,并不买半成品,橡胶鞋底和鞋子的结合就不太合拍。   至于机器化的非传统制鞋厂…嗯,现在基本没有。机器成衣都才刚刚起步的时代,成品鞋就更难搞了。大家最多就是流水线生产,生产出一些不需要事前量尺码,就几个鞋码让人选,相对廉价的鞋子,让一些穷人也能买到新鞋子。   薇薇安让人制作‘小白鞋’,本质上也是这样,但因为小白鞋的简单,所以效率还挺高的。毕竟小白鞋其实也就两个部分,橡胶底和布制鞋面——布制鞋面用厚实的白色帆布制作,分为鞋头和两帮三个部分,平裁就可以完成。   所以使用压切机,一次就可以压切处很多分裁片,裁片再拿到缝纫机那里,进行简单的压边、接缝,就成为完整的鞋面了。   其中两帮的裁片之前还会送去打孔,在缝纫时得为孔眼锁边。之所以没有用金属固定孔眼,并不是因为现在的技术做不到。事实上,这种金属孔眼甚至可以手敲出来,很简单的。薇薇安上辈子因为腰细,买皮带收到极限,还是松松垮垮,就得自己用冲孔器‘加工’,她很清楚怎么做这个。   但薇薇安没有选择这么干,主要是她担心自己弄出了这个,会启发制作束身内衣的人,让他们将束身内衣做得更紧——金属环铆在孔眼上后,就可以承受系带更大的压力和拉扯了,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束得更紧了。   其实现在的束身内衣还不是‘地狱模式’,哪怕不是像薇薇安这种,偷偷放松了不少(薇薇安特别难被看出来,因为她本来就腰细),正常的束身内衣也是有极限的。缝纫锁边的扣眼,经不起拼命拉紧的,估计也不会有太多人可以承受穿两次就弄坏一件束身内衣吧?   另外,用到的鲸须撑骨也是问题,这种被后世成为‘天然塑料’的材料,柔韧又有支撑,用在束身内衣里确实很合适。但它的强度是有限的,绷得太紧了,它就能断给你看。   也就是后来金属孔眼、钢制撑骨等陆续登上舞台,束身内衣将人束缚得呼吸都呼吸不上来才有了技术上的可能。   薇薇安很清楚,自己不弄金属孔眼,迟早也会有别人弄出来,但她并不想做那个掘墓人。更何况,现在不是还有时间么?说不定她这边慢慢推进服装革命,大家还能扔掉束身内衣呢?到时候也就不用考虑金属孔眼的问题了。   是的,‘服装革命’…虽然‘女性健康’制衣坊是为了推广女性运动,所做的‘前置任务’。但做着做着,薇薇安就觉得这很有意义,眼光越发开阔,野心也大了——可以从运动服开始,掀起新式服装革命,抛弃掉现有的繁琐累人、会伤害身体的衣服。   过去薇薇安觉得这很难办,觉得这需要将历史的进程加快大几十年,会不会拔苗助长,所以都不怎么敢仔细考虑这件事的。但随着‘女性健康’制衣坊的筹备,她对服装领域有了新的认知,就觉得这件事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难了。   服装风格的变化似乎是缓慢的,其进步也是螺旋的,但这只是站在历史的长河上看才这样。真的身处这个时代就会发现,有的时候一个流行带来的短暂变化是非常剧烈的…大众的接受能力其实比想象中的强。   特别是当下这个时代,本来就是风起云涌、变化剧烈的,最有钱有势的那群人并不是保守主义者,相反,他们才是最激进的,最愿意搞一些时髦新潮玩意儿——换一个说法,其实是什么最时髦最新潮,他们就搞什么。   如果能够利用好影响力,善于经营,将服装行业向前推几十年,这是做得到的。   这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薇薇安也并不急于一时,她还年轻,有时间慢慢布局。   总之,现在的‘小白鞋’并没有用到金属孔眼,而是缝纫锁孔的。好在只是系鞋带而已,也没有系束身内衣那么大的压力,缝纫锁孔其实够用了。最多就是鞋带和孔眼的摩擦力大一些,不如金属孔眼那么顺滑……   这样经过缝纫机处理过的鞋面,就能送到橡胶车间去了。橡胶车间生产两种橡胶,一种是黄色的鞋底,一种是白色的鞋边。将鞋面用胶水黏在鞋底上,再将白色橡胶涂在鞋边位置,用压花机压平,并留下花纹,等橡胶凝固定型就行了。   这样的鞋子,还要塞上布制的鞋垫才好用,不然鞋底就太薄了。虽然这样也没有达到薇薇安想象中的暄软,但也不错了。至少她换上之后,觉得比现如今任何一款鞋子都适合运动时穿。   这样的鞋子,看上去居然有点儿像此时的芭蕾鞋形状…当然,本质完全不同,毕竟芭蕾舞鞋的鞋头为了‘立脚尖’要经过特殊处理,这一点众所周知。   薇薇安承认从芭蕾鞋中得到了灵感,只是图省事儿而已。因为这个东西像是真的有些像,承认了也没什么,但你说没有从中得到灵感,大家就要犯嘀咕了,说不定还要嘲弄一番。   大家仔细看了衣服鞋子,虽然没有试衣服,但试鞋子是很积极的,然后就被这种鞋子的舒适征服了。   “真的很轻便,柔软的鞋底运动起来轻松多了……”有人穿上之后就小步蹦跳,立刻就有感觉了。   在试完这套之后,薇薇安又试了连衣裙款,老实说,这一款‘运动服’给大家的冲击还要更大一些。之前的半身裙运动服,虽然也是新东西,但好歹大家还可以找到自己熟悉的部分。可这种筒状连衣裙?就属于是完全没见过的领域了。   ‘H’型的服装,完全不强调腰线了,这和当下的流行完全是背道而驰。事实也是这样,历史上‘咆哮的二十年代’,穿低腰H型连衣裙、剪短发、戴钟形帽的‘飞来波女郎’,本质上就是最初的‘假小子’形象——而这个时代,是反复强调女人要极度女性化的时代!女人身体上的特征,也倾向于尽可能展示、夸张。   另外,这裙子也够‘短’的了,虽然薇薇安觉得这是上辈子常见的网球裙中连衣裙款的加长版,但在此时的裙子来说,它真的很短——原本的长度不超过膝盖,但在接了一圈百褶裙边之后,大概就是膝下几厘米而已,大部分的小腿都露出来了。   之所以加百褶裙边,不纯是为了装饰,模仿‘咆哮的二十年代’那种低腰感。大部分原因还是针织虽然足够有弹性,但筒状的裙子如果太长,还是会影响到大跨步的运动员(即使现在的女子网球大多打得慢悠悠的,很少出现很大的身体动作,薇薇安也考虑到了这些)。   而相比起筒状裙子,百褶裙边显然更容易‘张开’,就不会很影响膝盖的活动了。   这条裙子的长度,完全就是内衣裙的长度,大家互相看看,又看薇薇安露出来的、穿着羊毛长筒袜的小腿,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而,话虽如此,大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可还是忍不住仔细观摩。女士们显然有些被这条针织连衣裙的新奇美丽吸引了…这类裙子,为了会大流行,除了因为发展程度到了,自然而然接受了,也因为它确实有点儿东西,是有美学的。   这就像是现代人看古代的衣服,虽然从没穿过,了解不多,但不妨碍好看的东西就是好看。至于说极繁和极简的审美差异——过去看未来的衣服,觉得太‘简陋’了,那现代看古代的衣服,还觉得太繁琐呢!还不是一样能接受。   这里不得不说,薇薇安这个‘模特’也做得很好,她高挑纤细的身形,什么样的衣服都能撑得起。这样能极大弱化一些从未见过的衣服给人带来的怪异感,让看的人保持‘想穿’的欲望。   为了体现出‘运动感’,薇薇安一切以方便为主,就连她的金发被编成了两条粗粗的麻花辫,然后又折了起来,这样短一些,不会影响运动。这样的发型真的有些‘土’,编一对麻花辫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牧羊女的!虽然牧羊女在流行小说里,一向以清纯美丽的形象出现,但不妨碍大家觉得这‘土’。   就像现代电视剧里也会有穿碎花衬衫、梳麻花辫、穿胶鞋的年代剧女主角,奠定清纯美丽的形象。而普通姑娘照着打扮,土还是土的……   但薇薇安是美人,所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一项美人的特权,即‘披上麻袋’也是美的。所以她梳两条麻花辫就是真的清纯动人,穿上这样‘奇怪’的裙子,嗯,即使还是奇怪,也是漂亮的奇怪了。   薇薇安其实更喜欢这款连衣裙运动服,穿上这条裙子的一瞬间,她觉得全身都解放了!根本不想脱下来。   薇薇安平常是偷偷穿了比较宽松的束身内衣没错,但此时束缚人们的服装又不只是束身内衣一个。先不说此时的缝纫技术和布料弹性,决定了就算普通衣服,也是薇薇安上辈子的比此时的活动自如、轻松舒适。就说忽略这些,看看现在穿的都是些什么衣服——换到现代来说,其实无论男女,穿的都是正装!   如果是在现代,规定大家上班下班都要穿正装…就问累不累吧!   多少人穿惯了家居服,都回不到过去,讨厌出门的时候还得换一套可以穿出门的衣服。要是白天黑夜只能穿正装,那滋味可想而知。   穿着这条针织连衣裙的薇薇安在他人眼里就很自然,一点儿没有穿‘奇装异服’的局促。她这种自然真的很容易让大家有一种感觉:这种衣服没什么奇怪的,一切都很正常。   当然,奇怪的衣服还是奇怪,所以薇薇安他们得为新式运动服做推广!   所以在朋友们这里亮过相,又搜集了一些看法观点后,薇薇安针对这些,开始准备推广宣传时的话术和重心。也就是这个时候,‘女性健康杯’的预选报名已经完成了,只用一套网球设备,和回击5个‘机会球’中的3个,就淘汰了大部分冲着‘纪念品’来的人。   总共选满了一百多人,得通过抽签划分小组,每4人一个小组,组内打循环赛,只有小组第一能够过预赛。所以这里签运还挺重要的,遇到一个弱组,即使本身不算强,也是有机会过关的。   小组排名采用积分制,胜利积一分,输了就没有积分。组内出现同分情况,就看同分者之间的胜负关系…因为只有小组第一能进入正赛,而且同分者胜负关系也是关键,所以小组赛内,任何一场都很重要,这会大大增加比赛的可看性。   呵呵,虽说正赛才是主菜,但预赛薇薇安是打算用来铺垫热度的,当然也要弄得吸引人一些。   在预赛海选结束的同时,宣传机器发动,通过海选中发生的趣事,以及闯进预赛的一些有话题的人物的故事,将大家吸引到了‘女性健康杯’上——这就是后世选秀综艺节目的套路,大家哪见过这个?真的是很吃这一套的。   这些闯进预赛的人里,有的是‘草根’,诚言自己是为了钱而来,身世凄苦,家庭贫困,母亲病重卧床等等。需要拿钱回家,拯救自己的家庭,改变自己的命运。有人是为了理想,成为女运动员的理想而来。还有人艹贵妇人设,当然,这个时候艹人设谈不到故意,因为她们本身就是顶级贵妇,比如说斯威夫特侯爵夫人。   甚至,参加比赛的人里,还有两位美林堡颇为有名的交际花,她们的身份也是一种话题,所以也是重点宣传过的——在这一点上,主办方和她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她们虽然对外说参与这项比赛是因为热爱网球,想要尝试和职业运动员同场较量。   但实际上么,她们其实是看中了这次比赛的热度,想要让自己出名,成为被讨论的对象,然后借此抬高身价、接近一些阔佬。 第212章 红粉世界212   预选赛选手比正赛选手更早住进了‘女性健康杯’安排的房子里。   玛丽公主和薇薇安找到了可以用来比赛的场地,就在美林堡附近的著名乡村‘米切尔’。这里原本就靠近几个很大的城郊中产阶级社区,从那儿过来,倒是比去城里更方便。到时候比赛开始,这就是最好的‘观众源’。   另外,‘米切尔’本来也很有名气,在这个普通中产阶级也很喜欢周末来乡间呼吸新鲜空气、散散步的时代,米切尔凭借着风景优美、离美林堡近,一向是热门选择!也就是说,哪怕没有女性健康杯赛,也有不少中产阶级要来这里郊游。   还有一些潜在的观众,原本对于女子网球赛可来可不来的,但因为比赛地点设在了‘米切尔’,可能就来了。打算是比赛不怎么样,至少可以去米切尔郊游。很多时候要参加一些活动都是这样的,只需要一个很小的理由。   其实玛丽公主和薇薇安一开始还想将比赛安排在城里,别看美林堡人口稠密,贫民窟的人均居住面积触目惊心。实际上,这种人口密度是相当不平衡的,至少薇薇安对比上辈子的经验,觉得是这样的。   薇薇安上辈子住在现代城市,会觉得市区是真的一块空地都没有。但这个时候不一样,有的商业区或者贫民区,人口密度是很高,建筑也多,可只要不在这些地区,想要找空地也没那么难。   这个时候,很多人还有城中豪宅呢,豪宅可能附带的土地都要以‘亩’来计算了!   所以要在美林堡市区找一个适合比赛的地方,并不是太难,网球场始终没有足球、板球这些运动占地大么…最后之所以放弃,是因为大家开会讨论了一番,在市区比赛不见得比乡下比赛更吸引人。   仔细想想,之所以计划要在市区别赛,不就是觉得美林堡居民们能方便来看比赛么?但问题是,以网球赛的票价,本身的面向人群也该是中产阶级及以上了。而此时的中产阶级,还真不介意为了一场活动跑到郊外。   这个时代的生活节奏就是慢,一场堪称‘盛会’的活动,花一整天的时间去参与,算得了什么呢?根本不在意通勤的那点儿时间。   相反,网球比赛代表的草地、运动、乡村、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更让人心动!   春天来了,美林堡市区就渐渐呆不住人了,虽然不是人人都有钱有时间‘逃离’美林堡,但如果有机会的话,谁不想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去到大花园一样的美丽乡村。在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上,看运动员挥洒汗水,自己则是戴着帽子、打着阳伞,拿着啤酒和奶油草莓走来走去、吃吃喝喝?   这个场景,想想就太惬意了!   女士们还好,因为担心晒黑,会有点儿犹豫,男士们已经迫不及待了!薇薇安之前担心的,提倡女性参与运动,会不会冒犯到潜在的男性观众的问题,居然不是很明显…后来想想,她也是‘不接地气’了。   那些话题在报纸上吵来吵去,声音很大没错,但普通人谁会管那么多呢?只要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生活,那就行了。至于参加比赛的女运动员会不会影响到她自己‘虚弱的容器’,也不是第一次有女运动员了,以前没有激动,现在又怎么会激动?   说的明白一些,哪怕是他们中坚信女性不能参与体育的,只要自己的妻子、女儿,最多再加一个儿子的妻子,没有参加体育运动,就完全没问题了。   相比起那些出现在社会讨论板块的大道理,他们还比较高兴今年春天有这样的大热闹可看呢!   正是考虑到了这些中产阶级可能对在乡村举行的网球比赛更感兴趣,最终薇薇安他们将比赛场地放在了‘米切尔’——而且说实在的,在米切尔也更方便安排这人数不算少的参赛人员。   现在正赛选手还没有到,只有参加预赛的一百多名选手。她们每天都打比赛,32个小组,总计能有192场比赛。8个球场,每个球场每天进行4场比赛,也得6天才能结束!这还是运气好,每天都遇到明媚好天气,然而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预赛持续十来天是很正常的,这期间参加预赛的选手一百多人,大部分都由主办方负责吃住(有钱人,譬如斯威夫特侯爵夫人这样的,肯定是自己找大房子住了)…虽说此时的运动会,很少有负责吃住的,但薇薇安是按照后世的标准在做事,所以……   提供这样的条件,又是一笔开支,但也因此吸引了更多外地的姑娘来参赛。不要小看负责吃住这件事,此时的运动员很少有职业的,别说是女子运动项目了,就算是男子项目,那些已经有名气的大赛,也多的是非职业选手参与,其中还有不少人拿到了很好的成绩呢。   也是因为这样,一场比赛主办方负不负责吃住真的是挺重要的。如果不负责吃住,只能筹得出路费的人,可能就放弃了——穷家富路,这一点古今中外也是相同的。在家时吃住都不花钱,可一旦出门,这就是开销的大头了。   特别是美林堡还是一座大城市,除非是住得特别差、吃的特别差,不然美林堡的吃住就没有便宜的。而运动员是来参加比赛的,如果吃住不好,比赛状态又怎么会好?又怎么能赢呢?所以到这里就是一个死结了!   那些并不是美林堡本地人的女网球手,无论是很有水平,只不过没有名气。又或者干脆只是运气不好,没被薇薇安和玛丽公主知道,所以就没收到正赛邀请的。还是确实收到了邀请的。她们中经济不宽裕的,在得知比赛期间包吃住后,一大负担就没有了。   别说是吃住负担了,她们连路费也不看在眼里了——她们对自己很有信心,就算没希望打到1/4决赛、半决赛、决赛,前面几轮还没希望吗?只要参加正赛就有5镑拿,赢第一轮就会涨到10镑,赢第二轮则是50镑……   这时5镑、10镑、50镑就是很多钱了!如果不是住在国外,5镑、10镑一般就能应付路费了。50镑,即使是国外的选手也不用发愁路费了——这只是纯路费,吃住有主办方负责的,还有的剩呢!   这样的策略是很有用的,钱没白花,很轻易就让此时水平最高的一批女网球手参与到了比赛中,这会大大提高比赛的激烈程度…这些选手现在都摩拳擦掌,虽说正赛选手们还在路上,但就是参加预赛的这些选手,也有一些觉得自己有机会拿最终的千镑大奖呢!   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负责吃住让选手满意了,对主办方就是一大负担了。如果是在市区,几十人、一百多人的吃住,想要统一安排就很难。因为没有太多地方可以一次性住进这么多人,大家得安排到不同的旅馆去。   住的地方是这样,吃的方面就更不好统一管理了。   相比之下,乡村有足够多的大房子,倒是更适合安排这些女士们。呃,乡村吃住便宜倒也是个原因,不过绝对不是主要原因!   奥斯汀家在米切尔没有房子,王室在米切尔也没有城堡和附属土地。但以玛丽公主和薇薇安的‘人脉’,想要到有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实在是太简单了!有一位朋友就将自己的庄园借给了玛丽公主和薇薇安,庄园的大房子,除了主人房不能使用,其他的房子都能用来安置网球运动员。   另外,庄园里也有适合的草地,他们尽可以使用,卖门票让很多人进场也可以。   都不谈钱不钱的事,反正人家现在也用不到这座庄园,只要求比赛结束后,大致恢复就行——房子先不说,上万人次踩踏过的草坪肯定会大不如前,所以人家也没有要求完全恢复,可以说是非常通情达理了。   玛丽公主也没有一定要付钱,但还是想别的办法补偿了对方。比如说修建看台用的木材,全都用庄园所产的。奶油草莓需要在米切尔就地买草莓,买谁的不是买?即使庄园的草莓比普通农户卖的贵一些,也从这里买!   另外,比赛中还有别的消耗品,凡是需要临时采买,庄园又有的,都是向庄园购买。这样一来,真的消耗了庄园不少库存。还有一些东西,它不是库存,玛丽公主他们不买,庄园也有销路,但那肯定麻烦的多,还不一定有这么好的价格,算是给人家省事儿了吧。   至于说预备比赛门票,到时候送给人家,不管人家是自己看,还是送人都有用处…这更是应该的。   大房间,一间住四人,小房间,一间住两人,庄园的大房子在主人不用的情况下,安排下一百多人并不难。而就在女士们陆陆续续住进来后,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就来了,算是彼此认识一番——薇薇安就算了,玛丽公主能来,就能看出她确实很‘亲民’了。   当然,这次来也不是走过场,也是为了发给选手们之前承诺的‘纪念品’。包括网球设备,还有两套运动服。薇薇安将两款运动服展示给女士们看,让她们勾选自己喜欢的款式,也可以一款一套,然后再试试看自己适合哪个尺码。   大家面面相觑,对这样的运动服有些难以接受。但又无法简单地抱怨,因为薇薇安和玛丽公主就是穿着这样的运动服的,薇薇安穿的连衣裙款,玛丽公主则穿半身裙款…薇薇安和玛丽公主都这样穿,至少不能说主办方是在耍她们了。   之前登报说明的时候也说了,纪念品中的运动服是特别设计的最新款式,方便女士们运动。现在看来,虽然和自己预期的完全不同,但你不能说人家撒谎了。她们都是参与体育运动的人,当然看得出来那样的服装是不是方便运动。   但还是有一种亏了的感觉,有的人除了搏一把参加预赛,其实根本没抱希望能参加正赛的。这样的话,除了能免费吃住一段时间,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比赛赠送的‘纪念品’了。网球装备可以卖钱,衣服也可以卖钱,而且价格都不低呢!   现在网球服是这样,她们就觉得可能卖不掉了……   不过因为这样心里不高兴的人还是比较少的,一方面是报名能过,就说明是有网球底子的,家里不会差到急等着卖衣服的钱。是,是有家境贫寒的,还上了报纸新闻,引发了讨论呢!但那样也是个别而已。   既然不是太指望卖掉运动服的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纪念品而已,也不怎么放心上。   另一方面,主办方承诺的其他东西,都是一点儿折扣都不打的,这也增加了大家的‘容忍度’——其实运动服也不能说是打了折扣,只不过和大家的期待有一些不同而已。   “我们参赛时,必须要穿服装制造商提供的…提供的运动服吗?我听说服装制造商是比赛的赞助者…我们的比赛就叫做‘女性健康杯’呢。”收到衣服的运动员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面对这样‘出格’的服装,不少人是没有勇气尝试的。想到要大庭广众之下穿成这样,就胆怯了。   “你没有听奥斯汀小姐的话吗?我们可以穿自己习惯的衣服,并不强求,完全由自己决定。不过……”   “什么?”   “我可能愿意尝试一下…我很想进入正赛,这套衣服看起来非常方便活动。”说话的姑娘露出一张势在必得的脸。在场很多人都认识她,她就是家境贫寒,所以参赛挣奖金的姑娘之一,名叫汉娜。   她之所以会打网球,完全是因为母亲做佣人的人家,那家的女儿很喜欢网球,但兄弟姐妹年龄差距大,也没有朋友陪她打网球。于是母亲向雇主推荐了自己的女儿——汉娜从小在乡下长大,身体灵活,反应迅速,十分敏捷。网球的话,只要学一个基础,就能做小姐的陪练了。   她从没想过,在她离开那座漂亮的大房子两年后,快要走投无路的时候,居然还有能依靠‘网球’改变生活的机会!   汉娜的网球设备是从租的,但她报名成功之后,就不用继续租了。现在才来参加预赛,赠送的纪念品里就有一套网球设备,这足够她在比赛期间使用了。   为了改变自己,还有家人的命运,她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只要10镑,家里就能度过这次的难关。如果有50镑,50镑…这些日子她幻想了很多次,有50镑,甚至更多的话,能怎样改变生活。   她可以拿这笔钱去租乐器,然后在市场上唱歌赚钱,这一行挺赚钱的,就是需要一个声量足够大的乐器,这是门槛。她自己回弹手风琴,这是在做陪练的时候,向雇主学的,一点儿皮毛而已,但做市场上的歌女足够了。   市场上的歌女大多就是这样,乐器弹得一般,唱歌也没什么感情。但只能听她们唱歌找点儿乐子,连花1便士进‘1便士小戏院’都没有的人,倒也不会在乎这些。   然后剩下的钱,可以为父亲买一个咖啡摊,父亲以前就是做的这个生意…还有住的地方,他们可以换到一个按月缴纳租金的地方,算下来平均每周花在住上面的钱差不多,但要住的好多了。   还有一些钱剩下,可以以防万一。这样才不会像上次一样,一点儿意外,整个家庭就要走投无路了。   对于她来说,一件‘出格’的、难以接受的运动服,算得了什么呢?她甚至之前就考虑过,穿上更便于活动的服装,增加自己获胜的可能性——比如说,她可以穿一套男人的衣服,包括罩衫和长裤。   但要找到合身的衣服也很难,父亲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又没钱去买,哪怕是二手的。   现在主办方送的运动服完全符合汉娜的要求,她只会觉得庆幸。至于其他人,她们越在乎体面,不愿意穿这样的运动服,她只会越高兴!   汉娜的话也引起了一些反响,虽然大多数人还是不好意思为了比赛换上运动服,同时觉得运动服也不见得就比自己的衣服更合适(没有真正穿过运动服,就觉得自己的裙子系在裙撑下就够用了,挺灵活的),但这无疑是一颗种子。   将来随着比赛深入,胜负欲越来越强,身边穿上运动服的姑娘又越来越多。可能想到今天听到的话,就换衣服了——人是很容易受周围人影响的。   大家纷纷去换衣服、换鞋,登记自己的尺码,换完衣服之后,动摇的人就有一些了。她们只要稍微行动,就能发现行动自如多了!而这,还是她们穿着自己的束身内衣的感觉呢!   主办方趁此机会还登记了她们的身体数据,解释是要制作配套的束身内衣。   其实要制作束身内衣的裁片都准备好了,只不过要根据量好的数据做微调。这样才能赶在比赛前,做出两套束身内衣来。   大家没想到还能有束身内衣,有人意外,有人单纯就是惊喜,但没有拒绝的。   等到更合适的束身内衣送来,一起的还有一支口红——是的,口红,是‘可丽’新品。   就在最近,生产口红的机器都到位了,原材料也跑下来了,所有条件俱全的情况下,口红就进入了生产——因为此前放出过新产品的风声,大家也不管新品到底是什么,实物都没见到的情况下,订单就已经像雪花一样飞来。   可见‘可丽’已经有了不小的品牌效应,不只是对大众,对分销商也是如此。   口红即将上市,营销活动也要跟上了,又正好撞上‘女性健康杯’成为热点话题。薇薇安干脆就将口红拿了几箱过来,作为临时加入的‘纪念品’。   其实很难讲这是在蹭热度,还是自己家东西不用钱,随便拿来给自己办的事补贴。毕竟口红和比赛又不太贴,很难讲宣传效果——至少留在这边的工作人员发这些口红的时候,就认为薇薇安是在补贴比赛。   然后他们就知道了,他们懂什么广告啊!   第二天的新闻报纸,几张大报半幅版面都是‘可丽口红助力女性健康’的广告,至于大的海报画,这个时候也在各个地方招贴了。杂货店的门口店内、公共马车的车厢内外,甚至一些临街的房子,本身并不是商店,或者是商店,但并不卖日化品,可丽也通过出钱贴广告的方式,得到了半面墙一定时期内的‘使用权’,从而贴上了广告。   广告词是‘红,生命之色,健康之色;血液的红,脸颊的红,嘴唇的红…美丽是对健康的模仿。可丽之红,美丽女性,助力健康’…简单来说,我们可丽口红也赞助‘女性健康杯’这个比赛了。   至于二者之间的联系,怎么能说没有联系呢?广告不是说了吗,美应该是对健康的模仿,越健康的样子越美。   虽然现在有健康的美是俗气的,这样荒谬的观念。但一方面,这终究是上流社会的审美趣味,底层身体不好就活不成,根本不可能认可这个。所谓‘主流观念’,也不过是上流社会的主流观念,并不是社会的主流观念。   另一方面,这也太政治不正确了!私下说说可以,拿到台面上就很难说出口了。   不管怎么说,可丽说健康就是美,一切‘美’都是对健康状态的模仿,比如说打腮红、抹口红…从政治正确的角度来说,绝对没问题!大家想要反驳,也是无从说起的。   而建立起这层联系,口红赞助体育比赛,特别是女子项目,就顺理成章了。 第213章 红粉世界213   ‘可丽’口红的出现,让分销商们精神一振。   分销商们基于对‘可丽’的信任,在见到口红的实物之前,只了解‘口红’是那类产品时,就下了订单。当然,这也是担心手太慢,就落后于人,赶不上最开始的热潮了。   原本的预估当中,毕竟是‘可丽’的产品,口红肯定不会差。但即使有了这种心理预期,在见到可丽口红之后,一个个还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原本的想法里,口红就是口红而已,女人用来抹嘴唇的,能有什么花样?   即使是‘可丽’,也做不到变魔法吧?   “这就是口红?和海报上画的不一样…”第一批分销商来口红工厂看货的时候,看到主要有黄铜和锡制做的口红管,开始对比起最近满大街都在上的广告。当初还觉得古怪,抹嘴唇的胭脂就抹嘴唇的胭脂嘛,为什么用那样形状奇怪的‘盒子’去装。   现在,奥斯汀先生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口红管的外管,又递给办公室里唯一一位女职员——这显然是事先排练好的,为的就是向分销商们进一步展示口红,叫他们更有信心,下更多的订单。   女职员作为‘内部员工’,当然已经用过口红了。非常自然地旋出口红,然后拿出口袋里带小镜子的小盒,一只手托着镜子,一只手拿着口红,来回擦了几下,饱满的仿佛是红宝石雕刻而成的嘴唇就化好了。   这些分销商都不是傻瓜,虽然没有亲自上手试用,但只看女职员演示,就能看出很多东西了。其中一个就说:“很方便…真的很方便…我没有想到这样的‘盒子’这么管用。过去的胭脂难以携带,化妆麻烦,这下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能解决一直以来痛点的商品,谁也不会怀疑它的前途的!   到了这个时候,奥斯汀先生才站出来说明更多:“…不只是方便,我们的口红,对过于嘴唇胭脂是全方位的胜出!卡罗琳,你来喝水…”   ‘卡罗琳’就是女职员的名字,她立刻去拿了一杯水,当这所有人的面抿了两口。然后就让大家看她的嘴唇和杯口——杯口上还是沾了一些口红,但这和大家平常的经验,遗留在被子上完整的口红印,完全不一样。   至于嘴唇上的妆,至少大家肉眼看不出来喝水之后有什么不同。之后卡罗琳还吃了一点儿零食,并且一直呆在接待分销商的办公室,这为的是向分销商们彻底展示可丽口红的持妆能力。   “奥斯汀男爵有一点没有提到,显然是他对此太有信心了,反而不用多提。”去车间看生产的时候,落在后面的一位分销商就和同行窃窃私语,说:“口红的颜色!您看到口红的颜色了吗?”   “是的,您也注意到这点了吗?‘可丽’口红的颜色让人惊讶,我没想到是这样的、这样的完美…我没有见过哪位女士嘴唇涂过胭脂后,能有仿佛红宝石一样的光泽与红艳。”   薇薇安设计使用的颜料是‘胭脂虫红’,经过分子修饰的那种,呈现出来的颜色在此时的人看来已经非常‘正’了。现在虽然已经有了不少化学染料,但要适合做口红,也没多少选择,效果更没有这么好。   虽然奥斯汀先生这次并没有过多宣扬可丽口红的颜色有多美,但大家都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而在接下来的广告里,关于使用‘胭脂虫红’这件事,也是重点宣传的点之一呢!   很多人是通过可丽口红的广告文章,才了解到口红使用的染料非常有讲究。   像埃文斯伯爵夫人就心有余悸地对薇薇安说:“我们以前从没了解过这些,不是吗?甚至有人用朱砂,即使我们已经认识到朱砂对人体的害处,依旧不重视这件事——可丽做的实验非常有意义。”   “而且很简单,即使是普通人也完全能看懂!”旁边一位女士抢着补充道。   她们说的是可丽口红赞助进行的试验,用老鼠来做喂食实验,分为实验组和对照组,分别喂食胭脂虫红和其他红色染料。结果当然是明明白白,喂食胭脂虫红的老鼠,无论是它们,还是子代老鼠,都没有问题。但是几个对照组么,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这样的实验,不只是让危害明确了,在健康的‘压力’下,女性对于其他的口红有了戒备心。甚至就连男士们,也希望妻子或者情人,如果非要使用口红的话,就用可丽口红吧——可丽的广告非常精准,以一种虽然隐晦,但大家都看得懂的方式说明了一个道理:女人的化妆品,男人的食物!   亲吻一个女人的时候,口红被他们吃掉是很有可能的!   薇薇安听到埃文斯伯爵夫人她们的话,笑了笑,解释说:“如果是别的东西,衣服、墙纸、绘画…使用传统的颜料,并不是不可以。但是口红,我是说抹嘴唇的胭脂,这是很容易被吃进肚子里去的,非得小心谨慎不可!”   “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可丽’的目标就是寻找一种绝对安全的颜料,在众多选择里选定了‘胭脂虫红’。嗯,过去大家都很喜欢用这种颜色染的挂毯,非常鲜艳,不过最近倒是有合成染料代替这类天然染料的趋势,后者毕竟更加稳定,更加便宜。”   “也幸亏这样,所以我们能很容易地订购到稳定供应的胭脂虫红…过去这是一种多紧俏的染料啊……”   “胭脂虫红?我记得当初我们士兵的制服也是用的它,对吗?”一位夫人说道。和礼兰非常受女士们欢迎的‘红制服’,指的就是军队军官,他们都穿着一件红色的短外套。   薇薇安肯定地点点头:“是的,过去是使用胭脂虫红,但现在似乎更换了…军需官们也需要压缩成本嘛……”   “听起来可真糟糕…不过还好我们还能使用胭脂虫红的胭脂,我们安全了。”埃文斯伯爵夫人挑了挑眉,半是感慨半是恭维地说道。   像她们这样有着化妆习惯的贵妇人,过去化妆时是真的有些忧虑的,毕竟这方面有不少例子在前呢!很多时候,她们甚至不敢仔细去想,自己刚刚使用的胭脂、淀粉里面,到底含有多少毒素……   而随着可丽开始陆陆续续地推出各种化妆品,大家的状态明显变了。从一开始,可丽就强调自己是无害化妆品,而且这不是口头说说,附带的是各种原理阐释和实验室——这些东西当然可以造假,但相比起可丽,其他产品甚至连骗她们都不去做!   到现在,几年过去了,大家使用可丽的化妆品,到底怎么样,是心里有数的。‘可丽’生产的化妆品是无害化妆品这件事,大家终于完全相信了!安心使用化妆品可让人少了不少心理负担!   另外,社会风气上,对使用化妆品也没有那么抗拒了。人们确实追求天然美,使用化妆品依旧可能被污名化为‘不诚实’‘不虔诚’,但爱美是天性,从原始社会人们就会用颜料、花草、贝壳装饰自己了,怎么可能完全抑制?   至少光靠行政力量是做不到的,就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提倡用胭脂,还是有一些经济拮据的女性,就用红色包装纸、印刷物沾水,之后得到的淡红色也替擦脸擦嘴唇。这样颜色淡,不容易被人看出来了,还不用花钱,所以有一段时间真的非常流行。   过去之所以真能抑制的住,化妆品的‘危险性’是一个重大的原因。美丽是可贵的,但生命更加可贵啊!那种情况下,还敢尝试化妆品的是‘勇士’,只是显然‘勇士’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现在,化妆品的安全问题渐渐被‘可丽’解决,不用化妆品的风气就松动的厉害了。没有完全垮塌,完全是因为可丽化妆品还是贵,不是人人都能负担的起的。而其他化妆品,又没有可丽化妆品那样安全了,虽然也上升了一些销量,却还是不算多。   “最近大家都在谈‘口红’的事儿,昨晚,就有人看到奥布里小姐在剧院门口自顾自地涂口红。你真该看看,为她着迷的一位记者是如何满怀激情地在自己的文章里形容那一幕的——‘这真是充满魅力而意义非凡的一幕’!”   过去男人就对女人化妆的场景有着各种各样的幻想,这可能和一百年前流行的‘晨妆拜访’拜访有关。那时女人在起床之后,化妆,甚至早晨沐浴的这段时间内,其实是有不少她自己邀请的客人在旁观的。   当时的女性每天的日程排得非常满,所以得想办法‘既要又要’,既要吸引更多的异性环绕身边(在当时,这对女性是非常重要的,简直是自身存在的意义。如果某一天围绕自己的男士少了一些,她们甚至会认为自己将被抛弃,然后孤独终老),又要节省时间。   ‘晨妆拜访’这个‘天才般的创意’就出现了。   早晨化妆是一个很花时间的活动,呃,即使是现代,化妆品方便,女士们化快手妆,也得好几分钟呢!要是稍微认真点儿化个妆,一个钟头就过去了。而在这个时代一百年前,可想而知是什么情况。   所以在漫长的化妆时间里,接待异性‘朋友’,这既能节省时间,也能成为吸引异性的一个方向…显然,男人很愿意看女人的私密时间,非常、非常感兴趣。   隐秘的内心好奇,再加上曾经‘晨妆拜访’留给当代男性的遐思,让他们对化妆场景确实是有着非常多的幻想的。而当‘奥布里小姐’以一种潇洒自如的姿态,站在剧院门口轻松自然地补好唇妆,立刻就满足了不少男人的想象。   嗯,也不只是满足,还有一些令人意外的新东西呢。和过去闺房深处的妩媚隐秘不一样,多了一种不羁潇洒,立刻就迷住了很多人…这也算是契合了时代发展的气质吧。   这是工业革命时代,很多旧时代忧郁、华丽、繁复、感伤的东西都成为了小众,时代气质转向了工业时代的硬朗、实用。对照起来看,可丽口红也算是恰逢其时。不能等到几十年后的女权潮,至少也赶上工业革命了么。   “奥布里小姐?哦…确实是非常有魅力的女演员……”薇薇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奥布里小姐’是谁,那是美林堡知名的话剧女演员,可以说人尽皆知。然而,薇薇安喜欢音乐会、歌剧,话剧相对来说,看的要少一些。   “现在奥布里小姐对您来说当然非常有魅力…”埃文斯伯爵夫人立刻看穿了薇薇安的‘不熟悉’,打趣地说:“毕竟,因为奥布里小姐的缘故,可丽口红的影响力增加不少。很多人向往可丽小姐的魅力,都打算去购买‘口红’呢。”   口红才刚刚上市,销售数据就非常惊人了,即使是和可丽的其他产品相比,也是表现优异了。之所以这样,是各方面的影响——但要薇薇安自己来说,最主要的还是3个原因。   首先是用口红的人多,过去没有口红,大家也用胭脂抹嘴唇么。哪怕大家不用别的化妆品,也会用点儿胭脂涂抹嘴唇的。这就算是市场成熟,不需要再进行培育了。然后就是可丽口红的极大革新,解决了过往这类产品的痛点,于是潜在的市场开始爆发。   最后还有一个原因,价格!   一管口红其实并不便宜,但相对可丽的其他化妆品,价格又很香了。再加上一管口红很耐用,于是立刻成了不少女性的第一目标…相比起价格难以够上的面霜、粉底什么的,一管口红显然更容易得到。   而且只涂口红,人就会立刻不一样了,所以只有一管口红,对于大多数很少化妆的女士们来说,还真是足够了……   “是的,感谢奥布里小姐,嗯,说到‘影响力’,也要感谢‘女性健康杯’的参赛选手们…她们会在场下使用可丽口红,显然让不少报纸讨论——似乎他们还挺意外,或许他们认为的女运动员,全都是矮壮结实,面容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男人,喜好也更接近男人的形象呢!”   “我们的姑娘们也很爱美,非常有女性之美,显然让他们意外了。”   其他人听薇薇安这么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埃文斯伯爵夫人就说:“这也没办法,是不是?这样的偏见已经存续很多代了!其实这不算什么,我还见过比这更加离谱,更叫人哭笑不得的误解呢!”   说到正如火如荼举办,并且和可丽口红一样,占据话题榜的‘女性健康杯’预赛。埃文斯伯爵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真的有男人混进了预赛吗?”   说到这个,薇薇安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件事是真的,而且不是主办方为了艹热度自演自导。应该说,薇薇安的很多营销手段是来自后世,但还是比不过现实的魔幻大胆。谁能想到,一个男人,会男扮女装,参加女性健康杯赛呢?   这件事直到姑娘们入住‘米切尔’的庄园时,才被发现,因为当时为了新式运动服要量身……   此事一出,立刻就被安排跟赛的记者捕捉到了,出了个大新闻…这种新奇古怪,又切合热点的新闻最容易被传开了。于是大家都知道了,有一个男人,为了参加‘女性健康杯’变装成了女人。   在薇薇安肯定了这条新闻的真实性之后,埃文斯伯爵夫人又忍不住继续好奇:“那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才做这样荒唐的事儿?大家都说他是为了比赛的奖金。但也有人说认识他,他是经常出现在‘牛眼睛酒吧’的那种人。”   ‘牛眼睛酒吧’其实是一家同性恋酒吧……   在此时,同性恋还是犯罪,但人的感情又很难压抑的住,于是这类隐蔽的同性恋酒吧应运而生。很多同性恋,以及部分实际不是同性恋,但为了钱选择了这条路的男人会来到这儿……   薇薇安很难和埃文斯伯爵夫人解释,女装癖、男身女心、同性恋之间的区别,不是同性恋就一定会扮作女人的。而会扮女人,也不代表这个人是同性恋,又或者人从内心里认为自己是女人,他可能就是个简简单单的女装癖而已。   一方面是此时大家对此认知不深,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学术界也没有靠谱的说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下同性恋的一个重要表征,还真是女装——这类同性恋酒吧很常见的景象,就是男人们穿着裙子、戴着假发、涂抹脂粉进入,并互相称呼为某某小姐、某某夫人……   啊…这…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他丧失了参赛资格,就被送出了‘米切尔’…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并没有做太多调查。”这确实是个很好的炒作点,但薇薇安到底不是纯粹的‘资本家’,没办法不择手段……   如果对方真的是同性恋,自己这边坐实了这件事,他可能就会被逮捕了!虽然男扮女装参加比赛是一种欺骗,但也不必因此就将人送进监狱。特别是如果是因为同性恋身份进监狱,那就是‘鸡奸’的罪名了,这是很有可能会被阉割的罪……   因为这番考量,所以薇薇安其实没让人太过报导这件事,调查就更没做了。只不过是大家对这件事兴趣实在是高,自发‘找真相’的人就多了。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实锤,薇薇安还算是放心。   虽然此时对同性恋有太多偏见,被抓到之后惩罚也很严重,但想要认定为同性恋其实也没那么容易。一般当事人只要不是被当场抓住,就都有辩解的空间。比如薇薇安就在报纸上看过一则消息,两个身着女装,实际上就是同性恋的青年,在法庭上就说自己只是喜欢女装,并不是同性恋。   这种情况下,他们就被当庭释放了。   埃文斯伯爵夫人对这件事,就和大众一样好奇…实在是这件事太有戏剧性了!甚至最近就有剧作家打算以此为灵感,编写一出喜剧。   但薇薇安也没有多少‘内幕’,所以她只能暂且打住,转而说起了‘女性健康杯赛’的其他事儿。最近杯赛正在举行,只要天气晴朗,一天就有32场比赛,积分一直在变动,这可引起了不少人去看!   虽然是预赛,但薇薇安还是收门票了,其实预赛收取门票并不是为了挣钱,主要是为了限制入场人数,维持现场秩序。门票不过3便士,1便士做慈善,1便士博彩,1便士可以得到一杯啤酒(奶油草莓没有了,想吃的自己买),真的谈不到挣钱。   也因为真的很便宜,除了临近‘米切尔’的城郊中产阶级社区居民,一些计划春天去周边乡村郊游的家庭,顺势就将看比赛列入了出行计划…这种便宜,又真的很消磨时间,还能和家人朋友一起的活动,在此时也不多见。   在这么多比赛中,总有一些表现突出的球员,得到了更多观众的关注,也成为了报纸报导的对象,有了自己的支持者。而一旦观众自发支持某个球员时,对整个杯赛的关注都会飞速上升。   更别说主办方还开出了彩票,在正赛之前,大家可以猜冠军。正赛之前就猜的话,赔率是很高的…不少人对这个很感兴趣,干脆就泡在了‘米切尔’,密切观察着预赛选手的实力。   至于其他直接进正赛的选手,一般都有些名气,这些日子也有小报整理了她们的‘情报’,也算是给这些人一个参考了。 第214章 红粉世界214   丽琪·莱兹华斯来到‘米切尔’时,四处张望,想要获取更多信息——陪她一起来‘米切尔’的是她的兄长诺博,表面上周末来到乡村的理由是郊游,实际上还是为了看最近成为城里很多人讨论的话题的‘女性健康杯赛’。   ‘女性健康杯赛’的预赛此时已经完成,涌现出了一批引人注目的选手。再加上开始成为宣传对象的‘种子选手’(就是被邀请来的,直接保送正赛的那些),正赛就要开打了!   现在主要是诺博有一个支持的女选手,但他根本不承认。所以邀请了妹妹一起去乡下玩,仿佛郊游才是主要目的,看比赛只是顺带。   然而让丽琪来说,这段时间打算来看比赛的人太多了,就算他想要看比赛又怎么样呢?那样矢口否认才显得更奇怪,让人多想。   不过丽琪自己并不在意哥哥是不是想看比赛,她只是觉得去看比赛也不错。整天呆在城市屋子里写作,经常就写不下去了。偶尔出门有利于捕捉灵感,而且仔细想象,‘女性健康杯赛’也是个好题材,或许她可以写一篇以此为背景的小故事。   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个杯赛,任何新闻都爱说,写的故事如果以此为背景,应该会有很多人感兴趣吧?   莱兹华斯兄妹是昨晚抵达米切尔的,住在一所农庄中。这样做的好处是,不用清晨匆匆忙忙出城,还可能因为各种意外赶不上比赛。在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农家早餐后,兄妹二人才悠闲散步到了比赛场地。   这时人不多,验票之后很快就进场了——门票可以在成立的售票点购买,也可以现场购买。现场购买的缺点是,不一定能买到,毕竟在这个杯赛这样火热的当下,门票可是卖的很快的。   验票之后,丽琪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售票员挂出了一块小黑板,上面有白垩整齐地写着‘票将售罄,最后20张’…其实如果不是原本就划分了各种售票渠道的售票比例,现场售票根本没必要。   但现场售票是一定要有的,即使是后世,网上售票都那么发达了,依旧保留了现场售票,这也是多方面的原因。   看到‘票将售罄’的提示,倒是有几个穿着罩衫、戴呢帽的男人精神一振,站了起来。丽琪为了写作,是很注意观察生活的,所以也很有生活经验,当时就判断这些人可能是倒卖门票的票贩子。   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大概是在城里或者刚刚现场买了一些票,就等着后来者买不到票,又不甘心这样离开——当门票真的售罄时,他们格外注意那些面露遗憾的游客,主动上前推销自己的加价票。   虽然是加过价的门票,但并不是付不起,难得来一次乡下,原本就是打算看比赛的,很多人稍稍犹豫之后,就选择付钱了。   丽琪收回了看向那些票贩子的目光,眼睛又盯上了开在场内的推车摊,售卖各种吃的玩的。这会儿还挺冷的,莱兹华斯兄妹也就没想立刻去兑换门票附带的啤酒、奶油草莓,而是对那些热乎乎的食物更感兴趣。   虽然吃了丰盛的农家早餐,但还是忍不住买了一盒炸鱼薯条,兄妹分着吃。等到炸鱼薯条吃完了,比赛前的活动开始了——在杯赛正赛开始之前,还有一个简短的活动,就是运动员宣誓,保证自己将公正公平地进行比赛,富有体育精神……   这个活动搞得很简短,而且不同于后世的‘形式主义’,这对现在的人来说还挺新鲜的,所以都看得津津有味。   等到比赛正式开始,丽琪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她了解过今天会有哪32场比赛,也知道不可能全看完,所以得做好观赛计划,但即使是这样,到了这个时候也有些手忙脚乱——相比起来,兄长诺博倒是从容了很多,因为他是有支持的选手的。   哪怕那位选手的比赛在2号球场第二场,他也先去2号球场围观了,以防第二场时不能抢到好的观赛位置(莱兹华斯兄妹买的是普通票,所以虽然2号球场有看台,也得占位置看球)。   丽琪犹豫了一番,用掉了门票附带的奖券,然后就去了4号球场。现在开始进行的8场比赛,只有4号球场的两位运动员,是她都有所了解的。她觉得,第一场比赛还是先看‘熟人’的比赛吧,这样比较有代入感。   其实丽琪以前没怎么看过网球赛,或者说,她对‘体育’从未感兴趣过,这也是此时绝大多数女孩儿的现状。她印象中的女性参加体育运动,与其说是男性那样气概十足的锻炼,还不如说是悠闲的小游戏。   不快不慢地散步,室内轻巧地玩着九柱戏,打槌球时只要走到槌球旁轻轻一槌……   但在4号球场开始看的第一场比赛,完全颠覆了丽琪过往的观点。这一场对决的两位选手,一个是从预赛走上来的平民姑娘汉娜,因为家境困顿、经历励志的原因,有了一些名气。   另一个则是‘种子选手’布鲁克琳,她算是职业的女运动员,只不过长项并不是网球。相比起网球,她在曲棍球上要有名的多……   首先,丽琪就惊讶于女士们穿着的‘运动服’…虽然听说过赞助网球杯赛的制衣坊‘女性健康’给参赛选手都赠送了纪念品,其中就包括新式运动服。而这种运动服一出场,就引起了极大争议。   ‘有伤风化’这种说法,其实是古今中外都有的。   然而知道归知道,丽琪对此的了解也并不深。日常生活中,人们批判的东西太多了,在这个世界变化速度很快的时代更是这样。如果事情和自己无关,也没什么人会追根究底。而现在丽琪亲眼看到了新式运动服,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会引起争议了。   布鲁克琳倒是没穿新式网球服,中规中矩地将外裙在裙撑下打结也就算了。但汉娜,她穿上了‘女性健康’的新式运动服配小白鞋,发髻扎的紧紧的,眼睛盯着对面飞来的小球,目光专注,反应灵敏。   汉娜露出了穿着长筒袜的小腿,女装中最受重视的腰线也不要了,而且还没有穿裙撑!   这是何等的‘伤风败俗’!然而…她跑的飞快,动作灵活,身体轻盈,在技术明显不如对面对手的情况,能打得有来有回。   丽琪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激烈的女子体育竞技,两个姑娘的冲刺、急停很多,动作幅度非常大,她只是看着她们消耗体力就觉得紧张了…比赛的进度飞快——然而,要让薇薇安来说,这也叫快?   见惯了上辈子网球比赛的进度,这辈子的网球比赛就…嗯……   随着比赛进行,丽琪可以说是全情投入,她内心里已经在希望汉娜赢了。并不是因为在丽琪这里,汉娜比布鲁克琳更‘有名’,而是她佩服汉娜的勇气。新式运动服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她却一点儿也不在乎的样子。   要知道,丽琪自认为自己算是思想比较‘先锋’的女性了,但她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比赛进行到一半,优势逐步倒向汉娜,这个时候丽琪并没有放心,反而更加紧张了。并不是为她买的那张奖券,是的,她奖券也是猜的汉娜赢,但那只是看谁眼熟就选谁,她根本不在乎1便士的奖券盈利…现在是她完全投入进去了!   最后,就是在4号球场,创造了一个小小的黑马翻盘奇迹,预选赛选手战胜了种子选手,一个职业运动员!   在裁判宣布汉娜胜利的一瞬间,丽琪忍不住大声欢呼了起来,欢呼完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大声了、太不淑女了,忍不住心虚地看向四周四周。然后就发现大多数人都投入到了比赛中,为最终的胜利欢呼,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汉娜对布鲁克琳的比赛结束之后,丽琪就离开了4号球场。上午还有一场比赛,但中间也给观众留了去临时流动盥洗室的时间、兑奖的时间、喝一杯的时间…丽琪去了流动盥洗室,人不少,所以只能排队。等她能用上盥洗室,已经是半个钟头以后了。   这个时候正好看到7号球场要开赛了,就匆匆忙忙将自己门票附赠的一份奶油草莓兑换到手,飞快挤了进去。一边享受比赛,一边美滋滋地吃草莓。   她现在已经很享受这种激烈的竞技比赛了,那些活跃的、健步如飞的参赛选手让她觉得羡慕和向往——虽然她自己也算是个健康的姑娘,体力在女性中算是不错的,但和这些参赛选手根本没法比!   衣服穿的紧绷绷的,束身内衣拉紧之后,就别指望喘多长的气了,想要行动矫健,基本上就只能想想了。   丽琪现在享受着看比赛的乐趣,这很正常,今天很多人都很享受比赛。男士们还好一些,女士们可以说是大开眼界——男子比赛相对来说多得多,而男性在社会文化的塑造下,本来就比较喜欢体育竞技,更关注这些,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激烈的比赛。   而女士们,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不是这次‘女性健康杯赛’成为了热点话题,而且它还有少见的大型‘女子运动’的噱头,这些女士们是不会出于好奇来看比赛的。现在一看之下,当即真香!   说到底,追求‘更高、更快、更强’本来就是人类的本能,憧憬健康运动的身姿是另一种本能!在社会文化的影响下,人们会喜爱纤细忧郁的女子,但看到健康有力的运动员拼搏竞技,还是会忍不住受到震撼和吸引。   看了一天比赛的丽琪很满意,但又不满足。在回城的公共马车上就忍不住对自己的哥哥说道:“我们应该多留几天的,我真想一次看比赛看个够…而且这几天天气晴朗,美林堡的气味又变得不好闻了,我真不想回城里。”   诺博的兴致也很高,因为他支持的选手赢了第一轮!   “亲爱的,明天是礼拜一,礼拜一很难请假,我又没有提前同我的主管说。呃,不过我可以试试看,礼拜三请假来‘米切尔’看比赛。这应该不难,我能和劳顿换班,上次他有急事,我可是替他顶过班的。”诺博显然也想看比赛,随口解释了一句,便做好了计划。   丽琪知道为什么诺博说要礼拜三来‘米切尔’看比赛,今天是杯赛首轮第一天,明天礼拜一只能比完第一轮。礼拜二、礼拜三就是第二轮,而诺博支持的选手,她今天取得胜利,按照赛程安排,下一次比赛应该是礼拜三。   恰好,丽琪主要支持的汉娜也在礼拜三比赛,所以她倒是同意礼拜三来‘米切尔’的计划。只不过,她比诺博更‘贪心’一些,只看自己支持的选手根本不满足,就是还想看更多的比赛。   就想了想说:“我们可以邀请别的朋友一起来,这样我有朋友作伴,就不用和你一起回美林堡了。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在‘米切尔’呆一段时间……”   “邀请朋友?邀请谁呢?”诺博一时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但显然他对丽琪的打算并不反对。只是有些嫉妒地说:“这可真让人羡慕,不是吗?不用上班确实是世上一等一的美事,时间可以完全由自己支配。”   “噢!我亲爱的哥哥,你别说的我好像不必工作,我也只是工作比你自由一些而已。当我不得不将自己锁在房子里,就为了写出几页内容时……”丽琪说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的工作因为不需要准时上班,还有自己安排时间的自由,所以总是被自己的哥哥似有似无地忽视。别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儿,可能不会和自己的兄长争论,但她显然不是那种不高兴了,还不说出来的女孩儿。   兄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时间很晚了才回到金融城旁的家中。而等到礼拜三,诺博果然请到了假,丽琪也邀请到了愿意一起去乡下住一段时间的朋友——年轻女孩儿一个人留在乡村度假小屋是不大合适,但要是有几个朋友一起,问题就不那么大了。当然,最好还是要有一个长辈或者男性陪她。   这一次丽琪才算是看比赛看满意了!   礼拜三看了一整天比赛后,因为原定赛程,以及下雨的原因,停赛了两天。然后礼拜六和礼拜日,她又继续看比赛。这个时候,她主要支持的汉娜已经被淘汰了,以汉娜的实力,这也算意料之中吧。但在之前的比赛中,丽琪已经有了新的支持选手,倒也没怎么失落。   礼拜日第三轮比赛结束之后,选手已经只剩下8强了。第四轮就是4场比赛,每天比两场,依旧是两日比完这一轮。只不过,一天只有两场比赛,一整天的赛程就有些空了——毕竟此时的网球比赛进展的快,不是说一场大型比赛到了最后,大家实力相当,很容易就相持不下。   表演赛就是这个时候登场的,请知名女性来打一场比赛。虽然没有了杯赛本身的刺激,但名人效应之下,不少人也是有兴趣的。   就像最初计划的那样,薇薇安就有一场表演赛。只不过她的对手并不是当时说好和她一起的玛丽公主,而是换成了玛丽公主的熟人,一个公爵的女儿。   “真抱歉,亲爱的…”薇薇安将要上场的时候,玛丽公主还在场边和她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王室成员的职责所在,是吗?”薇薇安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洒脱地点了点头,这才去做上场前的热身运动。   主要是‘女性健康杯赛’在很多细节上都有些‘出格’了,薇薇安一个‘平平无奇’的富翁继承人还好,舆论怎么说她,她只要自己不在意就行了。但玛丽公主显然不能像她一样‘任性’,得为王室的形象考虑。   虽说破坏王室形象的王室成员也很多,但这也不是玛丽公主那样做的理由。薇薇安理解玛丽公主的为难,当然不会责怪她失约。   薇薇安和对手做完热身之后,就在裁判的示意下,来到了球场上,互相行礼、猜球权。此时场边早有很多人在看着薇薇安了,薇薇安穿的也是这次杯赛上引起轩然大波的新式运动服。   之前大家已经见过了,实在受不了这种服装的人,估计也不会来‘米切尔’看网球赛。然而即使是这样,看到薇薇安的模样,还是不少人睁大了眼睛——之前只有运动员这样穿而已,虽然当薇薇安站上球场之后,也可以说是运动员了,但她在大多数人眼里,最重要的身份还是百万富翁的女儿、未来的女男爵小姐、和礼兰玫瑰。   运动员?谁在乎!这在此时,实在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身份,对于女性来说更是毫无价值。   在大众的观念之中,薇薇安这样的‘名门淑女’,是不该穿着这样出格的!那些运动员,可以为了球场上更具优势,穿上那样难以令人接受的服装,可‘薇薇安·奥斯汀’有那个必要吗?   除了这一点冲击之外,其实这样的登场的薇薇安还带来了另一项冲击——完全由健康的、活跃的身体带来的冲击!一种此时相当罕见的美丽!   薇薇安穿着一件连衣裙款的运动服,半圆公主领、短袖、白色针织、裙摆膝盖上接百褶,只有袖口上有简单的黑色条纹装饰。她的长筒袜则是黑色的,袜口有细细的白色条纹装饰,配上小白鞋,已经无限接近薇薇安上辈子的姑娘们了。   而这在此时,就代表着离经叛道,先锋到了无法理解的程度——虽然,这样的服装也是有美学的,但承认美学,和打从心底里认可并接受,这是两回事。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就是疯子了。   虽然这件事没有那么夸张,毕竟引导时尚潮流,本来就是比较容易突破所谓的‘时代’的。   换在别人身上,多多少少有些怪异、不自然的着装,换在薇薇安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薇薇安对这套着装没有‘畏惧’,相对于其他人对‘未来服装’的不自信,薇薇安就是太自信了,比过去穿那些大裙子还要自然,她完全驾驭住了衣服!   穿衣服的人能否驾驭衣服的气质是很重要的,就像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的模特们,同一套衣服,可能不同的模特穿,感觉就完全不一样。这甚至不是谁比谁更美的问题,模特本来就不能说是以美选人的职业…只能说是对风格的驾驭程度不同。   而对‘风格’的驾驭,具体一下,其实就可以看成是对衣服的驾驭。   从某种意义上,这套非常具有飞来波女郎风格的裙子,在薇薇安身上呈现出来的也确实是飞来波女郎的气质——前卫、先锋、时尚、不拘一格、去性别化,呃,以及多多少少的享乐和轻浮。   为什么飞来波女郎会掀起社会的轩然大波,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象’?本质上,她们也只是在合适的时代应运而生!相对于过去那个老旧的时代,她们代表的新兴的、有力量存在,是新世界的一部分,爆发出的力量要将一切从规矩与束缚中解放出来!   说的具体一些,是当时的美国之于英国,说的大而化之一些,是新的国际体系相对于旧的国际体系。而就事论事一些说,就是时代在召唤,新的审美降临了——在束缚了千年时光后,人总是一步步解放自我的。这个过程或许有走两步退一步的情况,但总体肯定是向前的。   而现在,这对于当下的人们来说,还太早了一点儿,会显得有些不合理。但这不要紧,薇薇安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改变了一切:只要她足够笃定,就能足够有说服力,就不会觉得是她的问题、新时尚的问题,看的人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第215章 红粉世界215   薇薇安满场飞奔,那种矫健的身姿在此时可不常见!见她救球、上网全都毫不犹豫,动作轻盈有力,不知道为什么,作为观众就是有一种被影响,完全被她吸引的感觉。   其实专注于比赛的薇薇安并不如平常漂亮,特别是在救某些球的关键时刻,她的表情甚至会有些狰狞。但那种倔强与专注,却像是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大家的目光,根本不能从她身上移开。   为了打球方便,薇薇安的发髻接近于丸子头,但比丸子头更加紧密,不容易松散。就是将束在头顶的高马尾打成三条辫子,然后再一条一条地绕成丸子,用发卡、发针和发带固定。   这样的发髻,在此时的审美里谈不到什么美丽,完全的功能性而已。但也就是这样的发髻,将所有头发总结成一个发髻,然后将整张脸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不像后世的丸子头会弄蓬松,垫高颅顶和后脑勺,散下碎发修饰脸型。这里真的就像是舞蹈生最认真地梳丸子头,扎得紧紧的,贴头皮呢。   换成一般人,这样会让所有头部的瑕疵暴露出来,肯定不是一个好发型。但对薇薇安就不一样了,这样才能完全显示出她的优势,在露出精致的脸的同时,又显得无比的简洁清纯。   这个时候,眼神足够好的观众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薇薇安因为运动,脸上泛起了红晕。这种红晕不是一般女孩儿害羞时的潮红,羞怯得脸红往往来的快,去的也快,红得也均匀一些,像是一幅温柔的水彩。而因为运动而红,慢慢地来,久久不散,并不那么均匀,有些像粗粝的岩画。   但后者确实是有力量的,血液冲刷着四肢百骸,有了那一层花瓣一样的红润。于是这力量又开始以薇薇安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大概是错觉吧,让人觉得散发出来的热量已经扑面而来!   天知道这可是春天啊!球场上的运动员热得穿短袖了很正常,可是观众们也觉得热起来了,这正常么?   红润的脸颊、发亮的眼睛,阳光下流下的汗珠闪闪发光,每一次呼吸没有了淑女仿佛是娇兰吐出芬芳的优雅,可却犹如大江大河的汹涌澎湃,足够将听到这个声音的人摧毁了。   薇薇安赢了比赛,不怎么有悬念,但当薇薇安下场时,鼓掌声一片,仿佛刚刚是一场很了不起的比赛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这样,薇薇安下场时,就听到有场边的女士在打听网球和新式运动服了。   她有点儿小骄傲…看起来我的带货能力还可以嘛~~   但她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她下场之后立刻回到了休息室,擦汗穿衣什么的。这个时候还属于相对冷的季节,运动时不觉得,运动后出了一身汗,这样还呆在室外,很容易冷风一吹就感冒的。   然后,才出休息室,就有人见不得她心情好,开始瞎逼逼了。   “奥斯汀小姐,恭喜您……”休息室外,在去往玛丽公主所在的半开放包厢时,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或熟悉或不熟的人。其中大部分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当着薇薇安的面,都是恭喜她取得了胜利,以及比赛办得成功。   但总有人不识趣,非要跳出来说:“奥斯汀小姐很美,您的美貌和财富足够您找一个如意郎君了,根本不需要再在社交场上出风头——说实话,您这样出风头,不仅不会有利于您的前程,反而会让人望而却步呢!”   很显然,他将薇薇安一直以来的积极搞活动,当成是她在刷存在感,而最终目标,还是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结婚对象。这样的说法很蠢,但在这个时代有同类想法的人是很多的,而且大多数时候他们也说中了。   但对于薇薇安就很可笑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说话的男人。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看着装已经有了三十岁男人成熟稳重,但眼底依旧是年轻气盛样子的人。估计是因为从小到大太顺了,所以看什么不顺眼都要跳出来说一说吧。   薇薇安对他有点儿印象,大概是在某个舞会、晚宴、沙龙…中见过,但实在称不上熟悉。   薇薇安眼底透着无奈和好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要绕过这个男人,走向玛丽公主那边——她要跟这样的人说什么?说什么都是说不通的!   这样‘忽视’的态度仿佛激怒了对方,对方又抬高了一些声量说:“我本想委婉地劝导您,但看起来您并不领情…我就直接说了吧,难道您不羞耻吗?举办女子体育比赛,将自己的姐妹们推到危险的境地,还穿着那样的服装…我简直说不出口!”   他的声量实在是太大了,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有些人看了过来。薇薇安避无可避,只能转过身看着他,以一种无奈的语气说:“您指望我对您说什么呢?我们从思想上来说,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了。您觉得体育锻炼有害女性健康,但我觉得是有益的,连这样的分歧都不能互相说服,根本不可能往下谈的。”   “无知无畏!无耻至极!您的狂妄自大确实让人印象深刻…所以说,因为您读了一些书,获取了一些知识,所以就认为您的学识、头脑,甚至思想,要远远高于一位绅士,能够居高临下地讽刺啦?”   看着对方因为愤怒涨红的脸,薇薇安看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您认为您是一位绅士吗?好啦好啦…一位真正的绅士是不会这个时候阻止一位女士的,就这样吧,回头再见。”   薇薇安不想和这种说不清楚的人辩论,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就是将自己的思想塞进别人的脑子里。这件事本来就是地狱难度了,如果对方还是一个根本说不通的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当然是一位绅士,但绅士的礼节是对淑女的,绝不是你这样的女人…呵,邪恶的女巫,几百年前,你这样的女人就是邪恶的女巫,是要被焚烧的!”   此时已经有男士走了过来,有礼地对薇薇安点了点头,伸出了手臂,想要护送她去玛丽公主的包厢。薇薇安感激地点了点头,但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看着已经恼羞成怒的男人,发现此时他身边也站了几个男人,看起来是和他一起的。   “我希望您这是愤怒之下的口不择言,收回这话好吗?将无辜的女人打成女巫,将其焚烧,以这种方式迫害女人,无耻而残忍,这是一件发生在历史上,该叫人羞耻的事。您这样说出来,我会以为您在得意。”   “得意于几百年前这个社会没有法制精神,处处充斥着野蛮和荒谬,但男人可以随意迫害女人,上位者可以迫害下位者。在您看来,文明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反而是一种倒退——您向往几百年前的世界吗?”   “您觉得‘焚烧女巫’很有趣?还是说,您认可将看不顺眼的女人污名为邪恶女巫,就可以毫无责任地折磨、杀死对方…这种社会状态?”   “如果您认可,说实在的,我为您,以及您的亲朋感到遗憾,他们根本不知道您是一个多么恶毒,多么野蛮的人。您看起来穿上了文明人的衣服,头发、胡须都修理的整整齐齐,衬衣的领子雪白硬挺…但您本质上只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而已。”   薇薇安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脊背挺直,眼睛锐利而坚定,嘴唇抿得紧紧的,脸庞雪白,凛然不可侵犯。这时的她在旁人眼里,简直不像是凡间的女子,更像是女战士、女神,具有让人崇拜、让人信服的气场。   被抓住把柄的男人一时说不出话来,毕竟这个时代,还是在一群受过教育的人中间,想要说‘焚烧女巫’干得好,他非常赞同,这也是自取其辱了。但他并不因此对薇薇安服气,认为对方只是善于辩论,抓住了自己的‘无心之失’。   这时,他旁边一位先生笑了:“奥斯汀小姐,您说的太严重了,福波斯只是情绪太激动了,所以说了错话,他并不是真心那样想的。”   薇薇安记得这个人,至少对他的印象比对‘福波斯’深得多,在过去他就嘲讽过薇薇安了,只不过都不是当面。薇薇安点了点头:“谁知道呢,一般激愤之下说的才是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吧——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着,薇薇安就要离开,这一次是刚刚说话的男人(他叫‘博比莱斯’),博比莱斯阻止了薇薇安:“好吧,关于福波斯是怎么想的,我们确实没什么可说的。您对他有偏见,那么无论我怎么解释,您依旧会戴着恶意揣测,不能想好的可能。”   薇薇安快被对方弄笑了,她不生气,真的不生气,这几年从她‘不安分’起,多的是人跳出来讽刺她,或者‘劝导’她。智障发言、指鹿为马之类的,她经历的次数多了,要是每一次都生气,早就气死了。   她是真的觉得好笑,并且想听听对方还能说出什么话。   博比莱斯观察着薇薇安的表情,发现她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更加认定这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他说的就是他想的,而薇薇安并不为此羞愧,他觉得这根本不合理!简直突破一个女人的极限了。   “福波斯是一片好心,这一点从他劝导您就能看出来了,虽然有点儿直接,但这正是他率直热心的表现。这样做很容易吃力不讨好,而他依旧这样做,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因为他正直,真的想要挽救您。”   薇薇安看傻瓜一样看着他:“您是认真的吗?可按照您这个逻辑,我为什么要举办‘女性健康杯赛’、推广运动服呢?这不也是吃力不讨好吗?而这,也更加证明,我是想要办好事,全是为了内心的理想,一点儿私心都没有…相比起福波斯先生只惹怒我一个,我可是惹怒了很多人,不比他更‘吃力不讨好’?”   薇薇安忍不住笑了几声:“如果去做一件吃力不讨好就说明当事人是好的…嗯,您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如果您只是为了辩论上取得胜利,这样说我还能理解为是您的话术,您的策略。但如果您是真的这样想的,那…您是傻瓜吗?”   这个时候,原本来保护薇薇安的那位男士,都忍俊不禁,笑了一下。   “您还是这样,果然已经对福波斯有偏见了。”博比莱斯发现继续谈论‘福波斯’就要说不下去了,觉得这个女人长得美貌、内心恶劣的同时,又开口说:“…虽然这会让您生气,但我还是想要说实话。”   “奥斯汀小姐,您是出了名的知识渊博、思维敏捷,但显然,就像在其他姑娘身上一样,过多的知识并不能让她们幸福,一个男人是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会提姆文,懂得谈论国际局势,精于化学…就更喜欢她的。”   “您或许很受欢迎,但您应该意识到,使您受欢迎的原因不是那些。相反,那些还减损了您的魅力!如果您一开始就抛弃了那些东西,您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了,或者半个美林堡都是您的追求者。”   “说实话,我很遗憾您不是个男孩儿,如果您是一个男孩儿,那您身上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包括您的自视甚高…对于一个漂亮有钱,又很有才华的年轻男士,狂妄自大更像是一块特别的勋章。”   “也只有您是男孩儿,您的学识,您挑战旧事物的勇气,才会是‘体面’的。对于一个女人,噢,这实在是太荒谬,太不可理喻了!这个世界,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没人想看到一个女人变成穿衬裙的男人。”   “这是实话,真心话,只是实话总是这样难听。我相信,您只要像传闻中说的一样聪明,就能理解我的意思——我对您没有意见,但这个社会就是如此运行的。譬如您这次做的事,看起来您是出风头了,但真的值得吗?很多人已经厌烦您了…”   “太虚伪了。”薇薇安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博比莱斯:“为什么您对我有意见,却不能直说呢,还要假装自己像个绅士,不会对女士有意见?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单词都能说明您对我的不满。”   “简单一些,诚实一些,不可以吗?”   薇薇安问了一句之后,却没有等对方的回答,也不在乎对方的回答。而是直接怼:“我其实不太明白您到底想说什么,是想说我这些日子以来实在是太‘出格’了,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这样干,这让您们觉得受到了冒犯?”   “为什么,就因为你们是男人——别说是为了劝导我,为了将一只迷途的羔羊拉回正轨,这样的话骗骗好骗的人就行了。记得吗,我们可以‘简单一些’‘诚实一些’。”   “恕我直言,其实我并不想要与你们辩论,这毫无意义,我们想的完全不是一件事——明明是我的婚姻,但你们看起来比我自己还要介意?这样一句句,全都在以‘如意郎君’‘好婚事’来说事。”   “或许吧,或许这样的我叫人畏惧,让很多求婚者都不敢来了。但,那又怎样呢?我宁愿这个时候就吓走了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我的人。我愿意我爱的人、将要一起生活的人,爱的是真实的我,不会介意我做一些‘出格’的事儿。”   “也不愿意他满意的是一个虚假的我,完全符合世俗对‘好妻子’定义的我。”   “如果不能接受这样的我,那也没有资格拥有那样的我,我是说,家财万贯、美貌非常…一切都符合人们期待的我。而且,为什么要畏惧呢?在我看来,畏惧这样的我,只代表了一件事,不够自信。”   “他们知道,我比他们强…这对男人来说,有点儿伤人,是不是?”薇薇安笑了笑,不想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了。   博比莱斯像是被刺激到了,大声说:“您这样只是在嘴硬而已!您现在还年轻,以您的年轻貌美、富可敌国,您不用担心您的婚姻。您坚信即使是这样,依旧能有一桩事事圆满的婚事…但您会知道的,会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在乎您的钱的男人,那些最好的结婚对象,都会放弃您…那时候您就知道痛苦了!”   “命运会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的!”   还在说这种话,薇薇安这次是真的有点儿被气笑了,点点头说:“好吧,就正如您所言,有些人将我从结婚对象的考虑名单上剔除出去了,所以呢?难道在你的想象中,我就会为此耿耿于怀、郁郁而终,又或者一生不得志,生活悲苦?”   “您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一直以为女士们才会总想着这些,没想到男士们也是这样。”   这时薇薇安身边的那位男士连忙动了动手臂,然后又做了一个否定的手势,示意自己绝不是那样的男人。   薇薇安对他点了点头,才继续说:“我只要想结婚,立刻就能结婚,这一点就算是您也要承认。甚至对我来说找一个不会干涉我自由、互相尊重的丈夫,并不是太难。退一步说,我就算一直不结婚,那又怎么样呢?我现在就是未婚姑娘,生活得不是很幸福吗?”   薇薇安说完这句话,就猜到对方会说什么,还抢在对方前先说了:“别说我现在还年轻,等到再年长几岁,成了‘老姑娘’我就不会这样说了。‘老姑娘’之所以会被奚落,不是因为单身且年长,而是不能独立生活,而且没有钱。真抱歉,我就算一直单身,恐怕也不会像您想象的那样,落入悲惨的境地。”   博比莱斯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倒是很想说点儿什么呵斥薇薇安,让她屈服。但此时气定神闲的薇薇安,气势上却比气急败坏的他更强!   “只要想到还有您这样不希望我好过,被‘命运’报复的人,我就会努力愉快充实地过好每一天!你们不高兴,我就最高兴了——话说,您真没用,也只能寄希望于‘命运’报复我了。”   薇薇安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话语本身的轻蔑,但越是如此平静,越是显得她是真的不在乎,说的就是她想的,这是让博比莱斯等人最不能接受的。   “但‘命运’?”薇薇安笑得眯起了眼睛,迎着阳光,仿佛有一层金边在她身上。天空澄澈,白云朵朵,从云端有小天使飞下来,洒下花瓣、吹响号角、弹奏竖琴——这是给挣脱命运的人的奖励!   她可以说,这个世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命运’了!她经历了真正最奇幻、最突然、最不可预料的命运,来到了这个世界。然后,她是看过‘命运之书’的人,如果她愿意,她甚至能依靠自己对【原书】的记忆,做几次必定的预言。   她尊重命运,毕竟命运已经向她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比如说【原书】的女主角约瑟芬兜兜转转,还是经历了‘死亡’,获得了系统,嗯,现在应该在佛罗斯积累复仇的力量吧。   但她不崇拜命运,更不会服从命运!就像她计划回避约瑟芬在美林堡的那些日子,特别是‘高危’的那些时间,但这也不绝对。如果真的约瑟芬避无可避,她也不会因为‘命运’就束手就擒。在她的几个计划里,本来就有应对各种情况的。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只有这一点她绝对坚信!   薇薇安睁开了双眼,眼睛里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如果命运真的要叫我悲苦,那我必定要去扼住命运的咽喉。” 第216章 红粉世界216   “奥斯汀小姐…”“奥斯汀小姐…”“奥斯汀小姐…”“比赛…”“运动服…”……   在‘普罗公学校友会’上,欧文子爵觉得很有意思,仿佛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薇薇安——普罗公学是和礼兰王国所有公学的模板,这里多的是达官显贵的子女就读,包括欧文子爵,年少时也是在此就读的。   之所以会有这样多的人谈论,大概和劳伦斯大肆谈论起了‘米切尔’发生的事有关吧。‘劳伦斯’就是那位要护送薇薇安去玛丽公主包厢的男士,处在他的位置,可以说是全程围观了薇薇安和博比莱斯、福波斯他们的‘辩论’,或者说‘撕逼’。   而且还是最近的特等席。   劳伦斯也是‘普罗公学’的毕业生,这次看完‘女性健康杯赛’之后就赶来参加校友会活动了。将这件事当成是一个谈资分享给了校友们,由此引发了他们这些人对‘薇薇安·奥斯汀’的谈论。   “奥斯汀小姐确实是个让人意外的人,说实话,我完全能够理解有些人不喜欢她,甚至畏惧她。就连我,一个读过最新的社会学理论,和女性学者也能相谈甚欢的人,也会觉得她过于‘出格’了,并不是一个让人有好感的人。但是——”   “但是,如果纯粹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能够忽视奥斯汀小姐的‘性别’,不得不承认,她非常有魅力。就是那种时代的浪潮中,与众不同的那种人…一个时代里,有趣的人本来就是极少数,至少奥斯汀小姐是真的很有趣。”   “我不能忽视奥斯汀小姐的性别,但依旧承认她的魅力。甚至我有时候会觉得,厌恶她和迷恋她可以共存,她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这甚至不是因为美貌,第一面被她的美貌吸引的人,会因为她的性格大倒胃口。等到美貌的吸引力消磨掉了,反而能看出她最根本的吸引力。”   “她很复杂、很矛盾,我一直认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女性,不,应该说,过去绝大多数时代的女性,都很浅薄。当然有出众的、有智慧的女性,还很多呢,但她们是极少数,对吗?”   “我听过奥斯汀小姐的理论,也差不多被她说服了,这是教育的问题,而不是女性天生比男性差很多…不过这改变不了我们这个时代,女性浅薄无知的事实。”   “这些女士们最擅长的是妆点自身,让人不得不陷入女性独特的魅力之中,然后就昏了头了。就我所知,一些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求婚,就是这样来的。而这些男人,如果本身并不是那种浅薄的人,未来肯定会后悔。”   “因为他们会发现,当他们想要和自己的妻子讨论任何一个问题时,得到的回答都会大倒胃口。今后的生活,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根本无话可说,只剩下琐碎平庸——当然,有人就喜欢这样是不是?也不指望妻子能成为精神上的慰藉…”   “奥斯汀小姐就没有这个问题了,一旦能够接受她精通化学,擅长社会分析,辩论优等,无论什么都学的很好,思维方式完全不是女性化的,呃,也不能说是男性化的…一旦接受了这些,她就是最宝贵的财富了。”   “她太复杂、太矛盾了,即使是最善于发掘的男人,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恐怕也无法将她探索完毕。真的,我只要看到奥斯汀小姐那双眼睛,便明白为什么即使是厌恶她的人,在她将视线投注在自己身上时,也会激动得心跳加速、手足无措。”   “那双眼睛澄澈得像是天空,又深邃地像是大海,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永远不能被征服,令人畏惧,也永远不能探索完毕。”   用人话来说,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人总是对于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有着强烈的兴趣,所以要在幻想中飞上蓝天、下潜深海,要去摘星星,要去找宝藏…薇薇安上辈子时,还有一句很低俗的理论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心态就是这个心态,现在基本也是这样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赞同奥斯汀小姐说的那句话‘如果不能接受这样的我,那也没有资格拥有那样的我’。不能接受奥斯汀小姐与众不同的一面,那她最受世俗喜爱的那些特质,也就没资格拥有了。奥斯汀小姐显然是不会为了其他人的期待,将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改掉的。”   “当然,我也觉得没必要改变,这个世界上无聊的人够多了…反正我也没希望成为奥斯汀小姐的丈夫,那我倒是希望她更有趣,越有趣越传奇。”   “是的,你的想法我完全赞成,如果不打算竞争做奥斯汀小姐的丈夫,她的性别对于我们这些人其实并不重要。而一个这样有趣又聪明的人,对于社交圈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啊——所以我才不能理解博比莱斯、福波斯他们。”   “现在好了,他们完全是大家嘲笑的对象了。”   必须要说的是,很多人其实并不关心博比莱斯、福波斯这样的人去逼逼薇薇安,这些对薇薇安‘颇有微词’的男男女女,并没有因为博比莱斯、福波斯出头了,就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嘴替,自己的代表。   他们内心或许有一些支持,并且乐于看到薇薇安遭到挫折。可一旦博比莱斯他们这样的人失败了,完全被薇薇安打压了,他们还要立刻和‘博比莱斯们’划清界限呢!他们根本不承认自己会和这样没用的人是‘一伙儿’的!   他们厌恶薇薇安,因此更不能接受被薇薇安压制的‘博比莱斯们’是自己的代表。   “他们不应该选择和薇薇安辩论的,纯粹的辩论,我从没见到谁在薇薇安那儿占上风。”回头欧文子爵就和霍夫曼说。   嗯,霍夫曼也是普罗公学的校友,也接到了校友会的邀请。因为这天的确有时间,所以接受了邀请,准时到了现场。相比之下,欧文子爵还要比他晚到很久呢。   显然,没什么人会和霍夫曼说‘八卦’,还是后到的欧文子爵和他复述了一遍自己在外面转了一圈,听到的故事。这看起来只是欧文子爵常见的八卦,这个小房间里的另外两位校友没人在意,但欧文子爵到底是什么想法,谁知道呢?   “噢…奥斯汀小姐,那确实是位让人印象深刻的年轻女士。这话说的很不同凡响,‘如果命运真的要叫我悲苦,那我必定要去扼住命运的咽喉’,对吗?这简直象是个饱经沧桑的艺术家说出来的话,很浪漫,也很有力量。”一位校友抚弄着手上的纸牌,笑着说道。   之前他们这些到的最早的在小房间里玩纸牌来着,这位校友也是几个普罗公学毕业生里年纪最大的,有四五十岁了。身上有一种年长者的轻松和宽容,反而更能客观看待薇薇安这样‘出格’的年轻姑娘。   “薇薇安确实有些时候会更像艺术家,有一种不顾一切的气派,也很有才华,但她没那么神经质…呃,这也不一定,或许只是没到她的底线?但不管怎么说,我是很喜欢薇薇安的,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欧文子爵诚恳地说。   “和一位年轻漂亮的未婚女士做朋友?说实在的,会有很多人怀疑你的友谊是否纯粹,欧文。”另一位校友扔出一张牌,抽空‘嘲笑’了一句。   欧文子爵瞥了霍夫曼一眼,呵呵一笑:“或许,或许原本我是有机会在做朋友的过程中,真正爱上薇薇安小姐的。毕竟奥斯汀小姐真的非常有魅力,我在听到她那美妙的歌喉时,甚至想过,如果她是那种会接受我求婚的姑娘,我就求婚了。”   “反正结婚嘛,总会结婚的,为了一个可爱的姑娘,提前几年时间结婚,也不是问题。”   “但现在,现在不可能了。”   “为什么?”两位校友都好奇了,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哦,因为一些意外…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非常爱慕薇薇安小姐,你们知道的,出于友谊,我自己先否定了这种可能。”   有些爱是明知道不应该,会让自身陷入麻烦,也无法拒绝的。但这样的爱其实非常少,大多数都是欧文子爵这样,有一点儿好感,将来也有可能相爱。可如果一开始就‘心存芥蒂’,那就不可能了。   两位校友当然不会知道欧文子爵话中的另一个当事人会就在现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欧文子爵众多朋友中的一个,反正他朋友到处都是,谁知道是哪一个呢?   霍夫曼始终一言不发就更不是问题了,他一向如此,不是么?   “不得不说,奥斯汀小姐的口才确实很棒,我曾经在一个沙龙上见过她侃侃而谈的样子。那可不是随意拼凑的‘新思想’,从一些大众化的著作中抽取的、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段落…她是那种少见的,真的读过书,并且擅长表达的人。”   “这样的姑娘很少见,因为大家都觉得谦虚、文静、不善言辞是姑娘们的美德。太擅长辩论的女人,会让人觉得自命不凡……”   “很多人也觉得奥斯汀小姐就是自命不凡。”   “哦,那她至少是那种不讨人厌的自命不凡,在我看来,如果是言之有物的自命不凡,那充其量就是天才的小小骄傲罢了,必须得理解,是不是?”   校友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薇薇安·奥斯汀’,虽然大家总说女人八卦,但其实一群男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八卦程度可能会更高!   欧文子爵又说起来最近不少人对薇薇安的‘批判’,一方面,是薇薇安因为‘女性健康杯赛’大出风头,出风头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女性健康杯赛’让一些人有看法了。另一方面,就是新式运动服了。   薇薇安一半是私心,一半是公心,自从第一次穿新式运动服出现在公共场合之后,凡是打网球、玩曲棍球,又或者别的体育运动,都会穿这种‘新式运动服’。这种情况下,即使大家还是觉得新式运动服有些过于‘先锋’了,也拦不住有些人开始尝试。   不得不说,对美的追求就是此时夫人小姐们的一大日常,为此他们连砒霜都敢吃,还会真正担心服装‘有伤风化’?只要真心觉得那件衣服很美,自己穿上后会更美,‘有伤风化’算什么?   一开始,薇薇安的带货能力发挥了很大作用,她穿的够漂亮、够自信,才能将影响力真正传递出去。永远都不能忽视第一个穿某件衣服、梳某个发型的人,古今中外的历史上从来不乏这样的故事:潮流总是源于一个大家关注的,本身也确实剧本特殊吸引力的人。   薇薇安倒不能算公众场合第一个穿新式运动服的人,但前前后后她确实是最具代表性、最有影响力的人了。   然后,随着第一波人穿上‘运动服’,情况有些变了。一开始为了美丽才穿‘运动服’的,后来就被运动服的舒适打动了…穿过了之后,根本脱不下来,于是在家的时候总会假装去院子里玩儿槌球或者网球,就为了享受这种轻松舒适。   至于说,不是运动中也穿这种衣服…不行,做不到,至少短时间内做不到。   其实在运动服之前,也有一些服装为了特定的需求应运而生,其中就有更方便行动的。但即使是这样,大家也很难平常穿上那些衣服……   大家的确爱上了运动服…这就是人的本性了,好逸恶劳的本性,而对抗本性是非常难的——就像薇薇安上辈子,也能看到不少非常自律的女孩子,为了保持体重,饮食和锻炼都是很规律的。但即使是她们,看到一些富含油脂和淀粉的食品时,或者真的很累,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时,也会偶尔破例。   但也因为这样的‘风向’,让一些人将‘问题’推到了薇薇安头上,更看她不顺眼了。‘博比莱斯们’这个时候就时不时会出现一个,当众‘劝导’薇薇安,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叫她‘幡然悔悟’,回归正途,仿佛不这样,这个社会的脊梁就要被抽掉了一样。   为此,薇薇安留下了到处‘辩论’的传说,只是和那些要给她‘女德警告’‘结婚警告’的家伙辩论,对薇薇安来说真的轻轻松松——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战绩,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原来是这么擅长唇枪舌战的。   事后她分析,这可能和她来自于一个网络时代,见惯了网络论战,各路杠精开杠是什么场面有关。那些键盘侠大师的本领,她只要学到一点儿皮毛,在这个时代就够用了。这也算是某种角度的‘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吧。   另外,这或许还和她上辈子学过一些分析法,粗浅地接触过马哲之类的东西有关…中学阶段的政史,大学阶段的马哲、逻辑学,特别是后者,肯定没有特别认真,吃的不透,但这已经让她具备这个时代很多顶级人才才有的思维方式了。   这些东西对她的影响大部分是无形的,她自己都不见得能意识到。但这就是教育的意义吧——忘掉一切以后,还能剩下的拿点儿东西。   “…也是因为后面那些无聊的家伙,大家才能意识到,并不是‘博比莱斯’无能,纯粹是个小丑。还因为薇薇安小姐确实惊人地聪明敏捷……”欧文子爵说起薇薇安总能抓住那些人话里的问题,以无可指摘的方式去讽刺、去责备、去攻击,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笑了,包括霍夫曼…他大概是能想象那样的场面的。他见过她是何等地伶牙俐齿,当面对她的语言时,他作为一个外交官的表达天赋也会无从发挥——当然,这很难说单纯是因为薇薇安能言善辩。   霍夫曼眼睛浮现出一丝笑意,但那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又沉默了下来。   那位年长的校友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奥斯汀小姐就要比过去更叫人畏惧了…虽然她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了不在乎的话,但难道真的不在乎吗?”   这时却是霍夫曼说话了,他轻轻地说:“不会,奥斯汀小姐不会在乎的。”   欧文子爵挑了挑眉,跟着就说:“的确不会在乎,您不了解薇薇安小姐,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并不是为了驳倒对手嘴硬,又或者太年轻,现在替未来说话,说了大话…我相信,她说的是深思熟虑,绝对不会后悔的话。”   “这么…还真是一位叫绅士们无从下手的小姐,当一位那样富有的、有足够多‘好朋友’的小姐,真的对婚姻能这样平常心,那她会非常、非常难以打动——当然,经过这些事后,绅士们应该也退缩地差不多了吧?”   “哦,要这样说也没错,不过…”欧文子爵想了想才说:“不过原本对薇薇安小姐心怀爱慕的男士实在是太多了,当然,如果薇薇安小姐的性情能更符合大众期待一些,这些男士的数量还能增加几倍…总之,就算很多男士退缩了,剩下的男士也还是有一些的。”   “除了因为薇薇安小姐的财富足以晃花眼睛,美貌能够打动每一个说自己不看外表的男士,也因为,总有一些男士,本来就着迷于她那样的女士…有一件事,即使是最讨厌薇薇安小姐的人也得承认,她确实具备非同一般的魅力。”   “大众排斥离经叛道,但纵观历史就会知道,只要‘离经叛道’不是纯粹为了反对而反对,是疯子的行为,这样的离经叛道者总少不理自己的追随者、信徒。这个道理在这里也是一样的,薇薇安小姐的‘出格’,换一个说法不就是‘与众不同’吗?”   “有人会讨厌这种‘与众不同’,当然就会有人迷恋这种‘与众不同’,迷恋到死。”   看着侃侃而谈的欧文,霍夫曼有时也必须承认,作为‘薇薇安·奥斯汀’的朋友,他确实足够了解她——当然,作为他的朋友,欧文也足够了解他了。   他想到了薇薇安对‘博比莱斯们’说的那句话,她说‘为什么要畏惧?在我看来,畏惧这样的我,只代表了一件事,不够自信。他们知道,我比他们强’。正如她所言,这伤害到了一些‘绅士们’的自尊心。   但与此同时,人有时爱美和慕强的,她那么美丽、那么强大,强大地叫人畏惧了,反而会让一些人更爱慕她。   这是另一种魅力,一种少见的、惊心动魄的魅力。   这种魅力似乎更加恒久坚韧、百折不挠——霍夫曼甚至觉得自己就是最佳范例。   他以前就深刻地意识到了,‘薇薇安·奥斯汀’不爱他,但他还是得向她倾诉自己的爱意——不只是因为他不小心吐露了内心的情感,不愿意她从别人口中确认他确实爱着一个人。还因为,就像每一个豪赌的人,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是想过有可能的。   拒绝更像是早有预料,那个夜晚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他以为这足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自己被爱情弄昏了头,一开始还要反抗,后来也不反抗了,愿意在爱情的昏昏沉沉中沉沦。但现在,她已经拒绝了他的求爱,这件事已经没办法了,他能怎么样呢?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他爱她,她就一定会回应以同样的感情…就算他不愿意,他遗憾怅惘,也只能这样了。   所以,这件事,还有他的爱情,就到此为止了吗——不,不是,每一次听到她的名字,他都得很平静、很平静,故作平静。   今天他听到太多次太多次她的名字了,所以前所未有地清晰认知到,他依旧爱着她,哪怕她拒绝了他的求爱,在他以为一切结束时——毕竟,相爱是两个人的事,而‘爱’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第217章 红粉世界217   ‘普罗公学校友会’,今天的主角之一是安东尼。   安东尼·米斯特,一位侯爵的儿子,不过因为是次子,所以没机会继承爵位了。但他幸运地继承了几笔遗产,所以在不能继承爵位的贵族子弟中,算是无忧无虑,依旧过着优渥生活的。   他离开和礼兰王国,全球旅行了几年,一个礼拜前刚回美林堡。对于他在国外的经历,大家都很感兴趣。虽然这是一个初步全球化的时代,大家都对‘世界’有了一定认知,但这种认知也是少数人的,并且相当片面。   “…是的,远东很有趣,那里和我们这儿完全不一样。我印象最深的是远东大国在进行的‘革命’,过去王国在那里获得一些利益,但我认为这不会持久…他们的‘革命’我很难理解,和我们这里的农民暴动、工人暴动、封主反叛都不大一样。”   “那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强大的力量,我和他们的革命军接触过,他们的领袖和将军都有着非凡的活力、品德高尚。如果他们掌握那个国家,那个国家一定会再次强盛起来。而相比起死气沉沉的朝廷,他们又怎么会输呢?”   “难道我们不能介入吗?比如支持现政府?”   “哦,这很难、非常难,毕竟我们在远东的经营时间还太短,而远东又实在太远,这可不是近在咫尺的大陆啊,我们可以制定‘大陆均势’的计划。”   “别说那些无聊的了,远东实在是太远了,如果无法在那儿维持利益,那就这样吧。我想,哪怕是革命家建立了新政府,也是要同王国做生意的,过去进口的王国的木材、糖、烟草、工业品…依旧要进口,出口的茶叶、生丝、桐油、花生…难道就不出口了吗?”   “只不过,生意显然要正当一些做了,毕竟新生政权总是比较有活力、有执行力的、有武力的。”   “相比起那些,我对远东别的事情更感兴趣…那儿的男人真的可以娶好几个妻子吗?要知道,就算是在东方,也只是四个妻子,这是定额的,好像远东的男人没有这个定额…”   安东尼·米斯特看起来是真的对远东非常了解,解释说:“不,不能说‘妻子’,这和东方的四个妻子不太一样,按照远东的说法,他们是‘一夫一妻多妾’。除了一个妻子外,其他的女人都是‘妾’。”   “相比起妻子,那些‘妾’地位并不高,她们除了服侍自己的丈夫,也得服侍‘妻子’。准确的说,家里的生活,大多数都是由‘妻子’打理,所以她们服侍‘妻子’的时间还要更长。”   “而且‘妾’没有财产权,也谈不到人身自由。她们往往出身不高,至少相比‘妻子’要差得远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买’来的。这样的妾,其实更接近奴隶,如果惹怒了自己的丈夫,或者丈夫的妻子,是可能被卖掉的。”   “哦!那不就是东方的女奴吗?”   “有点儿像,但不能混为一谈…其实,大多数男人的妾,都不是真正的妾。按照远东大国的法律,妾也要去官府备案,将‘妾’登记在一家人的户籍上。但绝大多数妾都不是这样做的,她们要么是买来的,要么就是原本是家里的女仆,这些女仆有的是雇工,有的也是买来的…她们成为妾后,不经过官府登记,在户籍上她们其实不是妾,更接近女仆。”   “当然,官府是一回事,民间又是另一回事了。妾的身份只要一个大家庭里的人,从主人到仆人,都认可就可以了。”   “其实就我观察,虽然可以有很多‘妾’,但多数人并没有那么多女人。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一个妻子,甚至一个妻子也没有,有钱有势的人有妾,但也没有许多个…这一点倒是可以类比我们国家的男士们豢养情妇,也没有一次豢养很多个的。”   “财力不允许啊!”   “是的,财力不允许…虽然远东大国养一个‘妾’,比养情妇要花钱少很多,但也需要钱。更何况,在远东大国的文化里,一个男人的妾如果太多,本身也是不恰当的,有道德上的风险……”   “如果有‘妾’,远东的富人还豢养情妇吗?”   “哦,‘情妇’非常少见,类似情妇的,在远东叫做‘外室’。男人会和女人维持非常稳定的关系,在一起生活,生下孩子,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很多男人乐于如此,不愿意将‘外室’变成妾。”   “这…这是为什么呢?虽然我知道很多人也不会考虑将情人变成妻子,但这应该不是一回事儿吧?”   “不是一回事…远东大国的男人不愿意将‘外室’变成‘妾’,是因为这是一件会改变家庭关系的事。相比起将外室和孩子带回家里可能引起的风波,还有未来孩子对家庭财富的分割——哦,外室生的孩子无法上男人家的‘族谱’,所以如果不能得到男人家里的承认,很多是无法得到任何财产的,就像我们的私生子一样。”   “毕竟,不能一个女人找上门来,说自己的孩子是这家男主人的孩子,对方就要承认,为他们分财产。”   “不过,大多没那么糟糕,男主人会早做安排,让家里人知道和外室生的‘孩子’。只是这样的孩子依旧没有上‘族谱’,只能分到非常少的财产,保证基本的生存而已。相比之下,妾的孩子倒是和妻子的孩子差别没那么大,我是说,在继承财产这件事上,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不过,有一种他们认知中类同嫖娼,但我们认知中,也和情妇差不多的情况,那就是包占妓女。如果富有的男人喜欢某个妓女,可能就会经常来见她,并且不愿意她和其他的男人接触。于是就会给妓女的‘母亲’一笔钱,然后持续地供给生活费,要求是这期间,妓女不会接待别的男人。”   “相比起‘外室’,似乎‘包占妓女’的情况还要更多见一些,这也花费高得多。”   安东尼·米斯特非常乐意给校友们讲述自己在外旅行时见到的种种新奇事物,说了挺久远东的、殖民地的、新大陆的事之后,他忽然就话锋一转,说道:“上个月我还呆在佛罗斯,倒是在佛罗斯也见到了一件怪事。”   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被他吸引了,下意识问:“什么怪事?”   佛罗斯就在隔壁,能有什么新奇的事?   “我在佛罗斯参加了一场葬礼,索尔多伯爵的葬礼。你们或许知道,我和索尔多伯爵的小儿子曾经一起在新大陆历险,关系非常亲密。所以得知索尔多伯爵的葬礼将要举行,我立刻就去参加了。”   在场没什么人认识‘索尔多伯爵’,但也有人知道他,一个佛罗斯老贵族。   “在葬礼上,我见到了索尔多伯爵的遗孀,索尔多伯爵夫人,那可真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夫人,即使戴着黑纱我也能看出来——我当时还很惊讶,索尔多伯爵做鳏夫很多年了,什么时候再婚了?”   “当然,这是别人的私事,并不关我的事。虽然我的内心有一些好奇,但并没有事后失礼地打探。直到索尔多家的人在葬礼结束之后邀请我去住几天,我看清了索尔多伯爵夫人面纱下的脸……”   “太令人惊讶了!我是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   虽然安东尼·米斯特一直在外旅行,但这些年偶尔也会回到美林堡‘休整’。所以他确实曾经在欧内斯特伯爵的婚礼上,见过约瑟芬。   在场的男士们面面相觑,大家多少都听说过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掉进海里淹死的事儿,觉得这听起来有些不吉利。有人忍不住询问:“有多相似?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长得像的人……”   “非常像,只不过比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更美丽,也更有魅力。说实话,她们虽然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但真的长得很像…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抑制不住好奇,向我的朋友打听了索尔多伯爵夫人的事儿。”   “按照他们所知的,索尔多伯爵去了一趟罗塞,打算在罗塞玩帆船,哦,他一直是个精力充沛的老人…然后他就在那儿结识了索尔多伯爵夫人,索尔多伯爵夫人来自济贫院,出身低微,但美貌显然是无往不利的利器,不是吗?”   “不过,也有人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其实是罗塞著名的交际花,只是索尔多伯爵为了家族名誉,所以掩盖了这件事。对外的说法,新婚夫人是一个正派人家的女儿,只不过时运不济,沦为了孤女。”   对于这样的八卦,大家的兴致都很高,纷纷讨论起了‘真相’。   “说起来,我住在索尔多家时,伯爵夫人还向我打听了很多和礼兰的事,似乎有来我们国家定居的意思——呵呵,我猜,伯爵一去世,伯爵夫人在索尔多家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一个才和伯爵结婚不到一年的年轻妻子,索尔多家对她可没什么认可。”   “即使她继承了对她这种‘小妻子’来说,挺丰厚的遗产,这也保证不了她的生活呀!相比起在奥尔马受到索尔多家的打压,她倒是更愿意换个地方生活…她还很年轻,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呢。”   “这样的事儿,在奥尔马有点儿为难,毕竟大家都看着索尔多家呢…不过换个地方,比如说美林堡,就绝不会有人在意了。”   “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会迎来一位年轻貌美,而且富有的夫人啦?”有人大声说道。   “倒也不一定很快,毕竟索尔多伯爵夫人还得为丈夫守丧。按照我和伯爵夫人交谈的,或许半年后她会来,是当初的‘半年后’,呃,就是夏天刚过,秋天的时候吧。”   和礼兰、佛罗斯的守丧都是这样的,没有华夏那么严格,时间那么长。妻子为丈夫守丧半年后不说可以结束守丧,至少一些没那么张扬的、普通的交际活动,偶尔参加一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大家说着这位‘索尔多伯爵夫人’的事儿,津津乐道…社交场就是这样的,对于有钱的寡妇,特别是对方还年轻貌美,都是特别关注的。这种女人,本来就是很多男士的第一目标,比年轻富有的小姐更招人。   就在大家谈论的时候,忽然有人笑出了声:“噢,按照安东尼的说法,我们的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若是她来到美林堡,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该怎么想?”   有人不以为意:“会怎么想?不必去想啊。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长得相似的人,不是吗?”   有人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不不不,一般情况下是不必多想的,但对于内心有愧的欧内斯特伯爵、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不是一件非常令人害怕的事吗?”   “别那样说!如果您说欧内斯特伯爵对伯爵夫人还有一些愧疚,也就算了。可麦尔顿侯爵夫人,她可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己导致他人受难,就会愧疚的女人。她的脾胃一样康健的令人惊讶,据说这是心性坚韧、情感缺乏的表现。”   “别说是间接导致的了,就是直接是她干的,我猜她也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愧疚。她就是那种女人,想想可怜地麦尔顿侯爵吧!”   “别这样说,您这样为麦尔顿侯爵鸣不平,难道真有证据证明当初‘禁治产’的事儿,是麦尔顿侯爵夫人一手策划?有没有可能,侯爵真的需要‘禁治产’,那就是一桩很平常的、没什么阴谋在其中的事件?”   “天真!你真的这样想?还是说,你也是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裙下之臣,被她的魅力所俘获,所以难免偏向她?”有人大声嘲笑了一声。   欧文子爵这时也忍不住加入八卦中来:“麦尔顿侯爵夫人?那确实是一位充满魅力的女士,年长女性的魅力…这不怎么奇怪,他这样的年轻人,最初时总是会爱上一位年长自己不少的女士。”   “对了,子爵,您在宫廷长大,应该对麦尔顿侯爵夫人有一些了解吧?真正的她,真的如传闻一样吗?”   “我可不怎么了解,要知道我16岁就离开了宫廷,当时麦尔顿侯爵夫人才刚进宫廷不久。至少在当时,麦尔顿侯爵夫人并不起眼,只是宫廷之中众多美女中的一个。相比起我,难道不是问霍夫曼更清楚?”   欧文子爵其实是深谙什么话适合说,什么话不适合说的,这个时候就将话题转到了霍夫曼头上。至于大家会不会向霍夫曼打听,应该是不会的…和霍夫曼打听这种八卦,大家只要想想就冷场了。   果然,没人问霍夫曼,直到这次校友会散场,众人离开。欧文子爵和霍夫曼同行,他才好奇地问霍夫曼:“你觉得麦尔顿侯爵夫人怎么样?”   “我以为你对麦尔顿侯爵夫人有一些了解,并不需要向我获取消息。”霍夫曼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欧文子爵一眼。   欧文子爵讪讪地笑了一下,确实正如他所说的,他16岁以后就不怎么进宫了,对当时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并不了解。但要说这些年,他这个消息灵通人士,一直不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那就太假了。   虽然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主要是没有特别下力气地打听),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欧文子爵就清楚,不少外面有关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传闻都是真的!只不过麦尔顿侯爵夫人非常精明,没有留下明显的破绽,更没有证据佐证那些事。   对于她这样的社交场红人来说,捕风捉影的传闻,好的坏的,有多少都不是问题。但要将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实锤了,那就是大问题了!   忽然,欧文子爵小声问:“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死亡真的是意外吗?”   霍夫曼什么都没说,直到两人快分别了,他才开口:“这是一件没有证据的事,我不会随便对没有证据的事开口。不过…欧内斯特伯爵在伯爵夫人掉进海里的那个夜晚,据说并不在岛上,而在城里的欧内斯特伯爵,其实有好几个小时并未出现在人前。”   “据说他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在一起,麦尔顿侯爵夫人也证实了这一点。”   事有巧合,就在校友会后刚刚谈论过欧内斯特伯爵后,欧文子爵就在一场晚宴上见到了欧内斯特伯爵。在妻子去世后,他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怎么出现在社交界,大家都说他是有些愧疚的。   这倒也符合欧内斯特伯爵一直以来给大家的印象:他虽然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牵扯不清,但他本质是一个颇为软弱的人。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性格里的软弱,他才会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牵扯不清这么多年。   一个性情软弱的人,在妻子间接因为自己意外死亡后,有些良心不安,这也很正常。   这次难得看到欧内斯特伯爵,欧文子爵想到之前在校友会上听到的,和霍夫曼谈的,就下意识多观察了他几眼——看起来有些憔悴,是一个心神不宁的鳏夫会有的样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欧文子爵总觉得不太自然。   “您一直在看欧内斯特伯爵吗?”坐在欧文子爵旁边的一位先生,悄悄和他说。   欧文子爵有些不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低垂下眼睛,看着银盘子里的烤羊排。含含糊糊,不清不楚地解释了一句:“哦…嗯,我只是好奇,有些好奇。”   对方自行体会了他的意思,露出了一个‘我理解’的表情。这也算是欧文子爵的一个技巧了,有时遇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不要直接回避,这样会更让人好奇追问。如果给出一个明显的答案,又或者让人有想象空间的答案,他们就会自行补充了。   欧内斯特伯爵从死了妻子之后,确实就成了上流社会的一个谈资。不见得是最火热的那种,但是说到他,说到麦尔顿侯爵夫人,说到他‘死去’的妻子,总是能够让人多猜测几句…融合了绯闻情色、陈年旧闻、当红人物,甚至‘死亡’的故事,确实很有‘吸引力’。   大概是为了回避这种八卦,欧内斯特伯爵虽然开始重归社交界了,但依旧非常低调。不过这没什么,过去他也不是那种在社交界非常高调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纠缠多年的‘传奇’,他可能就是上流社会一个平平无奇的男性贵族而已。   相比起欧内斯特伯爵,麦尔顿侯爵夫人就要高调多了!应当说,从约瑟夫落海‘身亡’之后,欧内斯特伯爵隐身的那段时间,她就频繁地出现在社交界,以比过去更加强势、更有光彩的姿态。   这也算是社交界长盛不衰多年的红人该有的表现吧,她们这种当红人物,真的就是不怕你坏,只怕你弱。就算有丑闻,成为了很多人的谈资又如何?只要丑闻没有实锤,或者并不致命,有开脱的空间,她们将气场打开,就不会有人在她们面前说这些!   她们越是保持这种姿态,大家就越容易当事情没发生过。哪怕是之前言之凿凿地八卦过的人,面对她们这种表现,内心也会动摇…或许,真的没有那回事呢?相反,一旦她们有一点儿软弱、回避,别人就要将她们生吞活剥了!这些年的风光,这个时候会一股脑反噬。   而现在,随着时间流逝,不管真相是怎样,大家也不在乎了。 第218章 红粉世界218   “罗杰…罗杰…救救我、救救我啊、咳咳咳……”   约瑟芬从五六米高的海崖上跌落下来,就和此时大多数的女士一样,她不会游泳。随着海水将她完全浸湿,衣裙变得越来越沉重。潮水中,她根本浮不起来,浪头扑在脸上,立刻就呛水了。   她仰着头,想要尽力看清海崖上的情景,但海水模糊了双眼,根本看不清。她只能看到两个人影——她向自己的丈夫求救,潮水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清晰,她的呼救声不至于听不到。   但渐渐的,她绝望了,随着四肢脱力,她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了,只能被水卷走,意识模糊。   “嘀——,检测到适合宿主,宿主已死亡,开启——”   在意识重新恢复的第一秒,约瑟芬听到了这番不太理解的话。当时的她完全不明白,但随着适应这个自称‘系统’的存在,她也算了解它那时候的意思了——她已经是是死过一次的人,是‘系统’救了她。   她因为某些原因,是适合系统的宿主。但系统救她需要某种‘能量’,这是系统对她的解释,所谓能量,就好比是烧掉燃料可以获得光热,吃下食物可以有利器。而她要活下来,也得有特殊的能量。   系统需要的能量和‘感情’有关,她需要让人爱她,系统才能捕获能量。   当然,当时的她并不理解那么多,只是想要活下来!系统让她死而复生,并且检测出了哪个方向会有船只经过,让她向那个方向漂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被索尔多伯爵救上了船。   索尔多伯爵是一个好女色的男人,即使已经年纪很大了,依旧改不了这个。不过喜欢女人归喜欢女人,他就像很多其他的有钱人一样,只是花钱而已,不可能将情人变成妻子。所以当他要和约瑟芬,不,是化名为‘卢西亚’的平民女子结婚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而这其实是约瑟芬精心算计,以及系统帮忙的结果。   被救之后的约瑟芬原本是想说明自己的身份的,自己是和礼兰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感谢对方救了他,希望对方能派人送她回去——但‘系统’的存在,打破了一切。经过一番尝试后,她确认了‘系统’真的存在,而不是自己精神恍惚之下的臆想。   而这个时候,自己落海那一夜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她原本打算回去,揭发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丑恶嘴脸,还有自己的丈夫,欧内斯特伯爵是何等残忍。但这个时候清醒地想想,又觉得这件事其实做不到。   实际上,跑到岛上去的约瑟芬是被麦尔顿侯爵夫人找上门了。至于欧内斯特伯爵是不放心,跟着来的——很难说他到底是在不放心什么。不放心自己的妻子?应该有一些,毕竟麦尔顿侯爵夫人确实有些疯,谁也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但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爱约瑟芬,只是不想发生什么‘大新闻’,让一切变得糟糕,自己又陷入到前所未有的麻烦中。   另外,他应该还是不放心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如果她真的发疯,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他终究还是要救她的。   海崖之上,约瑟芬与麦尔顿侯爵夫人发生了一场争吵,约瑟芬没有想过,有人能厚颜无耻到这地步!和别人的丈夫不清不楚,却能够理直气壮,甚至在她这个妻子面前耀武扬威,警告她别想再带走丈夫。   约瑟芬并不是自己姐姐戴安娜那样的女人,她本性其实非常刚强,从她以前撑起汉密尔顿家就能看出这一点了。她怎么可能在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个女人面前服软?而她想要讽刺一个人的时候,口舌也是很厉害的,当时就以麦尔顿侯爵夫人那些不清不楚的事羞辱了对方。   说实话,说那些事的人到处都是,但在麦尔顿侯爵夫人面前说那些的几乎没有。这一方面是上流社会讲究面子,私下说说就算了,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当面说,就有些过分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权势’。   当约瑟芬将自己的头脑用在讽刺一个人身上时,是很有些分量的,那话很难听,也确实刺中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心。很久没被人当面这样羞辱讽刺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并没有高声呵斥,她其实是那种有些阴鸷的人,沉默了半分钟,突然出手,直接就将约瑟芬推下了海崖。   之后赶来的欧内斯特伯爵,看到的就是冷冷站在一旁的麦尔顿侯爵夫人,以及在海水中挣扎的妻子。他当然可以救下自己的妻子,但一旦救下妻子,妻子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好一些的情况,是以此威胁麦尔顿侯爵夫人和他,坏一些的情况,可能会直接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那样的话,麦尔顿侯爵夫人……   在最后的最后,他选择了谁已经很清楚了,他自己很清楚,约瑟芬也很清楚——而麦尔顿侯爵夫人一点儿也不意外事情会这样发展,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爱人已经被她死死缠住了,根本无法挣脱。   约瑟芬头脑清醒后,可以想象,自己一旦回到美林堡,哪怕她揭发麦尔顿侯爵夫人谋杀,对方也不会承认的!自己没有证据,而且自己的丈夫肯定也愿意为麦尔顿侯爵夫人‘作证’,作证那一晚她其实和他在一起。   至于那一晚麦尔顿侯爵夫人和他出海登岛的种种痕迹,应该早已抹除了吧。   最后,自己根本没法做什么,反而可能被当成是一个疯子。虽然这样的事,如今比较少见了,但也不是没有——做丈夫的是能够将自己的妻子认定为疯子的,特别是妻子的亲戚不站出来说什么,而又能拿到医生证明、法官批准的情况下。   约瑟芬不认为自己的‘好丈夫’做不到这一点!   她想到了丈夫的见死不救,想到了自己受到的屈辱与伤害,想到了在冰冷的海水中渐渐无法呼吸时的沉重,想到了生命最后一刻的不甘…她想要复仇,这一次她必须要让那些伤害她的人,为她的生命付出代价!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死里逃生,这一点是很难做到的。但现在有了‘系统’,一切就不一样了。按照系统的说法,它能让她死而复生,当然也就能做到其他很多神奇的事,只不过一切都需要‘能量’。   她原本是畏惧‘系统’的,一个无形的存在,就寄宿在她的灵魂中,甚至能将她复活。这样的力量在让人狂热的同时,也让人害怕,她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已经掌握在了‘系统’手中。   但在强大仇恨的驱使下,对‘系统’的畏惧就不算什么了。即使这是让人出卖灵魂的恶魔,只要能将她的仇人一起拉下地狱,她也不会后悔!   明白系统的目的是要捕获足够的‘能量’之后,她将第一个目标放在了索尔多伯爵身上。这是一个老色鬼,当他注意到自己救起来的是个美女之后,就邀请约瑟芬和他一起去罗塞度假。   约瑟芬一开始没有多少‘勾引’男人的本领,但好在本来索尔多伯爵就对她有兴趣,这极大降低了事情的难度。而且她其实也不在意索尔多伯爵是否爱她,因为按照系统的说法,不同的人的‘爱意’,所能带来的能量是不同的。一般来说,越优秀的人,能量越高。   而根据系统的测算,索尔多伯爵的爱能带来的能量一般,这和他已经衰老有关。当然,他本身就不算特别优秀,毕竟‘爵位’是继承来的,又不代表他一定很优秀。只能说他好歹也是这年头少有的接受过教育的人,所以才能年老体衰之后还算到‘一般’里。   约瑟芬想要迷住索尔多伯爵是为了和他结婚,拥有一个伯爵夫人的头衔!   已经做过伯爵夫人的约瑟芬很清楚,一个贵族夫人的头衔多有用!如果她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那么可能连那些‘优秀目标’都接触不到!而她将目标放在索尔多伯爵身上,一方面是因为对方虽然救了她,却对她不怀好意。   说起来虽然是‘救’,其实也只是船员发现海上漂着人,出于善心救了上来,并不是索尔多伯爵的功劳。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索尔多伯爵真的已经很老了。想要嫁一个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的贵族,对现在身份来历不清不楚的约瑟芬非常难。就算有系统,要发挥系统作用,也要用系统能量,而在救了她之后,系统已经没什么能量了。   而像索尔多伯爵这样的老鳏夫,难度要小得多。他们已经年老,还有了成年的孩子,真的想要和一个多好的姑娘结婚,那才不可能呢!而且他们也比较好拿捏,约瑟芬就曾经听说过一些老贵族的荒唐婚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自己没多久好活了,很多事上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被索尔多伯爵带到罗塞的约瑟芬化名‘卢西亚’,只说自己是某个中产人家的女儿,和情人私奔出来的。因为情人的背叛,所以跳海。但在快要死掉的时候,忽然后悔了,意识到什么都没有生命可贵——索尔多伯爵大抵上是信这个的,因为有些东西可以撒谎,有些东西却不能。   约瑟芬身上体现出来的好人家的女儿的见识和举止,这一点根本瞒不了人。   而一个中产阶级淑女,为什么会落到那样的境地?而且丝毫不提回家的事儿?如果是私奔出来,又被情人背叛,就能解释了。   索尔多伯爵对约瑟芬不怀好意,想要将她弄到手,巴不得约瑟芬一点儿也不想回家,或者去找自己的情人。所以约瑟芬没有说太多,他也就不多问,揣着明白装糊涂。同时还对约瑟芬十分殷勤,送来了很多衣服首饰。   想要用这种方式‘砸晕’约瑟芬,让她成为自己的情人。   约瑟芬却是表现出了好人家女儿的矜持,对索尔多伯爵的示好很感激,却没有成为他情人的意思。反而借着索尔多伯爵女伴的身份,接触到了一些优秀的‘狩猎对象’。   一开始,她也觉得这样很卑鄙,就是在玩弄他人的感情。但相比起一些道德上的压力,复仇的火焰一直燃烧着她,简直让她一刻不能轻松呼吸。为了复仇,她慢慢也就不在乎这样了。   她以柔弱的姿态出场,让一些‘目标人物’知道了她是被索尔多伯爵救下的投海女人,至于为什么投海。她没有直接说,但还是隐晦地暗示了那些可怜她的‘目标人物’,让他们更加怜爱。   误打误撞吧,约瑟芬身边不缺护花使者,反而让本来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约瑟芬的索尔多伯爵被刺激出了嫉妒心——他一开始只是喜欢约瑟芬的美貌,但对她,和对其他漂亮女人,其实没什么两样。   让她成为他的情妇,就是最终目的了。但被刺激出嫉妒心的男人不一样,为了约瑟芬不被其他男人‘抢走’,他才拿出了婚姻的筹码!而约瑟芬则是在索尔多伯爵从冲动中恢复过来前,先将这件事坐实了。   他们登记结婚,还找了牧师主持婚礼。虽然没什么宾客,没有大张旗鼓的场面,有的只有两三个见证人。但她‘索尔多伯爵夫人’的身份已经到手,这对她的复仇计划是很重要的一步。   按照她的想法,获得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头衔之后,无论是和老伯爵各过各的,还是运气更好,老伯爵能很快去世,她都能去美林堡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   之后约瑟芬便以‘卢西亚’这个名字,挂着‘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头衔,活动在奥尔马。这个时候系统也积蓄了一点儿能量,能帮得上忙了。在系统的奇妙能力下,她的脸好像没变,但又变得灵动美丽多了,这为她博取‘爱慕’提供了方便。   而让她更美,只不过是最基础的,系统还有很多特别的道具,这些道具在手,能够做的事就很多了。只不过越有用的道具,就需要越多的能量,对约瑟芬来说也不轻松。为了积累足够的力量去美林堡复仇,她也是很讲究投入产出比的,轻易不会使用道具,用也是让她亏本的。   很快,索尔多伯爵夫人的‘艳名’就在奥尔马传播开了,不过她很注意维持自己的名声,收割爱意才是重点,至于真的弄出‘情人’来,那就算了。所以说起她来,大家只认为是那种很享受他人关注的贵妇,倒也没觉得奇怪。   说起来,也是此时的风气了,贵妇们将‘交际’视为自己的天职,这件事也是自己的价值所在。而为了将更多更优质的宾客留在自己的客厅,有时暧昧一些也是常见的,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丈夫为了显示自己的胸襟,以及思想上的进步,一般也不会阻止这种事。不过他们为了防止自己的妻子真的和别的男人有染,也会有别的办法,比如说确保自己妻子的日程被塞的满满的,根本无暇他顾。   很难说,贵妇人们为了日常交际焦头烂额,这里面没有她们的丈夫推波助澜的缘故。   ——约瑟芬从睡梦中惊醒,就躺在床上,慢慢适应这昏暗的室内。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对面一只座钟上的时间,才凌晨四点钟,还很早。然而,自从她死而复生之后,似乎一直这样,根本不能睡好。   她又梦到那一晚的事了,她被推下海崖,无力地挣扎,将全部的希望放到了丈夫身上。哪怕他不爱自己,可一个人要死在眼前了,难道他不能救一下吗?更何况,他们已经做了那么久的夫妻了……   到最后,始终没有人救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相比起她的生命,她的‘好丈夫’更重视另一个女人的‘名誉’。   每天都要做这样的梦,一个个夜晚里,仇恨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减,反而越演越烈!让约瑟芬着了魔一样思考自己的复仇计划,根本连等都不能等——索尔多伯爵的去世算是一个契机,让她不用自己生出事端,也有理由离开奥尔马。   反正新的索尔多伯爵夫妇也不会希望后妈还要和自己一起住在伯爵府邸,巴不得她离开呢!   索尔多伯爵去世之后,约瑟芬趁着守丧的时间,尽量收割着‘爱慕’,为自己进入美林堡后做准备。而现在,半年时间过去了,她终于踏上了回美林堡的路——其实并没有等太久,但在她的感觉里,又好像等了很久。   约瑟芬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听到了海浪声,和那一晚的海浪声一模一样。她不知道的这是错觉,还是真的听到了…她现在就在海上,乘船渡过‘和礼兰海峡’,就能抵达和礼兰本土。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恍恍惚惚睡着了,但睡的不深。当这艘客船渐渐苏醒过来,她也就被门外走廊上,时有时无的脚步声弄醒了。   这一次她没有再睡下,而是摇铃叫来了女仆,洗漱、吃早餐、穿衣化妆,然后她又是无可挑剔的‘索尔多伯爵夫人’了。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出现在一等船舱乘客才能呆的大厅,和几个船上认识的贵族夫人打招呼。   这个时候,又有一些绅士看到她,眼前一亮,走了过来——这些是船上短短几天,她狩猎的对象。   或许爱意还来不及多深,但总是有一些的。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后患’,大概所有人都只当这是旅途无聊,贵妇人和年轻绅士们的调情消遣。   约瑟芬不放过任何机会,她很清楚,多捕获一些‘爱意’,自己的复仇计划就能多一份力量!这一次她回到美林堡,不是要让美林堡风平浪静的!相反,她要让美林堡天翻地覆!欧内斯特伯爵、麦尔顿侯爵夫人,她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才不是他们的命,如果只是‘命’,在系统的帮助下,她是可以杀人而不留多少痕迹的,哪里需要这样周密的准备…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活着受苦远比死亡更可怕!死亡只是一瞬间的,活着的痛苦却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就像她,现在不也是在活着受苦吗?   她要一点点夺走仇人的一切,让他们最依赖、最自豪、最喜爱的一切都慢慢消失,还要让他们身败名裂,被所有人唾弃。想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权势,约瑟芬知道这件事很难办…如果这件事这么简单,当初麦尔顿侯爵也不会被禁治产,而且这么多年都没有翻身了!   如果这件事这么简单,这些年麦尔顿侯爵夫人得罪的人可不少,为什么从没人出手?   还有自己曾经的丈夫,他没有麦尔顿侯爵夫人那样的权势,但要对付一位伯爵,让他痛苦地失去一切,这也是需要小心计划的。   但即使这件事很难办,约瑟芬也不认为自己办不到。她现在是索尔多伯爵夫人,拥有一个很好的身份,而且敌明我暗——最重要的是,她还有系统!   即使她依旧不明白‘系统’是什么,只认为是魔鬼的一种。但在长期的依赖中,她也已经离不开系统了。‘系统’现在就像是她唯一的亲人、朋友,甚至‘爱人’,她被它拯救,死而复生,又依靠它向仇人、向这个世界复仇。   ‘系统?’   ‘系统在,宿主。’   ‘我现在有多少能量可使用?’   ‘总共510点,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第219章 红粉世界219   就在‘死而复生’约瑟芬计划向自己的仇人报复时,她的两个仇人显然不知道自己‘平静的生活’将会迎来惊涛骇浪。   “罗杰…”麦尔顿侯爵夫人轻声呢喃。这不是伯爵府那个秘密的、数十年一成不变的房间,而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在城里的一处公馆,走廊深出的一间房间。   这里没有伯爵府那个房间的陈旧,仿佛时光停滞。相反,这里的一切都是最新的,墙纸是如今最流行的那种,浓烈的绿色上有粉色的蔷薇花。白色大理石地面白的耀眼,还定了金色线条。家具也是正时兴的,相比起过去,显得要高挑一些。   此时的家具造型变化,其实和女性的裙子有关。随着裙子越来越大,如果家具不能‘高’一点儿,就很不方便,女性在家活动时,甚至不能有一条清晰的动线。   这里是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两个秘密房间之一,有一个秘密房间是明面上的,还有一个是暗地里的,这里显然是后者。在这里,麦尔顿侯爵夫人私会的人不多,不会超过三个,欧内斯特伯爵就是其中之一。   在麦尔顿侯爵夫人动情的呼唤下,欧内斯特伯爵感受到了强烈爱意的驱使…至少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近一年时间以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那件事。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这样了,这让欧内斯特伯爵觉得绝望的同时,又无法避免去沉沦。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让人心跳加速,暂时忘记其他所有的‘偷情’并不长久,想到外面的情况,麦尔顿侯爵夫人还要尽快离开。她匆匆忙忙补妆时,欧内斯特伯爵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忽然说:“汉密尔顿小姐……”   麦尔顿侯爵夫人瞟了情人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为汉密尔顿小姐介绍一个如意郎君的,呵呵,您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事,何必要抬举汉密尔顿家呢?”   相比起欧内斯特伯爵这种不通女人交际的男人,给姑娘介绍如意郎君什么的,还是妇女顺手。特别是对麦尔顿侯爵夫人这种社交场上长盛不衰的红人来说,欧内斯特伯爵七弯八绕都搞不定的事,她可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欧内斯特伯爵之前想要给汉密尔顿家剩下两位小姐解决婚姻大事,虽然长女戴安娜·汉密尔顿的婚事没能解决,介绍的结婚对象成了妹妹莎莉·汉密尔顿的。但错有错着,也算是解决了一个。   现在的问题是,戴安娜的婚姻本来就更棘手一些,牵线搭桥几次之后,欧内斯特伯爵这里的可选项就耗尽了。   这很正常,以欧内斯特伯爵的社交圈,本来能和汉密尔顿家结亲的就不多,戴安娜又不如自己的两个妹妹有吸引力——汉密尔顿家的姑娘想要一个有钱有势的结婚对象,可这样的结婚对象往往也会对妻子有一些要求。妻子的家世背景、嫁妆情况等现实的东西,不然就是姑娘本身的美貌、性格之类,两边总得有一边吧?   戴安娜两边都不占,所以很为难。   面对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明知故问’,欧内斯特伯爵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叹息:“约瑟芬…其实是我害了约瑟芬,但为了您,我能怎么做呢?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约瑟芬的姐妹有一桩好婚事。”   “汉密尔顿太太能安心,汉密尔顿小姐、莎莉小姐也没有可忧虑的…这样,或许约瑟芬对我们的怨恨能少一些。”   “怎么可能?”对着镜子,麦尔顿侯爵夫人冷笑了一声:“罗杰,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你能比二十年前多一点儿面对现实的勇气,现在看起来,完全是我将您想得太好了。我们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恨我,恨死我了!当然,看到您见死不救,站在我这边,说不定在临死之前会更恨您……”   “爱莉安娜…别说了!”欧内斯特伯爵痛苦地捂住了额头。她最近偶尔还会做梦,梦到那一夜,从海崖上往下看,自己的妻子一点一点被海水冲远、一点一点往下沉,最终消失不见。   她也呼唤他的名字,想要他救她。呼救的声音在一浪又一浪的潮水声中并不明显,但他就是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不能说呢?这不就是您已经做过的事吗?”麦尔顿侯爵夫人已经补完妆了,回头冲欧内斯特伯爵露出了一个艳丽又无懈可击的笑容:“罗杰,其实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我们的区别在于,您很软弱,有不小的道德枷锁,所以每当发生这样的事,您会痛苦,可是该做的事您都做了。而我从不软弱,就像外界说的,我有最坚硬的心肝,食欲旺盛的脾胃。如果是我决定了的事,一旦做了,就不会后悔。”   注意到欧内斯特伯爵脸色苍白,麦尔顿侯爵夫人又暂停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语气瞬间变得柔软:“罗杰…我的罗杰…我其实很喜欢这样,我们是同一种人呢——我知道您很痛苦,但我只能这样做。”   “不,你至少不应该推……”   “您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难道您是真的不明白我的痛苦吗?我无法容忍有人占据‘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这个头衔…我很清楚,她出身并不体面,还很穷,各方面也没有特别出众,除了有些年轻漂亮。”   “但即使是‘年轻漂亮’,在美林堡也不算是最出色的那种…她能和曾经的我相比吗?她什么都比不上我,但…但她拥有了您啊!”   “就因为她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所以她可以理直气壮地那样讽刺我,讽刺我勾引了她的丈夫,可以骂我不名誉——真是太可笑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比她至少早了二十年!她才是破坏了我们关系的那个女人。”   “你清楚我的性格,我是不可能容忍这个的,罗杰。”麦尔顿侯爵夫人满怀着沉重的爱意,理所当然地说。   欧内斯特伯爵深深地呼吸,仿佛已经喘不上气了。然而麦尔顿侯爵夫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轻轻依偎在他的胸口,大约过了有两分钟。最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麦尔顿侯爵夫人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冲着情人抛了一个媚眼,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就像任何一对普通的恋人一样。   麦尔顿侯爵夫人离开了秘密幽会的房间,表现出刚刚只是去了一趟盥洗室的样子。虽然去的时间久了一些,但考虑到最近的传闻,麦尔顿侯爵夫人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倒也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爱莉安娜,你终于来了…我们几分钟以前还在说你呢…快来!”平常说得上话的几位夫人朝麦尔顿侯爵夫人示好,她的脚步停了停,最终还是走向了‘夫人们’。   “我们在说,没有人比您更令人羡慕的了,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即使是最嫉妒您的人,也承认您看起来不超过28岁。哦,要我来说,这已经很过分了,要让我来说,您看起来不可能超过25岁。”   “您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技巧…千万别吝啬,就告诉我们吧!”   这样的话,半真半假。麦尔顿侯爵夫人尽心竭力地保养自己的美貌,留住自己的青春。先天条件的优异,加上后天的‘努力’,她确实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不少——哪怕是薇薇安的角度,也觉得麦尔顿侯爵夫人在‘保养’上做得很可以了。   但要说看起来不超过25岁,实在是有一些虚伪。麦尔顿侯爵夫人都已经是接近40岁的年纪了,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最有条件、最舍得下功夫的女明星们,接近四十岁的年纪去演特别年轻的角色,隔着镜头也是满满的违和!   而这辈子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呢,哪怕她真的就是先天条件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她到底是白种人来的,白种人不扛老也算是种族特性了。黄种人女明星三十大几去演年轻女性有问题,她们的问题只会更大!   没有那么多的医美技术、护肤产品、神奇化妆术,麦尔顿侯爵夫人在薇薇安看来,大概就是上辈子时,保养过,但不算保养的特别好的那种外国女人。   非要说她看起来二十几岁,这个没问题,因为这个时代人本来就老的快!没有护肤品,化妆品也不讲究,很多时候真的就是完全靠自身条件在扛。所以这个时代十几岁到二十出头时的女孩儿,薇薇安并不觉得比上辈子看过的姑娘差,就算皮肤什么的略显粗糙,也在范围内。可一旦超过这个年龄范畴,和后世年轻姑娘们的差距就会迅速拉开。   特别是超过25岁之后,很快就能和薇薇安上辈子时的30岁差不多。   所以麦尔顿侯爵夫人可以和此时不超过30岁的女人相比,这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过,要说不超过25岁,这实在是太夸张了——当然,非要找个解释的理由,也不是找不到,比如算上化妆品的掩饰效果,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薇薇安经常嫌弃这个时代的化妆品粗糙,但这个时代化妆有一个特点,除了追求‘自然’的那种妆容,大部分妆容都是浓妆(‘自然妆’其实并不常见,除开日常涂一点儿口红那种妆,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有‘自然妆’。毕竟真的追求自然,就不化妆了)。   浓妆虽然妆感明显,但厚厚的妆面一遮,很多东西确实就看不出来了。就像戏剧舞台上的那种妆,能让一个老年人演一个少女,一点儿问题没有——此时的浓妆没有那么夸张,但其实也差不多了。   麦尔顿侯爵夫人其实很清楚这些妇女的话最多就是半真半假,但谁不喜欢这样的话呢?更何况,随着青春逝去,她也越来越在乎这种事了。   “您说的太夸张了,怎么可能25岁,您看看我的太阳穴,就是这儿,这儿是一定要遮盖住的。据我观察,女人一旦超过25岁,这儿一定会往下凹陷,看起来就会显得老一些……”   不轻易承认自己‘老’的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个时候也稍微露出了一些‘老态’。她是真的一点儿不想‘亮出自己的腹部’,别看这些女人这个时候说的很好,可今天以后就不是这样了,一定会对外说起她已经显老的地方。   虽然之前对于她的‘老态’已经有了很多猜测了,但猜测归猜测,只要没有坐实,那就是不一样的。   只是,随着皱纹越来越无法遮盖,她再嘴硬一点儿不提自己身上岁月的痕迹,也只会显得可笑了——过去只是细细的皱纹,现在已经是面皮部分往下垮了,这是厚厚的粉底也无法掩盖的。   但她依旧不肯提那些最让她糟心的部分,只选了一个她觉得可以说的。   “…瞧,那位…”妇女们讨论着延缓衰老的‘小技巧’时,忽然有了指了指对面刚进入餐室的两个男人:“那位走在卢宾斯先生旁的男士是谁?”   麦尔顿侯爵夫人微笑着看过去,卢宾斯先生她当然是很熟悉的,那可是一位非常有资本的银行家,说起来和她的娘家还是远亲。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然,也有别的原因),在对方还没有如今的财富时,她帮了他很多忙。而要说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大概就是卢宾斯先生会将各种有价债券和股票,用糖果盒子装起来送给她…这种关系吧。   “那是纽兰公爵…亲爱的,你连纽兰公爵都不认识吗?”对方特意说‘卢宾斯先生’,麦尔顿侯爵夫人并不觉得是无心的,所以这个时候轻轻讽刺了对方一句——对方其实刚来美林堡不久,虽然也是贵族,但美林堡很多权贵依旧是不认识的。   特别是霍夫曼,他本来就比较低调,普通的社交活动他参加的不多,没见过他太正常了。   提问的妇女有些不好意思:“哦?那就是纽兰公爵啊…呃,我听说纽兰公爵还没有结婚?”   “是的。”麦尔顿侯爵夫人挑了挑眉,往霍夫曼的方向瞟了一眼:“这大概是如今绅士们的风气,他们非常享受单身汉的快乐时光,对于结婚这件事,永远是能晚一些就晚一些…我记得,您有一个妹妹……”   “是的,最小的妹妹,还没结婚。”对方露出了一个知情识趣的表情:“这有些困难是不是?”   “的确…那可是一位公爵,而且是和王室非常近的公爵。有钱有势,和他结婚立刻就能当上公爵夫人——美林堡很多上等人家,都有和您差不多的想法。如果这件事那么简单的话,也不会等到现在。”   “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听说纽兰公爵在宫廷之中长大,您是宫廷女官,应该知道一些吧…嗳!您就说说吧,帮帮忙!”   麦尔顿侯爵夫人微微一笑,想起来自己在宫廷之中和霍夫曼的有限交集——其实她和纽兰公爵的接触非常有限,她刚刚进入宫廷时,纽兰公爵还只是个少年,而且还在普罗公学上学。虽然每年冬天还是会回宫廷,但那能呆多久呢?   等到他公学毕业,又去上了大学,之后就是在外交部学习……一连串的经历下来,其实好好呆在宫廷之中的时间并不长。他又不会特意结交女王身边的女官,实际上麦尔顿侯爵夫人和霍夫曼话说话的次数都不超过10次。   也因此,她错过了结交这位公爵的最好机会…麦尔顿侯爵夫人忍不住又看了看霍夫曼,觉得相比起十几岁的少年,三十出头,已经手握权势的大贵族更加难以收服。但,也不是做不到。   麦尔顿侯爵夫人精于此道,而且过往的每一次成功,都在为她增加自信。所以她并没有因为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有难度,就自然想到放弃。   大概是视线一直集中,引起了霍夫曼的注意,霍夫曼也看了过来。麦尔顿侯爵夫人并不躲避,而是展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对霍夫曼轻轻点了点头。霍夫曼也只是点头致意,没什么特别的。   而这种‘没什么特别的’,本身就很特别了。麦尔顿侯爵夫人自有她的魅力,更何况她的身份、她的权势又为她的魅力镀上了一层金光。在平常,只要她示好,是很少有男人能保持‘没什么特别的’。   刚刚她的动作,看起来只是和熟人打了一个不正式的招呼,但那是经过‘训练’,以及反复亲身实践的姿态。她很确定,当她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时,显得举重若轻、毫不留恋,就是非常迷人的。   不一定所有男人都会立刻被迷住,但要‘没什么特别的’,仿佛真的就是社交场上的一次普通致意,就很少见了。   这反而激起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好胜心,虽然这样说有点儿可笑幼稚,但她确实在意这种事——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性格偏执,对于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否则决不罢休!这一点,在她对待自己的情人上,表现的最为明显。   这里的‘情人’,甚至不只是在指‘欧内斯特伯爵’,凡是麦尔顿侯爵夫人比较喜欢、关系亲密的男士,她都有着很强的嫉妒心。她要他们围着她转,不能逃脱自己的魅力,更不能在自己抛弃他们前,就移情别恋。   原本麦尔顿侯爵夫人还只是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在看到如今有权有势的纽兰公爵时一瞬间的意动。那么,在霍夫曼的‘没什么特别的’之后,完全不一样了,这可以说是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用一个俗气的说法,大约就是‘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样的。   麦尔顿侯爵夫人嘴角微微弯起,想到一个主意,就对身边询问她霍夫曼情况的妇女说:“纽兰公爵嘛…我倒是不大熟呢,毕竟我进入宫廷时,公爵就已经在公学上学了,其实很少和宫廷里的人打交道。”   “而且…您一直不在美林堡,所以不了解,纽兰公爵性情严肃,不是那种交游广阔的人,并不会和很多人维持亲近关系。就算是我,和公爵已经认识很多年了,接触的次数也非常有限。”   看着对方迅速变得失望的表情,麦尔顿侯爵夫人又微笑着补充道:“不过…”   “不过?”对方的失望迅速转变为希望,抓住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手,眼睛放光。她可是听说过一些的,在美林堡,凡是麦尔顿侯爵夫人答应的事,很少办不成的。   “不过我可以替您去打听打听。”   “向谁打听?打听什么呢?”想要纽兰公爵做妹婿的贵妇人露出了一个不解的表情。   “当然是向纽兰公爵打听啦!”麦尔顿侯爵夫人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待会儿跳舞的时候,我可以凑到公爵跟前,请他跳舞。虽然女士邀请男士有些…但既然是为了您的事儿,也顾不上面子了。”   在对方恰到好处地露出感激之色时,麦尔顿侯爵夫人内心也是在笑的…她答应的帮忙牵线这桩婚事,当然没问题,但这之外,她做什么就是她的事了——她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甚至认为这是达成婚事的必要条件!   如果不先叫纽兰公爵霍夫曼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又凭什么替他安排婚姻?   “太感谢您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件事一旦成了,我的娘家一定隆重地答谢您。”   旁边有人觉得有意思了:“要感谢侯爵夫人?拿什么感谢呢?要送一套银器?嗳!侯爵夫人至少有5套了!要送钻石首饰,可侯爵夫人那儿,珠宝首饰已经多的戴不完了……”   “别说这些…”麦尔顿侯爵夫人仿佛是‘主持公道’一样站了出来,然后又看了看跳舞厅的方向说:“我们稍等等,待会儿跳舞时,我就替您探探公爵的口风……” 第220章 红粉世界220   随着跳舞厅那边准备完毕,所有客人都被引向了跳舞厅。霍夫曼也不例外,他这时候已经不和卢宾斯先生一起了——他们并不很熟,只是恰好在门厅碰头了,所以才同行到餐室的。   这场由麦尔顿侯爵夫人举办的舞会,霍夫曼原本并不感兴趣。麦尔顿侯爵夫人是社交场上的红人,她的客人很多都大有来头,但这种‘大有来头’不一定是霍夫曼会在意的那种。   但今晚有些特殊,给霍夫曼的请帖是外交部长拿给霍夫曼的。如果原本没有别的安排,即使只是给部长面子,也最好来一趟。   来到跳舞厅的霍夫曼并没有跳舞的打算,直到麦尔顿侯爵夫人和一位女伴走过来,那位女伴示意原本和霍夫曼说话的一位男士,麦尔顿侯爵夫人则是示意霍夫曼…霍夫曼轻轻颔首,向麦尔顿侯爵夫人伸手。   两对男女就这样滑入舞池。   “公爵?呵呵,刚刚我们一直在休息座后面观察您呢…您一直不下场跳舞,简直要让我以为您对今天的舞会不满意了。”和霍夫曼共舞的麦尔顿侯爵夫人,语气中略带抱怨。虽然这种语气的话谁都会说,但她就是很擅长这个,能将抱怨的话说得幽怨又娇媚。   此时一般的男人,是很吃这套的。   霍夫曼却像是没听出这种不同,只是平淡地解释说:“夫人,您的舞会很好,只是我一向不喜欢和人跳舞。”   “是的,我好像是听说过…”麦尔顿侯爵夫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说:“这可太稀奇了,现在的年轻人们,谁不喜欢跳舞呢?您是那种和陌生人跳舞,便会觉得活受罪的人吗?”   麦尔顿侯爵夫人当然不是关心霍夫曼喜不喜欢跳舞,所以这样的对话也就持续了两三个来回。很快,她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我来邀请公爵您跳舞,是因为一项任务…请您不要觉得唐突……”   “您看到了吗?今天第一次在上流社会舞会出场的克莱尔,哦,就是斯宾塞子爵夫人,她希望我帮忙打听一件事——斯宾塞子爵夫人娘家,有一位小姐,是子爵夫人最小的妹妹,年轻貌美,也很富有…我直说了吧,关于结婚,您是怎么想的呢?”   霍夫曼沉默了几秒钟,摇摇头:“夫人,我对于结婚,想法很简单…我愿意与我爱的人结婚,不然就毫无必要了。”   其实原本就是‘毫无必要’而已,‘我愿意与我爱的人结婚’,是霍夫曼这一年多以来的‘感悟’。   “哦,爱情…”麦尔顿侯爵夫人吃吃笑了几声,其中有几分嘲笑的意思,但听的人并不会觉得冒犯。她又继续说:“是的,现在大家都想要爱情,爱情实在是个好东西——我只是没想到,您也是这样的想的。”   “自从在宫廷中和您认识,您一直以来都太严肃了,我甚至从没听说过您和哪位小姐有过…哦,我是不是有些冒犯了?总之,您真的和我过去想的不太一样,原来您也和普通男人一样,想要‘爱情’。”   “如果知道您也想要‘爱情’…”说到这里,正好音乐来到一个转折点,麦尔顿侯爵夫人把握好机会,猛然投入到霍夫曼怀中,像是因为音乐突然的变奏,没有掌握好节奏一样…一瞬间,他们靠得很近很近。   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表情管理是做得很好的,抬起头来时笑意盈盈,仿佛这是不值一提的普通小事一样。对霍夫曼低声说道“如果知道您也想要‘爱情’,我一定会满足您的…毕竟我还记得,十几年前的您就非常吸引人了。”   “很多女士都在关注您,您知道吗?只不过您太严厉了,让人爱慕又尊敬,实在没办法接近。”说这句话的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语气是略带抱怨的,仿佛这完全是霍夫曼的错一样。   她本以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男男女女都是这样开始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但下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被扶正了,霍夫曼将她带到了场边,休息座那边——她不是想被霍夫曼带走,但她怎么可能拒绝一个男人的力气?没反应过来前,就已经带了过来。   霍夫曼对休息座这边注意到他们的宾客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侯爵夫人跳舞时崴了脚。”   大家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这支舞还没有跳完,男伴便带着女伴回来了,是挺奇怪的。但如果是跳舞时女伴崴了脚,那就很正常了。麦尔顿侯爵夫人也不可能拆穿霍夫曼的话,真的拆穿了霍夫曼,她也就成了笑柄了。   舞伴跳到一半,就迫不及待甩下她什么的……   但现在场面也说不上好看,霍夫曼放下她之后,并没有陪着她,很快就离开了。这让麦尔顿侯爵夫人慢慢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夫曼走到了另一边,今天也来参加舞会的孔多莫伯爵忽然就冒了出来,带着暧昧的笑容:“刚刚麦尔顿侯爵夫人对您做的,我可都看到了!哈哈,刚刚我在和凯奇他们说,你要交好运了,有艳福呢!”   “侯爵夫人是有名的美女…不过你的反应太奇怪了,居然……”孔多莫伯爵摇了摇头,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摇头到一边变成了点头:“不过如果是您,这样做倒是让我觉得正常了。”   “您一直就是这样,是不是?不解风情。”   “您…羡慕?”霍夫曼奇怪地看了一眼孔多莫伯爵,似乎是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哦…我知道您的意思。”孔多莫伯爵笑着拍了拍霍夫曼的肩膀,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您是说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一条美女蛇,一旦成为她的‘目标’,不见得是好事儿…是的,在宫廷中时,我就见识过她的手段和魅力了。”   孔多莫伯爵和霍夫曼一样,几乎是宫廷之中长大的。虽然宫廷之中不许王室子女以外的孩子出现,但如果是半大孩子,同时父母还都住在宫廷中,是有可能钻制度的空子,频繁出入宫廷,每次都‘小住’一段时间,然后几乎等于长期住在宫廷的。   孔多莫伯爵就是这样,所以他也见过麦尔顿侯爵夫人施展她魅力时的手段…说起来,曾经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可没有现在这样游刃有余,也是‘练习’出来了。   见过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真实面目的人,应该对她有所防备才对——不管这个防备有没有用,会不会在麦尔顿侯爵夫人A上来的时候就头脑一片空白,忘光了,至少这个防备是肯定要有的。   “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啊!如果是我,我倒是不觉得和她来一段儿。别的不说,调情也行啊。您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实在是太让人失望,太浪费机会了!”孔多莫伯爵的语气是一半开玩笑,一半认真。   霍夫曼觉得他可能是在说笑话,就不搭理他了。   而就在孔多莫伯爵和霍夫曼说话的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女伴们也靠了上来,特别是斯宾塞子爵夫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夫人,怎么样?纽兰公爵的态度怎么样?您觉得这桩婚事有可能吗?”   麦尔顿侯爵夫人还没说什么,另一个一起来的女伴就呵呵一笑说:“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我觉得事情很难办,纽兰公爵看起来对侯爵夫人不是特别有礼呢…大概是夫人说了什么让公爵觉得冒犯的话吧。”   “或许公爵就是厌恶结婚,所以哪怕只是提到结婚,都会让他走开。”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侯爵夫人最大的‘武器’也失效了…”这个女伴轻轻展开自己的扇子,仿佛自己是很客观地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一样,说:“看起来纽兰公爵对于夫人您的魅力无动于衷…您在他那儿也没有更多的面子呢……”   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眉毛扬了扬,这是她心情不大好的标志,见到她这样,大概就知道她的心情不太好了。不过扬起眉毛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依旧可亲可近、笑意盈盈,微微点头说:“我在公爵那儿的确没有更多的面子……”   “公爵好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不大通情理…但你放心,克莱尔,只要我答应了的事,一定会尽力完成。”说这句话的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完全是志在必得!   斯宾塞子爵夫人也满脸笑容,像是一点儿也没听到女伴刚刚的质疑一样,对麦尔顿侯爵夫人全是信任。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除了您我还能相信谁呢?而且您的信誉嘛,没有谁会怀疑的…一直以来,您想要得到的、做到的,就没有不成功的,是不是?”   麦尔顿侯爵夫人再次恢复了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秘笑容,目光时不时扫过舞池,但没有特意去看霍夫曼——她今天一晚都没有下舞池,似乎是在配合霍夫曼演戏,真的崴了脚,不能跳舞了。   而当宾客散尽,舞会之后宵夜沙龙也散了后,麦尔顿侯爵夫人和两个女仆待在自己的化妆室里…毫不意外,麦尔顿侯爵夫人由自己专门的化妆室,独立于起居室之外,是附属于卧室的一个小房间。   坐在梳妆台前,她在女仆的服侍下,一点点卸掉妆面,露出真实的面孔…其实卸了妆的麦尔顿侯爵夫人也还不错,没有卸妆前青春少妇,卸妆后立刻变长辈的差异。卸妆后的她确实老了一些,胶原蛋白、钙质等等的流失是从不会放过谁的。   但即使是这样,也比她真实的年纪还要年轻不少,而且问题大都是可以通过化妆解决的问题…由此可见,麦尔顿侯爵夫人对自己真的是非常严格了,一直以来节食就没有停止过,养护头发和双手也做得很仔细……   有些问题可以通过化妆来解决,就还不是大问题。这就像是后世的娱乐圈,能通过化妆解决的问题简直不是问题!化妆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上滤镜,用特别的打光,实在不行还能后期修图呢……   不过,此时的人的想法肯定和后世的人不同,至少麦尔顿侯爵夫人面对镜子里真的已经不再年青的自己,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忽然‘碰’的一声,一瓶冷霜就被砸在了玻璃镜上,玻璃镜子倒是没碎,但那瓶冷霜几下跳到了地上,里面的冷霜膏体都甩出来了。   这吓了两个服侍的女仆一跳,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并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只是放下了手,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麦尔顿侯爵夫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只手抚上脸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身后的两个女仆:“我已经老了吗?难道我已经不再有吸引力了?呵呵,纽兰公爵,格林威治家的血脉……”   两个女仆根本不敢说话,麦尔顿侯爵夫人也不在乎只是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又点点头说:“继续梳头吧。”   为了保养头发,她每天睡前睡后都会用马尾刷子梳头几百次。而一个女仆梳头时,另一个女仆就在给麦尔顿侯爵夫人涂抹雪花膏——虽然在可丽的宣传里,冷霜是晚霜,雪花膏是日霜,但具体怎么使用,依旧是使用者本人的事。   雪花膏大量地被涂抹在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肩膀、胸前、背后、双臂、小腹、后腰、双腿…那样昂贵的雪花膏,在麦尔顿侯爵夫人这里,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她拿雪花膏当身体乳倒也不算什么。   说起来,薇薇安其实也有差不多的习惯……   迅速涂抹晚雪花膏后,女仆立刻给麦尔顿侯爵夫人穿上了亚麻的睡衣裙。这个时候,节奏可以慢一些了,一个女仆专门照顾她的手,另一个女仆则是照顾她的脸。   照顾手的女仆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双手浸泡到在温牛奶中,差不多的时候就用柠檬片擦拭指甲,这样能让指甲上原本的污迹消失。柠檬擦拭后才能修剪之家,并用麂皮为指甲抛光…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后,才会厚涂护手霜,并且将一双大大的布手套套在她的双手上。   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手相当完美,手掌本身并不干燥,但也不会因为手汗超市,洁白柔软,是男士们会赞扬的那种手。而指甲则是圆润完美地榛子状,经过抛光之后光滑闪亮——这些都是长时间小心保养的结果。   相比起手,脸部当然要更加小心…芦荟的粘液被压榨了出来,和黄瓜片一起敷到了她的脸上,过了15分钟后又洗掉。然后又开始脸部按摩,不断地做提拉…最后是涂雪花膏。   可丽的宣传归宣传,麦尔顿侯爵夫人美容这么多年,早就有自己的经验了。她懂那些东西,更懂自己,知道不同的人用一样的东西,也会有不同的效果。相比起冷霜,雪花膏更适合给她做晚霜。   这些都做完了,她才躺到棕麻编织成的床垫上——听说这样的床对人的皮肤有好处,所以她一直睡这样的床,已经坚持了十年了!   随着她睡过去,她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自己孤独终老的梦!   “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了…”麦尔顿侯爵夫人喃喃自语,第二天上午她就在自言自语,并且很快做出了决定。   首先,她找来了一位医生。   “夫人,恕我直言,您的身体很康健,而您的面容,相对同龄人来说,已经相当年轻了。我实在想不通,您有什么必要让在下来帮您。”一个中年医生在为麦尔顿侯爵夫人做完检查之后,并没有立刻推销自己,反而推辞了起来。   麦尔顿侯爵夫人微笑着说:“是的,是这样的,但没有女人会满足于此,我们总希望能更好一点二,不是吗?我从斯宾塞子爵夫人那儿听说了您的大名,她看起来很吝啬说出您的名字,我倒是理解她想要守护自己变年轻变美丽的秘密,但……”   “但这肯定和您的利益不相符,对吗?”   “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您尽心尽力地帮助我,我一定会将您介绍给整个社交界。”   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话让医生陷入了沉思,他听说过侯爵夫人的很多事,说实话她的名声可不大好。但话说回来,倒是没听说过侯爵夫人说话不算话。一般的说法是,凡是她答应的事儿,都能办成!这也是大家都喜欢找麦尔顿侯爵夫人办事的原因,她的信誉是一等一的。   这里必须要说的是,他这种专为妇女调理身体,兼恢复青春容颜的医生,有一个痛点。那就是他们的工作如果做得很好,他们的主顾也不见得会为他们扬名,将他们推荐给别的女士。甚至,他们要宣扬自己为那位夫人治疗过,那些夫人还要上门找麻烦呢!   这一方面是因为女士们不愿意自己美丽的秘密同样被其他人掌握,多出一个,甚至很多个竞争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依靠了医生美容养颜——或者,她们打心底里也不相信那是医生的功劳,之认为是自己的条件好。   所以这位医生虽然之前每次都干得不错,但依旧没什么名气…麦尔顿侯爵夫人这里也不是真的从斯宾塞子爵夫人那儿听到了,其实是她自己调查才知道的,要知道最近斯宾塞子爵夫人的变化可不小。   虽然认为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斯宾塞子爵夫人不大一样,没有多少‘进步空间’了。但想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一个承诺的价值,想到了未来的功成名就,医生还是答应了侯爵夫人,并打起了精神,决心这一次要拿出全部的本领!   从这一天开始,麦尔顿侯爵夫人开始了更严格的自我管理…说实在的,效果是有的,但不大明显。医生对她的建议是调理身体,只有身体越好,才能更加‘容光焕发’,不然其他的方式都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个理论,麦尔顿侯爵夫人是认可的,所以也一直不打折扣地执行下来了——说实在的,这样表现的‘病人’可以说是医生最喜欢的了,绝大多数病人面对要长期坚持的医嘱,都是做不到地!别说是长期锻炼之类的,就连长期规律服药可能都做不到!   但是,除了一开始早睡早起,让状态好了一些外,其他方面的效果真的肉眼难见。而且,麦尔顿侯爵夫人很清楚,早睡早起这种事,现在是社交淡季,还能勉强坚持下来。等到社交季,这根本不可能!   出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奇怪,要知道,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保养、延缓衰老之类的事,本来就说不上太大指望。不是说没有效果,效果其实还是很明显的,很多年坚持下来,四十岁像三十岁,没问题的。   这可是现代社会的三十岁,放在近现代社会,就是二十几岁的意思。   但问题是,已经保养得很好的人,还能有多少提高?而如果到了一定年龄,比如说五十岁得门槛,是不是又会迅速衰老?   在这个时代,麦尔顿侯爵夫人就算是既保养的好,没有了多少空间提升,又到了年纪,实在没有多少时间的那种。这就让医生的效果起效很慢,而且真的不明显——显然,医生也不是万能的。   医生自己有些遗憾是这个结果,但也没有因此钻牛角尖,觉得‘不可能’‘不应该’什么的。这些年来,他其实也看护了一些女士了,确实是有的人见效,有的人就是效果不好。   相比起医生的‘接受现实’,麦尔顿侯爵夫人就没那么平静了。应当说,过去一些美容秘方没效果时,她是很冷静的,不然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了。但现在,似乎不一样了,她变得难以接受,砸掉了半个化妆室!   或许是因为不像过去那样本身还年轻了,是真的衰老了,她反而更不能接受自己延缓衰老的战争失利! 第221章 红粉世界221   忙于和‘衰老’的斗争,麦尔顿侯爵夫人在社交场出现的少了一些。不过,在这个社交淡季倒也不显得奇怪,不过有一些邀请她是不会拒绝的。比如说这次,来自‘富勒莫’的邀请。   众所周知,美林堡人喜欢在夏天的时候‘逃出美林堡’,而逃出美林堡之后的目的地,却各有不同。一般来说,最多的就是乡下,图方便的话,美林堡周围的乡村就很合适,交通便利、花费不多。   不过,除了美林堡周围的乡下,其实还有一些更知名的选择。那些以风光秀美闻名的乡村,自从被文人墨客发现以后,就在达官显贵的注视中了。于是一批又一批有钱人在那些知名乡村修建度假别墅,每当夏天就去小住。   在不算少的美丽乡村中,‘富勒莫’就算不是最好的,也至少在前三。而且这里有一个优势,离美林堡也不算远!虽然不是美林堡周边乡村的那种程度,但也属于乘马车一天之内可以到达的。   所以喽,夏天的富勒莫,很多过去半年都遇不到的美林堡上流社会成员,可能一出门散步就都遇到了。   麦尔顿侯爵夫人人在美林堡,却受到了来自富勒莫的舞会邀请函,这并不是舞会主人唐突。而是她在听说了这次舞会来宾有霍夫曼之后,暗示朋友,通过朋友才拿到的邀请函…她是真的要征服霍夫曼的,怎么可能只是想想就放弃!   麦尔顿侯爵夫人在富勒莫也有一座度假别墅,其实也不能说是她的,而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已经被‘禁治产’了的丈夫,麦尔顿侯爵的。她本人其实来这里不多,更没有在这里举办过晚宴或者沙龙,所以这里并未经过改造,大体维持了麦尔顿侯爵时期的模样,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不过,这不妨碍她落脚在这座度假别墅,提前一天就到了,然后就是仔仔细细地打理自己。有最高明的理发师为她梳理发髻,一个一个精巧的发卷贴在发髻上,这是现在最流行的,也能彰显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妩媚。   另外,侯爵夫人穿一件胸前镂花的黑色轻绡做的裙子,这样的裙子透出里面的里面的束身内衣和衬裙来,显得她丰腴又玲珑!那美林堡无敌的细腰,这时候越发纤细了——关于这个,一直是一个秘密,大家不明白麦尔顿侯爵夫人怎么做到既纤细又丰腴,既玲珑又肥美。   这种材质的裙子,也只有夏天晚上的舞会才能穿了,其他时候穿都会显得过火。   为了和这条裙子搭配,麦尔顿侯爵夫人脖子上戴了一条璀璨仿佛星河的钻石项链。上面每一颗钻石都有一枚硬币那么大,经过匠人的精巧打磨,在汽灯的照耀下反射出如水银泻地一样的光辉。   除了这条价值连城的项链,她用到的首饰就只有一枚戒指了,就连发髻上都没有首饰,只插着一朵红茶花。不过发间的红茶花红的引人注目,不仅没有显得过于简单,还非常优雅华丽呢!   除此之外,搭配的丝袜、手套、高跟鞋、折扇…全都一丝不苟,及尽可能地搭配和谐——麦尔顿侯爵夫人非常清楚,一个打扮隆重而精致的人,他身上的一点点瑕疵才更扎眼,所以这种时候更不能放松。   这样搭配出来,麦尔顿侯爵夫人已然看成是此时的时尚典范…事实上,别看女性杂志那么多讲时尚的,各种美妙的印刷画也多的是。但生活中哪怕是上流社会,要见到一个和杂志中差不多的时尚女士,也很难呢。   在这一点上,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优等生’,向来都能让‘梦想照进现实’,而这也是她在社交界长盛不衰的一大原因。   对着穿衣大镜子,麦尔顿侯爵夫人一看再看,确定自己完美到每根头发丝都呆在了该呆的位置,这才出门——对于她来说,优越的外貌一向是她达成目的的利器之一。就像一个战士上战场前确定自己的武器和盔甲是否状态良好,她这样的社交场红人,每次‘上战场’前也要确认自己的武器和盔甲情况呢。   现在情况这样完美,就能给她这个‘常胜将军’无比自信…即使上次她在霍夫曼面前碰壁,一次失败而已,也不足以摧毁这种自信建立的基石。   当麦尔顿侯爵夫人自信满满地来到举办舞会的别墅时,天还没黑,但已经快黑了——主要是夏天日长,舞会时间遇上傍晚很常见。   这样光彩照人的麦尔顿侯爵夫人一出现,果然不出所料的,成为了全场焦点。很多人都在看她,不过其中不包括霍夫曼…霍夫曼这个时候也在,应该说他到的比麦尔顿侯爵夫人更早。   只不过就像大多数男宾一样,即使再如何出色,在这种场合也都只是配合鲜花的绿叶,没什么人注意到。他隐入来宾群中,不太参与交际,显得有些不合群。不过他身份超然,其他人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没有说什么。   “…麦尔顿侯爵夫人?她真美是不是…就像是一朵开到最盛的花,拥有少女绝对不会有的魅力。”有人和同伴称赞。   “说实话,我真想认识侯爵夫人,但这很难,侯爵夫人这样的人物,是不会理会无名之辈的…认识侯爵夫人,也不是为了美女,相比起美貌,侯爵夫人在一些权势人物中的影响力,才是更让人另眼相待的,她显然不是一个只有美貌的贵妇人。”   成为注意力焦点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她的注意力却在霍夫曼一个人身上…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狩猎一个男人爱慕的乐趣了,曾经她还不会熟练运用自己魅力的时候,这很难,但现在已经轻车熟路。再加上她有权势加持,很多时候真的就是勾勾手指,她看中的男人便会跟上来。   现在这种情况,既让她一定程度上为自己青春流逝而焦虑,也让她有一些跃跃欲试,前所未有地有战斗力。   霍夫曼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就不敢看她,也丝毫没有为她着迷的意思。非要说的话就是很普通,眼神普通的仿佛她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来宾,一点儿特别都欠奉送——麦尔顿侯爵夫人皱了皱眉,在她的认知里,这是最麻烦的一种。   有的时候,有些男人也会为她的‘轻浮’而轻视她,为她那些或真或假的流言蜚语而反感她…从一开始就冷眼相待、恶语相向。但这样并不要紧,甚至对后面拉他们下水是有利的。似乎爱上不能爱的人,本来就是人内心深处一种隐秘的期待。   只有现在这种平静,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仿佛和随便哪个路人甲路人乙一样,才最棘手!   对于这样的男人,是没法‘欲擒故纵’的,几秒钟之内麦尔顿侯爵夫人思考了很多,立刻觉得主动出击。于是笑着穿过人群,不管那些想要和她打招呼,向她献殷勤的男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来到了霍夫曼面前。   此时,人群之中,男人们看霍夫曼的眼神是不无嫉妒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很清楚,这样被人嫉妒着,男人总是很容易飘飘然——对于男人来说,女人也不过是众多炫耀财富、才华、权势、男性魅力等等的工具。   毕竟,要吸引一个女人,就非得具备这些之一,或者之几。这个女人越是出色,就越是表明男人的优势。一流的妇女,只能叫一流的男人拥有。   男人会享受自己拥有一流妇女时,其他男人妒火中烧的超然。此时就算没有爱上这个女人,也该对这个女人另眼相待的。   霍夫曼像麦尔顿侯爵夫人行了个礼,这挑不出什么错来,甚至略显平淡了一些。这让旁边一些男人,更加恨不得代替他…但这显然没用,麦尔顿侯爵夫人对纽兰公爵的青睐是那样肉眼可见,宁愿怠慢了其他人,也只和他说话。   要知道,这种事麦尔顿侯爵夫人很少晚上做的。此时普遍的,贵妇人白天晚上对待男士的态度截然不同,白天时总是很高傲,难以接近。晚上则不同,为了让人尽可能留在自己周围,会让所有人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里。   “…公爵,我听说您依旧打算继续做大使,对吗?我以为,以您如今在政府的地位会……”麦尔顿侯爵夫人并没有上来说一些常见的话题,因为她很清楚霍夫曼不是常见的那种男人。   此时的女人几乎不会主动和男人聊工作上的事,哪怕是男人主动想要和她们谈谈,她们也会表现出对此的不耐烦…这在麦尔顿侯爵夫人看来,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她早早意识到,男人虽然不乐意女人懂得太多,但在一些自己也觉得很有压力的事上,又希望妻子或者情人能够听懂其中的关键。   不然连自己的雄心壮志、自己的压力是什么,都不明白,真的会让人很绝望的!   霍夫曼言简意赅地回答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不是您该考虑的问题。”   仿佛是在不满麦尔顿侯爵夫人一个女人,居然和他谈他的工作,政府的正事。但麦尔顿侯爵夫人直觉霍夫曼不是那种介意这种事的男人,就试探地说:“您难道讨厌和我说这些吗?我没有想到您是这样保守的人呢……”   霍夫曼还没有回答什么,麦尔顿侯爵夫人就敏锐地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转移了。这不是因为最初的‘惊叹’之后,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转移,而是那之后的又一次转移,仿佛她真的是众多宾客中平平无奇的一个了。   她下意识地顺着人群注视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穿着院士制服,头发花白,胡子留的很漂亮的老绅士。但他并不是关键,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走的是他的女伴,挽着他的手一起出现的‘薇薇安·奥斯汀’。   麦尔顿侯爵夫人并没有打听过这次舞会的宾客名单,所以在霍夫曼之外,还有哪些宾客,她也不是完全清楚…但薇薇安·奥斯汀也是这次舞会的女宾,这让她很在意。   她当然对‘薇薇安·奥斯汀’印象深刻,甚至还非常‘忌惮’呢。虽然她们并不在一条赛道上,就像一个跳水运动员,看到另一个游泳运动员表现的再好,也不会担心对方会成为自己的对手。但是,竞争这种事,其实也是无处不在的,所以还是说不准。   运动员商业化了,也可能要争资源的。甚至单纯说竞技本身,人家游泳运动员难道就不能改学跳水了吗?是,这是不相关的两个项目,单对于很多运动天才来说,发现另一个项目有着更胜于现在这个项目的天赋,年纪不太大的时候换项目,也不是很离谱的事吧?   更何况,麦尔顿侯爵夫人眼里,她和薇薇安的‘赛道差异’还没有差那么远。最多、最多,也就是一个中长跑和短跑的差异。   最让麦尔顿侯爵夫人印象深刻,甚至下意识回避的事是…在和‘薇薇安·奥斯汀’同时出现时,她甚至会变得平庸。就像是民间故事里仙女教母的魔法,总是会有一个时限,时限一过,一切就会恢复原样,华丽的变得暗淡,出众的变得普通。   这一次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薇薇安批散着她那头美林堡知名的、被评价为‘价值一座城市’的美丽金发——这当然失礼,舞会上头发都该盘起来的。但随着薇薇安的金发美名远扬,大家对此越来越‘宽容’,就觉得这没什么了。   即使是最苛刻的人,也得承认,那样美丽的头发,如果不能尽可能展示,那就太可惜了。   淡淡的金光柔和散发…在璀璨的灯光照耀在薇薇安头顶时,她那头浓密卷曲的浅金色长发就是会有这种效果,近乎于不真实,是传说中花仙子才会有的‘特效’。   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就连最漂亮的蓝宝石都无法与之相比,再浓一点儿就会显得俗气,再淡一点儿则会失去光彩,仿佛是淡蓝玻璃。只有冬天的冰连绵不绝,融化成春水,流到天边去,流到和天空相接的地方,才会有这种颜色。   现在很多画家都想要画她的肖像画,但在描绘眼睛时,他们遇到了大难题!将任何一种蓝宝石、蓝矿石磨成粉末,都无法得到真正和她眼睛一模一样的颜色。   金色的眉毛,原本应该会显得人没有精神,所以要用眉笔加重颜色的,但薇薇安没有,至少今天没有——最后,就因为这双眼睛,这样淡色的眉毛也没有成为败笔,反而有一种孩子般的天真稚弱、不谙世事。   当这双眼睛望向任何人,哪怕是一个垂死的人,都是会心动的。   和没有画的眉毛一样,只要稍稍注意她今天妆容的人就会发现,她今天的妆非常妙,很像没化妆,但又不可能不化妆——夜色里、灯光下,如果没化妆,就是会显得差点儿什么。就算白种人五官深邃,这一点上没那么严重,该有的问题还是会有。   像麦尔顿侯爵夫人,那白天来说过浓的妆,现在夜色渐渐降临,就刚刚好了。没有妆感的不自然,显得妩媚精致、毫无瑕疵。   这一点,其实看一些舞台妆会更加清晰明白,很多歌剧、戏剧、舞剧在诞生之初,夜晚表演,想要效果好,演员就是得化妆,而且是浓妆!那时候人们看这样的妆容,可不会觉得奇怪,只会觉得美丽。   总之,薇薇安确实看起来没化妆,但实际又化了妆。此时的她,皮肤白皙透明,仿佛是一朵白山茶,又仿佛是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女神雕像。但脸颊上淡淡的粉色,细腻地不能是画家的画笔绘制,只能是天然造物,又显示出了她的鲜活,绝不可能是一朵花、一尊雕像。   她穿了一件露出肩头的飘逸裙子,裙子的布料是白色的真丝夹杂着金丝银丝一起织成。所以做成裙子后,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只要她动一动,或者灯光动一动,就会有光亮闪闪烁烁。   “那可真是个尤物啊!”   “奥斯汀小姐?当然、当然啦!她如今已经是美林堡,不,和礼兰王国最美丽的女士了。您或许不知道,上个月罗斯的王子来访问了,一次沙龙上,他见到了奥斯汀小姐,立刻就要向奥斯汀小姐求婚!称奥斯汀小姐是‘日光、月光、星星和天空’。”   “这也是奥斯汀小姐屡屡出格,依旧不缺追求者的原因…不得不承认,男人就是会为美貌昏了头的生物。”   “出格?说的太简单了,只是出格?应当说,奥斯汀小姐做的很多事即使没有违背社会风俗、道德法律,从某种程度上,还会让人赞叹。但就是那些事,反而更让大部分男人难以容忍…这是个有些不讲道理的世道,不是吗?品格卑劣的人可能会被接受,甚至追捧,可某些高尚的,却因为私心,难以接受。” 第222章 红粉世界222   奥斯汀家一开始赞助的都是化学实验室,这些实验室的成果,对‘可丽’的产品具有重要意义。但随着生意越来越大,在薇薇安的主张下,也开始别的类型的实验室了。主要目的是为了推动科学进步,改善普罗大众的生存条件。   或许会有赚钱的机遇在其中吧,但那不是首要目的。有就是意外收获,没有也不会主动强求。   这些实验室里,薇薇安最重视微生物实验室。一方面是微生物对人类生活确实影响深远,微生物理论体系的建立,在薇薇安上辈子,可以说是一场巨大的变革。另一方面,也和时代背景有关——薇薇安如果在这个时代搞一些高精尖的东西,没有那个条件,是搞不成的!   微生物学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各种前置理论已经出来不少,投身于此的科学家也各有方向、渐出成果。这种时候,赞助微生物实验室就比较务实,而且这也不是搭便车行为。   虽说已经到了微生物学的关键节点,但有的时候被卡在节点几年、十几年不是很正常的吗?就比如历史上的微生物学之父巴斯德,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就开始研究发酵了,但六十年代时,他就因为法国养蚕业遭遇蚕病重创,转而研究蚕病的问题去了。   即使蚕病的研究,也对他的微生物研究有启发作用,但这确实让微生物学的‘关键节点’被滞后了——蚕病研究之后,他又因为身体健康问题、普法战争余波等等,耽误了研究。   事实上,直到七八十年代,在巴斯德,以及一批优秀科学家的努力下,现代微生物学才逐渐有了清晰的景观。   其实各方面都支持新理论成体系了,但就是因为信息交流不畅,以及各方面的‘小问题’,导致了‘关键节点’晚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虽说时代的浪潮是必然的,这点儿时间对整个人类历史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于生活在时代中的人呢?   别说是几十年了,就是几年,恐怕也能改变很多人的人生,甚至生死了吧?   薇薇安现在认识很多方向放在微生物上的科学家,不只有和礼兰的,还有国外的学者。她到处撒钱资助,和这些科学家保持通信,将各家最新的发现和成果,可以分享的都分享出去,构建起了一个基本的交流网络。   到现在为止,也算是有点成果了。比如说,通过调查和实验使得微生物和疾病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清晰——此时的技术条件下,依旧很难直接观察到微生物。   虽然人们已经通过日常‘经验’,感觉到了‘传染病’的存在,这种疾病的传播大概是借助了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微生物。但不能观察到,就是不能观察到,而且‘经验’这种说法实在是太主观了,学术界很难接受……   这并不是矫枉过正,而是科学界好不容易大致将‘神’请了出去,大家都不会谈‘神的恩典’‘神的设计’之类的说法了。这个时候再说‘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存在着,并且持续发挥着作用的‘微生物’,实在是让人警惕。   虽然在薇薇安的参与下,微生物学的很多东西依旧没有被直接证实,但间接证据是越来越多的。主流上,学术界已经被说服了,大家相信微生物的存在,并且影响到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只是当下还没有很好的观察方法。   这也使得更多的科学家产生了兴趣,开始投身于相关研究。他们改进实验工具,重新设计实验方案…这些努力,最终总会变成微生物学的巨大进步的!   “…是的,我们有一个惊人的发现,或许你们可以看看几天后出版的《芽孢杆菌生命史》,那绝对是微生物学的里程碑之作——不明白芽孢杆菌有什么重要的?哦!那我说道炭疽,你们就该明白了吧。”薇薇安在人群中侃侃而谈。   最近微生物学有了一个很大的发现,她走到哪儿都愿意帮帮场子,宣传一下这些东西。   大家当然知道炭疽是什么,此时炭疽病可是非常可怕的疾病!不过炭疽也分不同的种类,由此引发的疾病也有很多种。但哪怕是病程相对较长的皮肤炭疽,也是能在病情延误的情况下,循环衰竭死亡的。   至于说肺炭疽、肠炭疽、脑膜型炭疽、败血型炭疽就更不用说了,几天之内死亡简直司空见惯!   “导致炭疽的就是芽孢杆菌!”薇薇安这样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这个时代是各种传染病大流行的时代,一方面全球化开启,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人都有机会接触到另一块大陆上传播而来的疾病。另一方面,城市化也开始了,人口在城市里密集生活,天然就为传染病大流行提供了‘培养皿’。   虽说穷人更容易受传染病影响,可高大的围墙、华丽的房子可没法阻挡传染病!所以一旦传染病大流行,有钱一样有很大机率会死。所以大家对这类新知识、新发现很关心,就和薇薇安上辈子时,从不关心科学进步的人,也会听听人类在癌症探索上的新进展——和自己的生活息息相关嘛。   大家纷纷询问薇薇安相关问题,薇薇安一边作答,一边顺便宣传了一下一个礼拜后的一场实验表演。这个实验表演就是为了向科学界展示,芽孢杆菌是如何演变成炭疽热的。到时候主要观看实验的是科学家们,但也不排斥有兴趣的普通人去看看。   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连‘手术剧场’都那么捧场,能看看‘实验表演’,那也是不错的热闹了。于是纷纷表示一定去——这可不是‘下次一定’,基本上说了都是要去的。   薇薇安还提了一句,到时候可以给出成果的实验室捐款…她肯定是有赞助这家实验室的,但是实验经费么,多多益善。如果她只是提一句,这些有钱人到时候就能慷慨解囊,何乐而不为呢?   “…是的,作为微生物的一种,过去被分类为‘植物’,但现在大家已经渐渐不这么说的‘细菌’,我们已经有了比较简单地观察到他们的方法,即‘染色法’。就像我们用不同的布料,做同一种染色,染出来的效果也是不一样的。对一些复杂成分染色,不同物质也会出现不同的效果。”   过去观察微生物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很难得到纯化的某种微生物。所以即使显微镜已经能观察到极微小的东西了,依旧很难分辨微生物,更不要说观察微观条件下的活动了。   薇薇安也实在引导某个药品实验室,为‘磺胺’的发明做前置准备时,想到了可以给细菌染色。   历史上,磺胺的发明就和‘染料’有关…薇薇安也是隐约在某些‘科学小故事’里看过,最初的一款磺胺类药物,本身就是染料来着——这就像是一根线头,让薇薇安想起来了,中学时期在实验室做一些简单的实验,比如说使用显微镜、制作玻片什么的,相关知识里,也有给玻片染色,便于观察的做法。   既然是这样,给复杂成分染色,然后由于细菌上色效果不同,方便观察…这应该是行得通的。   薇薇安提出了这个想法,实验室的研究员受到了启发,也觉得大有可为,于是就尝试了一番…而这竟然开启了微生物观察的新时代。说实话,这个观察法的发现,虽然不能有直接效果,但其意义可能比芽孢杆菌的生命史被破解更有意义。   因为这是普遍方法,科学家们的研究工具,大家都能用得上的!   接下来,就能借用这种观察法,证医疗环境‘消毒’的必要性了。虽说过去一些医生凭借自己的经验,已经意识到清洁自己的双手、手术器械等的必要性,甚至还将石炭酸用作消毒剂。但更多的医生还是没有相关常识,坚持‘绅士的手是干净的手’,不相信观察不到的细菌、病毒的存在。   “…虽然还没有发出论文,但我可以告诉大家,高温蒸煮、阳光照射、酒精…都是很好的消毒方式,在家也可以使用。”薇薇安的说法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异议,因为此时虽然没有证明这些方法的原理,但很多方法已经应用在实际生活中了。   比如说高温蒸煮,大家老早就意识到了,瘟疫之中,如果能做到蒸煮衣服以及各种被使用的器皿,是能够降低瘟疫的感染率的。所以这些年才会有慈善机构向传染病高发区的贫民窟捐赠煮衣服的大铜炉的事儿,经验经常会走在‘科学研究’之前。   薇薇安在人群中大谈特谈这些,其实是有损她的魅力的。她那原本飘渺到不真实的外表,因为她总说这些,变得有些踏实且无聊了。漂亮还是漂亮了,却没有了那种仿佛是幻想一样的吸引力。   这让麦尔顿侯爵夫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居高临下地点评了一句:“看起来,奥斯汀小姐确实不会运用她的魅力…奥斯汀小姐很美,很吸引人,大概是这一点让她迷失了。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有损魅力的,这并不能让更多的绅士更爱慕她。”   “她谈论的那些东西很有意义,但我恐怕这对于她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可能没什么用。”   霍夫曼转过头看了一眼麦尔顿侯爵夫人,目光平静:“您是这样认为的吗?”   “如果是您,这样认为倒也不足为奇…您毕竟和奥斯汀小姐是完全是两类人——不过,我猜测您的担心并无意义,奥斯汀小姐可能并不在意、在意‘如意郎君’。”   虽然这番话并没有多少恶意,一些不够敏感的人,甚至会觉得霍夫曼就实在就事论事。毕竟真要说的话,薇薇安确实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差别很大,说她们是两类人,没毛病啊。   但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对于他人的情绪、感情是非常敏锐的,她几乎立刻就感受到了霍夫曼对她的‘不赞同’。就笑了笑说:“难道您更赞同奥斯汀小姐继续这样吗?好吧,奥斯汀小姐或许不必在意‘如意郎君’,就像现在越来越多的,主动单身的姑娘。她们宁愿要工作,要自己的生活,也不愿意要丈夫,要家庭。”   “在这一点上,我其实也是赞成的。”如果联想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也是自己掌控了自己的生活,这一点倒是不用怀疑。   “但是,您得承认,从现实出发,女人还是得有个丈夫是不是?如果淑女们都不要丈夫了,这个社会的脊梁都要被抽去了…这个时代什么都在变,总得有一些东西不变……”   麦尔顿侯爵夫人甚至搬出了一番说教,这在她们这样的人身上,其实还挺常见的。她们的谈话未必真的有什么内容,但她们就是能通过自己的姿态,说话时的态度、语气,让一起都充满魅力——听她们说话的人,已经为她们的魅力迷醉了,只会觉得她们有着少见的头脑和眼界,根本想不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霍夫曼注视了麦尔顿侯爵夫人几秒钟,摇了摇头:“不,这不是一回事儿。”   很简短,没有说是什么‘不是一回事’,更没有进一步解释更多的意思。这个时候,快要到跳舞时间了,霍夫曼干脆穿过人群,走到了薇薇安面前,向她邀舞。   薇薇安意外于在这里见到了霍夫曼,嗯,自从上次她拒绝了霍夫曼之后,他们碰面的机会就肉眼可见地减少了。哪怕在一些场合,无可避免地碰面了,也没有多少交流。这在他人眼里并不显得奇怪,毕竟过去薇薇安和霍夫曼之间看起来就很生疏了。   现在,更意外的是,霍夫曼居然会邀请她跳舞…薇薇安答应了。   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她有点儿犯怵来着——霍夫曼本身就是那种特别容易让人尊敬,甚至要供起来的那种人,薇薇安过去觉得他‘爹味’,除了因为他对她‘指手画脚’,可能也有气场比较强的原因。   这样的人邀舞,薇薇安气势上拼不过,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答应了。   答应了之后,薇薇安就有点紧张…虽然之前她也拒绝过其他人的求爱,但一般来说,就不会和拒绝过的人有这种程度的交集了。   一般男士们要面子,又或者真的就是绅士风度,不愿意女士尴尬,会渐渐远离她的生活。就算个别不能远离的,也很少见还会向薇薇安邀舞。当然,邀舞的话,薇薇安也会拒绝。   第一次和自己拒绝过的人跳舞……   虽然想起来是很紧张,但音乐响起,真的开始跳舞之后,薇薇安又觉得不是那么难熬了。霍夫曼并没有提及上次的事,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自然,仿佛上次的求爱已经完全从他的记忆里被删除了。   “您最近还好吗?”薇薇安觉得这可能是一个信号,一个大家归于普通关系,做朋友的信号。也愿意配合,就仰起头来,尽量自然地说。   看着这张仰起的脸,霍夫曼似乎明白了什么——正如那些肖像画家所说的,‘天神栖息在这双眼睛里,仿佛栖息在天空。凡人迷醉在微微颤动的呼吸中,犹如行走在梦中’‘看到这姑娘我们才相信,我们依旧活在神明与凡人共存的神话时代’。   “是的,还不错。”霍夫曼听到自己的回答,平稳的像是海水,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仿佛潮水涌上沙滩,沙滩上的痕迹便被抹平了。但他知道,不是那样,海浪声一次又一次,是平静之下的汹涌。   霍夫曼的手也很稳,带动着薇薇安跳舞,裙摆就这样飞扬。薇薇安觉得裙子因为有弹性的鲸须裙撑微微弹动的感觉很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我虽然有些掀起大裙摆,但并不讨厌裙撑,鲸须裙撑将我们从过去那种层层叠叠的衬裙中解放出来了,当然,如果有一天可以不用穿这玩意儿就更好了——只是在现在,如果只能穿它的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大家总觉得让裙撑弹动起来,很不庄重…您觉得怎么样?”在靠近时,薇薇安笑眯眯地在霍夫曼耳旁问。   霍夫曼垂下了眼睛,过了几秒钟才说:“没什么不好的。”   薇薇安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跳完了这支舞,他们一起走到一旁,拿了一杯冰镇地香槟。薇薇安口渴了,但还是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香槟才啜饮起来…她当然是想要喝水的,但这边竟然根本没提供清水,只有香槟和红葡萄酒。   “…虽然现在有些晚了,但我打算和我的父母去度假——前一段时间,男爵一直忙于口红的事儿,现在总算有时间了。”薇薇安轻松地对霍夫曼说。   这种普通的舞会寒暄,谈到度假计划是很常见的。不过,奥斯汀一家要出远门度假的理由,并不像薇薇安说的那样简单。之前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想要一家人一起度假什么的,只不过是薇薇安说服奥斯汀夫妇,并且给外界的理由。   至于她内心里,这个时候也要出门度假,还是因为约瑟芬要【王者归来】啦!   虽然她没有刻意去调查约瑟芬,担心露出马脚,被约瑟芬本人,甚至是她的‘系统’注意到。但如果有心的话,在社交场上收集一些‘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情报,说实话也并不难。   ‘索尔多伯爵夫人’还是有点儿传奇性的,特别是前今天她抵达美林堡后,暂且落脚到了美林堡最好的豪华酒店中,大家谈论她就更多了——都说,她在进入社交界之前,应该会先面见女王(这也是传统了,贵族女性进入社交界,经常会先去见见女王,年轻姑娘正式进入社交界是一次,嫁人后有一次,丈夫的爵位如果变化,也会有机会)。   虽说,外国贵族不见得一定要觐见女王,但如果是打算全面融入美林堡的上流社会,而不是做个‘游客’,这就是有必要的了。   这种情况下,薇薇安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她知道,约瑟芬的复仇计划是逐步展开的,一开始肯定还有一个‘平静期’,所以她还不慌。可这也确实提醒了薇薇安,是走是留,这个时候该做决定了。   她决定先走一段时间,远离美林堡,至少可以保证尽量少受‘女主角’连带效应的影响。在这场复仇大戏上,她情愿做一个路人甲,甚至路人甲都不是,越低调越好。至于说以后的事,以后应该还是要回美林堡的,但等到那个时候,情形又不同了。   至少,薇薇安在远离美林堡的这段时间,可以通过信件,依旧对美林堡上流社会的事保持了解。摸清楚‘女主角’的行事——其实就是等‘女主角’把框架搭下来,‘道’划好了。这样的话,至少意外性会减少,到时候再回来,风险也就没那么大了。   简而言之,就是先苟一段时间,看看局势发展再说。   霍夫曼怎么也不会想到,薇薇安这个时间离开美林堡会有这样的内情——躲开一个新来乍到的‘索尔多伯爵夫人’什么的。   这不是聪明不聪明,消息灵通不灵通的问题,正常思考的人,根本无法将两件毫不相干的事联系到一起吧。   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就像知道任何一个朋友将要远行时一样,话题过渡自然,几乎毫无波澜。他也没有不多问什么,只是顺着说:“我也会离开美林堡一段时间,大概半个月,去一趟罗齐奥,一些公务……” 第223章 红粉世界223   其实薇薇安很早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她印象中【原书】里,从来没有过纽兰公爵霍夫曼这个角色呢?   要知道约瑟芬在美林堡‘狩猎’的都是最优秀的男士,而以‘系统’衡量的优秀标准,霍夫曼无论怎样都是符合的…薇薇安只能认为是小说没有提及的优秀男士还有很多,约瑟芬虽然‘狩猎’那么多优秀男士,但她一个人两只手,能‘抓’几个?当然有更多的优秀男士成为了‘漏网之鱼’。   而【原书】又是以女主角约瑟芬的视角展开的,如果不是她的狩猎对象,没有描写,甚至提都没提过,是很正常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提过,只是薇薇安哪里记得一本小说的角角落落,包括一个随便提一下的人物?   其实,薇薇安的印象里【原书】没有霍夫曼这个角色,这个这么符合重要男性角色标准的角色,还有可能是因为【原书】故事发生时,霍夫曼并不在美林堡。舞会时霍夫曼说自己要去一趟罗齐奥,算是提醒了薇薇安。   但问题是,只去半个月,显然没办法躲过整个剧情,除非之后又会有别的‘意外’导致霍夫曼滞留在美林堡以外的地方——薇薇安完全没有考虑过,蝴蝶效应之下,霍夫曼原本不在美林堡的,这个时候又在了。   主要是,她掀起的蝴蝶效应,感觉应该不能决定霍夫曼人在哪儿吧。就算霍夫曼向她表达过爱慕,可她也拒绝了呀,按理来说,这还应该成为推动他离开美林堡的原因呢!   ……在‘约瑟芬’,或者说‘索尔多伯爵夫人’抵达美林堡之后这些日子里,薇薇安就想了很多这类与之没什么关系,但又能互相联想的东西——会忽然想很多,又会忽然回过神来,这让她在他人眼里显得心不在焉、容易发呆。   “亲爱的,你最近总是在发呆,不是吗?嗳,瞧,刚刚吉安娜和你打招呼,你都没看见。”在歌剧院里,罗拉轻轻拍了拍薇薇安的肩膀,微笑着向她示意对面。薇薇安看过去,是手上拿着一副小望远镜的年轻小姐在向她招手。   吉安娜也算是平常社交场上经常能见到的一个姑娘了,见的次数多了,哪怕没有什么亲朋故旧的关系,也熟悉了。   “难道是因为快要去度假了,你的心已经飞到了‘克林平顿’?”罗拉打趣薇薇安。   奥斯汀一家马上就要离开美林堡,去‘克林平顿’度假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美林堡的体面人家要离开这里外出时,总会给常来往的人家写信说明这件事,以防亲朋好友联系不到。   更何况,奥斯汀先生还要提前安排好名下的生意,确保自己不在美林堡的这段时间,一切都能好好运转,这就更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走了。   薇薇安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笑了笑,顺着罗拉的话说:“这次我打算在‘克林平顿’住久一些,直接住到明年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爸爸妈妈可能不能呆那么久…对了,今年你家也没有去度假,有什么计划吗?”   如果可以,薇薇安倒是也希望卫斯理一家避开这多事之秋。   罗拉叹了一口气:“今年爸爸格外忙碌,度假计划早就取消了…美林堡的酒业,我爸爸一直在杜松子酒上近乎垄断,这是他的基本盘。以此为基础,又侵蚀其他酒类的生意,但这一次也有人反过来要动杜松子酒的市场份额了……”   简单来说,卫斯理先生过去一直是个主动出击者,在别人的地盘上争夺,而自己的后方十分稳固。之所以能够这样,当然是他经营有方,才能将自己的基本盘经营的铁桶一样,一般人根本不想打主意。   硬仗,谁都不想打啊!   但今年出现了新情况,只能说明卫斯理先生有了挑战者,而且是真的有威胁性的挑战者。这种涉及到自己基本盘的商业争夺战确实不能轻视,卫斯理一家不打算度假了,薇薇安也不能说什么。   她只能想了想说:“或许你能离开美林堡玩一玩呢?等我在‘克林平顿’安顿下来后,再给你写信,邀请你来玩儿吧,卫斯理夫人不会不同意的。”   罗拉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又飞向了对面一排包厢,低声说:“马上就要到幕间了,刚刚远远打过招呼的几位,应当都回来拜访。”   不想在听歌剧时还要‘交际’的薇薇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大家这样热衷于将剧院变成交际场呢?剧院最重要的不是欣赏剧目,而是社交、而是出风头,这实在是一种浪费。”   “然而这就是当下的现状了,现在是剧院的淡季,还好一些呢!如果是在社交季,包厢里的客人早就络绎不绝了,谁也不会管是不是幕间——然后就在包厢里大谈特谈,有技巧地称赞、戏谑……”罗拉随口说道。   薇薇安知道罗拉说的是对的,曾经她将剧院当作是这个时代的‘电影院’,主要的功能是娱乐——对于底层,甚至中下层,这一点或许不错,大家都乐于花一点儿小钱娱乐消遣。但对于中层、上层,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对于中上层人士来说,剧院这种地方,社交属性强于娱乐属性。如果想要找乐子,他们本有更多的选择,相较之下,剧院的开销很大(他们一般都会选择包厢,或者视野最好池座,价格较贵。而且这还不算为了看剧必须有的车马费之类,体面人士可不会走路来剧院,最差也得乘出租马车才对),环境还很差呢!   是的,中上层人士常去的剧院,肯定不是那种鱼龙混杂的剧院,环境会好很多。但其实也谈不到多好,这里一样会有一些奇怪的味道,会因为大量运用灯光,出现特有的烟熏火燎的肮脏……   而这里的客人,即使不会跺脚拍手,仿佛要把看台给弄塌了,不会将果壳前面的人头上,也会有一些别的毛病,比如说影响演出,总是在影响演出。   事实上,在剧院很多人大体是关注台下胜过台上的,所以台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不得安宁了!演出总是会被影响。   能让大家忍耐剧院的一切缺点的重要原因,就在于这里是一个重要的社交场所。在此时所有的社交场所里,这里可能是最大的,门槛也最低的——很多社交场所,例如沙龙,都是存在门槛的。一个一文不名的家伙,初来乍到,可能连门都摸不到!   相对来说,要在剧院里出现,在剧院的‘台下剧场’里成为一位‘演员’,就要容易多了。   一张池座的门票花不了多少钱,当然,最好还要有一个熟悉社交界的朋友一起,这样才能‘引见’——在别的地方,‘引见’可没有这么容易,要将一个新客人带到一个俱乐部,又或者某位太太的客厅,这要求可太多了!俱乐部的成员,或者那位令人尊敬的夫人,会要求这位客人有这样那样的优势。   或者有一个荣耀的姓氏,或者财富令人艳羡,再不然他是个有才华的家伙,有一副漂亮的容貌(无论男女)…总之,总会要求有一些稀有的特质。   但在剧院,这一切都被简化了。最随意的情况下,熟人可以直接带着这个‘新人’去某位大人物或者红人的包厢拜访!就算不能直接去,也不过就是熟人先去说一声,一般来说,被拜访的人也不会拒绝。   来到剧院,本来就默认了社交上的来者不拒,尽情地攫取目光、出风头,向其他人开放‘自己’,是剧院大多数来客的‘精髓’。   之后的‘幕间’,正如罗拉所说,果然有人来拜访了。来的主要是男士,剧院里男士到处拜访,女士们等待拜访,也算是隐形规则了。不过偶尔也有例外,比如说这次过来的就有一个女孩儿,吉安娜。   “…听说您要去‘克林平顿’度假了?还可能去一个比较长的时间?这实在是太可惜了,您不在美林堡,美林堡将要少掉多少光辉啊!”吉安娜轻轻挥动手上的扇子,真的满脸遗憾地说道。   男士们也纷纷赞同。   “美林堡永远不会少了‘光辉’,至少看到吉安娜你,就会相信这一点。”薇薇安谦虚又客气地说道。吉安娜也是美女,这话说出来并不会被当成是‘虚伪’。   吉安娜伸出手上的扇子,在薇薇安身上拍了两下,高兴地笑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也不再说度假的事了,而是指着自己家包厢的方向说:“一会儿第四幕了,我还是不想回去,我就在你们这里看戏吧。”   说着,她无奈地摊了摊手:“总是这样,夏天的剧院就会有匆匆出现的生面孔…布鲁先生带来了两个出身坎特伯雷的年轻人,我看他们第一次离开乡下,也没有进过剧院,总是在我们的包厢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我不耐烦和他们打交道。”   薇薇安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哪怕是她上辈子那会儿,地域歧视、贫富歧视等等,依旧广泛存在,只不过大家不一定会明摆着说出来而已。而这辈子所处的时代,可以说是‘歧视’的黄金时代,关键是这些‘歧视’全都理直气壮!   不只是歧视的人不加掩饰,被歧视的人也很少觉得不对。相比起愤怒地反抗,或者心里暗暗痛恨,被歧视者大多会‘反思’…真的就是会反思,认为是自己的问题。   薇薇安知道,即使她这个时候表达自己的‘不赞同’,也不能改变任何人根深蒂固的认知。但她也不愿意真的大谈特谈这些,奚落几个外向来的年轻人,谈论他们的言辞是何等不文雅,举止是如何不符合大城市的规范的。   所以她抓住机会就转移了话题:“别说那些了…对了,最近有什么有意思的新闻吗?因为要准备去度假的原因,我都没了解过社交界的消息了。”   吉安娜展开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又确保包厢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楚:“说到有意思的新闻,那当然是有的,美林堡是个大城市,这么多人口的大城市,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有意思的事。”   “唔…最有意思的事儿,当然要数最近的话题人物‘索尔多伯爵夫人’了!”   说到这个,薇薇安就一点儿不困了!竖起耳朵就要听关于‘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新闻。而在吉安娜继续往下说之前,就有一位先生好奇地问道:“我也听说过‘索尔多伯爵夫人’,据说她和已故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这是真的吗?”   “是的,千真万确!”吉安娜肯定地点头,还补充说道:“现在索尔多伯爵夫人还住在酒店里,虽然在觐见女王陛下之前,她不会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一些场合,但已经有不少人在曼图亚大街之类的地方见过她了,她似乎在四处采买。我猜,她来美林堡之前,带的东西很不足。”   “那些见过她的人里面,也有之前多次见过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要他们来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简直像是孪生姐妹…不过,他们也承认,任何人见过两人,也不会将她们弄错。”   “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就像是两幅画,一幅是真品,一幅是仿品,她们看起来一模一样,实际却是截然不同的。虽然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也是位十分有魅力的女士,但完全不能和索尔多伯爵夫人相提并论。”   “非要说的话,同样是通过婚姻,实现了阶层上升,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会让人感慨她的幸运,而索尔多伯爵夫人则只会让人觉得她的丈夫是个幸运的家伙——嗯,虽然老索尔多伯爵已经去世,但在最后一年,还能拥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妻子,足够很多男人嫉妒了。”   虽然索尔多伯爵夫人已经抵达美林堡一个多星期了,但薇薇安还真没机会亲眼见她,所以也不知道‘系统’给的‘魅力光环’到底有多大效果。不过现在听来,效果是真的很不错了。   薇薇安记得,【原书】中,系统给的道具是各种‘光环’,不是实物。这大概也是这个系统的特点?它本来就是无形的存在,所以给的东西也是无形的——简单来说就是加各种‘buff’,有正面的,也有负面的,还有说不上正面负面,但效果很奇特的。   给自己加正面,给自己的敌人加负面,就是最常见的操作了。   大多数的‘光环’效果,薇薇安早就不记得了,但女主角最常用的一个‘魅力光环’她是记得的。这是一个很基础的‘光环’,顾名思义,给自己加上之后,就能上魅力。   薇薇安还记得,【原书】中系统的所有光环都是有时限的,时间过了,想要再续,就得继续花能量点。‘魅力光环’也是这样的,即使是初级的‘魅力光环’,每天也要花掉10点能量。   这也算是女主角的‘耗能大户’了,倒不是‘魅力光环’很贵,实际上比这贵得多的‘光环’很多。主要是这个光环一般都要不间断地开着,而很多光环只要需要起效的时候用一下就行了,再贵也花费有限。   就比如说【原书】中女主角就让伊丽莎白·哈拉登的外祖父倒霉过(那是薇薇安在美林堡时的同学,【原书】中的炮灰女配之一),那个倒霉光环,只要在伊丽莎白·哈拉登的外祖父,那位百万富翁,在投机市场的关键日子用一下就行了。   这样即使每次使用都价格高昂,直到将那位百万富翁打垮,也花不了多少能量。用这些能量,解决一个绊脚石,也是很‘划算’的。   薇薇安有些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能够想象吗——她一个穿越者,凭借自己领先时代的知识,再配合父亲的经营能力,以及不错的运气,才运营起来的产业、生活,对于女主角来说,可能就是几十上百个能量点,就能彻底摧毁,自己还没有还手之力。   虽然薇薇安自认为自己并没有与女主角为敌,应该不会被女主角当作是敌人解决。但美林堡接下来这段时间可有的是热闹了,谁知道会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且会不会被当作敌人,也不是薇薇安自己说了算的,说不定自己无意间就得罪女主角了呢?   这种情况,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了一个持枪者。你知道他是有理智的,不会无差别射击,在自己和他无冤无仇的情况下,自己是安全的——但还是会担心。毕竟,一个人要相信对面的人没有威胁,相比起确保他不想攻击自己,果然还是使他不能攻击自己更让人安心。   “看来索尔多伯爵夫人会成为美林堡新的当红人物呢…”罗拉在一旁微笑着说。   薇薇安知道她说这话没什么意思,并没有在乎‘索尔多伯爵夫人’。毕竟她还没见过‘索尔多伯爵夫人’将要在美林堡掀起的惊涛骇浪,认为‘索尔多伯爵夫人’也只是每年都会有的,来到美林堡、备受欢迎的新面孔。   这样的人不多,但每年总是会有的。   然而薇薇安心里想,这才哪到哪儿呢?现在‘约瑟芬’挂在身上的‘魅力光环’才是初级的,按照【原书】剧情,还会有中级、高级,那样的光环很贵,她也只会在一些关键的日子使用。   用上那样的‘魅力光环’,对她捕获‘爱情’是有很大帮助的。毕竟很多时候,爱情的开始也就是一瞬间的惊艳与心动而已。   “当红人物?哼哼,这个世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经常会有一些不体面的人走红,大家追逐他们——不管他们的过去怎么样,只看现在的风潮行动。”吉安娜撇了撇嘴。   这个时候来拜访的男士们已经随着第四幕开始,暂且告辞离开了,所以她作为一个年轻姑娘,也能没什么顾忌地开口:“我听说了,‘索尔多伯爵夫人’在嫁给老索尔多伯爵之前,是罗塞的交际花呢!”   “这是哪里传来的消息?应当没有切实的证据吧?”薇薇安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当然不会有什么证据。   “当然没有切实的证据,如果有凭有据,索尔多伯爵夫人即使还能在上流社会呆着,也无法得到女王的接见了——据说,女王的宫务大臣部已经将‘晋谒书’寄给索尔多伯爵夫人了。”   “但这种事要什么凭据呢?如果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出身清白,那么哪怕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也不算什么要紧的事。虽然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依旧会引来议论,但大家看到她的魅力,也不是不能明白其中的原因。”   “最后,也就是背后酸溜溜几句,当着她的面还是要奉承的——谁都知道,像她这样的美女,只要再有一些手段,必然会如鱼得水、大有前程的!”   “只有出身几乎称得上污点了,才会在有这种传闻时,连解释都不必…显然她也清楚,这样的事儿真要去追究,根本瞒不过去。真要去解释,最后只会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吉安娜说的是此时很多听说过‘交际花传闻’的人的看法,而‘交际花说’也是索尔多伯爵夫人众多来历里,最主流的说法。   薇薇安知道这是假的,也知道为什么‘约瑟芬’会放纵这种传闻。她宁愿被人认为曾是个交际花,也不能承认自己曾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前者其实并不影响她捕获优秀男士的爱情,但后者却可能让她无立足之地。   最简单的,她作为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怎么能去和别人结婚呢?这时也是有重婚罪的,只不过大多数重婚罪难以取证罢了(太多人都没有登记结婚了,都只是事实婚姻而已),而约瑟芬的两次婚姻都是和贵族,取证就太容易了。   一旦被抓住这种把柄,索尔多家族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也会立刻警惕拉满,要对付她!这样的话,就算她有神奇的系统,能够化险为夷,也免不了使用大量的能量点。   并且在那之后,她获取能量点也会变得困难很多……   一来一回,能量点就会面临收支不平衡,而一旦这都出现问题了,之前要对付她的人再次反扑,她就可能没办法了! 第224章 红粉世界224   世界大酒店,美林堡最富盛名的豪华酒店之一,地段优越,装修奢华。   它处于市中心靠近西区的位置,毗邻风景优美的皇家植物园,所在的皮里尔大街被称为‘酒店大街’,就是因为这里有美林堡最多的豪华酒店。除了豪华酒店外,这条大街上还有很多出名的餐厅和商店,实在是外国游客的天堂。   约瑟芬,或者说如今的‘索尔多伯爵夫人卢西亚’就下榻于此。   礼拜二这一天,她一直呆在酒店里,因为她要等裁缝将定做好的服装送来。上午的时候,她正好还可以和自己从佛罗斯带来的仆人讨论账单、房子之类的事儿。   约瑟芬从佛罗斯带了三位仆人,一位女管家,一位贴身女仆,一位男仆。这意味着,如果她想要在美林堡住大房子就得再雇好些仆人…当然,如果她打算入住高级公寓,那倒是省事多了,几乎不用再在仆人上花钱。   男仆这几天一直在替自己的女主人跑房子的事儿,毕竟她们不可能一直住酒店。此时的酒店业还没有后世那么卷,再怎么舒适也远远比不上自己家里。而且住酒店的话,总归有些麻烦,想要在自己的地盘招待一番客人,都有这样那样的难处。   “夫人,您看看这个。”男仆将一沓文件交给约瑟芬,这些都是他亲自看过房子后,从房屋经纪人那儿拿来的,是一些他觉得符合女主人要求的房子的信息。   约瑟芬其实还没拿定主意是住高级公寓,还是住大房子,所以这两种房子的出租信息都有——是的,当然是出租,即使约瑟芬在老索尔多伯爵死后分到了一些遗产,那也不够她随意挥霍的。   大多数有钱有身份的人家,婚前都是要签协议的,这并不是后世才有的新鲜东西,在此时已经很常见了。嫁妆丰厚的女继承人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财产不会被丈夫花销太多,成为提款机。至于说男人这边,则是不愿意妻子分走太多属于继承人的财产。   如果和妻子是二婚,没有孩子,妻子的出身还不大好,这种情况就更常见了。   约瑟芬虽然在系统的帮助下,尽量多分了一些财产,但也很难跳出那个框架——如果将系统的‘光环’利用到极致,倒是可以做到。但一来这有个划算不划算的问题,约瑟芬拥有系统之后,来钱就不难了,给自己加一个幸运光环,搞钱也是一样的,何必要用别的光环和索尔多家死磕?   其次,还有个‘名声’的问题,她作为一个‘出身不太好’,结婚不到一年,就死了年长丈夫的‘小女人’,如果还分走了夫家大部分财产,别人会怎么想?约瑟芬不在乎别人认为她是‘坏女人’‘拜金女’,但她还要攫取异性的好感、爱意呢!   有这样一个名声,可能就会多一个障碍,何必呢?   所以最后,约瑟芬总共获得的遗产,包括一笔每年一万佛罗斯盾的年金(约合400镑),除非她再次嫁人,不然这笔钱她可以领到死。一栋位于奥尔马市中心的房子的使用权,同样除非她嫁人,或者死,她可以一直住在那里。一笔总共10万佛罗斯盾的现金遗产,一批价值约在8万佛罗斯盾的珠宝。   说实话,按照外界对‘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印象,她的那个情况,她能分到这么多已经相当惊人了!毕竟索尔多伯爵也不是什么以富有闻名的大贵族。   这笔钱对于约瑟芬来说,现下既够用,也不够用。说够用,400镑每年已经足够一个中产之家过得舒舒服服了,而约瑟芬只有自己一个人,更是宽裕。更何况,那栋位于奥尔马市中心的房子每年还能给她带来8000佛罗斯盾,也就是320镑左右的收入呢!   一般她这种情况的房子,自己是只有居住权的,拿出去出租挣钱是不行的。不过这栋房子地段实在是太优越了,对现在的索尔多伯爵夫妇也很有诱惑力。所以约瑟芬愿意将房子‘借给’他们住,他们也接受了——要知道,每年320镑对于那座房子可太便宜了,几乎只有市价的一半。   而只要索尔多家的人对于约瑟芬‘出租’房子的事没意见,自然就没人会将这件事诉诸法律…也就无所谓了。   再加上一笔10万佛罗斯盾的现金,约瑟芬在美林堡的上流社会行走,也不会露怯。   但问题是,约瑟芬并不是来美林堡的上流社会社交的,她要做的是赚取能量点,是复仇!那她要做的事就多了,开销也大——就比如,8万佛罗斯盾的珠宝说起来挺多的,但其实也就是3200镑罢了!装点一位真正的贵妇人的梳妆台,还差了很多呢。   珠宝这种东西,价格差距是很大的,3200镑说起来是足够置办一些了,不懂行的人也觉得够体面够奢华。但在真正的上流社会,这就是一些‘基础款’。多数都是一些一百多镑,甚至不到一百镑一件的货色,最贵的是一对珠镯,珍珠还不错,两只镯子就要600镑。   而这个时候真正昂贵的珠宝,是能单件就数万镑的!   就比如薇薇安有一条奥斯汀先生送的蓝宝石项链,其中主石是一颗心形的蓝宝石,有45克拉,周围绕着一圈璀璨碎钻,链子上也都是1克拉大小的高品质白钻——当时奥斯汀先生从珠宝商那儿买到的只有那颗蓝宝石,要价就5万镑了!   之所以价值如此之高,除了因为钻石本身个头够大,也是因为品质极其出众…当然,奥斯汀先生买下那块宝石,主要还是因为它比常见的蓝宝石要颜色稍浅,配上少见的净度,和薇薇安的眼睛有些像。   当然,那种最昂贵的好东西或许没有代表性。那除开那类‘有价无市’的珍宝,在珍宝以下,市面上相对常见的优质货色又如何——以钻石为例,一粒就要两三百镑了!如果要做成首饰,价格还不知道要增加多少。   由此可知,约瑟芬那些珠宝确实相对普通,没有那种拿出手就能镇得住场面的。   现在,约瑟芬需要在美林堡落脚,并且以富贵耀花大众的眼睛…她很清楚,这是个崇拜财富的时代,自己表现地足够有钱,才能做任何事都更加顺利!   她下榻在‘世界大酒店’这样的豪华酒店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撒钱游戏才要刚刚开始呢!现在选择住房,也是一个关键。   买房子住是不用想了,能让上流社会也惊叹的房产,动辄数万镑,她现在拿不出那笔钱——当然,如果她加上‘幸运光环’,进入投机市场,甚至是赌场,这笔钱很快就能到手了。   但问题是,‘幸运光环’可以说是最贵的‘光环’之一了,似乎系统的‘光环’就是这样的,增益相对更贵,减损相对便宜。而在众多增益光环中,幸运光环都算是顶贵的。系统在这上面的逻辑大概是‘影响力’的问题,给约瑟芬加魅力,只是改变她。可要是给她加幸运,就得连外界一起改!   当然,逻辑也可能是难易程度不同所以需要的能量点有差异。对于‘人类’来说,增加自己的魅力已经有不少方式方法了,可是‘运气’这种东西,都涉及到虚无缥缈的命运了,哪怕几百年后的世界也搞不定吧。   哪怕是比较初级的幸运光环,一天也要300点能量点了,这个时间甚至不够她去投机市场大显身手,只能是赌博——这年头的投机市场很少有短线操作的,今天买的,可能要等很久才会卖。而一次投机挣不挣钱,什么时候买固然重要,什么时候卖却更重要!   相比之下,赌博可简单多了,操作性也强。考虑到此时上流社会赌风很盛,时不时就有大赌,倒真是个捞钱的好法子。   约瑟芬的想法就是,将来有比较好的赌博机会(豪赌的场合也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有的),就果断用一次‘幸运光环’,一次解决自己缺钱的问题——此时的赌局,可以在城里被津津乐道几年的,往往是一个晚上输掉几万,甚至上十万镑。可以输这么多,当然也可以赢这么多!就算初级‘幸运光环’,没那么厉害,她估计一两万镑是能赢到的。   呃,其实她还想过可以去买彩票,此时的彩票也很厉害了,动辄开彩几万镑,十几万镑。不过,根据系统和她分析的,哪怕挂上‘幸运光环’也很难中彩票。毕竟‘幸运光环’的原理,就是将一些好事发生的可能提升。   初级幸运光环,能提升大约50%,这对于赌博来说,提升已经非常明显了。一些纯靠运气的□□游戏,玩家获胜的几率本来就是接近50%的,在此基础上猜中的几率提升50%,只要下注的次数够多,几乎是稳赢了。   可要是彩票?本来的中头奖几率是多大?几万分之一?几十万分之一?几百万分之一?提升50%的可能性没有太大意义,多买几张彩票就比幸运光环提升的那点儿可能性要高了,这样一来,花费的能量点就是纯成本了。   当然,无论怎么搞钱,那都是之后的事。现在初来乍到,能做的事有限,而且当务之急,也不是搞钱什么的。   约瑟芬看着那些房子的资料,最终也没有选择那些豪华公寓——其实也不是豪华公寓就比大房子便宜了,所谓豪华公寓,对地段的要求是非常高的,所以即使只有卧室和起居室,最多加上一个小客厅,一周的租金也普遍达到了40到50先令的水平。   这甚至比她住世界大酒店这样的豪华酒店更贵,世界大酒店的房间,只说住宿费,含服务费在内的话,起价是6先令,一周也就是42先令。   而独栋的房子,适合她一个单身女人居住的,租金普遍在一年一百多镑到几百镑不等。对比豪华公寓一年也能达到一两百镑的租金,并没有更贵呢。   独栋大房子比起豪华公寓,真正更花钱的地方在于仆人,要打理一座大房子,总是需要一些仆人的。花在仆人身上的钱,包括薪水和衣食住行等开支,基本就和房子的租金持平了(特别贵的房子除外)。   但约瑟芬还是想一步到位,找一栋大房子。因为这样的好处也是很明显的,只有那种豪宅,未来才能在自己的房子里开晚宴、举行沙龙聚会,这对她攫取‘爱意’可是相当重要的。   而且她就算暂时‘缺钱’,也不缺这么点儿,所以没犹豫太久,就只看那些大房子了。   这些房子按照她的意思,大多都有十多个卧室,这样才能说是‘足够大’。另外,房子也大多十分完好,修建年限都不长——这能减少她入住时修缮和装饰的开支,为此租金宁可高一些。   要知道,租金是每年一付的,而且再高能高到哪里去呢?如果房子本身问题比较大,那她就得一次性在修缮和装饰上花很多钱了。她不认为自己未来会缺钱,但当下确实不宜开销太多。   最后选来选去,她看中了一栋位于‘凯旋广场’的房子,这栋房子并不比别处的房子更大更好,但地段非常优越!住在‘凯旋广场’的不只是有钱,还得是‘老钱’才有可能,毕竟这里从几百年前起就住满了贵族了。   当然,这样的房子,价格也很‘美丽’就是了。   发现女主人钟意这座房子,男仆的表情有些微妙,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凯旋广场’的这座房子很棒,几乎可以立刻住进去,甚至连家具都不必再购买了…但它真的有些贵,价格虚高,并不划算。哪怕是就在‘凯旋广场’旁的‘圣丹斯大街’,比它更大,内部情况也差不多的房子,也比它便宜了1/3呢…”   约瑟芬带来的仆人,并不是她一开始在索尔多伯爵家时就服侍她的,而是临回和礼兰前两个月,才雇在身边,然后一起带回的。对外说法是,特意找的能说和礼兰语的仆人,方便在和礼兰给她当差。   实际上却是她不想任何知道她根底的人和她一起来和礼兰,哪怕索尔多伯爵家里,也没有谁真正知道她的根底,但至少不止一个仆人,知道她并不是罗赛的交际花!   虽然不是一开始就服侍她,但对于自己女主人的收入情况,他们也是大致有数的。年金加上‘房租’,就是七百多镑。而‘凯旋广场’的这座房子,年租金就要九百镑…emmmmmm   这是真的贵啊!要知道当初薇薇安家租下白玉兰广场18号的时候,年租金也只是800镑的样子,这已经是租房中的‘天价’!而且,白玉兰广场18号的占地面积还比这所凯旋广场的房子大了快一倍呢…这也是说租金虚高的原因之一。   之所以会有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凯旋广场的地段可比白玉兰广场优越太多了!这种地段的优越,有时不会从房价上显现出来。单看房价,凯旋广场或许只是比白玉兰广场高了一点点而已。但那样的价格,想要在白玉兰广场买房子很容易,而想要买到凯旋广场的房子就很难了!   有价无市,不外如是。   房子的买卖是这样,租赁差距则会更大,是真的存在不小的‘价差’的。毕竟,能拥有位于凯旋广场的房子的人,基本都会选择自住,放出去出租真的很少很少……   再加上这栋房子很新,里面的家具之类也是一应俱全的,租客只需要准备一些餐具之类的器皿就能入住了,这就更增加了价值。不然的话,要租家具什么的,也是一笔开支——当初奥斯汀家租白玉兰广场18号,房子的一个减分项就是房子空了挺长一段时间,需要修缮。而且家具也陈旧了,需要更换的比较多……   “哦,你的建议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凯旋广场…反正我们也不一定一直住在美林堡,租更好一些的房子也没什么。”   约瑟芬给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男仆就算还是觉得不妥,也接受了…约瑟芬在别人眼里是‘旅居国外’,这种情况下,也不是打算在这里住一辈子了,暂时因为租金有些收支不平衡,确实问题不大。   虽然在男仆看来,这收支不平衡实在是有些严重了。一年光是房租,就将全部收入花完,还倒欠一两百镑…再算算别的开支,其中几个大头,如马车、服装、食物等加起来,怕不是每年至少有好几百镑的赤字了!   女主人一次性获得的那笔遗产现金,又怎么经得起花?   仆人显然不知道,约瑟芬的‘大手大脚’才刚刚开始,她根本没将那笔10万佛罗斯盾的遗产放在眼里——几百镑的赤字?想的太简单了!   大致选好了房子之后,约瑟芬还要亲自去看一看,只要看到的和男仆说的差不多,估计她今后就要住在凯旋广场了…选择凯旋广场,她最看重的其实是地段,周围的邻居,太多太多都可以是狩猎目标了。   900镑,可以为她提供多少方便?男仆觉得昂贵,她却只觉得十分值得!   说定了房子的事,约瑟芬才去看前几天买东西的成果,除了定制的服装在经过一次修改后,今天下午才会送来,其他都摆在酒店套房的起居室里——东西不少,大多也都是为了觐见女王准备的。   约瑟芬挑剔了一番帽盒里的那顶帽子,又看了看鞋子、手套、扇子等小玩意儿…其实总的来说,为觐见女王开支的钱不算多,觐见女王时讲究奢华体面没错,可也不能太过招摇,最好是低调一些。   真正花费最多的,是约瑟芬为此购买的一只宝石发箍,要价1200镑。有了这只宝石发箍,她的珠宝盒总算看起来没那么‘寒酸’了。而这也不只是觐见女王的时候用得着,以后是可以反复用的。   确定好这些东西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她在心底又盘算了一会儿明天去格林威治宫觐见女王的流程、复仇的设计…胡思乱想着时,女仆就进来禀报道:“夫人,卡特先生来了,您要现在见他吗?还是令他等一会儿。”   来给约瑟芬试修改后的衣服的是裁缝本人,这在美林堡是比较少见的,除非是极其特殊的客人,不然一般都是让学徒来做这个工。但约瑟芬这里情况不大一样,对于知名裁缝卡特先生来说,她是个‘新客’。为了增加对陌生客人的了解,是有必要如此的。   除了因为新客人的喜好、习惯等等都还不太了解,得裁缝本人来仔细观察,以方便日后的合作。也是裁缝为了确认,自己的这位客人会是长久合作的对象,而不会是个充阔人儿,今后没什么前途的家伙。   总的来说,卡特先生对‘索尔多伯爵夫人’是比较满意的。除了那些传闻外,他还向酒店的侍应生打听到了,这几天‘索尔多伯爵夫人’已经租好了最新款的马车和最漂亮的马儿,打算一年在自己的马车上就开销两百镑!   此外,买的东西的标签也被有心人看到了,都是城里最好的店铺的,真可以说是花钱如流水!   再加上卡特先生亲眼见过了‘索尔多伯爵夫人’,确定她那样有魅力的女士,在美林堡的生活是绝对不用担心维持不下去的,他当然满意——换个说法,这会是个稳定合作的优质客户!   “他来了?好吧,让他稍等几分钟,再请他进来。”约瑟芬轻声吩咐了一声,就让女管家将刚刚打开的盒子又合上,稍作整理。而她自己呢,则是对着全身穿衣镜,确定自己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十分确定没问题之后,才走到沙发边坐下,以一个佛罗斯女子一般的风流姿态——她需要尽力与曾经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分割,任何一点儿怀疑都不能有,就得注意这种细节。 第225章 红粉世界225   约瑟芬习惯美林堡的生活,清楚这里上流社会的细节。所以对于卡特先生是非常重视的——一个新人,来到一个新地方,最先交往的往往不是上流社会里的那些人,而是一些接近这个圈子,但又不属于这个圈子的人。   或许是经纪人,帮忙租房子、租马车、找仆人的;或许是旅馆的当差,落脚旅馆后交代过他们跑腿;或许是餐厅的侍者,他们也能从客人点餐和付小费的姿态看出一些端倪…当然,裁缝也是很有可能的。   虽说,大多数人本身就有体面的行头,不用到新地方就忙着定做细洁的新衣裳、锃亮的新皮鞋、奇巧的丝袜和丝绸手套。但来到新地方后,有钱人总会想要添置一些行头的。这既是购物欲发作,此时的上流社会人物大抵是爱花钱的,也是为了迎合当地的‘流行’。   这个时代算是‘古典时代’的尾声,新时代的开端。某种程度上,服装潮流也在‘全球化’,世界各地的服饰都在相互影响,一些长期有交流、文化上同源的地区,趋同尤其明显!就像在佛罗斯的奥尔马流行的服饰,其实和和礼兰的美林堡流行的服饰,几乎一模一样!   但到底‘全球化’才初见威力,‘差异’还是存在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时尚的传导需要时间,也是因为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哪怕是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不同国家的时尚也是有着微妙的不同的,所以大家平常才有韩风、日杂风、法式、美式等等说法。而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只会更加明显。   初来乍到,当然可以依旧穿以前的服装,还颇有异国风情呢。但如果只穿以前的衣服,一点儿没有‘入乡随俗’,按照当地的时尚穿戴过,那恐怕就不大容易被接受了,会被认为这不是第一流的妇女的表现。   卡特先生算是赶在社交界见到约瑟芬,呃,或者说‘索尔多伯爵夫人’之前,先接触到她的人之一。考虑到一名顶级裁缝,出入于名流府邸,能够传多少闲话,约瑟芬是很重视这几次和卡特先生的接触的。   她得在自己尚未正式进入社交界前,就‘先声夺人’!她很清楚,前期印象能决定多少事,这就像是第一粒扣子,扣对了,后面才不会错。而如果第一粒扣子就错了,后面就得全错!   这个时候做得不好,后面或许就要动用能量点转圜…这是约瑟芬最讨厌的!   能量点对她真的是太重要了,她是真的很厌恶任何多花能量点的可能性。任何事,如果能不花能量点解决,她也不会因为有系统,就选择这个容易轻松的方案——一切交给系统那些神奇的‘光环’。   要知道,挣能量点不容易啊!男士们普通的好感是不会有能量点的,非要‘爱意’不可,即使爱的不够深、不够多,那也得是‘爱意’。而一个普通男士的爱意,从最浅到最深,可能也就是2点到8点爱意,还不够约瑟芬一天使用魅力光环的消耗,这也是她一般不会将目标放在普通男士身上,普遍撒网的原因…除非她什么都没做,被动被爱上了。   相比之下,优秀的男士能够给出的爱意要多得多,即使是最浅的爱意,因为他们优秀程度的不同,也会有二三十到上百点的能量点。如果是深爱,据‘系统’所说,一个人或许就能有数千的能量点了。   当然,到现在为止,约瑟芬也没有见到过一个人就能提供数千能量点的男士。最高的一个,只是初步爱上她,给出的能量点有54点,照‘系统’测算,如果能让对方深深爱上她,矢志不渝的那种爱,是有可能拿到接近1000的能量点的。   但约瑟芬没做到,总共在对方拿到两百多能量点就结束了。   这既是因为时间不够了,她当时要返回美林堡,不可能继续在奥尔马‘养鱼’。也是因为在绑定‘系统’这么久以后,她也总结出了一些‘爱意’的一些规律——一般来说,想要让人爱上,是比较难的,有一道门槛需要跨过。   但在跨过这道门槛后,只要有心经营,手段不差,就会有一个爱意的快速增长期。等到这个爱意增长期一过,感情平稳下来,爱意程度又会相对停滞。   想要度过这个‘停滞期’就没那么简单了,如果不是有一些特殊的机遇,花时间花精力是必然的。而因为到这一点,约瑟芬在捕获爱意的过程中要考虑收入产出比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她毕竟不是为了让所有男人爱自己,所以才精心设计一切的,她赚取能量点是为了复仇,维持自己现在的生存——所以,相比起和一个目标死磕,不‘榨干’不罢休,她其实本身也更倾向于每一个男人带到爱意快速增长期过完,就结束了。   这样做的好处不只是‘收入’也不低,风险还低了很多,不会出现花了大量时间精力,最后却没什么收获,完全‘亏了’的结果。还在于这样能减少很多麻烦——要想‘深爱’,前期的接触少不了,在对方眼里,双方肯定就是情侣关系了。   这个时候难道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吗?如果结束不掉,之后继续接触下一个‘目标’,那就是随时会翻车的局面!   一个两个就说约瑟芬技术高超,脚踏两只船、三只船勉强还行,到后期要怎么平衡?怎么都平衡不了!   相比之下,爱慕程度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她刻意控制着相处方式,将双方限定在‘暧昧’阶段…结束的时候确实要好办很多,以此时的风俗来说,这几乎没有被纠缠的风险。就算还是被纠缠了,也不会影响到约瑟芬,说不定还会让爱她的人对她多几分怜爱。   对于约瑟芬来说,获取爱意相对来说没那么难,她本身就是个大美女,‘魅力光环’的效果就个外号。那个‘爱上’的门槛,在她是比较容易跨过去的。但即使这样,她的‘开支’也大啊,想要做到‘收支平衡’是很难的。   因为她现在基本每天都要见人,魅力光环就不能停,这就是基础的每天10点了!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每天固定的3能量点开支。   其中2点是为了维持她的生命,她可是‘死而复生’,这样直接影响到‘物质’,对系统来说难度简直逆天!如果不是绑定的宿主,花再多的能量点也做不到。而即使是这样,约瑟芬也免不了每天固定开支2个能量点。   还有一个能量点就是为了系统了,系统每天要运行,要不间断地释放能量点维持约瑟芬的生命,并且捕获爱意,转化为能量点,自身也是要消耗1点能量点的。   因为这个原因,约瑟芬的计划是,等到自己复仇结束,就离开旧大陆,抛下这里的是是非非,去新大陆生活。在那里继续捕获爱意,最终积攒出能维持自己后半辈子生活的能量点——普通的生活的话,就不用加什么魅力光环了,就只需要3点能量点。   以五十年计算,是将近五万五千点能量…她承认‘系统’使自己死而复生,并帮助自己复仇的恩情,系统要用的能量点她也是在计划中的。当然,如果系统没有能量点维持自己,就谈不到释放能量点维持她的生命了,这也是真的。   五万五千点能量,这确实是个庞大的数字,但也不是毫无希望。当初约瑟芬在奥马尔的时候,一切都渐渐走上正轨了,平均每天的纯进账大概是10点能量点的样子。等到以后‘熟练’了,纯进账应该能更多。   而就算以10点来算,要攒到五万五千点,也就是15年出头的样子。   到时候她四十岁左右,在‘爱情’中游戏也该到头了。准备好了未来五十年要消耗的‘能量点’,怎么看都完全足够——那就是活到九十岁了!   现在么,下了船后落脚到世界大酒店的约瑟芬,最近几乎没有‘进账’,算是纯消耗,能量点都跌到400点以下了。这种情况下,她更会精打细算,能不用能量点就不用能量点。   在卡特先生这个裁缝面前,也动用了全部的演技,就为了今后的路更顺,花的能量点更少一些。   她的这番表演显然是有效果的,卡特先生带来了她订的那批服装里,首先要交付的两套,是包含内衣、衬裙、靴子等等在内的‘整套服装’。其中相对华丽的是一套礼服,她要穿着去觐见女王的。   约瑟芬又试穿了这两套经过了修改的衣服,确定这次真是一点儿毛病也没有了——卡特先生从她的表现,各种言行举止,确认了很多事,而那正是约瑟芬希望他确认的。   卡特先生恭维‘索尔多伯爵夫人’:“您的风采实在令人赞叹,很久没有在美林堡看到您这样闪耀的可人儿了!您要是在美林堡,必定会成为风云人物。”   这话说的有些轻浮了,但考虑到传闻中‘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出身,以及她自己默认的样子,这话倒也不算过分。对一个交际花出身的伯爵遗孀,她现在还主动来到了美林堡这个风流窝,一幅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这甚至可以说是恰如其分,相当鼓舞人心。   所以就算约瑟芬不太喜欢这话,还是记得维持自己的‘人设’,笑骂道:“呸!您这话说的太无礼了,我还是个寡妇哩!再者说了,美林堡多的是耀眼的明星,今天传出这样的话了,明天我还能出去见人吗?”   看起来是否定,语气又带着些高兴。   卡特先生也只是笑着说法…笑话,美林堡那些艳压群芳的当红女子,谁会认为别人对自己的称赞太过分,有拉踩的嫌疑,十分得罪人,于是就要否了的?对于那些女子,大多不怕别人嫉恨自己,只会怕自己少了风头,被别人踩下去。   只要一直备受追捧,那其他人就算是嫉恨,当着她的面也得百般奉承。   在世界大酒店这里耗费了一些时间,卡特先生就回去了。他当然带来了一些账单,但约瑟芬就像任何一个习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一样,没有付清所有款项的意思——这种时候,付清所有的款项,不止不会显得她富有,反而会显得村气!   此时生活在大城市的体面人,绝大多数都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各项开支超出进账。所以账单什么的,每次送到就实实在在地支付出去,那是绝对不可以的!都得记账,最多就是先付一部分,其他的等到季末或者一年半载以后才陆陆续续出清。   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账单一到就算清,在此时被认为是乡下人、吝啬鬼的做派。就是卡特先生这类收款的人,也不大喜欢——因为那种人,虽然给钱爽快,不用等账期,但也基本不会买太多。   卡特先生并不在意‘索尔多伯爵夫人’要记账,他已经确定对方是有成为自己长期顾客的经济实力的,这就够了。   在返回自己的裁缝铺后,他又继续和别的裁缝、学徒一起赶制索尔多伯爵夫人这批订单里,其他尚未完成的部分…说起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哩!   也就是这个时候,鞋店的德罗西先生过来了——他算是美林堡最好的鞋匠之一,家里经营鞋店已经是第四代了,甚至能接到王室成员的订单。到他这一代,虽然也可以完全做管理工作,不再自己制鞋了,但他还是按照传统,在别的鞋店后面的制鞋坊学徒近十年,才回来继承家业。   这也算是‘传统时代’尚未完全结束的象征,很多手工业特点浓厚的产业,依旧要求当家人具备相关手艺。认为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就谈继承家业是非常可笑的。   卡特先生之前虽然给‘索尔多伯爵夫人’送了‘整套’服装,但此时服装产业早就专业化了,大家基本做内衣的做内衣,做衬衣的做衬衣,外裙的话,礼服和普通裙子一般也由不同的制造商制作…像是鞋子什么的,那就更不可能由一家裁缝铺自己做了。   只能说,卡特先生很会做人,很会揽生意,作为女装外裙制造商,在承接自己的生意外,她还致力于帮客户搞定其他需求。比如说,介绍一位一流的制鞋匠给自己的客户——他在中间掺了一手,肯定是要赚一点儿的。   而大家一般默认,这种别人带来的客户,就是别人的客户。为了避免‘瓜田李下’,有抢客户,过河拆桥的嫌疑。大家就算提供了商品,后期送货、拿账单什么的,也不会自己去做。   德罗西先生此时过来,就是为了打听‘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情况,确定这位客人的‘成色’。   “…怎么样?上次您从世界大酒店回来,我忙着清查最近的账本,没来得及向您打听——您觉得,这位索尔多伯爵夫人,会是一个好客户吗?”德罗西先生开门见山地问道。既是出于生意人的实际,也是多少有些好奇,要知道最近关于‘索尔多伯爵夫人’的传闻可不少。   “哦,毫无疑问的好客户!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卡特先生向德罗西先生描述了一番自己所知的,‘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气派,然后又‘现身说法’:“当然喽,那些都是可以伪装的,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个充阔人儿的穷鬼!想要装作是一等一的财主,好娶到一个富有的小姐或者寡妇。”   “再不然,就是装作有钱人的样子,捞一些别的好处…毕竟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好处只给有钱人……”   “但有些东西不可能伪装,虽然这位伯爵夫人出身不大好,可哪怕是交际花,这样的过往也算是造就了她。至少叫她见惯了好东西,也习惯了轻视金钱、轻视他人,说实话,这已经是贵族派头,或者至少接近贵族派头了。”   “更何况…”   “更何况?”德罗西先生下意识追问。   卡特先生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见惯上流社会的知名裁缝会有的神气,仿佛一切他都了然于胸——普通人,甚至上流社会真正的成员也不见得知道的上流社会的秘密规则,他却相当清楚。   “更何况,索尔多伯爵夫人确实像传闻中说的一样,魅力非凡,是个绝色佳人。我的老朋友,只有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实在见过太多当红妇女,没有化妆,披散着头发,只穿着内衣和束身内衣站在我面前的样子了。对于一个女人,最本质的魅力,我有着足够的发言权。”   “像索尔多伯爵夫人那样的女人,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但在美林堡,她绝对不会默默无闻太久!等着瞧吧,只要她觐见过女王,能够被正式介绍进美林堡的上流社会,立刻便会走红!”   “甚至都不用等到今年的社交季正式开启,就是这个秋天,她就能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   德罗西先生没有亲眼见过‘索尔多伯爵夫人’,当初约瑟芬去他的鞋店做鞋,也是别的制鞋匠给她制作了鞋楦子——就是完全以当事人的一双脚制作一对木头模具,然后以此为模板做鞋。今后如果顾客再到自己店里订购新鞋,就不用费事量尺寸了。   一般来说,人的体型要有比较大的变化,脚的变化才能明显一些,影响穿鞋。所以,大部分人在一家鞋店里,有一对鞋楦之后,今后就不会再重新做鞋楦了。   德罗西先生当时在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户家里,就开始为她今年的社交季准备全部的鞋子了,所以不在店中。   现在只是听卡特先生描述,他其实不太能够体会到‘索尔多伯爵夫人’的魅力。就低头想了想,想到了一个自己认为非常有魅力的女士:“既然您这样说,那么您来比较一下,索尔多伯爵夫人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相比,怎么样呢?”   “哦…这可不好说,和侯爵夫人不同,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女人。如果说麦尔顿侯爵夫人会让人想到艳丽的、带刺的红玫瑰,那么索尔多伯爵夫人就会让人联想到粉色百合,清新可爱,又有些优雅…”   卡特先生踌躇了一番,在德罗西先生戏谑的目光下,还是说了自己的真心话:“不过,真要对比的话…我是说,如果索尔多伯爵夫人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出现在了一个房间里,在最开始伯爵夫人作为‘新人’的新鲜感优势过去后,大家应该还是更容易注意到侯爵夫人。”   麦尔顿侯爵夫人长盛不衰这么多年,在美林堡的社交界也算是‘传奇’了。她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真要是那么弱,作为最终boss也会差点儿意思的。   所以现在每天只是加一个初级‘魅力光环’的约瑟芬,在他人眼里,魅力还有些比不上麦尔顿侯爵夫人,实属正常。   ‘魅力光环’已经极大弥补了她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差距了,想当初她还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时候,站在麦尔顿侯爵夫人身旁,立刻就会沦为陪衬。现在的话,虽然照卡特先生的意思,还是有些比不上,但也能‘争奇斗艳’一番了。   至于说不能完全迎头赶上,只能说这才是初级魅力光环呢!要是用上初级的就‘无敌’了,最终boss也压制了(至少魅力上是这样),那后面一个一个地赚取能量点,就为了开更高级的光环,意义何在?看点何在?   “但即使是这样,索尔多伯爵夫人也是无可争议的尤物!她一定会在美林堡声名远播,前途不可限量…您知道的,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她这样的女人可以在一天之中,就得到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卡特先生再次强调。 第226章 红粉世界226   薇薇安在克林平顿的珍珠湖庄园享受愉快的假期时,收到的第一封提到‘索尔多伯爵夫人’的信,是玛丽公主写给她的。   原本她的打算是,在克林平顿这边多呆一段时间,就和朋友们通信,询问美林堡最近有什么‘新闻’。她相信以女主角的搞事能力,必定会有很多值得一提的‘故事’,到时候她就能不留痕迹地掌握动向了。   现在是没想到,不用她主动去问,就先获知了‘索尔多伯爵夫人’地消息。   薇薇安就坐在珍珠湖庄园古典式柱廊下的藤椅上读信…现在还是初秋,天气挺热的,呆在珍珠湖庄园这样四面通透的建筑中,又因为靠近‘珍珠湖’,也还算舒适。   她仔仔细细看信里的内容,其实玛丽公主主要说的还是自己的事,想要和薇薇安这个闺蜜倾诉。至于提到‘索尔多伯爵夫人’,纯粹就是顺便。‘索尔多伯爵夫人’在最近真的是很有话题性,而玛丽公主又恰好在格林威治宫遇到了前去觐见女王的她。   玛丽公主也在信中惊讶于‘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外貌上的相似…她曾经见过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几次,因为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原因,有些在意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所以印象深刻。   惊讶‘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相似之外,玛丽公主也承认她们的差别。按照当下不少人的说法,就是只要见过这两位夫人的,根本不会将她们认错。就连玛丽公主也赞叹‘索尔多伯爵夫人’是个‘可爱的佛罗斯女子’,还说起了‘索尔多伯爵夫人’初入美林堡社交界的表现。   薇薇安从信里了解到,约瑟芬已经搬到了著名的‘凯旋广场’,还收到了不少人的邀请——虽然‘索尔多伯爵夫人’这个身份,在美林堡没有什么知交故旧,但哪里的上流社会也不会拒绝一个美女,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哪怕是出于对美女的青睐,或者满足某种好奇心,大家也愿意将‘索尔多伯爵夫人’邀请到自己的客厅。   玛丽公主在信中开玩笑说,现在欧内斯特伯爵还没机会见见‘索尔多伯爵夫人’,似乎是出于某种忌惮,还没有好事者同时给欧内斯特伯爵、索尔多伯爵夫人发邀请函——但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总会有人想要看热闹,做点儿什么的。   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薇薇安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已经看了好几遍的信…这个‘好戏’可不一定能看得好!说不定看着看着,就把自己给看进去了。   不过这个时候担心也没用了,薇薇安能做的就是自己不与‘约瑟芬’发生交集,最好是朋友们也不要——思索着‘约瑟芬’重返美林堡之后的行动,薇薇安觉得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大事。   复仇女主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一开始布局阶段,能做什么?就算是有被她打脸的炮灰,也是小角色……   就在薇薇安考虑着这些的时候,杰奎琳拿着一封新走了过来。这显然不是邮局送来的,薇薇安接过信,扫了一眼信封就说:“是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啊,公爵府上谁送来的信?有说什么吗?”   浅黄色信封上字迹娟秀,还有香水味,薇薇安最近对这自己和香味并不陌生,知道是卡文迪许公爵夫人的笔迹并常用香水味。   ‘克林平顿’有‘公爵之门’的美誉,就是因为这里风景优美,有好几位公爵、侯爵,以及爵位在这之下的一些贵族在此建立了庄园,是这里的大地主。   卡文迪许公爵是其中一位,其名下地产就挨着珍珠湖庄园不远…如今奥斯汀一家在克林平顿有‘珍珠湖庄园’,虽然不大,可也算是卡文迪许公爵家的邻居了。   今年卡文迪许公爵夫人也在克林平顿这边度假,出于礼貌,邀请过奥斯汀一家参加晚宴,奥斯汀一家也回请过。一来二去,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倒是很喜欢薇薇安,经常写信邀请薇薇安他们的城堡里聚会。   “还是莫莱托送的信,他说公爵夫人吩咐仆人整理球场,想要邀请一群女士,包括本地乡绅家的妻女,来一场槌球赛。”杰奎琳原话照说。   薇薇安一边拆信,一边忍不住笑着说:“公爵夫人一定很沮丧,她最爱的明明是马球和曲棍球,槌球就差些意思啦!”   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很喜欢才相处不久的薇薇安,除了两个人性格里有相合的部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们都比较喜欢体育活动。这种爱好在后世不算什么,不足以让两个人关系突飞猛进。但在这个时候,在女性之中,这是极小众的爱好了!就像后世,越小众的团体,凝聚力越强,薇薇安和卡文迪许公爵夫人的关系迅速升温是一样的道理。   薇薇安和卡文迪许公爵夫人都是玩曲棍球的好手,至于说马球,emmmm……   薇薇安对马球不太行的,因为她骑马就很一般——根本原因可能是惜命?不管怎么说,骑马需要马儿这样的大动物配合,就必然危险性比一般的体育活动高一些。喜欢这种运动的,考虑清楚其中的风险了,也就算了。薇薇安又没有特别喜欢骑马,那就算了吧。   在这个时代生活本身就不容易了,平均寿命摆在那里,也不需要给自己加风险。   骑马是这样,马球又比普通的骑马更危险,薇薇安根本就没参与过,只看过别人玩这个。说实话,她很佩服那些打马球的女士们,她们用侧鞍侧骑,还穿着那样的长裙子、紧身夹克,参与到那样激烈危险的运动里。等于是说本来就很难了,她们还要更难一些。   不过虽然薇薇安不会马球,可她还会别的体育运动,射箭很棒,网球也厉害,室内的台球和九柱戏也玩的很溜。这些或许不是卡文迪许夫人最喜欢的,但也可以排到‘喜欢’之列。   薇薇安拆开信读,不出所料,是邀请薇薇安去玩槌球,还有喝下午茶的。卡文迪许公爵夫人还在信里暗搓搓地抱怨,曲棍球和马球在女士们中,会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在本地想要组织一场女子比赛都做不到,最后只能玩槌球。   还暗暗拉踩说槌球已经过时了……   这是今天的临时邀请…薇薇安想了想,自己确实没什么事要做,所以很快写了便条:“去交给莫莱托吧…唔,还有一两个钟头,足够了…顺便让吉米套车,准备一下!。”   从珍珠湖庄园去卡文迪许公爵的城堡,如果是轻便马车的话,大约是半个小时的路程——邻居是邻居,可双方都是地主,中间可隔了两个农场、一小片野地、一个村子呢!   除开路程,留给薇薇安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这对于别的穿着居家裙子的女士来说,时间紧张,但对她也算是还可以了。在马车夫准备套车的时间,她正好去换衣服什么的。   因为是度假期间的体育活动加下午茶,悠闲轻松氛围拉满,这个时候服装也可以随意一些。薇薇安就选择了一条雾蓝色的细棉布裙子,没什么花边、蕾丝、褶皱之类的花样,简洁朴素。   但这条裙子的手艺依旧非常好,所以才能让普通的样式显得不俗,朴素得优雅,而不是真的就是单纯的朴素。   另外,薇薇安又换上了一双‘运动鞋’——说起来,‘女性健康’的招牌,在‘女性健康杯赛’之后就打响了!不过制衣坊的‘运动服’还是不好卖,虽然大家知道传那样的衣服便于运动,便于获得好的竞技成绩,但……   相比起运动服本身,倒是运动鞋卖的格外好一些…据说,发到女性杂志上的内衣图纸也大受欢迎——女性杂志上说,只要写信给女性健康制衣坊,并附上2便士就可以获得一份纸样,女性健康制衣坊已经收到很多这样的信了。   不是所有人看到简单的图纸,再加上一两句简单提点,就能做出新款运动型‘束身内衣’的,这种时候就需要纸样了。   说起来过去的时装杂志经常愿意给读者提供纸样,读者给的钱也就是纸样的成本价,和现在的女性健康制衣坊差不多。只不过随着杂志发现读者对此需求量很大,纸样就开始涨价,成了时装杂志一门赚钱的生意了,便宜的服装纸样也基本消失了。   至于说运动鞋,当时主打的是‘小白鞋’,就是白色的鞋子,橡胶底。大家看到这样的鞋子相比起传统任何一种鞋子,都要适合运动的多,立刻就动心了。相比起换一套挑战世俗的衣服,藏在裙子下的鞋子,障碍要小得多。   事实上,又何止是女士们呢?男士们也对这种‘运动鞋’非常感兴趣。毕竟相较于女性,男性参与体育运动要多得多。敏锐发现这一商机之后,‘女性健康’就注册了一个‘运动男士’的子品牌,第一款产品就是男士运动鞋。   很快小白鞋就完成了升级换代…相比起薇薇安小时候那种被称作‘体操鞋’,形状接近当下芭蕾舞鞋的样子,现在的小白鞋倒是更像板鞋了,鞋底更加暄软,鞋头给脚的保护更多。   不过说来也奇怪,男士们很喜欢‘板鞋’,女士们还是更青睐原本的‘小白鞋’——其实是因为‘小白鞋’更细窄单薄,显得脚小。这个社会虽然没有像远东一样,有令人发指的裹脚习俗,但也喜欢小巧精致一些的脚。   为此,还有一种‘西玛纯脚’的说法流传。所谓‘西玛纯脚’,就是和西玛纯古代人体雕塑里常见的脚一样,第二脚趾比大脚趾更长,脚比较纤细。有这种脚的女士,就显得脚小,还被称为‘美人脚’。   薇薇安并没有美人脚,不过她的脚本来就比较小,也不用这个。   薇薇安又对着镜子梳理了一番头发,将一头厚密的金发编成了粗粗的辫子…考虑到槌球不用剧烈运动,头发只要不会乱动,清爽一些就好了。最后,她还给自己搽了口红,不需要化妆的时候,涂个口红就能有很大的不同了。   做完这一些,前后加起来也不到半个小时吧。这还是因为此时穿衣服挺费劲的,从换上运动型束身内衣算起,是花了十几分钟的。而一切结束后,薇薇安就走出了房子,马车夫已经套好了马,薇薇安将一瓶香槟放在花篮里,提着上了马车。   别说是她这样还未结婚的女士接到一个轻松的聚会邀请了,就是一位‘夫人’被邀请到这样的场合,也不可能带去特别昂贵的礼物。这个时候,一束鲜花、一瓶酒完全足够了,就这还是因为这是在上流社会,都是有钱人!   薇薇安抵达卡文迪许公爵的城堡时,说定的时间还没到,但城堡旁边的草坪上,已经有一些人在玩儿了。看起来不只一场槌球,槌球场地有两个,还有几位男士也在,掺杂在女士们中间,一起玩槌球。   薇薇安下了马车,将香槟交给了仆人,就走向了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所在的凉亭。公爵夫人看到她,亲热地拉住她的手:“亲爱的,你来的真快!我本来一位临时通知你,你会迟到呢!都已经做好你迟到的准备了。”   薇薇安同她贴面,然后就解下帽子。今天的阳光明媚,没了防晒,她戴了一顶阔檐草帽,此时摘了下来,就露出了里面简单编成辫子的头发。有人是第一次见薇薇安,从没在成年人身上见到这样的发色,甚至都呆住了。   其实这种浅金色头发,虽然少见,但在孩子们中间,还是有一点儿的,最多就是光泽没有薇薇安这么好。可随着年龄增长,那些孩子的发色大多会逐渐加深,女孩儿的话,生育之后还会更加明显。   像薇薇安这样,完全成年了,以此时的标准早就可以做妈妈的年龄,依旧是这个发色,就真的极其罕见了。   大家平常虽然常说‘金发’,但真的金色头发也不多,多数黄色头发就算是金发了。而薇薇安的金发,简直比真金还要‘金色’——纯金的话,颜色其实也没有那么浅,不是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金光’。   可薇薇安的头发是想象中的‘金光’,一缕捏在手里,和一缕阳光穿透暗室是一样一样的。   “您的聚会我怎么会迟到呢?而且珍珠湖庄园离这边很近,时间足够了。”薇薇安笑着说,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球场上。   “哦,现在打着玩儿的,待会儿才正式比赛,我们还要抽签分组呢。”卡文迪许公爵夫人顺着薇薇安的目光看向球场,解释了一句。   这时一位陌生的夫人走了过来,卡文迪许公爵夫人为薇薇安介绍——本地一位乡绅,麦克唐纳爵士的妻子。   麦克唐纳夫人和公爵夫人年龄差不多,都是三十岁左右,既具有年轻女性的活力,又有年长贵妇人的成熟。性格还有点自来熟呢,经过允许之后就看薇薇安的头发,啧啧称奇:“我们在克林平顿也能听说一些美林堡的事儿,有关于奥斯汀小姐的金发,已经不少人说过了。”   “人们都说,奥斯汀小姐是可以和‘国会大厦’‘林登大桥’‘落日大道’相媲美的美林堡‘金色风景’,诗人说‘金发的仙女消失在花丛,我再也找不到她’,就连斯坦利先生见到您也惊呼‘金色的泡沫里诞生了美人鱼、爱与美之神,如今还要诞生您’。”   “我就在思考,为什么大家要反反复复提到‘金色’,虽然听说了您是金发,也觉得奇怪…啊,现在我完全明白了。”麦克唐纳夫人轻轻遮住嘴笑了起来。   “是啊,这头金发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就连女王陛下也曾经说过,这值一百万镑。”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在一旁也说。   薇薇安意外公爵夫人竟然知道这件事。   这其实全因为玛丽公主,在她们的健身操俱乐部上,玛丽公主和其他人就对薇薇安的头发开过玩笑,说愿意用多少多少钱去换。后来有一次,玛丽公主在女王的宵夜舞会上,提到了这件事。   女王陛下当时很和蔼,看到薇薇安在一旁,就笑着说,玛丽公主她们说的太少,应该值一百万镑!   关于一头头发的价值,要让薇薇安来说,其实是取决于买方,而不是卖方的。有钱的女士,当然愿意拿出一大笔钱,就为了换一头美丽的秀发。而没钱的女士,根本不会用钱去换这种不当吃不当穿的‘无用之物’。   当然,其实这也就是一个假设,不是说拿钱就能让自己的头发变成理想中的样子的。要知道,这个问题即使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也没解决,即使是有钱人,该秃顶时还是秃顶了,现实就是如此悲伤。   说实话,如果是女王陛下,她的一顶王冠的造价,都可以达到百万镑了(最奢华的那种,不是普通的小王冠)。一个戴在头顶的装饰品都可以花到这个价钱,为了一头美丽到罕见的头发标价这个数,又有什么奇怪的——此时的王冠,几乎没有了曾经王权的含义,普通人都可以戴王冠了。   虽说,女王陛下那样说,多少有些夸张。里面有根本不可能‘买’,所以开价并不重要的原因。别说是一百万了,就是一千万,又怎么样呢?但是,女王陛下到底是金口玉言,她都那样说了,肯定还是有影响的。   就连玛丽公主那段时间,都常常叫薇薇安‘我的百万金发美人儿’。   麦克唐纳夫人也好奇这个故事,主动向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打听了起来。打听完了,才心满意足地说:“陛下这样说我是赞同的,当然,我恐怕不能出到这么高的价钱…”   “其实出价高低又有什么用呢?现实就是,能拿出一百万镑的人还是有那么些的,但薇薇安这样的名品秀发,绝无仅有。”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摸摸薇薇安的辫子,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薇薇安都被说的不好意思了,飞快说道:“夫人,请不要说了,我太羞愧了!即使是能拿出一百万镑的人,恐怕也不会为了一头头发花掉一百万镑,正是因为知道交易无法达成,所以才会口头这样说的夸张。”   “别人只是客气话,抬举我而已,我可不能当真啊!”   不只是口头上‘谦虚’,薇薇安还找到机会就下场玩槌球去了。等到一会儿分组,她也玩的很专心,尽量不让自己成为夫人们的调侃对象——因为卡文迪许公爵夫人真的很喜欢她,其他人讨好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对她真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槌球赛之后,还有一顿美味丰富的下午茶,薇薇安和卡文迪许公爵夫人那一小桌,还配了薇薇安带来的香槟酒…虽说是下午茶,但下午茶早就不只是茶水和点心了,配上香槟酒也挺常见的。   薇薇安带来的酒,公爵夫人知道之后,就让仆人拿去冰镇,准备下午茶的时候使用了。   那当然是好酒,不然薇薇安也拿不出手。但在公爵夫人的酒窖里,这样的酒并不出奇。非要用薇薇安带来的酒,也是重视她的体现…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真的是说不准的,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大概就是和薇薇安很有缘分吧。   就因为有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在,薇薇安在克林平顿度假的时光越发惬意。不只是可以呆在珍珠湖庄园无所事事,附近有什么大小活动,有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带着她、带着奥斯汀夫人,也从未错过。   可以说,既享受了度假的悠闲,又不至于闲得无聊想回大城市。   而就是薇薇安生活惬意,因为避开了约瑟芬,一切如常的时候。和她平静而舒适的生活不同,美林堡这边,已经有人因为约瑟芬,或者说‘索尔多伯爵夫人’,经历了内心的天翻地覆,字面意义上的。 第227章 红粉世界227   哈拉登侯爵一向是个会花钱的主儿。   其实现在这位哈拉登侯爵的父亲比他更能花钱,他爱名马,爱情妇,每年持续在自己爱好中投入的钱财,都鲸吞蚕食着这个家族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财富。这个家族分散在全国各地的田产、林场、果园一份一份被转移到了他人名下,酿酒厂、纺织厂也逐渐凋零,各种值钱的债券、股票则拿去‘周转’……   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显露出了末代王孙的气质。   所有人都认为,哈拉登家的荣耀基本上要在这一代终结了。今后只能回到乡村,回到哈拉登家的‘封地’呆着了。却没有想到,老哈拉登侯爵做了一件他这辈子最‘聪明’的事,至少在他人眼里确实‘聪明’。   他让自己的长子娶了一位大富豪的女儿——他是看准了那位大富豪儿女不多,只有一儿一女。再加上空有财富,而无社会地位,打算通过联姻贵族,提升社会地位,所以非常舍得给女儿嫁妆。   当时那份嫁妆经人估算,总价值应该在15万镑左右,那可是二十多年前的15万镑!当时工业革命的成果还没有如今这样丰硕,能一口气拿出这样一笔钱的顶级富豪还要更少!有这样一笔钱,足够重塑哈拉登家的荣光了。   即使大富豪非常精明地通过严密的协议条文,让哈拉登侯爵能够随意动用的只有其中现金的5万镑。至于其他的土地、房产、债券、股票、珠宝等等,有的不允许买卖,就连女儿都只允许支取这些东西产生的收入,有的则是变卖起来有别的难处……   但,这个时代,一个丈夫只要不要脸,不去想他人背后是如何嘲笑自己的,侵占自己妻子的财产是很容易的!   那5万镑的现金在新娘嫁入哈拉登家后,一半就被老哈拉登侯爵拿去还债了。等到几年后老哈拉登侯爵去世,别说那5万镑了,其他的嫁妆也被哈拉登家父子榨干了…珠宝最好卖,田产不能卖,那就尽可能长租,99年的租期怎么样?   说起来,最不好搞的反而是债券、股票这些东西,直接委托在专业机构,根本无法变更所有人,就连妻子也只能取利息过生活——不过,也不是一点儿利用的办法没有,哈拉登侯爵后来就以这些债券、股票的收益做担保,大肆借债。   大家都知道他固定还有这些收入,很愿意给他借钱。今后情况再怎么糟糕,有这些东西在,也能慢慢还嘛。   而且退一步说,他还有一位有钱的岳父呢!哪怕不看他,看他的岳父,大家也相信他的还款能力。这就像是后世,给没出社会的大学生借钱,难道是觉得他们有还款能力吗?当然是知道他们有父母,父母是有能力的。   事情也差不多是这样,虽然哈拉登侯爵很荒唐,花钱如流水。但作为一个贵族子弟,他某些方面的‘素质’还是不错的,比如说他长得颇为英俊,擅长拉提琴,会写优美的十四行诗。至于那些贵族子弟‘优越的玩乐’,他更是精通!   当他轻巧地玩牌,对时尚流行如数家珍,能从马厩里挑出最好的马,从音乐厅的表演里指出不和谐的瑕疵所在…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其实还是有点儿魅力的。   特别是对哈拉登侯爵夫人,她算是被自己丈夫哄住了。不然就算面对丈夫侵吞财富,这年头的妻子都没有特别好的手段,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惨——有些事,几乎是只要她铁了心反对,就很难办成的。而且实在不行,她的父亲还在呢!   那可是一位相当精明的先生,如果不精明,也无法发家致富,达到百万身价,成为金融城里屈指可数的大银行家了!   然而哈拉登侯爵夫人什么都没做,不只是没做,还会经常禁不住哈拉登侯爵的请求,向娘家‘求援’。由此知道,她真是被哈拉登侯爵吃的死死的了。   因为有这样一个有钱,且持续能从娘家弄来钱的妻子,哈拉登侯爵的日子是过得很舒服的。是的,债务越来越多了,但那又怎样?他倒是认为这样能够维持的局面,至少他这一代还没问题。   至于他的儿子——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而且,实在不行,还可以像曾经的自己,同新兴富豪们联姻嘛…显然,哈拉登侯爵没有想过,如今的新兴富豪虽然还对联姻贵族有兴趣,但已经不如二三十年前那样大方了。只能说,大家都见过市面了,而且旧贵族和新富豪,实力此消彼长,也算是‘今时不同往日’。   享受着好日子的哈拉登侯爵,在美林堡的社交界也是有不小的影响力的。嗯,能有钱挥霍的人都是这样的,总少不了一起玩儿的人。   他每年有大笔的开支在举行奢华的舞会、晚宴上,光是冰镇香槟一年都得用出几千瓶呢!这一次他是组织了一次周末乡村狩猎活动,很多上流社会的男士都受到了邀请,白天去打猎。而晚上,会有一场户外派对,此时城里的女士们才到场。   “哈拉登侯爵的长子,哈拉登子爵,他的婚约怎么样了?”此时女士们在一起时,总是容易说到这些事。   “子爵的婚约?这有点儿困难,哈拉登侯爵已经打定主意要为子爵找一个百万富翁做岳父了。在侯爵的岳父大人拒绝了将孙女嫁给她表兄后,就更难了!”   “如今的百万富翁虽然越来越多,可也不是春天里的小蘑菇,一场雨后就冒头儿了。而且他们也越来越市侩,不再是三十年前的样子,那时候即使是一个羊毛商,做生意时是精明,谈到儿女婚姻时也是淳朴的。”   显然,这几位说话的女士,都是‘贵族女子’。所以一面鄙夷哈拉登侯爵,一面又对如今的新兴富豪有些居高临下。   “正是如此,据说那些商人们甚至对应不同的爵位,给自己的女儿制定了不同的嫁妆——只要花2万镑,就能叫自己的女儿嫁一个子爵。花5万镑,就能叫自己的女儿嫁给伯爵啦!至于说侯爵或者公爵,上下波动就较大了,要看双方是怎么谈的。”   “我的天呐!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只要有2万镑,就一定能成为子爵夫人,5万镑就能做伯爵夫人了。可要是一个侯爵府的小姐,她只要没有上万镑的嫁妆,就别想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说到侯爵府的小姐,哈拉登侯爵的女儿,我是说伊丽莎白小姐,她怎么样呢?”   伊丽莎白·哈拉登,也就是薇薇安那位不怎么友好的同学,她是哈拉登侯爵夫妇唯一的女儿。所以大家说到哈拉登侯爵府的小姐,就只能是说她。   “哦,伊丽莎白小姐的情形倒是要比她的兄弟们好一些,哈拉登子爵现在得找到一位嫁妆特别丰厚的小姐才能谈得到结婚,这就不说了。至于伊丽莎白小姐其他的兄弟,哈拉登侯爵府的情况是这样,分到的财富就更少了。到时候恐怕只能像普通的、不能继承爵位的贵族子弟一样,能找到有钱小姐还好,找不到就只能泯然众人了。”   “反而是伊丽莎白小姐,作为唯一的女儿,没有嫁妆根本没法结婚,她的外祖父对她格外怜爱一些,早早就承诺,会为她准备一份嫁妆。即使那份嫁妆无法同她的表亲们相比,对于一个普通侯爵府小姐来说,也算是优厚了。”   “这样一份挑不出错的嫁妆,再加上伊丽莎白小姐身上的高贵血脉,她将来也是能做一位侯爵夫人,甚至公爵夫人的——我听说,伊丽莎白小姐最近和韦尔斯利公爵走得很近,今天韦尔斯利侯爵也来了。”   “你们说,这有可能吗?”   韦尔斯利侯爵是一个年约25、6岁,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他这个侯爵爵位是家里公爵爵位的附属爵位。作为公爵的长子,将来只要不出意外,他会继承公爵爵位的。   “也不是不可能,我听说韦尔斯利侯爵对伊丽莎白小姐是有些着迷的…不得不说,只说长相的话,伊丽莎白小姐是一位相当可爱的姑娘。活泼娇艳,韦尔斯利侯爵这样有些害羞的青年,最容易为她这样的姑娘吸引。”   大家正热热闹闹八卦的时候,忽然有人看到了从外入内的一位女士,立刻提醒同办去看:“瞧,那是谁!我的老天,无论怎么说,这都太像了…虽说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我是想说,今天欧内斯特伯爵不也来了吗?”   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索尔多伯爵夫人’。在觐见过女王后,她也能正式进入美林堡社交界了。在凯旋广场安顿下来,她就颇为‘循规蹈矩’地进入了美林堡的上流社会圈子…被引见、谨慎地选择出席场合什么的。   她不想因为急功近利,为将来的路留下隐患。不过,坚持到现在,她也觉得自己需要加快节奏了…实在是不断减少的能量点数让人压力很大,而且这次哈拉登侯爵府的邀请函也送到了,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这次户外派对,男士比较多,而且非富即贵。   虽说不是非富即贵的男士才能算是‘高质量男性’,但在这个时代,上流社会出‘高质量男性’的机会确实比较多。因为这个时候教育资源,甚至‘基因资源’就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男士们周末来到乡村举行狩猎活动,而这对约瑟芬来说也是一场狩猎活动啊!   为了确保狩猎成功,约瑟芬做了很多准备,除了魅力光环开的好好的,她还提前几天制定计划。将这一天穿的衣服、戴的珠宝,要说的话,要表现的姿态,全都定好了,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像一个女演员一样,反复排练,确保到时候不会出错。   这样精心准备的程度,确实不是一般女士能比的。即使她们已经够重视社交场合,都将社交场当成自己的战场,也没有那么一丝不苟,要求‘零失误’啊!   约瑟芬也确实成功,当她一出场,收到的赞叹就说明一切了。男人女人们都忍不住看她,看这个因为和已故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且出身很有话题性,于是被反复谈论的漂亮女人。   “那位就是索尔多伯爵夫人?我是第一次见到她,她真迷人,不是吗?”有人接过话头,又摇头晃脑:“我也没见过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她们真的很像吗?欧内斯特伯爵在哪儿?我都等不及看他们碰面了。”   女士们不少都怀着这样隐秘的、看好戏的心,男士们情况要稍显不同。虽然他们也想看好戏,已经打听起欧内斯特伯爵这会儿在哪儿了。但此时此刻,更多还是为一位极有魅力的女士所迷住,谈论她‘本身’。   “很好…很好…如果是这样,我倒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老索尔多伯爵会一把年纪了,还做出这样叫人议论的事儿来。说实话,他都有些让人嫉妒了,这是个多妙的可人儿啊!纯正的佛罗斯淑女,其风情和我们和礼兰姑娘完全不同。”   “我们要如何才能认识这位夫人呢?谁能做引见人吗?”对有身份的女士,不能像对交际花一样,直接就去拜访、就去结识。有一个引见人过去说一声,这是必须的。虽然大家默认‘索尔多伯爵夫人’曾经也是交际花,但如今她已经是伯爵遗孀了,大家也就默契地不再提那些了。   “我们请米斯特先生来干这件事儿吧,他可是伯爵夫人的旧识,最适合做这个了。”   安东尼·米斯特先生,正是那位喜好到处旅行的普罗公学校友,是他首先在美林堡提到了有个‘索尔多伯爵夫人’,竟然和死去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一模一样。当初他参加了索尔多伯爵的葬礼,因此和‘索尔多伯爵夫人’见过两面。   这当然是很生疏的关系,但在此时,做这个引见人倒是再合适不过了。所以大家又去找米斯特先生来,就发现米斯特先生正和韦尔斯利侯爵说话。韦尔斯利侯爵显然很崇拜米斯特先生这样的‘旅行家’,对他过去在世界各地旅行的经历相当感兴趣,正在说那些呢。   “引见给索尔多伯爵夫人?”被忽然找上门的米斯特先生听了男士们的要求,爽快地笑了:“这当然没问题,这样助人为乐的事儿我是很愿意干的…我的好先生们,你们请等一等,我去和伯爵夫人说。”   于是米斯特先生就和‘索尔多伯爵夫人’打招呼去了,韦尔斯利侯爵被留了下来,不知怎么就和几个打算结识‘索尔多伯爵夫人’的男士算作是一起的了。   不过一会儿,米斯特先生就站在约瑟芬身边,对几位男士打了个手势,这是他们可以过去的意思。韦尔斯利侯爵和他们一起,然后就看到了一位极可爱的夫人——她显然是一位佛罗斯女士,生性里就有一种和礼兰姑娘很难学来的优雅。   如果说和礼兰女士们的优雅是端庄,甚至有些呆板的。那么佛罗斯女子的优雅,就有一种挥洒自如的随意…有些姿态,也只能是她们做,她们做是可爱迷人,恰到好处,而要是别的国家的女士去学,就难免显得轻浮,或者矫揉造作了。   约瑟芬能做的这样自然率真,一半是魅力光环的作用,一半也是她努力又有悟性。   韦尔斯利侯爵一下忍不住脸红了,当介绍到他的时候,他连问好的话也说的吞吞吐吐的。这倒是引来其他人的注意…一个青年,十几岁的时候,迷恋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夫人,是非常常见的,也算是上流社会青年的‘必经之路’。   但韦尔斯利侯爵,他如今都25、6岁了啊!按理来说,就算还是会迷恋年长的贵妇人,也不会是这种青涩的表现才对…想来想去,大家也只能认为是韦尔斯利侯爵本来就比较害羞,所以才会这样。   “您好,认识您很荣幸……”相比起韦尔斯利侯爵,约瑟芬的表现就要正常多了。然而,这个‘正常’也只是表面上的。看起来她说的话,做出的表现,完全符合她的身份,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但她自己知道,自己非常紧张,用尽了浑身解数来做这一场‘表演’——刚刚她已经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位韦尔斯利侯爵对她很有好感。一般来说,这样的男士,哪怕她什么都没有挑明,只是暧昧一段时间,也足够将爱意提升到比较高的程度了。   她在心里询问,这位韦尔斯利侯爵大概能哪种‘质量’的男性。‘系统’告诉约瑟芬,只要叫他开始爱上她,就能提供48点的能量点了。虽然比不上曾经的最高纪录‘54点’,但这也算是很高的了。   而相比起曾经的那位‘54点’,眼前这位‘48点’无疑要容易的多!   对于约瑟芬来说,猎物和猎物的狩猎难易也是不同的。那些本来就对她表现出来的一面比较有好感,又或者就是天然更容易动感情的,就属于容易的猎物。她不知道的这位韦尔斯利侯爵属于哪一种,但他无疑是一个好猎物!   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最近每天都看着能量点下降的约瑟芬立刻做出了决定,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表演’。   她的话音是特意控制的结果,说出来就仿佛是羽毛在轻轻挥动。她的眼睛眨的很慢,微微垂着,站在韦尔斯利侯爵的位置,既觉得动人,又怀疑她是不是有些害羞了——一个自己很有好感的女人,貌似在自己面前害羞了。   这可足够他胡思乱想了!   打过招呼了,约瑟芬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和这些男士们说话的表现,尤其注意落在韦尔斯利侯爵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不过,她也没有主动和韦尔斯利侯爵说太多话,一切都是很正常、很自然的样子。   这又让刚刚觉得她是害羞了的韦尔斯利侯爵迟疑了,所以,到底是他会错了意,还是此时‘索尔多伯爵夫人’的表现也是‘假装’?实际上,她正极力压制自己的情感呢?   时候差不多了,约瑟芬找了一个理由告辞离开,离开前她很自然地遗落了自己的手链——这也算是之前计划过的一个策略,只是没想好用在谁身上而已。现在目标明确了,当然是用在好‘收割’的韦尔斯利侯爵身上。   她看准了时机,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韦尔斯利侯爵视线范围内,‘无意’掉落了自己的手链。重点是,别人没有看到,又要确保韦尔斯利侯爵能看到。这算是有点儿难度的操作,但也不算太难。   因为其他人就算对约瑟芬有兴趣,大多也是普通的,对漂亮女人的兴趣。那种细致入微、无时无刻地关注是不可能的!而韦尔斯利侯爵就不同了,在最初的极大好感后,他又被约瑟芬挑动起了患得患失的心,这个时候对她的关注程度是很高的。   其他人注意力转移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也不会转移,这就是出手的好时候。   机会抓的一点儿不错,在‘索尔多伯爵夫人’走了之后,韦尔斯利侯爵并没有立刻去拾起那条手链。而是等其他人都散了,才去捡那根掉进草丛,所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的金链子。   而这个时候,约瑟芬暂时放松了一点儿——接下来事情要怎么发展,就要看韦尔斯利侯爵的情况了。她得一紧一松,暂时是不用过去‘施加压力’了。至于下一步的动作,还得看韦尔斯利侯爵的反应,根据不同的反应,也有不同的应对。   只是,约瑟芬并没有放松太久,几乎是一个转角,绕过了一丛精心修剪的灌木,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印象深刻的、永远不能忘记的身影!   她早就知道今天会在这里见到这个男人了,她也做好了准备,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冷静,绝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说实话,她很担心自己会表现失常,毕竟这可是自己每个午夜梦回,噩梦连连的罪魁祸首…之一。   但她这时却出奇的冷静,至少比自己想象的冷静!在见到‘欧内斯特伯爵’的时候,她的眼睛里还有一些刚刚和一群男士们交谈后的笑意,嘴角弯起。手脚也没有在此刻变得僵硬,依旧是很自然地向前走着。   在那个男人看过来后,她还笑着轻轻点头,反复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致意。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个男人,一幅见了鬼的样子! 第228章 红粉世界228   欧内斯特伯爵表情游移不定,甚至是惊惧…约瑟芬心里忍不住冷笑。   不过她表面还是微笑着,继续自然地向长桌边走去,这是她原本的目的地。她站在长桌边,拿了一杯香槟啜饮,有绅士见不得女士落单,便走上前去同她说话。其实谈话的内容没什么,剥落掉种种修饰,和故作的表现之后,相当空洞。   而这也算是上流社会的一大特征了,真正有趣的思想是少见的,大家都在‘表达’上下功夫。以口才、以风度、以造型艺术…以这些来拯救思想的乏味,而他们也确实做到了,至少看上去确实缤纷多彩、赏心悦目。   男士已经被约瑟芬迷住了,她在说话时,自然地摆弄着水晶酒杯,露出在手套修饰下纤细的手指。她有意调整自己与灯光的相对位置,确保男士看到她时,就如同画家看到模特——线条清晰,眼睛闪亮、皮肤光滑。   一切看上去都没问题,没人觉得‘索尔多伯爵夫人’这样的表现是不对的。大家知道她此前不认识‘欧内斯特伯爵’,所以她就算见到了欧内斯特伯爵,也表现得无动于衷是可以理解的。   相比之下,欧内斯特伯爵的反应要有可看性的多!有人注意到欧内斯特伯爵已经‘发现’索尔多伯爵夫人了,渐渐都看了过来,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而欧内斯特伯爵的表现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瞬间苍白的脸色简直让人浮想联翩!   虽说,见到一个和意外去世的妻子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惊诧是少不了的。但这仿佛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总让人觉得他至少是对妻子有愧的,不然为何见到一个和妻子长得像的女人,还会惊惧?   大家一直觉得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死亡是很值得推敲的,虽然不至于‘大胆’到猜测谋杀,但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间接导致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死亡…这是很有可能的。   “…为什么大家都在往这边看,难道是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您能替我看看吗?”约瑟芬露出疑惑的表情,明知故问。   和她说话的男士立刻殷勤说道:“没有的事儿!您处处都挑不出错儿来!非要说的话,大家都在看欧内斯特伯爵,看您更像是顺带的…您知道欧内斯特伯爵吗?”   约瑟芬面露回忆之色:“哦…我听说过,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大家都说我和已故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   “真的那么相似吗?”约瑟芬摸了摸自己的脸,发挥了百分之一百的演技。情绪中带着好奇、惊讶、复杂,相当微妙,也很能引人接着她的话往下说。   果然,男士立刻快活地说道:“只说长相,您可以说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一模一样,不过没人会将您和她错认的。虽然这有些失礼,但您可比伯爵夫人迷人多了——这样说一位女士,实在是不应该。可在下完全出自真心,请您不要因此认为我是一个无礼又轻浮的男人。”   “哦…不会…当然不会…”约瑟芬善解人意地眨了眨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可以说是现在全场视线焦点地欧内斯特伯爵,自然地说:“那么,那位先生便是欧内斯特伯爵了吗?”   “是的,那就是欧内斯特伯爵…说实话,如果您觉得尴尬,我们可以走开。”男士想到了什么,体贴地提议。   “这…我倒是没什么,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稀罕的事儿。虽然之前米斯特先生曾经提到过,我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但我在佛罗斯的时候,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世上,哪里没有几个长得像的人呢?我还曾经见过两个好似双胞胎的女仆,但她们其实毫无关系,一个在奥尔马长大,一个是外省人,追究起来也找不到同一个祖宗。”   “但现在来到美林堡了,才发现,相似程度过高了,是不是?”约瑟芬莞尔,又温和地说:“相比起我,看起来欧内斯特伯爵要难以接受的多…我最多将这当成是一桩稀罕事,觉得有趣。可是对于欧内斯特伯爵,他应该很伤心吧?”   “刚刚从妻子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就见到一个和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知道这是毫无干系的人,也会触景生情吧……”   那位男士似乎为‘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善良大为感动,眼睛都有些湿润了:“您有一颗善心,哦…说实话,这在如今这年头也是极其少见的品质了——今天不少人应当羞愧,我敢说,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这个。说的难听一些,不少人都在‘看好戏’。”   “我能想到会是这样…美林堡和奥尔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这样的大城市里,上流社会中总是充满了流言、嫉妒,甚至落井下石。”   “是的、是的、是的…”不断点头的男士说着,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再开口时压低了声音:“作为今天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些或许有些出格了,但我并不希望您被蒙蔽。”   “哦…您是想说什么吗?尽管说吧!而且怎么可以说是‘陌生人?至少在我眼里,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约瑟芬给出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仿佛是画中的圣母,纯洁而温柔,此时任何秘密都可以向她吐露。不用担心被责备,自己的一切都会在她那里被原谅、被守护。   男士显得很受振奋,下意识挺起了胸膛:“您真是太好了…好吧,我想说的是,您不必太过同情欧内斯特伯爵,如果伯爵对您说一些奇怪的话,刻意接近您,您也要小心。他绝不是因为您长得像他的亡妻,所以’爱屋及乌‘,与您亲近。”   “这件事在美林堡不是秘密,伯爵夫妇的感情不算好。”   “…竟然是这样吗?我还以为…”约瑟芬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啊…我是说,我听说已故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相对伯爵来说,出身不高,这一点倒是和我的处境也差不多。我站在我的角度来看,欧内斯特伯爵应当深爱着伯爵夫人才对,不然……”   “因为当时的处境,伯爵本来就很难找到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那段时间他和另一位夫人的‘丑闻’传的到处都是——对于一位先生来说,这并不致命,但您能想象吗?他和他的那位情人,牵扯不清了近二十年。”   “即使这类丑闻,对男士的影响要小一些,到了这地步,稍稍讲究体面的人家,也得犹豫了。如今的情况更说明了这一点,我想欧内斯特伯爵想要再婚,只会更难……说不定,想要和一个绅士的女儿结婚都会有难度。”   男士似乎有些担心‘索尔多伯爵夫人’同情欧内斯特伯爵,这年头,大家不会将各种感情分的很清楚。因为同情而爱上某个人非常常见,尤其在充满了‘母性’的女士中,这种情况就更多了。   约瑟芬顺着对方的意思,露出了一个‘明白了’的表情。又感激地说:“您是一位真正的绅士…此前我认识的一些人,虽然也会提到我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却没有人提到更多,更不会考虑到我的处境……”   “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您了……”   男士被约瑟芬说的脸红了,觉得‘索尔多伯爵夫人’看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英雄——虽然此时的男士一向自我感觉良好,但被这样看着,依旧觉得有些夸张了,属于是‘受之有愧’。   不过,受之有愧归受之有愧,振奋和高兴却没有打折扣。   顺着这样的气氛,约瑟芬挽着这位男士的手,去了草坪的另一头,远离了欧内斯特伯爵所在的地方。   其他人觉得好戏暂且告一段落了,陆陆续续也收回了目光。但也有人持续观察着欧内斯特伯爵,相比起‘索尔多伯爵夫人’因为‘无知无觉’所以表现出来的坦然,欧内斯特伯爵明显的心不在焉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   在‘索尔多伯爵夫人’和男伴一起走开了,他依旧惊惧恍惚了好一会儿,和同伴的谈话根本进行不下去。同伴到底是熟人,没有像别的看好戏的人一样,这种时候反而要故意让他更加失态。   就拉着他去了人少一点儿的地方,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您好些了吗?哦…我倒是能理解您的失措,毕竟真的长得太像了。”熟人见欧内斯特伯爵渐渐回过神来,才开口说话,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只是刚刚回过神来的欧内斯特伯爵根本没注意到熟人的体谅,只是下意识地说:“是的,很像,简直是太像了…这个世界上难道真有这么相似的人吗?我是说…唉!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熟人大约猜到了他的未尽之意,但却有些不以为然。不就是怀疑这位索尔多伯爵夫人其实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么?   说起来,确实是有一些值得怀疑的地方的,比如虽然确认了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死亡,但谁也没见到尸体。而索尔多伯爵夫人和老索尔多伯爵结婚,出现在奥尔马社交界,也正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死后不久的事儿。   从时间线上来说,这件事确实说得通。   但这样明显的问题,好事者当然也追究过。有人甚至通过间接方式,联络上了索尔多家,然后大家都知道了,当初老索尔多伯爵和索尔多伯爵夫人结婚,索尔多伯爵夫人的身份证明是非常齐全的。   在这个大多数普通人其实没有什么身份证明、相关文件的时代,传闻中出身不好的索尔多伯爵夫人之所以证明齐全,是因为她出身济贫院。这样的政府组织,主要收容妇女、老人和孩子,进入这里的人都会登记档案。   如果是在济贫院出生的孩子,等于是从出生起的经历都有记录,有迹可循。   索尔多伯爵夫人并不是毫无来历的人,她有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这就足够大多数人打消某种猜测了。   另外,大家也得考虑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落水’的水域,往来于大陆和笑道的船只,经过那片的大家都有数。如果这些船都没有将落水的人救起,落水的人要怎么生还?这也不是后世,大家见惯了影视故事里的主角奇迹生还…大家以理性看待这件事,只会觉得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必死无疑。   事实上,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也确实是‘死了’的。   在大家见到了‘索尔多伯爵夫人’本人后,就更不会怀疑她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了,实在是两个人差别太大。索尔多伯爵夫人就连说和礼兰语,也带着明显的佛罗斯口音,行为举止等细节也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完全不同!真的就是除了长相一样,其他都不一样。   索尔多伯爵夫人身上那种难得一见的魅力也算是佐证之一吧,这种魅力要么是天生,要么就是从小培养历练出来的。总之不可能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消失一年多,再出现就能具备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魅力了。   “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但索尔多伯爵夫人不是您过世的妻子,您得明白这一点。”熟人劝了一句,又提醒他说:“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其实也很多,这没什么的…您今天实在是太失态了,很多人已经在看您了。”   没说出来的意思是,不想让别人看笑话的话,就尽量正常一点。   欧内斯特伯爵没说什么,态度更像是默认。而熟人呢,好人做到这个程度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点点头也就离开了。他没有想到的是,欧内斯特伯爵根本不可能‘正常一点’。相比起假装若无其事,他更想确认这件事!   很少有人真的会想,索尔多伯爵夫人会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即使是当初那些好事去打听的人也是一样。因为这里面有个逻辑问题——如果索尔多伯爵夫人真的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那为什么侥幸活了下来后,会嫁给索尔多伯爵这个老头子,而不是回来呢?   就算欧内斯特伯爵不怎么样,还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不清不楚,但总比一个老头子强吧?毕竟,在这年头,上流社会的丈夫们,有情人实属司空见惯。实在不行,夫妻两个各过各的不就行了?   只有欧内斯特伯爵自己知道,如果约瑟芬真的侥幸生还,是很有可能不回来的。因为她很清楚,她一旦回来,就不能活了——麦尔顿侯爵夫人不会让一个能指控她谋杀的人活着,欧内斯特伯爵为了保全麦尔顿侯爵夫人,保全他自己,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如果是没头脑的蠢女人,或许会对自己的丈夫抱有某种期待,会对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权势有所怀疑,然后跑回来。但和约瑟芬做过几年夫妻的欧内斯特伯爵知道,她不是那样的蠢女人。在这个时代的女人中,她算是头脑清晰、有决断、会做计划的少数。   想到‘索尔多伯爵夫人’可能就是约瑟芬,欧内斯特伯爵简直坐立不安——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高,但如果真的是呢?这个时候,她以索尔多伯爵夫人的身份回来美林堡,到底是想做什么?   之前他也听人提到过,索尔多伯爵夫人和约瑟芬长得很像,但就像大多数没见过‘索尔多伯爵夫人’的人一样,他也是不以为意的。正如熟人劝他的,这个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直到真的见到索尔多伯爵夫人…他甚至看到了她脖子左侧的一颗小痣,和死去的约瑟芬也一模一样,他才明白那是怎样的相似!   虽然这样有些不理智了,但这个事后的欧内斯特伯爵也实在谈不到理智!他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很热闹的草坪上。默默注视着‘索尔多伯爵夫人’,越看越困惑…确实,除了长得相似,这个女人和约瑟芬太不一样了。   约瑟芬就是那种典型的和礼兰淑女,或许头脑好一些、没有那么柔弱,这可能和她从少女时代起就是汉密尔顿家的‘支柱’有关。但也就是这样了,大体是没有跳出和礼兰淑女的框架的。   但眼前这个女人,即使欧内斯特伯爵心神不宁,脑海里胡思乱想,也能明显感觉到她是哪类女人——她身上有和爱莉安娜(麦尔顿侯爵夫人)相似的东西。   显然,她也很擅长调度男人的心,只是不知道这是故意的,是一场戏,还是她无意就做到的…那样的游刃有余,那样的富有魅力,真的会是约瑟芬么?   这个时候的欧内斯特伯爵想到自己的打算,有些犹豫了。但很快,想要确认对方身份的迫切让他压下了犹豫。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实在是太重要了!宁可弄错,出一次丑,也不能错过‘机会’。   他时时刻刻注意着‘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动向,注意到她询问了仆人,就往房子里去后,等了一会儿,就悄悄跟了上去…约瑟芬是去盥洗室的,说实话,虽然也考虑过这种情形,但真的在出盥洗室后,看到走廊里突然闪出来的欧内斯特伯爵,还是有些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欧内斯特伯爵一直是有些优柔寡断的,她没有想到这次会这样有‘行动力’。想到这里,约瑟芬内心讽刺地笑了…她知道欧内斯特伯爵为什么能这样有行动力,无非是担心麦尔顿侯爵夫人,还有他自己。   约瑟芬也没有掩饰这种意外,毕竟她哪怕就是‘索尔多伯爵夫人’,见到突然闪出来的欧内斯特伯爵,也是应该意外的。   她将自己的‘意外’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意外里又带着一丝尴尬——虽然她的表现,符合一个善于交际的佛罗斯女子该有的水准,能让场面显得不那么不合时宜。但终究这过于超出日常的发展还是让她没能处理的那么完美,开口寒暄间有些不自在。   如果欧内斯特伯爵是一位普通绅士,这个时候就应该找台阶给两人下了。但他这样失礼地出现,是有自己的目的的,目的没有达成,怎么可能让这件事过去。   他粗鲁地打断了‘索尔多伯爵夫人’娴熟的社交辞令,直截了当地说:“约瑟芬,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成为索尔多伯爵夫人?你疯了吗?”   说话的时候,他死死盯住眼前的女人,只要她的表情有一丝一毫的不对,他都不可能放过——他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来一次‘突然袭击’,让对方慌张中露出破绽,如果对方就是约瑟芬的话。   然而,演技早就磨练出来,并且内心因为仇恨而无比强大的约瑟芬,此时此刻又怎么会有破绽?她的表情是茫然,然后愤怒,再然后又归于困扰。语气无奈地说:“伯爵,我大概对您的情况了解一些,虽然很遗憾。但我只能告诉您,您真的认错人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今天有人对我介绍了您,我根本不认识您。”   话说到这里,她又变得强硬了一些:“这是您第一次见我,在情急之下做出这样不理智的行为也就算了。但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不只是因为我已经告知了您真相,您没有理由再这样失礼。还因为我不想初来美林堡,就成为社交界的笑话。”   说完之后,约瑟芬点点头,就抬脚要走…以正常的情况来说,这是有些失礼了。不过鉴于他们之间刚刚发生的事儿,她作为‘索尔多伯爵夫人’,这样生硬倒也正常。   然而,欧内斯特伯爵却猛然抓住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手臂,他的利器在男人中不算大的,但这一抓却让约瑟芬觉得很痛,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她挣扎,欧内斯特伯爵已经强硬地道:“别再假装了!你就是约瑟芬!”   “即使是长得再相似的人也不该这样,就连脖子上的痣,你也和约瑟芬长在一个位置…你难道想让我说说,你衣服下的身子到底有什么吗——”   ‘砰——’   在约瑟芬要先出脚踢他前,有人先出手了!韦尔斯利侯爵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认定欧内斯特伯爵就是失心疯了!   看着索尔多伯爵夫人那样痛苦、那样受辱,原本为了让她不尴尬,而躲开的,也没有再躲了!冲了出来,猛地推倒了欧内斯特伯爵,又站在了‘索尔多伯爵夫人’身前,做保护状。   这一刻,他内心中被一种英雄主义的情感支配了!回头看着‘索尔多伯爵夫人’因为惊吓,有些苍白透明的脸色,更是面色通红,有了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平常的样子截然不同。   其实韦尔斯利侯爵也是个挺文弱的青年的,但谁让索尔多伯爵也不是那种强壮的男士呢?再加上他是‘突然袭击’,欧内斯特伯爵的注意力全在约瑟芬身上,他那样一推,居然将他硬生生推到在地,磕在地上发出的动静可不小!   “您还好吗,夫人?”韦尔斯利侯爵紧张地问。   “哦…我有些…”约瑟芬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稍微镇定了一些。对着韦尔斯利侯爵轻轻点头:“是的,我稍微好了点儿…真感谢您,侯爵。我完全没想到欧内斯特伯爵会、会这样,如果没有您,我今天该怎么办啊!”   约瑟芬完全注视着韦尔斯利侯爵,仿佛倒在地上的欧内斯特伯爵不存在一样…仇人当然比一个狩猎对象要重要,但为了积蓄复仇的力量,这个时候仇人反而是不重要的了,她应该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才对。   她知道,这正是爱意萌发的绝佳条件!   果然,几乎就在下一刻,系统提醒她:检测爱意达标,转换能量48点,能量点+48!   约瑟芬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因为刚刚的突发事件,所以有些失态的女士。牢牢抓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手,仿佛这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低声说道:“侯爵,我们快走吧!仆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查看了,到时候……”   想到这可能不利于‘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名誉,韦尔斯利侯爵立刻从手被紧紧抓住的情绪中清醒了一些,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们应该离开了!”   说着都没有再看倒在地上的欧内斯特伯爵一眼,就和‘索尔多伯爵夫人’离开了。他不是第一次来哈拉登侯爵的这处乡间城堡,非常熟悉内部复杂的走廊和楼梯,居然带着人,没有遇到一个人,就从城堡出来了。   外面就是热闹的草坪了,在这里,韦尔斯利侯爵忽然停了下来,忽然说道:“夫人…”   “什么…”约瑟芬的声音仿佛是因为紧张有些飘忽,有些颤抖。   “哦…我,我捡到了您的手链,一直想要还给您来着…刚刚情况太坏了,我竟然忘记了。”韦尔斯利侯爵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一只手伸进口袋里,将一条别致的金手链拿了出来。   “哦…”约瑟芬这一声仿佛是在叹息,又好像饱含着别的意思。   韦尔斯利侯爵觉得自己紧张地心都要跳出来了,根本不可能更紧致了。但很快,约瑟芬就让他明白了,还可以更紧张的。   接过手链的约瑟芬作势要将手链戴回手腕,但这样的手链,一只手操作戴回去,是有些困难的。平常要戴,其实也得有女仆帮忙……   约瑟芬失败了几次,看向了韦尔斯利侯爵,但没有开口。而韦尔斯利侯爵直到被她看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过了手链。   约瑟芬抬起自己的左手,戴手链这个过程很快,但又很慢。明明不过是将链子扣到一起而已,但这个过程中,两个人皮肤每一次意外接触,都极大放慢了时间,某种非常、非常特别的气氛开始滋生。 第229章 红粉世界229   “救我…救我…罗杰…”   约瑟芬凌晨两点钟才回到城里,然后睡下不到两个钟头,又做了那个梦。当她再次被噩梦惊醒,惊醒之后她比自己想的要平静的多…她开始回忆今天见到罗杰·欧内斯特的每一个细节。   话说,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那是一个这样没用的男人。   曾经的约瑟芬,嫁给欧内斯特伯爵,虽然谈不上是‘为了爱情’。但作为一个年轻姑娘,她对于爱情、婚姻、丈夫之类,也是有一定的向往之情的。而欧内斯特伯爵,是个英俊的贵族男人,富有且有一定权势,这大概是大多数年轻女孩儿眼中理想的夫婿吧。   对于约瑟芬来说,也不例外。   特别是,她一直勉力支撑着汉密尔顿家,要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而想要从这种辛苦中解脱出来,在这个时代,最简单、最不需要思考的答案就是‘结婚’!事实上,哪怕是后世,一个女孩儿如果想要逃离原生家庭的一些东西,最常见的选择里依旧有‘结婚’这一项。   这种时候,欧内斯特伯爵来到她的世界,简直就像是向灰姑娘求婚的王子。这不只是给了约瑟芬一桩完美婚事,解决了人生一大难。还将她从困难重重、鸡毛蒜皮的汉密尔顿家解脱了出来。   她不见得爱他,但她感激他,对他有着相当的好感…是真的想要和他做一对好夫妻的。至于说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传闻,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像是这个时代很多姑娘一样忽略了。   男人么,这种事总会有的,只要他知道回家就行了。约瑟芬还算是要强的,意识到这件事比她想的严重,还拉着欧内斯特伯爵出门度蜜月了一两年…这安安稳稳的一两年,也让她以为,事情就这样了。   总的来说,约瑟芬眼里的欧内斯特伯爵,还算是个强大的形象——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贵族,在他们的婚姻里,他也一直是占优势的那个。哪怕要强如约瑟芬,在世俗和现实的压力下,在他面前也是低头的一方。   后来,欧内斯特伯爵眼睁睁地看着麦尔顿侯爵夫人将她推下海,一动不动,无动于衷。她当然痛恨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可,她并没有因此就觉得他弱小,甚至因为他成为了自己的敌人,将他正经放到了强者的位置上。   但这样的形象,就在这晚之后,崩塌了。当她看到他的气急败坏,看到他的惊惧,看到他的无能为力…忽然就发现,当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之后,她也就不是他的奴隶了!她不用在乎他的脸色的话,他算什么?   虽然她的复仇还只是在布局,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手段。但现在看起来,不用出手做什么,只要她出现,已经能够折磨到她的仇人…之一了。想到欧内斯特伯爵因为忧虑她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而慌张,想到他成为其他人的笑柄,想到他轻而易举地被‘护花使者’推倒在地……   黑夜之中,约瑟芬无声地笑了…虽然复仇才刚刚开始,但她已经在享受这份‘快乐’了。在这样的‘快乐’中,每夜每夜,临死前的绝望、不甘的仇怨,这些折磨她的东西,好像都没那么令人喘不过气了。   “不用着急,这才刚刚开始。”躺在床上,再次睡去之前,约瑟芬自言自语。   对于约瑟芬来说,遇见欧内斯特伯爵,确实只是复仇路上的一个‘开始’。在这条路上,她注定还会遇到许许多多的‘熟人’。   事实上,没过多久,在一次沙龙上,她就遇到了自己的妹妹莎莉。她和她那个做报社老板的名流丈夫一起出现——这其实算是个意外,因为约瑟芬所知的沙龙聚会名单,没有莎莉和她的丈夫。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这类活动有个人员变动,临时有人来不了、临时又多来几个人,都是很常见的。   然而,约瑟芬不知道的是,莎莉会出现在这个沙龙上,本来就不是‘意外’。她从自己的姐夫,也就是欧内斯特伯爵那儿听说了,传闻中的‘索尔多伯爵夫人’简直和她的姐姐长得一模一样,而不是以为的就普通相似而已。   欧内斯特伯爵虽然初步认为‘索尔多伯爵夫人’应该不是约瑟芬,各方面的表现来看,真的不像。但他依旧有些不安,告知莎莉这件事,更多还是希望她对这件事有兴趣,然后去接触‘索尔多伯爵夫人’。   在欧内斯特伯爵想来,万一,万一就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约瑟芬。她在他面前不肯承认这个,保持着足够的戒备,那在她的亲妹妹面前,长久相处,也应该会露馅儿…说不定还会相认。   莎莉不知道欧内斯特伯爵内心之中的想法,毕竟欧内斯特伯爵是害死约瑟芬的帮凶,这是一个天知地知外,只有三个当事人知道的秘密。而如果不知道这个秘密,谁又能想到欧内斯特伯爵会极度担心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害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没有这一前提,莎莉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欧内斯特伯爵不只是简单地惊讶于有个人和自己死去的妻子那么像。而他,怀疑这就是一个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得消弭这一份可能性,他才能安心。   莎莉的话,至少现在只是好奇而已,知道这次沙龙‘索尔多伯爵夫人’也会去,就通过丈夫弄到了邀请。   在看到‘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时候,她确实吃惊,一瞬间也有和欧内斯特伯爵一样的想法…这该不会就是约瑟芬吧?   但她到底没有欧内斯特伯爵那样的忧虑,心里怀疑归怀疑,却是‘疑罪从无’。至少对方是以‘索尔多伯爵夫人’的身份出现的,在还没有凭据之前,那就当她是吧。   “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有人也注意到了莎莉的惊讶,笑着推了推看到‘索尔多伯爵夫人’后就愣住的她。   “哦…呃,是的,我是说,百闻不如一见…我从没想过两个人能相似到这个程度。”莎莉坐到了约瑟芬身旁,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似乎是想从细节上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姐姐还是有不同的。   相比起看到欧内斯特伯爵时,内心潮起潮落,看到亲妹妹的约瑟芬这次是真的平静——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承认,自己和莎莉,和戴安娜,确实是亲姐妹,她们本性里都有一种不在乎亲情的凉薄。   只不过,莎莉性情轻浮,将对家人的不在意主动表现了出来。而戴安娜呢,受气软弱,怕惹事,所以万事独善其身,缺乏人情味是被动表现出来的。只有她,因为一直以来承担着支撑家里的‘责任感’,没有被看出‘自私自利’的一面。   就连她自己,也被自己一直以来的表现误导了。   其实她也是对亲人没有感情的一个人,一旦她脱离了‘约瑟芬’的身份,成为了现在的‘卢西亚’,面对曾经一起长大的姐妹,也毫无波澜。   她可以很自然地笑着冲莎莉点点头:“您好…我大概真的和您的姐姐很像,最近我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说这个。这样说起来,是不是我们有做姐妹的缘分——请叫我‘卢西亚’,这样亲切一些,亲爱的。”   她的声音略略沙哑,像是昂贵的丝绒,和约瑟芬很像,又有着微妙的不同,非常有魅力。就连一向自视甚高,从没觉得约瑟芬比自己更强的莎莉,也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个女人。想到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姐姐有着同一张脸,她就觉得有些微妙了。   她在心里感叹,‘魅力’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即使是同一张脸,也可以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与此同时,对于对方的‘示好’,她也没有拒绝。虽然心里有些嫉妒眼前的女人,但就像大多数人一样,莎莉也能看出‘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前途。听说她已经住进了凯旋广场,想必她很快就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红人了。   和这样一个未来的红人打好关系,是谁都不会拒绝的。   相比起和莎莉‘初见面’时的波澜不兴,或者说‘相谈甚欢’。约瑟芬在和另一个‘熟’人,麦尔顿侯爵夫人见面时的火药味就要浓重多了——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那种火药味。   说起来有些可笑,她们的竞争在外人看来,大概更接近于普通的、女人之间的‘战争’。   在清楚会在这一次的晚宴见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之后,约瑟芬空前的重视!   当然,在‘死而复生’之后,每一次亮相在众人面前,她都非常重视。对于别的女人来说,这样的行为或许只是为了俘获更多的目光,享受一些虚荣,毕竟她们的生活除了这事儿,其他能叫她们打起精神来的事儿也不多。   而对于约瑟芬来说,这样的场合却有另外的意义…吸引异性的目光,暗暗的、半真半假的调情等等等等,都可以说是她的‘狩猎’手段。为了来一场‘大丰收’,她再如何注意细节都不为过。   然而,即使是平常已经够重视这类场合了,这次的约瑟芬也比平常更重视一些——要说这次的晚宴,并没有来什么特殊的男客。使得她这样的当然是,也只能是麦尔顿侯爵夫人了。   就算约瑟芬心里很清楚,她要对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报复,不可能是那种幼稚的、在社交场上压倒她,抢她风头。自己这个时候就算表现得比她更有魅力,也没什么意义…现如今麦尔顿侯爵夫人依旧是社交圈的红人,而没有被年轻美人们取代,本来就有别的原因,她在编织人脉上的技术,实在让人惊叹。   即使约瑟芬仇恨她,也承认她这一手。   哪怕她拥有‘系统’,这方面她也远不如麦尔顿侯爵夫人——当然,也不必和她比这些!约瑟芬早就想过这些了,她只要有‘系统’就够了,神奇的‘系统’给予了她掀桌子的能力和底气!   只是哪怕是约瑟芬一切都想的很清楚,知道这会儿在社交场上抢风头没意义,也难免渴望比麦尔顿侯爵夫人更风光。这一点,在她还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时候,没有做到,就如同她最后在麦尔顿侯爵夫人面前一败涂地一样。   现在她已经是‘索尔多伯爵夫人’了,她希望自己能赢一次。   虽然约瑟芬原本的性格就不能说普通,有此时女性非常少见的坚韧顽强、果断清醒。后来又经历特殊,性格就更加‘不同寻常’了…现在这样要将仇人一点一点将人拖进地狱的决绝与暗黑,就不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   但显然,她内心深处也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强烈渴望着成为社交场所众星捧月的那个‘月亮’。在‘女人的战场’上打倒其他所有人,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特别是面对‘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从来没赢过,还有着深仇大恨的女人,这种好胜心就更被激发了——其实,哪怕是后世,薇薇安生活的现代社会,大多数女人依旧渴望在外表上、魅力上压倒自己的同性对手。   用一个通俗的道理来说,现代女人们已经知道了,只有女性魅力优越,这其实是有些可悲的,大家会说‘以色侍人’的道理。可反过来说,一个女人如果在女性魅力方面被全方位地击倒,那恐怕是另一种可悲。   当然,现代女性们还是有‘进步’的,一般情况下大家是很喜欢看美女的,优秀的同性会非常崇拜、羡慕。陷入到‘另一种可悲’的前提是,对方是自己的敌人…真的,如果是敌人,即使再宽慰自己,也会因此失落。   约瑟芬竭力尽善尽美,将自己弄得光彩照人,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呆在该呆的位置。而除了一个初级魅力光环,她还给自己加了一个‘容光焕发’的光环,这个光环和魅力光环有一定重叠,她一般不会叠加使用。不过她舍不得使用中级魅力光环,就叠加‘容光焕发’,弄个初级魅力光环2.0吧。   初级魅力光环,每天挂上去就是10点,但中级魅力光环,挂上去就是100点了!这种增益类光环都是这样的,本身就够贵了,升等级之后就更夸张。如果不是这样,约瑟芬也不会想着只有极其重大的场合,决定来一次大收割的时候,才用中级魅力光环了。   至于说挂一天1000点的高级魅力光环,约瑟芬根本没怎么考虑过使用。   根据系统所说,她本身的条件,再加上初级魅力光环,呈现出来的魅力,在‘人类’之中已经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了。加上中级魅力光环,其魅力就足以追上那些历史上留名的传奇美女。   至于说高级魅力光环…那就超出人类的限度了。   说实话,如果能挂一次高级魅力光环,就能收割大把的能量点,她也不是不能考虑。但问题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变成一次性的买卖?之后不能天天使用高级魅力光环了(用不起),在落差之下,反而难以捕获爱慕了?   再者,超出人类限度的魅力,难道不会彻底打乱她的生活吗?历史上争夺美女,或者别的宝物,展现出来的人性黑暗面,可是令人胆寒的——一般的美女不至于,但那可是超出人类限度的魅力啊!   现在约瑟芬挂的‘容光焕发’光环,才8点能量,加上初级魅力光环的10点,也就是18点。虽然效果也远不如100点的中级魅力光环,但也比平常只有初级魅力光环强了…她对着镜子反复确认自己的情况,又向身后的女仆询问。   女仆都已经看呆了,信誓旦旦地保证:“夫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呢!您就放心吧,您一定会是今晚晚宴最受欢迎的女人!” 第230章 红粉世界230   满怀着某种自信和期待,约瑟芬登上了马车,去了今天举行晚宴的人家。正如一开始遇见的,她确实艳惊四座,从她走进房子里开始,就有很多人在看她了。女士们亲热地邀她加入自己,男士们则心不在焉,想要离她所在的角落近一些。   “您是怎么做到的?我总是不能完美地遮住花梗…”一位夫人挽住约瑟芬的手臂,看她别在胸口的鲜花,虚心请教。   “哦,这里面有个小技巧,您得先处理一下花梗,嗯,用的别针也有讲究……”约瑟芬甚至将花拿下来给对方看了一下,然后又原模原样地别了回去。   男士们此时也是再也忍不住了,走过来加入了女士们的谈话。这样的场合,谈话中唯一的关键就是‘恭维’!女士们只要听到恭维就满意了,大多数女士对于其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而男士们,倒不见得认为不断地恭维就很有趣了,之所以这样配合,当然也是有所求的。   让女士们高兴之后,他们才有机会达成目的。这甚至谈不上绅士风度——不然为什么有人在结婚几年后,就将‘敷衍’自己的妻子视作是一件苦差事,连样子也不愿意装了呢?   不少男人都对‘索尔多伯爵夫人’很感兴趣,虽然听说过她不算富有,特别是如果再婚,很多现在的收入都会失去,但本来也不一定是奔着结婚去的。和这样有魅力的夫人,来一场恋情也是不错的。   更何况,对于一些没多少财产可以继承的年轻人来说,‘索尔多伯爵夫人’的那些财产已经很不错了。光是珠宝就是一笔不错的财产,比得上很多中产阶级富小姐的嫁妆…再加上她的美貌足以抵消一部分劣势,和她结婚也不错呢。   当然,这也就是这些男士们心里想想的。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哪怕大家不知道‘索尔多伯爵夫人’的特殊情况,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寡妇,也应该能想到,她是宁愿做个快乐的小寡妇的。   每年的收入足够她维持在上流社会生活了,只要她不再婚,就能一直这样。既然如此,何必要再次进入婚姻,成为另一个人的奴隶呢?老小姐还会被人嘲笑,她这样有不少收入的寡妇却是向来被人尊敬的。   只能说,想想而已,想想又不犯法。就如同女士们,不也经常想象有一位‘白马王子’会非自己不可嘛~~   “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极了……”男士们笑着对约瑟芬说道。说实话,就算约瑟芬很了解这些男人的想法,知道这种恭维其实没什么意思,还是会觉得高兴,这就是人性。有些东西就是毫无价值,又价值连城。   只是,这一次她的愉快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就在她想要开口说一两句‘妙语’时,有新的宾客到了。这位宾客一来,就吸引走了更多人的视线——这甚至引起了约瑟芬身旁一位女宾的惊讶。   “麦尔顿侯爵夫人…?真奇怪,她不是一向要迟到的么?”   “那是舞会!舞会上迟到是为了在别人的妆容都花了,人也疲倦了时,带着毫无瑕疵的妆容、饱满的精神出场,一瞬间艳压群芳。但今天只是晚餐而已,来的太迟就要错过用餐了…那也太失礼了。”   麦尔顿侯爵夫人一登场,就让所有人争着看她。就像其他所有女士一样,她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仿佛她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看她的样子可以知道,这纯是造型艺术的胜利!   麦尔顿侯爵夫人今天穿了一条露出肩头的裙子,洁白的肩头、脖子和锁骨,在汽灯光下光滑细腻,也第一时间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显然,不管服装怎样精美,还是比不过身体本身。   精美的服装只要有钱,人人都能拥有,至于自己的‘身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时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就像是油画里的人物,皮肤之细腻光洁,仿佛是用画笔细细描绘而出。   而她厚密的深色长发就像是绍玛尔群岛上的女人一样从一侧披散下来,发卷大而光滑。看起来凌乱,其实每一绺都经过了精心设计…这样的头发用一条库蒂利亚丝巾束起,充满民族风情。   她一走进来,就让人着迷了,女士们心里已经在想着要不要学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打扮了,这极有可能成为美林堡的新流行呢——看到这一幕就能明白,为什么这许多年,上流社会的红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麦尔顿侯爵夫人长盛不衰。   麦尔顿侯爵夫人貌美,且有一种此时来说确实非常少见地魅力——她的美是主动的、带有攻击性的、能够刺激男人的征服欲的。看到她就会明白,她不是那种会听命于你的女人,就像是一株带刺的玫瑰!   事实上,何止是不会听命于自己的情人,她还要自己的情人反过来完全受自己差遣呢!要做到这一点很难,毕竟这个时代的男人更‘大男子主义’,天然就更抗拒这个。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做到了。   另外,她还总是能带出一些新流行来,这对于上流社会也挺重要的。此时的上流社会还不同于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的上流社会,那会儿的上流社会代表着‘保守’,宁愿一切都不会变化。而此时是大变革的时代,上流社会就是什么新潮就要什么。   在这里,引领潮流,哪怕只是一条裙子的潮流,一个发型的潮流,也是‘受人尊敬’的。这和后世,都拿这种事只当是‘消遣’‘配菜’不同,后世‘名媛’们真这么干,甚至会说明她们不是真名媛…真名媛应该不屑于这种东西才对。   约瑟芬看着眼前这一幕,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她和其他人一样,赞叹着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出场。然而内心深处,却是不断地往下沉的——这种往下沉的心情,甚至压到了回归美林堡后,第一次见到最重要仇人的种种想法。   麦尔顿侯爵夫人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走到了餐室中最显眼的位置,扫视了周围一圈,仿佛是一位女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土和臣民。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到了约瑟芬身上,原本顺滑移动的目光停顿了一秒钟,然后才又落到了约瑟芬身旁的人身上。   “刚刚侯爵夫人看了您啊…果然,即使是侯爵夫人也会在意您的长相,毕竟这可是情敌的长相…虽然侯爵夫人从不承认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是自己的情敌,但谁不知道呢?只是她这个人一向傲慢非常,连承认有人可以作为自己的‘敌人’,和自己竞争,都是不愿意的。”   听着身旁夫人的小声话语,约瑟芬表现出好奇又微妙的表情,完全符合她的身份。只是她的手已经悄悄握紧了,她非常清楚,自己和这位仇人的第一次碰面,至少在表现上,她已经输给了对方。   其他人认为这种‘输’是很正常的,对方是谁啊?对方是在美林堡社交界长盛不衰二十年的女人!其魅力有目共睹。索尔多伯爵夫人这样过去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第一次碰上她,就能抢她的风头?   这是小看了美林堡社交么!   然而,约瑟芬却不能淡然地承认这种‘败北’!这一方面是因为麦尔顿侯爵夫人是她痛恨的敌人,曾经她完完全全输给了这个女人,最后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她更不能接受重生以后再次输给对方。   另一方面么,就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约瑟芬的自信心暴涨了。虽然她经历了‘死亡’的恐惧,刚刚死而复生时也很是左支右绌了一段时间。但随着那段手忙脚乱的时间过去,她渐渐掌握了系统的用法,积累的能量点也越来越多,她的生活很快发生了变化。   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成为人群中最美的女人,在这样的社交场合,她往往也是最受关注的,是所有人注意力的焦点所在。   即使是今天,知道晚宴还邀请了麦尔顿侯爵夫人,她将麦尔顿侯爵夫人视为自己的对手,精心准备归精心准备,内心其实也没有认为自己会输。直到现在,麦尔顿侯爵夫人登场,将她比了下去,她才清醒过来。   仿佛是当头一盆凉水,将她这段时间滋生的‘洋洋得意’都给浇冷了。   因为有魅力光环的作用,她渐渐也失去了一开始的小心翼翼。虽然各方面还是‘小心’,但小心的只是行为,她的内心已经开始松懈,甚至不以为然起来了。这种心态看起来不影响现实,但谁知道呢?   当心态发生变化了,行为举止跟着发生变化,一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想到这里,约瑟芬心里觉得有些难堪之余,竟然又升起了一些庆幸。庆幸这盆凉水泼的这么早!如果是她复仇到了关键时刻,她是这种心态,说不定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是的,她拥有‘系统’的神奇力量,这是她最大的依仗,可也仅此而已了。   她是读过历史书籍的,所以知道很多拥有极大优势的帝王将相是怎么因为自大毁灭的。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傲慢自大也算是疯狂的一种了……   当然,庆幸归庆幸,这也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不能消解此时她的挫败感。   而要真的消解这种挫败感,只能是来一次胜利,毫无争议的胜利了——好在,这样的机会在社交界不会少。   约瑟芬心里明白,她面对麦尔顿侯爵夫人要想赢,要么就是提升自己,让初级魅力光环的作用发挥更好。要么就是换中级魅力光环,这个倒是简单粗暴的多。然而前者需要时间,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后者则需要能量点,都不是容易的事。   她也只能一面尽力提升自己,一面开始加快狩猎爱意的速度…在度过了一开始的准备期之后,也该有些收获了。说起来,最近她就靠着‘韦尔斯利侯爵’获取了一大笔能量点了,不然还真不能这样安然地布置。   别人不知道约瑟芬内心正做着足以搅动美林堡的计划,依旧在八卦着一些关于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闲言碎语:“…您也知道的,对于侯爵夫人来说,欧内斯特伯爵其实有些特殊,不同于那些普通的‘朋友’。”   “唉!这样说起来,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也很可怜…只希望您不会因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被侯爵夫人敌视吧。如果真的那样,对您来说就太糟糕了,美林堡很多体面人家的大门也会因此对您关闭的。”   说到这个,约瑟芬也觉得这个问题必须重视。现在的她,相对于麦尔顿侯爵夫人实在是有些弱小,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因为这张脸要打压她,她就麻烦了。虽然有‘系统’的帮助,她依旧有的是翻盘的希望,但……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相比起其实没什么实权的韦尔斯利侯爵,她还是得首先抓住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韦尔斯利侯爵是很好获得能量点,但她也得找一个‘保护人’,让她在最初的‘弱小期’不至于直面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恶意。   思考着这些的约瑟芬,心里的计划渐渐成型。这一晚之后,最初做得布置都可以开始收割了,而就是这一轮收割,她的能量点一下暴涨到了830点,创下了新高。但这只是纯粹的能量点而已,她还需要那些‘爱慕’提供能量点之外的东西……   相比起广撒网、聚少成多,这需要的是一开始选择一个或者两三个绝好的目标,不能轻易做决定。而就在这样的‘考察’中,约瑟芬就等到了一次晚宴,这次晚宴会有不少身份尊贵的男宾,她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为此,她甚至犹豫着要不要用一次中级魅力光环…最终还是决定先不用。   魅力光环这种东西,如果不能以后长期挂着,就不要突然提升。不然这一晚是爽了,后面却会有落差,对于后期收割爱意反而不利了。在约瑟芬看来,要用中级魅力光环,要讲究时机和场合。   要么就是要离开这个地方,最后一次大收割,用上一次没问题。要么就是对某个能带来极多能量点的目标,关键时期单独使用。这样的话,爱意上一个台阶,收割爱意到手。而这个目标也废了,不用在意对方的‘落差’…至于别人,没见过她更有魅力的样子,落差当然是没有的。   不过,虽然没有挂中级魅力光环,但约瑟芬还是在初级魅力光环的基础上,挂了‘容光焕发’‘妙语连珠’等光环,加起来也花了三十多个能量点了。为的就是这次晚宴能有好发挥,为新一轮的布置和收割打好基础。   同时,还能吸引到一个理想的‘靠山’。   这一次的男宾确实高质量,只说最简单的,查理王子来了…何止是查理王子?查理王子甚至带来了他最大的一个弟弟,这位年轻的王子也成年了。除此之外,还有此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活动在美林堡的异国王子,查理王子带来了好几位!   这场晚宴,王子浓度超标了。   当然,异国王子什么的,约瑟芬根本不在乎。他们在自己的国家或许有权有势,可在美林堡他们能做的就有限了。难道她要抓住他们,然后没办法在美林堡混了,就和他们去他们的国家吗?   她首先看好的是查理王子,不过本着广撒网的原则,其实不是查理王子也无所谓——她并不会将个人情感投入到这场狩猎游戏中,这是从一开始就想的清清楚楚的!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的生活注定要变成一场灾难。   总之,到时候就是谁比较好上手,更不需要她费心用力,就选谁好了。   然后她就在晚宴上又见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了,不同于上次在晚宴上遇到,这次是意料之外…她记得这次的宾客名单上没有麦尔顿侯爵夫人,是意外吗?   “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次来,可不是意外…”就在约瑟芬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一位女士就巧合地说起这个。说话的时候还压低了声音,仿佛是在说一个大秘密一样。   她左右看看,朝纽兰公爵霍夫曼的方向抬了抬眼睛,然后才继续说:“现在有些人在传说,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新目标是纽兰公爵!所以公爵刚刚从罗齐奥回来,参加的第一个晚宴,侯爵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约瑟芬仿佛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没说什么。倒是旁边另一位夫人,不信地说:“这听起来可不像是真的,谁不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手段高明?虽然每次都是她主动挑选目标,但她却总能让对方先无法忍耐。”   “她迫不及待?不大可能吧?”   “哦,听起来是有一些不可能,但现在事实就是如此…要我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固然手段高明,可纽兰公爵难道就是随随便便可以打动的男人了吗?一直以来,公爵的冷漠和严肃不都是公认的吗?”   “呵呵,我过去其实不大喜欢公爵的冷漠,那太不近人情了。但最近见麦尔顿侯爵夫人都在他那儿碰壁,又觉得这也不错,至少他的冷漠是一视同仁的,并没有在麦尔顿侯爵夫人这种女人面前就消失了。”   显然,这些年麦尔顿侯爵夫人红得发紫,也很是得罪了一批人。这不只是她本身就‘立身不正’,是实实在在地得罪了人,也不是因为这些年她那些风言风语足够令人鄙夷。多少也有‘人红是非多’的意思…其实哪怕她真是无可挑剔,红了这么多年,也会有人巴不得她失败几次的。   约瑟芬微微侧过头,没有让人看到她此时闪烁的眼神。纽兰公爵霍夫曼,在她还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时候也曾见过那么两三次,对对方的印象不深,只觉得是个美男子,然后就是太高傲了。   但现在,这个男人竟然是能拒绝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手段和魅力的,这在她这里就显得特殊了…这是一个很难被麦尔顿侯爵夫人拉拢走的男人,而且还位高权重,不是完美符合她的需求吗?   当然,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魅力在他面前失效了,她的魅力也不见得就有用,但她还有神奇的系统啊!有一些系统出品的光环是能发挥作用的。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但约瑟芬并没有立刻做决定。她还记得,今天是要为新一轮的收割做最初的布置的,所以暂时将麦尔顿侯爵夫人、纽兰公爵这些人都暂时放下了,开始投身于交际之中,一时之间存在感仿佛明灯。   “那可真是位可爱的夫人,是不是?”有一位异国王子就对查理王子说道,他指的目标就是最近在美林堡上流社会声名鹊起的‘索尔多伯爵夫人’。   虽然【原书】之中,查理王子是男二,对女主角约瑟芬极其着迷,最后还有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分支结局。但在现在,只是第一次碰面而已,并没有发生初次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的剧情。   不过,他对‘索尔多侯爵夫人’第一印象很好,只能说对方确实在他的‘喜好点’上,这大概也是后续约瑟芬很多手段能够成功,让查理王子对她越爱越深的基础…第一印象不能决定一切。可在约瑟芬这里,如果第一印象不成,她是会果断换人的。   毕竟,她狩猎爱意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爱情,也不要求特定目标。或者说,她的特定目标就是能带来比较多的能量点的,仅此而已。   “是的,挺可爱的…”查理王子看着魅力非凡的‘索尔多伯爵夫人’,也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着急做什么,至少对现在的他来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和过去他曾短暂感兴趣的女人没什么不同。在同意了别人对‘索尔多伯爵夫人’的称赞后,他就看向了霍夫曼。   “噢…看起来最近纽兰公爵干的挺不错的,是吗?”查理王子笑了起来。   他的成长过程中,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存在感还是挺强的,因为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看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真面目了,而且麦尔顿侯爵夫人也不敢向王储施展自己的魅力——女王陛下会让她知道厉害的。   所以,她在查理王子这里,印象其实是非常差的。那在别处无往不利的魅力,在查理王子这里10%的效果都发挥不出来。   他最近也听说了一些传闻,本来是不大相信的,但刚刚看到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主动,他就不得不信了。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是看好戏的意思,乐得麦尔顿侯爵夫人在霍夫曼那里碰壁。   “麦尔顿侯爵夫人…虽然我承认那确实是个尤物,足以吸引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但他这次选了一个不大好的目标,是不是?纽兰公爵啊……”想到小时候这位‘叔叔’就很不近人情了,就连对自己这个王储也一板一眼,查理王子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第231章 红粉世界231   如果要说今年社交季一开场,哪一条新闻占据了头版头条,应该是银行家罗伯特先生的一连串失误吧…银行家罗伯特先生可是著名的百万富翁,在金融城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并不是那种兴盛和衰败都极其迅速和突然的普通投机者。   因此,这件事发生后,即使是远在克林平顿的卡文迪许公爵夫人也听说了。   晚宴上她还说起来这件事:“哦…罗伯特先生,几个月前我才见过他呢,就在他家里,一场规模不算大的晚宴。真没想到,这世界变化这么大,像他这样老而弥坚的银行家也有这样失误的时候。”   “所以说,到了一定年纪,就得认识到自己没有年轻时的灵敏思维了,退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然就会成为他人口中的‘老糊涂’。”   卡文迪许公爵夫人虽然认识罗伯特先生,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此时的口吻说得上‘轻描淡写’。就像大多数人对这件事的看法一样——大家都觉得是罗伯特先生老糊涂了,所以接连出现决策失误,哪怕有些失误于他真的是大失水准了!   至于说同情或者可惜之类的情绪,那是没有的,作为一位公爵夫人,怎么也不会同情一位典型的新兴富豪。如果他们有朋友关系,那或许还好点儿,现在嘛…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就是看热闹而已,即使当事人再痛苦也是这样。   大家将这当成是社交季开场后,一大谈资…接下来不愁没话题了。   一位百万富翁的黯然退场,啧啧,这可够大家兴致勃勃地谈上一段时间了。在这样的背景下,美林堡社交场的新红人索尔多伯爵夫人和韦尔斯利侯爵的绯闻都显得不值一提了——本来也谈不上有什么的,年轻的贵族子弟,和年长几岁的贵族夫人,这样的事儿还少吗?   更何况,贵族夫人是寡妇,贵族子弟尚未结婚…这就连道德上的指责都站不住脚了。   只有薇薇安听着卡文迪许公爵夫人谈起银行家罗伯特先生最近的焦头烂额,才知道罗伯特先生的‘失败’完全是因为这件事而来。   原本约瑟芬和年轻的韦尔斯利侯爵,只是暗暗暧昧而已,为了养更多的鱼,约瑟芬轻易也不会真的和某个人成为恋人,即使是私下的也不行。显然她很清楚,确定关系是‘海后’的大忌,哪怕这件事保密了,也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事实上,如果保密了,再透露出去,不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反噬还会更加严重!   所以她的原则一向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得不说,这方面约瑟芬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系统’虽说是给了她外挂,但可不是教她做海后的外挂,这些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   约瑟芬和韦尔斯利侯爵保持着暧昧关系,而这迟早被一些有心人看出一些。普通人就是吃瓜群众,也不太重视这件事,最多就是传一些话出来。但两个当事人,一个没有丈夫,一个没有妻子,一些流言又算什么?   就连约瑟芬新结识的一些女友,也能拿这打趣她,而没有刻意避讳的意思。   只有一个人,完全忍受不了了,那就是伊丽莎白·哈拉登小姐,薇薇安的那位同窗。要知道韦尔斯利侯爵原本是她的追求者,而且她也很喜欢对方,特别是对方未来要继承的爵位…韦尔斯利侯爵虽然还没向她求婚,但也快了。   那种情况下,随便哪一天他走进哈拉登侯爵的书房,提出求婚请求都是有可能的。   当意识到自己好不容易选定的如意郎君要飞了,伊丽莎白·哈拉登能忍耐的住就不是她了!她的性格,当初和薇薇安做同学的时候就很明显了,是最典型的骄纵大小姐——一方面,她无法接受自己居然被人抢了心上人,对方还是一个在美林堡毫无根基的小寡妇!   另一方面,也确实是韦尔斯利侯爵那样合适的夫婿不好找…伊丽莎白·哈拉登原本的想法,要么嫁一个百万富翁的继承人,要么就嫁一位大贵族,至少得是侯爵,最好还是公爵。如果是侯爵的话,那对家业的要求就会更高。   这个要求就很高了,百万富翁是有数的,他们的继承人也就同样屈指可数。至于侯爵、公爵什么的,情况也差不多相同…再加上还要年龄合适,‘候选者’就更少了。而因为哈拉登侯爵的荒唐,伊丽莎白·哈拉登在婚嫁市场上其实也没有那么有竞争力。   一个侯爵小姐?可别说了!侯爵爵位的继承人不多,一个侯爵人家也只能有一个。可侯爵小姐那就说不准了,谁知道能生多少个呢?   说起来,她最大的优势竟然是有个百万富翁的外祖父…但外祖父就是外祖父,就算这时候能补贴女儿、外孙,将来外孙女结婚了,还能给外孙女的家庭带来多少好处?   这种情况下,好不容易和韦尔斯利侯爵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谁想再来一次?下一次可不见得还能有这样的运气,有一个各方面都满足要求的结婚对象了!   所以一系列的小动作就开始了,伊丽莎白·哈拉登要陷害索尔多伯爵夫人,也就是约瑟芬。而约瑟芬足够机灵,陷害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让韦尔斯利侯爵更加怜爱她了——虽然最后结果是好的,但约瑟芬作为‘黑莲花’,显然不是被人为难了不还手的!   所以当伊丽莎白·哈拉登还要找麻烦,并借助了自己外祖父罗伯特先生搞事情时,约瑟芬决定动手了。   没有一直防守的道理,而要一次性解决这件事,免于今后所有的麻烦,就得‘斩草除根’。约瑟芬看穿了伊丽莎白·哈拉登,或者说,整个哈拉登家的底气都来自于罗伯特先生。至于说哈拉登侯爵?呵呵,一个无权无钱的浪荡贵族,就算是侯爵又怎么样?   这年头,只有有钱的贵族还算是贵族,不然也就是别人口中揶揄的‘末代王孙’而已。   罗伯特先生就是关键,所以倒霉光环被施加到了罗伯特先生身上…现在产生的效果也是很明显的了。   说实话,薇薇安还曾经考虑过,要不要等伊丽莎白·哈拉登的外祖父倒霉的时候,来一个‘反买’,在金融市场上大赚一笔。但真的事到临头,反而没有那样的心思了——大赚一笔又怎么样呢?她现在的问题难道是缺钱吗?   她现在只是为约瑟芬掌握了一个无法制衡的力量而担心,即使她知道自己没有得罪过约瑟芬,今后更会躲着她走,尽量不产生交集。但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始终是让人够憋屈的了。   现在,她也只能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好了,【原书】里约瑟芬在美林堡兴风作浪的时间也就是两年时间。等到她复仇完毕,也找到了爱情归宿,就会离开美林堡,去往新大陆了…不过就是两年,时间会过的很快的。   “罗伯特先生的失败吗?是一件很突然的事呢…”薇薇安附和着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别人看来这很普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叹息别的。   卡文迪许公爵夫人看了她一眼,奇怪地说:“听起来薇薇安你认识罗伯特先生吗?我记得奥斯汀先生可不大喜欢投机市场上的东西,对于银行家也没什么好感…哦,这一点倒是不奇怪,除了靠他们挣钱的时候,谁会喜欢银行家呢?”   “而能靠银行家挣钱的只是极少数,大多数人都只能被银行赚走钱。”   “我知道罗伯特先生…”薇薇安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地接着往下说:“我和哈拉登小姐曾是同窗,都就读于北美林堡学院。当时哈拉登小姐很有名,大家都说她有一位疼爱她的外祖父,是百万富翁呢。”   “哈拉登?哦…哦,是哈拉登侯爵的女儿吗?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关系——呵呵,这没什么,你现在也是百万富翁的女儿,还是女继承人呢。我猜,现在想要和你结婚的小伙子多的可以填满和礼兰海峡。”   “哪怕现实一些,只谈金钱,谁也不能无动于衷吧。”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微微一笑,甚至自嘲说:“假如我有一个年龄合适的儿子或者侄儿,我也会打你的主意的…实在是太可惜了,是不是?”   “金钱…金钱是个好东西呢,现在罗伯特先生的事成为新闻,不就是因为这事关百万,甚至千万的资产吗?很多人都会在这个过程中破产,当然,也会有一些人赚得口袋满满。”   罗伯特先生是百万富翁,不过一个银行家要说‘百万富翁’,那肯定是有水分的,而且水分还不小呢!不过,只要大家认可他是百万富翁,那也就是了,银行业本来就是和信誉紧密相连的产业。   就当罗伯特先生在金融市场的财富有几十万吧,作为一个银行家,以此撬动数百万、上千万的财富,这不是手到擒来?事实上,也就是这年头金融业不够‘先进’,而且财富的总盘子还不够大,不然撬动的财富还能多得多呢!   这里面的钱除了罗伯特先生的,还有别人的,所以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才会说事关百万、千万的资产。不只是罗伯特先生这一个百万富翁在这一波失败中成为大家口中的故事,还有很多人也是一样的…持续不断地位社交季提供着话题。   薇薇安心里又叹了一口气,约瑟芬的很多作为其实都是影响很大的,可以说让罗伯特先生这个百万富翁破产都只是一个开始!今后她名动政商界,很多为她复仇路铺路的事儿,其实都有很大影响。   在原本的小说里,这种事提都不会提的。大家看黑莲花解决炮灰、虐渣男、复仇,看的爽就开心了,是不会深究针对某些炮灰的行动,会有什么‘蝴蝶效应’的。那些炮灰都是‘先撩者贱’,有什么好说的?   当初薇薇安也是这样的读者,也看得爽了。只是现在生活在了这个世界,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真实的,这就很可怕了。   这简直就像是给了一个孩子一把刀,而且这个孩子只是头脑是孩子,身体是很有力气的——似乎看穿这个真相的人,也只能尽量躲着这个‘熊孩子’走了。   然而‘躲’也不是长久的,【原书】中约瑟芬要在美林堡呆两年才复仇完毕,故事结束。   这年头,大家旅行以此花去几年时间很常见,薇薇安原本也打着这个主意。但真的说服奥斯汀夫妇来克林平顿放长假了,就发现哪怕是想让奥斯汀夫妇多留一段时间的想法都很难达成。   奥斯汀先生放不下美林堡的事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没问题,可时间久了也不行,下面的人也会懈怠的。至于奥斯汀夫人,是奥斯汀先生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再加上这边的珍珠湖庄园,房子本身就不适合过冬。所以随着社交季来临,位于和礼兰南部的克林平顿也冷了时,奥斯汀夫妇已经下定决心回美林堡了…只有薇薇安依旧不想回去,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去趟美林堡的浑水。   想着这些的薇薇安都有些走神了,卡文迪许公爵夫人也注意到了。关心地问:“亲爱的,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呢…还在为难奥斯汀男爵他们要离开克林平顿是事儿吗?说实话,珍珠湖庄园确实不适合过冬,如果我邀请他们来城堡里住,应该更能说服他们留下了。”   “但……”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手势。因为她和丈夫卡文迪许公爵也不打算在克林平顿这边过冬了,而是要去更温暖的国家,具体点儿说,是库蒂利亚。甚至打算在那边过完了明年的狂欢节,然后再回来。   虽说城堡里没有主人,也能让客人借住,但那只会出现双方地位不对等,又或者极其亲密,最好是有很近的亲戚关系时。这两种,奥斯汀家一种都不满足,卡文迪许公爵夫人虽然真的很喜欢薇薇安,但对奥斯汀夫妇就很普通了。   “我真的不想回美林堡,美林堡实在是……”薇薇安心情烦闷之下,差点儿脱口而出‘美林堡最近不安定’了。这样的话说出来虽然不能说有问题,但终究还是有些奇怪的。   所以她突然住了口,然后又有些不自然地说:“其实美林堡的社交季也没什么意思。”   卡文迪许公爵夫人也没把薇薇安的一点儿不自然当回事,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确实没什么意思,社交季说到底,从来都是空洞又矫揉造作的。每年忙碌了几个月,除了消耗了钱财、精力,甚至健康,真正得到了什么有意义的成果吗?”   卡文迪许公爵夫人也是那种对上流社会越来越仪式化,其实没什么意义的交际不感兴趣的人。所以她才会社交季也懒得回美林堡,反而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去温暖的国家过冬。   想到躲开社交季后的快乐生活,认为薇薇安大概是和自己一样想法的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忽然有了想法——其实薇薇安的想法倒也没有和她那么像,她是不喜欢社交季的忙碌,可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也是有乐趣的,毕竟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在她看来实在乏善可陈。   奥斯汀夫妇并没有因为她是适婚年龄,就想方设法地要叫她到处露面。基本上,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接受邀请,出席活动…这样一来,社交季不太好的一面对她基本就不成立了。   “亲爱的,你觉得库蒂利亚怎么样?”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有些兴奋地看向薇薇安。   “库蒂利亚?不错啊…我读书的时候就学了三门外语,佛罗斯语、库蒂利亚语和罗齐奥语,其中罗齐奥语还是后学的,一直说的不太好,只能大概听懂…因为学了库蒂利亚语,对库蒂利亚也有了一些了解……”   薇薇安当初选修外语的时候,佛罗斯语是常见选择,在进入北美林堡学院前,在初级女子学校就开始学了。至于后来选上库蒂利亚语,就是看中它的广泛性了。因为库蒂利亚是上一任‘日不落帝国’,库蒂利亚语在此时全世界只怕是比和礼兰语还好用。   当初的薇薇安还想过今后实在没意思,就去环球旅行找乐子。即使这些年这种想法时有时无的(无聊的时候就会浮现出来,听说一场旅途意外又会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库蒂利亚语的学习倒是一直坚持下来了。   “是的,库蒂利亚多棒啊!特别是冬天,库蒂利亚的东南部可太温暖了,比湿冷的和礼兰对人友好多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库蒂利亚度假?”这就是卡文迪许公爵夫人突如其来的想法。   为什么不呢?年长的贵妇人带着未婚姑娘出门度假,这年头可太常见了!虽然大多数这种行为,都是长辈为了给未婚姑娘认识更多年轻人的机会——在原本的生活圈子里,选择有限,没有满意的结婚对象,就可以借着度假的机会,认识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年轻人。   卡文迪许公爵夫人虽然不是要带薇薇安去找一个如意郎君,但不妨碍度假本身啊!而且到时候要是真的认识了合适的青年,也是一件好事啊! 第232章 红粉世界232   当薇薇安踏上去往库蒂利亚的旅程时,奥斯汀夫妇也返回了美林堡…薇薇安其实有些不放心奥斯汀夫妇这个时候回到美林堡这个风暴中心,但仔细想想,如果自己不在家的话,奥斯汀夫妇的社交也会少很多,问题应该不大。   此时社交的主力之一就是未婚青年,很多盛大的晚宴和舞会,虽然也有普通的社交意义,但在最开始的‘原动力’,还真是给未婚男女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   很多有钱的父母,特别是自己也有一定年纪了,对社交没兴趣的,每年花掉自己收入的1/5之一在晚宴和舞会的食物、酒水上,难道真的就是爱看热闹,爱做东道,乐于奉献,给大家一个找乐子的场合?   这必然是不可能的,或多或少有给自己的孩子制造机会的意思。   奥斯汀夫妇是晚来得女,现在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老年人’,本身也谈不上喜好出风头,真的对大型社交没有很多需求。如果薇薇安不在家,奥斯汀夫妇就不用为了陪她,给她做监护人,出席一些场合了。至于家里,大型的活动估计也免了。   这样一来,和约瑟芬打照面的机会都不大会有,应该是没问题的…其实就算有接触的机会,也不是那么‘危险’。毕竟奥斯汀夫妇一直以来都与人为善,当初汉密尔顿姐妹,很多白玉兰广场的人家都不邀请她们了,但奥斯汀夫妇从没有做过那样势利眼的事。现在的话,也不会上赶着得罪一个异国他乡的女人。   因为考虑到这些,薇薇安才勉强放心奥斯汀夫妇回美林堡的。但即使是这样,薇薇安依旧叮嘱奥斯汀先生:“最近各行各业的行情都不大稳定,回美林堡后,您也不要盲目扩张名下的各个工厂…总之,宁可少赚,也不要去冒险。”   “还有投资,尽量放在稳定的产业上,投机的那部分最近就停了吧…呃,尽量持有现金,免得资金链出现问题…唉,您别嫌我多事,干涉专业人士的操作,我只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薇薇安没有把话说透,但也算是巧妙利用了奥斯汀夫妇对自己的‘迷信’。她之前就发现了,奥斯汀夫妇认为自己时‘属灵’的孩子,本来就是神送给他们的(他们老来得女,本来都放弃这辈子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几次拿出一个小孩子不该懂的东西后,他们就更笃信了。   薇薇安没有解释,也解释不了。好在他们也就是自己信,从来没有向外宣扬…薇薇安也就认下了。毕竟这对她的生活没什么影响,反而对她做一些事提供了方便。   现在也是这样,薇薇安强调是自己的‘感觉’,奥斯汀先生就秒懂了。立刻决定回去调整自家的经营策略、资产配置什么的,虽然过去奥斯汀家在这方面就属于是保守的那种了,但不妨碍更保守一些。   薇薇安想了想,又对奥斯汀夫人说:“妈妈,这一两年,家里维持普通的社交就足够了,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是成功…我觉得低调一些更好。”   连一个理由都没有说,但奥斯汀夫妇也没有多问,奥斯汀夫人更是微笑着点头:“我原本就打算低调一些过生活的,如今城里的上流社会起起落落,太出风头了,还容易得罪人……”   答应了薇薇安低调的奥斯汀夫妇也确实做到了,就连回到美林堡这件事都是低调处理的。回来了之后,给认识的人家写了信,说明了回归的事,然后就是奥斯汀夫人在社区、熟人的家中拜访,这就结束了。   至于回归晚宴之类的东西,不存在的…对外的说法是老夫妻两个,没什么精力去搞这些活动了。大家考虑着薇薇安没有随他们夫妇两个回来,而是由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做监护人,去库蒂利亚了,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   最多就是觉得奥斯汀夫妇有点儿吝啬,适婚的女儿不在家,就连舞会什么的都能省则省了。作为一位百万富翁,这是不是有些‘不合群’?   这样的嘀咕,也就是大家偶尔揶揄奥斯汀家的时候来一下,倒也没什么。但奥斯汀家在薇薇安不在的情况下,确实是肉眼可见的低调了下来。今年社交季都过了一半了,进入高潮阶段,大家甚至快忘了‘奥斯汀’这个姓氏。   偶尔说起来,大家都是‘怀念’薇薇安。   “奥斯汀小姐还在城里的时候,倒也没觉得非她不可,但现在她不在了,还真有些不习惯…”玛丽公主身边的一位小姐,也是‘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一次就在剧院里说起了这事儿。   “薇薇安不在,美林堡确实更加无聊了。”玛丽公主百无聊赖地放下了手里的小望远镜,挑了挑眉,说道。   “哦,那些男人们平常对奥斯汀小姐从没停止过挑剔,现在奥斯汀小姐不在美林堡了,他们倒觉得奥斯汀小姐‘人不错’…这大概就是奥斯汀小姐曾经说过的‘距离产生美’吧。”那位小姐轻轻捂住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挑剔薇薇安的男士确实挺多的,准确的说,男男女女都很挑剔她。因为薇薇安的很多想法,还有表现出来的态度,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凭什么就你一个人那么跳?这是这类人的普遍想法。   甚至有些人不是这样的想法,真就觉得主流的想法是正确的,薇薇安是一个思想上、道德上非常有问题的女人…这些人虽然是‘道德楷模’,并没有单独针对薇薇安,但和他们其实是更没法说的。   “挑剔薇薇安?”玛丽公主的嘴角微微向下撇,露出不屑的表情:“大概是想劝导薇薇安走上‘正途’吧,只是这些人很少有人知道,薇薇安不是普通姑娘,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说…薇薇安是少见的那种,不畏惧流言的人,她的内心很强大,有自己的坚持。”   “更何况,既然有他们这类看薇薇安不顺眼的,就有支持薇薇安的,薇薇安也不算是和所有人为敌…她就更没压力了。她就是这样的人,别人不理解她,她就可以当对方不存在,只和理解自己的人相处。”   “她曾经说过,世上最难的事儿就是将一种想法放到另一个人的脑子里。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才不会尝试说服一个人改变想法,然后大家一起做朋友。她只要能和原本就想法一致的人做朋友就够了…也不会缺少朋友。”   “从这方面来说,薇薇安其实也是非常自我了。正如那些挑剔她的人所说,认为她是思想启蒙和各国大革命时代过后,成长起来的、最大的那类恶果之一。这个时代,受到激进思想诱导的女性已经放弃了传统的一切美德,她们放弃了谦逊、低调、忍让、默默支持等等,完全以自我为主……”说到这些的时候,玛丽公主都忍不住笑了。   别人不知道玛丽公主在笑什么,只能跟着说:“奥斯汀小姐确实从不缺少朋友……”   确实,薇薇安是不缺朋友的,看她不顺眼的人很多,但同样很多人视她为女神或者榜样。她类似于时代的十字路口,那种有争议的形象。就像20世纪20年代的飞来波女郎,在当时也是有争议的。有人崇拜她们,也有人认为她们轻佻虚荣,伤风败俗。   而从后世的眼光来看,她们或许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她们确实是具有某种先锋性的,历史定调是‘正面’的。   薇薇安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也是大变革的时代,各种新思想不断冒头,各类运动此起彼伏。这个时候多的是激进的想法,多的是受不了传统束缚,渴望‘出格’的‘套子里的人’。薇薇安身处其中,对某些人是不守规矩,对另一些人却是‘启明星’。   年轻人和艺术家尤其喜欢她……   “…要我来说,就算是不喜欢奥斯汀小姐的,也不是真的对她不屑一顾。谁能否认,奥斯汀小姐一出现,就让人着迷呢?”包厢里一位男士是如今美林堡混得不错的诗人,揣摩着玛丽公主的想法,半真半假地说。   “哦,的确是这样,薇薇安总有那种魅力,即使是最严苛规矩的修道院嬷嬷,也无法苛责她。我是说,在见到她之后——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天使降临人间了。”玛丽公主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论哪个时代,大家都对长得漂亮的人多一点儿宽容,这一点上不限男女…这也是很现实了。   “不过,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奥斯汀小姐的‘优待’的,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得面对这个社会严格的评价——比如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啊,最近她可是饱受舆论之苦啊!希望韦尔斯利侯爵能安慰他的心。”包厢里一位夫人正好看到斜对面包厢里的约瑟芬,顺口说道。   约瑟芬就在斜对面的包厢里看戏,有人意外:“索尔多伯爵夫人这段时间还能出门吗?这样看来,她也是个坚强的女人了。”   约瑟芬在【原书】中确实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报仇虐渣可爽快了,但打脸这种事肯定得有一个铺垫。也就是说,要想后面打脸爽快,前面还得压一压女主。只不过这得讲究‘节奏’和叙事,在激起读者的同仇敌忾之心时,尽量将这个过程的内容缩短。不然下太多笔墨,那就是虐主了,这可不讨好。   只是小说里可以一段时间的打压缩短内容,详略由作者控制,现实生活中日子却是一天一天过的。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约瑟芬算是受到了一些打压,舆论对她非常不利,已经有一段时间,最好的社交场合对她关上大门了。   “说实话,这有些不大正常了,那个漂亮的佛罗斯小寡妇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玛丽公主也知道一些最近的传闻,想了想就说。   “是不大正常,如果只是索尔多伯爵夫人抢走了哈拉登小姐的准未婚夫,这不该引起这样多的反感的。说到底,哈拉登小姐和韦尔斯利侯爵连正式的婚约都没有,这个时候韦尔斯利侯爵移情别恋,是有些负心。”   “但又能怎样呢?如果这也要被大张旗鼓地打压,那么美林堡有一半的体面人士都要体面不下去了。”   简单来说,就是伴随着银行家罗伯特先生出事,哈拉登家迅速衰落,之前愿意商量的债主都找上门了。过去人家愿意商量,本来就是看罗伯特先生的面子。现在罗伯特先生自己都自身难保了,那当然是谁都怕坏账啊!   就在哈拉登家风雨飘摇的时候,有人又提到了伊丽莎白·哈拉登和韦尔斯利侯爵那桩只差临门一脚的婚事——然而这个时候,甚至不需要已经移情别恋的韦尔斯利侯爵自己开口,韦尔斯利公爵夫人就先完全否认了这件事了。   虽然有些‘势利眼’,但公爵夫妇不想让继承人娶一个没有嫁妆、家庭败落的侯爵小姐,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如果之前婚约订立,又或者韦尔斯利侯爵依旧迷恋伊丽莎白·哈拉登,那还有一些可能。   现在这样,真的就是谈都没必要谈了…有些人认为,哈拉登侯爵夫人此时上门,完全是自取其辱,让大家脸面上都过不去……   然后,大家就知道了,更‘自取其辱’的事还有呢!   伊丽莎白·哈拉登真不愧是炮灰女配,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消停的!为了制造矛盾冲突,打脸打的爽快,她的性格设定就是那样,此时基本也是和【原书】剧情一样的选择——她选择了大庭广众之下和‘索尔多伯爵夫人’撕破脸。   将她‘交际花的出身’,还有进入美林堡之后迫不及待勾引男人的事儿,一下一下往约瑟芬脸上甩。还放狠话…说约瑟芬只能做个情妇了,即使她迷住了男士也没用,正派体面的人家是不可能接纳她的。   除了‘出身’这一点,其他的其实没有太大问题,但约瑟芬是什么呀,是黑莲花啊!黑莲花设定上就不是纯洁无暇的人设,这些事读者其实早就知道了。所以【原书】这一段,读者是不在意的。   只是读者不在意,不代表这个世界的土著居民不在意。有些事没有人挑破的时候,大家能够你好我好维持下去,互相给个体面。可要是有人挑破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伊丽莎白·哈拉登这样做,固然自己成为了笑柄,大家认为她是失败者的无能狂怒,是自取其辱,淑女的体面都不要了!   可另一个当事人,约瑟芬也落不到好处,引来了很多异样眼光。   不过约瑟芬自己倒是不大在意这件事,因为她借这个机会得到了爱慕她的男士的‘同情’,这种同情也是能加深感情的,顺手就收割了一波能量点。特别是其中的韦尔斯利侯爵,对她的感情更是突飞猛进。   不过突飞猛进到这个程度,已经有些危险了。所以即使还有上升的余地,约瑟芬也借机切断了这段暧昧感情——理由都是现成的,被伊丽莎白·哈拉登那样‘羞辱’,她是没脸再和他来往了,不然只会引来更多的流言蜚语。   而且‘哈拉登小姐提醒的对,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或许我不该耽误您的前程…’,这样的话也能说了。   约瑟芬因为有自己的计划,并没有真的受到这种局面的伤害——她本来就不是为了人见人夸来上流社会交际的,相比起大多数人的态度,她在意的始终是被她视作目标的那些男士的想法。   这看起来就是只在乎自己爱人想法的那种人…虽然本质完全不同,但表现出来是这样没错,而这就更让那些本来就爱慕她的男士倾心了。   不过约瑟芬的想法归约瑟芬的想法,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客观来说,这一波‘舆论风暴’其实是不大正常的。非要说的话,就是有些太针对‘索尔多伯爵夫人’了,所以玛丽公主才说她是不是得罪人了。   而且还不会是哈拉登家,虽然哈拉登家看起来是大苦主,可哈拉登家都要散了,哪还有这么大的力量搞这些事?   “哈…这件事我听说过一点儿…”谈到这些,包厢里有一位丰腴的夫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此言一出,就连玛丽公主也好奇地看了过去,然后就听这位夫人继续压低声音说了一个名字:“麦尔顿侯爵夫人…”   就这个名字,不需要说更多,大家也明白了。   玛丽公主有些意外,但意外之后又觉得情理之中:“啊,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啊…说实话,这有些可笑是不是?如果是她做的,动机简直比小孩子更幼稚,更让人难以理解。但,怎么说呢,如果是麦尔顿侯爵夫人,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了。”   “她就是那种女人,做出什么来我都不奇怪…啊,我虽然明白,她在陛下面前肯定是个听话的、会揣摩人心的好女官,但陛下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将她赶出宫廷,也是难以理解。在自己身边留一条毒蛇?即使知道不会伤害自己,也……”   玛丽公主说不下去了,摇了摇头。   “谁都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厌恶已故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伯爵夫人‘抢走了’她最重视的情人,还占据了那个她曾经想要的位置…现在伯爵夫人已经意外去世了,又来了一个和伯爵夫人长得很像的索尔多伯爵夫人。”那位丰腴的夫人‘啧啧’了两声,也是很感慨了。   其实就是麦尔顿侯爵夫人看‘索尔多伯爵夫人’那张脸不顺眼了,要打压她!见到眼下这个机会不错,就出手了——应该也没费什么力气,做这样的事对于很有权势的麦尔顿侯爵夫人来说,大约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索尔多伯爵夫人真倒霉…也很可怜呢…”包厢内有人想到那位‘佛罗斯美女’,就觉得有些可惜。   “可怜?”玛丽公主又那起手里的小望远镜,往斜对面的包厢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从头到脚,挑不出一点儿瑕疵的贵妇人。她魅力非凡,非常吸引人。如果玛丽公主不是长期受薇薇安影响,眼界不知道高到哪里去,这个时候也是要赞叹的。   “可怜…不见得呢,以我的经验,索尔多伯爵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除了没有麦尔顿侯爵夫人那样偏执,那样无底线,我甚至觉得她们是很相近的那类人——看着吧,说不定以后的美林堡有好戏看了。”   玛丽公主从小在宫廷之中长大,虽然女王母亲和父亲的感情很好,所以宫廷的风气是比较好的。但在这样一个权力十分集中、‘职场’情况非常复杂的地方,她早就旁观过足够多的勾心斗角了,看人也是有一套的。   她并不觉得‘索尔多伯爵夫人’有她现在表现出来的形象那样无害。   ‘索尔多伯爵夫人’给玛丽公主留下的印象很深,她说的完全是真实的想法,虽然包厢里其他人有些不相信——一方面是约瑟芬演技确实不错,另一方面,从比较现实的角度考虑吗,哪怕‘索尔多伯爵夫人’不是省油的灯,也不可能对抗麦尔顿侯爵夫人吧?   带着这样的深刻印象,玛丽公主再一次见到‘索尔多伯爵夫人’,却是在一场宫廷‘宵夜舞会’上了。说实话,对方能出现在麦尔顿侯爵夫人影响力很广的宫廷,玛丽公主是很意外的。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很正常…最好的社交场合,其中‘普通’的那些,反而很容易受到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的人的影响。可是宫廷里,即使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影响很广,也不可能完全掌控。   别说完全掌控了,部分掌控也不可能!   所以‘索尔多伯爵夫人’只要能走通某一个人的路子,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到此为止,玛丽公主其实也是不大在意对方出现在宫廷的,想要得到她的‘另眼相待’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在玛丽公主想来,至少得她真的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交锋再说——个鬼啊!   玛丽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虽然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但因为对霍夫曼多一份关心,她总是时不时看看霍夫曼那边。然后就看到了,‘索尔多伯爵夫人’在接近霍夫曼。   “啊…先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再是这位索尔多伯爵夫人,这些女士怎么突然对霍夫曼这样感兴趣了?她们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啊!”玛丽公主忍不住自言自语。   是的,就是‘为难自己’,对于比较了解霍夫曼的人之一,她觉得自己是能做这样的判断的! 第233章 红粉世界233   纽兰公爵是个好目标,约瑟芬是这样想的。   当然,纽兰公爵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一直以来这个男人都以冷漠著称,从没听谁说过,他对哪位女士有好感。而具体到约瑟芬自己身上,她也不觉得纽兰公爵对她有另眼相待…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她是不会选为目标的。   不是说不能选这样的人,只是她也是要考虑投入产出比的。   所以在那一天,对霍夫曼有了一些想法之后,她并没有立刻心动,更不要说行动了——之后一段时间,这个想法一直被压着,久而久之甚至都要被忘记了。还是因为遭到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打压’,想要暂时找个‘保护人’,她才又想到了这位‘纽兰公爵’。   当然,对于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打压’,约瑟芬是没什么好脾气的。除了想要找个‘保护人’,防一手外,她当然也会像‘反击’,所以继罗伯特先生之后,麦尔顿侯爵夫人也上了一个霉运光环。   麦尔顿侯爵夫人倒不是罗伯特先生那样事业就是‘投机’的人,所以这种初级的霉运光环影响要小不少。大概就是倒一些小霉,比如说钱包遗失、舞会上摔倒之类的,但期间也可能会有一些更大的麻烦。   初级霉运光环能做到的就是这些了,如果初级霉运光环就能将人治得死死的,那约瑟芬也不用这么复杂地复仇了。想来,一个人如果是霉运缠身,慢慢走向灭亡的,那也足够痛苦了。   只不过罗伯特先生从事的职业对‘运气’的要求太高了,所以初级霉运光环效果特别好。然而就是这样,霉运光环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发挥效果(罗伯特先生身上,霉运光环就挂了三个月)。虽然霉运光环属于减损buff,价格稍微便宜一些,总共算起来也是贵的。   也是因为霉运光环用在麦尔顿侯爵夫人身上效果没那么好,所以挂了半个月,约瑟芬都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在公共场合出了丑后,也就停了…看来,真想让麦尔顿侯爵夫人尝尝绝望、痛苦的滋味儿,还是得复仇成功!   现在,为了给自己的复仇之路保驾护航,约瑟芬开始物色重点的‘交好目标’,纽兰公爵就在候选名单上。   霍夫曼在约瑟芬这里,‘缺点’还是那个,恐怕不容易狩猎成功。但要说优点也是有的,最重要的一个,他面对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反复示好,始终毫不动心,这就是很大的加分项了!   除了这样一来,以后更不容易被麦尔顿侯爵夫人拉拢走外,很难说约瑟芬不是想要得到麦尔顿侯爵夫人没有得到的人——约瑟芬痛恨着麦尔顿侯爵夫人,同时,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赢过对方,甚至一直有些活在对方的阴影下。   她需要这样的方式来给自己一些信心,也是让自己真正赢麦尔顿侯爵夫人一次!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是不能一直纯粹理智的,所谓‘理智人假说’,从来都是笑话。即使约瑟芬反复告诉自己,纽兰公爵这样的目标不合理,与其在他身上花费太多时间精力,不如去狩猎更容易的目标。   反正都是能量点,反正都是‘保护人’,是谁又有什么差别?就应该谁容易选谁!   但最终约瑟芬还是决定了对霍夫曼出手…做决定的时候,可以列很多条理由,但真正促使下定决心做那个决定的理由,可能就是一条而已。   而一旦决定是霍夫曼了,约瑟芬之前的所有犹豫、迷茫就都消失了,她开始详细计划这件事,制定了好几套计划。特别注意收集霍夫曼的情报,打算到时候有针对性地使用——比如说今天,她特意化了淡妆,是那种既有修饰效果,又能让不了解化妆的男士以为没化妆的妆面。   她听说过曾经的纽兰伯爵夫人的事,知道纽兰公爵因此排斥女性化妆……   事前的准备做得足够多了,这次的宫廷宵夜舞会就是约瑟芬为自己定下的开始实施计划的时机。在她不动声色地引导下,带她进场的男伴,走到了霍夫曼跟前,同他聊了起来。说起来两人都是普罗公学的校友,甚至有过同校期,所以不知不觉就说起来上学时的事。   “…我当时非常痛恨学校的一切,苛刻的校规,让人诟病的学长制度,难吃的饭菜,窄小的床板——当然,最糟糕的还是教师的白桦条!说真的,我前些日子从书房翻出了那些年普罗公学寄给我父母的账单,我才知道,白桦条居然也是开支之一!”   “每个学年,要在学生身上消耗掉多少白桦条,才能为此单列一个条目啊!”   “白桦条…?”约瑟芬找了一个空,加入了谈话。当然,这不是为了多说,毕竟她很清楚,这些男人相比起听你发表什么高妙见解,为你的智慧心动。更喜欢自己高谈阔论,而女人就做一个崇拜他的倾听者就好了。   “哦,卢西亚,你不知道吗?我以为…”这位先生话在嘴边没有往下说,他本想说的是,‘你在济贫院长大,难道济贫院不是这样管教孩子的吗’。所谓白桦条,其实就是抽打孩子的‘教鞭’,管教工具而已。   但想到这恐怕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甚至是‘揭伤疤’,就住嘴了。   此时可不是不能体罚的时代,相反,所有人都认为孩子天生具有很多劣根性,必须要通过种种方式纠正过来。其中‘疼痛教育’是必要的,也是最简单最方便,父母老师很愿意使用的。   学校给学生家长寄的账单里,都常见这一条呢!   约瑟芬还真没有一下想到,因为她没去过学校。她的学习生涯都是在家度过的,其中有两年由家庭教师教导,其他时候都是汉密尔顿太太教的。要说一位中产阶级家的淑女该学的东西,她倒是都学到了。但此时‘学生’一般都会经历的白桦条抽打,就是她所不了解的了。   教汉密尔顿三姐妹的家庭教师是位温柔的女性,再加上学生也都是小姑娘,她就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教导了。汉密尔顿太太也是一样,她对女儿各方面的教导其实很成问题,但她确实不是那种打孩子的女人。   不过,此时大多数人到底怎么管教孩子的,约瑟芬就算没经历过,多少也会听说一些。所以话说到这里,她也反应过来了,露出了一个体贴的表情:“啊…我知道您说的了,您不用担心,对我来说那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了。而且我遇到的嬷嬷很温柔,其实没怎么用得上白桦条。”   “哦…”男士不安地晃了晃身子,然后才说:“那倒是运气很好…不过,也不一定是运气的原因。亲爱的,你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一定也很懂事可爱。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呢?即使是嬷嬷,也会偏爱你的。”   不只是自己这样说,霍夫曼的这位校友还转头征求他的意见:“您说是不是,公爵——亲爱的,你听我说,纽兰公爵是出名的可靠,从不会说客气话的,他说的肯定都是真心话。”   霍夫曼看到了这位学长眼中的恳求…他确实不怎么说客气话,但也不可能这种情况下还要说煞风景的话。所以顺着意思便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有时‘好人有好报’并不是幸运,而是做好了自己,本来就会获得更多好意。”   其实后面的话并不是在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只不过是‘就事论事’,是霍夫曼自己认可的道理。但在此时,听到的人都当他是承认了校友的话,说的就是‘索尔多伯爵夫人’。   这一次接触机会,其实到这里也差不多了。随着校友间的寒暄差不多了,男伴被另一边的朋友吸引,就暂时带着约瑟芬离开了。约瑟芬没理由留下来,当然就得跟着走。   再一次的接触,却是约瑟芬单独去的,这一次她找到了一个好机会——她亲眼看到了麦尔顿侯爵夫人主动走向了纽兰公爵,趁着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霍夫曼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呆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开始拨动人心。   约瑟芬飞快找到机会,迂回接近了那个角落,让两个当事人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在‘偷听’了。   “…您真是我见过的最狠心的男人,说起来您或许会觉得可笑,但事实就是这样——女人有时候反而会爱上伤害她们的人……”   “…我从不后悔曾经的任性妄为,您从小生活在宫廷,很早就认识我了,大概知道的更多一些——我就是那一类女人,当我被这个世界、被男人深深辜负了,总得想办法‘回报’,而绝不是默默忍受。”   “所以我做了很多你这样的正派人看来,大概是很荒唐的事。但你相信吗?我从来、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堕落过,我的内心同我16岁时从没什么不同。我敢爱,也敢恨,相比起您能看到的那些虚情假意,我倒是觉得我干净纯洁的多。”   “…直到如今,唯独因为您,我有些后悔了。如果,如果‘虚伪’的我能叫您垂青,我是愿意去伪装的…我曾经觉得美人鱼的故事很可笑,假如是我,我决不要为了一个弄错了救命恩人的男人化作泡沫。”   “甚至更早之前,就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将鱼尾变成双腿,为此付出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强迫自己陷入到伪装的痛苦之中?双脚踩在地面,犹如踩在刀尖,那是何等的痛苦啊!”   “但现在…我好像有点儿懂了…”   约瑟芬躲在柱子后,她真正的目的当然不是偷听,但这个时候她确实全都听到了。这一次,她实在有些佩服麦尔顿侯爵夫人,虽然她是自己的仇人,她也很清楚对方是什么本性——这样的话必然是假话!   但这是她先有了‘成见’,才能这样笃定的。换做是一个没有那么深‘成见’的人,尤其是男人,是很容易被这打动的。   麦尔顿侯爵夫人并不否定曾经的‘荒唐’,因为否定也没用,那些事知道的人不少。而且霍夫曼恰好是知道那些事真假的人之一——毕竟,他从小生活在宫廷,真的很早就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了。   她反而利用这一段经历,将一切浪漫化,随着她的叹息和痛苦地蹙眉,没有人能怀疑她的话…会觉得,此时此刻,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颗饱经磨难、世故沧桑之后,依旧纯洁真挚的心。   她的放浪形骸,她的强势狠毒,其实都是刺猬的外壳,包裹的是柔软的内里。她就像是个小女孩,得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可怜又可爱。   能做到这一点,需要非常出色的演技,比任何戏剧演员更高明的演技!现在的约瑟芬也是演技高手了,所以能明白麦尔顿侯爵夫人比自己更加高明…这也实在给她提了一个醒,不能因为自己有‘系统’的帮助,就认为复仇之路可以轻松对待了。   相比起约瑟芬的‘佩服’,此时此刻的霍夫曼却有些走神了。因为麦尔顿侯爵夫人提到了美人鱼的故事,而他恰好曾听过薇薇安谈论美人鱼的故事——那是一个沙龙上,薇薇安向来是所有沙龙主人都想要的客人。   恰到好处的谈话氛围似乎总能激发她的灵感,令她妙语如珠,说出很多充满了思想与情感的话。   “…美人鱼?说实话,我并不认为小美人鱼爱着王子。还记得吗?住在深海中的小美人鱼一开始就很好奇岸上的人类,也似乎是爱上王子了,但…恕我直言,我并非是想打断先生们女士们的美好想象。只是,只要认真读过故事,就会发现,小美人鱼真正下定决心,要离开海洋,登上陆地,最大的动力并不是王子。”   “她是在听祖母说了关于人类的事,人类拥有‘不灭’的灵魂时,才下定决心,并且急不可耐的!”   “美人鱼祖母告诉她,美人鱼能够活两三百年,比人类的寿命可长久多了。不过人类有不灭的灵魂,可以在死后升到天上的世界。而美人鱼不同,身体死亡之后,一切就结束了,他们会变成泡沫消逝。”   “小美人鱼为此觉得悲伤,并且难以接受。说实话,读到这个故事时,我甚至觉得这包含了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想要证明人类有永恒的灵魂,不用担心死亡了,一切就消失了。”   “此时的小美人鱼甚至说过,宁愿放弃几百年的寿命,只要能拥有一个永恒不灭的灵魂,然后去到天上的世界,哪怕只能在那儿一天。”   “她想要一个永恒的灵魂,所以询问祖母,有什么办法吗。祖母告诉他,没有办法,除非有一个人爱她,‘只有当一个人爱你、把你当做比他父母还要亲切的人的时候;只有当他把他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只有当他让牧师把他的右手放在你的手里,答应现在和将来永远对你忠诚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你才会得到一份人类的快乐。他会给你一个灵魂,同时又使他自己的灵魂保持不灭。’(注一)”   “实际上,小美人鱼只是要一个人爱自己,获得永恒的灵魂。虽然她也说了自己爱着王子,可最后的结论还是‘我要牺牲一切来争取他和一个不灭的灵魂’(注二)。”   “大概就是,我是这样爱他,就让他也爱我,给与我不灭的灵魂吧——这一点,从海女巫的话中也能得到佐证,她说过她知道小美人鱼的目的。她是为了让王子爱上自己,使自己得到自己的爱人,当然,最终目的是由王子的爱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   “王子和不灭的灵魂是两个不同的目标,这一点在她忍受获得人腿的痛苦时强调过,并且明显后者更加重要。”   “最后的结局就更加明显了…说实话,多少人看到小美人鱼化作泡沫,便觉得这个故事结局了,是个为爱牺牲奉献,‘我爱你,与你无关’的痴情故事?其实后面才是这个故事真正的主旨呢!”   事实就是这样,小美人鱼的故事里,她因为一直以来追寻着‘不灭的灵魂’所以在化作泡沫后没有直接消散,而是成为了精灵。和她一样情况的‘精灵’有很多,他们都要通过善行,为自己创造一个不灭的灵魂。   通过三百年的善行,自己就能为自己创造一个不灭的灵魂,而不是寄希望于他人的爱。甚至最后还提出了一个‘捷径’——不一定要三百年善行的,如果能每天找到一个好孩子,那么这个时间还能缩短呢!   这里居然还有‘绩效’!看到这样一个好孩子,由衷地对他们露出笑容,他们的三百年就能减少一年。但相对的,如果精灵钻进屋子里,看到的是一个恶劣的孩子,由此伤心地哭出来,考验就会增加一天——一年和一天,这样看起来,这条捷径还不算太坑。   当然,也可能是写故事的人认为好孩子太难得了,坏孩子随处可见…故事成文的时代,好像大多数人都是将孩子当成是未完成的成人,认为他们很糟糕来着。   “…我甚至觉得,写下这个故事的人,铺垫了长长的前文,就是为了最后一段——相比起卑微地、从他人手中乞求那不一定的爱情,真正获取不灭的灵魂的方式,是善行,是自己的努力…啊,爱情真的是不一定的,从来不是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为他奉献一切,对方就会回报以爱的。”   薇薇安总有一些奇怪的想法,总会有一些故作世故的态度,仿佛她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但她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她睁大了眼睛说着那些成熟理智、利己主义的话时,眼睛里连一丝一毫的阴霾都没有。   她真的不怀分毫恶意,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   只是这样的洁净无瑕,就像是小美人鱼一样,是因为她们都不在乎这个世界。小美人鱼想要的是不灭的灵魂,为此宁愿不要三百年的寿命,只要拥有一天不灭的灵魂,然后升到天上的世界。   那么,薇薇安,薇薇安·奥斯汀想要的是什么呢?她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疏远而纯粹,哪怕是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落在这个世界的影子似乎也要比别人更加淡薄,是绝对抓不住的,让人无从下手、无可奈何…… 第234章 红粉世界234   “赝品有这样那样的不同,如果作假的技艺足够高超,就连大师也能够被骗到。但是,假的真不了,只要放在真品旁边,那就漏洞百出了。”   霍夫曼从有关薇薇安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贵妇人,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这是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一本小说中读到的。其实那并不是什么知名的作品,也谈不上发人深省,但当时他随意翻阅了几章,读到了这一句。   然后奇怪的是,时间过去了很多年,关于那本小说,他完全不记得了。唯有这句话,一直一直,记的清清楚楚。   现实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句话——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演技出众吗?当然是出众的。这一点,即使是很会看人的霍夫曼也承认。如果不是他在更早的时候已经完全了解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能发现她是在表演。   甚至,很多人就算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本质,完全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在她动情的表演面前还是会半信半疑,然后深信不疑。   是的,她当然有这样的本领,如果她没有这样的本领,也不能在流言蜚语这样多的情况下,依旧能保持在上流社会的地位了…认为她其实没什么本事,只是美貌和运气好的人,与其说是在看不起她,还不如说是看不起美林堡上流社会的所有成员。   而现在,霍夫曼看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表演’,却只觉得无聊而吵闹。因为他已经知道‘真品’是怎样了,真正的小美人鱼,脚踩在刀尖上,行走在这个世界的美人鱼,纯洁无暇,与这个世界无限疏远,会化作泡沫的美人鱼…不是这样的。   她的眼睛是真的仿佛是晴朗日子里,最干净的天空,那种蓝色又浅淡又深邃,以至于不真实——那里面不该有世俗的意味,而现在,眼前的这双眼睛里,有太多‘想法’了。   虽然这双眼睛的主人演技出众,不至于‘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让人一眼看到就知道在打小算盘。但对于霍夫曼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又想到了薇薇安曾经称赞玛丽公主的话语,说起来和小说里的那句话很像。   “殿下不用去学习怎么鉴定古董、艺术品这些东西的好坏,美酒佳肴的品鉴也是一样——她天生富贵,只要记得一条原则,和自己从小接触的东西相近的就是好的,相差太远的就是不好的。”   “远东某个王朝,曾有一位末代皇帝,就曾经说过,自己去大臣的家里看到古董和艺术品,总能说中真假。他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判断的依据就是与自己从小见到的、用到的东西对比。”   是的,见过真品的,不会被假货迷惑…一切实在是差的太多了,以至于让霍夫曼有一种在看荒诞喜剧的感觉。当然,他看喜剧的时候从来不笑,所以这个时候他也没笑,依旧是严肃的样子,麦尔顿侯爵夫人完全没发现她被完全看穿了。   “…是的,夫人,您到底希望我做什么呢?”即使麦尔顿侯爵夫人卖力地表演了一番,霍夫曼依旧是不近人情的样子。回答挑不出毛病,但完全是公事公办,一点儿没有进入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叙事中。   简单来说就是,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到底想干嘛,想让我干嘛?   这样的直接是超出预料的,别说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个当事人了,就连躲在柱子后的约瑟芬都暗暗意外——她以为,即使纽兰公爵比较了解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本质,没那么容易被骗到,这一次也该有点儿迟疑的。   这样的结果,她甚至不知道是好是坏…看起来麦尔顿侯爵夫人大失败了,也看不到坚持下去成功的迹象。可轮到她,面对这样不近人情、铁石心肠的男人,就能够成功吗?   犹豫了一下,她没有这个时候离开,她觉得还是可以按照原本的计划试一试的。如果失败了再放弃也不迟,反正现在是事到临头,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   “我希望能得到您的爱,我也只需要您的爱!”麦尔顿侯爵夫人到底不是徒有虚名,即时到了这个地步,依旧没有让整场戏垮掉。在一瞬间的意外之后,她又恢复了平静,回答霍夫曼的时候是缓慢而笃定的。   她了解男人,知道如何显得深情真挚,而又不至于陷入少女式的幼稚…以她的身份,她的人生经历,真的像是年轻女孩儿那样,低到尘埃里,哀求自己深爱的人,那样倒显得不真实了。   所以她说的时候依旧以自己为主语,她要得到他,而不是让他拥有自己。   这样直白热烈,而又具备少见的强势的告白,是最能动摇人的。麦尔顿侯爵夫人所见,一个男人哪怕并不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这样告白了,他也是难免感动的——有人认为女人更容易被感动,麦尔顿侯爵夫人不这样认为。   男人对自己有着更强烈的自信,所以当一个女人表达出强烈的爱意时,他们更容易相信,也更容易顺水推舟……   就麦尔顿侯爵夫人看到的例子,一位英俊的男士追求一位女士,直言他爱她,她直接接受的可能性并不高。但反过来,一位女士,哪怕她相貌平庸,直接对一位男士表达了爱慕,对方也很有可能接受,成为隐秘的情人关系,并对自己的朋友表示自己‘交了好运’。   这里说的当然不是‘结婚’,这里说的就是追求成为情人。   霍夫曼平静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了…非常抱歉,夫人,这是我不能给予您的东西。您应该知道的,‘爱’存在就是存在,不存在就是不存在,并不是您想要得到,就一定会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霍夫曼又停顿了一下,看了麦尔顿侯爵夫人一样,才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我以为您并不是真的想要我的爱…这样继续下去,就太难堪了,这应该是您需要极力避免的,不是吗?”   霍夫曼说话时慢条斯理,并没有恼怒或者羞辱的口吻,仿佛麦尔顿侯爵夫人刚刚的事儿、最近的事儿,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是吗……”直到这个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完美面具才有了一丝裂缝。但正如霍夫曼说的,她这样的社交认物最需要的就是避免任何撕破脸的难堪,所以到了这份上,她终于勉强结束了这场失败的‘戏剧’,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离开了。   等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离开,霍夫曼才看向了那根粗壮的、古典式的柱子,抬了抬眼皮,没说什么就转身也要离开了。   约瑟芬这时才做好了准备,‘尴尬’地从柱子后挪了出来,冲霍夫曼说道:“公爵,真抱歉……”   根据约瑟芬的分析,霍夫曼这样的男人,想要吸引他,就必须在他那里留下深刻印象。就连相对负面的印象,也比毫无印象好得多。她的计划就是这种时候,以一个‘偷听者’的形象出现。   先留下印象,然后再慢慢扭转坏印象,变成好印象。   眼前的男人似乎并不介意这件事的样子,非常平静——但约瑟芬并不这样认为,刚刚他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交锋也是这样平静的,难道要说麦尔顿侯爵夫人那样的表演,连他一点儿心湖涟漪都没有激起吗?   霍夫曼本来选择这里,就是因为这里不起眼,而此时不起眼的地方,往往灯光不会太好。离这里最近的一盏汽灯,都在他后方的拐角处。所以此时此刻,约瑟芬抬头看他,能看到一小片阴影洒落在他的脸上。   这个时候,约瑟芬才想到,这位纽兰公爵的母亲,纽兰伯爵夫人曾令一位君主神魂颠倒,被称之为‘和礼兰玫瑰’。继承了很大部分母亲长相的男人,即使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依旧有一种独特的俊秀。   约瑟芬睁大了眼睛,想到了这个男人拒绝麦尔顿侯爵夫人时的冷漠,那是与自己曾经的丈夫完全不一样的…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心跳变快了一些。   “您不必抱歉,但下次请不要这样失礼了。”霍夫曼的表现挑不出毛病来,此时的绅士原谅一位女士的‘小小失误’本来就是应该的。即使这‘失误’相当失礼,也不会摆在明面上,叫人难堪。越是生疏,越是要周全女士的自尊心。   “是…我只是很想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事,所以…没有想偷窥您……”约瑟芬甚至承认了‘偷窥’这个词,以显示自己的诚恳。   “这样有些不大好,是不是?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就是这样笨,一直不算了解上流社会的复杂规则,在奥马尔的时候,就搞砸过一些事,现在似乎又要搞砸了。我才来美林堡多久啊,就得罪了麦尔顿侯爵夫人,我还能在美林堡呆下去吗?”   仿佛是长久以来的委屈找不到人倾诉,此时此刻,没什么交情,反而能说这些了——这显得有些突然,但从情绪上来说是合理的。   而一旦接受这‘合理的倾诉’,很自然就会生出一些同情、怜悯。   如果说,麦尔顿侯爵夫人一贯以来的策略就是‘强势’,那约瑟芬则是‘示弱’,黑莲花的芯子演白莲花…毕竟她没有麦尔顿侯爵夫人那样的积累深厚的权势,强行强势也很难成功,还是白莲花更适合当下的她。   霍夫曼仿佛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位名声在外的‘索尔多伯爵夫人’一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这倒是不让约瑟芬意外,一位女士言谈中提到了另一位女士对自己的‘迫害’,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也该保持‘稳重’才对。   如果真的随意就开口,反而不像这位纽兰公爵传闻中的性情了。   “…虽然有些唐突,但我可以向您请求一件事儿吗?”这也是约瑟芬的‘经验’,对付霍夫曼这类身份地位足够高,也不是情场浪子的‘正经绅士’,比起在他们面前如何表现,展现自己的优势,更有效率的是示弱,最好再请求他们帮帮忙。   男人总是喜欢显示自己的能干、可靠的。   见霍夫曼没有说话,约瑟芬便继续往下说了:“社交季,如果您府上也有晚宴,您能邀请我吗…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大家似乎都受到了侯爵夫人的影响…如果没有您这样人物邀请我,我大概会面对更多的轻视和欺辱……”   “我很愿意帮助您,但这件事恐怕不是我能做到的。”霍夫曼抬了抬手,制止了约瑟芬要继续往下说的举动:“大概过几天我就会离开美林堡,代表陛下访问库蒂利亚…接下来的社交季,都不会在国内。”   ……   占据了一个有些远,但确实能看到全场的位置的玛丽公主,想到刚刚看到的,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查理王子过来,她将满肚子的话就一起倒了出来。   “难怪薇薇安说,只要活得够久,什么奇怪的事都能看到,查理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查理王子就像每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一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懒懒散散的搭在一旁的栏杆上。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什么?”   “我刚刚看到了霍夫曼,他照例喜欢呆在不被注意的角落里,说实话,他是真的不喜欢跳舞啊…哦,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猜不到谁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偷偷去找他了。”   “‘偷偷’?”查理王子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以他的经验来说,这样的社交场合就不要谈什么‘秘密’‘偷偷’了,从没人能完全掩人耳目。现在不就是这样,被注意到霍夫曼的玛丽公主全看到了。   不过,他的好奇心确实有点儿被调动起来了,就看向自己的姐姐,问:“所以到底是谁?听你的口吻,难道会是一个女人?一位夫人?舞会上偷偷幽会?这样的事儿实在想不到会发生在霍夫曼身上…”   “猜的差不多,毕竟舞会上就这点儿事啦!不过,不算幽会,至少我看着不像…而且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有两个呢!”   查理王子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一直认为霍夫曼太严肃了!小时候觉得他是装模作样,现在倒是相信他就是那样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知道有霍夫曼的‘八卦’可听,比别的人的八卦兴趣还大一些。   “两个?说真的?那他可太忙了!希望没被女士们发现对方的存在,不然争风吃醋,大概会成为社交季的大新闻。”主要是霍夫曼一贯以来都和这类桃色新闻不相关,突然有这样的事,大家说的就多了。   玛丽公主开始为查理王子详细描述她刚刚看到的场景,她当然没听到这两女一男,一前一后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凭着霍夫曼举止上的生疏,连靠近两位女士的意思都没有,她也能猜到一些。   “显然,最近的新闻不是假的,麦尔顿侯爵夫人确实将霍夫曼视作了新猎物。但她低估了霍夫曼,霍夫曼他不是近不近人情,而是真的非常特别,非常理智。她以为会像过去每一次那样顺利?哦,也不能说顺利,侯爵夫人也曾遇到过一些‘挑战’…”   “但我敢说,她从没遇到过霍夫曼这样的。”   “说实话,我真的很难想象,有一天霍夫曼会爱上一个人,然后神魂颠倒,失去正确的判断。”   查理王子忍不住打断玛丽公主的话:“霍夫曼自己都承认过,就在去年,你还记得吗?他承认的,他爱上了一个人。”   玛丽公主、查理王子同霍夫曼关系特殊,所以知道这不是外面传的假消息,是确有其事的。但说实话,即使知道这是霍夫曼亲口承认的,玛丽公主也会时不时忘记这个。霍夫曼承认之后就没有后续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霍夫曼照旧是以前的表现,真的让人想象不出他爱上了一个人。   “好吧,就当霍夫曼确实爱上过一个人,但我还是很难想象…总之,麦尔顿侯爵夫人刚刚应该有一番精彩的表演,真可惜,我的角度更容易看到霍夫曼的疏远,麦尔顿侯爵夫人只是背影……”   “还有索尔多伯爵夫人,其实我原本不大确定,她偷偷跟过去的目标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还是霍夫曼。直到侯爵夫人离开,霍夫曼也要走了,她出来了,我才确认她的目标是霍夫曼。”   大概是因为看不到‘表演’,看不到‘修饰性’的旁支末节,站在玛丽公主的角度,看到的是‘题干’,她反而能凭女人的直觉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一下看出约瑟芬的目标不是最近打压她的麦尔顿侯爵夫人,而是霍夫曼。   “索尔多伯爵夫人?”查理王子摸了摸下巴,想起了这个自己第一次见时,就挺有兴趣的‘佛罗斯美女’。对方留给他的印象还挺深,不然经常认识美女的查理王子恐怕早就想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想起来,面目清晰不说,心里还稍微动了动。   “那的确是个美女,哦,你是说,最近麦尔顿侯爵夫人在对付她,对吗?”查理王子随口打听了一句,倒是觉得自己可以做一次‘骑士’。但想到索尔多伯爵夫人对霍夫曼,emmmm…他又觉得有点儿索然无味了。   虽然他好像和霍夫曼不是很亲近,至少没有像玛丽公主那样喜欢这位‘舅舅’。但他确实算霍夫曼看着长大的,霍夫曼还在宫廷的时候,在他面前起各方面的表率,也会在母亲的安排下管束他…大概来说,还是有一种对长辈、对兄长的感情的。   别的君主在位时期怎么样不说,但大概因为此时在位的是女王,而且她和王夫还感情很好,所以和礼兰的王室家庭是比较有感情的。这种环境下长大,女王夫妇的子女们,不管学识、品行等等,至少还比较有‘人情味’。   哪怕查理王子漫长的‘叛逆期’里,一直顶撞自己的女王母亲,但要说他不在乎母子关系,只当他们是君主和王储…那也是绝对没有的!   实际上,查理王子正是因为更像普通人家的男孩子,才会和女王的关系有些别扭。不然,一个完全符合王储标准的优秀王子,摆正了自己作为王储和君主的位置,根本不会这样。   所以查理王子嘴上不说,内心深处是认可霍夫曼是家人的。而作为‘家人’,那么不管是舅舅,还是兄长,他都不大愿意和对方的女人的有什么关系了——即使索尔多伯爵夫人其实不算霍夫曼的女人,可他已经不愿意牵扯到这样复杂的关系中去了。   虽然查理王子就和所有的王子一样风流多情,但他的三观以这个时代的标准绝对不算歪。事实上,相比起很多乱来的贵族,他甚至可以说是‘正人君子’…呃,这倒是不奇怪,不然他也不能做【原书】的男二号了。   黑莲花女主的官配是同样心机深沉,两人完全可以互通心意的那种男人,这样的配对是‘势均力敌’‘门当户对’。但和男二号,走的就是反差路线了,所以查理王子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设定’。   都地主家的傻儿子了,那人品肯定就还可以了…这也是薇薇安明知道对方是男二号,还是渐渐和他熟络起来的原因——这肯定不止是玛丽公主的关系。   玛丽公主多看了弟弟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才说:“哦,是有这回事儿,麦尔顿侯爵夫人总是会打压一些‘新人’,这也不奇怪,是不是?不过我听说这次的原因有些特殊,是因为索尔多伯爵夫人长得像已故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   “有些祸从天降?不过也不必太担心索尔多伯爵夫人…我们这些女士们看女人可比你们准多了!就我们看到的,索尔多伯爵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这次还能看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好戏呢!” 第235章 红粉世界235   薇薇安收到从美林堡寄来的信时,已经迟了快一个月了。这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她也算是‘居无定所’,有时信件寄到上一个住处时,她已经离开了,就只能由旅馆或者别的什么人转寄。   此时,她坐在太阳神广场上一家旅馆的套房里,享受着窗外的明媚暖阳,仔仔细细读信…这是一个月前由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写来的信,虽然最近还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别人的信(主要是薇薇安有写信给美林堡的朋友,请他们一定要多多分享美林堡的‘新闻’,让她出门在外也不错消息),但相比起别人的信,看到这封信的开头,薇薇安就精神一振。   斯威夫特侯爵夫人一开头就提到了‘索尔多伯爵夫人’…唔,这倒是符合斯威夫特侯爵夫人的关注点——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其实是有些八卦的,而根据她往常的偏好,薇薇安倒是不奇怪她会‘一眼看中’索尔多伯爵夫人。   从斯威夫特侯爵夫人的信里,薇薇安了解到了最新的消息,她的老同学伊丽莎白·哈拉登已经‘杀青’了。哦,当然不是死了,只不过哈拉登家现在的情况很差,所以她被送到修道院了…此时一些家里出不起嫁妆的贵族女孩儿,是可能‘自愿’发愿侍奉主,然后进入修道院的。   不过说实在的,这些年这种事是越来越少了,毕竟这样说偏执也好,说要面子也罢的贵族人家,这个时候也败落的差不多了。再有败落的贵族,家里的女儿因为缺少嫁妆,不能和门当户对的青年结婚,那就嫁给差一些的人家就好了。   总的来说,工业革命后,人的思想是在向‘务实’转变的。   所以伊丽莎白·哈拉登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或许是她最近在美林堡名声不好,暂时送到修道院避一避的吧。或许等一两年,又将她接出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是‘杀青’了,和薇薇安印象中【原书】里的命运差不多——薇薇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记得了,还是真的就是那样,反正【原书】之中,伊丽莎白·哈拉登到此为止,再也没出场过。   然后,‘抢走’了韦尔斯利侯爵后(不少人认为是索尔多伯爵夫人抢走了哈拉登侯爵小姐的爱人,当然,韦尔斯利侯爵这个当事人不这样觉得,不少自觉知道‘内情’的人也不这样觉得。只能说,吃瓜群众以常见的情况无端揣测,误打误撞说对了),索尔多伯爵夫人也没有和韦尔斯利侯爵在一起,现在看起来倒是疏远了。   对此,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很不能理解,她的满脑袋问号,薇薇安隔着信纸都能感觉到。   这也不奇怪,一个贵妇人,和一位年轻的侯爵(未来还会成为公爵)关系暧昧。在这个贵妇人,无论是真的想要和侯爵结婚,还是只是想做一对快活轻松的恋人,那都是正常的。   可无论哪个选择,也没有一些流言蜚语来了,就轻巧地和对方疏远的道理啊…你之前找上人的热情主动呢?难道现在有一点儿闲言碎语就吓破胆子了?胆子这么小,还想像别的贵妇人一样找情人?   即使现在的贵妇人已经和一百多年前,那些从不惧怕突如其来的‘爱情’的贵妇人一样了——毕竟这个时代都不如那个时代混乱糜烂、醉生梦死了。时代不一样了,时代里的人又怎么能要求一样呢——也不至于如此啊!   然而读到这里的薇薇安信里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之前美林堡上流社会的吃瓜群众,还觉得这位来自佛罗斯的漂亮小寡妇是想迷住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趁着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就和他结婚。   哪怕没有这等‘野心’,那也该是想要一个有爵位、有前途的情人吧?   真不是啊!薇薇安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女主角都有‘系统’了,还在乎世俗眼中地成功?想要找一个如意郎君?   韦尔斯利侯爵有点可怜,完全是被玩弄了呢…虽然他前面和伊丽莎白·哈拉登在一起,突然就转向了约瑟芬,这也很像是‘渣男’。但就事论事地说,在他和约瑟芬的事情上,他确实是被玩弄了,值得可怜。   而且他对伊丽莎白·哈拉登的事,和约瑟芬对他的事,性质还不大一样。虽然他突然移情别恋,有让人看不过去的地方,但相爱的人不爱了,这种事总是有的。而他向伊丽莎白·哈拉登表达爱意的时候,也不是说谎,他是真心的。   约瑟芬不一样,从一开始就是虚假,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只是不管韦尔斯利侯爵如何可怜,他也到此为止了。他对于女主角约瑟芬来说,就是能量点上的一串数字。当从他身上获取能量点的投入产出比不够‘划算’了,女主角约瑟芬去开发‘新矿’就是必然的。   韦尔斯利侯爵的事后,就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对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打压…这一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女主角和大反派的矛盾越来越深呗。积累的恩怨越多,之后一点一点报仇虐渣时就越爽。   薇薇安很清楚,现在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做的任何一件针对‘索尔多伯爵夫人’的事,都会成为最后吊死自己的石块…对于这样一个【原书】盖章,薇薇安这些年也清楚的‘坏人’,薇薇安谈不到同情,只是静静等她的结局。   到时候约瑟芬结束了报仇,也会离开美林堡…嗯,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的。   信里说到麦尔顿侯爵夫人针对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时候,顺便还提到了最近成为新闻的一件事——麦尔顿侯爵夫人真的将纽兰公爵视作了自己的‘猎物’!   大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难以置信…虽然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过往战绩’也很惊人,但凡是她想要拿下的男人,还没有拿不下的。但大家想想纽兰公爵,还是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想人所不敢想!   斯威夫特侯爵夫人甚至在信中八卦,是不是之前纽兰公爵承认自己有爱慕的人,这给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灵感’。她会认为,自己无法打动一个根本无法被‘爱情’打动的男人,但如果一个男人还有感情,会爱人,就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对此,远在西玛纯历史名城‘德巴’的一间旅馆里的薇薇安忍不住眼神飘忽了一下。嗯,谁也不知道纽兰公爵当众承认过的,爱慕的人就是她呢…这件事着实让人好奇,薇薇安都亲耳听过不少人讨论是谁了。   谁也没猜到她身上,毕竟她和霍夫曼的交集很少很少……   反复读了几遍信,又推敲了一下现在的‘剧情进度’,薇薇安心里算是有了一点底。到现在为止,约瑟芬的表现都很‘正常’,针对的都是那些妨碍她的人,自己家也完全没有被台风扫到尾,形势一片大好啊!   只要继续这样低调下去,度过这段时间不是问题!   唯一让薇薇安觉得有些不大对的是,约瑟芬还没有找上查理王子吗?薇薇安记得,【原书】中,面对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打压,约瑟芬想要找一个足够靠得住的靠山,所以重点攻略了作为王储的查理王子……   所有人的信里,都没有提到查理王子和‘索尔多伯爵夫人’有关系的事啊。   薇薇安想了想,又觉得这也正常。一个是,这件事才刚刚开始,可能写信的时候还没有发生。另一个,就算发生了,大概率也不会显露出来。   约瑟芬的池塘里又不是只养查理王子这一条鱼就够了,就算这条鱼再大,也不能这样啊。可约瑟芬选择查理王子的原因和别的目标还不太一样,除了能量点,她还看中的查理王子的权势,所以不是说搞不到能量点了,就要考虑踹人了。   他们的关系一旦建立,就会比较稳定,哪怕是暧昧,也是稳定的暧昧。而这种情况,其实是不利于约瑟芬养其他的鱼的…虽然也会有人觉得,抢王储的女人更刺激,更有动力。但大多数人还是‘理智’的,看到查理王子站在某个女人身边,就先敬而远之了。   所以,选择查理王子的话,约瑟芬就得非常注意保持距离。绝对不能让两人的情人关系坐实只是一方面,更进一步,哪怕是暧昧都得在外人眼里维持住若有若无。底线是,这至少不能让别的男人先入为主,对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想法了。   隐秘的关系是必然的…没什么人知道也可以理解。   薇薇安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又眉头一皱,想到了【原书】的男主角。说起来真的是见了鬼了,原书的男主角居然还没有冒头。虽说薇薇安为了保证事后来看自己从没做过‘奇怪的事’(比如说调查一个原本毫无关联的人),他没有刻意调查过,但也不至于这时候了,都不知道那是谁吧?   薇薇安记得【原书】男主角叫‘穆勒’,这个名字相对简短,她想了很久终于是想起来了,而这在此时是个挺佛罗斯风格的姓氏。所以是佛罗斯人?或者有佛罗斯血统?   这位男主角的丰功伟绩,都是在金融城里建立的。按照【原书】的说法,就是拥有敏锐嗅觉和深厚人脉的天生投机家,他在金融城里呼风唤雨,甚至能影响一场战争的走向(这大概是捏他了曾经的罗斯柴尔德对滑铁卢战役做的那些?)。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设定还是很牛逼,很酷炫的…虽然在此时的人眼里,王储肯定比这个投机家要好。不过薇薇安上辈子那些读者就不一定了,大家眼里霸道总裁和白马王子是可以同场竞技的。   再想到如果和王储结婚,进入宫廷,就完全没有自由了,大家也更倾向于一个‘投机家’吧。   另外,从现实的角度考虑,约瑟芬和查理王子这个王储本来就不可能。这个时代的强国王室,怎么可能允许王储和一个不是公主,且还结过婚的女人结婚?所以在番外开支线,查理王子的结局也是温莎公爵那种‘爱美人不爱江山’的。   当然,如果非要说就是一本小说,这种事情是个什么说法,就是作者一个设定的事,那可以无视这一条——小说也是要通过一些细节的、符合认知的常识,来让读者接受的。太离谱的话,哪怕是幻想题材也不合适。   现在薇薇安的问题是,从没听说过伦敦金融城里有一个这么牛逼的人物啊…所以,该不会是蝴蝶效应,没有了吧?   想了一会儿这个事情,当女仆走进来传达卡文迪许公爵夫人的口信时,薇薇安又暂时放下了——就当是蝴蝶效应,这个人没有了吧。也不重要!反正她忧虑约瑟芬回归美林堡的事,也不是因为她能收拢查理王子、穆勒这种大人物。   一个万人迷,就算迷住了再多的大人物又怎么样呢?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她真正忧虑的还是约瑟芬本身的力量,或者说‘系统’的力量…太不可控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眼下,就算是‘穆勒’没有了,还不是会有别的有权势的大人物被她‘选中’?从结果来说是一样的。   “哦…告诉公爵夫人,我很快过去。”薇薇安对女仆点了点头,然后就走进了卧室。卧室内,杰奎琳已经将薇薇安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   薇薇安和卡文迪许公爵夫妇之前先是从克林平顿去了库蒂利亚,在库蒂利亚呆了一段时间。直到二十天前,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来‘巴德’参加今年的狂欢节。虽然说,在大斋节前都会有狂欢节,但大家的印象里,旧大陆这边只有西玛纯这边才会被称为‘狂欢节’,其他地方类似的活动普遍被叫做‘嘉年华会’。   这也能体现西玛纯的狂欢节和别的地方相比,气质上是特别的…例如和礼兰的嘉年华会,很多时候在薇薇安的眼里,真的就是‘赶集’而已,大家将嘉年华会当一个临时集市的理由,就和圣诞大集之类的差不多。   西玛纯,特别是西玛纯的‘巴德’‘诺尼尔’等几个历史名城,那里的狂欢节是真的非常疯狂的!   在薇薇安的感觉里,西玛纯应该是捏他了意大利,‘诺尼尔’应该是罗马,呃,也不一定,罗马结合了米兰来写也有可能。但‘巴德’倒是很明确,因为特征真的非常明显了——这里是一座‘水城’!最初就实在湖泽、港口上建立的。   所以,威尼斯……   薇薇安和卡文迪许公爵夫妇来到巴德之后,就落脚在了太阳神广场上的一间旅馆里。这显然是一家高级旅馆,虽说还是不如住在家里舒适,但也还算可以了。   应当说,卡文迪许公爵夫妇已经很有面子了,他们差不多算是临时起意来参加狂欢节的,在这个时间点上,要在太阳神广场这个绝佳位置订到房间,已经是很难的事了。更何况他们三个人,几乎占据了旅馆的半层。   薇薇安在这里住下后不久,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就带着她领略这座城市的种种。去水上歌剧院听最好的西玛纯歌剧,去‘巴德’最显赫的人家去做客,在此地最富盛名的餐厅品尝西玛纯美食,呵呵,西玛纯的美食传统可是周边最为深厚的!   除此之外,她们还去参观烧制玻璃艺术品的工作室,去教堂看文艺复兴时代的伟大作品…乘着贡多拉飘流在纵横的水道中……   对于这样有趣的旅行日常,薇薇安是很喜欢的。虽然真实经历一番,也会觉得有不如人意的地方(旅行好像总是这样,会在突然某一个时刻,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充实快乐。   到了今天,此时狂欢节虽然还没开始,大约还有5天,但狂欢节的气氛已经很浓烈了。此时穿梭在‘巴德’这座城市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些穿着夸张,脸上戴着面具或者涂抹了戏剧油彩的人。   早上吃早餐(早午餐?)的时候,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提起,要去商业街看看,问薇薇安要不要一起——说起来有点儿奇怪,明明来巴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旅游活动中相当重要的一项,‘购物’,却一直没有提上日程。如果不是今天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提到,薇薇安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是因为之前参观玻璃工作室等地时候,一些具有城市特色的‘特产’已经买了?   但不管怎么说,真正逛一次巴德著名的商业街,薇薇安还是挺期待的,所以一口答应了下来。   因为要出门,薇薇安就要穿出门的衣服,自己要读信的时候,就让杰奎琳先准备好东西——薇薇安的出门准备,相对于此时的女士们,是非常快的。所以她有自信即使是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来提醒她快出门了,最终却是自己等公爵夫人。   事实也是这样,等到薇薇安换好衣服鞋子,梳好头发,简单地化了妆,一切弄完之后,她还得去公爵夫人的套房里等待。   公爵夫人走出来时,完全就是一身西玛纯妇女的装扮——其实此时各国的服装时尚差别不大,但细节来说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薇薇安和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其实也差不多,她也是西玛纯女子的打扮。西玛纯女子的服装,相较于其他国家的,一个是丝绸更加华丽,往往使用鲜艳的织锦(当然,也是有钱人才能这样)。这可能和历史上,西玛纯很多城市都是周边地区的丝织业中心有关。   实际上,就算是如今,西玛纯的丝织业也垄断着高端领域。完全使用机器的,还是那些中低端的产品,所以西玛纯这样的老牌手工业中心还能保持一定优势。   除了使用织锦,颜色鲜艳,西玛纯女子的服装腰线还会比其他地区更高,并且多为连衣裙,而不是其他地区看起来‘连衣’,实际上是上下两截的——薇薇安的这条裙子就是这样,穿脱靠腰际两侧的拉绳,非常方便,比薇薇安过去穿的和礼兰裙子都要方便。   过去穿衣服,除了小时候穿的那些普通人的衣服,之后穿的好衣服,基本上都很难自己穿脱外裙了,礼服尤其如此。但现在传西玛纯式的服装,哪怕是礼服,她也不需要杰奎琳的辅助,自己就能穿好了。   “哦,瞧瞧我的西玛纯小美人!这些日子以来,我沾了你多少光啊…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受欢迎!”走出来的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展开扇子,对着薇薇安连连点头。   她说的是最近带着薇薇安拜访巴德的显赫人家时遇到的一些事,几乎所有的男士都在向她打听薇薇安——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此时担当了薇薇安监护人的角色,其他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带着薇薇安出来,是为了给她寻一门好婚事的!   美丽的薇薇安极大的激发了男士们的想象…… 第236章 红粉世界236   西玛纯贵族非常热情,男女之间也更加开放。这种开放还和佛罗斯贵族的开放不大一样,虽然以和礼兰人的视角,会觉得佛罗斯都是风流浪子和不守妇道的女人,已经够不正经的了。但其实佛罗斯的那种开放,是一种经过了修饰的社会风气,表面上开放,骨子里却是拘谨的。   “…我一向认为佛罗斯人装模作样,虽然他们总是认为和礼兰人更加矫揉造作,但我认为,和礼兰人的矫揉造作,至少还是打算装个正经人呢!而他们却是在假装不正经——请原谅我的失礼,奥斯汀小姐,我无意批评您的祖国。”布鲁诺男爵冲薇薇安潇洒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美男子,也很会说话。哪怕是这种略有冒犯地话,由他说出口,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反而觉得他是一个直率的人。   薇薇安和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出门赴约,现在在一座典型的巴德式宫殿里——是的,宫殿,这大概也是西玛纯的特色之一了,这里历史上就是有城邦国家传统的地区。大一统的国家被推翻之后,其他各地区建立了国家,这里则是少数恢复了城邦传统的地区。   在西玛纯,大家很少提国家,都只说城市。就算有国家存在于这个地区,那也是城市‘凑热闹’‘赶时髦’,以自己这个城市为主体建立的,本质上还是一个城邦。   就算现在西玛纯统一成了一个国家,那也是对外的,面前达成联盟罢了。内部的话,依旧是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对于实际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来说,‘西玛纯’相比起国家,更像是一个地区名词。   这种历史下,每座城市里都有‘宫殿’。这些宫殿不只是国王、总督之类,实质上的元首能住,在城市里足够有地位的家族,都会修建自己的宫殿。而当下这座宫殿,‘卡瓦利宫’,就属于巴德有名的卡瓦利家族。   此时卡瓦利家族早就没落了,应该说,在西玛纯整体没落的背景下,哪怕不怎么没落的家族,其实也很难在西玛纯以外的地区获得尊重。不过不管怎么说,始终是曾经的名门望族,祖辈的遗泽足够继续滋养后人了。   至少嫡系这一脉是肯定没问题的,如今依旧住在漂亮的卡瓦利宫,依旧掌控着巴德很大一部分的纺织场,还有城市里出租的店铺……过着舒适优渥的生活。   “您请说,我一向不在意这类说法,事实上,我信奉东方哲学,我是说远东…那里有一位古代的哲学家曾经说过。大多数时候只能论行为,而不能论思想。如果论思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完美的人了。我想一个人只要假装一辈子的正人君子,那么他哪怕内心再不正经,最后盖棺定论,也该是个真正的好人,您说是吗?”   笑死,薇薇安认可的祖国根本不是‘和礼兰’!根本不怎么在意和礼兰的风评。更何况,她说的就是她想的,此时被认为是假装正经、呆板虚伪的和礼兰人,她反而认为是比较务实的,比起其他地方的人还好一些。   “哦,这个思想很有趣…很有道理…”布鲁诺男爵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实话,这个‘论迹不论心’的思想,在此时还是有些难被接受的。在现代社会,这种务实的、直面人性的思想大家觉得很好,一点儿都不装,是至理名言。但这个时代嘛,显然正处在新旧时代的交接点,‘人性’还没有真正解放,很多人,特别是贵族,还是强调‘内心’高过行为的。   真心悔过就能被宽恕,这也算是这类思维的一个具体化。   不过,此时说出来,也不会引起很多反驳了,还是那句话,现在是新旧时代的交接点。各种新思想不断冲击,除非是最顽固的贵族,不然都是能明白意思的。   “…佛罗斯人总想表现他们是最开放的民族,因为思想启蒙从他们那里开始?因为他们国家强大?我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但他们的行动和想法根本不一致。就我在奥尔马居住的那四年,我亲眼看到了他们是怎么做的。”布鲁诺男爵又说回了原来的话。   “曾经以敢爱敢恨闻名的佛罗斯名门淑女,无论是一位太太,还是一位小姐,都已经没有了先辈的勇气了。她们不会堂而皇之地将自己的情人放进自己的沙龙里,不会一起去看戏,越是关系特别,越是要避开其他人的窥探。”   “她们的原则是,上流社会里可以传一些似是而非的闲话,却绝不能有凭有据。她们穿梭于各色人中,不是为了自己的感情,而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社交任务’,这是她们的职责所在、意义所在…她们不能出一点儿错,所以面面俱到……”   说到这里,布鲁诺男爵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曾经认识一个非常可爱的佛罗斯女子,很有一百多年前佛罗斯女子的风格,然而…那样的姑娘在如今的佛罗斯是活不下去的,因为上流社会已经不会保护这样的女人了。”   “曾经上流社会会以各自家族的姓氏、名望保护这些名门淑女,现在不行啦!一旦出了差错,有损名誉,都得由她们自己承担。”   “特别是她们结婚后…呵呵,我的一个佛罗斯朋友亲口对我说的,他说一个愚蠢的丈夫才会阻止妻子社交,将她看管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聪明的丈夫一定会赞成妻子积极参与社交,然后让她们无暇他顾——一个投身于社交的女人,几乎一举一动都在大众眼睛里,更何况日程紧张,即使想要对丈夫不忠,也是很难的。”   “所谓的开放,丈夫的开明之类,完全都是谎言。被精心修饰过的‘放荡’想要冒充热情和真挚,哦,我的天呐!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吗?曾经的佛罗斯如果说还有一点儿‘放荡’下的大无畏,一种气派,如今就连这种表象都没有了。”   说实话,这类说法在薇薇安这里说得上‘三观炸裂’了,但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其实也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认知——时代不同啊!   如果生活在每个人都能自由自在生活的时代(自由自在的前提是遵守法律和基本的道德),那么基本的道德确实需要遵守,不能什么都乱来,不然世界就乱了套了,风气也不能看了…所以真正开放的时代,需要的是‘约束’。   可如果生活在一个对人性还有很深的束缚的时代呢?别看这个时代已经经历了思想启蒙了,但离真正的解开束缚还有很远的路呢!这个时代,还是大量存在奴隶,几乎所有地区都男女极度不平等,绝大多数人都是被压迫者,很多人一辈子不能为自己活…的时代。   这样的时代,任何干预突破束缚的行为,都可能引起赞叹、憧憬、崇拜、美化。   很多人就连提到一些盗贼,就是那种劫道杀人的盗贼,也会美化一番。认为他们也是被当局逼的没办法了,而如果其中一些比较有原则(比如不会杀害不反抗的人,不对穷人下手等等),就足以被称之为‘义贼’,享受一部分‘英雄’的待遇了。   这种风气下,有些‘观点’可想而知是怎么来的…这种事,古今中外其实也差不多,薇薇安上辈子时,看过原版的哪吒故事,死也想不通,一个到处搞事情杀人的熊孩子,他的故事为什么会广为流传。   要知道,现代再新编哪吒故事,都是要修饰一番的,比如哪吒杀龙太子,是因为龙宫要吃童男童女,他是路见不平来着。而原版故事里,哪吒哪有这样的动机!   是后来长大了,才慢慢明白的。故事成书的年代,人们饱受封建压迫、父权压迫,这种情况下,哪吒对父亲、对权威的反抗,本质上是人民大众的一种寄托。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表达的那种两不相欠,要脱离‘父母’的大无畏,极端吗?但不这样极端,不足以表达大众的情感啊!   同样的情况,其实还有《水浒传》《西游记》这类故事,无外乎官逼民反、打破权威——其实故事里的细节,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其中一些主角并不伟光正,甚至有些地方,原版内容多少让人有些不适应,也就是各种改编后,印象中才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而,当时的人们看这些故事,是不会有这些不适应的!生活在那样一个处处是压迫的时代,打破规则是一种希望。至于其中一些‘打破规则’在现代人看了,十分难以接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谈完佛罗斯人的‘不是’后,晚餐时间也到了。按照巴德的传统,进餐经常选择户外,在庭院里进行。此时也不例外,薇薇安和其他人一起来到了一个庭院里——宫殿庭院的墙壁上有着旧时的壁画,看上去有很多年了,不是马赛克,而是靠经常修缮,维持到了现在。   这个庭院并没有覆盖石板,而是一个花园庭院,花草打理的很好,中间夹杂着雕像和陶瓮。另外,薇薇安还看到了一个小型喷泉,在这里倒是可以看到马赛克画了,在喷泉池底,用彩色玻璃拼出了爱神小天使的故事图。   薇薇安一行人最终被引到了凉亭里坐下,这里已经布置好了长桌。   白色的凉亭,柱子是非常具有装饰性的,古香古色的飞檐也是一大看点,不过总体来说比较清新朴素,符合户外的感觉。而不像是这座传统的巴德宫殿建筑内,无处不是富丽堂皇,塞满了装饰品。   非要说装饰的话,这里也只有角落里放着鲜花和水果的花篮,焚烧着香料的青铜香炉了…厚厚的香料缓缓燃烧,白色的烟雾袅袅飘散,这和如今大城市里使用的香水相比,显得没那么清新。但那种传统的、厚重的味道,却另有一种富丽堂皇之感。   晚餐也很好,虽然总有人说巴德人在吃上面很简朴,但这里依旧有着西玛纯的美食传统!吃的‘节约’是一回事,吃的好不好是另一回事。哪怕是简单的食材,经过细心的烹饪,也是能变成美味的。   首先他们喝了通心粉汤,然后是金枪鱼。第三道菜是煮菜,醇厚的红酒炖羊腿。第四道菜是冷盘,一份琥珀色、经过过滤毫无杂质、切成片状的牛肉冻。再然后是炒牛杂、烤鹌鹑和云雀、煎饼之类的‘小食’……   这些都很美味,要说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酒比较差?在巴德是这样的,本地没有特别好的酒,从外地运输来不是不想,但这里的环境也不适合存酒。这就导致,即使是有钱人家,常用的酒也很少有佳品。   不过这也和薇薇安无关了,她本来就对酒不感兴趣,不像此时很多人,将美酒视为餐桌上的头等大事!   薇薇安每一种都吃的很少,这样才能保证每一样都吃到,显得不失礼。   “在淑女中,您已经算是吃的多的了…大概是束身内衣限制了淑女们的发挥?不过您依旧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女士要苗条,这其中有什么诀窍吗?”布鲁诺男爵询问薇薇安。他一直以来都有点儿像‘妇女之友’,甚至能和女士们聊刺绣、蕾丝编织之类的活儿,所以他问这个倒也不显得突兀。   薇薇安展开餐巾:“诀窍?确实有,女士们也可以多锻炼,不只是有助于身体健康,也能维持苗条身材——正如男士们光吃不动,会成为大胖子一样,女士们在这一点上是一样的。”   “让女士们参与运动,这有点儿难,是不是?但我听说了,您在和礼兰正提倡这个。”布鲁诺笑着说。   巴德的晚餐比美林堡的要早很多,一般四五点钟就吃了,所以吃完晚餐,天色才刚刚暗淡下来。此时仆人们已经进入庭院,在各处点上灯——其实卡瓦利宫也配上了一些汽灯,但大多数地方依旧使用传统的蜡烛和油灯。   这倒不是为了省钱,毕竟汽灯本身虽然不是特别便宜,作为耗材灯罩更是一直没有放开供应过,但蜡烛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便宜货!真要计算起来,长时间使用,还真说不好哪一个更划算!   一盏汽灯足以点亮一个房间了,可要达到同样的亮度,要用多少蜡烛?   这里依旧用蜡烛和油灯,是因为更符合古老宫殿的气质,有特别的氛围之美。   “听说汽灯是奥斯汀男爵的产业?这确实是个很棒的发明,即使是最顽固的人,至少家里的跳舞厅是要换上汽灯的。不过也有人抱怨,汽灯实在是太亮了,足够人们将舞厅里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反而没有了过去的满足。”   从户外转到室内,大家在酒足饭饱之后,都呆在温暖华丽的客厅里,啜饮着咖啡,谈论着一些闲散而有趣的话题。   薇薇安笑了笑:“但总是利大于弊的,嗯,至少对学生和做文书工作的人,这是个福音,是不是?在过去那样暗淡的灯光下工作,他们的眼睛都要瞎掉了!而且不管怎么说,人们总是向往光明的,所以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有光……”   “所以,敬光明?”薇薇安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暂时以咖啡代酒了。   “敬光明…”大家也笑着举杯。   此时的气氛更加融洽了,说什么的都有,然后就有人说到了薇薇安。   “要我您来到巴德以后,我最不解的地方,就是您竟然还未结婚…和礼兰的男人们,都这样没有行动力吗?如果您生活在西玛纯,我保证,您就是再享受单身生活,也会被男士们的热情打动的。”布鲁诺男爵发自真心地赞叹着薇薇安。   第一次见薇薇安的时候,还是十天以前,薇薇安他们参观教堂时偶遇。怎么说呢,那一天其实天气不太好,虽然没有下雨,但天一直是阴阴的,让人觉得寒冷。在教堂等人的布鲁诺男爵百无聊赖,然后就看到了走进教堂的薇薇安。   她穿一件西玛纯式女裙,非常华丽,白色交织着金色图案的锦缎,白色一尘不染、金色熠熠生辉。说实在的,一个年轻姑娘,如果不是特殊场合(比如说结婚、成人礼),或者极盛大的舞会,穿的这样华丽,而且是神圣的华丽,其实是不妥当的。   不妥当之外,这样穿也不好看,简单来说就是’撑不起来衣服,没有底气——其实这个配色,正是教皇法衣的配色呢……   但薇薇安这样完全没有问题,她的金发半披着,脑后有一部分头发绾成了简单的发髻,罩着一只珍珠的小圆珠网,其他的卷曲金发就这样披散着…她从教堂外走来,每一个看到她的人,视线就无法挪开了。   这像是一个沐浴着圣洁金光的人。   相比起她那纯洁神圣的服装,她本人要更加纯洁神圣。   布鲁诺男爵自诩见过各国美女,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见到一个稍微出色一些的美女就惊为天人。但这一次,他的表现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强,直到薇薇安他们离开,他依旧为那种罕见的美丽迷醉。   “不只是外表出众,奥斯汀小姐身上还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非常、非常纯洁,非常非常高远…这种无限遥远、可望不可及的气质,唉!这可太难得了,我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在打听到薇薇安后,布鲁诺男爵就和自己的朋友们发表过这番见地。   他倒是没有爱上薇薇安,为‘美丽’惊叹,和成为爱情的俘虏,这两者之间可以有关联,但从来不是必然的。   不过,以一个‘爱美人士’来说,他真的对薇薇安赞不绝口,认为她是这个时代最美的女人——巴德的艺术氛围和商业氛围一样浓厚,这里的画家也很多,画家们显然也很赞同布鲁诺男爵。纷纷进行创作,想要将来到巴德的薇薇安留在画布上。   “哦,男爵,您别那样责备和礼兰的绅士们了,事实上我觉得他们够努力的了。”卡文迪许公爵夫人听到了布鲁诺男爵的话,倒是抢先为自己国家的男士们说了句公道话。   “只能说,薇薇安确实和大多数女孩儿不一样,她是非常有主见的——薇薇安,将你之前说过的那话讲给男爵听。”   “哦…”薇薇安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就是那种什么都有了的姑娘。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结婚能得到什么…除了爱情,嗯,或许还有‘尊重’,对吗?所以我只会为爱情和尊重结婚,和其他任何都不相关!”   “爱情和尊重?啊,这可真是最简单,也最难得的东西了。我想,您所说的爱情和尊重,必定不是单方面的,而是互相的,对吗?”布鲁诺男爵感叹地摇了摇头,虽然是疑问,却没有疑问语气,显然是他完全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正是如此!”薇薇安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没有这个,倒也不必一定要结婚。”   “唔…我听说过一个说法,婚姻是生活的坟墓,但如果没有婚姻,生活将死无葬身之地。”此时一位男士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突然说道。   布鲁诺男爵挑了挑眉,他倒是知道对方的想法…最近这位先生似乎一直在追求奥斯汀小姐,只差求婚了(这个时代从追求到求婚的节奏经常是很快的)。只是求婚这一步太难迈出了,所有人都明白,奥斯汀小姐是真正的高岭之花!   如果她轻易就能被盛大的追求和真挚的求婚打动,也不会到如今依旧未婚了。不用看她百万富翁女继承人的身份,只看她本人,就能想到,自她进入适婚年龄后,有多少人觊觎了。   假如是必定要失败的求婚,又有多少人能依旧去做呢?不管怎么说,纯粹只是为了了自己心愿的求婚者,还是少的。   “是吗?那就死无葬身之地吧!反正死了,也什么都不知道了——说实话,这个说法倒是很对,我们都该知道的,所谓葬礼,不是给死去的人的,而是给活着的人的。活着的人需要一场道别,需要一个心理安慰。”   “而对于已经死了的本人,是埋葬在大教堂的藏骨所,还是曝露在阴沟,又有什么感觉?死了就是死了,哪怕真的有灵魂,脱离身体的灵魂还能感应已经腐朽的躯体所遭遇的?”   薇薇安说这些话的时候,眉毛扬起,眼睛闪亮,毫不犹豫。那是一种对自己本身的自信,对自己决定的坚定,强烈的自信和毫不动摇——这种别人,甚至一些男人都会犹豫,最终随波逐流的事,她却一点儿犹豫也没有,就像她早就清楚这条路上的一切,甚至见惯了一样(某种意义上,这倒是真的)。   在夜晚室内,她比璀璨的汽灯更闪耀…布鲁诺男爵忍不住深深叹息。他总算有些理解最近的一些传闻了,大家都在说薇薇安·奥斯汀有着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大逆不道,这在美林堡几乎无人不知!   但即使是最反对她思想的人,也会在某一个瞬间为她所动摇。 第237章 红粉世界237   巴德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所以日常哪怕只是在老城区闲逛,也是很有趣味的——整座城市都像是一座艺术馆,薇薇安经常能看到一些古老建筑,其中曾经的风尚历历在目。   能够去本地一些名门望族做客,也是很有趣的。虽然那些古老的家族总是有着很强的优越感,而且规矩很多,在这样的家族里生活不会太快乐。但薇薇安只是做客而已,对其中不好的部分感触不多。特别是她还是个‘外国人’,这样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大家就更不在意了。   这也算是古今皆同的一种‘外国人优势’了。   而没有了这些不好的部分,剩下的部分就很棒了!无论是精美且历史悠久的家族收藏,还是旧时光最后残存的一些礼仪、奇妙习俗,甚至家传的菜谱,历史可以追溯到知名人物、知名事件的金银器……都是让人惊喜的。   薇薇安好像是掉落到了一个内容丰富的历史博物馆,如饥似渴地了解着这些。这样的话,反而是原本的目标,也就是‘狂欢节’有些被抛到脑后了!要不是狂欢节前一天,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提醒她要做一些准备,她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因为要过狂欢节,薇薇安一早起床,就开始装扮起来…这个时候穿的并不是狂欢节服装,而是普通的外出服装,最多就是精美一些罢了。因为一早还没有狂欢节游行,准确的说,在狂欢节大型化妆活动之前,大家还得去看一些活动。   让薇薇安庆幸的是,今年的‘一些活动’不是处刑…要知道,一般情况,狂欢节的前菜正是看处刑呢!   坏人名刑正典这没什么,但薇薇安并不喜欢看这类表演。上辈子那会儿,也没有听说哪个国家还会大张旗鼓地搞公开处刑。死刑就死刑,执行了就算了,不必让人来看,更不必搞得像是一场表演,死刑的严肃都没有了。   那个时代还搞公开死刑的也有,但就是一些暴君执政的小国了,内部混乱,统治者或者军阀灭绝人性。表面上看这样的国家也是现代社会的一员,但本质上和近代,甚至古代国家没什么不同。   薇薇安就是生活在那个时代的普通人,当然不会对看死刑有什么兴趣。如果今年的活动是观看死刑,她就要找借口避开了…好在不是,是选小丑的活动,虽然这个活动也很难讲符合现代人的习惯,但总比看死刑好,至少她愿意为了合群一起去了。   “亲爱的,你需要再给你找一辆车吗?”今天的早餐比平常早太多了,不过着急出门,这些东西都很简单。卡文迪许公爵夫人随便吃了一些,就放下了,喝了一点儿茶,转头询问薇薇安。   他们今天会一起去看选小丑的活动,但活动之后的狂欢节游行,就不一起行动了。   虽然卡文迪许公爵夫妇也算年轻,但到底是结婚数年了,是比薇薇安年长十来岁的已婚人士。非要一起行动不是不行,但如果有年轻人邀请薇薇安一起行动,卡文迪许公爵夫人是乐得顺水推舟的。   她带着薇薇安出门旅行,目的虽然不是为了给她找一门好婚事,但如果能办成这桩好事,为什么不呢?   只不过让她有些失望的是,他们之前在库蒂利亚,明明有几个挺出色的年轻人向薇薇安求婚了,最后薇薇安还是拒绝了。薇薇安爽快地赞同来巴德,很难说没有求婚者继续纠缠的原因。   事实上,都有两个库蒂利亚贵族青年发展到为薇薇安决斗的地步了!即使薇薇安其实对他们任何一个都没有意思,从未表现过倾向或者好感——决斗虽然有惊无险,只有一个年轻人崴了脚,其他都是擦伤,但薇薇安是有些惊到了,只想敬而远之。   话说,虽然此时各国都还有决斗的传统,正经决斗而死的,法律也不会以杀人罪判处活下来的那个人。但关于‘决斗’的定义是越来越麻烦了,相关的规矩也很多,规定哪里不能决斗,规定决斗只能在某个时间段进行,还有要公证人等等等等。   整体上,随着社会越来越有秩序,这种越过法律进行的复仇行为,就越来越不被支持了。社会风气上,也从认为这很有气概,转变为了这是不是有点儿傻…所以薇薇安人在美林堡时,也就是偶尔在报纸上看到有决斗事件。自己身边认识的人决斗?这也太刑了吧!   “太感谢您了…哦,不用担心,我是不用车的。我和布鲁诺男爵他们都商量好了,他们会搞定车的事儿,船的事儿也一样。”   狂欢节游行上,人多眼杂、场面混乱,一个年轻女孩儿是不好一个人行动的。此时的姑娘们都不会冒这个险,薇薇安这种经过现代教育,警惕心拉满的,就更不要说了——一些此时的人看来,没什么危险的,她看来都很危险!   别说现代社会的安全让现代人失去警惕心了,事实上,现代人如果回到过去,警惕心只会更强!因为很多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都没有,看很多‘古人’不以为然的东西,都觉得充满了风险…落到‘古人’眼里,大概多少有点儿被害妄想吧。   薇薇安的确早就和几个单身的贵族男女约好了,她也不愿意狂欢节打扰公爵夫妇的‘二人空间’嘛。   吃完早餐,时间就差不多了,大家一起乘车去举行活动的美德广场…虽然巴德河道交错,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一种狭长的、类似贡多拉的小船,但这里当然也是有陆上交通体系的。   今天的巴德街道、水道都比平常更拥挤十倍!只能说,幸亏旅馆所在的太阳神广场离美德广场不远,这才没有错过活动的‘正戏’。   美德广场上举行活动的台子搭在中间靠后的位置,广场上的建筑物,视角合适的窗口,早在很多天以前就租出去了。卡文迪许公爵夫妇下手不算晚,再加上舍得花钱,倒是拿下了一个位置特别好的,这让他们观看活动非常从容,不必在广场内和其他人挤来挤去了。   这里所谓的‘窗口’,其实对应的就是一个房间,这里一个房间才会开一个大窗户。   薇薇安来到这里之后,倒是对房间的情况没什么兴趣——虽然看起来还可以,但细节暴露了紧急修补的痕迹。就像这座城市本身,旧时代的荣光不能解决一切,衰落都呈现在细节里。   他们坐在阳台上看活动…所以说这个位置好,不是单纯的窗口,房间还有一个小露台呢!   中间活动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薇薇安也不喜欢,相比之下,和来他们这边拜访的客人说说话都要更有意思。   “现在?哦,我愿意去换衣服。”在活动过了一多半的时候,和薇薇安约好的布鲁诺男爵就过来了。主要是几位女士已经聚在了一起,共用一个房间在换衣服、化妆了,他来请薇薇安一起。对看选小丑活动毫无兴趣的薇薇安,当然是立刻答应下来。   他们这边的房间有卡文迪许公爵和男仆,除非是去盥洗室,不然换衣服什么的还真的挺麻烦的。   薇薇安向公爵夫妇告辞,就带着杰奎琳去布鲁诺男爵说的房间了。果然女士们已经在准备了,薇薇安就赶紧加入进去…今天薇薇安要化装成春神——他们的计划是化装成奥林匹斯众神。   其实春神不属于12主神,他们连12主神都凑不齐,根本没想到确定要扮奥林匹斯众神后,薇薇安会选择春神。在大家看来,首选当然是爱与美之神,毕竟那可是众人公认最美女神。而且如果薇薇安不选爱与美之神,选了别的女神扮演,其他人也不好意思扮爱与美之神。   扮的爱与美之神,还不如另一位女神美,那不是尴尬吗?   当然,薇薇安的气质和丰腴魅惑的爱与美之神确实不太合,所以大家也想过她可能会选择扮演月亮女神。她既有月亮女神的纯洁(月亮女神是处女神),又具备她矫健的一面呢(月亮女神另一个神格是狩猎女神)。   但最后是‘春神’?   “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又不是那么意外了。”等到薇薇安穿着西玛纯古典衣裙走出来,布鲁诺男爵忍不住说道。   西玛纯古典衣裙,是一种高腰连衣裙,具有线条优美浪漫的特点。不过,说是连衣裙,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衣裙’,而是一块布或者几块布而已。这不需要剪裁缝纫,要呈现出雕塑里古代西玛纯女性的上身效果,全靠折叠、别针和腰带。   薇薇安穿着的是一块蓝色细布和蓝色镂空麻纱折叠、别扣而成的古典裙子,这是一种近似于天空的浅蓝色。特意没有使用豪华的丝绸等材料,反而加深了神话时代的质朴古典——她也没有绾发髻,金色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披散而下,没有用珠宝首饰,而是用一顶花冠做装饰。   这样穿着西玛纯古代凉鞋,手中抱着一大束鲜花的薇薇安走出来,实在是有些太惊艳了。   大家知道,神话时代的女神肯定不是这样的。但她这样在这儿,就是有说服力,让人相信她就是春之女神。   那束鲜花真的非常大!还有一些垂蔓仿佛流苏一样垂下来,上面也有红红白白的花朵。一般人如果抱着这样大一束花,再加上头顶的花冠也不小,真的很容易被花淹没,让人根本注意不到抱着花的人。   但薇薇安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她那样抱着那一大束鲜花,并没有觉得沉重抱不起,姿态很轻松。别人看到她,与其说是她抱着一束花,还不如说是各种各样的鲜花被她催发,从她身上长出来了!   有一种奇特的、华丽的神性之感……   “什么?”薇薇安不解地看向布鲁诺男爵。   “唔,我是说,你还是更适合春之女神…如果是月亮女神,说实话,她虽然是月亮女神,但最常出现在故事里的形象,不都是狩猎女神吗?大家想到狩猎女神,总是会想到一张坚毅而美丽的面孔,黑色的头发,浓重锋利的眉毛……”   “美丽,但也令人畏惧,正如她惩罚倒霉的王子时的手段……”   “您虽然也是一位坚毅的女性,但至少外表没有那种特征…相比之下,春之女神真的非常适合您——啊,只希望今天不会遇到冥神,不然,恐怕结果不会和神话时代有什么不同,谁能拒绝您呢?”说到最后,布鲁诺男爵又开始了他擅长的恭维。   他的恭维总是显得十分真挚,真不愧是‘妇女之友’!   “您实在过誉了。”薇薇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春天就出现在了室内。她指了指布鲁诺男爵:“这样看来,您也没有选错扮演的对象,不是吗?‘众神的使者’。”‘神使’也是12主神之一,一向以巧嘴闻名。   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于是‘奥林匹斯众神’走上了街头…平常这是有些奇怪,不过今天是狂欢节,就完全没人在意了。   街上有早就装饰好的敞篷马车,要在狂欢节弄一辆像样的马车可不容易!普通人当然无所谓步行,但稍有身份的人又怎么会愿意自己和‘庶民’们挤来挤去呢?所以马车的需求量特别大,临时要找根本找不到!   薇薇安自己倒是愿意步行,但想想这样的场合,选择步行可能会有危险(混乱的大型庆典,总是少不了浑水摸鱼的坏人),甚至还得考虑踩踏事故…就还是和大家一起乘车吧。   布鲁诺男爵他们虽然有门路,在巴德也呆了一段时间了,但能够一次搞到好几辆马车,而且看起来都还不错,也该费了不少力气——这时候要用好马好车,除非是自己的,不然甚至不是钱的事儿!   总共有好几辆车,统统被装扮成了古代西玛纯战车的样子,倒是真的有内味儿了。等到‘男神女神’们纷纷上车,两人一车,一下就不同了…在今天众多的化妆扮演中,这也是出类拔萃的。   于是‘众神’的车队出发,引来了很多人观看,甚至跟随!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扔了鲜花、手帕之类的东西到他们的车上,如痴如狂——这也算是狂欢节的一部分吧,平常会刻意抑制的情绪,这一天会格外放大。   薇薇安扮演的春之女神和农业女神在一辆车上,嗯,这两位女神在神话里是母女来着。   她们的车上被扔上来的鲜花尤其多,明眼人都知道,多数是冲薇薇安来的。看到鲜花上不少都系了手帕或者纸条,扮演农业女神的女士还打趣地看了她一眼——那些都算是‘小纸条’,而小纸条么,从古至今地意思都差不多。   不说约不约,至少是想认识一下的。   “呵呵…西玛纯的热情确实出乎人的意料。”薇薇安顺口感慨了一句。她在美林堡的时候,就算再出风头,也不会有这种事啊。不过一码归一码,对这种程度的‘打趣’她就很平静了,一点儿脸红都没有,还能反过来戏谑对方。   狂欢节化妆游行,虽然因为乘车,所以比步行轻松一些。但战车上,人是始终站着的,还要维持平衡,其实也挺辛苦。所以绕城一周,风头出够了,大家就弃车换船,坐在船上悠哉游哉了。   为了方便在不够宽阔的水道行船,巴德这里流行的都是狭长小船,一艘小船除了船夫,也就只能乘坐一两人而已。薇薇安就和布鲁诺男爵上了一条船,大家随着小船穿行在城中,欣赏狂欢节才能看到的‘奇景’——其实就是各种各样的‘人’,平常要看到,确实不容易。   品评着种种装扮,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此时城里各处的路灯和门灯都点亮了,水道上也有专门的照明灯。不知道过去是用的什么灯照亮水道,确保夜里行船也不会碰撞,至少现在都用的最亮的汽灯了。   平常夜晚了,户外的人会逐渐减少,但今天是狂欢节的第一天,大家的玩乐还多着呢!可还没有到散场的时候。就在大家说着接下来的活动时,有人起哄,请女士们唱歌——刚刚有一个英俊的船夫唱了一支巴德传统的船歌,非常动听,现在轮到客人这边了。   男士们大多不擅长唱歌,所以就起哄女士。   薇薇安是擅长且热爱唱歌的,这个时候气氛又好,就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她适应了站着维持平衡后,平稳了一下呼吸,就在大家的期待、水道的嘈杂声里,开始唱了起来。   说实话,大家的期待也不算特别高,虽然女士们很多都学唱歌,但真正出色的也不多。平常有的是机会聆听专业的歌唱家唱歌,这又算什么呢?不过这个时候气氛正好,又是自己人唱歌,大家还是很捧场的,还没唱就有欢呼了。   但当薇薇安唱出第一句,一切就不一样了。薇薇安是真的擅长唱歌的,在这个时代,即使以专业歌手的标准看,她依旧非常出众。而且她还有此时歌唱家不具备的一些技巧、更充沛细腻的情感……   美妙的歌声洒在傍晚的河道,随着河道越飘越远…渐渐的,嘈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就连远处的船只也慢慢靠了过来,就为了倾听此时此刻这动人的歌声。   “公爵大人…那是奥斯汀小姐,您要…”岸边马车外的随从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   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的黑头发男人,几乎要和刚刚降临的黑夜融为一体了,只有领口金色的链子微微反射着光泽。一开始他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和所有人一样侧耳倾听着歌声。隔着河水,歌声更加飘渺了。   过了半分多钟,霍夫曼才否定了随从没说出来,但彼此都知道的话:“不,不用了,我们回库蒂利亚。” 第238章 红粉世界238   “你在干什么?”走进书房的霍夫曼皱了皱眉头。   站在壁炉前,饶有兴致地取下壁炉架上名片盘里一张白色名片的欧文子爵回头,招了招手:“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你去罗齐奥的时候,拜访了罗齐奥国立大学?那可是一所很好的大学…只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化学这样感兴趣了。”   那张白色名片上是黑色的印刷字,是属于一位罗齐奥国立大学的化学教授的。   霍夫曼没有回答,面对朋友他不会撒谎,所以当一件事他不愿意说出实情时,他就会保持沉默。而这也没有出乎欧文子爵的预料,他笑了笑,放回了名片:“这次的社交季你也太忙了,甚至有人说你是为了躲避热情的女士们才…呵呵,去了罗齐奥,又去了库蒂利亚,甚至还跑了一趟西玛纯吗?”   欧文子爵说着过去的这个社交季,霍夫曼去过的地方,看起来很正常,实则不正常!特别是说到‘西玛纯’时,他加重了一些语调,笑容也更深了——所有人都知道,霍夫曼为了公务,去了罗齐奥和库蒂利亚,可西玛纯?   霍夫曼依旧没有回答,这让欧文子爵真正大笑起来,好不容易笑完,他才有些气息不稳地说:“真没想到,有一天霍夫曼你也会这样无话可说,果然,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见到…薇薇安小姐总是会说一些相当精妙的话呢。”   忽然被提及的薇薇安,像是无意,但两人都知道是有意。   “怎么样?去这些地方的‘任务’都完成了吗?”欧文子爵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扶手椅上,对霍夫曼明知故问。   “如果你是指公务,我不应当告诉你。”霍夫曼淡淡地说。   这个反应让欧文子爵觉得更有趣了,又笑了起来:“噢!我的朋友,今天我可见够了新鲜事儿了…您这算是转移话题吗?只可惜,您没有拿出外交官的全副本事,这样转移话题实在是太拙劣了!”   “你知道的,我说的不是公务…话说,您去西玛纯,去库蒂利亚,甚至去罗齐奥,真的是为了公务吗?虽然大家都说,你们的新任部长太喜欢使唤你了,社交季总是将您外派。但我们私下来说,我并不觉得汤普森部长会越过你的意思那样做,他一向是个非常会做人的人,不是吗?”   霍夫曼身份特殊,他在外交部工作,都是听从安排的,不会自恃身份。这让他的上司松了一口气,但上司也不会真的对他完全公事公办,总有一些地方会更照顾他,尊重他本人的意愿。   “您为什么想去罗齐奥,然后又想去库蒂利亚?不要对我说,您真是在避开美林堡的女士们…哈哈,最近大家倒是非常嫉妒您呢,谁让对您有着相当好感的夫人,是如今美林堡最耀眼的两颗明珠呢?”   欧文子爵前半句是开门见山,还有些图穷见匕的严肃,后半句又开始了他常见的戏谑,恢复了轻松的语调,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欧文子爵所说的美林堡最耀眼的两颗明珠,指的当然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和索尔多伯爵夫人。   麦尔顿侯爵夫人不必多说,本来就是美林堡社交界长盛不衰的红人。在如今这个年华逝去,最后接近凋零的年纪,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因为有‘竞争对手’刺激?竟然状态比前两年更好,魅力非凡!   至于索尔多伯爵夫人嘛,她就是如今公认的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竞争对手’。说起来,一开始进入美林堡社交界的索尔多伯爵夫人,在众人眼中,虽然已经很吸引人了。但经过了这小半年,居然越发有魅力。   从一开始,还是弱麦尔顿侯爵夫人一头,两人同时出现就会被对方抢走风头。到现在,两人同时出现,已经是不相上下,有时还能略占上风了!如果不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在美林堡社交界深耕多年,地位上还有很大优势,可能两人都不会放在一起说了。   毕竟大家都看的很清楚,麦尔顿侯爵夫人再是‘恢复状态’,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年龄摆在那里,谁也不能让青春永驻吧?索尔多伯爵夫人则不同,她正处在一个贵妇人最好的年纪,对于美林堡她也还算是新鲜面孔。   一个今后注定是要走下坡路的,另一个却是步步高升,至少还有十年风光呢!   就是这样两颗‘明珠’,居然都对霍夫曼另眼相待…不是说霍夫曼这个人不值得另眼相待,从各方面来说他无疑是很优秀的,只是他不像是会搅合到这种桃色新闻中的人,以至于有一种不真实感。   “麦尔顿侯爵夫人…另眼相待?你知道的,那是侯爵夫人的老毛病了。她一向是这样,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弄到手。越是无法到手,就越是强求。我一直认为需要被管制的不是麦尔顿侯爵,而是她。”霍夫曼随口说道。   “至于索尔多伯爵夫人…”霍夫曼轻轻皱眉:“她…大概是拿我当挡箭牌吧。”   霍夫曼是一个非常敏锐的人,这一次他也没感觉错…虽然约瑟芬确实对他有一些好感,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有一些特质打动了约瑟芬。但那始终是一个被仇恨纠缠的女人,也不是什么恋爱脑,所以那一点儿好感并不算什么。   在之后她任由一些流言流传,甚至有一些默认的意思,并不是她真的那样爱着霍夫曼。而是以这种方式,掩饰她真正‘爱’的那些目标——这其实没什么,也算是此时贵妇人掩饰自己恋情的常见手段了。   如果不能暴露自己和情人的事,除了表面上要装作生疏外,双方还最好各自表现出有一个倾慕对象的样子。这一招很简单、很老土,但确实是好用的。   霍夫曼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因为他绝不会回应自己的‘爱慕’——这也是选择挡箭牌时的一个要求,不然如果对方真的回应了你的爱慕,那不是就弄巧成拙了吗?   “哦…”欧文子爵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像他真的才知道这才是真相一样。   然后他又笑了,冷不丁问:“所以,您为什么想去罗齐奥,去库蒂利亚,去西玛纯呢?库蒂利亚和西玛纯也就算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罗齐奥?我实在想不到了,很好奇啊。”   他说的含含糊糊,但霍夫曼知道他猜到了什么。垂下了眼睛,冷漠地道:“不是所有好奇都能得到解答,我以为你知道这个…而且,作为一个成年人,约束自己的好奇心是必须的。”   “可是您没有约束自己的‘好奇心’啊,如果那是好奇心的话…”欧文子爵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其实知道霍夫曼为什么去罗齐奥的事实。   霍夫曼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了,欧文子爵连忙说:“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位卢克·库伦先生怎么样?你难道真的觉得了解到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对你现在的情况有用?”   霍夫曼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平静地说:“不是为了这个才去拜访罗齐奥国立大学的。”   虽然确实和‘卢克·库伦’这个人有关,但霍夫曼的根本目标确实不是欧文子爵说的那样——了解‘卢克·库伦’是个怎样的人,然后要做什么?难道他还要像个演员,参透某个角色,然后靠近这个角色?   “欧文,我只是…在思考,在思考她真的爱过一个人吗?”霍夫曼越了解薇薇安,就觉得她会爱上一个人,就非常不可思议了。这无关于那个男人是否优秀,只在于她,她离所有人都太远了。   可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薇薇安·奥斯汀就是爱着,至少曾经爱过一个名叫‘卢克·库伦’的少年——她不是那种会扮痴情女子,搏得他人赞赏的人,也不屑于在这种事上撒谎,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她亲口承认过的爱情,那就是真的!   “所以呢?去拜访过那个年轻人在罗齐奥认识的人后,有什么结论?”欧文子爵摸了摸下巴,他看起来不是很在乎这件事,只是想看乐子。但真的看到自己的好友陷入了此生绝对只有一次的爱情,又觉得实在是可怜。   真正的、百分之百的爱情就是这样的,能够让傲慢的人卑微,叫内敛的人强势,忍让的人一步不让,杀伐果断的人进退维谷…现在的霍夫曼已经不像他了,但这又确确实实是他。   “没什么结论…那当然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才华横溢,性情…”说到这里,霍夫曼停顿了一下:“性情有些冷淡,但我想,他有时也是温和可亲的。”   “哦,当然,对着深爱的人,即使是寒冰也会融化。”欧文子爵不以为然地说:“现如今的女士们也会在使用洗发皂时说到这‘美丽而悲伤的爱’呢,为了让自己的未婚妻答应留长发,所以研发出了洗发皂的关键成分。”   “但却再也没看到未婚妻长发时的样子,不,应当说,从没见过未婚妻的长发。因为两人认识的时候,对方就是短发了…才华横溢的天才英年早逝,所以故事戛然而止,这就是现实,不是吗?”   “说实话,我都被感动了…每当看到薇薇安小姐十分爱护她的长发时,我都会想,会不会她也在借此思念着谁呢——虽然爱护自己的秀发是小姐们中常见的,可薇薇安小姐情况特殊,就是会让人有这样的联想。”   欧文子爵的话是非常现实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将自己的朋友不能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而已。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薇薇安小姐确实爱过某个人,嫉妒?还是觉得活着的人竞争不过死去的人,打算放弃?”   “不,应当是死去的人永远竞争不过活着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一切都没有了。而活着的人总有机会,一切还会继续。”霍夫曼的表情并不因为欧文子爵的话有一点儿变化,语气也是平静的。   “甚至,曾经爱上过某个人,这是个让你越陷越深的好理由,不是吗?”欧文子爵直接说道。他也是一个敏锐的人,再加上对朋友足够了解,所以这个时候能一语中的…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如果能爱上一个人,那就能爱上第二个——原来她不是不会爱人,只是不会爱我。这固然是一种打击,但也是一种启示,至少对于不愿意放手的人,确实是继续下去的理由。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内心已经做好决定了,但就是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哪怕这个理由可有可无也一样。   书房里,安静了很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   可能是刚刚的谈话实在是越过了边界,谈的时候不觉得,现在谈完了就有些尴尬了。欧文子爵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清了清嗓子:“嗯…我听说薇薇安小姐这个月会回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薇薇安确实要回美林堡了,虽然旅行的日子很愉快,避开了美林堡的纷纷扰扰是愉快加倍。但作为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孩儿,她也不能滞留在外。特别是临时的监护人卡文迪许公爵夫妇也要回美林堡了,她就更没办法了。   不过薇薇安也盘算过了,等她回到美林堡就到了4月初了,春天进入极盛。这个时候是美林堡的社交淡季,回家之后也可以低调生活。而只要在家呆两个月,六月时就能以‘逃离美林堡’的名义名正言顺离开美林堡。   呵呵,到时候看约瑟芬去哪里,她就选一个离得远远的地方度假,完全不趟这浑水!至于说之后的社交季,到时候再说吧,说不定那时又有别的借口可以避开……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薇薇安也不如一开始对‘约瑟芬’那么如临大敌了——人是不能一直保持紧绷的状态的,就算一开始因为‘约瑟芬’身负危险能力,紧张的一批,时间这么久了,薇薇安也有些适应且懈怠了。   低调做人,尽量避开,避不开也不和‘女主角’对上…本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样的话,就算倒霉被台风扫到尾,估计损失也可以接受——可能就是失去一些钱财或者人脉,而只要人没事,等到将来风平浪静,一切也都是可以再回来的。   薇薇安在回程路上,因为不好收信,所以只能阅读之前收到的最后几封信,汲取一些情报…不愧是如今在搞风搞雨的‘女主角’,这几份信里,说起美林堡的新闻时,不约而同都提到了‘索尔多伯爵夫人’。   甚至有一份信件里,还附带了两份报纸…关于索尔多伯爵夫人的事,一些已经上了报纸了!显然,美林堡的吃瓜人不局限于上流社会,上流社会以外,也有很多人想看看真实的名利场故事呢!   薇薇安在船上还在根据信件信息,在纸上写写画画——主要是为了理清楚约瑟芬现在的情况。   一沓信件和报纸就放在一边,中间是在纸上记下的‘关键节点’‘人物关系图’‘思维导图’等等。一部分是很凌乱的草稿,后面还有根据草稿整理的版本,更加清晰,互相之间的对照也更加明确。   “现在的话,约瑟芬已经有了强力的靠山,慢慢编织起了人脉,虽然还是不如麦尔顿侯爵夫人,但她在暗,对方在明,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嗯,所以,进展到了她向‘前夫’出手的阶段了?”一个人的房间里,薇薇安轻轻自言自语。   【原书】之中,约瑟芬勾引过欧内斯特伯爵,也就是她的前夫。勾引欧内斯特伯爵当然不是因为她对曾经的丈夫余情未了,只不过是在用这种方式挑衅麦尔顿侯爵夫人而已。她要自己的仇人痛苦,越痛苦越好,这就是手段之一。   另外,真的让也是仇人的‘前夫’爱上自己,本身就是报复的好手段…如果有意的话,一个人要折磨爱着自己的人,真是再简单没有了。   “现在约瑟芬的能量点也很多了,在供应自己消耗之外,也更频繁地对他人使用那些东西了……”想到这里,薇薇安忍不住撇了撇嘴。   “还有‘埃米莉·维奇伍德’,她也落幕了啊。”薇薇安想到这个,有一些莫名的感觉。   她当然不是可怜‘埃米莉·维奇伍德’,想当初她在北美林堡学院时,作为伊丽莎白·哈拉登的跟班,不声不响地出过多少坏主意啊!其中的受害者甚至包括薇薇安本人——薇薇安当然不怕对方,遇到什么事也会直接反击,但被恶心到就是被恶心到了。   而且么,约瑟芬对她做的事不能说是‘加害’,只能说是暴露了一些事实。比如她在勾引那位老贵族时使用的见不得光的手段,然后让她社死…要说是自作自受,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深处上流社会,大家都习惯了做坏事不被发现,就算是做坏事。所以显得之前没被曝光的她也是上流社会的普通人,大家都这样,现在只有她受到惩罚,有些不公平了。   当下薇薇安的的微妙情绪,更多还是因为伊丽莎白·哈拉登和埃米莉·维奇伍德都是她曾经的同学。在北美林堡学院那几年,虽然她对她们的印象都很不好,可当时她们也不过是小姑娘罢了。当时她为她们是剧情人物,也曾经多想过很多,而现在,作为‘剧情人物’,她们的‘剧情’落幕了……   总有一种,命运的车轮滚滚向前的不真实感,另外也觉得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些最终总会回归到原本的那条线上,而有些又是能偏移的。   “说起来,原本的男主角、男二号,现在一个都没有到手,反而收服了另外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美林堡金融城的无冕之王,那位‘穆勒’先生也就算了,不知道是不是蝴蝶效应给刮没了。可是查理王子,那么大的一个查理王子在那里,怎么就没出手?”   薇薇安思考这个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了,一直没个结果,这次也一样。只能归咎为‘蝴蝶效应’,在一些细节发生变化后,总会导致一些关键事件发生偏移。不过即使是这样,女主角约瑟芬的复仇之路大体还是不变。   反正这个故事,她,以及她的仇人才是关键。至于那些被她狩猎的男性角色,有就行了,具体是谁并不影响什么。   对薇薇安这就更不重要了,她又不是怕约瑟芬的情人才一直担心这担心那的……   脑子里想了很多,确定没有太大的问题了,薇薇安又将那些纸都烧掉,只留下了朋友们寄来的信件,看起来毫无问题。   呃,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至少这堆信件里,有一封信因为新封崭新,总显得格格不入。相比起别的信,因为反复阅读造成磨损,这封信简直像是从没打开过一样——然而,实际是打开过的。   这封信的信封上,有着一个对薇薇安来说,陌生又绝不会再次认错的纹章,而且字迹一看就让人觉得写字的人位性格果断,毫不拖泥带水——非要说的话,会联想到那些身居高位者,写给下属发号施令的文字。   总之,绝不会让人想到里面的内容,是相当温柔的文字…甚至,说是一封情书也不为过。   您带走了夏天,消磨了秋天,融化了冬天,最终在春天回归…于是,有一天你那不可思议的微笑,穿过闲谈的缝隙,摇醒了我昏眠的春天。(注一)   ——霍夫曼·格林威治·瓦尔罗·萨克森 第239章 红粉世界239   怀着相当复杂,甚至有些不安的心情,薇薇安回到了美林堡。   大半年时间过去了,美林堡没什么变化——这究竟不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个时代,美林堡这种国际大都市也不会大半年不见,又增加很多新变化。   薇薇安乘坐的轮船穿过和礼兰海峡,最终在离美林堡不远的新吉港靠岸(美林堡也有港口,但条件不如新吉港好,所以随着海上运输业、跨国贸易等的发展,天然良港新吉港靠着港口条件和靠近美林堡发展的很好)。   从新吉港到美林堡有直达的火车,薇薇安一行人下了轮船之后就换乘了火车。最终奥斯汀夫妇在美林堡总站接到了薇薇安,在向同行的卡文迪许公爵夫妇简单道谢之后,就带着薇薇安上了马车——卡文迪许公爵夫妇担当薇薇安的临时监护人这么长时间,感谢肯定不是这样简单的。但今天大家都舟车劳顿,更需要回家休息,感谢的事还是靠后的好。   薇薇安也挺累了,简单和奥斯汀夫妇叙旧,回家之后甚至来不及整理带回来的部分礼物,晚餐也没吃,就洗漱睡下了。这一睡,睡了超过10个小时,睡饱了也就恢复了精力——年轻就是好!消耗再大,恢复也快!   然后薇薇安就一整天忙的飞起。   她要给所有朋友写信,说自己已经回来的事。和信件一起送去的,还有自己从国外买来的纪念品。这些纪念品,前期买来的其实早就邮寄回家了,后期的才是自己带回来的。   东西不算特别昂贵,但确实很有当地特色,当作纪念品送出去是合适的。   一封封信、一件件礼物,虽然比较繁琐费时,但对薇薇安是没什么难度的。生活在这个时代这么多年,她也习惯做这些事了。但唯独一封信,薇薇安拿不定主意,犹豫了很久。而哪怕是将这封信留到了最后,最后她也不知道从何下笔。   薇薇安右手捏着一支羽毛笔,大概是蘸了太多墨水了,然后她又一直走神,笔尖的墨水滴落下来,在信纸上留下了大团大团的墨迹。再等她回过神来,这封信已经是废了…只能说,幸亏此时的纸张都很厚,墨汁没有透到下面的信纸上。   薇薇安团了团染坏的信纸,扔到了一边,这次干脆将羽毛笔插到了笔架上,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不知道想了多久,她好像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但仔细回忆一下,又觉得其实什么都没想。叹了一口气,薇薇安再次捏起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开始写这封其实很公式化的短信。   薇薇安并不是那种周到客套到无懈可击的社交人,和人交往更谈不到‘雨露均沾’‘面面俱到’。不是说,大家见过面就说是熟人,熟人就称之为朋友,在她这里,是朋友就是朋友,不是朋友就不是朋友,一切分的清清楚楚。   很多人像她这样长时间旅行回来了,告知回归的信可以写的到处都是!凡是认识的,都可以写上一封。薇薇安不是这样,告诉亲友们是应当的,毕竟这年头也没有群发朋友圈的可能…至于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过去,薇薇安是不用像现在这样犹豫的,因为她过去也不用给拒绝过表白的对象写信啊——不是说拒绝了表白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但薇薇安深知这个时代不讲究男女之间,特别是有过告白的男女之间,还能有纯粹的友谊。   所以,为了生活的正常有序,拒绝过的人,最好还是减少交集吧。   在所有拒绝过的求爱者中,霍夫曼是个例外,薇薇安在考虑给对方写信的事——霍夫曼表现的实在是太平淡了,仿佛一年多以前的表明心意是假的一样。在其他地方见到他,除了一开始,薇薇安也没有觉得局促过。   这让薇薇安开始审视两人的关系,觉得自己不用太过敏感,这种情况下…做朋友应该是可以的吧?   所以这次一路上买纪念品的时候,薇薇安是准备了霍夫曼那一份的。然而,直到快回程的时候,她收到了霍夫曼的一封信。那封信轻飘飘的,没有附带别的什么,就是一封信、一张信纸而已。   寥寥几句话,像是情诗…或者说,就是情诗。   情诗真是个微妙的存在,诗歌远比直白地说话更能打动人,但又多了一层委婉。没有直言的爱,这样的话,拒绝后让人有些介怀的‘纠缠’也无形中消解了…当然,前提是能够从中感受到真挚,而不是油腻浮夸。   这个时候的薇薇安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寄出霍夫曼那一份礼物。还是留下那份礼物和信,以这种方式划清界限,不至于纠纠缠缠,最后演变成她原本最想回避的状况?   明明无论怎么选,都是很简单的事,薇薇安也不真的见得在意交际上的‘周全’,这一次她却有点儿犹豫了。   最终还是下笔写完了一封只有4、5句话的短信,内容公式化,和刚刚写的大多数信差不多,并没有享受到几个密友的长信待遇。但终究还是写了这封信,信件和礼物一起送出,让薇薇安有些说不上的犹豫。   明明信和礼物已经送出去了,她却又想后悔,将东西追回来——最后当然没有真的追回来,她只是在图书室里呆了很久,心神不宁。读最新的小说也不能投入,平常可以在睡前看完的一册小说,到了时间居然连三分之一都没有看完。   杰奎琳整理今天使用过的图书室,也帮忙收好了那册看到三分之一的小说。好奇问:“小姐,这是一本很棒的小说吧?就算是您的阅读速度很快,也愿意慢慢看…小说前面大致说了什么呢?”   薇薇安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居然完全想不起刚刚看了什么故事。等到一瞬间的空白过去,能想到的也是零零散散的东西。   她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她知道…还好这样奇怪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大家在收到她的信后,回信也陆陆续续送来了,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日子聚一聚——考虑到薇薇安刚经历了一场长时间旅行,需要休息,朋友们让薇薇安定时间。   其实就是让薇薇安一次性集齐所有人聚一聚,省事的意思…别人或许不需要这样,但作为朋友,大家了解薇薇安的想法,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种方式体贴她。   薇薇安很感激朋友的体贴,从善如流地将聚会的时间定在了周末。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茶话会而已…真正的朋友,已经不需要搞一些大型活动来走形式主义了,倒是这样舒服。   “…亲爱的,你不在美林堡实在是太可惜了!根本知道这大半年发生了多少事儿…”茶话会上,斯威夫特侯爵夫人谈兴很浓,对薇薇安说了很多这大半年的新闻。虽说之前也写信给薇薇安说过,但信件能说多少?   很多事根本没说,就算是说了的事,也有很多东西省略了呢。   斯威夫特侯爵夫人主讲,其他人就补充,慢慢薇薇安对这半年多美林堡上流社会的大小事就知道的差不多了——不出意料的,在这些大小事里,‘索尔多伯爵夫人’这个名字反复被提及。   作为【原书】女主角就是这样的,是事故体质,走到哪里都是要发生一些事的。   “…索尔多伯爵夫人么?那可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女士啊。”薇薇安顺着大家的话说了一句,又摇摇头:“说起来,我离开美林堡前也没有见到这位伯爵夫人,现在听起来,真的非常有魅力。”   “嗯,又是一位麦尔顿侯爵夫人?但没有麦尔顿侯爵夫人那么招人恨,对吗?”   “的确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一样,都是那种非常有魅力的女士,而且更重要的是,善用自己的魅力。”玛丽公主放下色泽艳丽的红茶,挑了挑眉,点评了薇薇安的说法:“不过要说她没有麦尔顿侯爵夫人那样招人恨,倒不一定。”   “麦尔顿侯爵夫人那样的女人,知道她真面目的也不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其实和她差不多。都是社交场上的明星,长袖善舞,能够让一些得力人士为自己所用…而且么,太风光的人,无论本质是怎样的人,都是容易招人恨的。这大半年,索尔多伯爵夫人多风光啊,而她越风光,不喜欢她的人就越多。”   “嗯,我一直认为,这一点你是深有感触的,亲爱的。”   薇薇安在美林堡的上流社会一直都是焦点人物,因为她是百万富翁的唯一继承人,也因为她实在美丽到了谁也无法不动摇的地步。有些事就是这样,超出一定限度之后,就是致命武器。   玛丽公主一直觉得,很多人都得感谢薇薇安本质是个极善良的好人,而且还对‘爱情’不感兴趣。不然的话,哪怕她只有麦尔顿侯爵夫人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念头,美林堡都得在她脚下‘血流成河’!   这一次从国外回来的薇薇安越发的美了,今年她21岁,当然,还没过21岁的生日。这真是一个非常好的年纪,一般的姑娘就是在这个年纪到达自己美貌的巅峰的——不一定是‘魅力’,魅力是有可能随着时间不断增长的。   其实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白种人的颜值巅峰也就是这个年纪了。青春期转向成年期的尴尬消失了,但又没有开始衰老,一点点都没有,青春洋溢…身体将各方面的水平都推向巅峰,以显示这个身体多么适合繁衍后代。   呃,将美貌推向巅峰其实只是‘繁衍’的一个副作用,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21岁这一年的薇薇安,眼睛里像是涨满了春水,在无边无际的绿茵中流向天边。皮肤润泽到如同钻石,晶莹剔透,又如同珍珠,光润洁白,仿佛是传说中巨龙要守护的珍宝。看到她才明白为什么写故事的人要说,喜欢宝藏的巨龙要抢走最美丽的公主!   如果最美丽的公主就是这样,一切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哦…您别这样说。”虽然薇薇安已经习惯玛丽公主或者别人说类似的话了,但每次听到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薇薇安确实是焦点人物,不论喜欢她的人,还是不喜欢她的人,如果不想‘落伍’,跟不上其他人的话题,总是要关注她的。不过,薇薇安那种不从主流的表现,确实激怒了一些人,也很招人恨就是了。   “好吧…我们不说这个,还是说回索尔多伯爵夫人?”玛丽公主莞尔一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了看周围一眼,示意大家继续刚刚的话题。   “索尔多伯爵夫人不一定比麦尔顿侯爵夫人更有手段,这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的缘故?不过她倒是运气不错…很多时候,我总觉得命运女神站在她身后。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凡是得罪索尔多伯爵夫人的,结果都不大好呢。”   “但这又不像是那种刻意打击报复的结果,很多时候就是那些人倒霉而已。”   有人以玩笑的方式说出了自己的这番观察,这当然只能引得大家笑而已…只有薇薇安知道,这位的观察非常准确,而且无比接近真相——没有命运女神站在约瑟芬身后,但有系统啊!   说起来,能观察到这个到也不奇怪…毕竟巧合多了,总会被一些人注意到。只不过大家也不会太在乎这种事,毕竟‘运气’真的是说不准的东西,本来就存在那种幸运狗和倒霉蛋的。   “所以,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那种运气特别好的人,嗯,至少这段时间是这样。”薇薇安故意露出思考的表情,最后说道:“你们还说过吧,她甚至参与了一场大赌,一个晚上和人玩纸牌,竟然赢了3万多镑……”   “我这次旅行,听说了一个来自东方的说法…这种‘命运’啊‘运气’啊,实在奇妙,虽然说不清楚,但也不能完全不在乎。所以对于那种‘鸿运当头’的人,绝对不要得罪——索尔多伯爵夫人,在她的运气消失之前,还是敬而远之吧。”   约瑟芬显然已经实行了自己赌博赢钱,赚取在美林堡大手大脚撒钱的经费的计划了。   薇薇安说这番话,不是指望大家之后遇到‘索尔多伯爵夫人’就都退缩了。说起来在场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真的遇到了一些矛盾,在意面子软不下来也正常。只不过说了这个话,算是给大家提醒,真的对上‘索尔多伯爵夫人’,主动找事的可能性就能降低一些了。   这也是薇薇安能为朋友们做的一点儿事了。   “说的很有道理,我可不想像倒霉的哈拉登侯爵小姐,最后得去修道院……”有一位未婚小姐就率先说道。   伊丽莎白·哈拉登作为索尔多伯爵夫人来到美林堡后的第一位‘受害人’(其实也不是第一位受害人,只不过在前几位受害人里她最出名,其他人甚至没被注意到),显然让人印象相当深刻。   大家又纷纷说了一句赞同的话,至少在大家心情平静的时候,都不愿意主动招惹一个会给自己带来厄运的人——即使这只是一个可能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说到底,如今这个时代正处在古代与现代的分界,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少之又少,大家多少信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说完这些,大家也就没有再谈‘索尔多伯爵夫人’了,毕竟今天也不是‘索尔多伯爵夫人研讨会’。   之后,一位夫人给大家发了一个邀请:“我家在附近乡间购买了一处附带山林的大宅,那里的山林适合狩猎…我和我家亲爱的商量了一番,决定要办一个周末狩猎派对。男客很容易邀请,但女客很难。”   “可如果没有女客的话,哪怕是狩猎派对也没什么意思,所以……”   周末狩猎派对对女士们的吸引力确实有限,因为女士们大多不会骑马打猎。而如果不能骑马打猎,就算去参加了狩猎派对,结果也就是在城堡里等待男士们吃饭的时候回来而已,意思真的不大。   而男客人呢,即使打猎的时候只需要□□、马和狗就够了,回到乡间大宅,也是希望见到一群称赞他们狩猎成果的女士们的……   大家知道周末狩猎派对没什么意思,但因为是朋友请求了,这个时候直接答应下来的人也挺多的。玛丽公主也答应下来了,她本来就会骑马打猎,甚至比大多数男猎手都表现更好,这次甚至跃跃欲试,要加入到狩猎中。   薇薇安也答应了去,不过狩猎就大可不必了…她真的不太擅长骑马,还要骑马打猎就更为难她了。 第240章 红粉世界240   云雀山庄,周末狩猎派对的举办地,从确定要举行周末派对起,山庄的男女管家就带着仆人忙碌了起来。要知道,即使只是一场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型宴会,想要从头到尾顺顺利利,也是需要一群人的努力的!   更何况,周末的狩猎派对根本不是什么小型宴会!在宾客名单确定后就能看出来了,这场派对水准很高。不只是有玛丽公主殿下驾临,其他大人物也有不少,比如麦尔顿侯爵夫人……   “没想到侯爵夫人会来…难道是为了纽兰公爵吗?”确定好名单之后,直到派对当日,女主人在做最后的派对准备工作时,还忍不住和自己的心腹女管家说。   嗯,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麦尔顿侯爵夫人’,不过,这样的当红人物肯来自己的派对,是没有人会拒绝的。只不过在确定对方会来之后,女主人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说起来她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可一点儿不熟啊。   不过,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她也不能确定——虽然一场活动的已确定名单,对于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的人来说,想要知道就总能知道。但,麦尔顿侯爵夫人还没放弃吗?就算她是一个过于执着的女人,也不至于吧……   只能说,即使是这么多年来见惯了麦尔顿侯爵夫人行事,大多数人也只能了解她行事的‘表面’,还会有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至于‘本质’,那就模糊不清,根本弄不明白,甚至有些‘自以为是’了。   狩猎派对上,男宾比女宾要早到一些,女主人就注意到了众男宾中间的霍夫曼——就在他丈夫身边。作为今天男宾中身份最尊贵的,有这样的‘待遇’很正常。   “…纽兰公爵确实是个美男子,长得很像纽兰伯爵夫人呢。如果他能像别的男士一样,不,只要稍微通情达理一些,就能成为美林堡女士们争相称赞的对象了。”云雀山庄女主人忍不住和招待的女宾们说。   女士们都忍不住捂嘴笑笑,不少人是赞同这个话的。但还是那句话,男士不同于女士,会说话,会表现出王孙公子的潇洒风度,比长得漂亮更重要!   “不过,就算是现在这样,纽兰公爵不是一样成为女士追逐的目标了吗?”也有人想到了霍夫曼被麦尔顿侯爵夫人、索尔多伯爵夫人‘关注’,脱口而出。   然而还没就这个问题仔细说说,大概是说什么来什么,就有穿号服的仆人大声叫道:“麦尔顿侯爵夫人到——”   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精心装扮来赴宴的麦尔顿侯爵夫人。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春末,天气渐渐转暖,但总体来说还是有点儿冷的。狩猎派对什么的,又主要是在白天户外举行,女士们的服装发挥空间就有限了,像麦尔顿侯爵夫人也只能穿不露胸口和手臂的衣服。   只不过她很会搭配,宝蓝色的丝绒长裙,明明很简约,只配合几样珠宝,就显得雍容华贵,压下在场其他女士,包括云雀山庄的女主人了。   麦尔顿侯爵夫人目光扫过全场,简直像一只母狮子在扫视自己的狩猎场。然后她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霍夫曼,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她在做这些的时候是没有隐藏的,所以大家都看到了,之后就是神色古怪。   “每次麦尔顿侯爵夫人都是这样,所以我不喜欢她…不过这次比较好,至少她没有到一半时间了再来。呵呵,难道是因为纽兰公爵在的原因?”有人有些不满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风头,轻轻嘲讽了一句。   麦尔顿侯爵夫人确实喜欢一场活动进行到一半,女士们的妆容都乱了,人也疲惫了,再闪亮登场,一举压倒所有人。   “说不定真是纽兰公爵的原因呢…就是不知道公爵能在侯爵夫人的攻势面前坚持多久。别看现在公爵这样不在乎,一点儿不为侯爵夫人所动的样子,以前也有男士是这样呢!但最后的结果么……”   麦尔顿侯爵夫人名声在外,特别是将丈夫搞得‘禁治产’的事(虽然已经有很多人不知道麦尔顿侯爵是不是真的需要被禁治产了),那可是让不少男士谈之色变的。所以当然有人刚开始的时候抱着十足十的戒心,根本不为麦尔顿侯爵夫人动心,反而十分排斥。   只不过,即使是这些人,最后也会慢慢陷入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魅力里,难以自拔——事实上,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麦尔顿侯爵夫人也不至于成为美林堡社交界,这些年来的‘传奇人物’了。   所以一方面大家对‘不近人情的纽兰公爵’保有期待,认为想象不到他被一个女人,特别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的女人迷住的样子。另一方面,又有人相当‘悲观’地表示,作为一个男人,纽兰公爵是迟早要陷进去的。   “哦…别说这个了,我对公爵还是有一些信任的。公爵是个十分坚定的人,和过去那些‘绅士’可不一样。始终无法不留情面地回绝,最后就是有可能被蜘蛛一样的女人缠上,再也动弹不得。”云雀庄园的女主人笑呵呵地说道,顺便转移了一下话题。   朝入口方向张望了一下,说:“今天至少不会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出风头了,或者说,她要出风头,也只是这会儿…待会儿公主殿下和奥斯汀小姐就要来了。早上我收到口信了,公主和奥斯汀小姐会一起来。”   “哦…以公主殿下的身份,还有奥斯汀小姐的魅力,确实能压倒侯爵夫人呢!我甚至记得,之前奥斯汀小姐在美林堡的时候,侯爵夫人几乎要躲着她走了——她以为大家都没发现吗?”有人幸灾乐祸地笑了。   其他人也跟着笑…她们是宁愿薇薇安出风头,也不喜欢看麦尔顿侯爵夫人出风头的。   虽然薇薇安经常被挑剔,但有一说一,路人缘却是比麦尔顿侯爵夫人好太多了。非要说的话,很多人虽然觉得她离经叛道,但又打心眼里相信她的品格,认为她是那种值得信任、正派的人。   这种奇妙的反差是怎么形成的,薇薇安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的本质,时间长了总是能被看得清清楚楚的。   “是啊,只不过是和薇薇安在同样的场合出现了几次,光彩彻底被掩盖了,之后就再也没和薇薇安一起出现过了…美林堡说大其实也不大,两个人始终不见面是可能的。可曾经见过面的人,再一次也不见,总是有些奇怪的。”   还是那句话,说什么就来什么,大家现在又说到薇薇安了。果然,几分钟之后,薇薇安和玛丽公主联袂而来,就像之前传信里说的那样。   今天的玛丽公主和薇薇安一看就知道是一起打扮了来的,因为她们看起来真的很像一对姐妹花!   相比起大多数女士,她们果断舍弃了一些比较沉重的材质、沉重的颜色,穿的是款式相似、素面丝绸做成的裙子。只不过颜色不同,玛丽公主的是嫩绿色的,薇薇安是嫩黄色的,这两种颜色都是春天的颜色,一走进来就让人感受到了扑面而至的清新之风。   不过说实在的,嫩绿色也就算了,嫩黄色其实不那么好穿。特别是薇薇安身上那种嫩黄色,看起来像是一团黄油或者奶油,十分可爱,但真的将这种颜色穿上身,大多数人都是灾难!   得要十分白皙的皮肤、十分精致的长相、十分优美的体态,才能撑住这个颜色。让人看起来像是一朵奶油花,香甜滑腻、精致优美,而不是被颜色衬下去,显得黝黑土气、乏味无聊。   事实上,就连薇薇安,为了压住这种颜色,在妆容上都下了一番功夫呢——最费事的要数腮红,特意调了一种特别嫩的腮红,细细地描绘。这让她的脸颊真的像是水蜜桃一样,看到就好像了闻到了桃子的香气。   至于说,为了显得精致,浅色的眉毛画成了黑色,这倒是做起来简单,不需要费什么事——本来就是这样的,白色的皮肤上,颜色对比越明显就约有‘冲击力’,所以大家要雪肤、乌发、红唇、檀眉……   薇薇安的金发非常漂亮,这是一个极其加分的地方,但说实在的,因此眉毛也是浅色就很麻烦了。浅淡的眉毛会显得没精神,更会降低精致感。如果不是薇薇安的五官本身足够精致了,她肯定是离不开画眉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有需要画眉的时候。比如说今天,通过画眉,让整张脸的精致程度上了一个新台阶,这才能完美消化这条过于特别的嫩黄色裙子。   而一旦消化了这样不太好穿的颜色,就能看到这种颜色的优点的——这样的颜色如果没有穿上身,只是放在人台上看,是很容易让人心动的。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既像是一块奶油蛋糕,又像是春天里的嫩芽。   这也是这个时代非常流行的审美…如今流行的蛋糕裙,流行的大量装饰,其实都有洛可可遗风,就是喜欢可爱繁复一些的么……   “公主殿下…奥斯汀小姐…”“简直像一对姐妹花……”“她们分享了公主殿下的王冠…”“奥斯汀小姐的光彩实在是…她快一年没出现在美林堡了,但……”   霍夫曼回头看到了薇薇安,也看到了薇薇安脖子上的项链,知道了其他人在议论什么——玛丽有一顶非常重要的王冠,这顶王冠是钻石制成,还有一个特别的设计,可以由一顶繁复隆重的王冠,拆成一条项链,和一顶稍小的王冠。   现在拆出来的项链就戴在薇薇安的脖子上…确实如外界所知的,玛丽公主非常宠爱薇薇安,就连这样珍贵的王室珠宝也能分享。   别看只是借戴首饰,然而,无论那个国家的女性,都是不会轻易借自己的首饰给别人的。这很像是一种心理暗示,反正借首饰就是很难!这里还不是钱的问题,就是心理上没有这个准备。   这样的话,玛丽公主和薇薇安确实更像是一对姐妹花了,姐姐高贵,妹妹娇美,而且都很优雅。   很多人由此不由自主地看向薇薇安,真的,在她身上就是会发生这种情况——她和身边其他人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壁障’!这既是因为她过于出众且不与他人混同的美貌,也是因为独特的气质。   她看起来简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霍夫曼心想。   这样的薇薇安,真的轻而易举就能抹除其他人的光彩,之前风头正劲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就一下显不出来了。此时站在一旁,看起来和普通宾客没什么不同。   “注意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脸色了吗?有些难看呢!”欧文子爵在霍夫曼身边说道,不只是他,挺多男宾都在说这个。显然,男人一样爱八卦,甚至当只有男人在场时,他们的八卦能力能让女人甘拜下风。   “对于侯爵夫人这样的女人来说,自己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风采可言,确实是一种痛苦。事实上,我敢说如果不是那样做会破坏自己的形象,以及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从薇薇安小姐出现起,侯爵夫人就要将她的头都打破了。”欧文自己笃定地说。   “办不到的。”霍夫曼原本保持着沉默,此时却轻声说道。   “什么?”欧文子爵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麦尔顿侯爵夫人没法打破奥斯汀小姐的头。”霍夫曼回忆起了薇薇安穿着新式运动服,在运动场上的矫健。另外,他还听说她最近打算学习一点儿棍术什么的……   “咦?你认为侯爵夫人打不过薇薇安小姐吗?”欧文子爵一下就get到了好友的意思,然后就忍不住自言自语了起来:“侯爵夫人的身体一向是很好的,说实话,她那样的女人如果不是身体极其康健,也不可能精力旺盛地做了二十年社交场红人。”   “我一向认为,如果上流社会的女士们,如果像街头女人一样,会叉腰对骂,会打架…那麦尔顿侯爵夫人一定是其中的好手。”   “emmm…,不过你说得对,薇薇安小姐不会输的。虽然看起来是天使,但不能小看呢。”欧文子爵也想起了薇薇安重视锻炼身体,恐怕比此时很多文弱的男士都要厉害了。   随口八卦着女士们的‘爱恨情仇’,其实也没有说多久,狩猎派对的正戏就要开始了。漂亮矫健的马儿被牵了出来,一起的还有很多猎犬,打算去狩猎的男士都带了自己的枪,这时都亲自做最后的检查。   女士们这边几乎没有要一起去的,就算之前表现得对狩猎跃跃欲试的玛丽公主,这个时候都没有一起去的意思——当时说起来就是玩笑话而已,她要是真的想狩猎,多的是猎场可以去。   至于现在这个主要是一群男士的狩猎队伍,除非是想要在男士们中大出风头的,不然纯粹从享受狩猎乐趣的角度来说,真不是个好选择。   也有少数男士留了下来,没有参与狩猎,比如说霍夫曼,以及陪霍夫曼一起的欧文子爵。欧文子爵不慌不忙地走到薇薇安跟前,自然地打了一个招呼,满脸笑意地打听起了薇薇安这半年多的旅程。   霍夫曼是后面才来的,他和玛丽公主说话。   “我本以为奥斯汀小姐会去参与狩猎的,啊,我看到有几位女士去了…听说您射箭很好,□□怎么样呢?”凉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就靠得很近了,微笑着,仿佛是随口一问。   “会用一点儿,在庄园里玩射飞盘游戏。”薇薇安轻轻颔首,态度有些冷淡,但这个回答本身是挑不出一点儿错的:“至于狩猎…我不行的,我不擅长和马打交道。”   “咦?我还以为薇薇安小姐您是那种很擅长马术的小姐呢,现在的先锋女性不都是这样,男人擅长的东西,都要擅长。”麦尔顿侯爵夫人轻轻捂住嘴,又笑了起来。其实她的话也没什么问题,但就是让人有点儿感觉不好。   薇薇安‘哦’了一声,却没有再回答了…她不太喜欢这种言语之间的小刺小挠,这让她觉得没意思,甚至可笑——当看过上辈子那样广大的世界后,再看这个世界很多人纠结的那点儿东西,有时真的会有一种反差巨大带来的荒谬感。   “因为马是大型动物吧?”倒是玛丽公主接过了话,没有让场面一下尴尬起来:“薇薇安总是说,马这样的大型动物实在是太不安全了,即使是从小驯服、性格温顺的马,出事的几率也不低。”   “说起来薇薇安你就是这样的人,凡是有利于身体健康的,就会很认真。如果不利于安全的,比谁都排斥…我甚至怀疑你是打算活一百岁。”   “九十岁、一百岁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命的‘质量’,我希望寿终正寝的同时,年老时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病痛。”这是薇薇安的真心话,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摆在那里。真要有什么老年病,是根本不能指望缓解病痛的,身体条件不好的老年生活,想想就可怕。   不过此时她这样说,倒是引来其他人好笑。欧文子爵就笑个不停:“哈哈哈哈!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啊?这可真不像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小姐该担心的…您这个年纪,就该享受年轻人的精力无限,怎么还考虑年老病痛这样的事?”   “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不管怎么说,身体健康总是一件好事,而且也不能等年老之后再考虑啊。”薇薇安轻轻抱怨了一声,有一种对朋友的自在。   而且她还哼了一声,对欧文子爵说道:“您就是那种年轻的时候拼命饮酒、熬夜玩乐、饮食无度的那种人,对吗?我上次好像听您说过了,您也得了‘绅士病’了啊——亏您还能炫耀地说出来。”   “想想吧,再过几年您就能感受到‘年老体衰’的威力了。”   所谓的‘绅士病’,其实就是痛风。痛风这种病,在这样的时代就是典型的‘富贵病’,穷人中很少见,基本就是整天胡吃海喝的有钱人得的。所以这种病虽然挺痛苦,大家还是苦中作乐地称之为‘绅士病’。   如果谁患上痛风,甚至有以此安慰自己,沾沾自喜的呢。   当然,这也可能和痛风一开始时总没有那么严重,痛的部位是很小的局部,而且过了几天就能缓解,然后可能很长时间没动静有关——痛风的问题是,属于是不治之症。特别是在这个时代,缓解痛苦、拖延病程也很难做到。   只能说,这种病程很长的‘慢性病’,就是会麻醉人的警惕性,让人不知不觉中轻视。至于说痛风越到后期,越是要人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刚刚患上痛风,年纪还不算大的一些人是没什么深刻感觉的。   “噢!年老体衰!我的好小姐,您的嘴上留点儿情吧!我一直认为我还很年轻,离年老还远着呢!”欧文子爵半真半假地叫道!   薇薇安忍不住好笑地看他:“是的,您的年纪是不算大,但我敢保证,您这样继续下去,大概会‘未老先衰’。很多人三十岁、四十岁就将身体消耗的差不多,难道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吗?”   这个时代,在十几岁、二十几岁的阶段,年轻人的感觉和薇薇安上辈子时差不多。但到了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之后,感觉差距就越来越大了。   虽然她上辈子时,大家总说‘过劳’‘猝死’‘英年早脱’‘职业病’等等,说现代人的身体状态越来越早衰了,好像还比不上同龄古人。但其实那也就是一个说法,根本没有特别有说服力的统计。   真要说的话,体力工作绝对比非体力工作消耗健康(普遍是这样的)!特别是在机器不多的时代,这一点毋庸置疑!现代人已经很难想象,曾经的体力工作者,他们可不是锻炼身体一样做活儿…真正的体力工作者,往往都只能做到四十出头,甚至不到。   他们就像是‘消耗品’,做到这个年龄是字面意义上的‘废了’。   而这个时代的富人,固然没有普通人那么惨,但要薇薇安来说,也问题很多呢——都不需要和现代的富人相比,只要对比中产阶级白领就行。   对比起来,他们是不用加班工作,不用整天坐在工位上,还能经常参与一些体育游戏、户外活动。可是,他们没有多少健康常识,基本都在日日高强度地饮酒作乐,熬夜狂欢,胡吃海喝,生活习惯并不比现代人好多少。   而且他们还没有现代那么好的体检条件,医疗条件没法比。   这样的话,年轻的时候倒还好,毕竟年轻时候各方面都达到巅峰(主要是身体在为繁衍后代做准备)。那个时候只要靠身体本身,很多人就能做到几乎不生病了,这一点和现代的年轻人没什么不同。   但一旦有了一点儿年纪,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呢!哪怕只是‘初老’阶段,也会感觉到身体某个时刻不如从前,问题一点一点开始出现——以前从没考虑过的问题。   现代人有现代医疗做后盾,很多问题看起来严重,可身体造出来后却都是能解决的。这个时代的人则不同,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问题一点一点累积,最后成为一个浑身都是毛病的老人家…其实很多看起来很健康的老人家,也是无时无刻感受着身体的疲倦、沉重,甚至疼痛的。   只不过习惯了,都不当回事了。   薇薇安和欧文子爵自然地开玩笑,这倒是没什么,此时的先生们女士们,常有这样的。但看到这一幕,麦尔顿侯爵夫人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忽然说道:“听说薇薇安小姐和子爵是很好的朋友。”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难怪您这样关心子爵的身体健康…如今年轻的小姐们都不会关心这些了,只在乎当下的轻松享乐——和您表现在外的先锋女性形象不同,我倒是觉得您会是一个好妻子呢。”   “啊,子爵,您觉得奥斯汀小姐怎么样?如果作为一个妻子的话?”   欧文子爵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倒是能猜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不怀好意’。但想想也不是很在乎,便坦荡地点了点头:“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妻子,薇薇安小姐都是非常好的——说到底,最基本的还是一个人的本性。”   “本性好的女人,无论是做妻子,还是做朋友,做其他人任何,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听到欧文子爵这样说,麦尔顿侯爵夫人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跟着说:“子爵的确是个正人君子呢,就是太年轻了,考虑的太简单——您或许认为,您这个年纪已经不能说‘太年轻’了。但要我说,男人总是比女人要幼稚,特别是您这样一直备受宠爱的男人。”   “多的是好女人做不成‘好妻子’呢!”   薇薇安越听越没意思,其实已经很不愿意听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些暗中带着刺,但其实真的没什么意义的话了——其实刚刚她就想说了,关她什么事呢?好妻子、好朋友,都和她无关吧?   还有先锋女性就不会是好妻子的论断,她又凭什么说呢?   没有将这样的话说出口,是因为她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都不是一路人,说这些话真的就是比对牛弹琴还不如!对牛弹琴,牛不会欣赏,至少也不会恶心人。可是对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的女人说,她就有可能不懂装懂,或者以她的想法,高高在上地点评一番。   现在薇薇安真的是连最基本的‘配合’也觉得到此为止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知道‘约瑟芬’正在搞事情,作为头号仇人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别看现在依旧风光,却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啦!   所以她的态度越发随意和大胆,神情冷淡,不大在乎,‘哦’了一声便看着麦尔顿侯爵夫人:“‘多的是好女人做不成好妻子’,夫人您倒是很确定这一点…是因为您就是这样的吗?” 第241章 红粉世界241   “‘多的是好女人做不成好妻子’,夫人您倒是很确定这一点…是因为您就是这样的吗?”   虽然是‘事实’,但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现场还是无可避免地尴尬了起来——当然,尴尬归尴尬,不少人心里却不怎么讨厌薇薇安这一次的‘冒犯’。非要说的话,这时候大家看乐子的心态超过了其他。   然而最终乐子也没看下去,霍夫曼站了出来,朝薇薇安点了点头:“奥斯汀小姐…您或许想要散步?今天天气很棒。”   这样的时机,这样的说法,换做别人,多少会有些一板一眼,甚至生硬。但霍夫曼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能让一些不那么恰当的事变得理所当然——所以大家才说他有上位者的气派。   薇薇安也是话说出口后,才觉得有些不恰当的。倒不是说后悔什么的,只是觉得说出来就更没意思了…觉得对方没意思,所谓的手段,即使再精妙,目的拿不上台面,也就是小手段了。那这个时候,非要说这样的话‘回敬’的自己,不就是差不多的了吗?   所以霍夫曼这样邀请,她也就顺着台阶答应了。直到挽着霍夫曼的手臂,渐渐远离云雀庄园的宾客们,来到漂亮的坡地草坪,才后知后觉地有些不自然起来。   “…您最近还好吗?”薇薇安生疏地找着话题。   “一切都和过去没什么不同,您呢?”霍夫曼语气平稳,相对于薇薇安的一点儿不自然,他看起来竟然是更适应当下情况的那个。   这个时候薇薇安才真正感觉到,外交官,真厉害啊…大概对比曾经遇到的一些微妙的、尴尬的、复杂的外交场合,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吧——不,如果是外交场合,谈微妙、尴尬、复杂这些,甚至会显得矫情又天真呢。   “哦…我还不错,刚刚经历一场不算短的旅行。旅行虽然总是很累,不如家里舒适,但有很多新东西可以见识,这是最重要的——这次还去了西玛纯,在巴德参加了狂欢节。真的,只有西玛纯的狂欢节才能叫作狂欢节!看了那儿的狂欢节后,再看别的地方的,就觉得不算了。”   薇薇安觉得可以就旅程的事儿说一说,这是个很好的话题,一点儿不敏感,而且有足够的内容可说…谈这个的话,气氛也能迅速变得自然吧。   薇薇安描述了很多在巴德的经历,都很有意思…其实也没那么有意思,但她很会说,学着上辈子经历过的几个导游,再结合她读的很多关于巴德的书,可说的东西真的很多。   霍夫曼只是静静地听她说,其实相比起薇薇安,这类经历他要丰富的多,薇薇安的那些经历在他是很普通的。但他并不厌烦这样,哪怕是很普通的事,这个时候也会变得不同寻常——爱情是魔法。   这样的说法他过去并不相信,不,应该说是不在乎。但现在,事实胜于雄辩。   时间在这个时候也像是被施了魔法,等到薇薇安说完,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一瞬间。霍夫曼只是顺着薇薇安的意思,提到了自己那时辗转几个国家,一些大致的经历。   然后他看着她:“…看起来,您已经不担心得罪麦尔顿侯爵夫人了?”   薇薇安联想到霍夫曼曾经的‘爹味’,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知道霍夫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后。她也没那么容易‘应激’了,所以只是好奇地问:“您难道还在意这样的事儿吗?”   “好吧,我其实不担心得罪侯爵夫人,得罪了她又怎么样呢?她能把我怎么样?”薇薇安当然不能说麦尔顿侯爵夫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所以挑了一个可以说的理由说了,而且这也是真的。   麦尔顿侯爵夫人确实很有权势,但作为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也结交了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的她,其实也不怕她…麦尔顿侯爵夫人或许能够搞事情,可搞事情都是有‘成本’的。为了一个年轻小姐的‘口角’就搞事情,那麦尔顿侯爵夫人就算再有权势,也遭不住吧!   霍夫曼看着花树的影子落在薇薇安身上、脸上,仰起头来说话的脸,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绮丽。纯洁与冶艳,原来是真的能够共存的——霍夫曼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你不应该这样的,有很多人,或许做不成什么事,但坏事是一流的。”   啊,熟悉的‘指手画脚’感又来了,不过这次薇薇安知道对方是完全为她好。所以虽然有一些这方面的‘阴影’,但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您是在说麦尔顿侯爵夫人…得罪这样记仇,而且有本事坏事的人,是很不理智的。”   “特别是,起因只不过是一点儿口舌之争。”   “是的,您应该都懂的。”霍夫曼了解薇薇安的‘思想’,所以更加意外刚刚薇薇安的表现。不是说她没脾气,或者真的就是特别‘大局为重’,事实上,霍夫曼已经见识过她的口齿伶俐了。   只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和她都不是能说到一起的人,那又何必要说呢?就像他遇到一个根本说不通,但又最好不要得罪的人,也会闭嘴——不是怕惹事,更多还是因为根本没必要。   所以才说‘忽视’才是人际交往中的最底层。   “大概是因为最近越来越不谨慎了。”薇薇安也开始了自我检讨。   或许是约瑟芬带来了【原书】的剧情,薇薇安虽然一开始也知道剧情这种东西,参考一下就行了,有些事不是也没有发生么。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自己上手改变‘剧情’呢!但时间久了,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她老是想这些,难免还是受影响。   比如因为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命运’,就对她越来越不耐烦了——她本来就有一些抽离,就算她再告诉自己,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自己真实地生活在这里,也不可能完全避免某些时候的上帝视角。   现在剧情进行,麦尔顿侯爵夫人有时关键剧情人物,命运最为确定的人之一。她就更加‘居高临下’,不能在对方面前保持谨慎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像是一只小猫小狗,谁会在一只小猫小狗面前谨言慎行呢?   霍夫曼当然也看到了刚刚薇薇安几乎不加掩饰的‘高傲’,大概麦尔顿侯爵夫人会很讨厌这个?过去的霍夫曼也不会认为一位女士身上有着‘高傲’的表现,是令人喜爱的。但刚刚的他并不讨厌,或者说,看到她冷淡疏离的眉眼,以及因为超过限度的美貌,自然而生的‘攻击性’,他有一瞬间像是在照镜子。   他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所以他知道自己平常的表现算什么。   然后就很奇妙,内心之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酸涩、饱胀、心跳加速——人总是会爱着自己的,只有这一点不需要怀疑。   很难说,他是因为爱一个人,所以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还是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所以更加爱慕、无法自拔。   “我不应该这样草率的,对吗?”薇薇安朝霍夫曼无奈地笑笑,然后又说:“不过这次已经这样了,就这样吧…下次我得控制自己的脾气。”   霍夫曼没有回答,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儿,能自我反省,得到‘正确答案’,没什么不好的。他什么都不说,像是在‘默认’,完全没问题,反正以他的性格,也很难想象能有大赞同或者表扬什么的。   然而,只有霍夫曼自己知道,他不说话是因为,他此时的真心话其实是‘不必了,你这样也可以’…外交场合之外,他是个诚实的人,最多就是不说了,却不会说谎。   他的真心话实在很不‘霍夫曼’,但在这一刻却非常清晰。真奇妙啊——曾经的霍夫曼虽然对婚姻并无想法,但即使是他也不会一点儿都没考虑过这件事,毕竟这个时代结婚是绝大多数人都要经历的事。   在原本的想法里,关于妻子,他想的最多的就是主流价值观里的种种品质。那样或许不是他认可的,但确实是最省事、最自然的。   但现在一切似乎都变了,所谓的想法在此时看来简直可笑…所谓的‘原则’,当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纸一样脆弱。 第242章 红粉世界242   看着离开的霍夫曼和薇薇安,玛丽公主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她就看到了欧文子爵,他倒是一点儿意外都没有。这种情况,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清了清嗓子,玛丽公主朝欧文子爵伸出了手:“那么,子爵,您能陪我去散散步么?今天天气的确很棒,非常适合散步呢。”   “如您所愿,殿下。”欧文子爵欠了欠身,绅士地让玛丽公主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站起身来,朝其他人点头告辞。   “您早就知道啦?”走远了一点儿,玛丽公主立刻压低了声音‘逼问’欧文子爵,声音里有一点儿急切、气急败坏,但、但更多的还是好奇——怎么可能不好奇呢!那可是霍夫曼!那可是薇薇安!   说实话,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在玛丽公主看来都相当‘难搞’呢。如果说霍夫曼是表里如一的冷淡,那薇薇安就是外热内冷,特别是他们都很聪明…所谓‘智者不入爱河’,聪明人是不会轻易陷入爱情的。   当然,哪怕是聪明人,也只能在踏入爱河之前犹豫、远离,真正踏进去,就不由得本人了。   “您说什么?”欧文子爵有点儿‘装傻’,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好像知道很多,但仔细想想,知道的也不多。薇薇安的想法和反应他几乎一无所知,他最多知道一些霍夫曼的行动而已,而霍夫曼的想法么…都是猜的,也不能肯定,毕竟他又不是霍夫曼本人。   “别装傻啦!”玛丽公主对他挑了挑眉,问的更具体了一些:“我是说霍夫曼和薇薇安,呃,霍夫曼对薇薇安…是我想的那样吗?”   “哦…您是怎么想的我可不知道…不过霍夫曼确实爱慕薇薇安小姐——说实话,我不该说出这个‘秘密’的,不过霍夫曼竟然已经表现的那样明显了,我想他也不需要我来保守秘密了。”欧文子爵的发言还是有些谨慎的,但不多。   反复想了想欧文子爵的话,玛丽公主又回忆过去很长时间霍夫曼的表现、薇薇安的表现,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能拧着眉毛看向欧文子爵:“他们的确都是那种想要不动声色,就能不动声色到底的人呢。霍夫曼就不用说了,他向来是保守秘密的最佳人选,他自己的秘密,当然也能好好守护…啊,不对,正是因为是自己的秘密,所以今天露出了破绽,对吗?”   “就像薇薇安曾经说过的那样,世界上只有两个秘密是保守不了的,咳嗽和爱情。闭上嘴,也会从眼睛里透露出来。”   “至于薇薇安,很多时候大家都认为她过于傲慢自大了,连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都不会。这显然是错误的,她其实也知道什么应该隐藏,什么可以放到台面上——所以大伙儿看到的她,离经叛道?不不不,这已经是她收敛后的结果了。”   欧文子爵听着玛丽公主的评语,不停地点头,玛丽公主既是霍夫曼的外甥女,又是薇薇安的闺蜜,对两个人都有些比较多的了解,评价上完全正确。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玛丽公主觉得自己一直没有发现一点儿端倪,就真的很离谱,现在就是想死个明白。   “如果您问霍夫曼是什么时候爱上薇薇安小姐的,这我可不好说。毕竟爱上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儿,而且完全是自己的感受,自己以外的人都只能猜测…在下只能说,至少两年了。”欧文子爵是当时发现的。   “哦…那可真够久的了…”玛丽公主嘀嘀咕咕,自言自语。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所以,之前霍夫曼承认过的,他爱慕着一位女士……”   欧文子爵肯定地点点头:“是的殿下,正是薇薇安小姐。”   “真没想到,霍夫曼…”玛丽公主想要说点儿什么,然而说到一半她没再往下说,而是转过头说起薇薇安:“那么薇薇安呢?她看起来…她看起来倒是比霍夫曼隐藏的更好,果然是因为相比起霍夫曼,她是感情上更吝啬的那个——我是说,只说她和霍夫曼这一次?”   说到这里,玛丽公主都有点儿同情霍夫曼:“为什么偏偏是薇薇安呢?只要不是薇薇安,霍夫曼都能心想事成的…虽然这样说有点儿过于功利了,但现实就是,没几个姑娘会拒绝‘纽兰公爵’,对不对?”   “就算不在乎‘纽兰公爵’,霍夫曼这样的美男子,也足够令人满意了……”欧文子爵在旁补充了一句:“更何况,他是这样痴情,姑娘们可拒绝不了一个平常不近人情,只对自己不一样的男人。”   “哦…的确是这样,您一向很了解女士们的想法……”玛丽公主轻轻点头。   玛丽公主其实还在消化自己的长辈爱慕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件事,所以显得有些‘平淡’——就像是受到非常大的冲击后,一般都不会反应特别大,只是会想要说话,不断地说话,仿佛这样就能消耗掉内心收到的冲击。   “所以…霍夫曼和薇薇安会怎么样呢?”玛丽公主和欧文子爵突然就沉默了好一会儿,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玛丽公主,她几乎是叹息着说出这话的。   “这事儿很难说,殿下。”这个时候的欧文子爵不再是平常玩世不恭的样子。毕竟这事关自己的两个朋友,而且他旁观了两年时间了,完全理解了霍夫曼的‘认真’。他很清楚,这绝对是霍夫曼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   “爱情是非常不讲道理的,世俗的地位、权势、财富、美貌、才能…这些或许对爱情有用,但又不绝对有用。不是说,更有优势的那个人,就能在爱情上更顺利——霍夫曼深深地爱着薇薇安小姐。”   “说实话,您只看到了今天这一幕,所以恐怕不知道,薇薇安小姐对霍夫曼的影响要比您想的大得多。只不过,显然薇薇安小姐是个好姑娘,从未尝试着向霍夫曼施加这种影响力,否则我们就能看到一个昏了头的霍夫曼了。”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该笑,但听到欧文子爵这样说的玛丽公主还是忍不住笑了:“的确是这样,不过您这样说出来可太‘轻浮’了…薇薇安确实是个好姑娘,和大多数女士喜欢证明自己在男士们那儿的‘地位’不一样。”   “这也是问题所在了,世界上的事儿似乎总是这样矛盾,是不是?”欧文子爵又恢复了一些没正形的样子:“越是想要的,偏偏不会给予,越是不在意的,反而不费吹灰之力。”   “薇薇安小姐不是那种会被痴情打动的小姐,这或许和她能轻易得到‘痴情’有关?”欧文子爵这个时候还说了句俏皮话,然后才继续说道:“所以在下才说,这事儿很难说,非常难说……”   “关键在于薇薇安小姐,她到底会爱上怎样的男人呢?说实话,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在下都会由衷地敬佩那位库伦先生,不管怎么说,他都做到了别人绝对做不到的事。”欧文子爵发自内心地说。   没想到这一次是玛丽公主摇了摇头:“您果然还不够了解薇薇安,薇薇安不是那种内心想象一个形象,然后爱上这种男人的女性。而是爱上一个男人,成为了既定事实,才能谈得到那个男人的种种。”   “薇薇安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女孩儿之一,或许是因为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财富和地位?总之,她并不考虑其他,完全只在乎自己的‘内心’——这其实是最容易,也是最难得到的姑娘。”   欧文子爵和玛丽公主面面相觑,都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而就在欧文子爵和玛丽公主,就两人共同的亲友说了很多、想了很多的时候。留在凉亭的人们,就不一定有玛丽公主那么敏锐,立刻发现霍夫曼对薇薇安的特殊了。至少,大部分人都没有发现端倪,实在是霍夫曼平常的样子太有迷惑性,他和薇薇安的交集又真的太少!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纽兰公爵也是会打圆场的那种人……”有人为了掩饰场面尴尬,还戏谑了霍夫曼一句,试图将话题偏移。   “可别小看了纽兰公爵,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他绝对是位真正的绅士,不可能让女士们太尴尬的…更何况,他可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外交官,只要他愿意,他总能做好这样的事儿的。”   没有人刻意去提薇薇安刚才的表现有多么的失礼,哪怕是想讨好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人都不会那样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让大家忘记刚刚的事,过了那一部分!这个时候讨论薇薇安的‘失误’,连带着也是在揭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短呢!   薇薇安那句话虽然说得很不得体,可真要追究起来,那也是真话,有凭有据的。   相对在场大多数人,麦尔顿侯爵夫人本身要平静的多,不过这倒是不太出乎众人意料。以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城府,她要是这个时候大为光火,仿佛是一个普通女人一样情绪外露,那也不是她了。   她的狠毒一向也是阴狠,而不是当场直接来的…生活在上流社会就是这样,可以坏到骨子里,却不能表面上这样,一个女人尤其如此。   麦尔顿侯爵夫人只是向薇薇安和霍夫曼离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之后始终对相关话题保持了沉默,仿佛是一个宽容年轻女孩儿任性的好女人。但在场谁不知道呢?都认为接下来薇薇安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了。   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一方面这是别人的事,另一方面,也没人认为麦尔顿侯爵夫人能把薇薇安怎么样…以奥斯汀家如今的情况,薇薇安的交游广阔,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能使绊子的了。   最多、最多,就是一些小麻烦而已。   嗯,确实是‘小麻烦’…在狩猎派对结束之后,麦尔顿侯爵夫人返回城里,这个过程中始终保持着冷静,直到回到自己的起居室,她才又砸了一次起居室!无论是珍贵的巴德玻璃器,还是远东进口的精美瓷器,又或者其实是古董的沉重青铜灯台…全都砸掉了!   碎成一地,再不然也是磕磕碰碰中变形。   最近麦尔顿侯爵夫人发怒的次数比过去数年都要多,仆人们其实都有些适应了——显然,约瑟芬给她的压力不小,一些‘挑衅’她也看出来了。   “可笑!真是可笑!现在的年轻女孩儿都是这样目中无人吗!?”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裙子已经脱去了,她只穿着内衣裙和束身内衣,就这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然后是怨毒地咒骂。   “…年轻,是的,正因为年轻,所以反而无法无天——以为年轻就可以得到一切吗?大错特错!年轻是最容易犯错的年纪…她根本不会明白,年轻的时候一旦犯错,就是万劫不复……”   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眼神逐渐恍惚,她想到了曾经,自己的曾经……   麦尔顿侯爵夫人过去就很介意薇薇安的存在了,在见到薇薇安·奥斯汀之前,她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能有超过自己的女人——有的女性能比她名气更大,更吸引人,但那都是有特殊原因的。   比如说女王,她的地位决定了她走到哪里都是主角,这一点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或许单论美貌,能与她匹敌的女人有那么一些,可美貌和魅力不是一回事!有些年轻女孩儿,年轻给她们加分不少,单纯看脸蛋,根本不输给她。可是一旦出现在一个场合,她们就会象是月亮旁的星星,谁能注意到呢?   在没有见过薇薇安·奥斯汀前,她其实已经听过她的‘美名’了,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姐,哪一年社交界不会冒头几个?又有谁能动摇她的地位?更何况,考虑到那位奥斯汀小姐将要继承的财产,有些言过其实的传闻,实在是太正常了!   但真的见到之后,麦尔顿侯爵夫人才明白,其实是自己错了…或者说,这一次的‘流言’居然全是真的,一丝一毫的夸张、错漏都没有。   那个年轻的仿佛是春天花蕾的少女,拥有足够激起绝大多数人惊叹的美貌。说实话,乍一看那都不真实了,让人怀疑,这样的美女是真实存在的吗?难道她不是幻想中的仙子,又或者历史上那些留下浓墨重彩的传奇佳人?   那个少女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呈现出非凡之感…她的光辉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明明阳光从来都是均匀地洒在每一个人身上,但落到她身上,就是好像更加灿烂一些。   这种程度的美丽,甚至很难激起‘嫉妒’,在嫉妒之前,人类就先被‘爱美’的本能俘获了…这大概也是她身边有不少女性友人的原因。   不过,对于麦尔顿侯爵夫人来说,相比起‘美貌’,她其实更在意的是薇薇安·奥斯汀的‘特别’。   美貌对于野心勃勃的女人来说,当然是一把利器,特别是薇薇安·奥斯汀那种程度的美丽,绝对无往不利的。麦尔顿侯爵夫人甚至会设想,如果是自己用有那样的美貌,那这个世界都该匍匐在她脚下了。   但假如只有美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人是非常重视‘权力’的生物,权力才是一切的根本,而只要会运用权势、财富、美貌等等,其实都是能够转化为‘权力’的。可正如不会运用权力的人,等于没有权力,不会使用美貌的人,也等于是没有美貌。   麦尔顿侯爵夫人见过很多足够美丽,但已经被传统的家庭驯服的小姐。她们虽然美丽,但根本没用,最终只会变成某个男人,或者很多个男人的奴隶而已…被压榨而不自知,更谈不上光彩了。   可薇薇安·奥斯汀不一样,她绝对不是那种常见的年轻姑娘。或许一开始的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不了解,在这上面会犯错,但现在绝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她非常、非常不一样,攻击性比麦尔顿侯爵夫人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强,包括她自己。   说实话,一开始明白这一点后,麦尔顿侯爵夫人是松了一口气的!只凭这一点,她就能确定了,薇薇安·奥斯汀不会动摇她的地位…准确地说,她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不在一个赛道上。   少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这对于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一件好事,但以她那强到变态的自尊心,很难说这不让她难受。   薇薇安·奥斯汀的‘特别’,那从骨子里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姿态,果然让她遭受了很多争议。男士们即使再迷恋她的美貌,自尊心也接受不了这样一个连装模作样都不肯的女人…于是越迷恋,越贬低。   麦尔顿侯爵夫人并不希望受到这样的贬低,薇薇安就会‘回归正道’。但当薇薇安真的表现出根本不在乎这些的样子,她却是另一种难以忍受——麦尔顿侯爵夫人自己已经足够高傲了,从来只有她傲慢地对待别人,她从来不知道,感受到别人的傲慢是这种感觉。   她所在乎,所追求的东西,在薇薇安·奥斯汀这个年轻女孩儿眼中,无足轻重,甚至可笑。对方完全不放在心上,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那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心如此!   而就是这样的薇薇安·奥斯汀,是越来越有吸引力了…在一开始的贬低之后,她表现得再离经叛道,也不会有更多的贬低了,大家已经接受她就是那样的人了。更何况,哪怕是麦尔顿侯爵夫人也得承认,在大多数人都循规蹈矩的时候,那样的离经叛道本身就有别样的光彩。   她自己其实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如果她和普通女人一样,也不能是现在的样子了。   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忍不住注视那样有光彩的人,都是本能一样的反应——就像是黑白的背景里,出现了一个彩色的人物,谁能不先看到呢?   砸完了所有东西,又咒骂了一通的麦尔顿侯爵夫人总算冷静了下来。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窗前,一言不发,任由嫉妒啃噬着自己的内心——她是一个嫉妒心非常重的人,从她过往做的事就能看出来了。   包括约瑟芬的‘死’,如果她不是有着超出正常的嫉妒心,也做不出那种事。本质上,她就是那种会被嫉妒心摧毁的女人,没有约瑟芬,也该有别的反噬!   其实之前麦尔顿侯爵夫人已经在嫉妒着薇薇安了,这个少女可以说拥有着她想拥有的一切!富有的家庭,惊人的美貌,很多很多的爱,以及自己决定命运的自由…即使是现在的她,看起来已经‘自由’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她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长大的,也无法和自己想要的人结婚…之后她想要就要,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也算是一种反叛。但她真的反叛成功了吗?她已经被搅入了命运的漩涡,看起来是自己的选择,其实就算是想要抽身也不可能了。   更何况,很多事并不是事后能够反叛就行的,不能倒流的时光,回不去的自己,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   曾经缺少的东西,不是说之后给了,给了很多很多,就可以弥补了。   只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过去根本不肯承认这种嫉妒。因为承认这种嫉妒,就像是承认过去二十年,她得到了再多,也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而现在,清楚意识到霍夫曼爱着薇薇安的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了。   麦尔顿侯爵夫人当然没有那么在乎霍夫曼,相比起爱而不得,她就是不甘心,霍夫曼越是不为所动,越是不甘心…应该说,嫉妒心的爆发,霍夫曼更像是一个导火索。   “是的…我得做点儿什么了…做点儿什么了…”麦尔顿侯爵夫人喃喃自语,语气越来越坚定,有了她平常的样子。 第243章 红粉世界243   于是已经砸的干干净净的写字台上,摆上了抽屉里拿出来的新墨水瓶、信纸、新笔,麦尔顿侯爵夫人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一笔一划地写着一封短信……   那是一封写给情人的短信,麦尔顿侯爵夫人有着不止一位的情人,情人之间有的知道一点儿其他人的存在,有的完全不知道。这就是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魅力了,她能让情人相信自己的话,完全不相信流言。   当然,与其说是这些人脑子不好,观察力有限,还不如说,人是会‘自欺欺人’的。迷恋一个人,迷恋到死,那么只要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假装不存在是最好的,他们甚至会回避‘真相’。   是的,‘梦’是假的,但一个美梦,又有几个人能拒绝?   这封信第二天一早,在早餐前就送到了一个年轻人手上。这个年轻人名叫威廉,姓氏相当高贵,为‘霍利斯’。   ‘霍利斯’这个姓氏是罗卡斯尔公爵的姓氏,而罗卡斯尔公爵从一百年前开始,就享有君主加冕仪式上,向自己的君主献一只右手手套,并在加冕过程中,扶住君主右臂的荣耀(国王手持着沉重的权杖,为了防止意外,需要有人扶持)。   威廉是当代罗卡斯尔公爵的孙子,但并不属于长子一脉,所以罗卡斯尔公爵的爵位和他没什么关系。不过他的父亲靠着祖父的地位,参军入伍,建立了不少的军功,已经获封伯爵了…作为贵族子弟,获得爵位就比普通人容易很多了。   而威廉作为父母唯一的婚生男嗣,未来也会是一个伯爵的。   再加上如今罗卡斯尔公爵是他的祖父,他们这一支还能享受到荫蔽,威廉在美林堡一众贵族子弟中也就颇为风光了。并不比他的堂兄,未来最可能继承‘罗卡斯尔公爵’爵位的那位差多少。   今年才19岁的青年,处处顺心如意,要说有什么不如意,大概就是自己的爱情了——他深深地爱慕着一位尊贵的夫人,只愿意永远陪伴着她,可是他很清楚,如果真的那样做,父母绝对会阻止他的。   因为他的爱人比他年长二十多岁,足以做他的母亲了!   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障碍,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他也为此怀疑过,犹豫过,但最终他向爱情‘投降’了——威廉是一个诗人,对于经营产业,又或者爵位、功勋什么的毫无兴趣,他这样的年轻人,其实是富有浪漫主义情怀的。   应该说,正是因为这份感情充满了阻碍,在这个过程中,他才难以避免地越陷越深。所谓爱情,对于他这样的年轻人,就是可能因为难以逾越的阻碍,才能延长生命,由原本的一两年,甚至几个月就冷淡,变成了能持续十年、二十年的执迷不悔。   这在薇薇安上辈子,甚至有一个专有名词来解释…‘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   不要说结婚了,威廉甚至无法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与爱人的感情。就连最亲密的姐姐,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弟弟倾慕着一位夫人…不过霍利斯小姐也没有将这件放在心上,因为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倾慕一位年长十来岁的贵妇人是非常常见的。   等到度过了那段会迷恋年长女性的时间,他们自身也变得成熟一些了,一切就会走上‘正轨’!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和美林堡知名的‘美女蛇’麦尔顿侯爵夫人搅合在一起了!如果知道的话,绝对是警报拉满啊——这也是威廉无法和其他人说的原因之一,过大的年龄差之外,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好。   只要麦尔顿侯爵夫人不倒台,大家表面上就不会揭短,这就是上流社会的‘体面’了。但内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心里有数,没人想要自己家的男人和麦尔顿侯爵夫人扯上关系。   哪怕同样是找情人,大家也觉得麦尔顿侯爵夫人是更危险的哪一个,即使麦尔顿侯爵夫人其实也不是对哪个情人都是欧内斯特伯爵那样——很多时候她没有那么在乎某个情人,加上对方也不是那么有用,那么过了一段时间自然而然就断掉了,不怎么麻烦。   只能说,谁敢去赌自己的丈夫、儿子、兄弟…是不是倒霉蛋呢?   这样隐秘的、无望的爱情,对于威廉·霍利斯这样的诗人来说,是折磨的同时,也是灵感的源泉,是燃烧生命的燃料,根本无法放手!所以哪怕麦尔顿侯爵夫人对他只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也没怎么察觉到。   或许只是想尽量维持现在的处境,也好过真的失去自己的‘爱情’。   所以,当威廉早晨收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信时,在他眼里,房间里都明亮了几分。昨晚熬夜修改自己的长诗,原本精神萎靡的青年,立刻变得神采奕奕起来。脸色通红,血液随着加快的心跳迅速泵入身体各处……   他甚至连当作早餐的一点儿饼干和葡萄酒都来不及吃喝,也不想等自己约好的几个诗人朋友,飞快就出门了!   这个时间并不是拜访的好时间,特别是一位夫人的客厅,此时应该都是紧闭的才对。但威廉畅通无阻地走进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房子,甚至在她的闺房里见到了她——这一刻的威廉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让他产生了类似醉酒的醺醺然,他脑子糊里糊涂的,兴奋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直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示意他可以坐在一旁的沙发凳上,他才傻里傻气地知道坐下。   此时的麦尔顿侯爵夫人,任何细节都是精心设计的结果。   从威廉的视角,可以看到她镶满花边、纱网细布的‘东方袍子’,如今的贵妇人都习惯拿这种服装做睡衣。这种衣服并不透明,也不显露曲线,就像是束身内衣一样,虽然有个内衣的称呼,实际上并不具备情色的联想。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有一种别样的亲密。更何况,威廉可以看到‘东方袍子’拿宽绰的领口里,露出的雪白肩膀——似乎是注意到了威廉的视线,麦尔顿侯爵夫人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条丝绒披肩罩住了肩膀。   那条丝绒披肩必定是极其昂贵的,在这昏暗的室内都能瞧出其轻薄柔软的质地,已经细细的闪光。   麦尔顿侯爵欲盖弥彰的动作也很好看,并不显得矫揉造作,仿佛年长女子故作娇羞。由她做来非常自然,既有成熟女子的坦然,又有少女那难以描摹的可爱。   “真失礼啊,这样临时邀请您来…如果我还有任何一点儿办法,也不会想要求助于您。”麦尔顿侯爵夫人看起来应该已经起床很久了,但一直就这样呆在自己的闺房里,谁也不想见,也不想收拾打扮自己…当然,看她疲倦的样子,也可能是一整夜没睡。   “哦!您千万别这样说,我宁愿您更早的时候就差遣我来这儿,也不愿意您多受一丁点儿的苦。”威廉忍不住说道,语气是一派真挚。   “是的…是的,这个时候我只能相信您,因为我知道只有您是真的爱我。”说这话的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简直像是个无处可去的小女孩儿,哀切、伤感、迷茫,无处可去,全心全意地信任。   “或许您要责怪我,为什么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似乎轻视了您的爱,此时想要求助,才想到了您…但您不知道,正是因为知晓您对我的爱完全出自一个年轻人的真心,我才退却了。”   “因为我很清楚,我没法回报您!如果是别的男人,他们其实是对我另有所图的,我和他们也只是各取所需,我不需要自责或者为难。但、但您不一样,是么?您是爱我的,也只是爱我,若我要回报您,也只能回报以爱情!”   “我根本做不到,更不想您陷入和我这样的女人的感情漩涡,这只会给您带来灾难——如果是我,谁能祝福您的爱情呢?大家要么劝导您,要么就是背后嘲笑您,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听到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的‘自白’,威廉根本坐不住!他几乎是立刻,跪倒在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卧榻旁,有些失礼地握住她的手亲吻。感动地说:“您不必、您不必这样,这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唉!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   “所有人都误解了您,大家以为您…却没有考虑过,您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维纳斯,她有什么办法呢——是的,她对婚姻不忠,可从一开始,她其实就没有选择。她只是不愿意接受众神之王的追求,于是就得和自己不爱,甚至厌恶的人结婚!”   “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只是这一点的延申,也是维纳斯在奥林匹斯的生存方式…一个女神都只能如此,怎么能苛刻地要求凡间的女子?”   “是的,您完全理解我,因为您还很年轻,而且是一个非常、非常善良的人,还未来的及被这个世俗污染。”麦尔顿侯爵夫人落下泪来,滴落在威廉的手背上。   威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如果是此时此刻的他,是可以为眼前这个爱着的女人做任何事的!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威廉注意到了麦尔顿侯爵夫人凌乱的卧榻,这显然是难以安眠的结果。在对方稍微镇定一些后,他才温柔小心地说:“哪怕世界上谁都不理解您,我也会理解您,唉!您有任何事需要我的帮助,就直接说吧。”   麦尔顿侯爵夫人感激地看着他:“您实在是太好心了,这让我更意识到了我的卑鄙。是的,我正是知道您对我纯粹的爱意,才能对您有这样的请求——或许这是一种惩罚,惩罚我过去做过的那些事。”   “我曾对很多人的爱情不屑一顾,随手处置,现在,似乎轮到我经历这样的事儿了。”   “正如您爱着我一样,我现在无可避免地爱着纽兰公爵…但他那样的男人,是不会爱上我这样的女人的,哦,这并不奇怪,他本来就配得上更好的。事实上,他真的非常有眼光,爱上了奥斯汀小姐。”麦尔顿侯爵夫人失落而悲伤,但又有一点儿自豪。   叫威廉看了十分不忍,原来爱情真的会让一个人低到尘埃里!哪怕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的女人,也会将自己贬低,然后又无限抬高对方。哪怕对方爱上的女孩儿很优秀,也能让她与有荣焉。   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样,威廉感受到的是极端的心疼!心疼到,他甚至宁愿爱人能得偿所愿,与她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因此,她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也好过这样看她受苦啊!   在这样复杂而强烈的感情下,威廉甚至没对霍夫曼爱着薇薇安这个消息有任何反应。要知道,这也算是重磅消息了,过去从没听说过,而且霍夫曼和薇薇安在美林堡可都不是无名小卒!   威廉只想帮助此时此刻的爱人,全然被爱情推动着,充满了奉献自身的情感——其实以薇薇安上辈子的说法,就是‘自我感动’了。   在威廉的反复‘恳求’下,麦尔顿侯爵夫人才‘不得已’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她希望威廉去追求薇薇安,向她求婚。   “奥斯汀小姐真的很好,只是…只是她并不爱纽兰公爵,我实在无法继续看着公爵这样受尽爱情的煎熬了……”在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表述中,仿佛是薇薇安不喜欢霍夫曼,但还是钓着对方一样。当然,她没有直接这样说,只是确实存在这样的暗示。   “即使是这样,您依旧在为纽兰公爵着想吗?”威廉伤感地看着麦尔顿侯爵夫人,既是为她,也是为自己的。对方在爱情面前实在是太卑微了,可是他难道就更好吗?现在为了爱人,他得去亲近另一个女人。   其实到这里,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也已经是默认的意思了。   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神情是恍惚的,充满愧疚地看了一眼威廉,然后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愧疚一样,迅速低下了头,低声说:“不…其实也不只是这样,我只是在想,或许这对您也是一件好事。”   “摆脱了我这样糟糕的爱人…像您这样前途广大的年轻人,就应该有一个足够相配的妻子,无论如何,奥斯汀小姐都是最适合的。她那样年轻美丽,还会有一笔谁都会动心的财富……”   “您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我只是爱您啊!”威廉忍不住大声说道,也忍不住落泪了。   “是的,您爱着我,但这并不是一份会受到世俗祝福的爱情…您这样前途远大的年轻人不应该这样的,您最好是永远行走在光明之下,和我这样的女人毫无关系。”   “我听说您的姐姐和奥斯汀小姐还是朋友,是吗?您的家人都会很喜欢奥斯汀小姐的,而我……”麦尔顿侯爵夫人仿佛是喃喃自语,然后又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满了凄楚。   面对这样的爱人,威廉还有什么办法呢?他这一天,满怀着充盈的幸福而来,这个时候却只剩下痛苦。然而即使是痛苦,那也是爱情赋予的,他没法拒绝。   双方在这个漂亮而又充满了悲剧的房间里,沉默了很久很久。当眼泪都干了,麦尔顿侯爵夫人才像是被一个噩梦惊醒了,强打起精神,冲威廉勉强地笑了笑。   “是的,我拜托给您的事儿就是这个了…” 第244章 红粉世界244   特别的香气在房间里挥发,薇薇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这个月第三次送来味道相似的香水了,不同于前两次,这次薇薇安终于觉得可以了。   “就按照现在的配方和生产来吧。”薇薇安对可丽香水厂送香水样品来的秘书点了点头。   是的,可丽有了香水厂…其实当初几种比较重要的合成香料突破技术难关后,薇薇安就开始做香水了。她计划的第一张王牌其实是‘姬琪香水’,这是她上辈子时,真正的第一款现代香水。不仅使用了好几种合成香料,还有了成熟的前调、中调、后调体系,这个时候拿出来,肯定会受到市场追捧的!   但为了培养市场,考虑再三后,薇薇安决定还是先做‘皇家馥奇’。这是她上辈子时,第一款使用了合成香料的香水,这种‘新奇’的味道可以培养起大众对‘馥奇香调’的接受度,以免浪费了‘姬琪香水’这一张好牌。   毕竟,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就是疯子了…有些事还是要循序渐进地来。   所以‘皇家蕨类’(馥奇就是蕨类的意思)就成为了可丽香水厂的第一款产品,以‘如果蕨类有味道,一定就是这个味道’为卖点,使用合成香料,打着自然香气的招牌,成为了当下香水市场中的一股清流。   很特别的味道,在当下的市场中也是比较有受众的——当工业时代来临,城市居民远离了自然,就容易将自然抽象化,相比起真实的自然花香之类,想象中的味道其实更得人心。   后世,很多香料在食品、日化领域使用,像某种味道,但又不一样,也是由此而来。不完全模仿真实的某种味道,‘仿真’更加昂贵、节约成本不是全部的理由,说起来其实还有现代人心理的原因。   最经典的例子大概要算醛花香调的香水了,给花香加上朦胧的醛味儿,现代人会觉得‘假’,就是低端、廉价的意思。但在真正高端的领域,又或者醛花香调运用之初,这其实是很高级的。   这种‘流行’其实和印象派画作出现并走红,有异曲同工之妙。时代变迁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绝对不只是表面的生产力问题,里面还涉及到了文化心理等等呢,   正如预见的,‘皇家蕨类’香水颇受欢迎,给香水厂带来了不错的收益…其实可丽的香水并不像可丽其他产品,对比竞品要贵很多,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卖的就特别好——可丽的品牌效应已经出来了,差不多的价钱,差不多的品质,很多人为了可丽这个牌子也会选择可丽。   这有点儿像薇薇安上辈子时各个大牌都喜欢做口红,口红在那些奢侈品大牌来说,单价就算是低的了,但利润率其实一点儿不低!这样一来,出货量大,积少成多,就是现金奶牛了。说实话,很多大牌本来就是‘本业’不怎么赚钱,就靠口红之类的补贴了。   “我原本以为香水不会挣到很多钱,毕竟单价并不高…”送走了香水厂的人,薇薇安忍不住对奥斯汀先生说道:“因为‘皇家蕨类’虽然有新意,但到底就是一款并没有突破性进展的‘普通香水’而已,没有理由开高价……”   说到底,薇薇安虽然重来了一辈子,但她在商业上并没有真的很厉害,某种程度上也还有‘良心’这种东西。可丽旗下的其他产品确实开了高价,可那是因为可丽的产品足够出色,对比其他同类产品,已经有了巨大差距!这个时候不开高价,反而是不合理了。   历史上也不少见过于优质的产品不开高价,和‘低端产品’竞争,最后大家都不好过的例子。   而相比之下,薇薇安是真没觉得‘皇家蕨类’这款香水有什么值得高价的地方…唯一可以说的是,它使用了合成香料,这在香水历史上是突破性的。但问题是,这种‘突破性’是从香水工业上来说的,对于消费者来说并无意义,没道理他们要为这个突破买单。   “现在市场上的香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皇家蕨类’很有特点,就足够它大卖了。”反而是奥斯汀先生觉得这很正常,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其实大多数的生意都是这样的,属于竞争激烈的红海,大家只要有一点儿特色,就能够占据一席之地,存活下来,还活得很滋润了。至于像可丽这样,每款产品几乎都处处是创新,能做到人无我有,那才是罕见的呢!   由此也造就了奥斯汀先生这个迅速发家的百万富翁…虽然不是没有发家更快的百万富翁,毕竟这年头正处在转型期,处处都是机会。搞投机的,无论是金融投机,还是政治投机,又或者别的投机,都有机会实现更快的身份变迁。   但是,投机而来,就有可能投机而去,肯定没有奥斯汀先生这样的稳定扎实、难以替代就是了。   因为‘皇家蕨类’是可丽的产品,所以一开始的基础就比较好。又因为它的价格相较于其他香水,显得很‘普通’(此时香水基本上都挺贵的,便宜的就是淡香水,类似古龙水了),很多喜欢可丽产品的,更是颇为积极。   这样一来,‘皇家蕨类’立刻成为了市面上销量很大的一款香水,而它的成本又其实是比普通香水低的(毕竟使用了相对便宜的合成香料)…利润高、账面很好看是必然的。   “是啊,我其实也注意到这一点了。”薇薇安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不过,即使是这样,之后的可丽香水也不用走高价路线,就当是可丽产品线内比较亲民的一种。一些喜欢可丽产品,又囊中羞涩的消费者,就可以来买它了。”   虽然一开始让香水价格‘亲民’是一个意外,但现在想想,倒也很合适。不同于后世喜欢用口红,这个时代还真是香水合适一些——口红的特点包括使用率高,多少都不会嫌多,单价低一些,做快消品也好。   而这个时代,其实化妆的人还是少,口红反而不适合走低价路线了。而相比起口红,香水无疑是要普及的多的…这可是个香水成瘾的时代,大家都迷恋香气,而且谁使用香气也不用有宗教或者道德上的负担。   不使用香水的人是不喜欢香气吗?不不不,只是因为承担不起基本的衣食住行以外,任何消费而已。   这个时代的人们多喜欢‘香味’?要知道,哪怕是劳工家庭,只要那是一份稳定的全职工作,而不是临时工,家里也会古龙水或者佛手柑油之类的玩意儿。   “我们的‘姬琪香水’也不用抬高价格,和‘皇家蕨类’差不多就可以了……”薇薇安计划着新香水的事,觉得姬琪香水虽然‘创新’很多,肉眼可见会成为爆款,但也不必因此提高价格。   还是以这个水平的价格占领市场就好了,反正从成本来说,差的也不多。   “可以想象,‘姬琪香水’一定会大卖…毕竟它的味道便是很昂贵的。”奥斯汀先生原本对香水不算特别了解,但随着这些年各种产品中都要添加香料,多少也是懂行的。‘姬琪香水’里使用的味道,以香兰素为代表,价格是真的很贵!   别人又不知道姬琪香水用了人工合成的香兰素等几种香料,大大降低了成本。   以便宜的价格买到昂贵的味道,这可是赚到了——甚至都不只是昂贵的问题,关键是真的非常少见。香草想要提取出香兰素真的太难了!只是买一些自用也就算了,这种稳定地、大量地用于生产,有时真是有价无市。   “对了,已经决定使用‘姬琪’作为这一款香水的名字了吗?”奥斯汀先生还是有些不太理解这款香水的名字由来。‘皇家蕨类’也就算了,这个名字和香水本身可以说是相得益彰,也利于广告营销…可‘姬琪’么……   听起来像个女孩儿的名字,又像个可爱宠物的名字。   “哦,还没决定,我也觉得这个名字不太好……”薇薇安有些无奈地回答,她是觉得自己有些取名障碍了。   说起来,后世的香水取名是越来越‘抽象’了,这倒也符合香水的文化风向。什么‘一生之水’,什么‘一千零一夜’,什么‘真我’,什么‘柏林少女’…如果只看香水名,谁会知道香水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但在这个时代,这种情况倒是不算多见,大家为香水取名尚算‘中规中矩’,香水到底是什么味道,还可以从名字中窥见一二,皇家蕨类也算是符合这一点了。不过,这也是个变革的年代,一些相对抽象,相对私人化的香水名也出来了。   只不过,哪怕是抽象的、私人的香水名,也会有自己的故事可说,不是说平白来的。   ‘姬琪’在薇薇安上辈子,确实有故事可说,据说是娇兰的继承人,也是这款香水的缔造者,在英国时深爱的女友的名字(也有说法是宠物的名字)。因为‘女友名字’这个说法很浪漫,可以说是广为流传了。   薇薇安复制这款香水时,当时的代称是‘姬琪’,完全是‘拿来主义’,并没有想太多,毕竟这本来就是‘姬琪香水’嘛。但现在香水要面世了,这个名字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想了一会儿,思考到底怎么取名的薇薇安,从‘姬琪香水’的故事中得到灵感,很自然地说:“那么,卢克?不,这个味道还是更偏向女性香水,‘卢克’这个名字并不合适。路易斯、路加、洛克…雷克、利奇、蕾西?”   虽然从皇家蕨类到姬琪香水,香豆素其实已经从主位上退下来了,更加重要的香味印记由香兰素来奠定。但不可否认,香豆素对于姬琪香水依旧非常重要——这倒是不奇怪呢,毕竟姬琪香水也是娇兰出品。   而娇兰的气味,其中最根本的就是零陵香豆(香豆素)了…呃,或许也有人觉得应该是橡木苔?但将所有娇兰香水放在一起看,果然还是零陵香豆占上风吧。   所以,以香豆素的合成者,卢克的名字来命名这款香水,纪念一个英年早逝的天才,这没毛病啊!   不过‘卢克’是一个男名,总觉得做一款女香的名字,有些不合适。当然,女香男香也就是一个说法,哪怕是薇薇安上辈子,也多的是男士用女香,女士用男香的。在这个男香女香还没有分的那么清楚的时代,这就更无所谓了。   薇薇安提到的几个名字,其实都是‘卢克’这个名字的昵称或者变体。   说来说去,薇薇安又在‘雷克’和‘蕾西’两个名字之间犹豫不决——蕾西是典型的女名就不说了,至于雷克,则是男女都可以用,而且寓意是‘聪明伶俐’,感觉确实很适合卢克这样的天才呢。   这样想着,薇薇安的心里就有了倾向,以花体字在纸上写下‘雷克’,发了一会儿呆。   ……   “‘雷克’?味道真是奇妙…非常、非常迷人。”如今也算是颇有名气的女作家,丽琪·莱兹华斯买到新款可丽香水之后,立刻使用了一下,立刻就对新香水表示了肯定。   这款香水的创新地利用了不同香料的挥发速度不同,塑造了前调、中调、后调的体系,仿佛是在讲一个完整的故事,读这个故事本身就让人觉得非常浪漫了。作为一个作家,丽琪·莱兹华斯甚至觉得可丽香水算是讲香水带入了新时代,成为了一门艺术!   “是啊,确实很迷人,这款香水好像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天才之作’。是在说创新利用了香料挥发速度不同吗?这确实是天才的敏锐,说是‘天才之作’并不为过。”和丽琪在一起的朋友表示赞同。   正如姬琪香水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掌上明珠’一样,薇薇安也为‘雷克’准备了另一个名字…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方便讲故事而已。   “不不不,可不是这样的!”作为一个作家,丽琪对一些东西的背后故事总是很感兴趣的,所以能从可丽的营销中获取更多信息。此时就有些得意地对朋友说道:“的确有那个意思,但没有那么简单。”   “这款香水的缔造者是奥斯汀小姐,就像‘皇家蕨类’一样…她在选择香水所使用的香料时,选择了并不算主流的一些。”主流是什么?不外乎花香,又或者一些东方香料了(东方香料大多数都能用于做菜来着…)。   “其中非常受重视的是‘零陵香豆’,而零陵香豆作为一种香料,几年前才完成了人工合成。第一个将它人工合成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天才少年,也就是奥斯汀小姐英年早逝的未婚夫。”   “所以说,‘天才之作’也是在说零陵香豆吧,这是天才的作品。”   “真是非常浪漫啊…”朋友忍不住说:“我记得洗发皂里的重要成分,也是由奥斯汀小姐的未婚夫完成的……”   “是的,所以这款香水才会叫‘雷克’,除了有聪明的意思,对照‘天才之作’,也是奥斯汀小姐未婚夫‘卢克’名字的变体——其实,已经有人将可丽洗发皂称作‘最后之作’,可丽香水称作‘最初之作’了。”   “虽然其实是洗发皂在前,但对于那位英年早逝的天才少年,确实是香水的重要成分更早。”   ‘雷克’(天才之作)确实大火了!在这款香水推出之后,大家才惊觉,原来香水还能这样——过去虽然也有意识到香料挥发速度不同,由此做了一些设计的调香师,但如此清晰地划分出前调、中调、后调,紧密结合又各成篇章的作品,还是第一次出现。   这个时候,香气才不是简单的、流水账式的味道,而成了一个立体的氛围。   首先是薰衣草带着迷迭香和薰衣草和柠檬香锋利地划开嗅觉感受,这是清新至于凛冽地味道,但到底是花草香和果香的结合,不至于有木质香调凛冽起来的苦味和冷感。轻盈而不沉郁——轻盈而不沉郁这个特质,之后也会出现在中调和后调中。   到了中调,零陵香豆和鸢尾当家作主了,豆子的粉感和鸢尾的皂感在此时仿佛是画龙点睛,让一切不再平凡。结合罗勒茉莉,以及前调薰衣草的余味,塑造出主流香甜的味道,但又不至于无聊。因为它甜的那么轻盈,香的那样丝滑,完全没有此时香水常见的浓重油腻脂粉味儿。   甜而不腻,香而不浓,但无处不在。正如对甜品的至高评价是‘不太甜’一样,对香水的至高评价也可以是‘不太香’——这并不是说不香了,而是在让人觉得味道不浓烈的同时,又能做到无处不在、印象深刻,让人不得不沉醉。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款香水是做到了。   最后是香水的后调,这才轮到相当珍稀的香草味儿登场呢!相比起前调和中调,‘雷克’的后调要更加复杂一些,它的东方味道很大程度上就是由后调奠定的,其中‘辛香料’并不当家作主,但却始终不能忽视!   再加上檀香木、安息香脂的配合,东方味道就出来了,也由此让甜美的中调更加成熟,不至于成为年轻小姐的专属。即使是成熟的夫人们,也能使用。   至于皮革、琥珀和巴西香木的味道,则是进一步将味道往下沉,动物感和木感矛盾又和谐。正如这个时代,是改变自然的时代,一切都那么矛盾——这是一种抽象的工业感,皮革是自然的,但一直以来,又都需要人工的处理,皮革与化工,给人以不自然的感觉。   当然、当然,后调中最重要的还是香草味,也就是香兰素的味道。   这相当奇妙,因为香草在食物中非常棒,可是如果用在香水里,就会显得粘腻。这也是过去香水中很少见香草味的原因之一,而不只是香草提取物实在是太贵了!   在‘雷克’,或者说‘姬琪’这款香水里,香兰素的缺点却被巧妙地降服了。轻盈而不沉郁,在这里也做到了——说实话,要做到这个效果可不容易,就连薇薇安也对此引以为傲呢!   是的,她是在复制曾经天才的作品,但她知道的也就是基础的、大致的配料表罢了(毕竟是上百年的经典老香了,就算没有公布配方,大家大概也知道了)。要在这样的基础上,真的做出一款优秀的香水,也是需要才能的!   调香师的才能,和工厂的才能,缺一不可!   在‘皇家蕨类’之后,过了这么久才推出新香水,除了因为要培育市场,其实也有反复尝试,才做出了印象中香水的味道的原因。   而当缺点被降服,剩下的当然就是优点了。香草那独特的甜美感,既和前调、中调相互衔接,一脉相承,长在了此时香水的审美点上,又中和了动物感、木质感带来的突兀,转变为了神秘与性感,甚至略带诱惑。   当这样的作品做出来了,受到市场的追捧就是当然了…这真是一款极大冲击了香水市场的作品。   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相较于香水本身,却更加在意香水背后的故事。事实上,在一次夜宵时间的沙龙上,玛丽公主就有意无意说到了这个。   “‘雷克’这个命名,真的是因为那位库伦先生吗?哦,我最近听很多人说了有关于你的爱情故事,说实在的,听的多了,我都有些疑惑了——故事里的那个痴情女子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薇薇安吗?” 第245章 红粉世界245   如果是过去的玛丽公主,其实不会特意询问这个。虽然她和薇薇安是好闺蜜,但出于‘礼貌’,有些问题是不好问的…比如说,英年早逝的未婚夫什么的,这样的话题提出来,就有些揭伤疤的感觉了。   即使知道薇薇安不是那种脆弱的姑娘,也不应该问的。   但想到霍夫曼,玛丽公主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事实上,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命名为‘雷克’确实是因为卢克,算是一个纪念吧。您看,‘雷克’,或者说‘天才之作’,绝对是香水史上的重要作品!前调、中调、后调的体系,还有天然香料和人工合成香料的配合…说不定,以后会将香水工业划分为‘雷克’之前与‘雷克’之后呢!”   “如果是这样,未来只要存在香水业,就会有人持续提到‘雷克’,讲出‘卢克’的故事,知道他的才华横溢——如果不是英年早逝,他就是那种能加速一门学科发展的学者,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只能这样在世界留下他的痕迹,他的故事,实在是很可惜了……”   在玛丽公主眼里,说着这些话的薇薇安有一种少见的脆弱感。虽然她那浅淡的颜色,几乎自带稚弱天真,但和随时随地要消散的脆弱还是不一样的。就仿佛是早晨的雾气,随着阳光洒落,转眼之间便由无处不在到不留痕迹。   仿佛是要扼住呼吸的伤感,既沉重又轻盈。   她看起来并不悲伤,就像是说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即使曾经那样波澜壮阔、千山万水,到现在说起来也是平静的。就像是干燥的眼窝,一滴眼泪都没有——但又是那样深重的伤口,即使早就结痂、脱落痂壳,只剩下闪闪发光的瘢痕,也能心中一痛,生活不经意地狰狞。   看到这样的薇薇安,是不会有人怀疑,她曾经爱过、痛过的…这似乎和薇薇安不太‘相配’,但真的出现在她身上,又没有什么不对。她就是那种看起来一眼看得到底,但又让人觉得一定有很多过去的故事的人。   似乎是为了让气氛不至于太低落,薇薇安又笑了笑说:“当然,这也是个很好的广告是不是?相比起枯燥地宣传,复杂的评论,难以落到实处的香味描述,还是这样的故事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大家喜欢爱情故事,最好这个爱情故事还要和名人、特别的人扯上关系。”   她这样说着,仿佛一切都是商业行为,但光阴的故事却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人的情感就是这样,闭上嘴,就会从眼睛里流出。   玛丽公主此时此刻甚至忍不住在心底里叹息,她实在不知道要不要将现在听到的告诉霍夫曼。知道薇薇安曾经真的深深爱过一个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既像是无望中希望,又像是难以描摹的不甘,不值得去说,又越不过去。   “是在说‘雷克’香水吗?”一个年轻人打破了此时短暂的沉默,玛丽公主和薇薇安同时转头。   “原来是威廉啊,呵呵,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玛丽公主看了看对面正在和一位评论家说话的霍利斯小姐,和蔼地说道——霍利斯小姐也是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之一,和玛丽公主也是闺蜜,这是她和威廉·霍利斯比较熟的原因。   相较于玛丽公主,薇薇安和威廉·霍利斯就只能说‘勉强认识’了。罗卡斯尔公爵这一脉和王室的关系一向紧密,又有霍利斯小姐的关系在前,威廉和玛丽公主多的是熟悉起来的场合。   而薇薇安,虽说奥斯汀先生也获封男爵,但和真正的贵族圈子根本不相容,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是的,因为我最近在写一部长篇诗歌,是仿造‘史诗’的格式来写的……”威廉说起这个,有些自豪,又有些腼腆。   “听起来还不错,等到出版了,请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订购的。”玛丽公主对威廉的印象还不错。虽然这个青年天真了一些,完全是浪漫主义诗人的做派,但说实在的,这在贵族中不算是坏性格。   至少他是一个真诚的、有人情味的家伙。   薇薇安也说:“您完成了多少了?能给我们发表一段么?”   这也是薇薇安好心,今天的沙龙,来了不少评论界的人物,如果能得到其中一些人的青睐,对于作品之后的推出是非常有好处的。   威廉对这个提议有些踟蹰,大概是因为出身高贵,所以他没有普通诗人对于困苦的感受。拼命想要出人头地的心理也不强烈——他写诗真的就是为了写诗,只为了写诗,非常纯粹,对于由此获益,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甚至有些时候,他会抗拒成名,被很多人称赞…一方面,不能受到认可,就始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才华。自己消磨这一生,到底是天才在挥洒才气,还是庸才在无病呻吟,都是不知道的。   另一方面,如果真的很受认可,又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天才必定是领先大多数人,不为主流所接纳的。真的和主流和光同尘了,就意味着写出的作品其实没什么冲击性。   不过,想到需要获得薇薇安的好感,威廉并没有拒绝薇薇安的提议——于是一番说明之后,威廉开始朗读自己最近作品中的比较满意的华彩段。不是那部历史长诗中的片段,因为那样的作品单拿一段其实不如这种小诗有感染力。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渐沉   倦坐在炉边,翻开这本书   ……   太多人爱过你青春的片影   爱你的美,以虚情,以真情   ……”(注一)   所有人静静地听着,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一些漫不经心,之后就完全沉醉在诗歌的意向中去了。这实在是一首过于美丽,过于虔诚的诗歌。即使是薇薇安这样见惯了‘好东西’的后世来客,此时此刻也难免被感动。   “真是一位天才般的诗人!”   即使是挑剔的评论家们,也忍不住在这一刻完全被征服,成为了威廉·霍利斯的拥趸,纷纷鼓掌叫好——以此时评论家的做派,这实属难得!和后世说好话说坏话都不一定公正不同,这个时代的评论家还算是公正,他们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位作家。   正如作家们曾经笑谈过的,‘这个年头,一个会回护作家的评论家,真可谓是比黄金还要珍贵’!   “很美,真的很美…”薇薇安也不断地说:“这让我想起了曾读过的一篇无名诗歌,虽然是无名诗歌,但本身的出色是不该被掩盖的。”   说是无名诗歌,其实就是薇薇安上辈子读过的知名作品,只不过这个时候提出来,需要一个借口而已。   于是所有人就听薇薇安朗诵那首所谓的‘无名诗歌’,大家想看看,从这样惊人出色的诗歌里,她联想到了什么,会觉得能够与这首诗相媲美——主要还是相信薇薇安,因为薇薇安一贯给人以品位出众的印象。   “那些时刻如在剧中一样流过   我拥有爱情带来的智慧   ……   相信我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赞美她的□□和灵魂   直到骄傲使她的两眼放光明   愉悦使她的双颊起红绯   虚荣使她的脚步变轻盈   ……”(注二)   这当然是一首绝美好诗,大家听的非常认真。不过薇薇安朗诵完毕之后,大多数人内心之中都有一个小小疑惑——为什么会从威廉那首《当你老了》的诗歌中,联想到这首诗呢?   至少从表面看,这两首诗的关联并不是那么大,它们甚至连题材都不一样,一个在写爱情,一个在写青春。虽然都是很优秀的诗歌,可放在一起,互相联想?不不不,这不太对。   但因为对薇薇安的尊重和追捧,倒是没有人特别提出来。再说了,这首无名之作也确实出色,出色的作品即使有些‘跑题’,也不该被责备,这也算是评论界的一个潜规则了。   然而,威廉本人并不是大多数人中的一个,他反复品味着薇薇安朗诵的那首《青春的记忆》,眼睛越来越亮!   《当你老了》是为麦尔顿侯爵夫人写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即使只有威廉自己知道。而要说《青春的记忆》和《当你老了》有什么关联,真的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然而威廉,他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当你老了》又是他的作品,所以他要更加敏锐一些。   他意识到,这两首诗歌气质上的相似,浪漫、唯美,大量使用象征主义,既朴素,又华丽。像是一个梦境,看起来无限接近于生活,但终究是一个不受现实束缚的‘梦’。   梦幻的、纠结不清的、不知疲倦的意味,在这两手截然不同的诗歌□□同流露,要说能从其中一首联想到另一首,真是不奇怪——至少威廉是这样认为的。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写过这首《青春的记忆》,他都要以为这是自己的作品了!   他感觉到了薇薇安在诗歌上的‘灵性’,她敏锐地穿透了他文字上的把戏,直达了他的内心…说实话,这让威廉想到了自己更加年少,还是个真正的少年时的梦想。他当时只想要一个可以谈论诗歌的朋友。   诗人都是孤独的,威廉以一个纯粹的诗人的觉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他甚至不会像其他困苦的诗人一样,还要挣扎一下,至少一开始的时候还会考虑挣一点儿钱、稍稍迎合一下大众…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没有名利就没有名利吧,这才是真正的诗人!   不过,孤独的诗人也会渴盼有一个朋友、知己。如果说,出众的诗人注定要离群索居,超出大众的感知,先一步抵达了某种境界。那他们也不该是完全孤单的,就像是旷野上的高塔,即使相隔很远,不会并立,至少也能遥遥相望。   他想要这样的知己朋友,能够理解自己的。   这一点,即使是他深爱的人都没有做到…麦尔顿侯爵夫人会赞美他的作品,鼓励他潜心创作,但她到底有没有真正理解他,他其实是能够分辨的。   “…说到诗歌,薇薇安其实也写过非常棒的诗歌,不是吗?说实话,我第一次读到薇薇安的诗的时候,真的非常惊讶,很大程度上,她优渥的出身阻碍了她在这方面深入发展呢。”看到威廉和薇薇安相谈甚欢,玛丽公主虽然插不进诗歌的话题,却也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我们彼此客套寒暄   并说这是多年后难得的重逢   我们的老虎啜饮牛奶   我们的鹰隼行走于地面   我们的鲨鱼溺毙于水中   ……   在交谈中途我们哑然以对   无可奈何地微笑   我们的人   无话可说”(注三)   看得出来,玛丽公主是真的很喜欢薇薇安当时写的这首诗了,她甚至能够背出来!这让薇薇安很不好意思——这首诗的内核在她看来其实挺平庸的,无非是曾经有过刻骨铭心岁月的人,再次相遇,时光的力量远比想象的要强大的多,于是最终只剩下相顾无言,沉默近乎尴尬。   这样的主题,在薇薇安上辈子时其实挺常见的,往通俗流行一些靠,大概就是一个‘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的故事。   要说为什么让玛丽公主印象深刻,还是占了此时没什么人挖掘这个主题的便宜。这个时代,大家要么写一些至纯至美,完全浪漫主义的东西,要么就是写一些宏大的、痛苦的主题。至于像这样,隐秘在生活细节里,细小平庸但又如影随形的怅然,却是很少有人描述的。   另外,这首诗还有一个特色,就是瑰丽的想象,这也算是‘现代人’的强项吧。毕竟见过了那么多风格,那么多想象的作品,思维上是要跳脱一些的。比如说这首诗,薇薇安写的时候其实想到了曾经网上流传很广的三行情诗。   就是那首‘螃蟹在剥我的壳,笔记本在写我/漫天的我落在枫叶雪花上/而你在想我’,众所周知,螃蟹不可能剥我的壳,只能我剥螃蟹壳。笔记本不能写我,只能我写笔记本。而我也不能落在枫叶雪花上,只能枫叶雪花落在我身上。   所以最后的最后,也不会是你在想我,而是我在想你。   玩弄文字的把戏,有一种奇幻的浪漫。   薇薇安这也是一样的,老虎如何能啜饮牛奶?鹰隼怎么会行走于地面?鲨鱼溺毙于水中又是怎样的荒唐?…由此可知如今的可笑,真的是曾经燃烧热的热热烈烈的过往,一点儿灰烬都没有留下。 第246章 红粉世界246   薇薇安当然不是什么文学大家,或者天生的诗人苗子。这一点,即使是她重生到这个时代背景类似一两百年前的世界也一样…毕竟不同于某些领域,超前的眼光和经验足够成就一个天才。   文学领域嘛,除非是做文抄公,不然真的是很微妙啊。   如果本身就有点儿小天赋,回到过去后,占时代的便宜,或许也能成就一个文豪之名。但若从来都是苦手,也不可能因为回到过去就突然开窍了——要说重生了也没什么优势的领域,文学应该算是中间靠前的了。当然,前提是不做文抄公。   最不会带来优势的,大概是吃身体天赋的那种,体育竞技什么的。文学的话,既吃天赋,也吃经历和眼界,重生到过去有一定优势,但绝不是最有优势的。所以作为一个重生者,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这一行,到也没必要追求这方面。   薇薇安就是这样的,她没有这方面的追求,所以都是‘放置’不管的。偶尔写一点儿文字,除了当初读书的时候算是‘作业’,那就是‘游戏之作’了。毕竟她现在和文学界的人还走的挺近的,写点东西也不奇怪。   诗歌算是相对写的多的,因为文字比较少,有灵感就能写…得益于领先时代近两百年的眼界,以及完全对自己开放的地球文学宝库,事情还真不难。薇薇安甚至曾经将华夏古诗翻译成这个时代能接受的风格,替换了这个文化背景下的文学意向,然后出来的作品,也有不少人觉得‘别具一格’呢。   当然,这样的事薇薇安不常做,倒不是觉得这样‘文抄公’不好,最主要还是因为这太糟蹋原作了。诗歌还和别的文学体裁不太一样,其‘格式’本身也是非常重要的本质,内容与格式并重,脱离了格式空谈内容,就不是诗歌了。   几乎每一个国家的人都会有类似的感觉,自己国家的知名诗篇,一旦翻译成外国文字,就没那味儿了,这和小说之流还不大一样。   诗歌之美,格式韵律是极重要的组成,绝不能忽视!所以诗歌的翻译就是丢失的过程,只是没办法了,如果不进行翻译,丢失后的那点儿内容都看不到,那太可惜了——所以才有了翻译。   虽然不是文学大家,但这个时代,薇薇安要做一个评价文学的人,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一方面是现代人比此时的人眼界更加宽广,也更具包容性。另一方面,薇薇安这辈子受到的教育也相当好,绝对属于‘精英’范畴内了。   再加上日常缺乏娱乐,上辈子很少碰的‘严肃文学’,这辈子也当作是寻常了…眼界、品味都好的惊人!   所以,借由一两首各自的作品而起,她和威廉·霍利斯谈论诗歌,谈论文学,实在是毫无障碍。   “…我非常讨厌诗歌中的叠床架屋,循环往复…当然,我知道一些古诗歌经常会有这种手法,这大概和古代诗歌很多都是民间作品有关,循环往复便于咏唱。配合朴素的文字,有一种不经雕饰的美感,和如今的‘精巧文学’恰好相反。”   “但现在已经不是古代了,文字的技巧足够成熟,大家都善于精雕细琢。这种情况下的循环往复,本质上是文字的冗余,看起来有很多节,其实每节的意思也差不多——不会有古诗歌的质朴,只会有一种当代人的矫揉造作。”   薇薇安和威廉·霍利斯谈论诗歌,谈自己更喜欢那些清新的诗歌…当然,一些很宏大的作品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要写的非常好才行。   “…宏大的作品要写的流畅我才喜欢,读的时候最好如同大江大河,奔流不息!本身的节律,便能塑造历史的汹涌与不断向前。”   威廉·霍利斯对薇薇安的看法连连点头,因为这也是他的看法,两个人在这方面实在是太一致了!   “我很喜欢一些国外的诗歌,在我们的诗歌之路有些词穷时,汲取别的文化的营养也是一个出路。但文字的翻译是一个问题,我不认为阅读翻译过的文字,还能体会到诗歌的本质,还是得学习外语,然后……”威廉·霍利斯少见地展现出了善谈的一面,对着薇薇安滔滔不绝起来。   薇薇安笑着说:“所谓诗歌,即翻译以后失去的东西!”(注一)   “实在是精辟的评论!”威廉笑了一声,朝薇薇安举杯。   玛丽公主有些意外地看着忽然熟悉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引为知己的两个人,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看起来非常正常,威廉可以说是天生的诗人,作为一个诗人,不受世俗社交的约束,一旦确定对方是朋友,那就真的是朋友了。   而薇薇安,也不是会被束缚的那种人,关系突飞猛进,就在一场谈话后,也是没问题的。   但…但…哪里不对呢?   哪里都没有不对!至少薇薇安没察觉到,她迅速地和威廉·霍利斯熟络起来——当然,这句话这样说毫无冲击力,毕竟她有很多很多的熟人、亲友,并不差威廉·霍利斯一个。可反过来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威廉·霍利斯的朋友真的很少很少,除了几个诗人朋友,哪怕是从小就认识的其他贵族青年们,他们的关系也很生疏。毕竟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他和他们完全无话可说,又能怎么样呢?   “您完全可以做一个优秀的诗人了。”在威廉·霍利斯的小型文学聚会上,他这样说。   这是威廉第一次邀请了薇薇安,他的朋友们也很好奇,从来不会轻易邀请上流社会人士来到这个文学聚会上的威廉,到底邀请了一个怎样的人——薇薇安在文学界颇有名气,毕竟她一直和艺术界走的很近,文学界又和艺术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有些人曾经接触过薇薇安,但并不多。说起来,薇薇安就算经常参加沙龙,和初出茅庐的出色艺术家、诗人等接触,可也没有自己挖掘新人的意思,所以真正还没出头的人,她还是见不到…而威廉·霍利斯这里,多数就是这样的人。   为了让大家立刻就能‘熟悉’薇薇安,威廉·霍利斯难得非常贴心地给了一个建议,让薇薇安朗读自己的作品。相比起无意义的(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日常的交流,一篇作品显然更能让他们这些人一下明白她是哪种人,又是哪个段位的。   于是薇薇安早做准备,来之后就朗诵了诗歌,结果也不错…除了准备的作品确实有点东西外,其实也是因为这些人对她放低了一些要求。当期待不怎么高的时候,得到了超出预计的东西,就会有类似‘触底反弹’的效果。   在这些‘诗人’眼里,薇薇安可能是离诗歌最远的那种人了,首先她就很有钱,生活还一帆风顺…‘文章憎命达’这种说法,可不只是华夏才有,应该说各个国家都是一样的,穷文人仿佛是各国都会有的统一印象。   如果说,小说家还能靠版税赚到一些钱,那读者基数更少的诗人,真的就是毋庸置疑的穷了。   诗人想要富贵,根本不能靠作品本身,作品只能说是他们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上流社会是最不在乎诗歌这种无用之物的,他们的风雅,大抵都是附庸风雅。但他们又需要这种附庸风雅,所以总是会和文学家、艺术家‘媾和’。   作品有一定水平是基础,可当达到这个基础之后,其实这就不重要了。上流社会更在意的是其他东西……   “成为诗人?啊…太可惜了,相比起自己写,我更愿意做欣赏的那个人。”薇薇安放下自己的手稿,笑着说。然后还摆了摆手:“而且……”   “而且?”   “而且要是做一个女诗人的话,未免太过纠结了。虽说诗人本来就是纠结的,但女诗人依旧是其中的出类拔萃者…作为女诗人,大众总会关心女诗人本身,超过她的诗作吧?虽然男性诗人也会引起种种遐想,但当男性诗人与想想不同时,人们的接受程度也会更高。”   “可女诗人?嗯……”   “文艺伤感的女诗人,连一朵花开、一声叹息、一片雪花的消融,都足以让她们有所触动,神经敏感脆弱到了极致——这不是和当代男性理想中的女性很像吗?所以如果女诗人不能是这样,大众甚至会觉得受到了欺骗。”   “一个诗人,如果连在诗歌中都不得自由,要受世俗主义的约束,那未免是一种悲哀,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选择诗歌。”   “或许可以不去管其他人的看法呢?”其他人理解薇薇安的意思,一想果然是这样,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很难,即使可以对绝大多数人不在乎,可总有一些人是女诗人会在乎的——对于女诗人来说,在意的自己,而不是自己的诗作,这已经是一种痛苦了。可是,自己的诗作被接纳了,而自己本身却被排斥在外,不是另一种痛苦吗?”   “而且…”说到这里,薇薇安停顿了一下,笑着说:“这个世界对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男性被鼓励去冒险,甚至不为他人的流言蜚语所动,打破旧有的‘权威’,所以他们不管大众的看法要更容易一些,甚至会成为被肯定的原因。在功成名就以后,传为佳话。”   “可是女性不是这样的,我们被教导在规则内行事,绝对不可以挑战什么。不然哪怕获得成功,这依旧是被攻讦的要害。”   奥斯汀小姐有一颗清醒而笃定的灵魂,威廉看着侃侃而谈、眼睛里全是自信光彩的薇薇安,心想。   “但是,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奥斯汀小姐您并不想要成为一名诗人吧?”威廉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才补救一样解释:“我是说,奥斯汀小姐是一个性情坚韧的女士,而且总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容易为外界动摇。”   “您这样的女性,如果真的决定做女诗人,是能够做到您说的那些…那些很难的事的。”   薇薇安笑着点点头:“是啊…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那代价很大,但不是支付不起。只是,我对诗歌的热爱不足以支撑我付出那样的代价,我还是做一个欣赏诗歌的读者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需要您这样才华横溢的诗人,也会需要我这样的读者的——或者说,您需要我这样的读者吗?”   诗人对于读者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一方面,真正的诗人应该是早就做好不会被主流接受的准备了。事实上,即使是主流诗人,他们的诗集也很难说有多少销量,主流以外的诗人就更不要说了,大概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小猫两三只’。   所以读者什么的,真的不用期待。   另一方面,要是真的没有读者,诗人也会觉得遗憾吧,毕竟受认可是人的本能。更何况,诗人就算没梦想着有很多很多人理解自己,也会想着至少有二三知己,真的一个也没有,那就太孤独了。   “当、当然,您是诗人最期待的那种读者……”威廉有些紧张地说道,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和他面对麦尔顿侯爵夫人不太一样,很难说是对爱人的‘爱慕’,但也很棒,是对‘知己’的期待。   然后,顺理成章地,他开始和薇薇安走的很近了。他对薇薇安这种热情,甚至引来了玛丽公主的‘提醒’。   “你觉得威廉怎么样?”玛丽公主在下午茶时忽然问薇薇安。   薇薇安没反应过来:“什么?”   “最近大家都在说,威廉完全爱上你了…其实…”说到这里,玛丽公主也停顿了一下才往下说:“其实,威廉倒是各不错的结婚对象,对普通姑娘或许有些问题,但对你来说却是刚好。”   薇薇安知道,玛丽公主说的不是家世之类的,而是威廉·霍利斯的性格。对于某些人来说,结婚对象是个诗人,或许不是个好选择。剥落掉那层光环后看那类人,就会知道做他们的伴侣很痛苦。   如果是个‘假诗人’也就算了,写诗不过是个说法,和其他职业也没什么不同。可要是个真诗人,那就完蛋了…他们往往是有些脱离常识的、靠情感和直觉做决定的,不食人间烟火什么的,说的就是他们。   这种人,远远地崇拜当然不是问题,可一旦和他们生活,问题就大了!   爱着诗人,是会变得不幸的…哪怕诗人也爱着自己的伴侣,这一点依旧不会变——诗人的爱,得到以后,几乎注定不会永恒。当他们的灵感降临,就会失去。   可如果不爱诗人,只当他们是一个好朋友,以朋友、家人的方式相处,就完全不一样了,会相当省心。而在上流社会,要找到一个这样‘省心’的结婚对象,也是不容易的。   “您怎么也这样说呢?我还以为,面对婚姻,您会更加洒脱呢!就连您,看到一男一女走的近一些,也会想到结婚吗?”薇薇安笑着摇摇头,轻描淡写地点过了这个话题,以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到此为止。   玛丽公主却没有顺她的意思说到其他,当然,她不是关心威廉·霍利斯,她在意这件事的原因在别处,只是薇薇安当下还不知道。   “所以,你对威廉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玛丽公主眨了眨眼睛。   薇薇安知道没法回避这个问题了,虽然其实不愿意和别人谈这类东西,此时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您如果非要我给个肯定的答案,我可以告诉您,是的…我对威廉一点儿结婚的想法也没有——说实在的,我觉得他对我也没有。”   “威廉是一个很出色的诗人,他对我的热络,大概是诗人对知己的那种。或许,在过去很多年,他都没能遇到一个像我这样读懂他的读者吧。”说到最后,薇薇安还有点儿得意呢。   “哦…那可不一定,你是那种很能分清楚各种感情的人,爱情、亲情、友情、同情、好奇…这些都明明白白,但大多数人是分不清楚的,也没有必要分的那么清楚,不是吗?多的是结婚对象,只要有那么一点点似是而非的感情,就足够缔结婚约,走入婚姻殿堂了。”   “如果都只会为‘爱情’结婚,那这个世界上能结婚的人大概只有很少一部分了。”   “威廉,威廉是一个出色的诗人,他有着对感情的敏锐,应该是能够分清楚的,但有必要执着于此吗?和自己最好的读者,一个好朋友,一个知己求婚,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事实上,有人偷偷告诉我的,威廉已经计划向你求婚了。”   薇薇安惊讶了,是真的惊讶…虽然最近和威廉走的挺近的,但她并没有察觉到对方居然连求婚的想法都有了。虽说,这年头,男女走的近一些之后,再有求婚就不需要意外了,但她是真没想到,威廉·霍利斯那样的诗人也会这样。   大概是她对真正诗人的‘滤镜’吧,总觉得那种人就是不落流俗的。这个时代的那些世俗规矩,他们也应该不屑一顾…知己就是知己,何必要说什么婚姻呢?   现在看起来,相比起一个‘不谙世事’的诗人,居然是她天真了。   “呃…我真没想到…总之,谢谢您的提醒。”薇薇安惊讶之余,还是感谢了玛丽公主说到了这个。   “所以,你的打算是?是我想的那样吗?”玛丽公主又询问她。   薇薇安没怎么犹豫,便给出了肯定答案:“是的,我无意于此,同时也不想失去一个这样好的诗人朋友。我的朋友虽然不少,但如同威廉这样纯粹的,其实也不多,我其实很愿意和他这样纯粹,甚至有些超脱于时代的人相处——那给我一种很自由的感觉。”   是的,薇薇安还真的挺珍惜威廉这个新朋友的,和对方相处,她找到了上辈子交往朋友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对方是个不受世俗拘泥的、真正的诗人?   “所以,我大概会避开威廉一段时间…啊,正好,夏天也要到了,离开美林堡也算是理由充分。”薇薇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心里有了负担,还是正相反,是在如释重负。   “哦…”听到薇薇安真心话的玛丽公主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难道就没考虑过威廉吗?竟然你都说了,很愿意和他那样的人相处——你一向很聪明,应该知道,生活没必要一板一眼。”   也不是说,一定要爱情才能结婚…差不多,能够和自己愿意相处,也愿意和自己相处的人,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就已经是可以预料到的生活里,最好的一种了。   “殿下,您真的很希望撮合我和威廉啊…”薇薇安还以为玛丽公主是和威廉感情不错,这个时候很想要促成这件事,才这样的‘实在话’都说出来了。   然而她还是笑了笑:“倒也不必,至少对于我来说,婚姻不是必须选项。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偷懒’呢?”   玛丽公主才不是为了威廉·霍利斯才说了这么多,都不像是平常的她了——作为一个婚姻上相当洒脱,搞到了婚姻自由的公主,她不喜欢别人多问自己这方面的问题,当然也就不会多问别人这方面。   她其实是想到了霍夫曼,作为亲人她一直以来都非常关心霍夫曼…说实话,玛丽公主一直以来是非常欣赏薇薇安这一点的,她们的婚姻观有非常相似的部分。但只有这个时候,她站在霍夫曼的角度,觉得他确确实实不算幸运。 第247章 红粉世界247   “威廉在追求薇薇安小姐?”欧文子爵露出了有些茫然不解的表情,似乎这件事非常不可思议一样。   他看了看在场的人,有朋友,也有只能说是认识的人,所以忍耐住了,并没有说太多。只带着耳朵,听其他人说这一最近成为话题之一的事件——欧文子爵之前有半个多月的时间离开了美林堡去度假,错过了这些话题。   “是的,现在看起来,霍利斯子爵也完全被奥斯汀小姐迷住了。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奥斯汀小姐确实非常迷人,非常迷人。”有人笑着说。   还有人补充:“虽然奥斯汀小姐也有一些缺点,但话说回来,谁能没有缺点呢?她身上的一些优点已经足够让人忽视那些缺点了。而且,霍利斯子爵是个高洁的诗人,大概也和我们这样的世俗人物不同,应该不会在意奥斯汀小姐那些……”   “听说,霍利斯子爵震惊于奥斯汀小姐的文学品味,呵呵,虽然我有时也会觉得有些‘多事’了。在很多方面表现出众,其实不见得会讨人喜欢,但不得不承认,‘出众’总会让人敬佩。”   听着这些不相关的人这样评价,欧文子爵其实觉得挺好笑的,就想起了薇薇安的评价——一个男人如果挑剔一个女人太强了,往往说明他其实是个弱者。这种‘弱’,甚至不见得是社会地位之类的,也包括心理上的弱势。   大概是上头了,这些人甚至越说越过分。   “奥斯汀小姐这样的女人,其实很难有好结果。正如那些下等人,我实在不希望政府给他们提供更多的基础教育机会,对于他们来说,不需要受教育,安于自己的社会地位,一无所知地度过一生反而比较幸福。一旦什么都知道,却又无法改变,那才是痛苦呢!”   “奥斯汀小姐也是一样,以一个女人来说,过于出色,比男人还要出色,真的是好事吗?她总不可能获得男人的身份的。”   “我见过那些呼吁女性权力,争取更多权益的‘先锋女性’,说实在的,她们没有几个能过上正常的、舒适的生活。”   “如果奥斯汀小姐能够头脑清醒一些,哪怕只是很少的一些,她也不至于处在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一个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呢,在婚姻上居然不上不下了。”   欧文子爵猛地站起身,说得起劲的其他人下意识看向他:“欧文?怎么了?难道你要为奥斯汀小姐说话?哦,也对,你和奥斯汀小姐也算是朋友了——我们无意冒犯,但这是实话,不是吗?说起来,如果你真的在意奥斯汀小姐这个朋友,不如也劝劝她吧。”   欧文子爵以一种‘你们认真的?’的表情看着这些人:“你们是傻瓜吗?说实话,即使薇薇安小姐有一天愿意收起玫瑰花上的刺,假装成人们喜欢的无害样子,也不会是为了你们这些人…换个说法,你们没机会的!”   在场的男士们有些尴尬了,有人忍不住说:“噢!您在说什么啊?实在是太失礼了!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纯粹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位小姐误入歧途——”   欧文子爵抬手,以行动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狡辩:“您不必解释,这样内心深处的心情,自己知道就足够了。我并不认为你们是这样好心,这样多事的人!要知道,即使只是美林堡这一座城市,误入歧途的人就很多了,不少就发生在你们面前。”   “没有人关系、在乎,因为我们其实生活在一个相当冷漠的社会里。”   “其实我本想说,你们应当庆幸,薇薇安小姐根本不屑于伪装,以惹人怜爱的姿态让每一个看到的人动摇。不然的话,你们这些人可能也会成为‘受害者’…但想想,薇薇安小姐就算是伪装,大概也不会对你们施展……”   如果是过去的欧文子爵,其实是不会让场面这样难看的。他的三观相较于此时大多数的贵族男性,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但他本性就是随波逐流,万事皆可的。即使不喜欢某些人的想法,也不至于当面对上。   但大概是和薇薇安熟悉了,难免受一些影响。再听到这样可笑的话,耐心也少了很多。   “薇薇安小姐曾经说过,和只能生活在夏天的虫子是不可以谈论冬天的冰雪的…当时就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了,但真正认识到‘夏天的虫子’,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真正需要忍耐力啊!”回头,欧文子爵就和玛丽公主、霍夫曼抱怨道。   说起来其实是巧合,他是来拜访霍夫曼的,但没想到玛丽公主也在。不过在就在吧,反正这样的话玛丽公主也不是不能听。   对于他提到的那些,玛丽公主抱怨了几句,而霍夫曼则是一言不发。倒不是霍夫曼赞同那些人,只不过是不在意那些小丑而已。   不过,欧文子爵也不打算一直说这些不痛不痒的事——那些话是挺让人气愤的,但在美林堡,秉持着差不多想法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见怪不怪,连说起来都只能省略着提一提,讨论也不值得。   接着,他就说起了自己真正打算说的:“所以…威廉真的在追求薇薇安小姐吗?”   “是有这件事,薇薇安看起来也挺喜欢威廉的,她一直就很喜欢那种纯粹的人,不是吗?”玛丽公主点了点头,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瞥了霍夫曼一眼,似乎是想看看霍夫曼在想什么。   但霍夫曼依旧非常平静,她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最后只能气馁地说:“当然,薇薇安喜欢威廉,却不代表她爱上威廉了,更不代表别的事…事实上,她已经打算避开将要行动的威廉,出门度假一两个月。”   “马上就要到美林堡最糟糕的季节了,这也很合理,是不是?”   “是这样吗?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欧文子爵显得有些为难,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宁愿是我想太多了——说实话,我非常意外威廉会爱上薇薇安,因为哪怕是我之前离开美林堡前,就我所知,他依旧爱着一位夫人。”   “咦?”玛丽公主终于表现出了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之前都是随口说说而已。   “威廉爱着一位夫人?好吧,这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贵族青年们,谁没有这种时候呢?如果是威廉这也单纯的、浪漫主义的诗人,就更容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不过,诗人的激情也是非常容易改变的,所以,移情别恋?”玛丽公主做着‘合理猜测’。   欧文子爵却不赞成这个…相比起玛丽公主,同为男人的欧文子爵其实要和威廉·霍利斯更熟。在威廉·霍利斯那窄的可怜的上流社会交际圈离,欧文子爵甚至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朋友。毕竟,相较于大多数上流社会同龄人,崇尚‘万事皆可’的欧文子爵已经算是比较能接受威廉,也比较能被威廉接受的人了。   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再加上一些巧合,欧文子爵才知道威廉·霍利斯有一位年长的情人。他狂热地崇拜着那位女士,以一位诗人饱满的热情和全部的精力…说实话,那种热情和专注,是欧文子爵看了都会害怕的。   即使诗人可能在某个瞬间,忽然就激情消退——然后一切魔法消失,也不可能这样啊。   欧文子爵觉得威廉·霍利斯并不是那种诗人,相反,他是有些优柔寡断,会喜新不厌旧的那种。相比起他遇到一个新的、能激发他诗人情怀的爱人,迅速抛弃前一个。欧文子爵认为,他更可能在遇到新人之后,陷入到两难的抉择中。   纠纠缠缠、犹豫不决,理不清楚头绪。   说实话,那样的关系也符合大众对诗人或者艺术家的想象呢。   欧文子爵将这一重想法说出来,玛丽公主倒是没担心薇薇安,毕竟薇薇安都打算避开了。她就是想了想说:“我不担心薇薇安,我反而很好奇那位夫人到底是谁——话说,你们男士之间,好像总会保守这类秘密?”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一些先生总会有一个不方便公之于众的秘密情人。但要说这全然是一个秘密,无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大部分情况下,朋友们其实都知道,只不过不会泄露。特别是有人也认识那位‘秘密情人’的情况下,反而会更加小心!平时即使提到,也会特意换一个代称…他们这样的浪荡王孙,大多数时候都是非常随意的,但又会在这种事上十分留心。   只能说,他们的观念是这个时代的观念,和后世截然不同…他们这样行事,在此时是会获得赞赏的,认为这正是旧贵族的风度!   “呃…的确如此,不过我不说那位夫人是谁,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是真的不知道。威廉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就连我知道有那样一位‘秘密情人’也完全是一个意外。我敢肯定,在你们之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当事人,以及他们的贴身仆人,不超过3个,我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欧文子爵停顿了一下:“不过,可能的猜测我倒是有几个,毕竟符合条件的就是那么些人——哦,殿下,您别这样看着我,即使我有所猜测,我也不能将这些猜测告诉您的。”   “没有证据的猜测随意往外说,那么我和那些传播不实流言的家伙有什么两样!”   大概是为了躲开玛丽公主闪闪发光的八卦之眼,欧文子爵转移话题一样看向霍夫曼:“我的朋友,你怎么说呢?”   “虽然按照公主殿下的说法,薇薇安小姐不会为威廉生出结婚的念头,但这种事儿可说不准——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   “别不承认…这对您绝对算是个坏消息,不同于普通的爱慕者,至少薇薇安小姐对威廉算是挺有好感的了。”   “您需要我帮忙吗?去提醒薇薇安,威廉其实是有爱人的…”欧文子爵这话是真心的。去提醒薇薇安,是因为他真心觉得威廉·霍利斯的态度转变非常奇怪,提醒薇薇安也是防止她未来陷入到一段纠缠凌乱的恋情离。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霍夫曼…说的直白一些,他和薇薇安固然是朋友,可和霍夫曼这种‘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后者绝对是他最好的朋友,已经如同亲兄弟,甚至比亲兄弟更亲密了(毕竟多的是亲兄弟感情也不好的)。   霍夫曼皱了皱眉,奇怪地看了欧文子爵一眼:“我以为你应该了解奥斯汀小姐。”   “什么?”欧文子爵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次,您不是全程目睹了吗?那位布莱恩先生…奥斯汀小姐?你预想的那种情境是没可能的。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不拒绝就是接受,但她?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接受’才是接受。”   当初那位律所的布莱恩先生以痴情追求者的形象出现,将自己不高的出身转换成某种优势(更容易被控制),讨好了奥斯汀夫妇,也不能说没有得到薇薇安的一点儿好感…然而即使是这样,拒绝他的时候,薇薇安也没有哪怕犹豫一秒。   这件事欧文子爵可以说是全程目睹,比霍夫曼都要知道更多!有些事还是他说给霍夫曼的呢。当时他就应该完全了解薇薇安的想法了,这个时候会担心薇薇安出于并非男女之情的好感,于是改变想法,完全是多虑了。   欧文子爵用更奇怪的眼神看霍夫曼,然后却在霍夫曼过于镇定的眼神中有些慌张了。结结巴巴地说:“呃…我是说、您、您真的不、不担心吗?说实话,你可比我、比我想象的更理智。”   “毕竟,你之前的表现,总让我觉得,你多少也被爱情冲昏头脑了。而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总是格外容易嫉妒,容易胡思乱想——所以,你没有这种症状?哦、那倒是个好消息。”欧文子爵说着,还真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霍夫曼并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几秒钟,有些答非所问地说:“我只是足够笃信奥斯汀小姐…无关霍利斯子爵如何,奥斯汀小姐始终是奥斯汀小姐。”   对于霍夫曼这个说法,欧文子爵是无话可说的。除了因为确实无可辩驳,也是因为霍夫曼的口吻和气场都很有压迫感,当着他的面实在没办法说什么。   直到和玛丽公主同路离开,他才能对玛丽公主‘埋怨’霍夫曼:“虽然我说霍夫曼没有昏了头,但这话您相信吗?应当说,是他和别人昏了头的表现不一样。”   “唉!我是说,薇薇安小姐就不能对霍夫曼仁慈点儿吗?”   虽然对薇薇安没什么意见,甚至挺喜欢薇薇安的。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霍夫曼的感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欧文子爵却是对薇薇安有些不满了——不,与其说是‘不满’,还不如说是腻味。   他很不喜欢自己最好的朋友,如同兄弟一样的挚友,处在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爱一个人看不到一点儿希望,但又绝对不能放手——欧文子爵太清楚了,如果只是为了薇薇安的财富和美貌也就算了,可要是真的爱上了薇薇安,突破了种种偏见爱上她,那便是真爱,难以放手,足以消耗一个人十年、二十年的那种!   霍夫曼这种性格认真,轻易不会动感情的人,被消耗一辈子也执迷不悔,也是可以预计的。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份融化了之后,黏黏糊糊、甜腻过分的冰淇淋。没有了冰冰凉凉时的爽口,粘在手上碰什么都黏——一切难道就不能简单一些,给人一个痛快吗?   不能。   其实欧文子爵内心之中完全清楚…如果‘爱情’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为情所困的男男女女了。   玛丽公主倒是没有欧文子爵那么‘不满’,毕竟她知道这件事还没有那么久,感触不深。另外,她虽然在乎霍夫曼,但也在乎薇薇安啊,她和薇薇安的亲密程度,可比欧文子爵和薇薇安的亲密程度高多了。   “公正点儿,欧文。薇薇安并没有折磨霍夫曼,不是吗?霍夫曼向薇薇安表达了自己的爱意,薇薇安也清楚地拒绝了,到此为止,并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如果你要说,薇薇安该对霍夫曼仁慈一些,是想要她接受霍夫曼的求爱,还是不拒绝,但也不接纳?”玛丽公主提醒欧文子爵。   “薇薇安不爱霍夫曼,你希望她接受霍夫曼的爱是没有道理的,这样最终的结果也很难说是‘仁慈’。至于说另外一种,你要不要自己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困境,是因为当薇薇安拒绝之后,霍夫曼依旧爱她…这是没法子的事儿,爱情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不是说被拒绝了,爱意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欧文子爵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难免嘴硬一句:“哪里只是霍夫曼依旧爱薇薇安小姐,他分明越陷越深——我甚至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薇薇安小姐不爱霍夫曼,所以他更爱她了。殿下您知道的,男人经常如此,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痴情就爱上对方,相应的,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伤害自己,就痛恨对方。有的时候,事情还正相反呢!”   玛丽公主责备地看了一眼欧文子爵:“子爵!我知道您只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而已,但别这样说气话好吗?”   “你明明知道,霍夫曼并不是那样轻率的男人。关于他自己,关于薇薇安,他必然是经过深入的考虑的。”   到此为止,他们也不愿意谈论这个了。玛丽公主看了看马车外,说道:“薇薇安打算这个礼拜四离开美林堡,也就是两天后了,我可以明天邀请她吃晚餐,和她谈谈。”   “谈什么?”欧文子爵干巴巴地说道。   “哦,当然是谈谈威廉的事儿…是的,正如你说的,霍夫曼其实是有点儿昏头了,在他眼里,大概薇薇安是比他更笃定的那类人。但要我来说,其实薇薇安倒也没有那么‘厉害’,偶尔分不清楚感情与感情的区别,或者某一个瞬间,软弱那么一次,都是可能的。”   “所以为了避免薇薇安忽然觉得威廉也不错,哪怕不爱他,作为结婚对象倒也省事儿,我得做点儿什么。”玛丽公主的的确确还是偏心霍夫曼的,在她心里,威廉相比起霍夫曼来说,根本毫无价值。   或许解决掉这个潜在的结婚候选,根本什么影响都没有,但玛丽公主还是愿意为了霍夫曼这样做。   “所以,为了这件事儿,您最好多说些…我是说,您真的完全不知道威廉的那位‘秘密情人’是谁吗?”玛丽公主的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起来,让人下意识服从。这个时候倒是能够看出来了,她确确实实是王室成员,在这个时代绝对的金字塔塔尖人物。   欧文子爵犹豫了一下,衡量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虽然只是猜测,但…”   “我必须得向殿下您说明,之前在下并没有说谎,关于威廉的‘秘密情人’是谁,我完全不知道,最多只是有几个猜测对象而已。只不过,现在威廉突然为薇薇安小姐着迷,反而让其中一个猜测对象的可能性大了起来。”   “虽然薇薇安小姐非常有魅力,叫威廉突然着迷,这件事本身一点儿也不奇怪,可能就是巧合——但‘巧合’有的时候本身就意味着可疑,不是吗?”   “事实上,我觉得威廉的‘秘密情人’可能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说实在的,她如果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深深地爱着另一个女人,操纵自己的爱慕者做出这样的事儿,倒是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   “虽然,我并不想将威廉想的那样卑鄙…但他有时候确实有些傻,是不是?” 第248章 红粉世界248   威廉·霍利斯是不是有些傻,这不好说,但他的某些特质确实被欧文子爵看的很清楚。比如说,他就是那种喜新不厌旧,会一不小心陷入到复杂恋情中的人。   “…我感到很抱歉。”麦尔顿侯爵夫人以沙哑的嗓音说道。这是一次相当隐秘的见面,她对威廉·霍利斯露出了愧疚的表情:“为了我的私心,竟然将您拖入到了这种境地…或许就像传闻说的一样,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女人。”   “哦…您别这样说。”对于威廉·霍利斯来说,麦尔顿侯爵夫人依旧是非常有魅力的爱人。他坐在她那张沙发椅对面,微微低下头,双手抓着她的洁白小手,立刻就心旌摇曳起来。   “我爱着您,心甘情愿为您这样做,只要您高兴就行了。而且您也不是什么糟糕的女人,您也只是陷入了爱情,为了爱人什么都愿意做。”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还喝了一点儿红葡萄酒。气氛变得更加轻松的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才像是无意间想到了什么,询问对面爱慕着自己的青年:“看起来奥斯汀小姐也爱上您了,对么?”   其实这真的说不好,虽然薇薇安和威廉做了朋友,在外人眼里走的真的挺近的。可薇薇安的异性朋友一直以来就算是偏多的,如威廉这样的总有那么几个,就显得不突出了。不会像别的年轻小姐一样,但凡和一个异性走的近一些,就会有这样的传闻。   只不过,麦尔顿侯爵夫人向来知道该怎么和男人谈话,不管现在威廉有没有成功,她这样说都是能让对方高兴的——男人,特别是这个时代的男人,那可是相当有自信的!这一点,就算是威廉这种痴迷于诗歌,并不怎么和其他人打交道的青年也一样。   在薇薇安确实和威廉走的近的情况下,威廉确实不会认为这话有问题…还会觉得得意呢!   这无关他有没有爱人,总之只要证明了自己的魅力,他们都会得意非凡的。   果然,威廉表现出了一些高兴,但很快这样的开心又一闪而过,他露出了有些忧郁的表情:“是的,奥斯汀小姐看起来挺喜欢我的,因为她是一个理解我的人,她理解我的诗歌,我的思想…每当想起这个,我就会觉得羞愧。”   “作为一名诗人,我却用诗歌做诱饵,引诱了一个真正热爱诗歌的知己。我们不应该这样以谎言开始,如果不是这样,我本能够毫无阴霾地面对奥斯汀小姐,正如她面对时那样。”   对于敏感的年轻诗人而言,这种对知己的‘欺骗’已经让他纠结愧疚了很久了。   “您实在是一个太过纯洁的人,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请求,您本不该受这样的苦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充满感情地说道。在这样本就容易伤感的深夜,仿佛她都快为威廉哭出来了一样。   看着威廉依旧有些心结的样子,她还轻轻地说:“不过,您其实不用这样惭愧,您或许没有对奥斯汀小姐表现出全部,但您也绝对不是欺骗…无论是诗歌,还是您的行事,难道有什么是虚伪造作的吗?”   “既然这些都是真的,那么为什么和奥斯汀小姐开始亲近,有那么重要吗?人与人的相处总要有一个开始的,有的开始拥有一个很棒的原因,有的也不是那么好,而大多数其实都不值一提、普普通通。”   威廉听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话,也在思考,多少有些被对方说服了。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精神,冲麦尔顿侯爵夫人点了点头。   “是的,您说的也很有道理,至少我的感情,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真心,而并不是在奥斯汀小姐面前伪装。对她的真心,还以虚情假意……”威廉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大约是有些话没办法对其他人说,他心理已经憋了挺久了,话匣子打开就有些收不住。   然而,随着威廉越说越多,他没有注意到,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眉毛有些微微扬起。   似乎,按照威廉的说法,他现在其实已经真正爱上薇薇安·奥斯汀了——说实话,麦尔顿侯爵夫人其实是不在乎威廉爱上谁的,这个青年虽然是她的爱慕者,可她的爱慕者从来不少,也不可能叫他们一直爱她,只爱着她。   事实上,她在乎的也只有她看重的那些而已。   她对威廉绝对不能说‘看重’,之所以选择对方去攻略薇薇安,只是因为对方和薇薇安的圈子靠的很近,接近起来容易。而且威廉确实是个有才华的青年——根据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观察,薇薇安就很愿意接近这类人,比较讨厌夸夸其谈的草包。   另外,威廉对她的痴情也是一大‘加分项’,毕竟一般的爱慕,也不能提出这样有些离谱的请求啊。   而这样做的目的不外乎两个。一个是为之后搞定霍夫曼铺路,另一个就是找回场子了…在‘霍夫曼’这个目标上,她完全输给了薇薇安,而且自从薇薇安在社交界出头,她就仿佛是低了一头,更不要说对方还真的看不起她!   面对这种情况,以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性格,不报复回去,那才是奇怪了!   所以她也要让薇薇安输一次,抢走她的爱人!如果对方没有爱人,那就先制造一个——一个被自己指派去引诱她,但又爱着自己的青年,是比普通人更好的选择,这样抢夺的时候会更加容易。   其实,这已经是麦尔顿侯爵夫人没有那么有自信的表现了…这也没办法,想到薇薇安的光彩,其他人还好一些,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信奉‘魅力决定一切’的人,更容易心里先输一层。   “您…您已经爱上奥斯汀小姐了吗?”麦尔顿侯爵夫人抿了抿嘴唇,强压下心里的不高兴,说话的语气还是轻柔的、带着一些高兴的。   “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了,我害怕害了您,要叫您和一个不爱的女人在一起…如果,如果现在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说实话,我并不在意奥斯汀小姐如何,但我始终是希望您能幸福的。”   此乃谎言!   其实她现在很不高兴,根本不愿意威廉爱上薇薇安——是的,她之前不在乎威廉·霍利斯这个自己都不太放在心上的爱慕者怎么样,会不会移情别恋。但在当下,威廉·霍利斯的转变就很容易让人有种种不妙的联想了。   在这场竞争中(麦尔顿侯爵夫人以为的),她以为自己占了先手,而且一切尽在掌控中。但现在看来,作为关键的威廉,他的态度转变,将会让一切反转…如果他被薇薇安·奥斯汀的魅力所俘虏,那么相比起自己的‘请求’,会不会薇薇安·奥斯汀的想法更被威廉重视?   这还是事情本身,如果要说‘心理’上的影响,那就更大了!这给了麦尔顿侯爵夫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好像自己又要输了!而且这一次自己明明抢了先,还用了盘外招!   “这…”虽然威廉有些‘单纯’,但要在自己的爱人面前,承认自己爱上了另一个人,倒也有些难度。或许他今后成为了大诗人,很多人崇拜,也完全理解他作为一位大诗人,对缪斯女神的追逐,那时候他会对这类事视若等闲,可不是现在。   不过,麦尔顿侯爵夫人‘坦然祝福’的态度算是给了威廉自我开解的理由,他不由得点了点头:“是…是的,我想我是有些爱慕着奥斯汀小姐的,她实在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外界对她的评价其实很不公正,正如对您那样。”   “奥斯汀小姐拥有罕见的才华,只不过因为她是一个女孩儿,所以更容易受到诋毁。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对于走在前面的人不会理解。”作为一名诗人,一名相当‘先锋’的诗人,威廉对此倒也有挺深的体会。   “对奥斯汀小姐,我的心理混合了喜欢、敬佩和亲近,我们像是知己伙伴,又像是爱人,并不是简单的爱情。或许,奥斯汀小姐就是很多诗人都想要的那种伙伴——诗人也需要有人能够理解自己,不用太多,哪怕只有一个呢?”   这些话威廉说的很真挚,但他的真挚只会让麦尔顿侯爵夫人更加难受。在复杂念头的驱使下,她微笑着听完威廉说的这些,又不经意坐得离对方近了一些。确保对方能看到自己漂亮的侧脸,仿佛是舞台打光一样的角度,衬托出她那张脸的高贵美艳。   “…听起来很好,真的很好,不能比这更好了。您会有这样的转变其实不奇怪,奥斯汀小姐就是这样的,她是一个多漂亮,多可爱的女孩儿啊。”说到这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语气,半是真心、半是表演地低落了下来。   她话说到一半不说了,引得威廉有些担心,围着她团团转,反复询问。   麦尔顿侯爵夫人觉得差不多了,才‘失落’‘忧郁’地垂着头,说:“我很高兴,您恰好也爱上了奥斯汀小姐,这样能让我少一些对您的担心。但是…但是奥斯汀小姐这样轻而易举就搏得了您的喜爱,总让我想到、想到纽兰公爵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取得他的爱,而就是这样难得的爱,奥斯汀小姐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她甚至什么都不必做。”   “就算我明白这种事没什么道理可讲,也会觉得不公平啊。”   “哦,您别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其实这也是应该的。毕竟我已经是一个年华老去的妇人了,相比起我来,奥斯汀小姐就像是开得正好的花,当然更加吸引人。只是,只是想到所有人都会渐渐离我而去,最终我只能孤独终老,我就会觉得很悲伤。”   听到自己的爱人这样说,这一刻脆弱的像是打开了坚硬外壳,露出柔软内里的贝壳,威廉的心立刻就变得柔软起来,充满了同情和爱怜…他顺着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话捋思路,以这个时代的观念,是完全不觉得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话有问题的。   这个时代的上流社会妇女,虽然已经不像一百年前的贵妇人,只是‘晨妆邀请’送出的邀请函被一两个人拒绝了,就会联想到自己不为人所爱,不受欢迎,最终只能孤独终老。可当自己爱着的人,和爱着自己的人,都轻易爱上了另一个女人,内心肯定会惊慌的啊!   这样‘示弱’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和平时对外的当红人物形象反差很大,就让威廉更加怜悯她了。他就像是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一样,这种情况下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只会觉得女人确实就是这样脆弱,这样得依附于男人的感情生存…的漂亮小东西。   而这样可怜的漂亮小东西,也是长在男人的审美点上了!才不会觉得麻烦,只会觉得心立刻软了。   威廉几乎是立刻做出了保证:“不,您千万不要这样想,在我眼里,您始终是年轻美丽的。我向您保证,我会一直爱着您、崇拜您!哦,您干嘛那样说,是为了伤我的心吗?”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对您的爱是绝不会动摇的。这就像是骑士对自己的女王的守护,难道因为女王陛下年华逝去,在骑士心中就会没有忠诚的必要?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始终认为,只要骑士能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女王,那么不管女王陛下变成了什么样子,在骑士眼中都是优雅、美丽、威严,甚至永恒的。”   威廉除了是诗人,也是很有骑士情怀的。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一点儿也不犹豫,而且他的真诚也是宛然可见的——这样的态度暂时让麦尔顿侯爵夫人放心了一些,至少眼前的这个青年还没有被薇薇安·奥斯汀‘抢走’。   暂时放心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又和青年说了一些亲热的话,以她那种似近似远的微妙态度,将威廉迷得不轻,几乎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到了最后要分别的时候,麦尔顿侯爵夫人还不忘记委婉地提醒威廉:“您觉得,现在可以向奥斯汀小姐求婚了吗?”   “哦,我只是觉得,您也应该抓紧一点儿,毕竟奥斯汀小姐非常受欢迎。如果不能趁着她只看得到您的时候求婚,可能她就要被另外的年轻人吸引了——我这完全是在为您着想。”   “您总是这样细心,是因为觉得对我愧疚,所以才……”说到这里的时候,威廉还咧嘴笑了笑,有点儿傻气。   “总之,您不必担心,您说的话我也会认真考虑的。”   威廉确实认真考虑了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话,所以,在接下来这一天,他就去拜访了薇薇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一个充满了激情的诗人,受情感的驱使,往往就会不做多想。   他的拜访还是有‘预约’的,早上的时候让人派了信给薇薇安。不过预约的时间比较紧凑,问的是今天能不能和薇薇安和下午茶…而正好,薇薇安因为马上要去度一个短假,所以打算办一个茶话会,和最好的几个朋友聚一聚。   原本的茶话会邀请名单里是没有威廉的,一来他其实还够不上薇薇安‘最好的朋友’,最近这段时间走的近是走得近,但亲近起来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二来么,薇薇安这个时候要离开美林堡,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威廉呢!   虽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约瑟芬,她人在美林堡,薇薇安就想尽量远离美林堡。但不得不说,感觉到威廉正计划着‘求婚’的事,需要避开,这也是让她打定主意离开的一大推手。   这种情况下,这样的茶话会还要邀请威廉来?薇薇安又不傻!事实上,连离开的通知信,薇薇安都准备自己上马车之后再让人给威廉送呢!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威廉都写了信要拜访了,薇薇安也不可能拒绝。正好今天办茶话会,也不多他一个人,就一起来呗。   于是,下午茶之前,威廉比约定的提前快一个钟头到,也是所有人中最早到的。所以这个时候薇薇安只能先单独招待他,请他坐到了准备办茶话会的小客厅——此时茶和点心什么的都还没有送到,但基本的布置是已经完成了。   几张漂亮的古典髹金茶桌线条圆润,简直像是奇幻故事插图里的那种家具,上面还铺了雪白的钩花台布。一张张扶手椅用绒布包裹,里面应该塞了棉花和羽毛,显得非常舒适,样式和茶桌也是配套的。   薇薇安并没有请威廉坐在茶桌旁,而是让他坐在了对面一张双人沙发上,自己则是顺势坐在了小钢琴旁——奥斯汀家,音乐室里的钢琴就不算大,至少比起楼下大厅里办舞会时使用的钢琴要小很多,就是普通钢琴的大小。   但在小客厅里的这架钢琴,又比音乐室里的钢琴更小了一圈,简直像是个孩子的玩具了…不过,这依旧是各个细节一应俱全的真·钢琴,完全可以像普通钢琴一样使用,还是名家之作呢!   将这样的钢琴放在小客厅里,装饰作用是大过实际作用了。   “下午茶还没法开始,朋友们还没到呢,所以我们恐怕不能吃点儿什么…您饿了吗?”薇薇安态度自然大方地对威廉说道。虽说她因为威廉尚在计划中的求婚有点儿回避对方,但真的面对对方,她也没什么可闪避的。   她又没有什么对不起对方的地方。   薇薇安此时可能就是有些可惜,这样一个不错的相处对象,为什么也要求婚呢?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她还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不怎么暧昧,更接近朋友呢!   威廉看着面前态度轻松自然,仿佛是一阵清风的美丽女孩儿,心里有一种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在一起时,不太一样,但同样沉醉的感觉。   如果说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一个温柔的良夜,让人不知不觉走入,浑然忘记了其中的危险,其中的前路崎岖,其中的堕落…那么奥斯汀小姐就是一个炙热白亮的晴昼,只是看着的时候,会担心强烈的阳光会伤害到自己。可只有走进去了,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明明白白,所见即所得,是那样的让人安心、喜悦。   “哦…哦,我不饿,您按照计划的来就好了…是我来的太早了。”回过神来的威廉连忙说。   “我只是想早点儿见到您,都忘记这会给您带来麻烦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说呢,一场聚会本来也不是来的越早越好的。这种约定好了时间的聚会,固然不好迟到,可要是早到太久,别人还在准备中,没有准备好,也很让人困扰呢!   “这没什么,只要您不觉得怠慢了您就行…嗯,虽然不能立刻开始下午茶,但也请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薇薇安看到了端着冰淇淋从楼下走上来的女仆,连忙说道:“我记得您也是喜欢冰淇淋的,对吗?”   夏天吃冰淇淋最快乐了,薇薇安很喜欢,威廉当然也不讨厌,立刻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见薇薇安从女仆手上接过了冰淇淋,两碗冰淇淋,两人一人一碗。   吃冰淇淋的时候,薇薇安边吃边聊,偶尔手还会无聊,在那架小钢琴上随意按几下。倒不是随便按的,是有调子的,就是不成曲子,只是单纯觉得入耳,在这样慵懒随意的夏日午后,有一种特别的悠闲轻松。   这种轻松随意,又是和麦尔顿侯爵夫人每一次见面都得绝对保密,感觉完全不同的。   哪怕那样的紧张、隐秘,对于年轻的诗人有着别样的吸引力,此时此刻,也会忍不住想…或许,或许还是这样阳光下的爱恋更加好一些吧。 第249章 红粉世界249   心像是泡在温暖的水中,暖洋洋的,看着奥斯汀小姐的笑容,就觉得原本晴朗的天气更晴朗的几分。   威廉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住进了很多小鸟,在不停地歌唱…他的雀跃几乎掩饰不住了,事实上也不需要掩饰——他想到了最近姐姐给自己的帮助,父母对自己的赞许,显然没有人觉得追求奥斯汀小姐,想要和奥斯汀小姐在一起,是值得反对的。   何止是不反对,应当说,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自己和奥斯汀小姐非常相配。   威廉作为一位‘先锋诗人’,当然不畏惧他人的反对、和主流的差异,应该说,他对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爱意,多少是有‘不能做,所以偏偏要做’的心态在里面的。就算不至于说是青少年的逆反心,也有这个因素呢。   但即使是这样,真的面对一份完全不受祝福,也根本看不到希望的爱情,有时候威廉也会觉得痛苦而疲倦。或者换个说法,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痛苦、疲倦这些东西,尝到爱情的甘美,才是少数。   而就是这点儿‘少数’,支持着他长久忍耐。   和奥斯汀小姐就完全不是这样了,看着笑意盈盈,和他一起呆在阳光下,等着其他客人登门,坦荡大方,丝毫不用遮遮掩掩的‘知己’。曾经信仰爱情的痛苦,觉得那是一种美丽而需要忍痛的存在的威廉,这一刻才意识到,这样光明正大、顺利,甚至有些俗气的爱情,其实也不需要轻视。   是的,诗人不会逃避苦痛,苦痛是他们生命的厚度,是他们灵感的来源,‘文章憎命达’,也算是古今中外共同的认知了——可是,如果可以,谁不愿意自己的人生顺遂,不需要经历那些痛苦呢?   即使是诗人,也不会自己找罪受吧?   羡慕文豪们的才气,却也不会有人因此希望自己也能一生坎坷,然后看自己是否能在那样的困境下,爆发出文豪一样的才气。   大多数人,首先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像一个天才人物一样,不需要经历苦难,就能挥洒才华了——人类历史上这样的天才其实是有的,虽然大多数天才也是历经磨难才绽放光彩,但那种所谓的‘人生赢家’也确实存在。   “…啊,关于诗人的苦难吗?这确实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话题。”薇薇安和威廉恰好聊到了‘诗人的苦难’对他们的意义,想了想就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苦难是一种很珍贵的人生经历,可能成为一个诗人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   “不过嘛,诗人们倒也不必崇拜苦难…尊重苦难,但也别轻言苦难。”   “像您这样的诗人,写下诗篇是为了歌颂、为了抒发、为了表达…如果没有东西可表达,所以要主动寻求苦难,那我未免有点儿本末倒置了。您是因为写了很多出色的诗,所以成为了诗人,而不是为了成为诗人,才写下很多诗篇的,不是吗?”   “啊…您说的对…”有些走神的威廉低下了头,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薇薇安没注意到的坚定。   “奥斯汀小姐,虽然您会觉得这样有些唐突,但是…”威廉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显然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了。   薇薇安心里觉得不好,联想到之前得到的‘告诫’,有些反应过来威廉是要说什么了,想要阻止对方。但到了这个地步,又能怎么阻止呢?话到嘴边,薇薇安又咽了下去。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听威廉继续往下说了。   “…您与我谈论文学、诗歌、音乐、绘画,种种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当和您交往越多,我越意识到您的超凡脱俗!事实上,我从没想到,我会在现实中见到您这样的女士。您拥有超凡的美,超凡的思想,哪怕是历史上的知名女性,往往也只能得其一。”   “光是您的美,就已经是我只能在古代传说里遐想的了。”   “我依旧记得那一天,您走到我的客厅里,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了。其实还没有过多久,我应该多少记得一些的,但我就是不记得了。因为那一天您在那儿,您攫取了我全部的注意力,以您那惊人的光彩压倒了其他。”   “我记得,您整理着花瓶中其实有些枯萎的花枝…那是我特意让仆人留下来的,因为我爱那鲜花枯萎的意境。不是盛放的时候才美,从美学的意义上来说,凋零枯萎和盛放一样让人动容。”   “当您将那些花儿整理,摘下那朵边缘已经发黄卷曲的玫瑰,我就知道,您和我是一样的…要从哪儿再去找您这样的知己,这样兰心蕙质的人儿?”   “我不愿意错过您了,不,应该说,我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我知道,我必须得留下您…而要做到这一点——请问,您愿意嫁给在下,与在下共度余生吗?”   薇薇安觉得很可惜,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很有才华的诗人的。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要找到一个能这样自在相处的人,实在是不容易…但事情就是这样,不会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诗人要求婚,就不是她不想要,于是按照她所想的发展了。当然,反过来也成立,一切也不会以诗人的意志为转移…薇薇安对他并不是爱人的感情,所以正如早就想清楚的一样,结果只会是拒绝。   “非常感谢您的厚爱,但……”薇薇安本来是想说点儿修饰的话的,比如称赞威廉·霍利斯,又比如自谦什么的。但到了这个时候,又觉得这些没意义,这种时候,如果不是答应求婚,对求婚者来说又有什么不同?   轻轻吐出一口气,薇薇安终于干脆地说:“抱歉,我恐怕无法接受您的好意。”   威廉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这表情不是装的。他下意识追问:“为、为什么啊?我以为您并不觉得我很差……”   “这个…正如您说的,我们可以做知己,建立起深厚的‘友谊’。您也承认的,是‘友谊’啊——至少我对您是朋友的感情是这样的。而步入婚姻的殿堂,是只有相爱的人才行的。”薇薇安真诚地说。   威廉甚至有些茫然了:“我以为您……”   我以为您是爱我的…他是想这样说的。只能说,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女性的感情有‘简单化’的倾向。对于男性,或许还会关心对方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会问一句,真的是爱情吗?而如果是女性,只要是好感就行了。   无论是想要做朋友的感情,还是类似于崇拜、同情、好奇…的感情,都足够让她答应一桩婚事了。没人觉得这有问题,也很自然地就会认为这就是爱。   薇薇安对威廉表现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好感,这是没错的,威廉自己也明确感受到了,这是他对求婚如此自信的原因。可现在薇薇安的拒绝,仿佛是迎面泼来一盆凉水,让他明白了一些什么——作为一名出色的诗人,他的思想到底还是比绝大多数人走的考前,会注意到女性的情感。   “哦…这…我有些糟糕是不是?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没有意识到。”威廉满脸通红地看着薇薇安。   “不,没什么,您只是暂时没有完全弄清楚自己的感情、我的感情而已,而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最复杂的,谁能说自己从来不错呢?”薇薇安连忙说。   求婚被拒绝了,即使是威廉这样不被规则所束缚的诗人,也不可能继续在奥斯汀宅呆下去了。他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就要离开,好在本来今天的茶话会就没有他,他这样一走,倒也没人会发现他来了又去了的古怪——可能玛丽公主例外,因为是玛丽公主提醒的薇薇安,所以早上接到威廉的信后,薇薇安在给玛丽公主递信时,提了他要来的事。   玛丽公主来后,没有看到威廉,确实觉得好奇,也偷偷询问了薇薇安。   “…真的很可惜,我希望等霍利斯子爵稍微恢复一些情绪后,还能和他沟通。我是真的很珍惜他这个朋友的,如果还能做朋友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薇薇安粗略地说了求婚的事,就感慨了两句。   如果是普通的求婚者,哪怕关系还要更好,薇薇安都不会有这样的期待。但因为清楚诗人的性格,觉得这是有可能的,对方真心可能不介怀,才这样说的。   “威廉的动作真快啊。”玛丽公主挑了挑眉,又看着薇薇安:“你是为了避开威廉的求婚才要暂时离开美林堡的吧?那现在?”   “还是按照计划来…度假的准备都做好了,而且这个时候的美林堡确实一点儿也不宜居,还是离开去享受新鲜空气吧。”薇薇安不能说自己要避开留在美林堡的‘索尔多伯爵夫人’,所以只能这样说。   “哦,说的也是…而且给威廉一些时间想清楚,也不是坏事,是不是?”玛丽公主说着还打趣了薇薇安一句。   当然,打趣归打趣,她心里并不是那么不在乎的。在茶话会之后,薇薇安都离开美林堡了,她没有特意告知霍夫曼,薇薇安拒绝了威廉·霍利斯的求婚。可在百泉宫碰面,玛丽公主还是提起了这件事。   “不管您是怎么想的,在意,或者不在意,这一刻应该也会如释重负吧——别假装了,只要您是真的陷入爱情了,这样虽说有点儿不理智的感情,总是会有的。”玛丽公主现在其实有点儿讨厌霍夫曼那种镇定的样子。   曾经她倒是挺崇拜的,因为那是真的镇定,真的一切尽在掌控中。但现在嘛,反正她不信霍夫曼真的有表现得那么笃定。   爱慕着的小姐被其他人求婚,即使理智上知道,那位小姐答应求婚的可能性极低,她根本不爱那个求婚者…可万一呢?身处其中的时候,是无法以客观、理智去看待所有问题的。   霍夫曼在玛丽公主的话后,依旧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手指碰了碰帽子——这只是一个表达尊敬或者感谢的动作,玛丽公主没见过几次。毕竟这是很随意的一种表达,程度也相对轻微。以玛丽公主的身份,收到的尊敬和感谢,都会更郑重其事一些。   不过,如果是霍夫曼的话,又不能说这不‘珍贵’了。   从地位上来说,玛丽公主要比霍夫曼更高,霍夫曼再怎么样,也只能说是半个王室成员,玛丽公主却是真真正正的王室成员呢!但这种‘地位’上的差异,对于两个互相拿对方当亲人的人,其实是没什么影响的。   玛丽公主在霍夫曼这里,第一个身份还是外甥女,霍夫曼在玛丽公主那里也差不多。以舅舅对外甥女来说,表达感激或者尊敬,那就未免太难了一些,霍夫曼这样有点儿严肃的人尤其如此。   原本还有点儿讨厌霍夫曼的‘装模作样’的,这个时候也无法继续讨厌下去了。玛丽公主反而忍不住叹气:“我真没有想到,有一天您也会这样——我曾经也希望您会爱上什么人,这样的话,您也会更幸福吧?”   “我根本没有考虑过,您爱上的人,可能会不爱您这种可能。”毕竟,在玛丽公主想来,霍夫曼虽然在女士们那边,有一个‘不通人情’的标签,但作为结婚对象,他无疑是最优等的。   被这样出色的男士爱上,谁能不回应以爱呢——这个时代女士们的爱,很少有主动的,大多数是被人爱上了,然后不管是被感动,还是完成了自我说服,也就爱上对方了。   “但如果是薇薇安,这样倒也不足为奇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像您这样傲慢的、不将大多数人放在眼里的人,如果您能爱上,那么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而这,往往也意味着难搞定,是不是?”玛丽公主有些头疼地说。   不过说是这样说,她最后还是看了看霍夫曼,颇为肯定地问:“不管薇薇安是个多难搞定的姑娘,您也不会就这样干等着,就等着她忽然回心转意,觉得您也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所以…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   玛丽公主确实够了解霍夫曼的了,霍夫曼当然不会是那种守株待兔的人,正相反,他是非常有行动力的。最近这一段时间,薇薇安回归美林堡了,他一点儿动作都没有,这才让玛丽公主意外呢!   但她猜测,这可能是为了让薇薇安‘安心’吧。薇薇安确实不喜欢已经拒绝过的男人‘步步紧逼’,那只会让她更加回避。   而现在,也到了该做点儿什么的时候了。   “您能搞定吗?”想了想,玛丽公主又问。虽然是问句,但并没有什么疑问的意思,显然很相信霍夫曼——玛丽公主也‘相信’薇薇安的难以被打动,不过相比起那个,她始终还是对霍夫曼一直以来从不失手的记录更加信任。   霍夫曼很久都没有回答玛丽公主这个问题,直到要离开时,才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说,您的那个问题…您太相信我了,但这个问题是没办法回答的——不止是我,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在这样的问题上十拿九稳。”   “我过去并不明白这些,但现在已经有些明白了…这就是‘爱情’,让人无从下手,不能笃定,是不是?”   “…简直是疯了!”霍夫曼离开之后,玛丽公主忍不住骂道。她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荒谬,真的,哪怕是知道霍夫曼爱上了一个女孩儿,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天霍夫曼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就是爱情’什么的。   “不是霍夫曼疯了,就是我疯了!刚刚甚至产生了幻听……”   就在玛丽公主自言自语时,霍夫曼越走越远,最后离开了宫廷——他现在倒是不必一定要呆在宫廷,出入是相对自由的。   “大人,我们是要回城里吗?”当差恭敬地问。   霍夫曼上了马车,沉默了半秒钟,才轻轻摇头。扭头看向回城相反的路:“不…我们去斯蒂文顿。”   斯蒂文顿是离美林堡不远不近的一个乡村,风景优美,地价尚可——总的来说,不是美林堡权贵们置产的首选。   因为地段、传统等等原因吧,所以那里没有太多有钱人建庄园。也因此名气不大,并没有吸引普通中产阶级去那里度假…这个季节的美林堡周边,乡村都因为游客很热闹了,斯蒂文顿却依旧保持着相对安静的状态。   不过,要说斯蒂文顿这样美丽的乡村,一个度假的人都没有,那也不可能。至少奥斯汀家就在斯蒂文顿有乡村大宅,可以供度假使用——这还是因为当初卫斯理家在此置产,享受过这边没什么权贵,不需要交际的轻松,才有的事儿呢。   薇薇安这次度短假,也没有往远了跑。一方面跑远了不方便,另一方面,呆在离美林堡不远的地方,对薇薇安来说,也比较有安全感。   之前为了避开约瑟芬,她跑的足够远了,那样倒是不怎么受影响,可心里会不安啊!偶尔朋友们写信来,就在意的不行,一定要看到约瑟芬的相关事,确定了状态,才能安心一些。   现在也算【原书】剧情要进入关键期,薇薇安更不愿意跑太远!所以斯蒂文顿这样靠近美林堡,方便随时接收消息,但又不在美林堡所有人注视范围内的地方,就很合适了。   玛丽公主当然知道薇薇安是去哪儿度假了,而她知道的话,霍夫曼也就知道了。   什么都没有准备,他甚至还穿着宫廷服饰,就这样去往了一个说得上陌生的乡村——如果让霍夫曼问自己,到底出于什么样的情感、何种目的,所以这样做,他恐怕也回答不上来。   就像他不久以前,从库蒂利亚,某一个晚上忽然就有了一个念头。于是乘坐马车,中间休息也在马车上,就为了几天之后去巴德见一个人…可是真的无比靠近了,他又离开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不过…至少这一次,他会见到她的,不会再一次就那样离开了。 第250章 红粉世界250   避开美林堡的是是非非,来到斯蒂文顿度假,对薇薇安来说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她有更多时间做点儿‘正事’了。   事实上,她最近一直在和阿丁顿兄弟见面——阿丁顿兄弟两人,都是此时算是高级人才的‘电气工程师’,应该说,‘电气工程师’这个概念在此时都不清晰,只能笼统地说他们是工程师,是发明家。   “…是的,我也认为电力非常有前途…只不过,相比起蒸汽机它还很‘弱小’,这限制了开发更多使用电力的机器。”薇薇安主要还是想要建立一个日化帝国的,这是她的主业、奋斗目标。   但话说回来,有些明显是未来趋势的东西,都送到眼前了,也没有必要往外推吧?   薇薇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科学家们真的走的很近,即使主要都是化学家,也多少有些别的。大家都知道这位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对新技术感兴趣,如果能够说服她,她是不会吝惜投资的…所以真有不少人愿意给她展示自己的发明拉投资。   说实话,大多数都是没什么前景的东西。这也不奇怪,人类科技的发展史就是一部试错史,一个成功的例子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失败!哪怕走上了成功的方向,最终走对的也寥寥无几,更不要说大多数人其实走的是注定失败的方向。   真要追究起来,最终的成功者也不见得是最聪明、最有实力的,这里面运气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薇薇安对于这些拉投资的人,大部分都回绝,但也有少部分确实投了钱。有的并不是那些人带来的项目多好,而是薇薇安看好这些人的能力。他们现在的项目确实没什么前途,可只要有人引导,做出成果并不难。   阿丁顿兄弟就是这样的,他们当初给薇薇安拿来的项目是一个电池,这个电池应该打算供应电报使用的——这个时代,几十年前就有人发现了安培定律、欧姆定律(当然,这个世界不叫这个名字),之后电磁效应、电磁感应现象、楞次定律等重要理论也陆续被发现。   关于‘电’的种种理论逐渐完备,现在正位于时代的十字路口上。   不过,有些实用发明是有可能走在理论之前的,电报就是典型。因为对快捷通讯的需求,即使是‘电’的相关理论相当不完备的时代,电报也迅速得到了发展。   在这个世界,使用电报用于军事的传统已经由近百年了!不过相对成熟的电报路线出现,并加以运营,还得追溯到二十年前,当时就在和礼兰王国,是为了铁路站点之间的通讯,依托车站安装的电报系统。   在那之后又过了数年,新式电报机(其实是电磁电报机)的专利所有者就和人开了电报公司,显然大家也看到了电报在民用领域的前景。   这十多年,电报迅速在世界各地的大城市有了发展,也显示了当初的眼光没错。   只不过,没有电网的话,电报机到底是靠什么做电源的呢?在此时,常见解决法案是手摇发电+电池。平常电报机连接电池,收信时利用电池供电就行了。在需要发信的时候,则改为使用手摇发电机。   主要是发信时需要的电量更大,电池很难供应。相比起艰难地提高电池,用手摇发电机要简单的多。   嗯,电池,此时当然是有电池的,事实上电池的发明很早。只不过这个时代的电池肯定不能和薇薇安上辈子时相比,还是很简陋的样子。   而阿丁顿兄弟带来的电池设计,说实话,薇薇安没怎么看懂,毕竟她也不是学这个的。至于中学阶段的物理知识,和电相关的,大部分也交还给老师了,大方向上的东西还能分辨,要看这种细节的、具体的设计,那可太为难她了!   不过,薇薇安会看最后的设计数据,就觉得,这种电池对比现在冒出来的各种电池,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进步——站在电报公司的角度,使用这种电池不见得能省事儿,但成本增加是看得见的。   虽然电池不太行,但和阿丁顿兄弟谈过之后,薇薇安觉得他们非常专业,也不缺乏创新精神。如果她想在电气领域加速一下科技进步,倒也不是不能从他们开始!   所以薇薇安就建议他们,别搞电池了,搞发电机吧,而且不要搞什么直流发电机,要搞就搞交流电!   一开始阿丁顿兄弟还有一些犹豫,倒不是对新方向排斥,事实上薇薇安看重他们,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也对这个方向有兴趣…这被薇薇安认为是有眼光,哪怕这份眼光不见得是能力的体现,或许就是运气而已,薇薇安也愿意为这份眼光买单。   毕竟,大家看好的方向相同,薇薇安不用说服对方,对方就能拼命往这个方向努力——科学家、工程师这类人有没有主观能动性,差距是很大的!在这一行,强扭的瓜是真的会不甜。   阿丁顿兄弟犹豫的原因是,他们之前为了电池项目也做了挺多事了,还是想把这个项目完成的…不过,一番犹豫后,他们还是被薇薇安画的大饼吸引,果断投入了发电机的研究。   薇薇安倒不是吝啬投资电池的钱,她吝啬的是有能力的工程师的时间啊!阿丁顿兄弟花时间在电池上,那发电机的研究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启呢?要知道,哪怕现在算是拓荒年代,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发明,开发出来的速度要比后世科技放缓的时代要快,那也是需要花一些时间的。   而如果不顺利的话,则需要更漫长的等待。   “是的,这一点上您是对的,过去的电池也好,发电机也罢,都非常‘弱小’,想要带动功率稍大的机器都不可能,所以也限制了用电机器的发明。但现在我们有了不错的发电机……”   阿丁顿兄弟满脸喜悦,从薇薇安投资他们研究发电机起,已经两三年了,他们终于有了不错的成果。   早期发电机和电池是并行发展的,倒也没有谁比谁更原始的说法。毕竟认真来说,电池用水果都能制作,而发电机呢,也就是在磁场里做切割磁感线运动——前者是化学的,后者是物理的,都是中学教材里的经典实验。   此前电池的发展情况要比发电机好一些,因为发电机的初始投入高,但要说比电池强,那又是没有的,甚至在便携性、稳定性上,还不如电池呢!在对电力需求有限的的当下,电池确实是比发电机划算的选择。   不过,如果认可电力的前景,就能比较明显地看出电池和发电机的差距了…大量使用电力的话,电池可太难了!相比起一次性的化学能电池,发电机现在的发电量虽然也很感人,但从原理上,想象空间要大得多。   阿丁顿兄弟就是那种非常认可电力的人,正是因为太认可了,所以他们认可发电机不说,还更认可交流电——交流电的优势其实也是在用电量大、电力传输范围大的情况下,才能确认的。   “447kw的功率,是的,这个功率已经足够做不少事了。当然,先生们,这不是终点,我们还得开发更大功率的发电机,与发电机配套的输电体系。”薇薇安微微点头,对阿丁顿兄弟的成果表示认可。   阿丁顿兄弟新弄出来的交流发电机有多强呢?对比的对象是十几年前发明的一种水力发电机——这十几年间,虽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发电机面世,但都可以说是无足轻重,注定无法在发明史上留下什么痕迹。   当时那台水力发电机有的是3.2kw的输出功率…由此可以知道差距了!   虽然这十几年,也有些改进,提高了输出功率,可和阿丁顿兄弟的新发电机输出功率,还是有着数量级的差距。   “虽然这个输出功率,要带动大机器的话,可能一间工厂就得有一个发电车间,自备发电机了。这样的话,相比起蒸汽机,发电机是没什么优势的…但,447kw的输出功率,也不是不可以尝试商用。”薇薇安在认可之外,已经在思考电力商用的事了。   倒不是急着赚钱,而是只有让电力公司赚到钱,大家才能意识到前景,才能吸引更多人才投入其中…有市场反馈的行业总是会发展更快,完全凭个人兴趣推动某一产业的发展,不是做不到,但效率要低不少,而且还有被反噬的可能。   “工厂的机器都是大功率,是不太好下手的,所以如果要成立电力公司,电力商用,还是居民用电这个角度更加合适。”薇薇安倒也不吝惜对阿丁顿兄弟谈到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是合作伙伴了,只是一些想法上的东西,实在不用藏着掖着。   至于说被人复制想法什么的,且不说从想法到实现有多难,就说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已经足够有钱的薇薇安也不在意经济上潜在的损失。相比之下,信任被辜负的感情损失倒是更让人在意。   不过大概是这些‘灵感’来的太容易(就是上辈子的东西而已),薇薇安就算在意,那也有限。在对合作伙伴有信任的情况下,她也不至于不对合作伙伴分享。   “居民用电的话,嗯,电灯是我的首选。”薇薇安毫不客气地说。   面对薇薇安的爽快,阿丁顿兄弟是佩服的——如果是功率较低的居民用电方向,他们也很容易考虑到照明灯。从电能转化为光能,理论消耗就是比较小,这不需要知道后世的电灯是怎么搞的,就能以现有的物理、化学知识得出结论。   只是要搞电灯,首先面对的就是奥斯汀家的汽灯厂…汽灯先在发展的也很好了,不要说上流社会了,就是中产阶级中条件不错的,也会在家里安装汽灯。相比起煤油灯、蜡烛,又或者煤气灯,优点太多了。   基本上只要能负担的起,大家都会装汽灯。   卖汽灯是一笔收入,之后源源不断地消耗灯罩又是一笔收入(相比之下,消耗的煤油就不是汽灯厂提供的了,此时生产煤油的工厂挺多的,奥斯汀家的汽灯厂就没有涉足这一块)…而现在搞电灯,不就是要掘汽灯的根吗?   对于资本家来说,最好的做法明明是暂时不做电灯,等到汽灯业务的利润下滑到难以接受了,才上马新产品。   薇薇安却不知道阿丁顿兄弟的佩服,他们甚至认为,正是因为薇薇安作为一个女人,没有真正的资本家心态(此时的资本家基本都是男士,人们并不认为女人能够那样凶狠,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才能如此纯粹地关注技术。   她只是沿着电灯的思路继续往下说:“电灯的话,其实之前并不是没有相关发明,几十年前就有科学院的院士用电池和碳棒做出电灯了,但那只是个实验,那样的电灯显然缺乏实用性。”   “现在发明的那些电灯,其实缺点很多,想要获得突破,还是要在灯丝上下功夫。”说到这里,薇薇安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决定下次就假托从某个朋友的实验室里买到了数据,直接给答案吧。   发明大王爱迪生和电灯的故事,那可真是大名鼎鼎了(虽然电灯的发明者并不是爱迪生,甚至真空炭丝灯泡的发明者也不是他)。   所以薇薇安也知道,电灯的关键无非是两个,一个是真空的灯泡,另一个就是灯丝了。前者的话,以现在的生产水平,真空技术还差一点儿,但差的不多——换个说法就是,加钱大力投入,基本上就不难做到了。   而后者么,不就是竹纤维炭丝么?   当然,不是所有竹纤维炭丝都行。确定竹纤维炭丝可行之后,历史上电灯实验室的团队其实是全世界搜集各种竹子,制作竹纤维炭丝,最终才确定了一种日本竹最合适——这种竹子制作的炭丝,理论使用时长达到了1200个小时,相比起最初使用的那种竹纤维炭丝,提升了几倍。   其实以当初实验数据来说,白金灯丝显然效果最好,但白金的价格太贵了。至于说后世更加耳熟能详的‘钨丝’,在此时则是有加工上的困难…钨的硬度大且脆,要将这样的材料拉丝,此时就算能做到,也有大规模生产上的麻烦。   这个世界,最适合的竹丝会不会来自远东那个捏他自日本的国家的竹子,薇薇安也不清楚。不过也可以到时候试用全世界的各种竹丝嘛,工作到了这份上,其实已经没难度了,反复实验有限的待选对象就行。   “除了电灯外,电能转变为机械能也比较容易,家用电器的话,也有功率较小的使用方向…电风扇?电风扇唯一要解决的就是小型化的电动机,啊,这个比较容易。”薇薇安并没有提电话,此时电话还没有被发明,‘贝尔电话’那种磁铁式电话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要搞电话,薇薇安这个门外汉是真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相比之下,电风扇这种应用场景明确,以此时的技术水平也没有阻碍的‘家电’显然要合适的多。   阿丁顿兄弟对薇薇安谈到的电风扇也很有兴趣,问了不少问题——其实,现在很多手工提供动力的机器,都适合开发出电器版。历史上电力能源席卷世界的速度能那么快,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之前手工时代,已经有不少提升效率的手摇、脚踩机器了,换成电源几乎毫无障碍。   不过,要从那么多的手动机器里,挑出非常有普及潜力的,也是非常有难度的。薇薇安是站在后来者的角度,一下看中了电风扇。可要是身处其中的当代人,不见得会首先想到电风扇,而不是织袜机、洗衣机什么的。   织袜机这种,就属于是错误选项了,不必说。洗衣机从长远来看,倒是比电扇更正确的选项,但问题是,时代原因,这个时代却不那么正确——这个时代,已经有搅拌式洗衣机了,但远远不能和手洗相比。   要推洗衣机,首先得让洗衣机的性能发生革命性的变化,不然的话,有钱人为什么要让洗衣机糟蹋自己昂贵的衣服?而穷人,穷人肯定选择手洗啊!手洗不用钱。而机洗的话,哪怕不自己买洗衣机,而是搞那种按次数收费的投币式洗衣机,也是要花钱的!   此时的人力不值钱,穷人不会、也无法想要节省自己的人力,投入到更有效的劳动中。   对用电群体来说,他们本来就不用自己洗衣服,洗衣机有什么用?相比之下,即使再有钱,夏天也要受热,买电风扇倒是顺理成章的多。   薇薇安不提电风扇的时候,阿丁顿兄弟不见得能想到这是最好的几个选项之一,但薇薇安都提出来了,他们一想也能想到了……   和阿丁顿兄弟畅想了挺久的电气时代,薇薇安才送走了他们,然后又开始为电力公司做企划书…阿丁顿兄弟是技术型人才,这方面要指望他们是不行的。现阶段项目又还在保密阶段,想找个事业经理人负责都不是那么好找,也就只能薇薇安这个半吊子勉强做一做了。   做做电力公司企划,平常再打打球什么的,薇薇安在斯蒂文顿的生活倒也还算悠闲——毕竟电力公司的成立还得做不少准备,企划倒也没那么急。   这样明显要动用大量金钱的项目,就算薇薇安有钱,也得费心调度资源才能做成呢。   薇薇安本以为这次离开美林堡,在斯蒂文顿的假期就会这样过去了,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失窃事件一下打乱了生活。   霍夫曼抵达斯蒂文顿的时候,奥斯汀家的庄园之中气氛紧张,不只是本地治安官,就连美林堡的警察都来了——倒不是薇薇安面子那么大,她这里发生了失窃案,美林堡的警察都来解决问题。   就算她真有那么大的面子,薇薇安也很难毫无芥蒂地‘借用’警力这种公共资源吧。   此时的贵族和富豪,他们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社会受到更多优待,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对警察这类政府基层呼来喝去、要行方便,实在不足为奇…但有着上辈子三观的薇薇安是没办法心安理得那样的。   被动接受一些‘优待’也就算了(就像上辈子时,普通人不会主动插队,但如果认识人,人家都主动要你先进去了,一般人也会是一边心虚,一边说‘谢谢’吧),可主动要‘优待’,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时之所以美林堡的警察也赶来了,人还不少,一方面是涉案金额比较大,另一方面是大家怀疑,作案者是最近非常有名的珠宝盗贼团体。这个珠宝盗贼团体过去在美林堡活动了一段时间,美林堡的一些‘受害者’可以说是顶层中顶层。   这样的案子,美林堡警察的压力可想而知…所以这次听说斯蒂文顿也发生了案子,立刻就来了解情况了。   一来,案子刚刚发生,是最有机会调查出什么的。二来,相比起人口密集、情况复杂的美林堡城里,斯蒂文顿这种乡下地方,盗贼团体想要浑水摸鱼的机会要小的多。说不定只是几个生面孔出现在这里,都会成为被注意到的理由呢!   这是抓住珠宝盗贼团体成员的好机会,或者,至少也能获得更多线索吧——警察方面是这样想的。   相比之下,薇薇安就只剩下茫然了…她到现在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虽然知道这个时代的治安很有问题,经常听说有钱人家失窃什么的。但她自己亲身经历,这还是第一次。   然后就是后怕,住了不少人的大房子里,悄无声息就混进了大盗,从保险柜里弄走了珠宝——能盗走珠宝的话,想要绑架或者杀人越货也就不难了吧? 第251章 红粉世界251   美林堡警察在接触到薇薇安·奥斯汀这位只有报纸上能看到的名门淑女时,心里是惊叹的。   娇美的年轻小姐,穿着相对简单的家居日装裙,裙子是蓝色的棉缎上绣着金色的藤蔓纹,显得很高雅。领口露出里面棕色衬着白色条纹的衬衫领口,增加了一些时髦的感觉。手帕上镶着细白的花边、捏在手心的扇子等,则非常精致,让人觉得这确实是一位名门淑女,而不是普通的乡绅小姐。   当然,相比起装扮,这位小姐本身的容貌要值得惊叹的多——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小姐长成这样吗?颜色浅淡到了这个地步,总让人觉得如梦似幻。   “那么…贵府最近接待过什么生面孔吗?”虽然心里惊叹,警长还是要做好本职工作的,为盗窃案的事询问薇薇安。   之所以认为薇薇安这里遭遇的盗窃事件是知名珠宝盗贼团伙做的,是因为手法很相近——选择拥有众多珠宝的女士,悄无声息地潜入,除了珠宝以外,别的财物没有丢失。   不拿别的财物,不见得是这个团伙是什么怪盗,很有可能只是他们做事谨慎。毕竟销赃也是个很难做的事,从来不是说偷到什么东西都可以轻松出手,掌握销赃渠道的人不就是因为这才能坐地赚钱的吗?   一次两次随意出手还行,稳定出手赃物的话,就必定需要可靠的销赃渠道,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被追踪…要知道,这个珠宝盗窃团伙针对的都是非常有钱的人,没钱的人也无法拥有那么多昂贵的珠宝。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警方也是不遗余力追踪的。   所以不拿别的值钱财物,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盗贼团伙有可靠的珠宝销赃渠道,但针对别的赃物则无能为力。   不过,考虑到销赃很少有这么专业化的,就算专业化,一般也只针对几种特殊的赃物,比如说古董什么的。所以更大的可能是,这个珠宝盗窃团伙有明面上的干净生意,这个干净生意就是和珠宝有关的。   于是做珠宝毫无风险,做别的就是另一回事了。   现实不是文学作品,所以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来无影去无踪的大盗,大部分人遭遇的就是闯空门、碰运气的毛贼,又或者什么都不在乎的江洋大盗。所以像这样的共同点,就足够锁定是同一个盗贼团伙做的了——有作案金额大、悄无声息地潜入、只拿珠宝这种特点的盗贼其实非常少见,特立独行的犯罪分子在真正的生活中真的不多。   薇薇安回想着最近的事,慢慢对警长说:“警长先生,或许仆人那边知道更多…如果是我,我只能说明我亲自接待的客人并没有什么生面孔,要么是熟人,要么就是附近体面人家来拜访的女眷。”   薇薇安知道警长的意思,能够悄无声息潜入,必定是仔细踩点过的!不然怎么把活儿做的这么利落?不只是房子外的踩点,房子内的踩点也很有必要,至少得知道薇薇安存珠宝的保险箱在哪里吧。   所以要么就是进过房子,要么就是有内鬼。   “如果是仆人见了自己的亲人,又或者接待了食品供应商这类人,恐怕也无法来二楼,了解珠宝的情况。只有您的客人,才能看到更多…”警长皱着眉头思索,自言自语:“所以,或许您的房子里有内鬼。”   “或许是盗贼团体的人,也或许只是被买通了…那么,房子里的仆人,有新来不久的吗?特别是并非本地人的生面孔。”警长期待地看向薇薇安。   薇薇安又看向斯蒂文顿大宅这边的管家,管家点点头说:“庄园里仆人的流动性并不大,毕竟我们这里并不是美林堡,即使收入稍低一些,也不会轻易更换工作——在此工作的,除了一些具备专业技能的仆人,大部分都是本地人。”   “哪怕是最新雇佣的园丁,也是一年前来的。”   这样说起来,有人被买通的可能性要更大,而要是被买通的话,最明显的调查方向就是钱了。谁最近突然得到飞来横财——这种事肯定会掩饰,可如果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很难一点儿都不知道。   所以警长命令手下们分开询问房子里的仆人,想要知道有没有谁,无理由地显露出了一些富贵。   这个时候,薇薇安未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害怕。而因为不想奥斯汀夫妇担心,她没有让管家写信回去告知,所以即使想要向家人倾诉这种害怕也没有办法,只能紧张地捏着手心里的扇子,精美的手帕团的乱七八糟,算是不能再用了。   就在薇薇安陷入这种突然的情绪中时,一个小警察走了进来,在警长耳边说了什么。警长听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了看小警察,又看了看薇薇安:“奥斯汀小姐,您有一位客人……”   薇薇安:“?”   当霍夫曼出现在自家别墅的客厅里时,薇薇安确实很意外。不过,对于正在emo的薇薇安,能见到一个熟面孔,还是非常可靠的那种人,相比起意外,更多的还是突然的安全感吧。   “公爵。”薇薇安冲霍夫曼点了点头,勉强镇定了一些,摇铃让管家去准备一些茶和吃的。   “您还好吗?”霍夫曼并没有因为此时房子里到处是警察,各方面来说都‘乱糟糟’的,就表现出和平时不同的样子。他的镇定和冷静仿佛是与生俱来,没有事能让他露出异色。   态度是会传染的,这种时候,这样的表现,薇薇安也稍微好了点儿。表情故作轻松:“哦,我还不错,毕竟只是珠宝大盗,只是谋财而已。”   白玉兰广场18号的大宅里当然有更多更贵的珠宝,但薇薇安多少也带了一些珠宝在斯蒂文顿这边的房子里。平常使用外,偶尔也会有一些晚宴、误会要参加,是需要一些镇场子的珠宝的。   这些珠宝算起来也有两三万镑(主要是镇场子的那两套珠宝首饰贵),即使是对于大富翁,这也不少了!   但不管有多少,珠宝始终是‘外物’,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安慰。   现在最让薇薇安不安的是,这边的庄园可以被大盗悄无声息地光顾一次,那就可以有第二次。只要没有抓住那些盗贼,她住在这栋房子里就会想到各种糟糕的可能,根本呆不下去了!   霍夫曼站在一旁看着坐在沙发上地薇薇安,正好可以看到她微微垂着眼皮,眼睫毛也在轻轻颤抖。这当然不是‘还不错’的样子,但霍夫曼也没有拆穿,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了,然后看向了警长。   如果是后世,别管霍夫曼多有权势,也不太可能打听还在经办的案件,特别是他还不是案件相关人的情况下。但这个时代,这就完全不是问题了,他低声询问案件,警长也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说了。   “您今天不能继续呆在这里,我送您回美林堡。”听完警长的讲述,霍夫曼没什么表示,而是先看向了薇薇安。   薇薇安当然不愿意假期开始没多久就返回美林堡,不过现在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个时候非要耍小孩子脾气,留在斯蒂文顿。所以当下同意了霍夫曼的说法——返回美林堡。   她让杰奎琳去简单收拾一些东西,准备立刻就走。   直到霍夫曼护送薇薇安回到美林堡,他也没有多谈什么,只是确定回到熟悉的环境,回到家人身边,她的情况好转了一些,就告辞离开了。   “太感谢您了…”薇薇安拢着一件用花结系紧的薄披风,站在门口同霍夫曼说话。从斯蒂文顿返回美林堡,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虽然是夏天,但以和礼兰的气候,夜风还是有些凉的。   霍夫曼比薇薇安高了十几厘米,所以此时薇薇安是仰着头对他说话的。霍夫曼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睛里的依赖,这大概是刚刚经历过后怕的一种情绪残留——然而,明知道这样的真相,霍夫曼也无法不沉入其中。   如果,如果……   “这是我应该做的,任何一个绅士,都不能不施以援手。”霍夫曼清醒地看着自己如何抑制住种种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他还是他。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不能正常地思考了。   薇薇安会后怕,难道他就不会吗?   这个世界已经步入文明社会了,但要说真的很安全,那就不一定了。甚至就在美林堡这座大都市里,每日每夜也发生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罪恶。或许这样的危险更多是针对穷人,但要说有钱人就完全不用担心,那是不存在的!   会被知名的盗贼团伙盯上,就有可能遇上更加大的危险。这次运气不错,是只谋财的珠宝盗贼,可下一次呢?   脑子里的齿轮像是老化失修之后,缓缓地转动,发出转动不畅的杂音。霍夫曼觉得自己在思考,又觉得自己什么没思考,只是在勉强空转而已——这个世界多危险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会遭遇什么呢?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完全卡住了,脑子再也运转不下去。   反复地卡壳之后,一个人走在有风的夜晚,他只能想到‘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要解除已经存在的危险’。于是,已经是深夜了,‘美林堡场’(可以说是美林堡警察总署)就接到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美林堡场当然是一天24小时都有人的,毕竟犯罪分子不会在你休息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做。但晚上人会少很多,除非是特殊情况,不然就只有一些值班人员了。然而当霍夫曼来到,美林堡场的几位高层也匆匆从家中,从交际场,从情妇那里…赶来了。   霍夫曼和秘书点了点头,对方就向美林堡场拿到了珠宝盗贼团体过去案子的记录,然后又要了两个全程跟进这些案子,对此了解比较深的警察——没等美林堡场的高层讨好拍马屁,就自顾自离开了。   “您本不必亲自来的。”秘书看着霍夫曼明显有些疲惫的脸,觉得担心。   这位秘书可不是霍夫曼在外交部的秘书,而是他在情报部门的秘书…作为女王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霍夫曼在国家情报部门身居高位,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呢。至于说他外交官的身份,那也是真的,一边做外交,一边做情报,在这个年代也非常常见了。   霍夫曼没有回答秘书,只是看着马车外一闪而过的街道景色,过了很久才说:“大概需要多久?”   “大人,您完全不用担心,过去他们能逍遥法外,只不过是美林堡场在盗窃案上能投入的资源有限。现在换做我们出场,他们的漏洞就太多了。”秘书颇为轻松地说。对他们这种国家情报部门来说,解决这种案子,也算是降维打击了。   虽然秘书知道这一次霍夫曼算是公器私用了,即使说了这个珠宝盗贼团体可能涉及到情报部门重点关注的一些事,那也就是让情报部门介入这件事有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已——但是呢,这个时代这样的事太常见了,常见到了大多数人根本没意识到这有问题的程度。   甚至于,秘书还有点儿高兴霍夫曼做了这种事…一方面,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做过类似的事,只有霍夫曼从没做过,这可有些‘不好’。另一方面,从秘书自己的角度考虑,他也很愿意帮忙跑这件事。   在公事上帮助上司固然会收获一些欣赏,但只有将私事办好了,才能真正成为‘心腹’啊!   至少他的职场哲学是这样的。   秘书自信满满地对霍夫曼‘保证’,之后也确实下了大力气跟进,没有让自己说的‘大话’不能实现——霍夫曼在2天之后拜访了白玉兰广场18号,带来了一批珠宝。   “…抓捕很及时,这批珠宝还没来得及出手。”霍夫曼轻描淡写地说。   珠宝不是美林堡场还回来的,而是霍夫曼带来的。薇薇安就算不太了解这件事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脑洞大开想到霍夫曼居然是国家情报部门的大人物,也大概能猜到一点儿——肯定是用了特权。   这样的事,哪怕是在她上辈子也不少,在这个时代,要郑重其事地讨论,还显得矫情了。所以她也没就此说什么,感谢就好了…不管是不是特权,最终受益者始终是她,这也算是拿人手短了。   “太感谢您了,其实珠宝不是最重要的,只是被一群危险的罪犯盯上,始终让人不安。或许他们现在只需要珠宝,但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急需要钱,就会做别的事。犯罪是可能升级的,也很少有人犯罪了之后,就只有一项罪……”薇薇安低声说着。   “…所以,那个珠宝盗贼团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种事本来就足够引人好奇了,因为自己也是相关人,薇薇安在最开始的复杂情绪之后,吃瓜的心就冒头了。她特别好奇地看向霍夫曼,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了八卦,表现地特别亲切。   至少比平常对霍夫曼要亲切的多,有些对好朋友的样子…平常霍夫曼挺严肃的,再加上薇薇安拒绝过他,就真的很难‘亲切’。   薇薇安自己动手为霍夫曼准备饮料:“您要咖啡、茶,还是可可?酒或者果汁也可以,不过我不推荐酒——说实话,我一直认为大家都太爱饮酒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穷人是没有办法了,只有酒精才能帮助他们暂时脱离现实生活的艰难,可是体面人家依旧饮酒成风,这……”   “啊,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一说到现在常见的酒精依赖问题,薇薇安就会忍不住抱怨,多说一些。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不,这只能说明您很有社会责任感——请给我茶就好。”霍夫曼一本正经地说。   说实话,薇薇安也不知道他这是在说真心话,还是无话可说了,客气一下而已。但就当这是赞美吧,于是拿了红茶茶包,为他倒茶,顺着说道:“国内很难买到优质茶叶…这是我认识的一个罗斯商人拿来的茶叶,并不是传统渠道弄来的。唔,大概是走罗斯转运的?”   “罗斯在远东有领土,走路上通道,能直接获得比较优质的茶叶。”霍夫曼肯定了一句。   “是的,就是这样,我的朋友们还不大理解我为什么要向罗斯商人购买茶叶…国内获得的茶叶都是碎末,品质很差。偶尔当然也有好东西,但那不稳定——殖民地也在尝试种植茶叶,可现在的成果还不太好,是吗?”   鲜亮的茶汤倒入拳头大小、薄薄的骨瓷茶杯中,相比起此时美林堡常见的喝茶方式,薇薇安没有放糖放奶——她自己就是这样喝的,询问了霍夫曼,霍夫曼让她不用加,她也就没加。   这样的清茶,对于茶叶本身的品质要求更高,如果茶叶差,薇薇安其实也宁愿加奶加糖,就当是喝奶茶了。反正上辈子如果是奶茶,一般也不会用什么好茶叶。   “或许。”霍夫曼对于海外种植茶叶的事谈不上了解,所以回答的很保守。   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刚刚问到的珠宝盗贼团体上——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犯,调查出来,竟然是一家时装屋在做这件事。一方面,他们有机会出入富贵人家的宅邸,方便踩点,另一方面出货那些珠宝,只要通过做好的高级时装就好了。   将宝石缝在衣服上,和衣服一起卖给客户。至于首饰里那些金银,融掉之后更容易处理。   薇薇安和这家时装屋不熟,她常合作的裁缝并不是那家时装屋的。不过曾经因为陪朋友的原因,也曾去过那家高级时装屋两次。当时她戴了挺昂贵的珠宝,就引起了时装屋的人的注意。   时装屋的人偶尔也会特意挑选不是自家客户的人下手,用以混淆视听。不然总是自家客户出事,很容易将调查者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这边。 第252章 红粉世界252   进入夏天的美林堡,实在不怎么美好。但薇薇安就是被困在这里了,也没有办法——本来已经去斯蒂文顿度假了,结果在斯蒂文顿遇上了知名珠宝盗贼,就回美林堡了。   现在虽然珠宝盗贼落网,到底是哪个仆人被买通,做了内鬼也调查出来了。但奥斯汀夫妇已经不放心薇薇安去斯蒂文顿了,准确的说,根本不放心她离开身边…所以薇薇安只能呆在美林堡。   “这个季节呆在美林堡,实在是太糟糕了…”薇薇安右手托着的长柄阳伞转动了一圈,仰起头来对霍夫曼无奈地笑了笑。   今天阳光明媚,难得美林堡也没有被粥一样的雾气笼罩,能见度是挺高的。在公园里的话,竟然也和郊外的环境没什么两样了。薇薇安来这边参加一个慈善活动,霍夫曼也是同样的原因出现在了这里——相比起之前,多少有些尴尬的氛围,最近两人之间的气氛好了很多。   自从霍夫曼送回了薇薇安的珠宝,告知了珠宝盗贼团伙落网的事之后,就这样了…那件事像是一个契机,以一个更深的印象,抹消了之前的那些印象,然后薇薇安就不知不觉态度自然了很多。   花树的阴影落在薇薇安的脸上,于是只能看到小块小块的光斑,仿佛太阳的碎片。这让那张洁白娇美的脸,一瞬间有了一种特别的美感。就像是用金色涂料在脸上画了奇怪的涂鸦,破坏了原本的完美,却让人一看再看。   “夏天的美林堡…这就是工业的代价。”霍夫曼的学识足够,当然知道美林堡这些年成为雾都是因为什么。   “是啊,工业化的代价,总不能放弃发展。”薇薇安因为有着上辈子的思想,很自然地说——虽然上辈子的说法是‘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但话说回来,想要保护环境,至少得发展到一定程度,解决了生存问题,才谈得到。   不然的话,大家都钻进深山过原始生活好了,那样对环境影响更小。   霍夫曼意外地看了薇薇安一眼:“…很少有女士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持有您这样观点的更是少数。”   “因为这个话题往下说,就会有无法回避的道德难题,对吗?”薇薇安不假思索地说:“毕竟,谈到工业化和环境,就要说到工厂的糟糕情况,人在工业时代究竟受到了怎样的剥削?从乡村来到城市的年轻人,往往身体健康、壮硕有力,但他们很快会被机器消耗。等到他们的孩子在这里长大,优良的人种还会进一步‘退化’……”   “这个问题是没法回避的,但凡一个人有点儿良心,就会意识到这个国家的上层做的事儿并不光彩。可是,作为既得利益者,又能怎样呢?个人要背叛自己的阶级太难了,更不要说‘背叛阶级的阶级’,那是不可能的。”   霍夫曼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薇薇安是这样想的,其实他的一开始的话就是字面意思。确实很少有女士对工业化、工厂这类东西感兴趣,她们似乎本能回避着这让人觉得冰冷无情的东西。   少数对此有一些兴趣和了解的女士,其实也很多抱着浪漫主义的想象。就和城市里的精英阶层,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乡村生活,有一种田园牧歌式的美好想象。   薇薇安不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她读过很多书,对于这个社会的运行方式有着非常准确的认知。霍夫曼当然不会认为她是那种抱着美好想象的女士——但也只是这样了,他不知道,薇薇安的思想还要更深一层。   她丝毫不介意说穿整个社会伪饰之下的伤痕,要知道,其他哪怕是清楚这些的人,也不会轻易说出来…有的时候,单纯只是直面这种事也是需要勇气的,人就是需要自欺欺人才能活得更加心安理得的生物。   薇薇安上辈子时候,哪怕是黑市里买卖器官的人,谈到这桩买卖的时候,也会说‘捐赠’。这当然不只是口头的伪善,更多还是一种对自我人性的保护吧,当这样说的时候,就仿佛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了。   这辈子的话,人们显然没有后世的人‘务实’,更能直面真我,所以能这样说的明明白白的人就更少了。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你认为未来能解决吗?”霍夫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问出这个问题的他,迷恋的要命——他迷恋一个女人的思想,他看到了一个独特的灵魂。   “或许吧,发展的问题用发展来解决?”薇薇安说着自己都笑了一下:“更多的机器,更有效率的生产方式…当代的物资生产是过去数千年不敢想的,未来也会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物资极大丰富之后,不能说人与人能够平等,至少会装模作样,收买、安抚底层,让底层活下来,活得比现在好——嗯,也有另外一条路,那条路我是更加赞同的,但…”薇薇安当然想的是社会主义,但对于一个资本主义社会初期,各方面来说都是特权阶层的人说这个,那就没必要了。   “您的想法很悲观,认为哪怕物资极大丰富,上层也只会装模作样,对底层进行简单收买…您是这样看待人性的,对吗?”霍夫曼不知道在想什么,说话的声音很轻。   薇薇安‘嗯’了一声,又补充道:“先生,我不是对人性悲观,我是对资产阶级悲观。这个时代是资产阶级的时代,大家并不认为资产阶级很糟糕,至少认为他们要比贵族阶级善良、务实、淳朴…这样想的人,到底是因为贵族太糟糕了,还是因为不了解资产阶级呢?”   “哦,抱歉,我好像说了贵族的坏话,这很冒犯您…但我只是在说‘贵族’这个群体,并不是在针对个人,更不是对您有意见。”   这个时代,大众对资产阶级确实保有薇薇安说的那种观点,资产阶级人士往往被认为是不够高级,务实,尚未脱离底层,带有底层人特有的人情味的——他们当然不是底层,但很多确实是从底层而来。   这话错,也不错…对比贵族的表现,这个时代的资产阶级可以说是接地气多了。   不必认为贵族都是影视作品里的衣冠楚楚、富有教养,比起新起来的暴发户资本家要更好(特别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时代,贵族还要多一层‘末路光环’)。事实就是,贵族真的超级糟糕的!   这还是现在呢,在过去贵族的时代,他们会更糟糕,真的拿普通人不当人的!   “资产阶级是一个非常残酷的阶级,如果说,过去的贵族是直白地、残酷地从底层人身上获得一切,那么资产阶级的方式不过是隐蔽一些而已,而且更不知道满足——以‘对外’为例,过去一个国家想要从另一个国家获得好处,得发动战争,赢了就会有赔款和土地。”   “但即使是这样,一个国家的野心也是有尽头的,哪怕是罗斯那样奉行扩张性防御政策的国家,我也没有见过帝国的疆域无限扩展。或许野心的尽头并不是国家和贵族自愿的,可现实就是这样。”   “资产阶级却不一样,他们的野心没有尽头,国家的疆域也不是他们资本的疆域。全球连接的时代,他们的野心在整个世界。”   “您应该见过很多资产阶级吧?作为有产者,是不是总让您觉得有些胆小?他们可以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得小心谨慎。不过,那种胆小和软弱只是表象,或者说暂时的,他们还有另外一面呢。”   “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而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能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注一)   “您看看,资本是如何塑造当今的世界的,这个世界已经和一百年前的世界完全不同了——可知我所言不虚。”   霍夫曼当然知道薇薇安说的是对的,哪怕他忠于自己的祖国,也得承认,和礼兰王国正在为了资本鼓动殖民地的战争,在贩卖包括奴隶在内的各种不光彩的‘商品’,在将远方土地上的人口和财富鲸吞蚕食……   和礼兰的繁荣强大,是以血腥来完成积累的,对外是如此,对内其实也是如此。   ‘资本’这架机器开动起来之后,不去想也就算了,一旦仔细思考,是会让人胆寒的!这简直比传说中最为恶毒狡猾的恶魔更可怖…哪怕作为‘合谋者’,自己的一切,包括灵魂依旧会被对方生吞活剥。   然而知道归知道,当这件事被这样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依旧不会没有触动。   霍夫曼看着薇薇安,忽然说:“我听说过,可丽给予工人的待遇是最好的…按照您的说法,您算是、背叛阶级的人?”   “不,我不算,打算背叛阶级的人不会是我这个样子的。”薇薇安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摇了摇头,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如果要背叛阶级,至少得流血吧——您恐怕将背叛阶级想的太简单了。”   “这或许和和礼兰的阶级斗争一直比较温和有关?”这其实是因为一直以来,和礼兰的王室就不是很强。作为贵族代表的王室是这样,新兴阶级起来的时候,能够斗而不破就不奇怪了。   “您看看,佛罗斯的资产阶级胜利了,标志性事件之一就是他们砍下了国王和王后的头,然后大肆给贵族网罗罪名。阶级斗争向来会流血,流很多很多血…背叛阶级的人要做的就是那样的事,让敌人流血,并做好自己随时会流血的心理准备。”   “可怕的见解。”霍夫曼言简意赅地评价。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薇薇安是一个佛罗斯人,是能做出成为革命党的事儿的。但她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毕竟佛罗斯的王室又复辟了。一些会站队的投机分子,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真正的革命者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如薇薇安所说的,是‘流血’啊。   理解了薇薇安的洞察与想法之后,觉得‘可怕’无可厚非。但对于霍夫曼这类人,‘可怕’并不是不好的意思,甚至不见得是字面意思——人类的本能是爱美、慕强的,在这一刻,他爱美而慕强。   在其他人眼中,身为男性,且处在这个社会顶端的霍夫曼,无疑比薇薇安更强大。薇薇安就算是百万富翁的女继承人,今后的财富还会不断增长,在很多男性眼中,也只是一只肥美的羔羊而已,是他们潜在的享用目标…这和霍夫曼完全不一样。   可就是这样,此时此刻,霍夫曼感觉到了薇薇安身上一种很强大的东西,比自己强大的东西。是聪明的头脑,是可怕的决心,是超常的眼界——她看懂了这个世界!是真的看懂了,而不是一知半解!   看到半认真地说着那些话的年轻女孩儿,霍夫曼感受到了时代的浪潮轰隆隆作响,她就像是这个壮阔时代的缩影,一个人就有比拟一个世界的气魄…是的,这个世界很大,而她作为一个‘世界’很小,但一个世界就是一个世界!   他甚至因此久违了第一次入主大使馆时的感受,看起来平静,到底多紧张、多兴奋,只有他自己知道。   仿佛是掩饰一样,霍夫曼评价完毕,立刻移开了视线。他不能再看她一秒,否则就连故作平静也做不到了…要知道,原本‘平静’对他是最简单的事了。   “纽兰公爵和…奥斯汀小姐?”在不远处,薇薇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索尔多伯爵夫人’挽着一个男人的手,看到了他们,露出了有一些惊讶的表情。   如果薇薇安这个时候注意一下,就会发现,约瑟芬和一个相当令人意外的人走在一起…是她曾经的丈夫,欧内斯特伯爵。当然,薇薇安也可能不会意外,因为按照她知道的【原书】剧情,约瑟芬确实故意接近过欧内斯特伯爵,还暧昧过。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原来是爱着自己的‘前夫’的,只不过是为了方便复仇而已。   “纽兰公爵对奥斯汀小姐相当特殊。”欧内斯特伯爵随口说道。他是知道霍夫曼爱慕着薇薇安的少数人之一,而他其实是从麦尔顿侯爵夫人那里得知的。以他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的关系,怎么可能不知道侯爵夫人为了霍夫曼大发雷霆?   这样,知道的更多一些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麦尔顿侯爵夫人虽然因为各种顾虑,没有成为发起这条绯闻的人,但也没有守口如瓶的意思。所以在欧内斯特伯爵这里说起过,也是顺口的事。   欧内斯特伯爵这一次和麦尔顿侯爵夫人差不多,没有传播绯闻,但要说非要替霍夫曼保守秘密,他也没有那个动力。于是,‘索尔多伯爵夫人’一提,他随口就说出来了…这多少也有点儿藏了个秘密,机会恰好就想和人说的意思。   约瑟芬怎么可能不懂欧内斯特伯爵话里‘特殊’的意思,立刻反应了过来。一开始是意外,然后就出于相当复杂的心理,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观察霍夫曼和薇薇安的情况。   “啊…我听说过,您倾慕公爵…所以传闻是真的?”欧内斯特伯爵当然注意到了约瑟芬的反常,就有些酸酸地说。   应当说,‘索尔多伯爵夫人’接近欧内斯特伯爵是比较成功的,【原书】中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虽说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真的是纠缠很多年的孽缘,但伯爵倒也不是一心一意就只看得到侯爵夫人了。   要知道,当初他在和约瑟芬结婚后,蜜月旅行时,也经常和旅途中遇到的女性发展新感情呢!   现在的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与其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一种不死不休的纠缠。这种纠缠之下,欧内斯特伯爵也会喘不过气来,其实更需要‘正常’的女性给他喘息之机。   约瑟芬巧妙地利用了这种心理,吸引了欧内斯特伯爵…其实,在打消欧内斯特伯爵对她可能是妻子约瑟芬的怀疑之后,这件事就不算难了。毕竟当初欧内斯特伯爵选择她做妻子,属于是‘低就’了,哪怕欧内斯特伯爵身上有一些传闻,可选择对象依旧很多。能一眼看中她,很难说没有他就喜欢这种外貌的原因。   现在,欧内斯特伯爵在‘索尔多伯爵夫人’身上也用了一点心,哪怕是上流社会的虚情假意,那也是情意啊!这个时候,足够刺激出一点儿男人的占有欲了——特别是,和他纠缠最深的‘情人’麦尔顿侯爵夫人,最近也将霍夫曼当作是目标。   “嗳!伯爵,有没有人对您说过,您其实很不会说话…这样的话为什么要说出来呢?”约瑟芬手里的折扇轻轻打在欧内斯特伯爵的手臂上,像是不在意,又像是在用不在意掩盖在意,并转移话题。   “是的,我向来不懂怎么说话。”欧内斯特伯爵瞥了一眼,一板一眼地说。   “好吧好吧,我就告诉您吧,传闻一半是真的——我确实对公爵有过好感,那毕竟是一个美男子,不是吗?不过,公爵既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那就算了…这样的事儿,难道不是你情我愿才做得到?”   约瑟芬的话让欧内斯特伯爵心里忍不住有点儿埋怨麦尔顿侯爵夫人…看啊,谁都懂的道理,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其实欧内斯特伯爵也不是对麦尔顿侯爵夫人将别人当作目标有很大不满,毕竟这么多年早就该习惯了。只能说,此时的情绪更像是过去堆积的总和,他一直以来都认为麦尔顿侯爵夫人‘太疯了’。   那种不顾自我的疯,迟早有一天会惹火上身!不止烧到自己,身边人也会被一起点燃。   现在,欧内斯特伯爵是相信约瑟芬的说法的,毕竟从他的角度来说,像麦尔顿侯爵夫人那样疯的,世界上也没几个。‘索尔多伯爵夫人’这种,对方没那个意思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才是上流社会常见的。   不过,出于某种隐秘的想法,他还是问了一句:“既然是这样,您为什么还那样在意纽兰公爵呢?”   约瑟芬当然不会告诉欧内斯特伯爵真心话,所以找了一个借口说:“我不是在看纽兰公爵,而是在看奥斯汀小姐…大家都很喜欢观察她,不是吗?男人和女人,都为她的魅力所俘获。”   “那可真是一位幸运又可爱的小姐,我从没见过如她一样圆满的女孩儿…她几乎什么都有了,现在老天还为她安排了一桩绝妙的姻缘。纽兰公爵,原来纽兰公爵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孩儿,难怪对我无动于衷。”   “我和奥斯汀小姐完全是两类人啊!”   “相比起奥斯汀小姐这样被好好养育在温室,所以能开的美丽,开的纯洁无暇的花朵。我没有那样好的机会,我就像是一株野花,哪怕被种在了花园里,最大的优点依旧是强大的生命力和适应力。”约瑟芬仿佛是自嘲一样说道。   “奥斯汀小姐倒也不能算是温室中的花朵,就我所知,不少人反而认为她太干练了点儿,应该更纯洁无害一些…显然,不少人在奥斯汀小姐那里碰壁了。”薇薇安不是‘乖乖女’,这在美林堡也是公认的了,所以欧内斯特伯爵才奇怪,为什么有人会用温室花朵、纯洁无暇来形容薇薇安。   如果薇薇安真的是那样,风评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了。   约瑟芬露出了一个微笑,但眼神是冷漠的:“所以我才说,奥斯汀小姐是温室里的花朵,是最纯洁无暇的…她被保护的很好,所以甚至不用对这个世界伪装自己的本性。” 第253章 红粉世界253   过去约瑟芬在美林堡的近一年时间,可以说是成果斐然。   一方面,她挣到了不少能量点,让她可以做更多事。另一方面,她其实也在美林堡的上流社会圈子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网,虽然远不如麦尔顿侯爵夫人庞大复杂。但人脉这种东西,对于她这样的复仇者来说,本来就是贵精不贵多。   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为了在美林堡维持地位,什么都要做,才运转那样复杂的人脉网的。而她,只要对付有限的几个人就够了。   事实上,约瑟芬已经雇了好几位侦探,一直监控着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了。她要抓住这两个人的弱点,这样更能实行她的复仇计划……   她之前还尝试鼓动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长子争夺财产——当初麦尔顿侯爵夫人将丈夫‘禁治产’之后,麦尔顿侯爵的财产就由她来管理和使用了。但这理论上来说只是‘监护管理’,当家族的继承人成年后,是有可能争夺这份权力的。   古董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长子并不难,沉迷于社交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全部精力都用于维持美貌和地位了,对于孩子根本不在乎!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孩子们就更加喜爱父亲。更何况,当初麦尔顿侯爵夫人‘禁治产’的计划能够成功,也有侯爵太过考虑孩子们的原因。   简单来说,孩子们更喜欢父亲,对于母亲早就有很大的怨气了!   现在长子成年,也就是他没有能力而已,不然早就要解除父亲的‘禁治产’,或者从母亲手中夺过‘监护’权了。约瑟芬一鼓动,以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身份接近,愿意提供帮助,他当然就行动起来了。   只是麦尔顿侯爵夫人确实很有本事,在长子将要成年时就考虑到了这种风险,所以是有预案的…所以事情没有成功,至少暂时没有成功。   当然,虽说没成功,但约瑟芬插手其中,还是让麦尔顿侯爵夫人的预案有些不够,最后有些焦头烂额的——约瑟芬乐得看笑话,只当这是一道开胃菜!呵呵,这才是复仇的开始呢!   不过,最后没能完全成功,还是给约瑟芬提了个醒。现在的麦尔顿侯爵夫人还是很有实力,也不缺头脑的,要真正达成自己的复仇,她得做更多事!   她得加入更加有权势的圈子,另外对自己的爱慕者也不只是要获取能量点,还得学会毫不手软地利用他们的权势——后者先不说,关于前者,她是有一个计划的,那就是加入玛丽公主为首的‘健身操俱乐部’。   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全都出身优越、背景雄厚,再加上彼此之间非常团结,交换资源频繁…加入其中的话,对于约瑟芬来说是大大的有好处的。而且,她还听说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数都不喜欢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的话,当她需要俱乐部其他人帮助,来对付麦尔顿侯爵夫人时,不就很轻松了吗?   只是加入这个俱乐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能提名新成员的人就那么几个,还要获得其他几个核心的俱乐部成员认可,那就更难了…毕竟是美林堡首屈一指的女士圈子,要真的那么容易加入,早就不知道有多少成员了。   约瑟芬之前也认识几个健身操俱乐部成员,可要么交情不到那个程度,要么就是对方的地位不足以推荐新成员进去——如果约瑟芬着急加入健身操俱乐部的话,就只能动用系统了。   系统的‘光环’有很多,总有这种情况能用得上的。   其中就有一个‘1%的可能性’,她觉得不错。这个光环用在当事人身上,就是能将原本一件小概率事件的可能性提高100倍!比如说,原本对方是不大可能答应推荐约瑟芬进入健身操俱乐部的。但用上‘1%的可能性’,原本只要有一点点答应的可能,这个可能性都会提升100倍,变得很大可能实现了。   这个光环很好用,很多场合都用得上,只不过有一个小小问题,它真的很贵,消耗能量点特别快。这主要是因为,这个光环本质上是要直接扭曲一个人的想法,也差不多是系统走到了干涉物质的边界了。   似乎并不是干涉物质,属于人的精神层面,但‘扭曲’和‘影响’可不同!精神层面的干涉上到一定的强度,本身就会逼近另一侧的。   ‘1%的可能性’这个光环,也不是按照天数算能量点的,它按照小时计算,消耗的飞快。对于一些需要长期布局的事,真的是用不起,不过一些只看本人心意的事儿,倒是很好用,临时用一个小时就行了。   约瑟芬决定最近就对玛丽公主使用这个‘1%的可能性’,选择玛丽公主也是为了省能量点…有玛丽公主做推荐人,在其他核心成员那里,就很容易获得认可,可能投票就是走一个流程而已。不然的话,到时候还得对其他人使用一遍‘1%的可能性’,能量点的损失就太大了。   她现在能量点还算充足,但也得省着点儿用。   不过现在看到薇薇安,约瑟芬又觉得,对薇薇安使用‘1%的可能性’,通过薇薇安进入健身操俱乐部也不是不行。就她所知,薇薇安在健身操俱乐部的地位也很好,可能算得上‘二号人物’了。   而且她和玛丽公主是真的非常亲密,她同意加入俱乐部的成员,在玛丽公主那里,恐怕比自己引入俱乐部的成员更有面子。   在思索并犹豫着的时候,这次的慈善活动,她对薇薇安和霍夫曼的关注就有些过多了。霍夫曼对视线相当敏感,很快抓住了一直看着他们的人——其实不只是约瑟芬一个人在看他们,但视线和视线的存在感也是不一样的。   薇薇安则是习惯了总有人看她,当霍夫曼看过去时,才后知后觉。然后随着霍夫曼的视线,看到了约瑟芬…仿佛烫了一下一样,迅速移开了视线。   约瑟芬远远冲两人点了点头,仿佛一切都很自然。   霍夫曼这时也收回了目光,低头轻声询问薇薇安:“您在不安什么?”   薇薇安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有些下意识地紧绷,甚至轻微颤抖。迅速低垂下的眼皮,不安地颤动——都不算很大的反应,但是作为外交官也好,国家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也罢,他都对这类细节足够敏锐。   “哦…没什么,只是索尔多伯爵夫人…我对她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薇薇安低声解释,虽然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也不能说她撒了谎。   “这样很没道理,是不是?理论上来说,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应该想那么多的。可是伯爵夫人来到美林堡以后的一些事,总让人不得不多想…凡是阻碍她的人,都会非常倒霉——”   薇薇安发现霍夫曼表情平静,再想到自己传播‘迷信思想’,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就说不下去了,脸也一下红了。   “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这很可笑对吗?”   的确有些可笑,霍夫曼自己就算不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也接近了,在这方面的思想是非常务实的。如果是别的人,在他面前表现出对这类事的在意,他只会忽视,连多想一下都显得浪费精力。   但爱情真是一个奇妙的玩意儿,它简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方式,至少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是这样。他没法说薇薇安可笑,相反,这种有些‘傻’的想法,让他觉得可爱。就像是一朵春天里柔弱的花,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雨打风吹。   不想要她承受这个世界任何不好的东西,希望她能一直这样没有忧愁——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薇薇安现在也不能说没有‘忧愁’,只能说,这是陷入爱恋的傻瓜想法,根本不能去细想。   “…这并不能算可笑,人会畏惧未知的、不可控的东西,这很正常……”   薇薇安打量着霍夫曼,‘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啊?我知道您是想要安慰我,但这根本不像是您会说的话…您倒也不必找这样的理由为我开脱。”   薇薇安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没能继续说下去,约瑟芬和欧内斯特伯爵结伴走了过来。似乎只是来打招呼的,但薇薇安却有些如临大敌。   表面上维持着挑不出错来的寒暄,说了一会儿之后,薇薇安就在考虑要怎么脱身了…她是真的不想和眼前的‘女主角’打交道啊!   约瑟芬却没有这样爽快放薇薇安走的意思,很快话锋一转,说:“说起来,我很仰慕‘健身操俱乐部’呢,非常想要加入奥斯汀小姐你们…就是不知道,要加入健身操俱乐部的方法。”   薇薇安勉强维持住了平静,仿佛对方提出的想法没什么一样:“夫人,健身操俱乐部是会员推荐制,要有一位核心俱乐部成员推荐,另外几位核心成员投票认可才行…说实话,如果您打算加入健身操俱乐部,时机可不大好。”   约瑟芬眉毛扬了扬,跟着说:“这是为什么呀?”   “健身操俱乐部的核心成员们,有几位现在都在国外,这种情况下,我们其实是不倾向于引进新成员的。虽然不是不能以在美林堡的核心成员为基础表决引入,可……”薇薇安说到这里就没有往下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果是奥斯汀小姐您来推荐都不行吗?”约瑟芬仿佛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意盈盈地问。   薇薇安还没有反应,霍夫曼先多看了她一眼——霍夫曼对人的‘态度’是非常敏感的,所以他能分辨出‘索尔多伯爵夫人’说出这句话时的随意。看起来像是恭维薇薇安在健身操俱乐部地位的话,实际上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自信’。   笃定对方一定会帮助自己?不,不只是这样…更接近于‘不谨慎’带来的人情世故上的粗糙,霍夫曼见过一些天生富贵的人,面对不如自己的人,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拿捏,就会不自觉显露出这种态度。   霍夫曼不喜欢这个女人的态度,非常不喜欢。   薇薇安却没有霍夫曼的那种‘不喜欢’,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理所当然’,但她知道对方到底有着什么依仗。所以相比起‘不喜欢’,她更愿意尽快了结这一次的纠缠,然后‘敬而远之’。   “我吗?哦,您实在是太抬举我了,这并不是谁推荐的问题。而且…”薇薇安想了想,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表情:“我刚刚推荐了一位新成员加入俱乐部,虽然没有规定说不能连续推荐新成员,但大家都是有这样的自觉的……”   到最后,约瑟芬也没有对薇薇安使用‘1%的可能性’。她原本想试试看,能不能不用‘1%的可能性’,找到一个推荐人的,现在看来是不大行。而如果要使用‘1%的可能性’,那还是对玛丽公主使用要更好吧。   出于相当务实的考虑,约瑟芬最后还是决定找机会对玛丽公主使用‘1%的可能性’。   看着霍夫曼带走了薇薇安,态度爱护,约瑟芬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正好一旁的欧内斯特伯爵说:“奥斯汀小姐确实是一位有着独特吸引力的小姐,我记得,最近霍利斯子爵就完全被她迷住了。”   约瑟芬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真的是霍利斯子爵被薇薇安·奥斯汀迷住了吧?并不是这样吧!这也是麦尔顿侯爵夫人那个女人的计策而已!她一定要自己看中的猎物爱着自己,只爱着自己!   为此去骗,去抢,甚至去‘杀人’,也在所不惜!   一直在暗处监控、调查着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约瑟芬可是知道不少事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和威廉·霍利斯的‘私情’比较隐蔽,但在他们不设防的情况下,真要有所了解,也不是不可能。   而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和威廉·霍利斯的关系后,再看威廉·霍利斯对薇薇安·奥斯汀的突然追求,这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   约瑟芬足够了解麦尔顿侯爵夫人这个女人的偏执与乖张,知道派自己的情人去引诱自己的情敌,然后以此摧毁对方,这种事她是绝对做的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看了一眼薇薇安离开的方向…就她所知,威廉·霍利斯的追求谈不上顺利。这倒是不值得奇怪,甚至在约瑟芬死在海上之前,她就知道了,薇薇安·奥斯汀这个女孩儿‘心高气傲’。   当然,她也有心高气傲的基础。   薇薇安·奥斯汀或许如她之前所说的,是‘纯洁无暇’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好骗。应该说,她从来不缺殷勤讨好、小心对待,这样的女孩儿,哪会随随便便就被骗走?约瑟芬可不觉得,麦尔顿侯爵夫人推出的威廉·霍利斯就比围绕在薇薇安身边的其他追求者强。   威廉·霍利斯没什么成功的可能,但如果帮助他成功呢?这个想法忽然钻进了约瑟芬的脑子…她觉得这是个很妙的主意。   最直接的,一旦薇薇安·奥斯汀接受威廉·霍利斯的求爱,他们成了一对儿了,之后麦尔顿侯爵夫人发动…难道到时候薇薇安·奥斯汀不知道自己受到了怎样的‘设计’和‘愚弄’?就算不知道,约瑟芬也可以想办法让她知道啊!   一旦这样,在对付麦尔顿侯爵夫人的路上,她就有一个很有力的帮手了——她可不觉得薇薇安是那种遇到这种事后,还会一声不吭的人!   约瑟芬又想到了霍夫曼,更觉得这个计划很巧妙,因为如果操作得当的话,甚至能将这位大人物也拉过来…约瑟芬并不知道霍夫曼爱薇薇安·奥斯汀的程度,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爱的女人,受到了这种‘设计’。就算他没有为她做点儿什么的心,也该有自己被人‘横刀夺爱’的愤怒吧?   说不定,没有威廉·霍利斯这个人的插手,他就能得到她了呢?   欧内斯特伯爵还在一旁‘唠唠叨叨’:“…说实话,如果奥斯汀小姐足够聪明,就知道该怎么选择自己的‘未来’。霍利斯子爵也不错,可无论怎样都比不上纽兰公爵,只要能攀上纽兰公爵,奥斯汀家立刻就能成为美林堡第一等的人家。”   奥斯汀家在现在确实不算美林堡第一等人家,有钱归有钱,但这个时代还不是钱来决定一切的时代。   奥斯汀家的基础还是太差了!   “是的,纽兰公爵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约瑟芬仿佛是在回答欧内斯特伯爵的话一样说。   她当然知道霍夫曼这个人代表着什么,当初她会选择他做狩猎目标,主要还是因为这是个真正有权势的大人物!能成为自己绝佳的助力。相比起这一点,当时麦尔顿侯爵夫人也将他当作自己的目标,她想要赢过麦尔顿侯爵夫人,也只能算是次要理由了。   至于说,这个过程中,那不值一提的心动,反而没什么可说的了…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被爱情操纵的天真女孩儿。经历了一次‘死亡’之后,现在是重返人间的复仇天使,就更不会为此动摇了。   意识到霍夫曼并不好下手,效率至上的约瑟芬自然就放弃了。   但现在,自己的计划又和对方有所交集了,原本已经熄灭的心,重新燃了起来…也不是说,一定要做什么。但顺便布局一番,不费什么事儿,有何不可呢?   思考着这些,一个计划慢慢在她心中成型……   而同一时刻的薇薇安,完全想不到约瑟芬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自己也进入了她的‘计划’。   “您看起来真的非常紧张,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回绝索尔多伯爵夫人呢?”霍夫曼拍了拍薇薇安挽着他手臂的手,仿佛是安慰。   “因为不回绝只会更加麻烦。”薇薇安其实早就有很多关于约瑟芬的抱怨了,只是没法对人说,任何人都不行。这个时候有机会说一点儿了,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如果真的推荐索尔多伯爵夫人加入健身操俱乐部,会和她产生更多的交集——我以我女人的直觉保证,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总的来说,薇薇安其实也没有当初那么忧虑约瑟芬的事了。   她觉得自己绝不会成为约瑟芬的敌人,既然是这样的话,最多也就是受一些类似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祸。而这种事,总归不是无解的…最糟就是这样而已,这样想的话,心态就好多了。   霍夫曼观察了一下薇薇安的表情,发现她是认真这样想的——倒也没有想太多,毕竟此时来看,也不过是女士们之间的小事而已。   但他还是提醒了薇薇安:“索尔多伯爵夫人…她对您的态度有些过去轻慢了。”   “…哦…”薇薇安只能笑笑,还能说什么呢?   像约瑟芬那样具备‘系统’的女人,时间长了,自己想要达成什么目的都能做到。所谓毁掉一个百万富翁的家业,一个大贵族的名誉和人生,也只需要她支付能量点就好…这样的人,心态发生变化,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人,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第254章 红粉世界254   约瑟芬是在舞会的角落发现威廉·霍利斯的,虽然是在角落里,他也尽量减弱自身的存在感了,依然很容易让注意到。实在是因为他和这个热热闹闹的奢华舞会格格不入,简直就像是闯入肉食动物聚餐的草食动物。   紧张,不敢乱动,连呼吸都觉得不自在。   “您看起来不太喜欢大厅这边?为什么不邀请一位女士去花园里走走呢?这可是一举两得。”约瑟芬的声音在威廉·霍利斯的耳边响起,这可吓了他一跳!转过头,反应过来这是一位美丽亲切的女士,才情绪稳定。   “哦…您好…索尔多伯爵夫人。”威廉过去没和约瑟芬打过几次照面,毕竟约瑟芬常常出现的社交场合,正是他极少出现的。所以即使面对这位如今在美林堡社交界如日中天的红人,他也有些陌生,磕磕绊绊才叫出了对方的称呼。   不过,威廉到底也是贵族子弟,这种时候不会什么都不做了,愣在那里。他顺着约瑟芬的话,向她伸出了手:“是的,您的建议非常及时…您愿意和我去花园里走走吗?”   从这确实看得出来,威廉·霍利斯专心于诗歌,即使爱慕着麦尔顿侯爵夫人,也完全不知道麦尔顿侯爵夫人和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对立传闻。此时邀请对方,分明是一无所觉、毫无芥蒂的样子。   约瑟芬觉得这很有趣,同时也为对方可惜——这原本是一个相当纯粹且正直的青年,就因为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私心,已经陷入了一场爱情陷阱。当然,她也不是要从道德上谴责麦尔顿侯爵夫人叫年轻人误入歧途,因为她现在要做的事,本质上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也没什么不同。   同样少不了对这个年轻人的利用,要将他搅进自己的复仇计划里,即使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环。   约瑟芬挽着威廉·霍利斯的手臂,两人在花园里散步闲逛。花园里并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也有别的来宾,不喜欢房子里的‘热闹’,结伴来了花园这边。只不过即使是这样,花园里的人依旧挺少的,给漫步其中的人都留下了私人空间。   相比起一举一动都会落入他人眼里的跳舞厅,又或者更容易让人有奇怪联想的小房间,花园算是既安静又正当的地方。约瑟芬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眼神忧郁的年轻诗人,轻声说:“…您看起来情绪低落?我不大明白,我还以为您这样出身高贵,前途光明的年轻人,生活中只有高兴的事儿,没有忧愁呢。”   “那怎么可能呢,夫人。”威廉强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   “人都是会有忧愁的,即使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最有权力的人也是一样——说实话,我倒是不排斥忧愁,一个诗人若是没有忧愁,那几乎就没法写诗了。”   约瑟芬像是被威廉逗笑了一样,笑了起来:“哦…您这话简直像是在打趣‘诗人’了…所以,您到底在发愁什么呢?难道是追求奥斯汀小姐不顺利?说实话,我也只能想到这个了。对于您这样的青年,只有爱情上苦能叫您百转千回。”   威廉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面对熟悉的人,很多话是没法说的。反而是没什么交情的人,一些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自然而然就倾诉而出了。   “啊,爱情,是啊,爱情…您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士。”威廉倒是没有将麦尔顿侯爵夫人牵扯出来,只是说了自己追求薇薇安不顺利的事。   “…我不明白,至少我能感觉到,奥斯汀小姐并不讨厌和我相处,相反,她还挺喜欢的。她还格外欣赏我的诗歌,每每有新的诗句,她都会拿去朗诵,并完全理解‘诗意’——她愿意做我最好的读者,但为什么……”   约瑟芬顺着威廉的话往下说:“奥斯汀小姐拒绝了您的求爱?”   威廉没有回答这话,但看气氛,这就算是默认了。   约瑟芬想了想说:“或许奥斯汀小姐只是还没做好准备,据我所知,奥斯汀小姐是一个在婚姻上相当谨慎的姑娘——这样的优点,在如今的年轻小姐中可不多见,大家总是急于出嫁,而不会考虑到婚姻意味着什么。”   这里面带着约瑟芬的真心,所以说出来非常真挚,威廉能感受到这份真挚,也有些被说服了。连连点头:“的确,奥斯汀小姐是这样的…如果她不是一个对婚姻格外谨慎的姑娘,应该早就结婚了。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不少人向她求婚,其中并不缺少以世俗眼光看,非常棒的结婚对象。”   “所以,您应该再试试,而不是就此放弃…当然,如果您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就当我没有说过吧。”约瑟芬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给年轻人提出可靠建议的长者,令人信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让事情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   其实她并没有意识到,威廉已经真的爱上薇薇安了(至少以威廉的爱情观,那就是‘爱’),因为威廉在麦尔顿侯爵夫人那里,表现出来的热切不减。她甚至以为,威廉的低落,源于没有完成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任务。   不过她也不会说破这一点,只是循着威廉对外表现出来的、对薇薇安的追求,说了这些话——让威廉不要放弃,麦尔顿侯爵夫人的任务还是有希望的。   她需要威廉的成功,然后叫知道真相的薇薇安愤怒,然后‘回报’麦尔顿侯爵夫人。   给自己增加盟友,给仇敌增加敌人……   “是的,您说得对,我不该这么早就放弃的…”威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了起来。精神也重新振作,这么一会儿,和刚刚截然不同了。   “但…但这要怎么做呢?自从上次…之后,奥斯汀小姐就有些回避着我了,哦,这也是奥斯汀小姐一贯的表现。对于曾经拒绝过求爱的男士,她总是显得格外冷酷——过去我倒是觉得这很不错,看起来无情,可如果不能接受对方,却依旧纠缠,那不是很糟糕吗?那可不是一位正派的小姐该做的。”   听到威廉这样说,约瑟芬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威廉·霍利斯这样说是真心的,还是这个时候故意的…他难道不知道,他所爱慕着的麦尔顿侯爵夫人就是那样的典型?和男士暧昧,对她来说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另外,在有些人眼中,自己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约瑟芬哪里知道,诗人自有诗人那一套脑回路…当普通人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都常见将对方的一切行为美化,他这样在感情上更容易彻底投入的诗人就更不要说了。   所以麦尔顿侯爵夫人在她这里,是追逐着爱,无法忍受孤独,感情上脆弱的女士,她永远要沉溺在‘爱’里,这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有一种强烈的诗意在其中。至于薇薇安,理解为名门淑女的正派,也完全不是问题。   对于陷入爱情中的诗人,爱人只要有一点儿优秀的地方,他们就可以感觉是天上有地上无,万里挑一。而哪怕没有优秀的地方,也还能落得一个‘平平淡淡才是真’呢。   威廉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约瑟芬那古怪的一眼。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但现在,轮到我面对这样的奥斯汀小姐了,就觉得束手无策……”   约瑟芬此时恰到好处地插话:“子爵,您相信我吗?”   刚刚一直塑造的气氛发挥了作用,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单纯的威廉立刻说:“当然,夫人,我非常信任您!”   “如果您相信我,那就听听我的看法——虽然最近奥斯汀小姐在回避您,但这个时候,您可以强硬一点儿,直接邀请她。哪怕奥斯汀小姐拒绝,您也要继续邀请。女士们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她们拒绝的同时,内心也在犹豫。这个时候,男士的态度强硬一些,她们很容易软化。”   约瑟芬的这个说法很容易获得身为男性的威廉的认可,在他们的认知里,女性就是很容易被支配啊。就算威廉认为薇薇安是一个特别的女人,那也还是一个女人,是女人的话,屈服于男人的强势,又有什么奇怪的?   然而,约瑟芬才不是真的笃定薇薇安会为威廉软化!因为她自己就不是一个会因为男性态度强硬就软化的人,所以这个说法也就是骗骗威廉而已。   她只是相信,威廉都强硬到那个份上了,以他们之前的相处状态,薇薇安不至于一点儿情面不留。哪怕是为了说清楚以后不再纠缠,威廉的邀请,她最后也会答应的。而只要薇薇安答应了威廉的邀请,她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约瑟芬为了确保事情完全照着自己计划发展,又说:“不过,为了让奥斯汀小姐更容易接受,您最好不要单独邀请她…您得制造一个轻松的相处机会,嗯,举行一次乡村舞会怎么样?”   “这个季节,乡村总是别有吸引力的,此时还留在城里的人,也愿意周末时离开城市,享受乡村新鲜的空气,明媚的阳光——仿照新大陆南方流行的烤肉会,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呵呵,如果我的创意对您有那么一点点作用,到时候可别忘了邀请我。我很愿意看到一对出色的年轻人成为眷侣,这可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儿。”   威廉完全被约瑟芬描述的前景说服了,心情振奋的不得了!这个时候,约瑟芬说的话,在他听来,完全是金玉良言。他立刻拍胸脯保证:“那是当然的!您可以说是帮大忙了…请放心,在下一定不会忘记邀请您的。”   确保自己能到场之后,约瑟芬就不多说什么了…是的,她得到场,这样才能确定使用‘1%的可能性’的时机。   她其实之前也没有想到,在找到机会对玛丽公主使用‘1%的可能性’,加入健身操俱乐部之前,这个先要用在薇薇安·奥斯汀身上了——在威廉再次对薇薇安求婚前,对薇薇安使用‘1%的可能性’,让她答应威廉的求婚,这就是约瑟芬的计划。   至于说,‘1%的可能性’时效过去,薇薇安会不会反应过来,然后反悔。这约瑟芬倒是不担心,因为她已经了解‘1%的可能性’的生效原理了…在‘1%的可能性’生效时,一个可能性很小的想法,冒出来的几率会增加100倍,由此达到小概率事件成真的效果。   具体来说,威廉·霍利斯向薇薇安·奥斯汀求婚时,薇薇安·奥斯汀就可能忽然觉得,一直保持单身也是不行的,她也到了适婚年龄,就应该结婚。而如果结婚的话,作为结婚对象,威廉·霍利斯确实不错。   这个逻辑完全没问题,答应下来也很正常。   哪怕事后‘1%的可能性’效果结束,会觉得不想要结婚,觉得威廉·霍利斯没那么适合自己,也不会觉得当时的想法有问题——可能就是一时脆弱,一时冲动吧,谁没有做出选择,然后又后悔的时候呢?   只是这个时候再后悔,可有些来不及了。答应了求婚,而且都向大家宣布了,然后说要反悔…这是有成本的,心理成本、社交成本都有。   只要薇薇安·奥斯汀确实如威廉·霍利斯所说,是欣赏他的,乐于以朋友的方式相处的,大概率也就认了。此时大多数姑娘们答应求婚,不也就是有些好感就行吗?甚至,很多人连这点儿好感也没有呢!   当然,也不排除薇薇安·奥斯汀性格特别强硬,最后就反悔了的可能——但这对约瑟芬也没有太大损失。使用一次‘1%的可能性’确实比较贵,可如果只是一个小时的话,也没有到用不起的程度。她偶尔‘败家’,使用一些很少使用的光环,不也差不多吗?   而成功的话,约瑟芬就给麦尔顿侯爵夫人制造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呢!   不,或许是两个…约瑟芬想到了霍夫曼——她甚至还能考虑,后续如果她能让霍夫曼爱上自己,那又是一个非常强力的帮手。   麦尔顿侯爵夫人结仇薇薇安·奥斯汀,顺带惹了纽兰公爵。再然后,能叫纽兰公爵感情上增加放弃薇薇安·奥斯汀的可能性,自己也能有机会…可以说是一石三鸟了。   威廉可完全不清楚眼前这个美丽又亲切的女士有诸多算计,只想到了自己还有机会,机会还不小,就高兴了。舞会结束,回到家里后,他就开始计划约瑟芬提议的‘烤肉会’,为此他还请教了家里的管家。   他自己是很少举办这类活动的,作为‘孤僻’的诗人,他对上流社会的社交甚至很排斥!偶尔邀请朋友们,也是一些诗人,以及上流社会圈子里,少数还能互相理解的‘伙伴’。大家简单地聚在一起,抽雪茄、饮酒,讨论文学和艺术,类似没有女主人的沙龙。   话说回来,没有女主人的沙龙就很古怪了,因为沙龙传统上就是围绕女主人来的。   没有举办活动的相关经验,威廉就只能求助于管家了。此时上流社会家庭的管家,都是精于这类事务的——虽然他们来办这些活动,难免会‘制式化’,不能出彩,一场出色的活动往往还是有赖于女主人的高雅品味。但办的规规矩矩,挑不出错来,这就行了,本来就不是所有家庭里,都有一个令人交口称赞的女主人的。   那样的女士,往往在社交圈里出类拔萃…而如果每个女士都能做到那个地步,还谈什么‘出类拔萃’?   威廉难得居然想要办这样的活动,霍利斯伯爵夫妇认为这是一个好信号,说不定儿子能就此慢慢靠近社交界呢?   普通人家里出了一个出色的诗人,这是挺光彩的,贵族之家一般也不会看不起——毕竟,时代变了嘛!   但问题是,威廉是霍利斯伯爵夫妇唯一的儿子,也是未来的爵位继承人。如果可以,伯爵夫妇还是希望他能游刃有余地出现在社交界,为自己编织人脉,然后将来无论是去军队,还是去上议院,都是很好的。   也是因为这样,伯爵夫妇对此颇为支持,让管家不用在意预算,不用以威廉给的钱为准——至少,倒也不用特意多给钱,只要让活动使用的物料尽量用家里的就行了。   “是的,少爷,夫人叫人开了酒窖,我挑选了6种酒,包括两种香槟,两种红葡萄酒,一种啤酒,另外还有白兰地。香槟和葡萄酒都来自佛罗斯,是著名的酒庄出产。啤酒则是罗齐奥地‘圣培兰修道院’酿制,那是最好的。”   “白兰地是新大陆运来的,虽然新大陆的产品没什么可指望的,但酿酒这种事,总是成长的格外快。之所以使用这种白兰地,是因为新大陆南方人喜欢用这种优质白兰地配烤肉…这和您打算举办的烤肉会非常相配。”   一般这类活动里,最大的开销就是酒水了。至于酒水之外的食物,因为烤肉会选择的举办地,是霍利斯家在乡村的庄园,庄园的产出供应烤肉会,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场地、酒水、食物都用家里的,威廉给管家开的支票最终用在了雇佣厨师、乐队和租用餐具上。虽说乡下庄园也有厨师,也可以从家里带厨师过去,但家里的厨师显然都不是精通烤肉的那种。   想要烤肉会办的出彩,最好还是找专做烤肉的那种厨师团队。   比如说这次,管家就预约了‘列洛酒家’的厨师团队。列洛酒家在美林堡属于第一等的餐厅,最出名的就是烤肉,无论是东方烤肉,还是新大陆烤肉,他们的手艺都称得上无可挑剔。   到时候,‘列洛酒家’会为霍利斯家的烤肉会派出一个精通新大陆烤肉的大厨,以及几个学徒。再加上霍利斯家自家的厨师帮忙,足够供应一场中等规模的烤肉会了——‘列洛酒家’相当爽快地答应了这一单生意,因为除了厨师和学徒能得到更多报酬外,列洛酒家还能向霍利斯家出租全套的餐具。   霍利斯家是名门望族不错,可霍利斯伯爵并不是长房,他的爵位还是自己挣的呢!所以也没有那么多成套的珍贵金银餐具。但以‘积累’来说,他们家其实并不比很多新贵人家更多。   所以需要租用那些餐具,而这笔租金实在不能说低。要知道,那些知名的餐厅,提供最好的餐具,也会在账单上写上餐具使用费。往往两个人的一顿晚餐,餐具使用费就可以达到两先令了!   这样的外租,多套餐具要用上一整天,甚至第二天才能归还,费用更不可小觑!   事实上,对这些知名餐厅来说,给有钱人家承办酒席,最大的油水就在餐具租赁上了(此时的食材,往往会由举办酒席的人家自己提供,餐厅最多就是列出所需食材清单)。   管家忙着安排烤肉会的事时,霍利斯则专心于邀请参加烤肉会的客人。他这次倒是聪明地没有邀请那些诗人朋友——主要是,为了让气氛热闹而轻松,他会邀请很多社交场上的活跃分子。   诗人朋友们不说人人孤僻,至少是没办法面对这些‘社交恐怖分子’的。到时候搞得气氛尴尬,那就有些不好了。   因为威廉的姓氏,也因为‘物以稀为贵’,威廉几乎从没举办过这类活动,大家都很好奇。所以他的邀请还算顺利,基本上只要他写了邀请信,都能得到肯定的回复。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威廉最在意的邀请信,也是首先发出的那一封——不出所料,被拒绝了。   然而他记得‘索尔多伯爵夫人’提醒他的话,这个时候反而可以强硬一些,只要他足够强势,奥斯汀小姐反而会被软化…经过简单的考虑,威廉决定去一趟白玉兰广场18号,亲自拜访发出邀请。   如果写信邀请的话,无论如何措辞,也不会比亲自登门,更能表达出强硬的态度了吧? 第255章 红粉世界255   这是一间相当漂亮的房间,粉色墙纸和圆形的形状,让人一走进就觉得是到了一位夫人的起居室。不过这里虽然到处装饰着鲜花和画作,看起来很接近那种氛围,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商业经营场所。   一家美甲店。   说起来,此时算是现代美甲行业的肇始吧,过去虽然也有‘美甲’,可一般都是对指甲染色,和现代美甲的流程并不一样。而现在的美甲呢?则是先修剪指甲形状,清洁边缘角质,打磨抛光指甲,这已经是后世美甲的标准流程了。   但没有给指甲做彩绘,或者染色这一步。一切流行都是这样的,在走到极致之后就会回潮,过去有几百年的时间,人们总是给指甲染上鲜亮的颜色。人们看腻了之后,在这个时代,指甲就推崇起了自然美。   这个时代本来就是推崇自然美的时代,虽说在脸蛋上,大家对‘自然美’有些阳奉阴违,用包装纸上的廉价红色也要化妆。但在指甲上,‘自然美’倒是被不打折扣地执行了下来。   大家并不在指甲上涂色,只对‘光泽’卷,纷纷抛光——相比起涂油一时间的闪亮,抛光无疑要好得多,还很清爽。唯一的问题是费事一点儿,没有涂油那么方便罢了。   一般来说,女士们日常护理指甲,完全可以在家由自己、由女仆动手,并不需要‘专业人士’。所需要的东西无非是柠檬、麂皮、指甲膏(类似磨砂膏,加快麂皮抛光指甲的效率)等,也相当简单易得。   不过,也有要求高的人,会寻求美甲师的帮助就是了……   这些美甲师会被雇佣到家里,为女士们服务,很少有自己的店的。而这一家美甲店,名为‘散沫花’(散沫花是过去非常常见的染甲着色剂来源),是一家相当有名的美甲师开的…准确地说,是他在一位顾客的赞助下开的,赞助者正是薇薇安。   薇薇安走进美甲店,此时店里倒是有一位顾客,在一位女性美甲师的服务下正在做指甲。他们一边做指甲,一边聊天,从薇薇安的感觉来说,其实就和上辈子时的美甲店差不多了。   薇薇安摘下帽子,‘散沫花’的学徒立刻接了过去,又请她在工作台前坐下。对方显然知道这位是店里的‘股东’,还叫来了老板。   ‘散沫花’的老板,也就是知名美甲师沃波尔先生,是一个个子中等,头发棕黄,从头到脚都打理的很精细的男人。他满脸笑容地从旁边的办公室走出来,和薇薇安打了个招呼:“日安,奥斯汀小姐!”   “日安,沃波尔先生。”薇薇安也点了点头,说:“刚好经过干草街,所以来看看您…最近‘散沫花’都还好吗?”   ‘干草街’听起来有些土气,但这里算是美林堡最好的奢侈品商业街之一。之所以叫干草街,是因为这里曾经确实是美林堡的干草集散地。不过随着城市发展,这里成为了繁华地带,就不再是做干草生意的地方了。   很多时髦的店纷纷开设于此,吸引了非常多的眼光。所以别看‘散沫花’的店面不大,但房租还挺贵的呢。   “哦,托您的福,没有不好的地方。”沃波尔先生在旁边的青瓷水盆里洗了洗手,又擦干。这个时候学徒已经准备好了美甲需要用的东西,包括柠檬汁、指甲膏、麂皮、染剂和漆贴等等。   薇薇安也泡了手,伸出双手放在美甲师的工作台上(泡手是为了清洁,以及软化角质和指甲)…虽然说是来看沃波尔先生,看看店里的情况的。但既然来了,做做指甲也就是应有之义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服务于您了,但每次在下还是忍不住惊叹,您拥有一双非常、非常美丽的手。”沃波尔先生笑着赞叹,然后才开始用柠檬汁擦拭指甲和指甲边缘,这是为了清洁和漂白。   这当然不纯粹是恭维而已,薇薇安确实拥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双手皮肤娇嫩洁白,仿佛是白玉兰花一样。每当薇薇安伸手捏着一朵白玉兰或者白蔷薇时,总会让人分不清楚手和花,这已经是美林堡的一个‘故事’了。   双手柔软而形态优美,手指纤细而不露骨节,没有任何一点儿的瘢痕,这样一双手露出来时,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双不工作的手——说实话,这样说对薇薇安不太公平,因为她其实是工作的。   在实验室工作时,她也经常担心,使用的化学药剂会不会不小心打翻或者飞溅,让自己的脸和手遭受无妄之灾。但现在看起来,她运气真的很好,没有遇到那种事。就连长期做实验的人,有可能的指尖‘染色’也都还没有出现在她手上(可能是她总是谨慎地戴了手套的原因吧)。   当然,薇薇安的指甲也很好,这完全是天生的,不在于她平常用了多少护手霜——她的指甲不是那种泡水之后就会变得非常软的那种,非常强韧,很自然就能长出此时备受推崇的榛子状指甲。   她甚至不需要太过精细地打磨抛光,因为她的指甲本身就比一般的指甲光洁闪亮了。   “为您服务唯一的问题是,经常会让人缺少成就感。”沃波尔先生将薇薇安的指甲用柠檬擦拭了几分钟,才又重新放到温水种浸泡。   这次浸泡之后才能真正修剪,沃波尔先生动手将稍稍长长了一些的指甲修短,确保指甲看起来就是半个完美的榛子。然后就开始准备用指甲锉,只不过,他的手才刚刚抬起来,就又放下去了。   “您的手用不上指甲锉,这对您既多余,又粗暴。”指甲锉是用来磨掉之前已经软化的角质,还有指甲上脊线、半月痕什么的。薇薇安平常也会护理指甲,角质没有堆积。至于说脊线,薇薇安的指甲长得很光滑,甲面上并不存在突兀的脊线(这可能和她身体健康也有关系)。   倒是半月痕,薇薇安算是比较清晰的那类人…薇薇安记得上辈子好像听说过,半月痕算是身体状况的一种表征,没有半月痕的人,身体可能已经在求救了。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伪科学,但她这辈子的半月痕是挺好的。   颜色奶白,边缘清晰,面积不大不小,像是个漂亮的小月牙。   这样的半月痕不仅不能说是指甲的一个缺点,反而还很有装饰性呢。至少薇薇安并不强求将这样的半月痕磨掉,而沃波尔先生也以他的品味,对薇薇安的半月痕赞不绝口,从来不说磨掉的事儿。   在后世,沃波尔先生大概就是会推崇雀斑妆的那种人吧,认为瑕疵也可以是更自然、更具活力的美。   不用指甲锉,就直接上麂皮和指甲膏进行抛光吧…一般的美甲师,做到这里就完了。但沃波尔先生做指甲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会给指甲染色或者做漆贴,这在此时固然有些反流行了,可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不许化妆的时代也有人化妆,流行穿白色的年代也有人穿黑…主流之外,有非主流,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儿。   “唔…染成宝石红吧…”薇薇安看了看各种染色剂,做了一个相对保守的选择:“不必用漆贴做彩绘了……”   沃波尔先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选择了合适的染色剂,就开始小心操作。他的手非常稳,可以保证染色剂绝对不会涂到甲面以外地地方。而且颜色涂的饱满又均匀,这样不仅是显色好,还不会浪费之前的抛光。   如果涂色时涂的不匀净,可能之前抛光指甲得到的光亮指甲就显不出来了。   这个过程做起来不快也不慢,沃波尔先生技术很好,看起来做的不快,但保持一个均匀的速度,一个一个做下来,很快也就做完了。不过之后薇薇安还得晾干好一会儿呢…此时的指甲染色剂干得都不算快,这也没办法。   虽然和华夏传统的,使用凤仙花、明矾、蛋清、阿拉伯胶等材料进行染指甲,固色可能得花一个晚上相比(还得用布裹着指头),这已经算快的了,但还是很消磨人的耐心——薇薇安倒也考虑过开发速干的彩色指甲油,她觉得要是真开发出来了,如今不流行指甲染色的,也要变得流行了。   然而这个比想象中的困难,她搜集过传统的指甲染色剂配方,发现都没有什么潜力。至于说利用新材料,她对于现代指甲油了解并不多,也不知道现代指甲油是怎么开始能够速干的。只隐隐约约记得,和汽车涂料有关系…然而,这个时代还没有汽车呢。   最后薇薇安就暂时放弃指甲油的想法了。   “…我觉得,当下美林堡不流行指甲染色,除了潮流变化,其实也有手套很流行的原因。毕竟戴上手套,指甲染色就变得不明显了,不能第一时间吸引其他人的注意。”等着染色剂开始干的时候,薇薇安就和沃波尔先生随口聊了起来。   “啊…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在下无意批评什么,但要说到手套,我并不觉得那是一个好发明——女士们的手就是第二张脸,总是遮掩着,未免太无趣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怕得罪人,我都要公开宣扬,只有双手有缺陷的女士,才执着于手套了。”   “您得承认,有的女士就是利用手套,才能让手指显得纤细,才能遮掩手上的湿疹、瘢痕之类……”   对此薇薇安不置可否,她自己拥有很好的先天条件,戴不戴手套都没问题。但她也不会批评那些想要用手套掩饰不足的女士,这其实和精心选择衣服的剪裁,通过服装掩饰身材的不足,凸显身材的优势是一样。如果连这也要嘲讽,那就太可笑了。   她转移话题一样说道:“您调配的染剂,味道很好闻…嗯,有薰衣草和香柠檬?”   沃波尔先生满脸笑容:“是的,您对香气的品鉴是公认的,我这手在您面前有点儿上不了台面,是不是?其实就是氧化锡、胭脂红之类的色剂上,混合一些油剂,我用了薰衣草和香柠檬的精油……”   “配合的刷子也很有讲究,只有驼毛刷才行,用别的刷子不能刷的这样匀净。不知道您有没有注意到……”   闲谈之中,薇薇安的指甲还是干透了,做好的指甲呈现出完美的宝石红。红的饱满,红的晶莹剔透,对此沃波尔先生也很满意。要知道就算是他亲自动手,也不是每次都能有这么好的效果的。   这和顾客的指甲情况也有关系,就连后世的指甲油,也有可能因人而异,产生不同的显色效果。这个时代的染剂么,这种情况只会更多,而且相当明显。   染好指甲的薇薇安告辞而去,然而,还没有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她就遇到了一位朋友。   霍夫曼正是看到了薇薇安的马车,才从一旁的一家手杖店里走出来。   薇薇安注意到了霍夫曼手中那根顶端镶着宝石球饰的手杖,看起来簇新,应该是刚刚选购,或者之前定制好,现在来拿的。   “日安,公爵…说实话,我有点儿意外。”薇薇安笑着打招呼。   “日安,小姐…意外?”霍夫曼不大理解薇薇安的话。   “哦,是我没想到您在选购这样的‘装饰品’,一直以来,您给我的感觉,就仿佛是和这些东西无关一样。”霍夫曼给人的感觉是极其务实的,所以他的外套和衬衣虽然从细节上无可挑剔,可款式从来都是最简单的那种。   薇薇安甚至没看到过他露出怀表的表带,要知道这可是男士们最常见的装饰物了。所以现在发现霍夫曼用这样奢华的手杖,就有一种错乱感——或许手杖一开始还是个实用物,但在如今,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装饰物了。   或许有的绅士还会用它来教训冒犯自己的人,但说实在的,这种情况寥寥无几。   霍夫曼不太自在地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那根手杖,清了清嗓子:“有时,有时在特别的场合,这样的东西是很有必要的。”   “哦,我明白,虽然您现在是在外交部任职,活得像个普通政府职员,可您总是要担任外交官的角色,是不是?”薇薇安笑着打趣。   此时的‘外交官’是绝对体面的代名词,因为代表的是国家形象,而且往往要发动自身的人格魅力,所以他们刻板印象就是风度翩翩、衣食住行无一不精、花钱毫不吝惜的。   霍夫曼回避了这个问题,反而有些答非所问:“您的红指甲也很美,这倒是非常符合您一贯以来的样子。”   奥斯汀家就是做各种日化品的,薇薇安更是不吝惜化妆。虽然她的妆面往往非常干净,在此时甚至称得上素雅,但化妆就是化妆!真要说的话,那些浓艳的、妆感明显的妆容,其实是远不如她的妆面费事的。   薇薇安抬起双手,在霍夫曼面前分开手指:“这样吗?是的,就实在这家美甲店染的,我也觉得很美,简直就像是红宝石一样。”   椭圆形的红色宝石,滚落在白色的玉兰花上,红与白的对比有一种耀目的惊心动魄。   霍夫曼看了一秒钟,或者两秒钟,点了点头:“是的,非常美,像红宝石…但比红宝石要珍贵的多。”   “哦…”薇薇安被这忽然之间的微妙氛围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了,手指蜷缩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再看向霍夫曼,还是点了点头:“嗯,您实在是过誉了,这不过是人工的造物在仿照天然的矿石……”   告辞之后,坐在马车上的薇薇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霍夫曼什么都没说,只是以一种难懂的目光看她。   这种难以描述的心情,直到她回到家才消散。这倒不是因为这么点儿时间,她就能调整好心态了,而是有新的事情打乱了一切。当发生更冲击的事的时候,人的注意力是会转移的。   是一封信,薇薇安拆开了那封信:“邀请信?是谁送来的?”   当仆人说出是‘霍利斯子爵的贴身男仆送来的’时,薇薇安已经拆开了信,当然也就知道这是谁写的了。脸上下意识露出了有点儿为难的表情…在读完这封信后,她稍加考虑,就去书房写回信了。   委婉地拒绝了信中所说的‘乡村烤肉会’邀请,以自己那天有别的邀约为由——薇薇安算不上社交达人,但她在社交界的存在感摆在那里,其他人不论喜不喜欢她,愿意给她发邀请的活动总是源源不绝。   想要找一个乡村烤肉会当天的活动去参加,对于薇薇安来说真不是难事。   写好信,让听差的男仆送到威廉手上,薇薇安就算是松了一口气了…她倒是希望能和威廉做回朋友,毕竟她能那样舒服、毫不掩饰地相处的人确实不多。但前提是‘做朋友’,如果威廉依旧是原本的想法,薇薇安肯定是要拒绝的。   她是不会和他恋爱的,既然是这样,不干净利落地拒绝,就有违薇薇安的道德了。   从那封邀请信的措辞,薇薇安能猜出很多东西了…心里也觉得很可惜,或许这个朋友是真的要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然而,松了一口气的薇薇安没有想到,在她的回信送到之后,她得到的不是一段平静时光——此时绅士们一般是不会死缠烂打的,特别是威廉的性格摆在那里,性格相对较软,本来就不是会让女士为难的人。   威廉·霍利斯登门拜访了!   正如威廉早就想清楚的那样,此时再如何措辞写信,透露出来的强硬,也无法同亲自登门相比。   看着眼前执拗的青年,薇薇安也没办法了…虽然理智告诉她,要干脆拒绝,绝对不要拖泥带水,就像自己过去每次做的那样。但人又怎么可能不受感情的影响?他们过去的友情是真的,她以一个读者的身份,对才华横溢的诗人的崇拜也是真的……   她最终没办法在威廉面前完全拉下脸,还是答应了这次邀请。   “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薇薇安第二天就和玛丽公主倾诉:“我就是很后悔,昨天应该明确拒绝威廉的。但,但其实我也知道,哪怕时光能够倒流,当时的我,可能还是无法完全不留情面。”   玛丽公主很少看到这样发愁的薇薇安,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不用担心,我来帮你想想办法吧…这样,等到烤肉会当天,我会派人去接你,就说找你有急事。这样的话,至少你不用在那儿过夜了。”   烤肉会是头一天的活动,之后还有狩猎、乡村舞会等等,这样一串活动加在一起,就是三天的时长了。不过,本来也不是所有客人会跟着跑完全程就是了,玛丽公主的意思,就是让薇薇安最多只受一天的‘煎熬’。 第256章 红粉世界256   薇薇安让杰奎琳随意将放着舞衣、手套等物品的长纸箱塞进马车的里侧,一起的还有放着舞鞋的小皮箱、锁着更昂贵珠宝的珠宝盒。至于其他的零碎玩意儿,带花边的阳伞、西玛纯阔檐草帽等,则是薇薇安自己拿着。等她上了马车后,就扔到了一边。   这是要去霍利斯家的乡村大宅参加由威廉·霍利斯主办的乡村烤肉会,事实上,威廉这个主办人已经提前两天去乡村大宅做各种准备工作了——即使一切有管家帮忙打理,他这个主人不在也是不行的。   而薇薇安这样的客人么,当然是当天抵达就行了。   因为这一次的邀请活动丰富,今天白天有烤肉会,晚上有乡村舞会,明天还有狩猎和划船活动,参加全程的客人得后天才能回城。所以带一些衣服,应对不同场合所需,这是很有必要的。   薇薇安虽然和玛丽公主通了气,打定主意今晚就等闺蜜江湖救急回城,但不能表现的那样明显。所以该带的东西还是带了,反正她都让杰奎琳自己决定的,也不用费神。   就这样,薇薇安登上了马车,马车载着她一路往乡村而去…霍利斯家的乡村大宅就在美林堡左近乡间,薇薇安这一路也就是4个钟头就到了——说实话,如果是上辈子,她绝对不会说‘就’。   4个小时的路程,真的不算近了!除非是出远门,不然现代人真的很少有人花四个小时在路上。特别是这个交通工具还这样糟糕,路况也不怎么好。   城里的路况还好,有石板路、柏油路、砖路等,都算平整,可一旦离开城市,甚至只要到了城市里比较差的地方,路况都会直线下降。不过,到底还是在美林堡这个首都周边,所以路况再差也有一个限度。   这些年渐渐习惯了的薇薇安,在四个钟头下车,精神都还算不错。她抚平了裙子上的褶皱,又系上了草帽的丝绸系带,就在下巴下松松地系着。最后拿上阳伞,就这样轻盈地下了车。   “瞧瞧,瞧瞧谁来了!嗳!亲爱的,你今天真是太可爱了。”薇薇安才下车,一个热情的女士就和她贴了面。薇薇安倒是和她比较熟,但也绝不到表现如此热情的地步…只能说,这也算是上流社会特有的夸张吧。   薇薇安打开阳伞,撑在头顶,与这位女士说:“中午好…您来多久了?说起来,我闻到了烤肉的味道,现在我们开饭了吗?”   女士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我和我的姐妹们来的很早,您大概不知道,我们家在附近也有一所宅子。为了防止今天从城里赶来太匆忙,我们昨天就来了——您真是太不客气了!即使烤肉已经香气扑鼻了,也没有女士这样直接开口要吃的啊!”   薇薇安无奈地笑了笑:“如果您像我一样,早餐之后就没吃过一点儿东西,也会这样…更何况今天的早餐我还吃的很少,想到要乘4个钟头的马车,我就食不下咽。”   薇薇安多少是有点儿晕马车的,不敢在这么长的车程前大吃大喝。   “如果您不适应马车,更应该多吃一点儿,不然只会更糟糕。”   “这样的说法也有,不过这种事因人而异。就我个人来说,哪怕吃的饱饱的也没用。”薇薇安转动了一下伞柄,说着摇了摇头。   这时其他已经到的客人也注意到了薇薇安这边,相对熟一些的都热情地打招呼——-威廉这个主人当然不会漏下,他过来和薇薇安讲话,带着一股子紧张。其他人看到这样,纷纷露出了‘暧昧’或者‘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或许并无恶意,但感受到这些,薇薇安更加后悔几天前没坚持住…或许是天气有些热,她觉得更加烦躁了。勉强忍耐住,应付过这个场面,走到烤肉区。   列洛酒家的厨师和帮手们在烤肉坑前忙碌着,新大陆南方的烤肉不用烤肉架,而是要用烤肉坑。眼前这个烤肉坑,是从昨天就开始烧火,此时全是暗红色泽的炭火,散发出来的热量扭曲了景象。   烤肉的内容主要还是大块的牛肉、羊肉、猪肉,而且部位要好,至于香肠、鸡肉什么的,都是没有的。这算是新大陆南方烤肉的一大特征吧,因为那里人少地多,又有足够多的野牛什么的,所以肉食是非常充足的。   这导致他们在烹饪肉食的时候会更加‘挑剔’,只要不是底层穷人或者奴隶,就很少食用内脏、爪子、头首之类的部位。长此以往,他们的烹饪习惯也为之一变,例如烤肉,基本上都用‘好肉’。   不像旧大陆这边,即使是上流社会的宴席,其实也挺常见那些‘下等食材’的。只不过烹饪方式会比较复杂,由此解决‘下等食材’的‘恶味’…用香料去腥,用复杂的烹饪流程尽量激发食材本身的香味,用调料调整味道……   之前对薇薇安很热情的那位女士,这会儿甚至带着她两个妹妹一起来了。笑着说:“原来您不是玩笑话,真的打算这就‘开饭’了?”   “当然不会。”薇薇安摇头,她是有些‘任性妄为’,但她还是懂礼貌的。怎么可能上门做客,人家还没开餐,直接就吃上了?她只不过过来看看烤肉准备的情况。然后就走到一旁的野宴长桌旁,这里此时还没有摆上一大盘一大盘的烤肉,但有别的东西。   首先就是冰镇的香槟,这是任宾客随意取用的,并不是开餐后才能享用。薇薇安的目标并不是这个,而是冰镇香槟旁的冰淇淋,还有色彩缤纷的水果拼盘。这些都用漂亮的玻璃碗装着,可以吃一点儿,暂时骗骗肚子吧。   “我可真羡慕您…”看到薇薇安爽快地吃着冰淇淋和水果拼盘,这位女士忍不住看了看薇薇安的腰肢:“我的腰部已经勒到极点了,连香槟都不敢喝,待会儿的烤肉也只能尝一口了。相比之下,男士们可要幸运多了,可以尽情地胡吃海喝。”   这年头,虽然也有‘花花公子’为了保持身材和体态,会穿束身内衣。但大多数的男孩儿,在脱离孩提时代之后就彻底脱下束身内衣了。   即使这个社会整体以苗条为美,这一点在男士身上也一样,但男士和女士保持身材的强度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要让薇薇安来说,除开腰肢要细这一点,这个时代的减肥强度,其实也不如后世。大家的审美其实挺矛盾的,一方面喜欢苗条的身体,喜欢纤细的、弱不禁风的腰肢,另一方面,其实也很喜欢丰腴的手臂和胸脯,喜欢饱满圆润的肩头。   其实这也是后世很多喜欢‘微胖’女孩的男性的想法,不能胖,胖了多难看啊!但有些部位一定要有肉,自己可不喜欢瘦的骷髅一样,摸起来还硌手——说实话,除了天赋异禀的,这样的要求真的很难达到。   但这个时代倒是没那么难,腰肢纤细什么的可以由束身内衣帮忙,这样自己保持一个不胖不瘦的正常体型就好了(现任医学标准的正常体型)。   说实话,除了束腰这一点,这个时代对女性身材的挑剔程度其实还不如后世…当然,后世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审美会多元化一些,而且大家也习惯少议论这种东西。摆在明面上的要求,转为了一种隐形要求。   这样的话,只要当事人不是特别敏感,还是能过的比较舒服,比较遂自己心意的。   这个时代则不行,特别是对上流社会的姑娘们而言,不照着要求来,那可是非常大的错误!这不只是个人选择,你自己不选,身边的亲朋是会帮你选的!   “哦,您可以稍微勒松一些,然后利用裙子的剪裁显得腰肢纤细…要我来说,其他人也不会知道束身内衣到底勒到了多少寸,相比起实际的数字,还是看起来是否纤细更重要吧?”   薇薇安没提自己天生腰部比较细,这上面少吃很多苦。这个时候说出来,就算是实话,也过于拉仇恨了。至于说,单纯劝说对方和自己一样,束身内衣放松一些,还是身体最重要,也是差不多的,听起来很像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样拉仇恨。   所以提出一个实在的解决方案,再劝说放松束身内衣,就是比较合适的了。   对方也对此比较兴趣,追问怎样的裙子能显得腰细。薇薇安从剪裁、针脚说到图案,将后世女孩儿们穿衣服,利用视觉误差显得苗条的技巧,此时能用得上的,都说了出来。这个话题显然很有人气,不一会儿,薇薇安所在的树荫长椅下,聚了好些女士。   因为薇薇安的关系,不少男士原本计划着往这边凑近一些献殷勤的,这个时候聚了这么多女士,倒是不好意思来了。   薇薇安倒是宁愿如此,相比起‘享受’男士们的殷勤,她其实更愿意给姑娘们做讲师…从穿衣的事说起,薇薇安又聊到护肤——这大家就更感兴趣了,谁不想要好皮肤呢?偏偏这在此时真的非常困难!   不说皮肤的自然衰老,现在就是没有办法延缓。就是年轻姑娘,才十几岁的那种,也有的是各种皮肤问题。卫生条件不好导致的皮肤病,痊愈后也会留下各种瘢痕,深深浅浅。青春期调整不好,各种粉刺、痘痘,后世都没有完美的解法,这个时代就更加一言难尽了……   而且,薇薇安在护肤上,确实很有说服力,只是看起来就是了。   她的肌肤简直毫无瑕疵,这当然有天生丽质的原因,甚至这是最大的原因,所谓‘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但后天的努力也必不可少,大家就是想了解‘后天努力’这个部分。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热爱护肤而已。   “…其实,除了天生的皮肤条件,最为影响皮肤的,大概要算气候和水质了。湿润的气候和优良的水质,对于皮肤影响很大。那些知名的‘美女胜地’,说起来大多符合这个特点了。”   这是真的,其实只要肌肤洁白水嫩,一般就不会难看了。在此基础上,五官底子稍好一些,就是美女。   大家听得入神,连连点头的同时,又开始抱怨起了美林堡的水质。   “是的,美林堡最糟糕的地方之一,就是它的水。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些年还在持续变得肮脏。我曾经去‘罗丹卡纳’住了两年,啊,那两年我的皮肤肉眼可见变得好了很多。头发也是,头发也健康强韧了,不像之前,总是要梳下来很多。”   “然而,一回到美林堡,一切全回去了。”有人结合自己的实际经历,现身说法,这让大家更信服了。   “奥斯汀小姐家里似乎一直使用城外运来的泉水?”有人听说过这件事,立刻联想到了。   薇薇安点点头:“是的,气候实在无法改变,但凡是接触到的水、饮用的水,用更好一点儿的,总能够做到。”   大家畅谈着这个相当感兴趣的话题,越聊越多,并且由此扩散到了相关领域。薇薇安靠着上辈子一些‘常识’,每每说出大家听都没听过的‘养护小技巧’,让女士们简直入迷了——其实有些技巧也没那么有用,不染现代社会的姑娘们就不用花大价钱在化妆品、美容等等上了。   “唔…快要到两点钟了,子爵,什么时候开始就餐?似乎还有一些客人没到?”男士们相比起女士们,倒是更期待烤肉本身,毕竟他们更能毫无顾忌地享用食物。   “马上就好了,按照计划的,两点一刻…呃,客人的话,他们什么时候抵达,就什么时候加入烤肉会好了。毕竟这是烤肉会,倒不用担心像普通的宴席那样,后来者吃不上同样的食物。”   威廉解释了一下,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睛时不时瞥向女士们围拢着的薇薇安,这也让其他人打趣了他一番。   稍后,终于可以吃烤肉了,薇薇安这个时候已经望眼欲穿。立刻走到了长桌旁——男仆将切成小块的羊排,用烤肉钎串着的牛臀尖,一条一条肥瘦相间的烤猪五花…全都用大大的银盘子或者镀金盘子,一盘一盘放到长桌上。   旁边有较小的碟子,先生们女士们可以取用,然后再从大盘子里挑选自己喜欢吃的。   事先经过各种不同处理的优质肉类,此时烤得恰到好处,一些香料磨成粉,被洒在了表面。和后世的烧烤料当然不一样,但也是香的,是好吃的——说实话,以薇薇安的经验来说,只要食材不错,‘烤’这种人类最古老的烹饪方式做出来,都不会差的。   也很少会因为饮食文化不同,出现不能接受的情况…毕竟‘烤’真的是太单纯了。   薇薇安很遗憾,这里是没有‘小串’的,别说新大陆南方烤肉,因为当地物资丰富,肉块就是切的比较大。就算是旧大陆这边,也从没听说过,吃烤肉还少少一点。所以,薇薇安根本没法拿着一根烤肉钎大快朵颐,只能从烤肉钎上拆下肉块,放在盘子里品尝。   虽然这好像没什么区别,但烤肉的灵魂之一就没有了啊!非常可惜——薇薇安思考,这次回家之后一定要让家里的厨娘也做一次烤肉,自己在家里吃,‘撸串’总没人指手画脚了吧。   或许有那么一点点遗憾,但烤肉本身的美味还是填补了薇薇安今天一直以来有些空虚的心。她很有食欲地吃着烤肉,在女士们种可以说是‘独树一帜’。   当然,其实吃的也不是那么多,她的食量是摆在那里的。只不过,其他女士们吃的太少了,薇薇安这种每样都能尝两三口地,就显得突出了。   “哦…真羡慕您的好食欲,我实在是…”有一个年轻女孩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部,摇了摇头:“我半个月前去一次晚宴,倒是吃的正常一些,当时也有先生说,姑娘们有食欲的样子挺可爱的——但事后看来,他们也只是当面一套,心里一套。”   薇薇安没做评价,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就在她已经快吃饱了,最后还恋恋不舍于嫩烤羊肉片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动静,像是迟到的客人来了。出于好奇,也出于逃避当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说的话题的想法,薇薇安端着小盘子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要看谁来了的样子。   然后薇薇安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因为新的来宾居然是‘索尔多伯爵夫人’。   “咦?真奇怪,为什么霍利斯子爵会邀请索尔多伯爵夫人?我几乎从不知道他们有交集,索尔多伯爵夫人也不存在同霍利斯家有交情吧?”有人已经在窃窃低语了。   薇薇安内心疯狂点头!是啊,为什么约瑟芬会来啊!   这一次乡村烤肉会是威廉举办的,虽然因为他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不算广,很多客人其实交情一般。但这类客人,往往是和霍利斯家有着这样那样的渊源…‘索尔多伯爵夫人’这种,大家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邀请她啊?   假如她来,我就不来了【划掉】。总之,假如事先知道约瑟芬也在邀请范围之内,薇薇安就算再难回绝威廉·霍利斯,也会回绝了——自从上次公园慈善活动遇到约瑟芬,薇薇安本能地,更不愿意和她有交集。   然而不管怎么想,约瑟芬来了就是来了。而其他人虽然犯嘀咕,但也没有多想。这类玩乐活动,从来都没有说哪些人绝不可能邀请的。   且不说人家能来,里面可能有一个或者很复杂,或者很普通的原因,只是其他人不知道。就说这件事本身,其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大家都是客,管那么多干什么?   所以最后只有薇薇安心里介意的要命——然后表面还要装作一切都很普通,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奥斯汀小姐,下午好啊!”‘索尔多伯爵夫人’非常活泼地对薇薇安打招呼。她今天的装束倒是非常适合这个户外烤肉会的场合,服装的材质轻薄舒适,颜色是夏天的那种鲜艳轻盈。更重要的是,款式有些夸张。   “下午好,伯爵夫人。”薇薇安也冲她点了点头,顺势就称赞了对方的服装:“您穿着新大陆服饰,很合适呢…平常很少有人能将这类服装穿好。”   薇薇安内心不见得真的是这样想的,但以此时的和礼兰人的角度,薇薇安说的绝对真心——所谓的新大陆服饰,不说那种因为特殊气候,以及当地原有的土著文化,所以产生的服饰。   而是说曾经是和礼兰人的殖民地,如今已经独立建国的那一片,他们原则上是照搬了旧大陆这边的服饰。平常大家说到新大陆服饰,如果没有特别说明,指的就是这个了。   但问题是,看起来形制基本相同的服装,在旧大陆这边的人看来,就完全是笑话了。要说其中的分别,大概就是真正会穿的衣服,和舞台上的戏装的区别。为此,旧大陆这边的人,时不时就要嘲笑一下,以显示对新大陆那边没文化的‘洋基佬’的优越。   不过,新大陆那边的国家,渐渐也起来了,国力带动文化影响力。大家平常嘲笑归嘲笑,却也对那里的服饰有了一些了解,还会将其中一些新奇元素应用在自己的服装上。   只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会说,新大陆的服饰基本都是戏服,乱穿的。真的穿上了,也很难在日常生活场景,消化那种夸张。   今天是新大陆南部式的户外烤肉会,约瑟芬这样穿倒是有说法,大家也不奇怪。难得的是,她确实搭配的很好,消化掉了和其他人不同的‘非日常感’。薇薇安这样称赞,是恰如其分。 第257章 红粉世界257   对于霍利斯家乡村大宅所在的‘米里霍顿’而言,这里新鲜事不多。   因为‘米里霍顿’比较靠近美林堡的缘故,这里除了那些在此有地,但常年只有代理人来打理的美林堡地主们,剩下的地主还有几十家,而这还不算农场主(不论是自己的土地做农场主的,还是租了地主的土地做农场主的)。   只能说王都附近,土地兼并总是更困难一些,所以小地主多,自耕农多。   在这几十家里,体面人物有那么二十来家。说起来,要么是某个显赫贵族的小房分支,要么就是本身有个爵位,可以被人称呼做‘爵士’的。再不然,当家人曾经离开过本地,在外经商,或者谋到过不错的职位,等到如今退休,便带回家了金钱或者荣誉。   就在霍利斯家大宅里的户外烤肉会开始前几天,其实这些人家就在议论了。没办法,说是这里临近美林堡,可坐马车都要小半天了。所以这里的生活上是不怎么受大城市影响的,最多就是比偏远地区的农村活跃一些,能多接收一些来自美林堡的信息和时尚。   然而,本质上不还是乡村么?   乡村就有乡村的样子,日子过得日复一日,但凡有一个新鲜面孔、新鲜事,就能够成为所有人的谈资——事实上,自从威廉和管家为了这次的请客来到米里霍顿之后,大家就谈开了!   大家都在谈霍利斯家那座漂亮大宅里的新变化,像是主人家在为待客做准备…当然喽,谈的最多的还是威廉这个霍利斯家的小少爷,米里霍顿的体面人家,只要想到这位少爷尚未婚配,也没有未婚妻,便心思活跃起来。   “看起来大家都很高兴?”露西回到家时,发现一家人都在谈论霍利斯大宅的事儿,挑了挑眉。她刚刚去邮局寄信,回来就发现自己错过了不少话题,不过大概意思她还是听明白了。   原来是那座属于霍利斯伯爵的庄园里,将要举办一场舞会!霍利斯子爵要在庄园里招待自己来自美林堡的朋友,同时也邀请了本地体面人家一起来参加。   露西家当然也在受邀请之列,他的父亲不仅仅是米里霍顿最大的几个地主之一,还曾经参军,退役时已经是少校军衔了,还被授予过‘勇气’勋章…总之,在本地绝对是德高望重的人物。   “是的,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爸爸…爸爸坚持‘格伦维尔’家必须得有一个孩子和贵族结亲,而现在家里其他人都已经结婚了,能指望的只有我和你了。”只有两个人的起居室里,说话的是露西最小的一个哥哥乔治。   “说实话,我是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爸有这种坚持的,他崇拜贵族?还是单纯地只是认为‘格伦维尔’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姓氏,有必要与其他著名的家族联姻?”   “然而要我来说,贵族都已经大不如前了,何必要这样呢?”   乔治是个挺英俊的年轻人,不过这不太能帮他在米里霍顿找到一门好亲事。所以他最近计划着离开米里霍顿,去美林堡发展。进入政府做个公务员,或者成为一个公证人?格伦维尔家的年轻人,想要做个小公务员肯定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将来发展如何,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至于公证人,乔治的一个舅舅就在美林堡开业做公证人,他可以去给舅舅做学徒。   “你和我?”露西忽视了乔治后面那些话,仅针对一开始的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知道不少有适龄女儿的家庭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因为霍利斯子爵…唔,难道霍利斯子爵还有姐妹吗?”   “是的,霍利斯子爵还有一位姐妹也来了,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场舞会上,还有很多来自美林堡的绅士淑女——爸妈有这样的期待并不奇怪,但要我来说,他们还是想的太多了。如果说,你这样可爱的年轻姑娘还有一些希望,那我这样的男孩儿就想也别想了。”   乔治挥挥手,显然是满不在乎的。   他之所以这样说,当然是因为这个社会是男性占主导的社会。这样的社会,有地位的男性和地位低于自己的女性结婚非常常见,可要是反过来,那就不多了。   “其实我觉得,很多太太都多想了。如果可怜的霍利斯子爵能在米里霍顿常住,有足够多的接触机会,那倒是有点儿可能,可那位少爷只是来这儿度过一个周末而已。匆忙而来,匆忙而去,或许只要过几天,他就不会记得舞会上和他跳过舞的米里霍顿姑娘了。”   “是的,我赞同这一点,除非有那么一位姑娘,实在是清新脱俗,和美林堡女孩儿截然不同,一下迷住了某位绅士——看来看去,整个米里霍顿,也就是露西你和杰西卡有些可能了。”乔治无所谓地说。   最近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未来,家里的土地是限定基础的,他作为小儿子就和家里大部分财产无缘了。虽然父母还是会给他一些支持和可以赠与、继承的财产,但他的未来终究和兄长不同,是完全未知的。   对此,他有一些兴奋,又有一些不知所措。既想要尽快去美林堡大展拳脚、出人头地,又觉得美林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地方,他或许会遭遇失败,然后一事无成。   “哦,你完全是因为我是你的姐妹,所以才特别偏心我吧?”露西摇了摇头:“杰西卡是米里霍顿最漂亮的姑娘,我连她的一半都赶不上呢!”   “不,请相信我的真心…杰西卡是挺漂亮的,但你也有你的可爱之处,不是吗?事实上,我还觉得杰西卡美是美,性格却太矫揉造作了,这是受她母亲的影响…大大影响了她的美貌。所以,她静态的时候比动态的时候美,而你动态的时候就比静态的时候可爱多了!”   被哥哥乔治的话弄得有些脸红,露西嘟囔了几句,终究没再反驳。   其实乔治说的不错,露西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儿。她的五官单独拿出来看,都不是特别出众,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十分舒服亲切,还有一股子机灵劲儿。配合她活泼大方的举止,灵动的神采,当她动起来的时候,其他人很容易被她吸引。   “哦…别这样说…”露西嘟嘟囔囔的,为了摆脱这种让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状态,她转而说起了舞会的准备:“如果是舞会的话,现在立刻去做裙子,显然是来不及了。可要说我现有的那些礼服,实在有些……”   “这个季节的跳舞衣衫,我倒是还有三四套。但两套是棉布的,去这样盛大的舞会,实在有些不够体面。剩下两套丝绸的,一套已经穿过好几次了,我实在不愿意再穿,不然我都能想到那些女孩儿们会说什么了。”   “你们女孩儿总是会议论这些么——”说着这话的乔治被美美瞪了一眼,立刻就闭嘴了。   露西这才继续往下说:“所以说来说去,相对合适的也就只有那件天蓝色,镶着阔网眼花边,配粉红色腰带的。”   “那件我记得,很漂亮!”乔治又忍不住接话。   “是的,很漂亮,但会不会太幼稚了一点儿?像个刚走出儿童房,刚刚进入社交界的小姑娘?你知道的,我今年都19岁了,实在不适合太过孩子气——嗳!我都不明白,当初定做礼服时,我为什么会定做这个样式!”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妈妈好像说过,如果你没有合适的跳舞衣衫,可以求助莉亚。你们的身材确实差不多,过去不是经常互相借用服装吗?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合适的服装,就去找莉亚吧,再晚点儿就又得明天了。”   ‘莉亚’是乔治和露西的姐姐,去年刚刚结婚。她和露西的身材确实相近,在她嫁人之前,她们几乎共用衣橱…莉亚是和米里霍顿一个富有的男士结婚的,对方已经继承了家业,所以她一嫁过去,就过上了阔气的生活,漂亮的晚礼服每季都要做好几套呢!   至于露西,虽然格伦维尔家是米里霍顿最大的地主之一,收入也不低了,但露西的父亲并不是一个特别大方的家长——当然不是葛朗台那样的守财奴,只是他确实崇尚俭朴、端正的生活。   孩子们每年该做的衣服都会做,吃吃喝喝各种家庭开支,也都在正常范围内,可也就是这样了。格伦维尔家的年收入只靠土地,每年大约是3500镑,生活标准却更接近年收入一两千镑的人家。   不过家里的孩子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就是了,正是靠着这样的勤俭持家,露西已经出嫁的3个姐姐,每人都有6000镑的嫁妆,所以个个都嫁的不错(虽然都没有嫁到格伦维尔先生期待的贵族)。   可以想见,露西未来也会有这样多嫁妆,这在美林堡都不算少的嫁妆,在乡间可是相当可观的!   至于说乔治这样不能继承家里土地的小儿子,倒是没听说父母会怎样帮衬。露西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母亲的嫁妆,一笔每年可以带来近两百镑收入的债券,继承人只有乔治。   不过那是未来的事儿,得等母亲去世才行。按理来说,乔治独立离家时,父母应该也是有‘支持’的吧。   这些事在露西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最后她摇了摇头:“算了吧,我真不愿意莉亚结婚后,我还要为了一件晚礼服去求助她,这多少有点儿奇怪,是不是?我就穿那件天蓝色的吧…虽然有些孩子气,可听说如今还流行这样呢?”   “你觉得没问题就可以了。”乔治当然不在意这件事,他本来就觉得妹妹那件晚礼服挺好看的。   就这样确定好了穿什么衣服,然后又经过了一番考虑,露西选好了自己舞会当天要穿的鞋,要戴的手套,要梳的头发,要佩戴的首饰——她还是有几件很不错的首饰的,除了一些小玩意儿,她还有来自母亲和已故祖母的赠与呢。   其中最好的一件首饰是一枚红宝石玫瑰胸针,看起来有些像彩绘玻璃拼接玫瑰的风格,有种哥特美感。然后就是一条钻石项链了,虽然不是那种夸张的闪耀大钻石,但已然很撑得住场面。   露西就戴上了这两件首饰,其他的珠宝就是用的小而别致,却不怎么值钱的。毕竟对于她这样的未婚姑娘来说,太过堆砌珠宝有时也只会显得适得其反。   到了户外烤肉会,也是舞会当天,看时间差不多了,露西和乔治就整整齐齐穿戴起来,一起到了霍利斯大宅。   刚刚走进这所房子,他们就看到了一些熟面孔,都是本地体面人家的。但也有很多生面孔,大概就是从美林堡邀请来的客人了吧。这些客人种,有一些格外引人注目,已经让一些米里霍顿的男男女女们议论起来了。   “那位就是霍利斯子爵?他很英俊不是吗?听说他还是如今美林堡声名鹊起的诗人,你们谁读过他的诗作?我写信给我美林堡的朋友,拿到了一份抄本,那实在是太美了!我喜欢那首《当你老了》。”   “那是波罗男爵,他可是如今美林堡风头正盛的花花公子,据说男士们未来几年如何折领带,就完全看他每个早晨的想法了…他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或许不是那么英俊,但就是很吸引人。”   “那位夫人看到了吗?索尔多伯爵夫人,如今上流社会的当红人物,虽然才来美林堡不到一年,可已经征服了社交界了!真是个令人惊叹的佛罗斯小女人…我是说,她非常有风韵,哪怕我是个女人,也忍不住被她吸引。”   ……   露西和乔治进来之后,就各自寻认识的人去了,乔治得去男士那边,露西则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友,迅速走了过去…然后,走到一半,她就停下了脚步,有那么一两秒钟,她陷入到了完全视觉性的奇观冲击中。   刚刚换好装束的薇薇安出现在了跳舞厅这边…其实她也很不理解怎么走到这一步了,玛丽公主殿下一向是很靠谱的,说会江湖救急就会江湖救急,怎么还没有来呢?   然而没办法,没有离开理由的薇薇安只能换好装束,出来参加舞会。虽然为舞会准备的行头不是她自己挑的,但杰奎琳也很有品味啊,而且都是好东西,也挑不出差的么——她穿了一件银光闪闪的丝绸裙子。   非常简洁,没有任何花边、缎带、蕾丝、蝴蝶结…一字肩大开,上半身紧紧裹着身体。而下半身也没有像此时主流的晚礼服,裙摆越来越夸张,裙摆蓬起的程度刚刚好,显得流畅、纤细不臃肿。   让人联想到月光下的,反射光线而闪闪发光的蜿蜒溪流。   这种风格,几乎让薇薇安联想到了现代的高定礼服,所以当时才决定要定做这一款的。不过这也是这条裙子做出来后第一次穿,她也没有想过真实的上身效果——现在看起来还不错,配合她那露出整张脸,精美优雅的发髻,甚至有一种独特的宗教感。   她像是将被处刑的圣女罗莎…露西忍不住想——圣女罗莎基本就是类似圣女贞德的人物,因为传奇且悲剧的人生,此时的文艺作品已经对她的故事有了很多再创作了。   露西好歹算是半个文艺少女,这种时候就容易有这样的联想。毕竟,因为心不在焉且心情不好,从楼上走下楼的薇薇安,真的是自带一种肃穆与圣洁。既浓烈又浅淡,既脆弱又强大,既让魔鬼迷恋,也叫天使垂怜。   “那是谁!?”露西回过神来后,挪到了女友身边,秉着呼吸问,像是连大声喘气都不敢。   “很惊叹?”女友笑了笑,露出一点儿也不意外的表情,解释说:“那是奥斯汀小姐,你不是也用可丽的肥皂和洗发皂吗?那就是奥斯汀男爵的产业——真是让人羡慕的人生,财富、美貌,她全都牢牢攥在手心里。”   “奥斯汀小姐那样有名,还经常出现在报纸上,你竟然没认出她来?”   “怎么可能认识!”露西知道‘奥斯汀小姐’这个人,但是将这张脸和这个人联系在一起,在无人介绍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毕竟这年托报纸杂志上印刷的插图,本质上就是画而已,要么是素描,要么是色彩明艳的广告画,谈不到多写实。   “原来这位就是奥斯汀小姐,难怪有那样的传闻……”露西忍不住盯着薇薇安看,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就在她乱七八糟想着什么的时候,忽然‘轰隆隆’一声,原来是打雷了。   “咦?要下雨了吗?难怪今天这样闷热,特别是刚刚一会儿,简直热的叫人透不过气来!”露西的女友随口嘟囔了一句。   露西也是默默点头,她也是觉得今天太热了,要是能下一场雨,为最近有些热的天气降降温,那倒也不错。不过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好:“…如果下雨,说不定就要弄坏裙子了。”   她和哥哥乔治一起来的,乔治起码,她乘坐马车。当然,回去的时候可以兄妹二人一起坐马车,并不会为下雨所累。只是如果是夏天的那种大雨,进进出出间,真的很容易将裙子搞得湿乎乎,并且沾上泥浆。   那样一染,丝绸的裙子就完蛋了!   “如果现在立刻下雨,大概不会下雨直到舞会结束吧?夏天的暴风雨可很难坚持那么久…所以,快点儿下雨吧,还能让今晚的舞会凉爽一些呢。”露西忍不住祈祷。   而就像是回应她的祈祷,没过多久,又是几声雷鸣、几次电闪——然后,突然暴雨如注。   外面的大雨并没有影响到房子里参加舞会的男男女女,大家还很高兴这一场雨缓解了让人透不过气的闷热呢!   纷纷颇为开心的交谈…就算以美林堡的气候,是有可能出现下着下着雨,夏天的室内也得点壁炉的情形的,那也确实少见,特备是现在还是盛夏!大家这个时候还没担心到那个份上。   等到大家开始跳舞了,就更感谢这场雨带来的凉爽舒适了。   “是不是有点儿冷了?早知道该像你一样戴长手套的。”薇薇安跳了两曲之后下场,以自己想要休息一下,拒绝了第三支曲子的舞。和她一起呆在休息区的女士看了看她的长手套,又看了看自己聊胜于无的网纱短手套,再摸摸已经有些冰冷的手臂,觉得有些后悔。   薇薇安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刚要建议对方要不要去搭一条披肩时,原本紧闭着的舞厅侧门忽然开了——虽然不是正门,是比较小的侧门,但在门窗紧闭,以抵御户外风雨的时候,依旧非常引人注目。   “不会吧,难道……”看到在侧门摘下披风和帽子的男士,薇薇安先是难以置信,然后就是恍然大悟中夹杂着怀疑。再然后,又是深深的不解…这就是公主派来的救兵吗?这牌面是够了,可那倒也不必啊!   从风雨交加的夜色里走进灯火辉煌的跳舞厅的男人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看得出来,他刚刚是在赶路,服装完全是旅行者的简洁实用。而且即使罩上了披风,外套依旧沾染了雨水的痕迹。不过外套那样特殊的羊毛材质,大概就算沾上水了,也会在浸湿到内部前风干吧。   侧门打开的动静让不少人注意到了他,这个时候也没有移开目光…这个男人好像是天生的聚光体,只出现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很有存在感。   “那是…纽兰公爵?为什么纽兰公爵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儿?” 第258章 红粉世界258   霍夫曼的突然而至,让跳舞厅内出现了一些议论他的窃窃私语。   “纽兰公爵?”   “这可说不准…”   “听说是路过‘米里霍顿’?真奇怪,为什么会落脚‘米里霍顿’…难道公爵和霍利斯家族的关系很近吗?”   “好像不是路过,是顺路来‘米里霍顿’办事……”   作为主人,就算威廉·霍利斯再不懂得社交上的事,这个时候也知道要迎接霍夫曼。表面的礼貌寒暄之后,威廉才很自然地说:“公爵是路过避雨吗?这场雨下得太不应该了,乡村的路一定很糟糕……”   霍夫曼一板一眼地点了点头:“雨下的很大,事实上,美林堡从下午3点就下雨了。从美林堡到‘米里霍顿’几乎一路是雨——我在附近办事,受公主殿下所托,来送一封信。”   “信?”虽然有点儿疑惑,但威廉礼貌地没有多问。然后就看到对方暂时告辞,走向了不远处的薇薇安。   在其他人眼里,薇薇安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样子,从霍夫曼手里拿到了一封信。信藏在内侧的口袋里,并没有被雨水打湿,但还是因为一路下雨,有些发潮…薇薇安呆呆地接过信,才反应过来这封信是怎么回事儿。   她表面当然不能说‘公主殿下怎么请您当邮差啦’‘您就是殿下搬来的救兵吗’之类的话,只能含含糊糊说道:“这是…这是公主的信?哦,实在是太麻烦您了…只是一封信,让谁送不是送呢?”   “巧合而已。”霍夫曼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好像什么都没说,但非要说的话,大家也能顺着这句话做充足的联想乐。   “好吧…从美林堡过来,真的一路是雨吗?那可太糟糕了,这可是几个小时的路程——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薇薇安一面拆开信,一面将霍夫曼带到了壁炉旁。   一般夏天是不会在壁炉生火的,不过也有例外。像今天这种持续不断的雨水下,气温已经降的厉害了,也不是冬天那种冷,但就是忽然一下,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了,摸到露出来的皮肤,往往也是冰冰凉凉的…这就算是‘例外’了。   薇薇安刚刚就注意到,仆人正在生火,现在算是赶上了。   站在壁炉前,薇薇安终于能好好地看一下信了,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玛丽公主找薇薇安有急事,邀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美林堡。并没有说理由,一个是这本来就是假的,让薇薇安有理由回去而已。   二来么,这种事本来就是多说多错,与其找一个理由,可能让人挑出错漏,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少说一点儿。   “公主殿下需要我回城里去?”薇薇安明知故问,一边折回信,一边和霍夫曼交谈。   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薇薇安,霍夫曼这个知道‘内情’的人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是的,殿下看起来非常需要您,小姐…殿下还叮嘱我,顺路将您捎回美林堡——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但…您要向霍利斯子爵告辞吗?”   薇薇安抿了抿嘴唇,还没回答,约瑟芬就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开口:“嗳!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儿,是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吗?这可真是…说实话,公主殿下召唤,无论是出于友谊,还是忠诚,奥斯汀小姐都该立刻离开的。”   “但是……”说到这里,约瑟芬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往下说:“但是,今天的雨实在是下的太大了,这样的天气里,让人连夜赶回美林堡?这真是太危险了。而且奥斯汀小姐回到美林堡,恐怕要到后半夜了,那也不是上门的好时间。”   “要我说,奥斯汀小姐和公爵,最好是都留下了,等到明天再说…公爵,您说呢?”约瑟芬看起来完全是在为两人考虑。而且她说的也不错,玛丽公主催促的再急,也没有让人在这样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赶半个晚上的路去觐见的道理。   要知道,以此时的路况和交通工具,碰上夜晚、大雨这样的要素,是非常容易出事的!所以要不是十万火急、人命关天的事,确实不必这样不近人情地催。不然这哪里是催促,分明是催命了!   薇薇安心里已经在骂人了,同时也意识到,之所以霍夫曼这个救兵来的比预计的迟,应该是雨的关系。   约瑟芬的话其实并不能打动薇薇安,她本来就无意久待,再加上有约瑟芬,她更是度日如年,一秒钟也难待下去。可‘大雨’和‘夜晚’确实是无可挑剔的理由,她根本无法回绝对方这样正大光明的说法。   这个时候强行坚持回去,先不说合理不合理,总之是会让人怀疑,到底玛丽公主那里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看了看霍夫曼,心里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的确,今晚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留在米里霍顿吧…至少等到天亮了、雨停了在说,您说呢,公爵?”   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霍夫曼似乎对此没什么想法,薇薇安这样说,他也就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尊重女士选择了——只有约瑟芬,已经在察言观色上磨练出来的约瑟芬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眼神太专注了,什么都不在意的表象分明是一张薄纸,而那之下的爱意仿佛是蜂蜜,随时要破开薄纸汩汩而出。要强行堵住的话,堵住这里,又会从那里出来。   这样炙热的爱意,简直让人难以相信,竟然来自一个这样冷漠的男人。这让约瑟芬不得不在意,毕竟她这个男人也算是她少有的狩猎失败,相比起成功,总是失败更容易让人铭记呢。   更不要说,在霍夫曼这里,她的仇敌也同样失败了。   不小心走神想到这些的约瑟芬回过神来,下意识将目光放到了薇薇安身上…说实话,她对薇薇安的心态可以说是复杂。薇薇安当然不是她的仇人,事实上在曾经的美林堡,薇薇安·奥斯汀这个女孩儿和她的交集屈指可数。   就是那少有的交集,薇薇安也绝对没有不好的地方。甚至有那么一次,薇薇安还曾经劝说她考虑和‘前夫’的婚姻,暗示那并不是一个适合的结婚对象。这是一次挺认真的劝告,只可惜当时的约瑟芬是不可能接受这份善意的。   以当时约瑟芬的处境,那桩婚事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了。除非她清楚地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然绝不可能结束婚约。   然而即使是这样,重新回归美林堡的约瑟芬,再次见到薇薇安的时候也没有对这个曾经给过善意的女孩儿有好感。非要说原因,只能说约瑟芬并不觉得薇薇安·奥斯汀的善意有多珍贵。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天生幸运的女孩儿,在生活无忧无虑的前提下,很自然地产生的善意。   虽然和礼兰王国没有类似‘仓廪足而知礼仪’之类的名言,但差不多的说法是存在的,读过不少书,也很懂人情世故的约瑟芬理解这个也不存在障碍。   然而,不管她抱有怎样的态度,薇薇安·奥斯汀的‘光辉’并不会因她有所改变——曾经的她并不会为这种光辉所影响,因为两人之间差的太远了,反而无所谓。可是当她获得‘系统’,重返美林堡后,一切又有些不一样了。   她们的距离近了,甚至只要她用上最高等级的魅力光环,她说不定还能超过对方…有了这样的前提,她就无法安然地接受她们的差距了,会产生类似‘嫉妒’的情绪。   当然,就像大多数人一样,这种程度的‘嫉妒’往往就是昙花一现。毕竟,普通人也会在自己重视的方面,格外‘敏感’一些,然而也就是这样而已。心里那点儿情绪过去之后,实际生活并不会受影响。   但约瑟芬确实在某个瞬间,嫉妒的心情会到达顶点,并且难以控制…前者可以看作是人都会有的情绪波动,后者则可能是因为‘系统’。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也好,拥有超出现实的力量后,性格里逐渐有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也罢。不得不承认,‘系统’的存在是约瑟芬强大的依仗,在最初的小心翼翼后,她难免变得有些难控制情绪。   换个说法,她其实是有些被‘宠坏了’。   控制住内心深处冒出的‘任性’,约瑟芬收回了放在薇薇安身上的目光,笑笑后就走开了。仿佛她单纯就是经过,不小心听到了薇薇安和霍夫曼的交谈,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而现在建议被采纳,就‘功成身退’了。   对此,薇薇安和霍夫曼也没怎么在意——薇薇安好歹还是重视约瑟芬的,倒是看了一眼她,但发现她是朝着威廉走去的,也没有多想,就收回了目光。她认为约瑟芬大概是将威廉当作是下一个目标,或者至少是潜在目标了。   嗯,这样的行为对这位‘女主角’来说,完全没问题啊!   虽然威廉有些可怜,要被‘女主角’收割了,但薇薇安显然还没有好心到要‘解救’那些被约瑟芬看中的男士。这里面有自保的原因,说到底她还是不想和掌握着‘系统’的女主角为敌,敬而远之就是最好的。   另外,也有薇薇安到底是个女孩儿,没法完全共情男士们的原因。如果换成是一个男人,到处养鱼,祸害女孩儿们,薇薇安可能触动就大了,会做点儿什么。至于男士,嗯,自求多福吧。   而且能和一个充满魅力的女士来一段儿,即使最后没有一个结果,恐怕也有很多男人是愿意的…这一点,似乎不论古今中外。   然而薇薇安根本不知道,约瑟芬向威廉的方向走过去,并不是为了狩猎他。此时舞会逐渐恢复了之前的气氛,由霍夫曼带来的‘注意力转移’,对于一场规模不算小的舞会显然很容易消化掉。约瑟芬走过去,笑着向威廉伸出手。   威廉明白这是女士的主动,立刻抢先一步说:“您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一位绅士是不该让女士主动的,尽量避免那种情况可以说是绅士们的本能。所以就算是威廉这种算是‘离经叛道’的绅士,也因为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会不自觉地这样做,显示出良好教养。   “您看起来已经做好准备了?”滑入舞池,约瑟芬对威廉微微一笑,有所指地说。   “哦、哦,是的,夫人。”威廉飞快点头,然后才说:“我已经做好准备,要再次向奥斯汀小姐求婚了。正如您说的,这次是个好机会,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呢?我总觉得,不知从何下手……”   “如果您相信我,我可以给您一个提示哦。”约瑟芬的红唇弯了弯,一副对这样‘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事非常热心的样子。然而实际上,她只是觉得这样的话,能更方便控制威廉的求婚,决定使用‘1%的可能性’的时机。   威廉眼前一亮,立刻说:“那就太好了!我是说,我当然相信您!”   约瑟芬点了点头:“那么您再稍微等待一会儿吧,现在是舞会正在进行中,反而没什么合适的机会。等到一会儿跳舞跳累了,大家会去楼上,到时候就有时机向奥斯汀小姐求婚了。”   舞会之后,很多舞会来宾也不会立刻散场,无论是宵夜会,还是闲谈、钢琴、纸牌游戏等等,都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在约瑟芬的计划中,威廉就可以在这个时候求婚——当众求婚在此时是有些激进了,但他可以保证威廉能成功。   今天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在按照约瑟芬的计划在进行着,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霍夫曼的到来。不过来就来吧,面对‘1%的可能性’,他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呢?甚至于,约瑟芬内心深处冒出了‘这样更好了,他可以亲眼见证薇薇安答应求婚’的场景。   只有见证过这一幕,在知道威廉·霍利斯乃是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棋子后,才会更加愤怒吧?也只有亲眼见过,才更有可能真正对‘薇薇安·奥斯汀’死心——对霍夫曼,约瑟芬的计划有很多,毕竟这实在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人。   “待会儿吗?我记得舞会结束后的安排…大家可以去楼上玩纸牌和桌球,也可以休息休息,喝点儿香槟,抽一些雪茄。对了,楼上还有一间音乐室可以使用。”威廉回忆着管家告诉过自己的一些事,考虑着一会儿的安排。   “音乐室?那是个好地方,奥斯汀小姐的歌喉谁不知道呢?到时候一定会有人请奥斯汀小姐一展歌喉的。只要奥斯汀小姐表演,获得掌声就再简单不过!到时候您就趁着气氛到达顶点,当众求婚吧!”约瑟芬‘诚恳’地建议。   “当众求婚?”威廉有些犹豫。当众求婚在此时绝对不多见,不管怎么说,求婚这种事始终是有风险的。当众求婚如果成功的话,固然是佳话,但如果失败了呢?此时的人们可没有后世的人们那么‘厚脸皮’!要真有那样的事,就是社死了,根本无法想象日后再出现在人前。   “是的,就是当众求婚?怎么,觉得很为难吗?”约瑟芬笑着看向威廉,仿佛将他‘看穿’了:“要我说,您根本不必担心,当众求婚,在所有人的鼓励和祝福下,奥斯汀小姐也应该更容易答应吧?”   “至于,万一失败?您很在意求婚失败吗?在意社交界的眼光?”   “不…我只是——我是说,很感谢您,我知道了!”威廉很快‘想通’了这个问题,眼睛放光地看着约瑟芬。也就是这个时候,一支舞的时间结束了。   说到底,威廉·霍利斯确实是一个诗人,一个相比起社交界的规则、体面,更重视感情的诗人。对于他来说,相比起虚伪矫饰的社交界眼光,当然还是诗人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情感更像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这一支舞的机会,‘敲定’了求婚的事,约瑟芬足够满意了。之后一支舞,她拒绝了别人的邀请,只说自己想要休息一下。趁此机会,她可以专心观察薇薇安和霍夫曼,这个时候两人还在场边,不知道在聊什么。   大概是霍夫曼的气势太强了,反正有他在身边,就没有人来向薇薇安邀舞。薇薇安得以安然地和霍夫曼闲聊,其实也没有聊什么有意义的东西,主要还是薇薇安在‘抱怨’。   “这场大雨实在是太不巧了,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您就可以早点儿来了…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已经在回美林堡的路上了。”这米里霍顿,薇薇安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给她带来压力的,首先是威廉·霍利斯,然后就是预料之外出现在这里的约瑟芬。   这两个人同时出现,给薇薇安带来的压力,可不是1+1=2这么简单。说实话,现在她心里很烦躁,就和天气一样,想要倾泻点儿什么。   这是霍夫曼没有接触过的薇薇安,应该说,薇薇安最近在霍夫曼这里,越来越多地展现出了随意的一面。有什么负面情绪,又或者幼稚的、不那么成熟的地方,都不会再隐藏了。   “‘我们’…”霍夫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更多。所以薇薇安也没有发现,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仿佛这短短的字节需要小心保护,不然的话一口气就要将它吹散了。   薇薇安也不会明白,这样比之前更加随意的她,到底何等‘可怕’。当她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持、不在意,甚至冷漠时,她已经足够有魅力了。而当她愿意放下那些距离感,那种自然流露出的美丽,是能让人头晕目眩的程度。   圆润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像唱歌一样,一颦一笑绝不是出自刻意设计的结果,她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笑或不笑——就是这样,她已经比绝大多数为此练习过千万遍的淑女高明的多了。   正如霍夫曼早就知道的,虚假的放在真实的旁边,前者不管仿造的多成功,都会立刻显得可笑起来。   她不笑的时候已经是一种痛苦了,一旦笑了,那就是另一种痛苦。让人联想到雪山崩落、冰山消融…至少对于霍夫曼来说是这样的。   他终于能够毫无芥蒂、完全真诚地向自己承认了:他正无可救药地迷恋眼前这个姑娘,他甚至会着迷于她可能会被他打动的事实——这样自然亲切地相处,说到底还是有点儿‘可能性’吧?   对比这个有时会显得相当无情的姑娘,当下对威廉·霍利斯的不耐烦,霍夫曼很难没有这样的‘妄想’…是的,‘妄想’,他是这样给自己下定义的,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卑微。   “爱上一个人的话,是可能会低到尘埃里去的…爱情,真是个能彻底改变人的东西。”霍夫曼曾经听薇薇安这样说过,那是一次姑娘们的闲聊,说实话,那样的场合聊到爱情是非常正常的。   只是不同于大多数女孩儿,说到‘爱情’,要么是一些听起来很有深意,实际她们自己都不见得理解的话。要么就幼稚地可笑,完全是凭空想象。薇薇安很少说什么,但偶尔出声,总让人觉得‘诗意’。   不同于大多数人认为的,薇薇安对‘爱情’不感兴趣,霍夫曼倒是觉得,她只是对爱情有着某种超脱世俗的期待,同时又清醒地意识到,那不太可能——如果薇薇安知道霍夫曼的想法,大概会为他的敏锐感到佩服。   所谓为爱情结婚,说到底也就是现代社会的新产物,过去人类漫长的时光里,婚姻都和爱情无关,而爱情本身也没有那么高尚、纯洁、无暇无垢。   这个时代,至少和礼兰这样的国家,青年男女已经将感情列为了结婚要考虑的要素之一了。但真正感情至上的还是极少数,事实上,就连那些信仰爱情的男女,在薇薇安看来,对感情依旧很草率……   薇薇安带着现代人对爱情的态度,在这个时代其实是偏‘严格’,偏浪漫主义的——现代人有时候非常‘奇妙’,看起来对爱情,对婚姻,已经是务实主义那一套了,年轻一代甚至根本不相信爱情。然而,就是这些人,可能也是最天真,最纯爱的。   他们不承认自己拥有过‘爱情’,在‘无视爱情’的同时,其实也是将爱情放在了一个珍贵的小盒子里…越远离,越是相信,那是非常珍贵,非常难得的东西。 第259章 红粉世界259   薇薇安这一天的最后一支舞是和霍夫曼一起跳的,并没有太多理由,霍夫曼邀请她,她就答应了。   霍夫曼真的非常擅长跳舞,薇薇安还学过跳舞呢,但这种舞会舞蹈,对方却比她更厉害。完全能够主导舞蹈,任何时候都准确、体贴、恰到好处……   “呵呵,和您相处时总会忘记,您是何等优秀的外交官!但是呢,偶尔因为一些细节又会想起来…您的舞跳的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是因为外交官也要精通此道吗?”薇薇安配合着霍夫曼,或者说,被霍夫曼完美配合着,裙摆仿佛花朵一样绽放或者旋紧。   此时舞会到了终末,其实大家都已经累了,连妆容和服饰全都没有了一开始的光鲜,跳舞什么的更没了一开始的兴致盎然、精彩纷呈。这个时候,薇薇安和霍夫曼的表现,立刻成为了全场焦点。   “公爵和奥斯汀小姐?或许是我搞错了什么吧…这可是从没听说过的事儿。”   “但他们确实很相配,不是吗?多可爱的人啊…我必须得说一句,纽兰公爵英俊的叫人心碎,为什么过去没发现呢?难道是因为过去的他太过于严肃了吗?”   “或许是您过去从未想要了解纽兰公爵吧,要知道,纽兰公爵可是一位‘外交家’,作为一位外交家,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气派和风度了。能够在奥尔马获得那样的成功,就不必怀疑这些了。就我所知,佛罗斯的那位莫嘉娜公主,依旧对公爵念念不忘呢!”   “不管怎么说,纽兰公爵和奥斯汀小姐站在一起,的确赏心悦目…但我还是不相信有别的意思,毕竟这两位都非常有名,在‘不通人情’这一点上。”   在最后一支舞后,来宾们有的告辞,有的还得去楼上继续舞会的后半场。薇薇安因为和霍夫曼刚刚跳过舞,便挽着他的手臂,一起上了楼:“…您已经向霍利斯子爵说过借宿的事儿了吗?还是打算去旅馆?”   米里霍顿也有一家名叫‘三只斑鸠’的乡村旅馆,薇薇安刚刚进入米里霍顿的时候就看到了,所以知道这个。但她也不知道那家旅馆的情况,毕竟此时的乡村旅馆,颇有开盲盒的意思。   好的乡村旅馆干净、温馨、优雅,比美林堡大多数的高级旅馆还要好。只是大多数的乡村旅馆都没有那样的水准,偏僻、逼仄、寒酸都是小事,关键是真的不怎么干净。夜里能听到老鼠的动静,角落里能发现臭虫,床单也可能看起来非常可疑……   因为这个原因,薇薇安诚恳地建议:“您最好还是留宿在大宅这边吧,虽然今天应该没有客房了,但我想霍利斯家那位能干的管家,一定会做好安排的…毕竟您可是真正的贵客,谁敢怠慢您呢?”   一开始是真的挺诚恳的,但说到后面,又有了玩笑的意思…自从和这位‘尊贵’的公爵殿下消除了距离感之后,薇薇安真的随意了很多。她也不担心对方会觉得自己是在‘嘲讽’,嗯,就是直觉不会。   “奥斯汀小姐,您真的认为我是‘贵客’吗?”霍夫曼反问薇薇安,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但薇薇安又直觉不是的。   上楼时,薇薇安侧着脑袋看他:“唔…当然啦!谁能否认您是贵客呢?相信我,您无论在哪里都是贵客。”   这话挑不出什么错来,毕竟和礼兰此时的国际地位就摆在那里,而霍夫曼作为这个国家最顶尖的权势人物之一,真的是无论出入哪一个国家的上流社会,都会被当作是座上宾的!   但这显然不是霍夫曼想要的答案,他忽然问:“那对您呢——”   “呀——”薇薇安分心和霍夫曼说话,一下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台阶,一脚踩空了。只能说,幸亏她挽着霍夫曼的手臂,而不是自己走上来的——霍夫曼的反应比她更快,迅速扶住了她。   “您还好吗?”在薇薇安有些没反应过来前,霍夫曼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薇薇安慢慢抬头看他,这个过程出奇的慢…霍夫曼曾经听说过关于薇薇安的传闻,大家都说,童话故事里那位能迷住时间之神的公主,人物原型大概就是薇薇安·奥斯汀这样的。看着她的时候,特别是某些特别的瞬间,是真的会觉得时间在一点点变慢。   薇薇安抬头、眨眼、眼神从茫然到不好意思,脸颊上浮出仿佛描绘出的淡粉色,一切的变化在霍夫曼眼睛里缓慢而煽情。   “谢谢您…”霍夫曼缓缓松开扶着的手时,薇薇安诚恳地说。要不是霍夫曼反应足够快,她大概就要出丑了。   “您一定很擅长运动,反应速度非常快,嗯,适合网球。”到了二楼的小客厅,薇薇安还在说呢。   离薇薇安较近的一位女士,差不多算是见证了全过程,现在又听到了薇薇安这样说,忍不住扑哧一笑,觉得他们真是太有意思了:“嗳…奥斯汀小姐,您还真是喜欢网球啊!”   薇薇安对网球不遗余力的推广,让美林堡知道她的人都认为她是网球的狂热爱好者。非要说的话,这条传闻倒也没什么错。   “是的,我很喜欢网球!”薇薇安冲这位女士笑了笑,又看向霍夫曼:“您打网球吗?要是打网球的话,说不定可以邀请您参加我的‘网球日’呢…当然,您那样繁忙,得您有空才行。”   薇薇安每个月固定一两个日子邀请同样玩网球的朋友来进行比赛,这样的‘网球日’,即使不是她朋友的人,也大多有所耳闻。   在小客厅这边聊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琐碎新闻,有人就过来邀请薇薇安了:“亲爱的,你快过来,我们在说,一定要请你来唱一曲呢!”   来邀请薇薇安的是霍利斯小姐,她们都是健身操俱乐部的成员,关系很不错。虽然因为威廉追求薇薇安的原因,薇薇安想到要干脆利落地拒绝对方,就会觉得有些微妙,但至少到现在为止,双方都没什么芥蒂的样子。   当然,这是因为霍利斯小姐根本不知道弟弟已经求过婚,并且被拒绝了。不然的话,即使她不介意朋友拒绝了自己的哥哥,两人的关系也很难这样自然了——没办法,这个时候就是这样的呢。   薇薇安跟着霍利斯小姐去了音乐室,正如她所说的,有很多人在等着薇薇安去唱一曲。薇薇安的歌喉在美林堡已经很出名了,这个时候唱歌弹琴又是大家普遍的娱乐方式,所以类似的场合,薇薇安总被要求唱歌,她都习惯了。   她也不讨厌这个,毕竟她是真心爱唱歌了,而且获得这么多认可,谁会讨厌?   所以即使看到威廉和约瑟芬这两个给了她极大压力的人都坐在一旁当听众,她依旧没推辞,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要唱如今城里最流行的歌,还连唱几曲都行!   露西和哥哥乔治都是留下来的客人之一,他们好奇地看着其他人期待的表情——这种场合,姑娘们唱唱歌,以做娱乐,是再常见不过的。虽然也有唱的好的,让人格外喜欢,甚至享受,但需要这样期待吗?   说到底,也只是唱歌而已。   然后,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歌声飘荡、盘旋在不算大的音乐室,然后飘飞出去,隔壁原本有些吵闹的房间,似乎都慢慢安静了下来,所以都想尽可能地聆听这歌声。   到歌曲与歌曲的间隙,露西忍住呼吸,小声对自己的哥哥说:“简直就是音乐女神,不是吗?”   他们兄妹小声交流的时候,霍夫曼抬了抬手,走到了钢琴旁——没人觉得这有问题,霍夫曼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能靠着自己的气势,让原本会引起议论的事,一下子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薇薇安看了看霍夫曼,他似乎是要弹琴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之前薇薇安其实是在清唱,了解她歌唱实力的美林堡来客们,大多数都不愿意上前伴奏,觉得那多少有点儿‘自取其辱’了)。   不过,最后霍夫曼为薇薇安伴奏,效果却很好。霍夫曼的钢琴弹得很好只是原因之一,关键还在于,他对薇薇安唱歌的风格、节奏等,真的非常了解,所以能配合的很好——这是薇薇安的感觉,她是演唱者,所以感受才这样明确。   如果是其他人,大概只是觉得霍夫曼很有水平吧。   一曲完毕,所有人鼓掌叫好,以普通的‘自娱自乐’来说,这有点儿夸张了。不过结合刚刚的表演水准,现场的人倒也没感觉到夸张。   薇薇安也很高兴地向听众致谢,这个时候的她还沉浸在唱歌带来的快乐余韵里,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第260章 红粉世界260   “子爵,您还不去求婚吗?”为薇薇安的歌喉鼓掌时,约瑟芬微微凑近威廉,低声提醒。   她在之前就向威廉提议,可以邀请薇薇安来唱歌,这样气氛最好的时候,他就能求婚了——霍利斯小姐会邀请薇薇安来一展歌喉,是巧合,也不是巧合,多少有威廉和约瑟芬的一两句‘引导’。   威廉知道‘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提醒没错,现在的气氛正是最热烈的时候,就像他们之前说的,他应该去求婚…换做是别的青年,或许还会犹豫,但威廉本身就很不在乎惯例、礼节、面子这些东西,相比之下,一个诗人的‘真心’要重要得多!   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这样的做法,其实不大合适……   其实历史上很多诗人都是这样的,爱上某个人的时候,追求行为就会很疯狂。而且说实话,大概是诗人普遍存在比普通人强得多的‘自我意识’,习惯自我为中心,所以他们的‘爱情’很多时候都会表现出一意孤行、自我感动等特征。   即‘我迷恋你是我的事,你会不会因此困扰,不关我事’——因为大多数被追求着终究会被诗人的才华征服,所以由此带来的嫌弃一般看不出来。但历史那么长,相应的例子总是存在的,譬如叶芝对茉德的追求……   “是……”威廉认真地站起身来,向薇薇安走去。约瑟芬也是这个时候,目不转睛地看着薇薇安,对薇薇安使用了‘1%的可能性’…约瑟芬使用光环的条件就是当事人要出现在视线内。   当然,使用之后,光环维持阶段,不需要她一直盯着对方。   薇薇安向‘观众们’表达感谢,然后就看到了威廉忽然站了起来,向她走来。对方下定决心的眼神,让她下意识觉得不大对劲,但这个时候想躲开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威廉向她伸手:   “我究竟怎样爱你?让我细数端详   我爱你直到我灵魂所及的深度、广度和高度,   我的视力不及之处   ……   我爱你像最朴素的日常需要一样,   就像不自觉地需要阳光和蜡烛   ……   在死后我爱你只会更加深情”(注一)   “…奥斯汀小姐,请您宽恕一个囚犯的大胆,因为我已经画地为牢,为了您…如果不能说出我的爱意,那样的痛苦就是‘无期徒刑’了——那么,您现在愿意给这个微不足道的囚犯一个审判的机会吗?”   “他的快乐、痛苦、自由、禁锢…全都在您一念之间……”   最终,威廉说出了求婚的字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薇薇安。其他所有人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瓜’砸的晕头转向,然后就是极端兴奋…这种围观求婚的事儿,即使是在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依旧是个不错的热闹,更何况是现在呢?   不过,看热闹归看热闹,那些来自美林堡的宾客们,大多数还是不对威廉·霍利斯的求婚抱有期待的。‘薇薇安·奥斯汀’这位大小姐谁不知道啊!她能答应求婚,那才是天大的怪事。   事实上,大家都很难想象她答应求婚的样子,过去很长时间里,她早就拒绝了两位数的求婚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薇薇安·奥斯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就爽快地点了点头:“是的,子爵…如果是您的话,结婚对我也不是一件糟糕的事。”   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显然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这里的,纷纷以疑惑、惊叹等表情看向薇薇安——威廉求婚不奇怪,奇怪的是您真的答应了啊!为什么会答应?难道真的如传闻所言,您就喜欢有才华的男人?   但这也不对啊!要是论才华,难道以前就没有出现过才华横溢的求婚者吗…那个、那个,还有那个,大家能列举出几个呢!   显然,只有薇薇安自己才能知道,经历求婚的那几分钟内,她内心之中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那确实是激烈的思想斗争了,说实话,再次面对威廉的求婚,她首先就想拒绝,之前因为什么拒绝求婚,现在就是同样的理由。   但很快,她内心之中又有一个声音说:为什么不答应呢?   是的,她不爱眼前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但不可否认,和他相处真的很舒服。做一对好朋友,一对知己,诗人和读者,是绰绰有余的。这已经能保证他们在婚姻里的相互尊重了,而在这个时代,一对夫妻能做到相互尊重,本质上是比相爱还难的。   当然,这里的‘相爱’并不是标准最高的真爱。毕竟,真爱的话,能互相尊重,能平等地看待对方只是基础——人是无法真正爱上那些没有视若平等的存在的。   总之,如果和威廉·霍利斯结婚,他们完全可以做一对快乐的夫妻,以朋友、亲人的方式相处。她支持他的诗歌创作,他完全不用关心写诗以外的任何事。而薇薇安的话,各方面也会获得完全的自由吧。   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如果她还想要结婚的话,还能有更好的选择吗?   至于说不结婚,一直做一个单身女性,这倒不是不行。这年头,也不时兴污蔑一个女人是女巫,或者有精神病,应该烧死、送精神病院。所以依靠她现有的人脉,哪怕有一天奥斯汀夫妇这两棵大树没有了,她也能舒舒服服地生活。   只是,很多事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哪怕她完全不在乎这个社会对单身女性的苛刻,也不可能无视奥斯汀夫妇期待的眼神——奥斯汀夫妇没有催婚,提都没有提过一次。这或许和他们一直以来对薇薇安的认知有关?他们一直认为薇薇安是‘属灵’的,是神赐给的孩子,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作是行走在俗世的天使。   对于这样的孩子,他们几乎不会帮忙做决定、拿主意,薇薇安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偶尔奥斯汀夫妇插手,也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比如说薇薇安生病了,依旧想要洗澡什么的,这就要管一管了。   在奥斯汀夫妇的认知里,薇薇安任何决定都是正确的,因为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天启’,嗯,就算不是‘天启’,也至少是某种‘灵感’了。   可是,不插手不代表没有渴望…随着薇薇安年龄增长,到了最适合结婚的年龄,却一点点结婚的迹象都没有,奥斯汀夫妇当然也是着急的。这种‘着急’没有直接说出来,自然就会通过各种细节‘暗示’。   想到一直保持单身,奥斯汀夫妇的忧虑、渴盼,薇薇安也有些动摇了…何必继续坚持呢?生活在这样的时代,有些坚持就是毫无意义,除了显得矫情外,完全是她的一厢情愿、自我耽忘。   是她被困在原地,不愿意往前走的象征!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累了,觉得就这样答应下来也不错。只要她肯答应下来,很多原本很心累的东西,一瞬间就会消失。而这样的代价,只不过是和威廉·霍利斯结婚而已…而和威廉·霍利斯结婚,怎么也不是一件太糟糕的事吧?   但最后,这个内心斗争还是持续了有一会儿,她才终于开口答应求婚。说实话,当她听到自己表达了答应求婚的意思,自己都觉得意外哩!有一种冲动之后的不安、空虚,还有就是‘轻松’了。   就像她做出决定前想的那样,她只要愿意结婚,很多原本会带来压力的人和事就不存在了。这是一条简单的路,只要她有一瞬间的松懈,就会落到这条路上来。   和薇薇安答应求婚后,是一种近乎平静的轻松不同,威廉要兴奋激动的多——另外,周围其他人纷纷向他表达了祝贺。嗯,意外归意外,这种时候肯定还是先要祝福的。   “你这个幸运狗!哦!这个消息传回美林堡,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所有人都会嫉妒您,我是说真的,回到美林堡前您得做好准备,保护好自己。我敢保证,奥斯汀小姐的爱慕者中,总有那么几个会忍不住找您决斗!”   “决斗?呵呵,决斗算什么!我猜,从子爵进入美林堡起,他就会面临极其一致的排挤,各方面的…毕竟这可是奥斯汀小姐啊,谁能不嫉妒您呢?”   “是啊,这样的话,您恐怕有一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了。不过,如果是为了奥斯汀小姐,这完全值得…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些人不甘心而已,所谓败犬的狂吠。呵呵,嫉妒的嘴脸可是相当难看的,您大可以显得有风度一些,这是胜利者的宽容。”   所有人都在祝福两人,祝福两人结为未婚夫妻…嗯,以此时的习惯来说,求婚都成功了,基本就可以认定是未婚夫妻了。   说实在的,正式的未婚夫妻,还得有男士去向女士家里取得允许这一流程(一般要和父亲说,如果没有父亲,才会换成别的长辈)。只不过,现如今是越来越开放了,是否取得允许,更像是一个走过场的事儿。   所以要说他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奥斯汀小姐,祝贺你,霍利斯子爵可是个难得的如意郎君!”约瑟芬也上前挨着薇薇安另一边,微笑着祝贺。   她当然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问题,但落在薇薇安眼里,真的很别扭…她并不觉得在自己的刻意回避下,她和‘索尔多伯爵夫人’关系不错——而要说这样的祝贺是表面文章,薇薇安又不觉得,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祝贺是发自真心的。   但当下也不好说什么,所以薇薇安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感谢了对方一句。   原本平平无奇的一个舞会之夜,因为威廉突然求婚并且成功,有了庆祝的理由,比之前更加热闹喧哗了。而且薇薇安和威廉成了绝对的主角,所有人都想捉弄、打趣他们…薇薇安很有先见之明,找了个理由先溜了。   呃,也不能说是‘先见之明’吧,毕竟很多人面对同样的情况,即使知道之后会遇到什么,也不会躲开。那样的话太扫兴了,说到底这样的事一生又能有几次呢?怀着人生圆满的快乐,有些事根本不值一提。   薇薇安会毫不犹豫地避开,只能说是她本能里的一种选择——她并不为婚约的订立而快活,自然也就对之后的‘麻烦’没有一丝一毫的滤镜了。   薇薇安避开热闹,回了客房,行走在楼上寂寥的走廊,想着刚刚答应的求婚。一方面觉得有些仓促、后悔,另一方面又觉得,都答应了,那就这样吧,毕竟这确实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想着想着,薇薇安就纠结了起来,虽然还不至于跑下楼去‘悔婚’,但确实已经开始‘恐婚’了…她想起了自己在婚姻问题上那样犹豫不决的原因——嗯,只能说,‘1%的可能性’约瑟芬用的很节省,一个小时过去了,光环消失了。   虽然之前的思维对薇薇安来说也是真实存在的,此时‘1%的可能性’结束,思维的惯性还会延续。但薇薇安已经从那种特殊的思维中出来了,换个说法,就是不钻牛角尖了。   就在薇薇安思索着的时候,拐角处的阴影下了她大跳…她差点儿就撞上去了。   “啊…抱歉…咦,是您啊,公爵。”薇薇安发现是霍夫曼,突然的紧张消散了大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双手交叠在胸口。仰头看他:“您怎么在这儿啊?”   话说出口,薇薇安才想到为什么对方会在这里……   霍夫曼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说道:“我请您喝杯咖啡吧。”   这就是薇薇安为什么在深夜,出现在了三楼露台的原因。这里摆着咖啡桌和椅子,平常倒是个适合喝东西的地方。只不过,这样凄风冷雨的夏夜,好像又不是那回事儿了——但两个在这里喝东西的人都没有介意。   薇薇安平常是不会在这个事件喝咖啡和茶的,就算喝饮料,也是牛奶、果汁这些。但这一次她没有做额外的要求,只是尽量往咖啡里掺奶和糖。   “您——”“您——”“您先说——”“您先说吧——”   薇薇安和霍夫曼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一笑,仿佛刚刚纠结郁闷的心情也消散了不少。她慢慢地说:“还是您先说吧,毕竟是您来找我说话的,不是吗?我打算说的东西并不重要,大约就是寒暄而已。”   并不是寒暄,薇薇安自己知道,霍夫曼也大概知道。但他们并没有说破这一点,霍夫曼只是看着薇薇安,然后谨慎地说:“您真的打算同霍利斯子爵结婚吗?您爱他吗?”   “嗳…”薇薇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忍不住说:“这个世界上,因为爱情结婚的才是少数,不是吗?而且,就算因为爱情结婚,爱情也不是永恒的,往往只会持续几年,然后比较好的,会转变为亲情、友情。”   “我过去在婚姻问题上那样‘挑剔’,嗯,按照别人的说法,就是‘挑剔’,也不只是为了‘爱情’。事实上,相比起爱情,我更多还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如果结婚的话,就会被一个男人支配,成为他的奴隶。”   “我不是说所有女人都会面临这样的命运,只是这样的命运会不会降临,完全要看‘丈夫’的意愿。将自己的命运交托到另一个人手中,这…这实在是太难受,也太可怕了。我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要全心全意相信另一个人?”薇薇安苦笑了一下。   大概是今晚遇到了这样的事,内心过于纠结和脆弱了,这样的话本来不该和霍夫曼说的,但他的提问就像是一个引子,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就那样引了出来。   “那么您现在是信任霍利斯子爵了吗?”霍夫曼的语气很冷静,而且直指问题关键,让薇薇安的头脑也随之理智了不少。   薇薇安忍不住叹气:“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其实我也谈不上信任威廉,只能说,刚刚一瞬间,我也觉得累了,觉得就这样了……”   “不管怎么说,威廉是一个单纯的诗人,是个好朋友,我们可以以朋友的方式一直相处……”薇薇安微笑着说,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在分析自己,还是在说服自己。   “不,不是这样。”相比起薇薇安在这一刻的犹豫不决,霍夫曼斩钉截铁的多。仿佛相比起薇薇安自己,他倒是要更了解她一些!他严肃地看着薇薇安,对她说:“这不是您该有的想法!”   “我并不是说,您不能有软弱的一刻,但这不对,这已经不是您了!”   在薇薇安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以为自己只是软弱而已,霍夫曼却不相信!他知道薇薇安到底有着怎样的灵魂——不只是因为他深深地爱着这个灵魂,更因为他为这个灵魂感到无望。   这个灵魂轻易不能被打动,缺乏安全感,又绝对自立。她恐惧着将自己的未来托付给别人,连爱情都不能让她做出‘托付终身’的决定,更何况,想要她的‘爱情’本身就已经很难了。   她的认知中,绝大多数男人并不将女人当作是真正平等的存在,不会考虑‘灵魂契合’…这在其他人不是问题,但在薇薇安·奥斯汀是最大的问题,她认为‘平等’和‘灵魂’是‘爱情’的先决条件。   就连霍夫曼,其实也谈不上将女人当作是平等存在。他毕竟生活在这个时代,而且是这个时代的‘特权阶层’,男人与男人在他这里就不是平等的,更不要说男人和女人了——当然,也谈不上刻意鄙弃,毕竟他不是无聊的只能关注这些事的人。应该说,这些事对他来说从来都不到认真考虑的程度。   如果没有薇薇安,他甚至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是因为她才开始关注,才开始思考,才开始‘改变’的……   但即使他改变了,又怎么样呢?这就是他的爱意无望的地方了…不是他爱着她,她就一定会回报以‘爱’的。如果这个世界的道理真的是这样,也不会轮到他了。   薇薇安怔怔地看着霍夫曼,忽然之间,脑子里闪过了约瑟芬的脸,然后之前的一切想法摇摇欲坠,喃喃自语:“这已经不是我了……”   薇薇安忽然明白了,全都明白了——霍夫曼一言惊醒梦中人!   这样的选择不是她会做出来的,逻辑上说得通,但也就是逻辑上说得通而已!如果逻辑上说得通就能成,她也不会现在才匆匆忙忙做决定了!   ‘1%的可能性’就是这样的,利用的是思维的混沌、不确定,有时候突然的念头,当事人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突发奇想’。而一旦头脑清醒,意志坚强,‘1%的可能性’破绽就会放大。   对那种意志力超强的特殊人物,这个光环甚至可能失效呢!   所以,在薇薇安被‘惊醒’,且知道约瑟芬的‘手段’的前提下,她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而明白过来的薇薇安,眼神冰冷…她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充满恶意! 第261章 红粉世界261   很难说薇薇安突然爆发的恶意真的是‘突然’的,应该说,这更像是一根‘导火索’,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确实因为【原书】的原因,心理压力不断累积。   薇薇安严格来说并不是那种特别钻牛角尖的人,并不是说,知道自己现在生活在‘一本书’中,就会自暴自弃。觉得生活没意思,自己做的一切没意思,所有都有‘剧情’决定,毫无意义。   当意识到自己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一本书里,她虽然也有过混乱,但因为之前已经作为‘薇薇安·奥斯汀’生活了十多年了,就也还好,很快恢复了平稳。至于说【原书】的剧情,她并不太放在心上。   重要的是自己感知到的生活,而不是所谓被‘写好’的‘剧情’吧?   如果专注于自己的生活,那些【原书】剧情又和平常发生的、普通的、没有被【原书】提及的事有什么不同?   事实上,薇薇安感受到压力,还是从认识‘约瑟芬·汉密尔顿’,而且确定她是女主角开始。当时【原书】的剧情还没有开始,约瑟芬也还没有获得系统外挂,理论上来说,她不应该觉得有压力的。   但事实就是,薇薇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沮丧…她其实很清楚约瑟芬·汉密尔顿嫁给欧内斯特伯爵,完全就是一个悲剧,然而又什么都做不了——不,应该说,还是能做一些事的,这也是她真正沮丧的原因所在。   虽然薇薇安不可能靠口才说服约瑟芬这个‘女主角’放弃那桩婚事(毕竟在当时的认知里,约瑟芬结成这桩婚事,绝对是她的‘幸运’),但想要阻止一桩婚事,又不是只有让女方悔婚一条路!   在还没有结婚前,其实有很多办法可以摧毁一桩婚事,特别是欧内斯特伯爵这种婚事上别有用心,完全谈不到非约瑟芬不可的情况下,就更容易了。   或许需要花一些金钱、精力去设计这件事,但真的不是做不到!   薇薇安只是口头劝了约瑟芬一次,很难说她的根本目的是阻止那桩婚事,将悲剧掐灭在未发生之前,而不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我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了,再多向前一步,以‘薇薇安·奥斯汀’和‘约瑟芬·汉密尔顿’的关系来说,那太不正常了,根本无法解释。   说到底,薇薇安其实是畏惧【原书】剧情的,她害怕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剧情惯性’呢?她阻止了约瑟芬和欧内斯特伯爵结婚,让她不用经历死亡,说不定‘系统’会落到另一个人身上,掀起别的波澜,以另一种形式完成‘剧情’。   现在是约瑟芬,这个【原书】女主角,一切都还在‘预料中’,规避风险也比较容易。如果换一个人来,一切就说不定了。   薇薇安没有拯救约瑟芬,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以她的情况,深入参与到这件事里就很奇怪。说的冷漠一些,这个时代糟糕的事太多了,如果薇薇安真的是那种见不得‘悲惨’,看到就要拯救的‘圣母’(褒义的圣母,不是嘲讽),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那种对剧情的‘畏惧’,不想要被那样无法预测、规避、抵御的力量影响的‘私心’也是存在的…薇薇安倒是没有利用【原书】剧情做点儿什么的心情,主要就是想‘敬而远之’吧。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私心’,薇薇安其实是难以‘问心无愧’的。所以从当时起,她就陷入到了一种沮丧,甚至轻微的自我厌弃中——不算严重,也没人能看出这一点,但偶尔她想到约瑟芬,想到【原书】,总会被那样的心情刺一下。   等到约瑟芬真的‘死’在海上,然后‘王者归来’,薇薇安就需要面对剧情和系统的压力了,那就更不要说了。   按照她当初的想法,其实这两年是没有这么难的,只要离漩涡中心远远的,挨过这两年就行了。但现实和想象从来都有差距,真的处在这两年‘剧情’时间里,薇薇安既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又觉得‘系统’比想象的更可怕。   上辈子的薇薇安看小说的时候,并不觉得那些强大的‘外挂’有多夸张,也不觉得主人公对外挂的利用哪里不对。但真实地意识到,自己身边能接触到的一个人,带着系统外挂,可以以各种‘光环’影响自己、影响他人,她才觉得夸张又无力。   特别是亲眼见到那些影响是如何实实在在地落在实处时,薇薇安甚至偶尔有不能呼吸的感觉。   她现在甚至会倒计时每一天,就为了算出‘约瑟芬’什么时候离开她生活的‘世界’。说的更明白一些,现在的‘约瑟芬’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怪物’。   这不是在骂人,而是只要能攫取到爱意,就能改变一切,无论是一个人的想法,还是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这样的人,真的还是‘人’吗?   薇薇安不知道,也难以下定论…或许,她只是在感受到了‘威胁’后,以人类‘排他’的天性本能,得出了一个自私而狭隘的判断吧。但约瑟芬重生归来后,给她带来了巨大压力,这是不争的事实。   有些事,真的很难寄希望于对方想不想做,只要想到对方是能做到的,就会不安。   当这样一次两次三次…每次不是那么明显,但一次次压力累积起来是那样扎实,难以消散——看起来她还能支撑,支撑到约瑟芬‘离开’,支撑到【原书】在美林堡的剧情走完,实际上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倒不是说薇薇安抗压能力就是这样而已,只能说,穿越到这个世界,看起来她接受的很快。或许是最初十多年她没有上辈子的记忆,给了她适应的时间?但不管怎么样,这个过程必然会带来压力!   在这个世界,她拥有财富、美貌、权势等等好东西没错,但并不是这样,压力就会消失了。无论是对曾经更适应的那个世界的怀念,对那个世界的人、事的留恋,还是因为当下这个世界本身的糟糕,她都会或被动或主动地积累压力。   这是变革的年头,而变革的年头往往具备一个矛盾的特征:这是最好的年代,这是最坏的年代!   生活在这样的年代中,看起来薇薇安能乐在其中,她有足够的金钱享受那些奢华的珠宝服饰,纸醉金迷的舞会,上流社会的衣香鬓影…要知道,在很多人眼里这些已经足够让人沉醉、着迷了,没有谁能说自己完全不受这些东西的吸引。   这就和薇薇安上辈子时,要说有什么人完全不虚荣什么的,那样的人或许真的存在,但少之又少。   而这辈子的薇薇安,确确实实是能说完全不被那些东西吸引的——即使看起来再乐在其中,仔细看也会发现,她的眼睛里一片清明。   呵呵,对于一个经历过21世纪现代化生活的年轻人来说,当下这个时代的享受,说实在的,都没什么意思。舞会什么的,上辈子也有,但也就是上流社会装逼加保守的象征而已,谁会真的享受啊?至于珠宝华服等等,薇薇安不知道别人的想法,至少她是还好的,她的物欲一直都是正常偏低的,也愿意打扮好看一些,可对于奢侈品并无兴趣。   还有别的此时的‘好东西’,对于薇薇安来说,就更不值一提了!   非要说的话,大概也就是这辈子吃的好一些了?虽然现代人总体上吃的要比古代人、近代人好得多,但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薇薇安,肯定是很少有机会吃到顶尖大厨以最优质食材烹饪的美味佳肴的。   不过,就算是这一点,对薇薇安的吸引力其实也没那么大。主要还是她有一个华夏胃,虽然好吃的‘外国菜’也能接受,可一直吃一直吃,就很容易腻。她不知道别人能不能适应饮食习惯的改变,至少她是没有的,这大概也是她能保持苗条的原因之一吧。   她甚至不需要特别控制自己的食欲,就能保证吃下去的东西不算多了,这在此时富裕的人家是比较少见的呢。   这个世界的‘好东西’薇薇安无动于衷,而那些不好的东西,却不是能视若无睹的——最明显的,生活在21世纪,只要是在文明社会中,做一个富二代,大抵是自由而爽快的。   或许‘富二代’们也有不自由的时候,按照影视作品的说法,叫做‘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但相比起普通人,他们还是要自由的多的。他们所谓的不自由,实际也只是其他的自由都得到了之后,一种求而不得罢了。   甚至刻薄点儿说,就是得陇望蜀,就是小孩子一样‘全都要’…有时候大肆谈论,都会觉得矫情。   而这个时代的富二代,特别是作为一个女孩儿,是绝对没有21世纪文明社会里的富二代的快乐的——有的人会说,宁愿在现代社会做一个普通人,也不想要去古代社会做一个皇帝。所谓帝王的享受,相较于现代社会普通人的享受,当然有超过的地方,但也有不少地方是不如的,更何况还得考虑一个‘适应性’的问题……   古代皇帝和现代普通人,尚且会有不少人选择后者,更何况只是在古代富贵人家和现代普通人之间做选择了…说实话,如果是个男人,或许还有选前者的。而作为一个女孩儿,只要脑子没问题,肯定只会选后者。   现代社会对女孩儿来说,生存难度都会比男性更高,放在过去,这更是天差地别了!   薇薇安本质上是不适应、不满这个时代的,所以由这些滋生出痛苦、不甘、纠结、抑郁等等负面情绪。当这些负面情绪累积到了【原书】剧情启动,约瑟芬这个女主角复活归来,加上那些压力,薇薇安其实已经是‘濒临崩溃’了。   说‘濒临崩溃’或许有些夸张了,但本质也差不多了…本来,支撑一个人内心世界的支柱,就是一根针那么细的。它就在那里,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带来心灵的崩溃,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可能就在下一秒。   所谓,成年人的崩溃就是一瞬间嘛。   所以,意识到约瑟芬真的对自己是动手,使用了系统的光环道具之后,最后一根稻草加上,薇薇安真的‘崩溃’了——或者说‘过载’了,一瞬间她甚至没法理智地思考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只想要到了要‘以牙还牙’,好好‘回报’约瑟芬。   一根弦绷断之后,薇薇安匆匆告辞了霍夫曼,然后就回房间了。她得好好思考、好好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做…那一瞬间过于强烈的恶意冲昏了头脑,她一点儿也没想到剧情什么的,就想要毁掉约瑟芬!   她太过专注这件事,以至于完全没发现霍夫曼眼神深沉,气场阴郁,与她的恶意相比,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这个晚上,霍夫曼在三楼露台呆了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薇薇安就决定和霍夫曼一起返回美林堡了。   “就算是殿下的命令,也不必这样不近人情吧…这可是子爵刚刚求婚成功的第二天,作为新鲜出炉的未婚夫妻,你们应该多一些亲密时光的,这可是珍贵的…”早餐时,约瑟芬笑吟吟地对薇薇安说。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她这些话真是一点儿毛病也挑不出来!   然而薇薇安很清楚,都动用光环道具促成自己和威廉的姻缘了,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同样的目的而已——薇薇安并不觉得自己有得罪约瑟芬,所以昨晚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约瑟芬对自己出手,原因不外乎是自己挡了她的路。   这也能解释,她现在的处境还不算太糟糕的原因。   对于薇薇安来说,违反自己的本心,接受一个人的求婚,这已经非常糟糕了!但以这个时代的人的观念,这其实算不上‘惩罚’,最多就是算一个损人有限的‘利用’。而真正的惩罚,大概是针对伊丽莎白·哈拉登那种吧。   自己的追求者中,有约瑟芬的猎物?薇薇安首先想到了霍夫曼,毕竟之前‘索尔多伯爵夫人’青睐纽兰公爵的事儿很多人都谈论过。当然,也不见得是霍夫曼,薇薇安的追求者中从不缺有权有势的青年才俊。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了,薇薇安也无意猜测这个,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回报’约瑟芬!   “未婚夫妻啊…夫人,请别这样说,虽然我答应了威廉的求婚,可是订立婚约并不是这样草率的事。”薇薇安也‘有理有据’地回答对方。毕竟,说求婚成功就是实际上的未婚夫妻了,而之所以强调‘实际上’,不就是因为还缺一个名义上么?   这个‘名义’,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可有的时候也会让婚约根本不成立。如果不是这样,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必须要私奔才能在一起的青年男女了。 第262章 红粉世界262   薇薇安看着神情毫无破绽的约瑟芬,心里更加生气,恨不得‘撕烂’她那张脸。也不是真的撕烂,就是觉得她明明才做过那样的事,现在就能对她心态良好,不当回事,就真的很堵心了。   薇薇安上辈子看小说的时候,站在约瑟芬这个女主角的视角,很多她做的事都不觉得有什么的,这就是读者对主角的‘优待’…作为读者,知道前因后果,同时又因为作者的有意引导,一般天然的就会站在主角那边。   然而这辈子是亲身经历这些了,感觉就完全不同了。约瑟芬的敢爱敢恨,作为女性,在这个时代少见的性格坚韧,勇气可嘉…这些和薇薇安有什么关系?那种强烈的爱与恨,爱就拼尽一切,恨就要报复到底,更是和薇薇安毫无关系。   至于说,作为一部商业小说里的女主角,即使是‘黑莲花’型女主角,所拥有的‘底限’——这本来是薇薇安能够安慰自己,让自己有一点儿安全感的东西。可现在,这点儿安全感也被摧毁了。   按照薇薇安本来想的,约瑟芬至少不会对她这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人直接出手。众所周知,小说里可以有黑莲花害人,可以有主角‘对照组’…这些都是小说的看点,没什么可说的。但这些‘受害者’‘对照组’等等,都得是坏人,或者先撩者贱,对女主角出手了的人才行。   从这个角度来说,薇薇安是真的觉得自己比较安全,主要防备的还是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约瑟芬,又或者一些间接的影响。   可是现在现实狠狠打了她的脸,约瑟芬就是对她使用了‘系统’的光环道具。说实话,这给了薇薇安不小的刺激,最后一根稻草压倒薇薇安后,她已然被强烈的情绪推着向前走…就像曾经考虑过,但却一直不认为有那样做的时候的,薇薇安要‘回报’约瑟芬了。   只不过,‘回报’归‘回报’,薇薇安此时此刻,却没有立刻和约瑟芬翻脸…对方手握‘系统’外挂,知道得罪她会有什么后果,薇薇安还要跳出来,那不是勇敢,而是傻!   就算要‘回报’约瑟芬,也只能暗中搞事,必须得事情完了,约瑟芬也不知道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才行!不然一个手握系统外挂的人,谁知道能怎么翻盘,怎么报复?   不痛不痒地和乡村别墅里的众人道别后,坐在马车里,薇薇安一直在思考回美林堡后,怎么和奥斯汀夫妇说明威廉的求婚,又怎么说服奥斯汀夫妇帮她拒绝——是的,薇薇安已经想好了,她刚刚答应求婚,不好站出来反悔。但作为父母,奥斯汀夫妇是可以名正言顺拒绝一个年轻要他们将女儿交给他的请求的。   说实话,薇薇安并不忧虑奥斯汀夫妇不同意,虽然他们也很希望她在合适的年龄结婚,但从过往的情况来说,他们是相当尊重薇薇安的想法的。   这种‘尊重’的来源,倒不是奥斯汀夫妇思想开放,比此时大多数父母开明。而是纯粹的对于薇薇安的爱,以及对这个‘属灵’的孩子,一直以来的信任在发挥作用。过去薇薇安在安排奥斯汀家其他事上说一不二,现在希望奥斯汀夫妇拒绝一个年轻人的求婚,当然也不是问题。   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奥斯汀家对霍利斯家,其实算是高攀了。‘霍利斯’这个姓氏足够高贵,即使不是如今公爵那一支,威廉家这一脉也足够显赫。而这样的人家,奥斯汀家作为新兴富豪阶层,其实是不好拒绝的,容易让人有一种给脸不要脸的感觉。   毕竟,薇薇安已经答应威廉的求婚了,这种时候说两个年轻人没有感情基础,谈不到结婚是没有缘分,这个不丢面子的借口是拿不出来的。到了男方年轻人去请求女方父亲了,女方父亲还要拒绝,要么是对年轻人的否定,要么就是对对方的家庭背景有意见了。   而从这两方面来挑剔,得罪人是肯定的。再考虑到霍利斯伯爵家的情况,威廉的情况,真的没什么可挑的,更是容易让人觉得奥斯汀家贪心不足、野心勃勃,居然这样挑剔起这个国家真正的贵族了!   真是令人厌恶啊!一副暴发户嘴脸什么的……   所以,薇薇安真正发愁的是,怎么让奥斯汀夫妇委婉地、尽可能减少议论地、有正当理由地拒绝霍利斯家。这可不大容易,薇薇安想来想去,也只能以‘齐大非偶’这样的借口来说了。   简单来说,就是奥斯汀家不打算高攀大贵族们了,就打算找一个没什么继承权的贵族次子,又或者普通中产阶级子弟来做女婿。这样的好处是,奥斯汀家的产业不会被姻亲鲸吞蚕食。   虽说,最后还是要给薇薇安及她的孩子们的,但这种掌控之中的管理与继承,与不由自主地吞掉,还是不一样的。   和礼兰王国,以及周边一圈捏他自西方国家的国家,和薇薇安上辈子时的西方国家一样,是没有常规的‘入赘’习俗的。具体肯定有类似入赘的情况,但不成规矩、习俗,比如说当今玛丽女王结婚,就类似入赘了。   毕竟女王没有随亲王殿下改姓,他们的孩子也用的是女王的姓氏。继承的是哪方家业,家里谁说话算话,更是一目了然……   但这种情况确实极其罕见,要知道在古代历史上,即使是绝嗣了,只能由女儿来做女王。也经常出现这一代之后就改朝换代——这个改朝换代并不会有明面上的战争,就是因为女王的孩子们随父姓,姓氏都变了,当然就算‘改朝换代’!   不过没有‘入赘’习俗,不妨碍只有女继承人的家庭,为了控制家产、各种资源,刻意找一个出身相对普通的女婿。这也算是有钱人的一种‘本能’,不需要有习俗,他们出于保护自身财产安全的需求做出这样的选择。   所以这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但还不够,只是突然这样,薇薇安也想不到别的了。   就在薇薇安为了这件事有些苦恼的时候,一路送她回来的霍夫曼,进入白玉兰广场,让马车稍停,自己也下了马。   “…小姐,您或许并不知情,关于霍利斯子爵为什么向您求婚。”沉默了几秒钟,霍夫曼才开口。他说的恨精炼,几句话就将威廉应该是受麦尔顿侯爵夫人指使,才来接近薇薇安的事和盘托出了。   至于说,威廉·霍利斯现在看起来是真的爱上薇薇安了,真心追求她,想要和她结婚,这倒是没提,也不必提。霍夫曼知道,以薇薇安的性格,她不会在乎这个。而恰好,他也不在乎这个,甚至在这件事上正相反。   薇薇安突然听到这个消息,有些茫然…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不只是被【原书】女主角重点关照,还被【原书】大反派选为了目标?这种情况,就算是她,也不知道该说自己倒霉,还是说‘锥处囊中’了。   都是上流社会最受关注的人之一了,被约瑟芬、麦尔顿侯爵夫人这样的人看在眼里,机会还是很大的。   “这件事您为什么会……”昨晚威廉求婚是突发事件,薇薇安倒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觉得是霍夫曼是为了她,特意去查了威廉。   霍夫曼侧了侧身,有些避开了薇薇安的目光——这一点薇薇安倒是挺能理解的,这个时候中产阶级以上的人就是这样的,在人际交往中讲究‘折中’。哪怕是背后说人坏话,也不能过于直接。   所以,霍夫曼就算是事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直接挑明,以免她不知不觉中落进陷阱。在此时并不是‘不够朋友’的表现,反而还会被称赞为‘绅士’。只有当下,情况更加‘紧急’了,才有说出来的必要。   事实上,欧文子爵是最早知道这件事的人,但他也什么都没说,也正是出于这种‘约定俗成’。   主要还是他们看着,觉得威廉·霍利斯真的没什么希望,也就不必背后说什么了,以免最后‘枉做小人’。   “哦…瞧我问的,作为男士,这样的事,我是说,威廉居然和侯爵夫人…这样的事,男士们自然是比女士们更加清楚的。”男人会防备女人知道这些,但却对同样是男性的人很少刻意隐瞒这类事。   薇薇安见霍夫曼不太自然的样子,也大概想到了他是不习惯说这些,忽然就有了些难以言说的感受。稍向后退了半步,向霍夫曼行了一个比较正式的礼:“太感谢您了,或需您不知道,您这是帮大忙了!”   薇薇安理清楚这个事情之后,立刻就想到了这件事可做文章的余地…到时候就拿这件事去堵威廉和霍利斯伯爵夫妇,必然是手到擒来——威廉从一开始就存心不良,这从根子上就是歪的,想必只要能拿出这件事的证据,这件事里全身而退不会太难。   至于说证据么,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肯定难,可现在都知道这件事了,等于是按图索骥,那又不同了。 第263章 红粉世界263   “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了…”欧文子爵故意这样说,又看了对面的霍夫曼一眼,笑着自顾自往下说:“才刚刚听说了霍利斯子爵向薇薇安小姐求婚成功的消息,就听说了奥斯汀男爵和霍利斯伯爵不同意,婚约只能作废。”   “大家都还没从对霍利斯子爵的嫉妒中回过神,就先要可怜他了。毕竟,一直没有希望,和看到希望之后彻底失望,还真说不准哪一个更糟糕呢!”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桩婚事为什么不能成,说实话,奥斯汀男爵的姓氏或许是低微了一些,但在这个年头,又还有几个人在乎呢?而且‘霍利斯’这个姓氏显然已经足够高贵,不需要姻亲来自抬身份,这种情况下,奥斯汀这样的新兴富豪不是挺好的吗?”   “霍利斯家的纹章上,有皇冠、剑和象征高贵的11朵玫瑰,要我来说,11朵玫瑰就算是分给奥斯汀家一半,也还能留下6朵,而这已经超过很多大贵族了。由此换来巨额财富,也是一笔划算的生意呢!”   “有人说,是霍利斯伯爵看不起街头小贩出身的奥斯汀男爵,也有人说,是奥斯汀男爵不希望自己女婿身份太高贵,影响自家的产业。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双方都商量好了的,那外人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就是霍利斯子爵和薇薇安小姐,他们该多伤心啊…一桩这样无可挑剔、郎才女貌的婚事被掐断了——薇薇安小姐怎么说?霍利斯子爵的话,很多人都担心他会带薇薇安小姐私奔,毕竟这就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呵!诗人,充满激情的、浪漫的诗人!”仿佛是感慨一样叹息着。   “奥斯汀小姐?”霍夫曼没有看欧文子爵,语气也让人难以判断他的感情:“您为什么要问我呢?或者说,您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   “嗳,我只是觉得您可能知道,毕竟您是当时护送薇薇安小姐回美林堡的人,而且您也很关心薇薇安小姐啊。”欧文子爵轻巧地回答,理所当然,挑不出毛病。   但他显然也不是要和霍夫曼比谁更会玩文字游戏的,所以他笑了笑,又直截了当地说:“您不必对我装模作样,以我们的交情,不至于这样虚伪——我很清楚您的心意,而您也知道我知道,不是吗?”   霍夫曼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在欧文子爵眼里,对面的友人似乎一瞬间无奈了很多。不再像是无所不能的样子,更接近他们这样的‘普通人’了…会狼狈,会迷茫,会束手无策。   过了好几分钟,霍夫曼才开口:“我不知道,欧文,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奥斯汀小姐是怎么想的,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至于这样为难了…我总是会因为她而为难,她比我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难懂……”   “真的是难懂吗?虽然薇薇安小姐确实是少见的那类人,但不至于难懂吧?”欧文子爵一针见血地说:“您只是因为输不起,所以总是难以确定,做不了决断——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您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那样理智、准确的抉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您其实没那么在乎。”   “欧文——”霍夫曼打断欧文子爵的声音并不高,但还是让对方停了下来。   欧文才从‘得意忘形’中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说的太过分了——即使他说中了一部分,也不能否认霍夫曼是一个很有责任感,决断力一流,冷静又可靠,对国家足够忠诚的人。而按照他的说法的话,对霍夫曼实在是太刻薄了。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过了这段沉默之后,双方默契地没有接着刚刚地说,虽然话题还是围绕着薇薇安、威廉婚约不成立打转就是了。   这绝对是最近美林堡上流社会最大的话题之一,在并非社交季,各种流言、新闻并不多的当下,可是难得的谈资…显然,奥斯汀先生已经借助威廉接近薇薇安是居心不良这一点,和霍利斯伯爵那儿达成了协议,‘和平’否决这桩婚事。   虽然霍利斯伯爵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接近薇薇安,一开始的出发点就很糟糕,这一点是不可原谅的大错——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男人的错大多不算是错,就算是错,还有‘浪子回头’的理由可说呢!   只要最终真的结婚了,给了女孩儿一个交代,这种事又算什么呢?   但他的想法是一回事,女孩儿父母的想法又是另一回事。霍利斯伯爵觉得薇薇安是奥斯汀夫妇的独生女,所以格外疼爱,更不能接受这种事,也就特别计较挑剔了一些…这倒也不奇怪。   所以双方坐下来理智地探讨了一番,这桩婚事也就算了。   之所以这样顺利,主要还是因为威廉不愁娶,薇薇安不愁嫁。在一方坚持不同意的情况下,另一方还要坚持也很没意思(霍利斯家这边也有息事宁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威廉做了这样卑劣的事的原因)。   嗯,或许威廉还想争取一下,但奥斯汀先生直截了当地揭穿了他的‘目的不纯’之后,大概是出于愧疚,他也只能默认了。   之后他倒是还想找薇薇安谈谈,但薇薇安一直闭门谢客,根本没给他见面的机会。   “…薇薇安小姐和霍利斯子爵没有订婚,这样的话,似乎一切都没变化。”欧文子爵漫不经心地说着,还抬头看了霍夫曼一眼:“这对您,简直就像是上了绞刑架之后,又被特赦,但不是立刻释放,只是缓刑而已。庆幸之外,也会觉得无形的绞索勒的更紧了吧?您真的不打算做点儿什么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欧文子爵确实了解自己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呢。   不过,也说不上全然了解,所以在霍夫曼干脆利落地点头,肯定了他的话之后,他有那么几秒钟没有回过神。   “咦?您的意思是…”想了一会儿,欧文子爵笑了起来,还笑的挺大声的:“所以您这是打算动手了吗?说实话,过去一直那样什么都不做,真的不像您…即使薇薇安小姐我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可如果是你的话,我可是有着充足的信心的。”   相比起欧文子爵仿佛已经看到成功未来的样子,霍夫曼要淡然的多。那种淡然在欧文子爵看来当然不属于‘不在意’,要说没信心,好像也不是…更像是知道自己能达成目标,但依旧有所疑虑。   “您到底怎么了呢?”   “我只是在思考,欧文,思考我真的能得到想要的吗?就像我们进行外交,也有战略目的和战术目的,达到战术目的很简单,战略目的就是另一回事了。甚至,有时候战术目的的达成,是以牺牲战略目的为代价的。”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那么无所不能,不然的话,过去也就不会迟疑那么长时间了…我怀疑我会搞砸所有事的。”   “但即使会搞砸所有事,你还是得去做,不是吗?”大概是旁观者清,欧文子爵这个时候反而能跳出迷雾,看到关键:“我是不知道您打算怎么办,不过我想,即使您最后付出了相当昂贵的代价,会感到后悔,那也是那时候的事。”   “而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您现在、肯定就要痛苦且后悔了。”   “…是的,您说的没错…”沉默了几秒钟,霍夫曼还是肯定了欧文子爵的话。   这个时候气氛有一些低落,似乎是为了‘活跃气氛’,欧文子爵仿佛是打趣一样说道:“说起来,我很好奇…为什么薇薇安小姐会答应霍利斯子爵的求婚——事实上,这件事上,最后奥斯汀男爵和霍利斯伯爵谈不拢并不怎么让我奇怪。”   “对那些想太多的人来说,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理由呢?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有意外也不算什么。”   “可是薇薇安小姐…我实在是不明白啊!真正了解薇薇安小姐的人就会知道,答应霍利斯子爵的求婚,这可太荒谬了!”   关于这一点,其实霍夫曼也不知道,他又不是神,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怎么能想到是约瑟芬出手了?要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看到这一点,也只有薇薇安这个‘穿越者’了。   而这一次约瑟芬确实激怒她了!她一边通过奥斯汀夫妇的帮助,让婚约没有成功。另一方面,表面上是闭门谢客的样子,实际上这段时间是在通过一些侦探和人脉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   订婚不成功,这种情况下,她闭门谢客,无论是大多数人猜测的‘伤心’也好,少部分人想的避免被问到这事,感到尴尬也好…总之是一个不会引起其他人奇怪的说法,给她的调查实在是提供了不少方便。 第264章 红粉世界264   奥斯汀先生过去就有使用侦探的习惯,一直以来,侦探可是给奥斯汀家‘保卫专利’提供了不少便利,这是薇薇安也见识过的。不过,当下薇薇安并没有以自己本来的身份去接触那些侦探。   她很清楚,相对于约瑟芬,她的优势是敌明我暗。约瑟芬不知道她的底细,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上流社会成员。而她却对约瑟芬的过去未来清清楚楚,甚至知道对方的‘死穴’所在…为了保留这个优势,她需要格外小心,不能暴露自己。   毕竟,她如果暴露了自己,是很容易被约瑟芬的外挂给整死的!   所以她不能寄希望于私家侦探们的职业道德,一不小心被约瑟芬发现之后,不会牵连出自己来。她得让侦探们不可能知道自己牵涉其中——因为之前奥斯汀家对美林堡的侦探有较多了解,她只要以此为出发点,选择可靠的私家侦探就行了。   反正也都是名声在外的侦探,和他们有过合作的有钱人可不少,并不会看到他们就想到奥斯汀家。   薇薇安并不出面,而是以信件的方式雇佣侦探。这些信件的收发地也经过了几重掩饰,总之,以如今的调查手段,是很难追查到薇薇安身上的。甚至,薇薇安为此用了一个伪造身份在金融城开户,赚取钱财,为调查行动提供资金!   这是以防万一,如果暴露的话,追查‘钱’的流动,也查不到她这里来。   薇薇安雇佣这些侦探也很有讲究,不同的侦探任务并不一定相同。有的人从‘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失踪那一天着手,查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的行踪。有的人查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失踪那一天,岛上人的各种口供……   还有人接到了国外任务,要去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的由来,当初在船上的仆人,想必对自家伯爵救上来的美女是有印象的。有人去传闻中‘索尔多伯爵夫人’出生、长大、成为交际花的地方,调查事情是否真的如明面上所说……   好几个大任务,又分成了二十几个小任务,每个小任务都有两名以上的侦探接到。这一方面增加了效率,让多个项目并行,另一方面,也让进行调查的侦探也不知道自己在查什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未见全貌。   薇薇安之所以不吝惜金钱,找了这么多侦探调查约瑟芬,是要证明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证明这件事,看似能帮约瑟芬报复仇人,实际也是将她推到了重婚的尴尬境地,之后会有不小的麻烦。   嗯,这个时代离婚都少之又少,重婚就更是闻所未闻了,值得当作特例来对待。哪怕有麦尔顿侯爵夫人蓄意谋杀在前,当事人有推脱的余地,事情也不是那么容易风过水无痕的。   不过,薇薇安其实也不是要借此一次钉死了约瑟芬这个【原书】女主角。先不说罪名够不够,就说真的足够,约瑟芬也可以使用系统的光环道具脱身吧…薇薇安只是想制造麻烦,消耗约瑟芬的积分。   同时,也让她难以用小白花的面貌去狩猎…这样一来,积分收入也会减少。   如果她还想继续下去,稍微理智一些就该选择离开美林堡,去别的国家,甚至新大陆生活。最好是隐姓埋名,重新开始——这就是薇薇安的‘报复’了,将她赶出美林堡,赶出自己的生活。   对此,薇薇安也没什么内疚的,反正牵连出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当初的所作所为后,这两人也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是说,赶走了约瑟芬,他们就能逍遥法外,不必为曾经的罪恶买单了。   “上次…多谢您的提醒了。”薇薇安冲霍夫曼点了点头,发自真心地道谢。   薇薇安最近一边闭门谢客,防止当面问到和威廉的事,一边调遣侦探,调查约瑟芬的事,就为了证明约瑟芬和索尔多伯爵夫人是一个人。总的来说,不怎么见人,半个月都没出现在人前了。   不过,大多数的客人都可以不见,也总有一些例外,比如说玛丽公主。玛丽公主可是很关心她这个闺蜜的,等到议论稍微平息了一点儿,就在百泉宫‘召见’了薇薇安,想要问清楚如今这件众说纷纭的八卦。   而薇薇安一来,就在这里看到了霍夫曼。表面上她是为霍夫曼告知她威廉受麦尔顿侯爵夫人指使,而感激他,实际上薇薇安的感激还有一层——当时,薇薇安因为光环道具的关系,答应了威廉·霍利斯的求婚。事后虽然也觉得懊悔,可如果没有人立刻点醒,是有可能‘将错就错’的!   或许霍夫曼不知道那一次他做的事对她来说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事实上,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除了薇薇安本人)…然而,薇薇安一个人知道也足够了,她是真的感激的不得了的!   霍夫曼只是轻轻颔首,接受了薇薇安的道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玛丽公主已经挽住了薇薇安的胳膊:“亲爱的,你快给我说说…说实话,我才听说你答应了威廉的求婚时,还以为是假消息呢!”   薇薇安要是真会答应威廉·霍利斯的求婚,当时也不用玛丽公主派‘救兵’了。   “其实没什么可说的,当时脑子一热,在…‘引导’下,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您应该明白,人的一生之中,总有那么一两次会脑袋发热——所以我甚至不用等到正式订婚,几乎是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事实真相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但约瑟芬,或者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在其中的作用,是无法说出来的,所以薇薇安也只能这样说了。   玛丽公主勉强被这个说法说服了,主要是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解释了。不过她还是追问:“事情就这样简单吗?所以最后是怎么摆平的?威廉是真的爱上你了,我还以为他会在霍利斯伯爵面前格外坚持,一定要促成这桩婚姻呢。”   “嗯…巧妙地利用了男人的‘愧疚’。”薇薇安眼神闪了闪,解释道:“威廉或许后来真的爱慕我,当然,也或许他只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感情,错误地将别的感情当成了爱情——但这不重要,关键是出发点是错的,就结不出正确的果实了。”   “以此为理由,拒绝霍利斯家名正言顺。至于威廉的坚持,我只要写一封信给他,斥责他、对他提要求就够了。一个男人若是有感情,是会愧疚的,这是提要求的好时机。唯一要注意的是,这个时机很短暂,一定要抓紧!”   “在愧疚感迅速流逝之前,要把该做的事做完。”   薇薇安上辈子有个关系不错的高中同学,后来做律师去了,跟的师傅是做离婚律师的,对这方面有很深的见地呢……   “哈、哈哈!”玛丽公主反应过来薇薇安的意思,干笑了一两声之后才称赞地点了点头:“精妙的见解!虽然薇薇安你啊,也没有真正接近过男人,但了解的可真不少。”   如果是别人,还真不一定知道薇薇安平常和男性有多少交往,可玛丽公主作为好闺蜜是清清楚楚的。薇薇安和男性的交往不能说少,但都不是以‘女人’这个身份去认识一个‘男人’,而是作为一个‘人’去认识另一个人‘人’。   说话间,玛丽公主还看向了房间里的第三个人:“您可千万别介意,并不是故意冒犯您。呃,我们只是从‘学术’的角度,讨论这个问题罢了……”   看起来玛丽公主是在为薇薇安刚刚的话解释,但除了薇薇安以外的两个人,都知道不是那个意思——玛丽公主非常清楚,霍夫曼爱慕、甚至迷恋着薇薇安,对于这样的男人来说,薇薇安说的这种话可谈不上冒犯。   虽然霍夫曼平常看起来和普通男人很不一样,但到了这种时候,倒也没什么分别。   玛丽公主是在打趣自己这个舅舅呢……   不过打趣完了之后,面对霍夫曼平静的一瞥,玛丽公主还是忍不住紧张了一下。这大概就是‘童年阴影’了,童年时代霍夫曼管教他们留下的影响还在继续,那种‘威严感’,确实不是轻易能摆脱的。   也是因为紧张,玛丽公主下意识就要转移话题:“嗯,这个呢…对了,亲爱的,我好像听人说,威廉之所以会去乡下开烤肉会,会在舞会上公开向你求婚,都是因为有索尔多伯爵夫人为她出谋划策?”   只能说,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薇薇安和威廉求婚事件的发酵,事情前后的一些细节逐渐就传出来了。约瑟芬为威廉出谋划策的事没多少人知道,但也没有刻意保密,显然两个当事人都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必要保密。   所以到现在为止,有心人想要打听到这件事倒也不难。   “似乎是的,索尔多伯爵夫人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呢。”薇薇安想到了约瑟芬的‘系统’,想到了那些光环道具,微笑中带着一些别的意思。这一点玛丽公主并未注意到,倒是霍夫曼因此若有所思。   霍夫曼三天前收到了一份报告,有人在大规模地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说实话,这个时间节点上,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其实不奇怪,人红是非多的道理,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   但可怜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早就没人关注了!这个时候突然和‘索尔多伯爵夫人’一起成为重点调查对象,总有那么点儿奇怪…虽然表面上调查这二者的不是同一个人,可霍夫曼知道,那其实全都是薇薇安在出手。   怎么说呢,只能说薇薇安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有人一直‘关注’着自己。而且对方真的是一个非常有情报能力的人,所以有些事已经落入对方眼里了……   倒不是说霍夫曼派人监视薇薇安了,他对薇薇安做的,其实有些类似情报部门对王室成员做的,其实是一种保护,隐私肯定是没有冒犯的。这样的话,薇薇安具体做了什么,霍夫曼其实不见得知道。可这种越是隐蔽,越是大而化之的事,反而更可能列为重点,然后顺藤摸瓜被挖出来。   薇薇安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这其实出乎了霍夫曼的意外。他虽然也听说了索尔多伯爵夫人为威廉出谋划策的事,但以他对薇薇安性格的把握,她连威廉这个目的不纯当事人都不会太在乎,更何况索尔多伯爵夫人这个出谋划策的了。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已经够离奇了,调查‘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更是让人无法理解——霍夫曼自从三天前收到报告,始终没有想明白。   虽然这件事不属于情报部门的公务,也没有牵涉到什么,霍夫曼并不需要为此伤脑筋。但他也因此记下这件事,这个时候看到薇薇安对索尔多伯爵夫人格外在意,甚至因此话里有话,他好像于一片黑暗中抓住了什么。   还不清楚,但已经抓住了迷宫中的线头……   而就在霍夫曼还在抓迷宫中的线头的时候,薇薇安开始陆陆续续收到侦探们的反馈。针对不同调查目标的侦探,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收获。薇薇安将这些收获组合在一起,开始慢慢还原曾经那个真相的同时,也让侦探们继续努力。   在这里,最先出成果的,其实不是能在本土调查,理论上应该最先被搞清楚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死亡那一晚发生的种种。大概是因为那些事有人故意收拾掉了首尾,抹去了大量人证物证,所以调查起来困难重重。   相较之下,倒是在佛罗斯调查的侦探,借助国外同行的帮助,先出了一些成果——约瑟芬虽然有意塑造了一个‘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来历,但这又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他们抹掉行凶证据不同,她可是要凭空塑造一个人的来历!   她虽然利用系统的帮助,搞定了一些地方政府的人,让各种文件证明都没什么问题。但‘索尔多伯爵夫人’是否真的曾经在佛罗斯做交际花,当地上流社会肯定是有印象的!很难经得起细查啊。   至于说当老初索尔多伯爵身边的人,更是知道一些对不上的细节。她固然可以坚持那一套来历,这也和海上救起她不见得矛盾,但里面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就更多了——那些不关心具体情况,抱着与我无关想法,所以不会深入追究的仆人不见得知道,可对于了解更多的人来说,有些事就很明显了!   这样一来,倒是将‘索尔多伯爵夫人’流传在外的来历给彻底推翻了!   而推翻这个来历表面上看不算什么,毕竟就连‘索尔多伯爵夫人’自己都没有亲口承认过这个来历,只是很多时候不否认而已。而且,推翻这个来历,也不代表她就是曾经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   如果不能确定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话,这件事还有的扯皮呢!说的更明白一些,‘索尔多伯爵夫人’不是外面传说的那个交际花出身,至少从表面上看,还有利于她自抬身份。   不过,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呢?过去‘索尔多伯爵夫人’从不否认关于交际花的传闻,而现在看来又不是——宁肯承认自己曾经是交际花,也不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历,这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说明,真实的来历要么更加不堪,要么就是更加麻烦了!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比前者更不堪,其实是有难度的。由此联想到后者,可以说是逻辑丝滑。   到时候就算无法证明‘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曾经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也能弄得她焦头烂额了…这对于这阵子调查她的薇薇安来说,多少算是个‘保底’吧。 第265章 红粉世界265   薇薇安是直到今年的社交季又开始了,才脱离闭门谢客状态的。倒不是她不想继续‘隐身’了,而是之前不参与社交的‘理由’已经到极限了。这个时候,就连奥斯汀夫妇也不会让她继续‘宅家’了。   重回社交界,薇薇安依旧尽量不和约瑟芬碰面,产生交集。不过也不能太过刻意,不然的话,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她和‘索尔多伯爵夫人’有矛盾了——关键不在于她们是不是真有矛盾,而是在大多数人眼里有的话,那就是有了。   恐怕约瑟芬会认为薇薇安对她有敌意…对于有敌意,而且确实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的人,即使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呢,约瑟芬出手的机会也会大很多,而薇薇安并不想这个时候试验自己是否足够幸运。   而且,这个时候要是真的出头了,事后约瑟芬出事,恐怕也会首先怀疑那些对她有敌意的人吧?薇薇安都要好好‘回报’约瑟芬了,当然要尽力降低事后被发现、被针对的可能性。   所以,一般来说,她不会因为知道某一个场合有约瑟芬就不去,除非有别的非常有力的理由。不过她和约瑟芬同去的场合,她还是会尽量减少和对方的交集——这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一方面她们本来就不熟,表现生疏也情有可原。另一方面,她们都是社交场上的红人,按照时下人们的看法,那就是‘王不见王’。尽量减少同框,以免对方分走自己的光彩,也是应有之义。   不过有的时候,双方同框是避免不了的。比如说这一次,刚刚从罗斯回来的大使过来和薇薇安打招呼,他的臂弯间就挽着约瑟芬的手。   “奥斯汀小姐?好久不见!您今天可真是光彩照人…在下即使在罗斯,也常听人提到您的美名,看起来,您的裙摆不只是能荡漾起多弗利河的河水,也能拨动罗斯广袤的北方林海呢!”   薇薇安今晚的男伴是欧文子爵,此时欧文子爵就在她身旁,而霍夫曼也和他们一起。薇薇安很怀疑,这位前·驻罗斯大使并不是为了她来的,更多还是为了顺势和霍夫曼搭话。   不过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薇薇安都得客客气气地回礼:“哦,晚上好,萨克多罗爵士…晚上好,夫人——爵士您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便是外交家的口舌么?总是会让人觉得甜蜜又忠诚。”   “您得相信我,不,是相信您自己,如果这话是对别人说的,或许只是外交官的职业素养,但如果是对您说…每一个字都不能更真实了。关于这一点,或许公爵更有体会呢!”前·驻罗斯大使萨克多罗爵士冲薇薇安笑笑,又看了一眼霍夫曼,爽朗地说道。   萨克多罗爵士年约四十岁,风度翩翩,面容英俊。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没有留胡子,浑身上下的服装、鞋子、配饰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大概就是大家印象中外交官们该有的样子。   这个时候萨克多罗爵士对薇薇安如此恭维,关注程度至少表面上看来已经超过对自己的女伴了。而这在其他人看来,却没什么…这种恭维,除了是一位绅士对女士的风度,也是因为霍夫曼。   只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霍夫曼爱慕薇薇安这件事绝对是个秘密,霍夫曼保守秘密的能力向来值得称道。但秘密一旦被个别人知道后,向外扩散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一开始只是欧文子爵这样既和他亲近,又很敏锐的人发现,可后来知道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既有玛丽公主这样,一半靠别人泄题,一半靠自己观察得知的。也有麦尔顿侯爵夫人、约瑟芬这种因为将霍夫曼当作目标,同时眼光犀利,所以知道的。更有欧内斯特伯爵、威廉·霍利斯这种,因为和前面两种人走得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获知的。   随着时间推移,知道霍夫曼对薇薇安满怀着爱意的人越来越多。但霍夫曼没有公开追求,所以这件事处于一个实际存在,大家也都知道,却很少能当着当事人谈论的阶段。   霍夫曼的地位超然,权势说不上滔天,但也不远了(这一点,其实不怎么懂得和礼兰王国权力运转的薇薇安,也不是十分清晰。她知道霍夫曼很有权势,却不知道他的权势比表面看起来更大)。   因此,自然有很多人会争相讨好他,萨克多罗爵士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很清楚,霍夫曼这个人生性严肃,其实很不容易被讨好。而霍夫曼爱上了薇薇安·奥斯汀,给了萨克多罗爵士启发。   不管霍夫曼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在他踏入爱河之后,也会有普通男人的弱点吧?对于耽于爱情的男人来说,大概恭维他们的爱人,他们的‘女神’,要比恭维他们本身要有力的多呢!   当然,萨克多罗爵士恭维薇薇安倒也不觉得心虚,他确实在罗斯听到从美林堡回来的人讨论过薇薇安·奥斯汀这朵‘和礼兰玫瑰’。所有人都承认,这是一个世所罕见的美人儿,即使因为性格和思想她为一群人所怪罪,这群人也不能否定她的美丽。   更不要说,还有另一群人因为那些更加迷恋她。   萨克多罗爵士在保守派里算开放的,但依旧算是保守派,对于薇薇安这种所谓‘先锋女性’其实是有些敬而远之的。相比之下,他最喜欢的还是‘索尔多伯爵夫人’这样柔顺、痴情又可爱的女子(约瑟芬对外表演的是这种性格)。   可即使是这样,在看到薇薇安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中赞叹——不论怎么说,人就是容易被‘视觉奇观’打动。在联想到薇薇安身上的种种‘毛病’前,先被华丽的风景‘迷惑’,一点儿也不用奇怪!   要知道,薇薇安就是这个时代顶级的‘视觉奇观’!   过于浅淡、晶莹剔透的颜色,让她极端的不真实。而从头到尾,细节的绝对‘精致’,又让这种浅淡、剔透的颜色不至于沦为古怪——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薇薇安上辈子时,华夏人人均白毛控,古人就很喜欢各种白化子,白鹿、白虎、白牛…全都是祥瑞!现代人也不遑多让,白头发的漫画角色、小说角色从来都是颜值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可是,这样的漫画、小说如果翻拍真人影视剧,就会有一个问题,大家会发现白头发的角色并不那么好看。或者换个说法,这很能检测出一个演员的五官精致度。如果不够精致,就会被白发自带的苍老感压制住,鹤发童颜什么的,真的不是谁都能撑起来的。   相反,如果足够精致,那绝对是仙风道骨,仙气和美貌拉满了…只可惜,这样的,即使在俊男美女扎堆的演员圈子里也不常见。   薇薇安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她身上的颜色出现在真实生活中,其实是很梦幻的,简直和其他人不是一个画风。这种时候,相比起美丽,其实更容易偏向古怪。是因为她足够精致,近乎于毫无瑕疵,这才惊艳的。   而她本身和这个世界总是不亲近的气质,更是让这种趋势近乎于完满,完全消化了外貌的‘超常’。   见过薇薇安的人,很容易溺死在那种波光粼粼,仿佛是幻想生物的美丽里。想到蝴蝶的翅膀,鹦鹉的羽毛,甲虫的外壳,热带的花卉,观赏鱼的鳞片——总之就是自然界理所当然存在着,但又会让人觉得不真实的‘五彩斑斓’‘梦幻唯美’。   正如人们第一次发现那些时,会为纯粹的美丽窒息。看到薇薇安也很容易为她的美丽惊心动魄…不是为一个人的美丽所征服,而是为‘美丽’本身所征服。就像人类迷恋美丽的动物、植物、艺术品一样,剥落掉‘人’这个外壳后,人会没那么容易被迷惑,可一旦被迷惑,只会更加纯粹,更加无法抵抗。   今天的薇薇安,并没有像平常一样,披散着卷曲浓密的浅金色长发,仿佛披着一层圣光。她梳了发髻,而这个发髻甚至都不蓬松,而是紧紧地贴着头皮,在脑后绾成一个单髻,非常简洁。   其实浅色头发的人这样很难出彩,因为乍一看去,很像‘光头’……   但薇薇安的羊毛卷没有彻底绷直,算是稍微拯救了一下这个发型,至少没有让人觉得她是个‘光头’。再加上她的发际线非常优越,又有非常明显的‘美人尖’,这样即使头发都绾在脑后了,也能比较清晰地看出脸蛋与头发的分界。   没有了这个缺点,浅金色的头发配合如此简洁的发型,就不只是优雅了,还有深色头发做这个发型没有的轻盈。   不过今天整套造型的重点也不是轻盈,而是庄重…薇薇安没有戴很多头饰,只戴了一只双层的光环头冠,黑色的头冠显然没有日常所见的宝石头冠那么耀眼,使用的是黑色尖晶石、黑色钻石和黑色蓝宝石制作。   即使在后世,黑色宝石也因为各种原因,价格在同类宝石里往往是最低的,这个时代就更不用说了!很多时候,人们甚至不认为它们是宝石,因为那过重的石性,缺乏火彩等等,直接就当它们是石头——这不奇怪,宝石与石头的差别,很多时候完全是人类的主观判断。   最明显的例子,华夏人喜欢的玉石,在历史上,西方人的认知里就是石头来着,文化传统不同,价值判断也就不同了。也就是后世‘全球化’了,华夏人认可了玉石的价值,玉石在过去不被认同的地方,才有了价值。但即使是这样,价值相对于华夏也明显是偏低的。   然而,就是此时不怎么受认可的这些黑色宝石,戴在薇薇安的头上,却有了至上的华美。就好像是纯粹的夜空,广袤、深邃、神秘、庄重,具有其他宝石没有的庄严。   酒红色的圆形宝石钉在洁白的耳垂上,像是一滴血落在白纸上一样刺目,但酒红又比鲜红更加端庄深沉。   舞裙也是酒红色的,上面有金色的藤蔓刺绣…薇薇安没有戴项链,但手镯显得十分隆重,每只手上戴了12只珍珠手镯,既是华美高贵的装饰,也是锁住人性,维持着神性的镣铐。   今天的薇薇安一出现,可以说就吸引住了全场注意,即使约瑟芬足够有魅力了,在这样近乎痛苦的庄重,甚至于宗教感中,也缺乏存在感——说实在的,约瑟芬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今天应该使用中级魅力光环的。   不过,她也不确定中级魅力光环能不能压倒薇薇安,只有高级魅力光环才能让她有十足的信心……   当然,说是后悔,其实也没有特别后悔。说到底约瑟芬开启魅力光环,更多还是为了‘投入产出’,而不是单纯为了满足虚荣心。如果真的使用中级魅力光环,甚至高级魅力光环,前者都不一定能在今天占据优势,后者则是不利于长期狩猎好感度。眼前好这么一次,之后怎么办?   再加上,约瑟芬很清楚自己是能够压倒薇薇安的,只要使用足够昂贵的光环道具就行了。这就让她保持了平静的心态,虽然后悔,但却不多——人在有余裕的时候,心态总会好很多,不容易意气用事。   “…您今天的样子,但凡叫一位艺术家看到了,都会创作出圣母或者圣女相关的作品。说实在的,这个时代如果只有一位女士能成为这类形象的‘模特’,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您。”萨克多罗爵士的恭维还在继续。   薇薇安只得和他继续寒暄了几句…虽然对方都是在说好听的,但薇薇安常听这些,对方又明显‘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就实在没什么意思了。好在对方也没有一直这样,而是很快转移了目标,和霍夫曼搭话去了。   “奥斯汀小姐用了酒红色的胭脂吗?这可不大常见,但非常适合您今天的装扮。”男士们聊天去了,约瑟芬作为女伴,自然找上了薇薇安这个‘女伴’。谈话的内容倒也‘安全’,从妆容开始的。   薇薇安以符合社交期待的方式同‘索尔多伯爵夫人’攀谈,一开始倒还好,但很快随着对方的一个问题,气氛可以说是急转直下。   “有一件事,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索尔多伯爵夫人’叹了一口气,看着薇薇安。说实在的,说这种话就是要说的意思,既然要说,还说这样的话,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果然,就听到‘索尔多伯爵夫人’说道:“霍利斯子爵一直想要和您谈谈,他想要告诉您,不管别的事怎么样,至少他对您的爱情完全出自真心,一点儿功利都不存在。嗳,或需您会觉得这有点儿虚伪了,但我倒是觉得子爵说的是真的。”   威廉接近薇薇安目的不纯,是麦尔顿侯爵夫人指派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多。即使奥斯汀先生和霍利斯伯爵谈过了,也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霍利斯家是家丑不可外扬,至于奥斯汀家,其实也不愿意这种消息传出去。   威廉受一个女人的指使,要去‘骗取’另一个女人的爱情,甚至婚姻,这固然有失体统。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大家说说笑笑,很快也就不当回事了。可薇薇安作为一个女人,到时候恐怕免不了被更加恶意地嘲笑呢!   ‘索尔多伯爵夫人’当然是少数知道这件事的人之一,她这个时候提及这件事。表面上固然是为威廉说话,但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其实是很惹人嫌的一个做法,有点儿踩人痛脚的意思——只能说系统这个外挂,或多或少宠坏了她。   她在面对作为狩猎对象的男性时,还能勉强做到小心谨慎,以确保狩猎成功。可面对不可能成为狩猎对象的女性(主要是她不是同性恋,从没想过狩猎女性),她就要‘随意’很多了。   薇薇安眨了眨眼,以此时很多年轻小姐来说,其实很常见的态度应付了过去——简单来说,就是不做什么争辩,有一种女性的左右为难,不能自己做决定,只能如此的感觉。   这种态度摆出来,其实别人是说不出什么的,毕竟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大事上,女人无法做决定,大家也不希望她们做决定。   约瑟芬见薇薇安这样,虽然有点目的没达成的不爽,但也没有多想。只有霍夫曼,因此看了薇薇安几秒钟。   “小姐…”跳舞时,霍夫曼邀请了薇薇安。两人滑入舞池,没有犹豫霍夫曼就问:“您…有点儿畏惧索尔多伯爵夫人?”   说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就在刚才,霍夫曼以为薇薇安会发挥她那已然出名的口齿,‘回敬’多少有点儿挑事嫌疑的‘索尔多伯爵夫人’——或许有的人不会那么在意这种程度的挑事,但薇薇安不应该。   不是程度轻重,而是这恰好是薇薇安很不喜欢别人触碰的点。   霍夫曼很早就发现了,薇薇安非常‘自我’,既在意物理上的自我空间,也在意精神上的边界。像是‘私人感情’什么的,就是最容易‘越界’的!   这一点其实很此时的人很不一样,毕竟这是一个刚刚有‘私人空间’(限于有钱人)的时代么。物理上大家都很少有隐私概念,精神上的‘隐私’‘私人空间’等等,就更不要说了。   就像是薇薇安上辈子时,老一辈的人们还经常让年轻一辈觉得缺乏‘边界感’呢!这主要就是时代不同了,很多老一辈年轻时,大家习以为常的、对私人空间的忽视、牺牲,在新一代从一开始就被抓的牢牢的呢。   所以,薇薇安自己不注意的这一点,在霍夫曼眼里非常明显……   而就是这样的薇薇安,这一次却在‘索尔多伯爵夫人’面前极其‘乖巧’,这怎么看怎么异常。   “唔…”薇薇安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了霍夫曼的话,又隐含了不想解释的意思…主要是,她下意识不想欺骗霍夫曼,但又没法解释这件事。   正常情况下,霍夫曼并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而且在非工作状态下,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奇心,就应该不问了。但这次,他却显得很执着,他联想到了最近薇薇安在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的事,直觉觉得这是相关联的。   “我不太明白,您在索尔多伯爵夫人面前,都有些不像您了。”   薇薇安仰头看到了霍夫曼包含着关心的执着眼神,原本想要含混过去的思路忽然就卡住了。想了想后,她才说:“嗯,怎么说呢,说起来您别觉得可笑才好——总的来说,我是个唯物主义者,虽然也信教,可那……”   薇薇安给了霍夫曼一个‘自行理解’的眼神,霍夫曼也确实是理解的…整个社会,绝大多数人都是信教,但在这个科学已然起飞的时代,确实有不少人既信教,又是唯物主义者了。   霍夫曼不是科学家,也不是坚持唯物主义的先锋学者,但作为这个世界真正的权贵,就像任何一个时代的权贵一样,在信仰上总是没那么虔诚的——任何时代的权贵阶层都有这个特征,既因为他们受到了更多教育,多少了解宗教是怎么回事儿。也因为他们需要求神的时候很少,不需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无望,只能寄希望于宗教。   “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但总有一些事明明白白地出现在眼前,让人不得不‘敬畏’,是不是?”   薇薇安叹了一口气:“如您所见,我确实有点儿畏惧索尔多伯爵夫人。或许你们这些男士还没怎么谈到这个,但我们女士们这边,已经是流行话题了——似乎凡是和索尔多伯爵夫人起冲突的人,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不幸呢。”   “说起来,那些不幸都明显没有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参与,大家也只能说是‘巧合’,不能由此说什么。但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完全不指向索尔多伯爵夫人,看起来都是完美的巧合,才更让我们这些人忌惮啊。” 第266章 红粉世界266   “大人,这是汇总整理的调查结果。”秘书小心翼翼地将汇总整理之后,用火漆封好的文件交到霍夫曼手中。这些文件他知道很受霍夫曼看重,但就连他这个机要秘书都不知道其中的内容。   等到秘书离开之后,霍夫曼才在一个人的办公室内拆开了文件,一张一张地阅读。其实这份文件并不厚,总共只有十几张而已,但内容很多,几乎每一段文字都包含了相当大的信息量。   而支撑这份文件的,其实还有成箱成箱的调查报告,如果霍夫曼需要的话,可以拉铃让秘书取来。   正是因为信息量足够大,霍夫曼读的很仔细、很慢,往往读几段就要停下来思考一下。遇到某些特别在意的部分,还要做笔记…两个小时之后,他读完了十几张纸,眉头紧蹙,陷入了沉思。   自从那一天舞会之后,霍夫曼动用了自己的能量,开始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他知道薇薇安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者,这一点在上流社会,也是不少人诟病她的一个点。   这年头是有唯物主义者,但男人这样,只要不舞到宗教保守主义者面前,一般不会有人多事。甚至公开宣称了,落在一些‘思想前卫’的人眼里,也只会觉得‘有趣’‘真性情’这样的。就如同《基督山恩仇录》里,基督山伯爵公开宣称自己是个利己主义者,引来了其他人的好奇和敬佩一样。   但如果是女人这样,影响是不一样的。这年头,激进的上流社会男性,不少都会表现出对宗教无所谓,甚至嗤之以鼻的态度。而这种时候,女人往往会扮演劝诫他们的角色,以说教的口吻,说明当今社会是怎样依靠宗教才维持住了家庭的结构、质朴的传统等等。   男人们一面觉得这样的说教空洞又无聊,另一面么,如果某个女人不这样,甚至表现出了对宗教的忽视,他们又要跳脚了。   正是因为霍夫曼知道薇薇安是个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所以她这次对‘索尔多伯爵夫人’特别‘忌惮’,他是真的很好奇——霍夫曼并不是一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但总有些事、有些人,更能激发一个人的好奇心。   霍夫曼直觉,薇薇安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是和当下这种古怪的‘忌惮’有关的。所以他选择了以自己的方式发动调查…而霍夫曼如果选择调查,他能够动用的力量就完全不是薇薇安这种找一些侦探能比的了。   毕竟,福尔摩斯那种一个人顶的上整个苏格兰场的侦探也就是在小说里而已,现实生活中当然还是国家机器可怕的多!   在霍夫曼的要求下,国家机器只是运行了一个触角,就在十天之后带来了这份报告。看完这份报告的霍夫曼,颇有一种往昔的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   霍夫曼不算是唯物主义者,应该说他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没有刻意去反抗信仰的传统,但同时骨子里又是极端务实的,日常几乎不会想到所谓的‘神’——他是真的没想到能看到这样的一份调查报告。   虽然说,作为和礼兰的国家情报机关,经常要处理一些邪教传播、恶魔崇拜、原始信仰等引发的事件。也会哭笑不得地设立‘超自然局’调查魔法师、炼金术士、仙境等等,其中一些甚至霍夫曼都不能判断真假…毕竟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   但是,眼下这个已经不是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的程度了…虽然还谈不到直接证据,可是逻辑链已然清晰。   在‘国家机器’开始发力之后,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那天晚上做过什么事就非常清晰了——他们去了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所在的岛,而根据找到的岛上旅馆的仆人证词,麦尔顿侯爵夫人是给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送过一张纸条的。   还有守夜人,见过从夜色里匆匆忙忙归来的麦尔顿侯爵夫人、欧内斯特伯爵。   至于说他们乘船连夜返回,破绽就更多了…那艘船确实是一艘小船,而且属于麦尔顿侯爵夫人,船上操船的人都是她的人,一般情况会为她保守秘密。可就像旅馆仆人、旅馆其他客人、守夜人等人一样,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或是受了威逼利诱,最初都闭嘴了一样,他们也只是在普通的调查中闭嘴而已。   国家情报机关的都出动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霍夫曼几乎能够肯定,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是被自己的丈夫,以及丈夫的情人谋杀了。虽然缺乏直接证据,但这年头大家破案倒也没有那么讲究…这样做搞错的几率是存在的,可现在也不是要审理案件、法庭判决,只要心里有个数就好了。   而事情有趣就有趣在,‘索尔多伯爵夫人’被老索尔多伯爵从海上救起,就在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落海后第二天白天。虽然两者距离足够远了,但考虑到这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真的是巧合那么简单吗?   更不要说,索尔多伯爵夫人最主流的来历传闻,已经在调查下彻底被拆穿了。事实上,她就没有一个来历!就像是一个过去完全空白的人。   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死不见尸、不知所踪,而索尔多伯爵夫人来历成谜、一片空白,两人的消失和出现也连的上。要说这是巧合,那未免也太看得起巧合了。   至于说出现消失的两个地方,虽说都是海上,可离得挺远,很难想象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能漂那么远还活着…只能说,排除了一切可能之后,剩下的事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霍夫曼有80%以上的把握,索尔多伯爵夫人和‘已逝’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是一个人。   事情到这里,其实还算比较好接受,霍夫曼对此也只是挑挑眉而已。欧内斯特伯爵和妻子、情人的混乱关系、邪恶谋杀等等,虽然说起来耸人听闻,可这和霍夫曼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奇迹般地存活,出现在不太可能出现的海域,被老索尔多伯爵搭救,这确实令人好奇。可还是那句话,霍夫曼其实并不是好奇心有多强的人,而且这个世界上‘未解之谜’太多了。   就像是魔术师的手法,很多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事,谁知道中间有着怎样或复杂庞大,或简单精妙的设计?在不知道这些设计的情况下,看魔术师们表演,不是一样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真正让霍夫曼陷入沉思的是‘索尔多伯爵夫人’进入社交界后,在奥尔马和美林堡等地的一些东西。这也是这份调查报告中的大头,占了总内容的2/3还多呢!   ‘说起来,那些不幸都明显没有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参与,大家也只能说是‘巧合’,不能由此说什么。但话说回来,正是因为完全不指向索尔多伯爵夫人,看起来都是完美的巧合,才更让我们这些人忌惮啊。’   薇薇安舞会上的话似乎又在霍夫曼耳边响起了,说实话,当时听到这番话的时候。霍夫曼并不完全理解,他理解的是字面意思,‘索尔多伯爵夫人’身上发生了太多巧合,得罪她、阻碍她的人总会下场不太好。   这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理解…虽然有人因此疑神疑鬼,可那到底不是主流。   薇薇安也‘疑神疑鬼’这不太正常,所以霍夫曼有了一些好奇心。但与其说他是在好奇索尔多伯爵夫人,还不如说他是在好奇薇薇安——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异常?   直到现在,霍夫曼才真正理解了一切。   很多所谓的‘巧合’其实都是未见全貌时的一种笼统概括,如果对一件事情发生的时机、起因等等有着充足的了解,一些看起来只是巧合的事,就没那么巧合了。   而那些得罪、阻碍‘索尔多伯爵夫人’后,都倒大霉的人,经过详细的调查,霍夫曼认为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巧合’——首先就是时机,倒霉的开始统统在得罪‘索尔多伯爵夫人’后不久。没有说传闻出现错误,其实有些人在那之前不久就开始倒霉了。   对于这种充满巧合的传闻来说,没有出现违背传闻的错误,本身就很奇怪了。   另外,发生在那些人身上的事,虽然表面上看都没什么问题,和索尔多伯爵夫人无关。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都属于是‘意外’,就是说,正常情况下那些事的发生几率很低。   就像伊丽莎白·哈拉登的那个百万富翁外公,连续在投机市场上出错不是没可能,但稳健了一辈子,专业能力靠得住的银行家突然这样总是有些反常了。而且一个人这样反常就算了,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有这种‘反常’,这就是明摆着有问题了。   总之就是,没有一个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但从逻辑上来说,‘索尔多伯爵夫人’是绝对有问题的。   作为一个‘务实主义者’,霍夫曼很快调整了心态,姑且将‘索尔多伯爵夫人’当成是为了复仇,与恶魔签订契约,借助恶魔的力量重回人世的那种存在…说起来,这样的小说、话剧其实一直都有呢。   可能霍夫曼在这方面的灵活程度比薇薇安更甚,薇薇安如果不是事先‘看过答案’了,大概也会因为其‘唯物主义者’的习惯,不会想到有这种超自然的展开。而霍夫曼呢,当一切摆在面前了,作为纯粹的务实主义者,反而适应的很快。   霍夫曼确定了‘索尔多伯爵夫人’有古怪,但具体也不知道她是是怎么做到的。他不清楚借助恶魔的力量,‘地狱爬回人间的已死之人’能做到什么地步,于是在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下达了暂且按兵不动,让下属调查更多的指令。   然而就在这个指令下达之后没过几天,美林堡就流传起了一个消息,关于欧内斯特伯爵和麦尔顿侯爵夫人一起杀死了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传闻……   一直让人盯着薇薇安那边的霍夫曼后知后觉,发现是薇薇安动手了——显然,这种保护式的‘监视’,遵循的严进宽出的原则,薇薇安做了什么,往往不会那么及时地被知晓,甚至从头到尾不会被知晓。   “大人?”报告这件事的下属奇怪纽兰公爵大人怎么迟迟没有回应或者吩咐。小心地抬起头来,只是匆匆一眼,他就从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眼睛里看到了畏惧、慌张——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可是纽兰公爵大人!怎么可能呢? 第267章 红粉世界267   要说今年美林堡的社交季,最大的新闻是什么,无疑是‘旧事重提’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落海事件。当初就有一些人怀疑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死亡没那么简单了,引起过一些流言蜚语。但因为缺少证据,而且事关一些权势人物,最终并没有掀起风浪。   本来,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事情的真相应该进一步尘封,再也无人谈论才对。但今年,忽然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娘家,也就是汉密尔顿家向警局报案…关于当初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死亡的真相,有一位将死之人给她们写了一封信。   这个将死之人,是当初岛上旅馆的仆人。本来就年老体衰,最近更是感染了急症,即将不久于人世了。这种情况下,他回忆自己的一生,只觉得有一件事最为愧疚,那就是当初他明明见到了麦尔顿侯爵夫人出现在岛上,却被收买,最后说了没有。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麦尔顿侯爵夫人做什么,但对方既然不承认登过岛,甚至为此收买了不少人,那就不太可能什么都没做过——倒不见得就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谋杀了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但麦尔顿侯爵夫人和这件事很大可能是有关的。   当然,也有可能她就是单纯登岛找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谈了谈,只是因为获知了对方落海死亡的事,担心和自己扯上关系,所以威逼利诱岛上见过自己的人,让他们作伪证…但说实话,从大众的感觉来说,这个可能性很低。   主要是,麦尔顿侯爵夫人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可是相当令人印象深刻的。   将死的旅馆仆人也非常怀疑麦尔顿侯爵夫人杀了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所以临死之前,无法再承受良心的折磨,选择写了一封信给汉密尔顿家——这件事情逻辑通顺,但几个当事人都察觉出了人为推动的痕迹。   其中最大的破绽就在汉密尔顿家,汉密尔顿家就算收到了这样一封信,按照常理,又真的会报案吗?   这件事里,谈得到‘当事人’的三个人,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麦尔顿侯爵夫人、约瑟芬。   约瑟芬不必说了,对自己的亲人们有着足够的了解,母亲汉密尔顿太太、姐姐戴安娜,还有妹妹莎莉,都是一脉相承的自私!只不过,他们的自私是以不同性格表现出来而已。   在当下这种情况,纠结约瑟芬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否是麦尔顿侯爵夫人谋杀的,有意义吗?别说这样会得罪如今扶持着汉密尔顿家的欧内斯特伯爵,就说真的铁了心地要一个‘真相’,面对麦尔顿侯爵夫人,也更可能是无功而返吧?   而除了约瑟芬以外,欧内斯特伯爵和汉密尔顿家的女人接触的够多了,所以也能对她们的‘本质’有一些了解,从而得出差不多的结论。   至于麦尔顿侯爵夫人,她倒是几乎没有和汉密尔顿家的女人们打过交道(除了约瑟芬以外)。但通过欧内斯特伯爵侧面了解了一些,再加上她一直以来深谙人性、见微知著,也足够她感觉到汉密尔顿家这次的反常了。   如果真的深入调查,大概还是能查出汉密尔顿太太她们是被金钱买通的同时,还被人抓住了一些把柄,只能如此行事(主要是莎莉有把柄,她养了一个英俊的情人,在对方身上可谓是花费不菲,因此借了高利贷,这是绝不能被丈夫知道的)。   但无论是金钱买通,还是拿把柄威胁,都经过了复杂的操作,其中还有地下世界的‘专业人士’提供帮助。三人之中哪怕是最有门路的麦尔顿侯爵夫人,集结全部力量,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找到‘源头’的(约瑟芬确实有系统外挂,可系统外挂在这种事上用处没那么大,至少比不过麦尔顿侯爵夫人那出名的人脉网)。   所以就算知道这件事是有心人在推动,暂时也无法实施打击报复——当然,约瑟芬也不用打击报复,突然爆出这样的新闻,虽说和她的计划不同步,但这种能给仇人带来麻烦的事儿,她帮帮场子还来不及呢!   这个时候,约瑟芬只当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得罪了人,人家借题发挥要搞她…麦尔顿侯爵夫人得罪的人不会比她交好的人少,所谓人红是非多,一点儿也不令人奇怪呢!   而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这个时候虽然有些不安,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出手了。但受限于现实情况,也只能先将主要精力用于消弭当下的波澜——首先,先找汉密尔顿家谈一谈。   约瑟芬意外落海死亡,是已经有结论的事。所以实际上,无论那个旅馆仆人写了什么信,如何翻供,只要没有人去报案,这件事也就会是小道消息一样的传闻。而传闻么,这些年麦尔顿侯爵夫人身上什么时候少过?   关键就是,要让有资格报案的‘苦主’住嘴!   当然,麦尔顿侯爵夫人不可能只将希望寄托在汉密尔顿家的人容易对付上,所以她还找了自己的老朋友,一些警务系统、法务系统的权势人物…不管怎么说,事情要压下来!   “这两天麦尔顿侯爵夫人可不大好过,听说她已经拜访过温特沃斯爵士、皮特将军、詹金逊部长…都是要紧的人物呢!”社交场上,谈到麦尔顿侯爵夫人最近的焦头烂额,不少人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是的,我听说过这个,嗳!这个时候还是得佩服她,让人艳羡的人脉,不是吗?不过,她显然没有和新闻界的人商量好…”说到这里,一圈人又吃吃地笑了起来。   “是的,新闻界,这大概是侯爵夫人的‘傲慢’吧!她对于新闻界的了解只在于一些评论家——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也会交好一些评论家、记者,以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而这种交好显然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内心其实根本看不起的。他们很清楚,虽然他们需要新闻界的笔杆子为自己的目的摇旗呐喊,但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所以这次侯爵夫人忽视了新闻界,她甚至没想过新闻界会不给她留情面,大肆报导这则消息。她还以为,以她的权威,新闻界就该自觉自动地、以某种默契保持沉默,又或者替她转移注意力。”   “她显然没有看明白新闻界的本质,一群要搏得更多人的目光的家伙,他们的权势就来源于揭露这些消息。因为他们有这样的权力,所以才会成为权贵们的座上宾…而如果为了大人物扔下的一点儿骨头就放弃这样的权力,那就太愚蠢了!”   “就好比野兽为了眼前一点点食物,甘愿被拔掉獠牙和爪子。”   “这种时候,只要有那么一两家有影响力的报纸报导消息,其他报社‘愚蠢’就毫无意义了。其他报社也会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然后纷纷跟进。”   “是的,新闻界其实也不用像法院那样,定一个人的罪还要证据确凿、完全符合程序,他们只要将故事讲出来,其他的就交给民意就好了——看得出来,大多数人都已经相信麦尔顿侯爵夫人是个杀人犯了!”   “哦,说实在的,我也相信…我是说,那个疯女人,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   “而且报纸上说的很像那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打趣了一句。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报纸发表的消息,是有很多外界之前并不知道的新东西的。   很多能够佐证约瑟芬落海那一夜,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出现在岛上,甚至与约瑟芬见过面的口供,甚至证据开始出现。   人们都在谈论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一起谋杀了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这种混杂了三角恋、婚外情、当红人物、谋杀等相当多挑逗人心元素的新闻,对于大众来说,真可以说是平静生活中难得的‘调剂’。   就像是一滴水迸进了油锅里…人们的热情限制不住!   当看到这样的局面之后,约瑟芬也心动了,开始思考自己这个时候有没有必要做点儿什么。虽然这和她最初的计划不一样,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眼前的机会很好,说不定这就是仇人真正落入深渊的第一步呢!   然而,还没等约瑟芬做太多,她自己就先被人秘密带走了。   “夫人…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为了格雷小姐的事做一些调查。”穿着黑色正装,带着圆顶礼帽的男人笑了笑。然而动作上却是不容置疑的,直接将约瑟芬‘请’上了马车。   ‘格雷小姐’算是挡了约瑟芬路的一个贵族小姐吧,前些日子她出事了,不少人都传说是‘索尔多伯爵夫人’做了什么。然而这种说法肯定没有扎实的证据,在系统的帮助下,约瑟芬是很有信心的。   此时有拿着证件的人找上门来,约瑟芬其实并不慌张。只是在对方要求自己跟他们走时,皱了皱眉:“先生,我想你们无权传唤我,你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我愿意在家中接受一些询问,已经算是足够尊重你们国家政府的权威了…您认为呢?”   穿着黑色服装的男人笑了笑:“您怎么知道我们就没有证据呢?事实上,我们拿到了决定性的证据,由此申请到了传唤令。”   “您可以和我的律师去谈……”约瑟芬不愿意和对方纠缠,她十分肯定对方没有真正的证据。可话说回来,这年头警方搞错什么,又或者故意要做点儿什么,不也很常见吗?   一般的警长是不会这个时候和贵族夫人对着干,非要不留情面的,这既是长久以来贵族特权的冰山一角,也是体面的男士对女士的‘优待’…所以无论从理性,还是从感性的角度出发,这个时候都应该暂时到此为止才对。   哪怕明知道律师来了,一切就会变得非常复杂。   可这一次约瑟芬明显没有遇到‘一般情况’,对方非常坚持地‘邀请’她…这种时候,约瑟芬固然可以使用系统逃过这次,但问题是,逃过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呢!只要她还想继续呆在美林堡,而不是莫名其妙变成逃犯,就得面对。   经过一番考虑,约瑟芬决定先配合对方,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最好是能够摸清楚谁在针对自己——当然是有人在针对!不然这种一点儿证据都没有的事,会让警长上门?还会让对方表现这样反常?   在约瑟芬的计划中,反正到时候情况不妙,她还能借系统脱身…比如一个‘信服光环’什么的——她曾经就用这个光环道具临机救场,说服了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从而逃开了一次相当麻烦的危机! 第268章 红粉世界268   “难以置信!那是真的吗?我是说‘复仇女神’的事,你知道的吧?”赛马场的包厢内,戴着夸张帽子的女士在马赛投注时间里,根本不在乎服务生拿过来的投注小票,随便勾选了几下,就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什么?什么?”同伴满脸疑惑,感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错过了社交界的大新闻,连忙追问:“您在说什么啊?‘复仇女神’是什么?难道是最近流行的恶魔信仰吗?人们崇拜死神还不够,还要崇拜异教的女神?不过,我只听说过黑夜女神、仇恨女神,没有听说过复仇女神呢!”   她们现在是在美林堡最大、最好的赛马场,这里不仅有供几个人使用,和剧院差不多的小包厢,也有大包厢。大包厢类似一家狭长的餐厅,只不过一面朝向赛马车,他们分桌而坐,不用像普通座位的观众那样拥挤,服务业好得多。   事实上,这段对话就发生在大包厢…有的时候,就算是有小包厢的人,也会愿意来大包厢坐坐。因为在这里才能碰到最多的上流社会成员,看赛马的同时,也进行一番社交。这年头的社交在权贵阶层可是相当重要的,甚至是一种‘职责’!   “您原来是真的不懂!”说话的女士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复仇女神’可不是什么异教神,是个人呢…如果真的是神,反而无法引起大家的兴趣了。”   说到这里,她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复仇女神’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啊!”   因为最近关于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联合起来谋杀了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的传闻甚嚣尘上,不断有报纸跟进这件事,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已经在传警察和当事人的接触细节了。大家吃瓜吃的快乐,这个时候提到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就很有印象。   “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难道是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被伯爵夫人的亡灵惩罚了?”此时说到这种幽灵啊什么的,当事人总是既害怕,又兴致勃勃。这个时代大家既有过去的保守,又对有些猎奇、诡异的东西很向往,这大概也是‘一便士小说’流行的原因之一吧。   “不不不,如果真有那样的流言,大家只会觉得虚假,虽然也会谈论,可达不到如今的好奇——你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她没死!她回来啦!”没有卖关子的女士公布了‘谜底’,然后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同办露出了惊掉下巴的表情。   对方的惊讶一点儿不出乎意料,不过对方在呆了几秒钟后,就连珠炮一样发出疑问:“怎么回事?不是说伯爵夫人已经落海死亡了吗?如果没有死掉,那这么长时间又去了哪里?这次回来,她又要做什么?啊,这么大的事,我为什么才知道?”   “是一个记者,决心弄一个大新闻,只是大新闻哪里那么好做?所以他选了一个不可思议且没有证据支持的猜测,做了深入的调查,算是取巧。大概是运气好吧,没想到真的调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你绝不会想到,其实‘已死’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就在我们身边,她就是索尔多伯爵夫人!”   “咦?怎么会?索尔多伯爵夫人虽然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长得很像,但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啊!”大概是灯下黑吧,在约瑟芬以新身份光明正大地来到美林堡之后,其实很少有人将她和‘已故’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联系到一起。   最初见她的时候,欧内斯特伯爵倒是够失态的了,怀疑她就是自己已经死去的妻子。但随着一些调查,还有心态慢慢稳定,他也认为这个女人不会是自己的‘前妻’了。   约瑟芬太过光明正大,一点儿也不遮掩是原因之一。大家总是下意识认为,要隐藏一个秘密,就要足够低调,而高调成‘索尔多伯爵夫人’那样,实在不可能是隐藏了身份回来的女人。   除此之外,‘索尔多伯爵夫人’有自己的来历,为此作证的人有很多,相关文件也不缺(其实这些人也大多是道听途说)…只能说,除非是很大能量去调查,且对此真的紧追不舍的人,不然真不容易看出问题。   要知道,这年头人口管理并不细致,顶替身份、制造假身份等手段好用的很!比如约瑟芬,她那个身份实际上也不全假,是利用了一个确实存在的女人的身份——很多人查到这里,基本就认为她的来历和传闻的没什么两样了。   其实薇薇安的‘能量’也不够,她之所以能调查出结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是知道了答案去倒推结果,再加上不必怀疑调查的方向,足够坚定——知道目标去做一件事,和不知道目标做一件事,可是完全不同的。   最后,大家不怀疑‘索尔多伯爵夫人’,还是因为她表现在外,和约瑟芬真的差太多了!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不错,可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相比起‘索尔多伯爵夫人’,简直寡淡无味地像一块蜡…即使单拿出来看,她其实也是个很有魅力的美人。   这样巨大的无形差异,加上经过化妆、不同的穿衣风格等修饰,哪怕是脸蛋、身形,‘索尔多伯爵夫人’也好像与‘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有了微妙的差异——这种情况下,口音、习惯的动作、神态等方面再一加持,只要不是薇薇安这种事先看答案了的,都会觉得这是两个人。   怀疑她们是一个人,反而显得有些异想天开…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长得相似的人吗?   “那个记者显然是有些能力的,只是通过一些佛罗斯的同行和侦探,就调查出了很多问题的细节。‘索尔多伯爵夫人’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她并不像之前说的那样,是老索尔多伯爵在度假时遇到的交际花。根据老伯爵船上的仆人说的,她是老伯爵在海上救起的,时间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落海的第二天。”   “太巧合了,两个人又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真的是巧合吗?”   “也就是之后,调查出了更多的东西…虽然还是缺乏直接证据,但至少可以确定,之前流传的,关于‘索尔多伯爵夫人’的来历,全都是假的,不过是冒名顶替了另一个女人罢了。”   “为什么需要这样去造假?难道有什么来历,会比过去是一个交际花更不能为人所知?显然,如果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一切就说得通了——唔,这些东西被发表在了报纸上,大家都在讨论呢!”   “那个记者显然深谙大众心理,暗示了大家去思考,如果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那她重回美林堡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同伴脱口而出:“复仇!”   “正是如此,所以才说是复仇女神啊…不过,这件事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麦尔顿侯爵夫人权势滔天。她即使以贵妇人的身份回来,相比起麦尔顿侯爵夫人,也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国贵族遗孀罢了。”   “想想‘索尔多伯爵夫人’来到美林堡以后,结交权贵,还有同麦尔顿侯爵夫人若有若无的竞争…看起来她是有自己的计划的——大家甚至怀疑,前段时间汉密尔顿家的人去报案,让麦尔顿侯爵夫人焦头烂额,其实也是她的手笔。”   “是她打算正式动手的信号……”   “哦…这样说的话,那现在的事情发展,不就完美地说明了计划赶不上变化吗?那位记者被前段时间的新闻提醒,才去调查‘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吧?现在,倒是要将我们的‘复仇女神’放到台前了。”   “这样的好处是,作为当事人,她对麦尔顿侯爵夫人,还有欧内斯特伯爵的指控会是最有力的。坏处就是,由暗处走到明处,面对麦尔顿侯爵夫人时的一重优势就消失了,可能会落到对方的权势绞杀。”   “而且,更麻烦的是,索尔多伯爵夫人如果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她会名誉扫地——这种时候,结了两次婚反而不那么重要了,如果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能被定罪,法庭要宣布她无罪,总能找到理由。”   这话非常正确,虽然和礼兰这个时候大体上已经是法治国家了,就连君主的权力也受到法律制约,所以是君主立宪制国家。但哪怕是后世,法律的解读和判断,在实际操作中都可以出现不同,更何况是现在了!   此时的法治,只能说是半法治半人治。   利用大众对约瑟芬的同情,还有谋杀事实在前,约瑟芬只要找到不错的律师,以及有力的人物帮忙,都是可以脱身的。只不过从‘重婚’中脱身,大众对她的同情得到满足了,另一部分人的不满就要表现出影响力了。   不管怎么说,从宗教和社会期待上来说,一个女人在上一段婚姻尚未结束时,就有了下一段婚姻,这是非常令人诟病的。   而且复仇这种事嘛,如果是男人来做,做得轰轰烈烈了,最后大家的情绪也是以赞叹、佩服之类为主。可要是主角是一个女人,其他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在同情、理解之余,很快又会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   隐忍巨大的痛苦,一定要自己的仇人陷入泥潭,彻底摧毁他们的人生。为此,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这是一个情绪激烈到可以说是刚烈,有心机有手段、善于利用、不会心软的女人。   这些特点放在男人身上,往往是褒义,最多也就是中性,放在女人身上,大家的看法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又坏又强于男人叫做枭雄,叫做杀伐决断,于女人就叫做蛇蝎,叫做心肠歹毒了……   被贴上‘复仇女神’标签的约瑟芬,在成为火热的谈资之外,在让大家觉得爽快带感之外,终究会被排挤…她在美林堡已经没有未来了。   而且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在麦尔顿侯爵夫人的权势绞杀中她输了,她可能连‘脱身’都做不到。最后,这一场复仇故事,也只能以两败俱伤告终——看当下的局面,大家也知道,就算麦尔顿侯爵夫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毕竟,一个名门淑女在社交场上的原则是,一点儿不好的传闻不算什么,但问题是,那些传闻都不能有切实的证据,有变成‘事实’的可能。不然的话,是会在社交界站不住脚的!   而一旦在社交界站不住脚,看起来很有权势的社交红人,滑落的也会很快。这个时代也不同于一百年前的贵族时代了,那个时候贵族的血统,对权力的垄断,会保护贵族们。现在么,谈不到什么‘保护’,大家倚仗的东西更是要脆弱的多。   “啊,最近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儿呢…索尔多伯爵夫人,嗯,事情还没最后确认,我们姑且先称呼‘索尔多伯爵夫人’吧——怎么不见索尔多伯爵夫人出来解释呢?还是说,已经默认了,连最后的挣扎都不必了?”   赛马场的大包厢里,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和薇薇安也在,同坐一桌,她们是结伴来的。听到了邻桌的议论,斯威夫特侯爵夫人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看了薇薇安一眼,顺势说到这了这件事。   “‘索尔多伯爵夫人’并不是那种个性,或许她有别的打算吧…”薇薇安皱了皱眉头,实事求是地说。   说实在的,薇薇安现在有点儿担心…今年社交季的最大新闻其实是她在背后推动的,到现在为止,还算顺利。但‘索尔多伯爵夫人’连续几天没有出现在大众眼前了,这个时候去拜访她的人,都是她的仆人应付,以各种理由不见。   如果不是‘复仇女神’的名号也就是昨天早报才出,而且她那样的焦点人物,想要在大家都关注她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几乎没有可能,大家都要怀疑她跑路了。   而这种看不到约瑟芬反应和后手的发展,让薇薇安有些不安了。 第269章 红粉世界269   和礼兰王国拥有不止一个国家情报机构,不过霍夫曼实权掌控的那个确实是最重要的。这个有着不止一个隐蔽代号的情报机构,在美林堡有很多个隐藏着的办事处,以及一些‘安全屋’,供情报人员使用。   虽然美林堡是王都所在,按理来说应该是‘首善之地’,安全屋什么的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实际上是一点儿也不夸张的,在这里每天活动着不知道多少外国情报人员,另外一些可能动摇政府的国内事件,也需要情报机关提供支持…‘情报’本来就不只是对外的。   可以这么说,作为此时世界第一强国的和礼兰王国,其王都美林堡就是各国情报人员、各种有活力民间团体、世界移民的聚集地。这种情况下,暗流涌动,情报机关忙得飞起。   而其中一个安全屋,就在郊区一所小型工厂地下。这所小型工厂主要生产纸张,因为气味难闻,除了工厂工人,几乎不会有人接近这里。而这里的工人其实也不多,算上文职其实也才十几个。   在这个进入工业社会不久的时间节点上,哪怕是造纸工厂,只有这么点人,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这些工人其实每个人都是情报人员,其中还多数都是女人。在外人看来,大概是工厂主想省钱,所以雇佣了更便宜,且更容易管理的女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而这些女工来来去去,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也就是工人的来来去去,没有一点儿不合理的地方。   每当工人生病了,又或者工厂订单减少,需要控制固定支出的时候。让多余的人手卷铺盖走人,都是最容易被想到的策略。   此时,一个造纸厂女工脸上脏脏的,推着一推车包好的纸走进仓库。仓库有一个隐蔽的通道,可以通往地下室,那里是一个办事处,也是一个安全屋。当然,有需要的时候,这里也可以成为一个关押特别犯人的监狱。   “今天1号怎么样?”穿过通道,在还算明亮的灯光下,这个女工严肃问道。这个时候再不见普通女工的怯懦、普通,有了一种说一不二的干练。表面上是普通女工,实际上确实这个据点的二号人物呢。   “在禁闭室里依旧关着,食物和水通过管道送进去…说实在的,这么谨慎,我还以为我们在贩私酒呢!”同事抱怨道。   此时有一种卖私酒的方式,交易双方是不见面的。隔着一块铁板,从缝隙里塞进硬币,就能从外面的管道口里接到对应分量的酒…这样是麻烦了一些,但可以确保私酒贩子的‘安全’,不至于被警察的线人‘钓鱼’举报。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必要吗?我们并不是没有审问过那种善于蛊惑人心的‘大人物’,绝不会因为他们动摇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够了。”‘女工’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才说:“今天丽萨会提审1号,按照指示,不能让1号看到我们,去把头套和斗篷拿来吧。”   “你去提人时,也同样要戴头套、穿斗篷。”   “咦?难道是还会被放出去?”不能被对方看到的话,就只能想到这个了。因为他们是隐藏着的情报人员,肯定是能保密就要尽量保密的——类似绑匪绑架了人质,如果不打算让对方活着回去,那当然就随随便便、正大光明了。而如果还打算放人质回去,就得确保对方不认识自己了。   “或许…别猜了,去办事吧…对了,审讯时只有丽萨能在场。”   虽然对这件事充满了疑惑,但严格执行指令,少问为什么,已经刻在这些情报人员的行为准则里了。所以或许会有人嘟囔,具体执行的时候还是一点儿不错地做了。   假名为‘丽萨’的姑娘,表面上是这家造纸工厂的会计,实际上却是精通审讯的专业人才——是审讯,不是刑讯,她一向认为要通过用刑才能挖掘到一些秘密的家伙完全不合格!作为人类,还要通过疼痛来征服对手吗?   她的话,会用头脑,揣摩对方的心理,一步步压迫,达成目的…有点儿像是在下棋?   约瑟芬发现自己面前的门被打开时,已经快崩溃了!她按照那个警察要求的上了车之后,很快就晕了过去。再之后醒来,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了。   看起来绑架她的人并没有叫她崩溃的意思,没有绑住手脚,也没有不给光源。但即使是这样,一直没有见到任何人,只有从一个大腿粗的管道里塞进来一些食物和水,让她知道外面的人始终在关注她——-这也够她受的了!   应当说,她还能保持一定程度上的镇定,很大原因是她有‘系统’。通过系统,她还能看到‘爱意’的数值变化,而这种变化,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交流’。另外,这也是她的力量源泉,只要手握这个,她坚信再糟糕的情况,她也能翻盘。   到现在为止,约瑟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死了人,对方非要用这种方式对付她。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一定是个大人物,要在美林堡最富盛名的权贵社区不动声色地带走一个人,丝毫不担心首尾会带来麻烦…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这也的无法无天,其实她首先想到的是麦尔顿侯爵夫人。不过,内心又觉得不可能,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风格不对。不管麦尔顿侯爵夫人如何有权有势,在处理一些问题时,都有此时所谓的‘女性化’倾向。   偏向精巧的布局,而不是当下这种‘一力降十会’。   当然,当初麦尔顿侯爵夫人直接将她推下海,这算不上精巧的布局。但那是因为她正处在情绪不稳定时期,被自己的情绪支配了,而且她根本没有将约瑟芬当作是需要精心谋划的对手——对付真正的对手,和对付随手就能处理的小老鼠,态度是不同的。   “你们到底是谁指使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钱——”约瑟芬当然知道对付大概率不是要钱。只是在这两三天的时间,第一次见到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获取一些情报!为此,她还挂上了一些这种情况下应该有用的光环。   来提人的人闭紧嘴巴,飞快地控制住对付。她精于格斗,和约瑟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妇人’可不一样!在控制住对方之后绑住了守,蒙住了眼,还塞紧了嘴。   其实,她刚刚也有一瞬间想要回答点儿什么。但一来,她确实不知道什么。二来,专业的情报人员,警惕心和意志力都不缺,而这恰恰是系统提供的能影响他人想法的光环很难对付的。   手绑的非常紧,约瑟芬觉得很难受,但对付显然不在意这个,或者说就是故意的!   很快,约瑟芬被拽了出去,但没走几步就到了目的地,另一个房间。然后约瑟芬就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关门声,这个时候,房间里才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走到她面前,扯出了塞住她嘴巴的布条。   不过蒙住眼睛的眼罩依旧没有拿下来…这也是指令,虽然‘丽萨’觉得这个指令很奇怪,但考虑到可能是这个‘1号’得放回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特殊…也就不好奇了。   就在丽萨和约瑟芬开始她们的‘对局’时,这间小小审讯室的隔壁,霍夫曼戴着兜帽,披着黑色大氅也秘密抵达了——隔壁房间与审讯室之间的墙壁是特殊修筑的,这边可以监听到审讯室的对话,但这边的动静很难被审讯室的人听到。   “现在开始了吗?”   “是的,大人,丽萨正准备开始。”   霍夫曼听到了审讯室开始说话,便对和自己一起来的下属,以及带路的‘女工’点点头:“你们出去吧。”   两人没有问为什么,情报工作就是这样的,要学会克制好奇心…很多时候活得久的秘诀就在于少打听!   看着两人离开,霍夫曼表情不变…他之所以选择将‘索尔多伯爵夫人’送到这里,既是因为她对女人好像没那么有办法,而这是极少数以女性为主的据点。   也是因为这个据点并不属于‘核心’。也就是说,出了事之后,更便于被‘舍弃’——他并不知道拥有恶魔力量的‘索尔多伯爵夫人’到底能做到什么,所以得做最坏的打算。   当然,他也不是一点儿底都没有,至少从‘索尔多伯爵夫人’做过的那些事,可以大概判断她能力的极限…大概没那么容易影响到现实,不然的话,她也不用为了复仇,依旧要小心算计,和麦尔顿侯爵夫人斗的有来有回了。   而且就算真的影响到什么人,大概也能随着当事人头脑清醒,而作用大减…霍夫曼想到了之前薇薇安出乎意料答应了威廉·霍利斯的求婚的事,下意识捏紧了手指。 第270章 红粉世界270   当霍夫曼意识到‘索尔多伯爵夫人’具有‘凡人’不能够想象、不能够达到的力量之后,就和大多数习惯于掌控的人一样,他也觉得很危险,而且是近在咫尺的危险——他意识到薇薇安在做的事,究竟有着怎样的风险!   牵扯出麦尔顿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只是一个开始,这个时候并不会妨碍到‘索尔多伯爵夫人’。但随着引导大家知道,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是同一个人,情况就变了。   这会给‘索尔多伯爵夫人’带来不小的麻烦!   而霍夫曼已经很了解薇薇安的性格了,她绝对不是那种‘见好就收’,毫无攻击性的女人。当她意识到自己被人放在针对范畴内,而且对方是真的有能力针对她的时候,她是那种会狠狠反击,砍掉对付的爪子也在所不惜的那种人!   薇薇安应该是认为,一切都很隐蔽,‘索尔多伯爵夫人’不可能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在暗,‘索尔多伯爵夫人’在明,只要利用好这一优势,就能让对方陷入泥潭。   霍夫曼基本上认可薇薇安‘隐蔽’的认知,但说实话,还不够隐蔽。如果说,普通地隐蔽,只要做到60分就够了,那么要保证万无一失,就得做到100分!面对‘索尔多伯爵夫人’这种不能以常理确定威胁性的敌人,99分都是不够的!   因为只要有万一的可能,被对方发现,就会输!   退一步说,霍夫曼可以在99分的情况下,选择自己去冒险。毕竟,世界上哪有100分的隐蔽?凡走过,必留痕迹,想要在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又百分比隐藏自己?这完全是在幻想了…动手之前,考虑好成功几率就够了。   然而…然而…他无法忍受薇薇安在没有100分的情况下,涉足此事。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他选择先下手为强,不管‘索尔多伯爵夫人’能做到什么地步,只要控制住她,甚至杀掉她,就可以了——如果不是对方有过在别处‘死而复生’的先例,杀掉她不仅可能达不到目标,甚至会失去对方下落,霍夫曼甚至首先想到的就是杀人!   霍夫曼大体来说不是个坏人,以这个时代的标准,他算是品行端正的贵族青年了。没有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恶行,工作认真,生活规律,对朋友忠诚,对亲人在乎…所谓的不近人情,反而说明了他没有上流社会习以为常的‘虚伪矫饰’。   但要说霍夫曼是个好人,那可比说他是个坏人更不准确了。这个时代,能做到他这样有权有势的人,都不能以‘好人’这种形容词去描述。在权力斗争的舞台上,纯粹的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霍夫曼也曾为了达成目的或直接或间接地做过一些‘牺牲’,有些是在牺牲他自己,有些却是在牺牲其他人。说的明白一些,他这样的人,不管平常多么平易近人、善良守序,实际损害过的人也是任何一个恶名昭彰的暴徒的数倍、数十倍、数百倍……   霍夫曼曾经不下数十次,下命令结束某个人的性命。   对于霍夫曼来说,解除巨大威胁杀一个人,这是可以接受的,完全可以接受。   一个人在审讯室隔壁的小房间里,霍夫曼沉默地听着审讯室的谈话声。显然,‘索尔多伯爵夫人’的心理防线没有那么容易击溃,审讯进展的很不顺利——进行审讯的‘丽萨’可能有些意外于这样一个‘贵妇人’竟然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而霍夫曼,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这种发展…他只是进一步确认了,‘索尔多伯爵夫人’确实是有所依仗的,所以即使在这种境况里,她依旧能保持相当程度的冷静。   听着没什么进展的审讯,霍夫曼在思考,思考‘索尔多伯爵夫人’力量的极限,使用力量的限制,也在思考她那份力量的来源。   之前调查对方,其实已经总结出了一些东西,所以约瑟芬才会以当下这种方式受看管——尽量减少直接接触,如果要接触,绝对不要让她知道身份,看到脸。任何有机会和她接触的人,还得是心志坚定之辈……   从这几天,她确实‘无能为力’的样子,霍夫曼确定当下的关押方式是能控制住对方的。看起来,她那‘超凡’的力量确实能够做到人所不能做到的,但也不能让她穿墙而过,又或者一下变得武力非凡,足够从严密的看管中跑出去……   对‘现实’的干涉有限,但对‘人心’的影响很大——话说,这不是更像魔鬼的把戏了吗?   恶魔具有非凡的战斗能力,撒旦对上最强的战斗天使赢面更大什么的,其实是现代人的设定。在古代和近代漫长的时间里,恶魔其实都算不得强大,就连魔法师撰写的利用恶魔的书籍,利用方式也是恐吓、威胁、诅咒…一点儿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而恶魔是如何获得力量呢?签订契约,获取灵魂?玩弄人心,靠恨意和爱意变得更强——突然,霍夫曼想到了什么。   说起来,自从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成为‘索尔多伯爵夫人’之后,她的一些行为确实有反常的地方…她对于获取异性的爱慕,实在是太热衷了。   这本来不是什么显眼的事,贵族夫人往往是能钓多少爱慕,就要钓多少爱慕的!她们很多都要依靠这种方式,确定自己的存在,确定自己的地位…不去钓爱慕的贵族夫人不是不想,绝大多数只是做不到而已。   但如果执导了索尔多伯爵夫人就是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这几年一直渴盼着报仇,这样的事就有些反常了…一个早就计划着要以牙还牙,有着强烈毅力的女人,会在这个过程中,沉湎于钓爱慕?   这不是不可能,可可能性确实不高了。   而如果解释为,她这是为自己报仇找帮手,一如麦尔顿侯爵夫人编织自己的人脉网呢?似乎也不行。有些她钓爱慕的对象,确实是优秀的,可绝对不能说有权势,对她的复仇布局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力量源泉是…”霍夫曼的猜测慢慢清晰了起来。   他并不能立刻肯定这个,而且就算确定约瑟芬的力量来源于他人的爱慕,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对方‘无害化’。一直关押,禁止他人与她接触,这似乎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当然,也不急着下决定。   霍夫曼在小房间里呆了半个多小时,原本预定的审讯时间到了,约瑟芬又被带回去了。审讯没有什么成果,‘丽萨’觉得有些丢脸先不说,她很快又收到了新指令…原定于之后几天进行的连续审讯被取消了。   这原本是给约瑟芬上强度的,让她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说出些有用的东西。   但现在,霍夫曼怀疑约瑟芬的力量来源于他人爱慕,那就最好将她先隔离了。以免这边的情报人员和她接触多了,被她的魅力所迷,增强她的力量——索尔多伯爵夫人相比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大得多的魅力,也被霍夫曼认为是‘魔鬼的能力’了。呃,从某方面来说这倒也没错。   霍夫曼离开了这个情报据点,重新回到了城里,先去了一趟白玉兰广场,再又回家。此时在他家里,突然来拜访的欧文子爵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希望不会打扰你,不过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最近不止一个人问我,您到底打算把索尔多伯爵夫人,哦,或许我们该称她为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把她怎么样?”欧文子爵这一次倒是开门见山,一下就表明了来意。   霍夫曼派人将约瑟芬带走,首尾收拾的足够干净,封嘴也封的利落。现在绝大多数人确实是不知道‘索尔多伯爵夫人’去哪里了,就连自诩消息灵通的人血刃也一样…这些消息灵通人士,主要还是灵通一些坊间传闻。国家情报机关办事,还是霍夫曼主办的,他们还能消息灵通,那才叫人惊讶呢!   但还是那句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霍夫曼做了这件事,必然就有人在两三天之后,通过这样那样的渠道知道一些。   约瑟芬确实结交到了一些好人!这些人有钱有势,更重要的是,其中一部分是真的爱她、迷恋她的。这种时候知道她怎么了的,即使知道霍夫曼不是好商量的人,也不考虑要付出什么代价,就托人传话了。   “她现在是外国间谍。”霍夫曼沉默了两秒钟,干脆说道。   以约瑟芬在社交界‘广结人脉’的表现,间谍确实是一个不算突兀的说法。但欧文子爵只是沉沉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过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吧,我们的‘复仇女神’还有一个‘传奇间谍’的身份了,看起来更适合成为这个社交季的新闻了!”   “她都给这个社交季带来多少火热的谈资了啊!”   欧文似乎在开玩笑,但他的眼睛里没有往常开玩笑时的那种漫不经心。他只是接着问:“所以…要审讯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的‘欧内斯特伯爵夫人’暂时是不能和任何人见面了?”   说着他又自问自答:“唔,以一个这样厉害的间谍来说,这种处理当然是合理的。但…总有人不在乎这种规矩,是吧?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国家真的有这么多痴情男士,愿意为‘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做那么多吗?”   “那些并不重要。”霍夫曼没有解释更多了。   而欧文也不在意霍夫曼的回答,笑了笑就说起了别的:“你看起来有些,嗯,犹豫不决?我想,让你犹豫不决的总不能是‘复仇女神’的如何处置——怎么了?方便和我说说吗?”   “…”沉默了一会儿,霍夫曼才缓缓开口:“我刚刚去见了奥斯汀小姐。”   “薇薇安小姐?那挺好啊。”欧文子爵附和着说。   “是的…那很好。”霍夫曼结束了情报据点的事之后,去见了薇薇安,远远看一眼…野草般疯长的是绝对无法忍耐的炙热爱意,那一刻,他确定自己一定要得到薇薇安·奥斯汀!   “我只是在考虑,这个世界其实比想象中危险。”   欧文子爵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到了这个,但对于这个说法他其实也是认可的,所以就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无法再让奥斯汀小姐生活在看不到的地方了…只要想到,有那么一点儿危险降临,她就……”说到这里,霍夫曼停了下来。   了解他的欧文子爵知道,他不是故意停下来的,而是说不下去了——只是想到某种可能,就会连说出来都不愿意。   说实话,欧文子爵觉得霍夫曼现在的状态有些不正常,就像是薇薇安曾经说过的那种‘被害妄想’。只不过他不是认为总有人想害自己,而是认为薇薇安会被害。   不过,欧文子爵并没有纠正霍夫曼的‘不正常’…如果是霍夫曼‘不正常’,他可不认为自己能纠正过来。   他只是意有所指,仿佛感叹一样说道:“爱…确实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可以叫人有这么大的改变——虽然您这样,我并不觉得多好,但说实话,至少比前段时间要强不少。”   “前段时间您一直在踟蹰不前、沉默以对,明明那样在意,却还是没有行动,甚至有默默看着一切的意思…呵呵,现在您算是明白‘爱’的一个特征了——这一点也是薇薇安小姐曾经说过的。”   “她说过,爱是掠夺,必要时还不惜互相伤害……”   “您现在怎么样了?感觉比之前?”   霍夫曼谨慎地看了一眼欧文:“一切都还不错,只是…”   “只是?”   “只是,选择拥抱爱意,在得到我想得到的爱人之前,就得忍受随时可能被爱意烧坏脑子的风险…事实上,最近我总觉得我要疯了。”   “哦…”欧文子爵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仿佛这就是小事一桩:“那就开动你聪明的大脑做点儿什么,去玩弄手段,哪怕是不光彩的也好——总之,别让爱意烧坏脑子。” 第271章 红粉世界271   礼拜四下午1点钟,薇薇安和苏珊一起来到了美乐大街…从马车驶入这条街道起,苏珊就东张西望,她对这里非常好奇——作为一个大律师的女儿,她是典型的中层偏上中产阶级。这个阶层内,其实比上流社会更讲究上等人的‘体面’‘规矩’。   换个说法,就是看起来更加保守,不那么奢侈,认可工作的价值等等。   而美乐大街呢,这里应该算是美林堡非常有名的一条大街了。这里所在的区被称作‘佛罗斯区’,顾名思义,其实就是流落到美林堡的佛罗斯人的聚居区。当然,时至今日,佛罗斯区也早就不只有佛罗斯人了,这里各国移民都有,只不过佛罗斯人占优势而已。   流落到异国他乡的佛罗斯人,哪怕是流亡贵族,也难免生活没有着落,更不要说普通人了。所以可以说是‘必然’的,在佛罗斯区,卖淫业的从事者渐渐就多了。   因为一直以来佛罗斯在文化上的优势,佛罗斯女郎往往能包装成高级妓女,所以在佛罗斯区很快就有了高级妓女的聚集地,这个聚集地就是美乐大街。对于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说,经过美乐大街,只会当这是一个普通的高级社区。环境优美,街道清洁,来往的除了仆人,都是光鲜亮丽的绅士淑女。   但了解情况的人,谈到这里,男士们都会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而女士们在鄙夷之外,也会有好奇。   这很正常,自古以来良家妇女都会对娼妓这一类人心情复杂,鄙夷之外,窥私之心业格外强烈。   她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一场拍卖会。一个交际花破产了,被她的债主逼上门了,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拍卖自己所有的东西,希望能结清欠债……   “很少见交际花会选择破产,对她们来说,名誉就是一切。而一旦暴露自己没办法维持高级交际花豪华的排场了,她们的前途就会暗淡——对于男人来说,他们愿意为一个浑身戴满钻石,一套衣服得开销一个小中产阶级家庭半年收入的女人,付出一夜几十个金币的报酬。”   “只有穿的像一个公主,才能真正得到公主的‘价格’。相反,即使是绝代佳丽,没有华服珠宝,只能朴素的像是大街上一个寻常女子…那些男人也会相当‘吝啬’。”   薇薇安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按照自己所知的,随口说了几句——她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对于一个曾生活在红旗下的现代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场合。这种场合,只能提醒她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   是因为苏珊非常好奇,而她又不能自己来,更不能要自己的家人陪着来,所以才恳求了薇薇安…苏珊的女性朋友们,恐怕也没有人有薇薇安的‘不拘小节’,能随随便便陪她进入一个美乐大街交际花的居所。   至于男性朋友,和男性朋友来这种地方,不是更古怪了吗?   “原来薇薇安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听到薇薇安这样说苏珊反而摇了摇头。   “什么?”薇薇安不太明白好朋友的意思。   “我是说,为什么这里的女主人,瓦波利小姐活着的时候就选择‘破产’…显然,她不同于大多数的交际花,很早就看穿了她们那一行留不住钱的现实,无论她们挣多少,与之匹配的就是新的消费水平。”   “在看穿了这一点的同时,她也没有一边清醒,一边沉沦…只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退出。”   “退出?”薇薇安并不难想明白这个问题,不就是‘从良’么。   “退出没有问题,只是我以为,就算是退出,她们也是看重名誉的。”薇薇安不是没有这方面常识的女孩儿,所以清楚‘名妓从良’也得有一个归宿,为了这个‘归宿’,过往的名誉也是有用的。   这个名誉固然不是清净无瑕的那种,但也是属于‘强者’的那种!这个时代,真的就是不怕你坏,就怕你弱…具体来说,就是笑贫不笑娼。   所以这些名妓只要不打算彻底退出名利场,就得维持好原本的排场…以拍卖自己所有东西的方式退场,这是打算今后远走他乡吗?   一般来说,这种高级妓女如果不是英年早逝,又或者色衰爱驰,一步步沦落下去,能有‘善终’的,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成为老鸨或者皮条客之类的角色,这对于她们来说是‘善终’,至少年老之后依旧能有不错的物质生活。另外就是和一个体面的男人结婚了,这也是她们自身于外界都认可、羡慕的归宿。   而这两种归宿,都需要当事人‘名誉’良好!特别是后者…一个体面的男人选择和一个交际花结婚,其中固然有被美色、才情等吸引,满心迷恋的因素。但不可否认,交际花那堪比任何一个上流社会贵妇的嫁妆,也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体面的男人,不代表就有钱有势,可能也就是一个普通绅士而已。不只是金钱上会需要一位高级交际花支援,连向上爬所需的人脉,说不定也得依靠对方呢!   明明白白地显示自己没什么钱了,同时还让自己的人脉一次性流失了大半…从这个角度来说,可以说是自毁归宿了!   “瓦波利小姐是个挺清醒的女人,不愿意继续做这一行,糟蹋自己的自尊。同时她也不愿意结婚了,我怀疑她见过太多不怎么样的男人了,所以对他们全然失望——只要有足够的钱,她大可以自己生活,何必要叫自己又陷入不能自主的境地呢?”   苏珊这样说薇薇安就明白了,结成一桩体面的婚事固然是不少交际花理想的归宿,但仔细想想,那其实也只是一个开始。不是说有一桩体面的婚事就能幸福了,随着令人上头的迷恋消失,更可能是丈夫会对妻子曾经的交际花生涯耿耿于怀。   而一旦如此,婚姻就变得尴尬而痛苦了。   特别是很多从良的交际花,会因为曾经的经历自卑,在丈夫面前下意识讨好。一旦对方嫌弃自己,也不会觉得是对方的错(即使一开始也不是骗婚来着),而是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先将自己放在了低人一等的位置上。   “咦…你看起来真的很了解啊…”薇薇安想清楚了之后,就上下打量了苏珊一会儿。然后又看向房间里标记为拍卖品的东西,装作对那些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些东西拍卖完毕,还债之后,剩下的钱足够‘瓦波利小姐’今后生活吗?”   “我在报纸上看到拍卖会的广告之后,对瓦波利小姐很感兴趣,就去打听了一下。”苏珊轻飘飘地说,同时也将视线落在了拍卖品上。   这间奢侈的高级公寓当然不是‘瓦波利小姐’的产业,只是她租的。不过除了极少一部分家具,现在摆放在这里的东西,都是她一一置办的,都是她的东西,也就是本次拍卖的拍品!   从工人提前小心取下来的华丽挂毯,到收藏在抽屉里的一把银餐刀。从客厅里说不准是装饰,还是主人爱藏,装帧精美书籍,到大师制作,给这所房子带来过不少欢乐的钢琴…凡是挂上拍卖标牌的,来宾都可以仔细观赏,决定一会儿拍卖时要不要上手。   这些东西本来就很贵,现在‘出二手’也不见得会比当初便宜——来这场拍卖会的,捡便宜的没几个,多数其实是对交际花有着兴趣的。这种情况下,这些曾经属于‘瓦波利’小姐的物品,别说折价了,原价都不一定能拿下!   实际拍卖时的情况印证了这一点,绝大多数物品都得到了一个不错的价格,购买新的也差不多了。而且其中有个别物品,讲得出故事的,还会引起热捧,价格翻上几倍呢!   在这样颇为热烈的拍卖氛围里,薇薇安就显得有些冷漠了,全程没有一次叫价——没有一定要买的东西是一方面,想到这些东西的来历,她又开始矫情起来了是另一方面。   这里的‘矫情’当然不是因为无法接受妓女的物品…后世是什么情况不好说,但这个时代,女性沦落风尘,总不会是因为自己喜欢做这一行。说到底,她们是世道所迫,即使后来享受到华服美食之后沉湎其中,那也不改变事情的本质。   与其看不起她们,还不如先看不起这个时代,这个世道!   事实上,薇薇安就是有了类似的情绪,才开始矫情起来的。   所以最后挺没意思的,结束了这场拍卖会之后,薇薇安也没和苏珊好好聚聚什么的。直接就送苏珊回家了,之后她自己也回了白玉兰广场。   “小姐,有一封信。”薇薇安才回到家,仆人就拿了一封信过来,这有点儿令人意外。要知道,一般来说大家都喜欢上午派当差的将信送到府上,收信人就可以一边吃晚早餐或者早午餐,一边读信看报了。   薇薇安出门就是吃过早午餐的时间了,没想到那之后还有信送过来。   不过偶尔有这种‘意外’也不奇怪,薇薇安没当回事。但真的将那封信拿到手里,她才觉得有些烫手…是霍夫曼来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霍夫曼的信就会觉得烫手。   沉默了一会儿,薇薇安才将信打开。信的口吻很郑重,但内容却出奇的简单,就是一个告知拜访的口信。此时大家互相拜访,如果不是成定例的那种主妇日常拜访,来之前一般都是要传口信或写信的,越是有目的的,越是如此。   薇薇安没有拒绝霍夫曼的拜访,或者说,也没有理由拒绝。   第二天准时准点,霍夫曼就来到了白玉兰广场18号,面对薇薇安,说得上是‘开门见山’:“奥斯汀小姐,请问您愿意同我共度一生吗?” 第272章 红粉世界272   薇薇安有些心不在焉地检查着刚刚送来的第一批成品睫毛膏……   这是一个基本上和后世睫毛膏差不多的玩意儿,看起来和一支钢笔差不多,表面呈金银色,有简单典雅的花纹在表面。睫毛膏的一头可以拧开,拧开之后刷头是一头有螺旋凹凸纹的细金属棒。   这样的刷头可能没有薇薇安上辈子时带刷毛的塑料刷头好用,不过这已经是此时能做到的极限了——在薇薇安上辈子的历史上,这样睫毛膏要到1958年才出现在市面上。而此前的睫毛膏,膏体本身和刷头都只能分开放置,可想而知使用有多不方便。   此时市面上已经有睫毛膏这种产品了,大家用煤黑、软木炭、煤粉、接骨木汁液等材料制作睫毛膏(这些材料都是此时制作墨水的材料),好一些的会混合凡士林,制成膏状物。差一些的,混什么的都有…睫毛膏就和此时很多化妆品一样,都可以自制,也可以从药铺买到不同药剂师、不同工厂提供的货色,没有规范的基础配方,差别是很大的。   薇薇安其实也不太使用睫毛膏,一方面是她对自己浓密的睫毛非常满意,虽然有时候也想要黑色眼睫毛,显得‘精神’‘艳丽’一些,但多数时候都没有折腾那么美的睫毛的意思。   另一方面,还是此时的睫毛膏问题太大。不方便使用还只是小事,睫毛膏和睫毛刷分开,睫毛刷使用的是更接近小牙刷的刷子,这固然让人想要吐槽,但说实话,工具不趁手,设计一个趁手的不就行了吗?   真正的问题在于睫毛膏的配方,黑色素原料(也就是煤灰、灯黑那些)+凡士林,这样的组合持妆时间实在是短的让人心碎,容易晕染也是大问题。总之,一旦选择使用睫毛膏,就要面对眼妆在很短的时间后变得一言难尽的可能。   恰好上辈子薇薇安没有制造和了解过睫毛膏,眼下要改进睫毛膏的配方的话,她其实也不知道从哪里做起。   再加上此时睫毛膏的市场确实狭窄,睫毛膏在薇薇安的‘日化品清单’上,排名并不靠前——此时会使用睫毛膏的人,除了演员以外,比例真的很低,睫毛膏作为一种化妆品,根本不能和腮红、口红、粉底等相比。   这一点在薇薇安上辈子时是这样,这辈子更是如此!   不过,有的时候就是有些巧合…薇薇安常去的一间时装屋,那里的一个女裁缝度假回来,带回了一种不错的睫毛膏,比此时美林堡市面上的睫毛膏好用不少。据说那是当地女性之间口耳相传的配方,女裁缝觉得不错就当作是特产带回来了。   薇薇安之后就让人去了那个地方,弄到了这个不算秘密的配方。回来之后让实验室改良配方,让品质提升了一些,同时也更方便工厂生产。   至于说将刷头和睫毛膏集成在一起的包装容器,不用说,是薇薇安让人做的。   “真的会有很多人愿意在睫毛上糊上沉重的、黏糊糊的霜膏吗?”杰奎琳有些不解地说。她和其他几个女仆,和薇薇安一起试用这些睫毛膏…在奥斯汀家做仆人是这样的,可能会和薇薇安一起试用‘可丽’的最新产品。   薇薇安也愿意从她们手上得到产品的第一使用感受,不只是简单的使用印象,而是能够深入、详细地谈——有时候相比理性的、明确的调查问卷,薇薇安确实更依赖感性的、笼统的‘感受’。   “应该会有吧,虽然没有买脂粉的人多,但药铺里也是有卖睫毛膏的。如果不是大众有这个需求,又怎么会这样呢?而且事先做过调查,还是大致确定了如今睫毛膏到底是个什么规模的市场的。”薇薇安对着镜子刷了刷睫毛。   虽然心不在焉,但这些事对她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睫毛膏的市场不算特别大,但要养活一家可丽工厂还是做得到的。当然,这要求可丽生产的睫毛膏,市场占比足够高才行——对于这一点,薇薇安倒是不担心。如今‘可丽’已经是非常响亮的品牌了,在世界范围内都有一定名气!这对于‘可丽睫毛膏’的推广当然大有好处。   另外,可丽睫毛膏也有着其他商品化睫毛膏没有的优势,新潮的包装设计,既好看又好用,睫毛膏本身也说得上‘出色’(和市面上同类产品对比)…这些优势都不算绝对,其实挺容易被复制的,不过配合上‘可丽’的名气和财大气粗,这些优势的作用也会放大。   试用着这些睫毛膏,感觉还过得去,算是达到薇薇安本人对睫毛膏的最低标准了…达到薇薇安的最低标准可不容易,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她总是忍不住去对比,在这些东西上要求就高的惊人了。   试用睫毛膏的工作并不费事,不一会儿就做完了。而一旦手头无事可做了,薇薇安就不只是‘心不在焉’了,她很快想起了前几天的事,前几天霍夫曼向她求婚的事——这是隔了很久以后,霍夫曼第二次向她求婚了。   不过次数不是重点,重点是,面对这一次求婚,薇薇安并不是上次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薇薇安承认,霍夫曼是个出色且有着独特吸引力的人。他对她的特别,她也不是一无所觉。   长期维持着这种状态,当事人是很难无动于衷的,即使这个人是薇薇安。   可是,要说薇薇安心动到了能够答应一桩婚事,又不至于…毕竟,这个时代还不同于她上辈子,对于婚姻真是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几乎不会离婚的现状,女性在婚姻中的弱势…在霍夫曼是一个如此有权势的人的前提下,简直让人不能多想——当他愿意尊重她的时候,这一点其实没什么问题。可如果他不愿意了呢?以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这还真不是薇薇安杞人忧天。   薇薇安不想将霍夫曼想成那种人,但将一切全都寄托在一个人的一念之间,也不是她的性格。   当然,说到底还是薇薇安不够爱霍夫曼,如果好感到达了一定程度,其实所有的问题都不会是问题。让人犹豫,本质上是爱意不能冲昏头脑,让人不管不顾地奔向那个人,奔向和那个人一起的‘明天’。   在这样的纠结中,薇薇安沉默了一会儿。而霍夫曼则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也没有一定要薇薇安给出一个答复。他让薇薇安好好考虑,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都可以给他答案——不过,即使没有期限,薇薇安也不可能一直拖延。   “开玩笑吗,明明已经——”霍夫曼求婚时,薇薇安是下意识要拒绝的,她之前已经拒绝过他的一次求婚了。   然而霍夫曼果断地打断了她,这也是他少有的打断她:“我很清楚您在想什么,您对对婚姻兴趣不大,不想将自己的命运托付到另一个人手里,但又需要一个丈夫。毕竟,世道如此,对吗?”   “或许您并不介意做与众不同的那个人,但也不是那种刻意要逆风而行的人…所以您还是会考虑婚姻的。”   “假设您还要考虑婚姻,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如果是我,至少不会是那种消耗自己妻子的人,你可以继续做自己——我想,这样的信誉在下是具备的。您不相信爱情能够长久,也至少该相信一个人的性格。”   爱情确实善变,但性格…和礼兰没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谚语,但差不多意思的话也是有的。   说实话,霍夫曼的话还是有说服力的,薇薇安可耻地心动了。只是心动是一瞬间的事,之后又难免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利弊…然后就纠结了。   这件事的利弊都很清楚,只是这些利弊又不能数值化,非常难衡量。而且话说回来,就算数值化了,难道就真能靠利弊数值高低来做决定?很多时候好或者不好,也就是一个其实不那么重要的理由就够了。   薇薇安这一天就纠结到了傍晚,发呆的时候又收到了霍夫曼的一封信——薇薇安没有多想,直接拆开了信,然后就受到了惊吓!   并不像是一个刚刚求婚的绅士,满篇都在表达爱意,事实上,这封信根本不是情书!这是一封挺短的信,旨在告诉薇薇安,不用担心‘索尔多伯爵夫人’了,‘索尔多伯爵夫人’被判‘叛国罪’,将会关押在秘密监狱。   秘密监狱内,她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大概就是审讯者了。连食物都通过通道推进去,避免了和她打交道。   这封信很短,但信息量真的很大…薇薇安至少从中读出了两个重要内容,首先霍夫曼知道约瑟芬针对她,也知道她在‘回报’约瑟芬。她自认为做的很隐蔽,可霍夫曼依旧清楚。   其次,他知道约瑟芬的特殊情况,至少是大体知道。她坚决地抓捕了约瑟芬(薇薇安可不信什么‘叛国罪’‘间谍’什么的),而且处置方式异常有针对性,这可不能是巧合)。   薇薇安不知道霍夫曼是怎么做到的,如果不是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都要认为霍夫曼高低是个穿越者、重生者之类了。   说实话,这一下霍夫曼展示出来的‘深不可测’‘权势滔天’,并不能让薇薇安崇拜、爱慕,相反,她拒绝这个——面对这样的人,相比起爱意,先要被吓到了吧?爱?不不不,首先应该是恐惧。   可是,霍夫曼自己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他已经足够了解薇薇安的奇怪个性了,这一点应该是知道的。   明明知道还要这样做,这当然不是‘恐吓’,薇薇安相信这一点。   “什么啊,原来这个人也有这样幼稚的一面吗?”薇薇安自言自语…她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即使霍夫曼看起来再超凡脱俗,这个时候似乎也难免一些陷入爱情的普通男人的通病。   他在讨好薇薇安,以帮她解决敌人的方式。与此同时,这也是一种炫耀,本质上和动物界的雄鸟展示漂亮光彩的羽毛没什么两样——明知道薇薇安不可能这样就崇拜他,但还是下意识这样做了。   薇薇安看着沉下去的太阳,怔怔出神…等到回过神来时,忽然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273章 红粉世界273   清晨,天还蒙蒙亮时,奥斯汀府的女管家费舍尔女士在吃完早餐后,一直忙于自己那部分工作。   “送冰车到了吗?”她走门后的楼道,下到了地下室的厨房,询问厨娘。   厨娘原本正在检查今天送来的各种鱼肉、蔬果,连忙擦擦手,将剩下的工作交给了厨房女仆,回答说:“费舍尔女士?冰吗?是的,冰块已经送到了,您瞧瞧,我都检查过了,是从北岛运来的好冰呢!”   厨娘打开安置在厨房一角的存冰柜,这是一个侧开的大柜子,外侧是金属材质,里侧是一种特殊的甘草编织而成,可以更换。在里外之间有缝隙,填塞了稻草、谷壳之类的,用来隔热。   这样的存冰柜,如果不经常打开,大块的冰能一天化不掉一半。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又好像过得很快。美林堡的社交场,似乎前几天还在大谈特谈‘索尔多伯爵夫人’和‘欧内斯特伯爵夫人’夫人是同一个人,给她套上了‘复仇女神’的外号。   然后还会对麦尔顿侯爵夫人、欧内斯特伯爵的翻车议论纷纷——欧内斯特伯爵的罪其实不算重,当初那件事他只能说是‘见死不救’。不过,除了这件事,他其实也参与了麦尔顿侯爵夫人其他一些不法之事。   所以以欧内斯特伯爵夫人落海案为切入点,很多麦尔顿侯爵夫人的罪案被牵扯出来后,他也没能保住…最后两个人,以及一批权贵都因此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麦尔顿侯爵夫人那些事,也不可能是她一个人做的,欧内斯特伯爵算是她的帮手之一,她也还有其他帮手)。   这可以说是大案!涉及到不少权贵,虽然其中很多人精通明哲保身的手段,但总有一些人落马,还有一些人虽然保住了,却也谈不上全身而退——面对这样的事,上流社会议论纷纷,整个社交季一面是‘噤若寒蝉’,一面又是‘八卦不断’,也是奇景了。   在这样的新闻之下,约瑟芬的突然消失,反而渐渐没什么人说了。有些人说她精于保命,就像曾经落海也没死一样,这次她提前接到了消息,溜之大吉了。有些人说她成了佛罗斯间谍,这次其实已经被秘密警察抓了,关在了最机密的监狱里。   …传说有很多,但随着大家兴趣转移,说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时光荏苒,又到了第二年的夏天。这一年的夏天平平静静,要说有什么特别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大概就是特别热了吧。   因为这过高的气温,今年上流社会逃离美林堡的人数又创历史新高,几乎是能走的都走了。奥斯汀家没走是因为最近‘可丽日化’正在推好几种新品,奥斯汀先生离不开。奥斯汀先生不走,奥斯汀夫人一般也就不会走了。   至于薇薇安,她是因为懒得动弹了…之前因为【原书】女主角约瑟芬的关系,她有些精神紧张,甚至还长时间不在美林堡。   说起来,这个时代是典型的‘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后世至少有钱人出门在外还能过上和家里一样舒适的生活,这个时候即使是有钱人也无法像在家里一样舒适呢——所以她就是犯懒了,于是今年就不折腾了,选择宅家。   费舍尔女士检查了存冰柜,存冰柜可不小,奥斯汀家每天买两立方米的冰,这些冰被切成8块之后存进存冰柜里,基本能放下。差一点儿不能放下也没关系,因为冰块送来之后,首先就会用掉一块,用来给早晨送来的鱼肉保鲜。另外还能冰上一些水果和饮料,预备着主人食用。   此时大多数中产阶级也会买冰,但冰块不是用来给房子降温的,而是用来保存食物…其实以和礼兰王国所在的气候区,夏天也很少有特别热的时候,所以夏季的衣服也会层层叠叠,天气热的话,那样的衣服根本穿不住。   费舍尔女士确定冰块没问题之后,就像往常一样,叮嘱了一句‘早餐上完后,就把冰块放到游戏室去吧’,就离开了。   因为天气热的原因,薇薇安的胃口不怎么好,早餐时只吃了一点儿沙拉,两块饼干,还有一小碗桃子。饮料没有碰,喝的是清水。吃完之后,就匆匆忙忙去了游戏室,然后没等多久,奥斯汀夫人也来了。   游戏室因为今年的‘酷热’做了一点点改造,此时不算是游戏室,而是一个迷你起居室。在这个小房间里,四个角落都摆放了一只大锡盆,有坐浴盆一半大,里面盛着冰块。除此之外,门窗紧闭,窗帘也拉上,确保阳光和热气不会入侵这个小小房间。   “看起来提姆人的做法还真有效…”奥斯汀夫人借着汽灯的灯光玩一种叫做‘蜜罐子’的游戏,这原本是小孩子的户外游戏,但做成桌面游戏之后也能玩,还颇有乐趣,是如今夫人小姐门在家无聊也会玩的。   “是啊,提姆人夏天避暑的方法就是这样的,将门窗紧闭,确保一丝光热也不会漏进来,直到傍晚,天凉快了,才会敞开门窗通风换气。一整天不见光热的房间,比其他房间也要阴凉呢。”薇薇安回答道。   “虽然我们也点了一盏汽灯,但汽灯的热量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而且我们还有冰,提姆人可没有这个。”   “我听说提姆人热爱冰淇淋,怎么会没有冰呢?”奥斯汀夫人偶尔也会读一些杂志什么的,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这个小知识。   薇薇安笑了笑:“他们的冰是从罗妮特山山顶上弄下来的,那能弄多少呢?也只够吃点儿冰淇淋了,根本不可能用来给房子降温。”   虽然夏天没有空调,连电风扇都没有(薇薇安之前请人搞发电机的发明没错,但这种项目不同于化妆品这样的轻资产项目,非常难搞,还不止是钱的问题。所以虽然开了个头,却远不到影响到民用市场的地步),不过靠着冰块,薇薇安倒也觉得日子不算太难熬。   “听说今年的夏天是历年最热,都有90度了呢。”奥斯汀夫人随口找了个话题。她和薇薇安日常在这个‘冷气室’里消磨时间,聊天可以说是最简单、最常做的消遣了。   奥斯汀夫人这里说的90度,当然不是摄氏度,换算成摄氏度的话大概是32、3度的样子。这是以冰点和沸点为参照,很容易就可以算出来的。   其实以薇薇安上辈子,夏天最热的时候得36、37的高温,连续几天来说,32、3度的日子不算热。但人都是适应性动物,在一个环境里呆久了,就会适应当地的气温。就以薇薇安的感受来说,最近她也快热死了。   正是因为热的难以忍受,她才将二楼最阴凉的房间,也就是这个游戏室,设为了‘冷气室’。这个房间本来就相对阴凉,当日晒的时候少,再加上小,需要的冰块相应不多。   薇薇安和奥斯汀夫人,甚至中午回来后就不再出门工作的奥斯汀先生,在家时都呆在这里。只需要下午一两点钟时换一次冰块,基本上就能保证一整天的凉爽了。不过,有拜访的日子,奥斯汀家会多订一立方米的冰,用在外面的小客厅里。这样来拜访的客人也能享受冰块带来的凉意,纷纷称赞奥斯汀夫人会招待人。   这主要还是和礼兰王国这边没有夏天房间里用冰降温的传统,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毕竟,和礼兰王国的气候,夏天一般也不会热到那种程度,吃点儿冰淇淋,喝点儿冰镇的香槟也就能过夏天了,根本用不着这样。   薇薇安是因为上辈子华夏人,华夏历史上用冰降温可以说是很早了,所以当她忍受不了这个气温后,很自然就这样做了。   “唔…是挺热的,希望能赶快下一场雨。”薇薇安随口一答,又低头看画册去了。她尽量在这个房间里做不那么费眼的消遣,看小说什么的基本不会…虽然汽灯在此时的人眼里足够亮了,但在薇薇安依旧伤眼。   说什么来什么,事实上,经历了一个异常闷热的下午和前半夜之后,大雨在后半叶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这一下不只是解了暑热,甚至有点儿冷了,薇薇安第二天甚至披上了山羊绒的披肩。   不过这样凉快的日子就过了一天!卷土重来的炎热好像要加倍将之前失去的战地收回来,从薇薇安的体感来说倒比之前更热…她更愿意宅在‘冷气室’里了,除了上厕所,就连吃饭也要在这个房间里。   所以,当霍夫曼上门拜访时,她其实是很不情愿出来的。   霍夫曼早上才送了信过来,会在去外交部前在白玉兰广场18号呆一会儿,时间是10点半的样子。   “…看起来在下来的不合时宜?”霍夫曼注意到了薇薇安的不情愿。   “您都会开玩笑了啊…”薇薇安打趣了一句,这个时候杰奎琳拿来了浸润了花露水,且冰过的毛巾。薇薇安接过后递给了霍夫曼:“您擦擦汗吧,即使是这样的日子里,也得穿着严严实实的正装,可真够难熬的。”   花露水严格意义上算香水的一种,去年薇薇安就将其开发出来了,但说实话,主攻的市场是炎热的海外。不说热带地区,至少是得有一个比较热的夏天的地区吧。主打的是防蚊、防燥热,算是香水+药水的复合产品。   但谁也没想到,今年美林堡有一个这么热的夏天,所以原本在本土销量平平的一款产品,一下竟成了爆款——在粘腻酷热的夏天,也只有花露水清凉提神的香味能让人好受一些了。而且它在蚊虫叮咬之后,也确实能有效缓解瘙痒。   薇薇安会让女仆倒一点儿花露水在脸盆里,投湿的毛巾就冰镇着,等有客人来摆放,拿这种冰毛巾给客人擦汗,真的是提神又祛暑。   虽然薇薇安觉得这一股花露水味儿,不怎么高级,但高级不高级,本身就是人来判断的。之所以她会觉得花露水味儿不高级,那是因为上辈子她生火的环境灌输了这个概念。而要知道,花露水刚刚出来的时候,作为一种国产香水,甚至比外国香水更上档次呢!   也就是后来转型卫生用品,然后就回不去了。   反正,此时的人也没有觉得香香凉凉的花露水哪里不高级。虽然也有人觉得它的味道太特别了,喜欢的人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人根本受不了,但也就是这样了,当它是一种小众香水而已。   当然,今年夏天花露水就不小众了,大家都很喜欢它的驱蚊、祛暑效果…… 第274章 红粉世界274   “请用。”   霍夫曼接过冰毛巾,花露水的香气是清爽的,有一股提神醒脑的凉气。这个时候仆人又送来了一盆冰块,薇薇安让放到了霍夫曼左手边的咖啡桌上,她想这样应该能稍稍解暑吧。   她不知道的是,很多这时候来拜访她的人,只要见到她,心里就先凉快了。   因为今年的夏天实在是太热了(对于美林堡居民来说是这样的),薇薇安都尽量穿的清凉轻便。衣服都是薄棉布、真丝绡、轻纱这类材质,颜色也是以白色、浅绿色、淡蓝色这样看起来就凉快的颜色为主。   比如说今天,她就穿了一件西玛纯式的袍子…大概是因为西玛纯一直以来气候在周边地区算是炎热的,所以西玛纯式的袍子往往会比较凉快?   袍子不算内衣的话,分为里外两层,里层的是一种轻薄白绸制成,但在袖子的部分不是绸子做的,而是白色的细眼纱制成。细眼纱袖子和华夏古代服装的袖子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做得很宽大,制造出吴带当风的清凉效果。   外层是蓝色缎子的,仿佛一件背心裙一样穿在白色袍子外,非常宽松。不过胸部下方有一根编织的抽绳,可以系紧…这种高腰设计,倒是显得腿长。   薇薇安连长内裤都没穿,里面只有自己做的、无限接近上辈子的内衣。外面再穿这两层,看起来不像是过夏天的样子,实际上并不很热——意料足够薄,足够宽松,其实不会比上辈子时的背心短裤来的差。   再加上32、3度而已,和薇薇安上辈子的夏天相比,实在不算什么,靠着‘冷气室’倒也还能生活。   薇薇安穿着看起来舒适,身上也不戴任何首饰。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圆髻之后,她只插了几朵白色的小玫瑰,整张脸露出来,仿佛是银盆里盛着清冽的泉水…就像望梅止渴一样,想象银盆外壁上沁出的水珠,就让人觉得凉快下来了。   更何况,依靠冷气室、冰淇淋、每天早晚洗澡、新鲜的花…这些东西,薇薇安压下了身体的燥热,心里的燥热,表现在外就有一种‘心静自然凉’的闲适与清爽。和这个季节里,油光满面、满头珠翠、服装拘束、浑身冒汗,衣服总是在一些部分露出汗湿迹的人,完全不一样。   她那种清爽、清香、洁白无暇、晶莹剔透,只要看到,就仿佛给眼睛吃了冰淇淋。   薇薇安轻轻扇着手里的扇子,低声和霍夫曼交谈。这时霍夫曼身上的热气也消退了一些,和薇薇安说起了自己来拜访的目的:“小姐,我是来邀请您去山间度假的,呃,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停了一下,霍夫曼才像是想到要解释一样,说:“不是只有您,玛丽公主殿下会去,另外还有几位您也认识的男客女客——如果您愿意的话,还可以邀请一二女伴。”   “山间度假啊…”薇薇安抿起了嘴唇。她是因为经过了之前的折腾,今年有些懒得折腾了,所以才在大家都‘逃离美林堡’的时候,选择了‘留守’。但说实在的,天气这么热,美林堡实在不宜居,有人邀请去凉快的山里度假,是心动的。   “您在山间有房产吗?”薇薇安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的,就在西奈郡,不算远…关键是那里的山间格外凉爽,王室也有度夏宫殿在那边。当然,都是小型宫殿,严格意义上其实是属于王室成员的。我在那里购置的别墅,其实就是原本的‘珊德拉宫’。”霍夫曼轻轻颔首。   薇薇安已经习惯和礼兰的一些说法了,比方说‘宫殿’,其实不只是华夏那种庞大的宫殿群才会被叫做宫殿。在这里,大型的城堡固然可以称为‘宫’,一些她看来只是稍大一些的别墅,附带一二附属小楼,在此时也是可以被称作‘宫殿’的。   能不能叫做宫殿,更取决于房子的主人是否是王室成员吧。   “我一直以为,和礼兰人只会去海滨度夏,又或者去凉爽的北方高地。”薇薇安在和礼兰确实很少听到‘山间避暑’的概念,但这在华夏就非常常见了。   说话时,薇薇安忍不住奇怪地看了霍夫曼一眼…是她的错觉吗?说到‘珊德拉宫’是他的产业时,他有点儿兴奋——但霍夫曼并不是那种会炫耀财富或者权势的人,奇怪,真是奇怪。   “哦,也有山间度假。”   “这个我相信,不然‘暴风雪山庄模式’又是怎么来的呢?肯定有隐藏在山间的豪宅啊。”薇薇安很自然地说。   “‘暴风雪山庄模式’?”   “啊,是侦探小说‘密室诡计’的一种模式…您读过侦探小说吗?里面有一种设计是‘密室杀人’,死者处在一个密室中,破解凶手如何制造了这个密室是破案的关键。‘暴风雪山庄’也是某种密室,虽然房子并没有反锁紧闭,但周围都是雪的话,出入就会留下脚印……”薇薇安大概解释了一下。   她和霍夫曼的谈话已经越来越随意了,也不只是她对霍夫曼,霍夫曼对她也是这样。有时候霍夫曼甚至会说到工作上的事,当然,不是那种需要保密的公事…这种程度的分享工作时发生的事,在薇薇安上辈子时很常见,但在此时,发生在一男一女中,其实是很不寻常的。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轻视是明摆着的,他们不认为女性能懂那些,也不愿意和她们说。少数愿意说的,在得不到期待的反馈后,也会渐渐放弃。   霍夫曼在奥斯汀府呆了半个多小时,因为要去外交部办事,很快就离开了,薇薇安也答应了他的邀请。   “纽兰公爵邀请你去他的别墅度假?”知道这件事的奥斯汀夫人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或者说,凡是认识薇薇安和霍夫曼的人,都不会因此惊讶!实在是上次社交季之后,霍夫曼的态度就很明确了——他非常明显地在追求薇薇安!之前虽然也有不少人知道霍夫曼爱慕薇薇安,但这种明确的追求,却是上次社交季才有的。   “是的,不只是我,还有其他人,男客女客都有不少。”薇薇安其实不用解释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解释了一句。   未婚男女,只邀请对方一个人,确实不大合适。但如果是一群年轻人一起出行玩耍,那就没问题了,谁也挑不出个不是来…虽然,接受邀请的人都心里有数,霍夫曼想要邀请的人大概只有薇薇安一个。   因为霍夫曼就不是那种会邀请朋友一起去度假的人,偶尔有类似的行动,必须得是工作需要了…这年头,工作和交际分不大开。   奥斯汀夫人并没有阻止薇薇安去,她只是凝视着女儿:“你觉得纽兰公爵怎么样?”   薇薇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关于这个问题,她心里是有数的。   在奥斯汀夫妇看来,薇薇安对纽兰公爵这个追求者是比较特殊的,其他的追求者,薇薇安都是干脆拒绝的。现在这种不拒绝、不接受的状态,此时的人固然不会联想到‘绿茶’什么的,但也会认为她是默认了追求。   而默认追求之后,求婚、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倒是不奇怪,在大家的观念中,薇薇安就算是眼光再高,到了霍夫曼这个程度,也足够打动她了吧?   没有人知道,薇薇安只是和霍夫曼达成了一个‘约定’而已。   就在去年的冬天,霍夫曼再次求婚之后。   “…我们来‘预约婚姻’吧,如果我25岁之前还没有找到愿意结婚的对象,您也没有找到,我们就结婚——我向这个世界认输了。”   “当然,我不是要您等的意思,您一旦爱上什么人,这个‘约定’就作废了。”   仿佛是‘好朋友’常有的那种约定,‘30岁/35岁/40岁之前,如果没有对象,就一起凑合吧’,这样的。   一般这种约定都不会实现,不能做出结婚决定的人,真到了那种时候,其实也很难‘凑合’。不过薇薇安这种情况倒是说不准,毕竟时代都不同了。   霍夫曼当时沉默了几秒钟,就和薇薇安结成了‘预约婚姻’的约定。但同时他也对薇薇安许下承诺:“我不会让您输的。”   不会让薇薇安无可奈何地接受婚姻,等同于像这个世界认输…他一定要她真正爱上他——霍夫曼自己也觉得人类真是永远不会满足的生物,明明之前只要能得到她,怎么都可以,包括玩弄不光彩的手段,包括她其实并不甘愿,但只能成为他的妻子。   基本达成最初的‘目的’之后,他又要她心甘情愿,要她快乐,要她没有一点儿遗憾。   ……   第二天,薇薇安要准备出门度假的行李,但一早起床,她就感觉到了今天的不同寻常。   “怎么回事,杰奎琳?”薇薇安坐在床上,发现杰奎琳提了一壶热水进房间,点亮了房间里的汽灯,然后又从衣橱里挑选衣服——平常应该先拉开窗帘,让窗外的光线射入,根本不用在夏天的早上点灯的。   杰奎琳无奈地说:“哦,小姐,您别开窗——今天空气非常糟糕!”   薇薇安已经下床,站在窗边了,杰奎琳说的不大及时,说话时窗户被打开了一点儿。然后不用她解释,薇薇安全明白了。   “好臭的味道!”   这种臭味并不陌生,是天热的时候经过多弗利河会闻到的。这么多年来,生活着百万人口的美林堡,日复一日向河中排入污水、倾倒废物,再加上工业污染,多弗利河早就不堪重负,变得臭气熏天了!   曾经能养活不少渔夫,为美林堡提供新鲜水产的河流,现如今早就没有捕鱼人。即使是再穷的人,也不会吃这条河里的鱼虾——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条河里已经没什么能吃的水产存活了。   “怎么在白玉兰广场,还能闻到这么臭的味道?”薇薇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多弗利河已经臭不可闻,但发散的味道有限。除了临近多弗利河的区域,美林堡其他地方一般是离得越远,臭味越淡的。白玉兰广场离多弗利河不算远,但也绝不算近了。再加上本身绿化做的好,像个花园一样,社区清洁,一般已经不会有多弗利河的臭味了。   当然,美林堡一年四季飘荡在空气中不大好闻的味道,也不只是多弗利河一个来源。街头巷尾处理不当的垃圾,遍布到处的明渠污水渠,工厂排出的气体…太多了!这让美林堡即使在冬天,也会有若有若无的臭味。   “不知道…”杰奎琳也露出了愁眉苦脸的味道:“费舍尔女士起床最早,发现了这件事,就不许任何人开窗了,就连窗帘也不许拉开。”   此时房子的密封性差一些,所以门窗总有一些细小缝隙,厚重的窗帘还可以做最后一层防线。   杰奎琳手上有一个小小喷壶,薇薇安就看着她在窗帘上喷来喷去。一股清新的柠檬味让薇薇安从刚刚的恶臭中解脱出来…这是家里常备的‘空气清新剂’,主要起香成分就是柠檬精油。   既能杀菌,还能去味道…奥斯汀家其实没什么难闻的味道,毕竟真的非常注意卫生清洁。但是,谁让出于美林堡这个巨大的垃圾池呢?总有这方面的需求的。   “好吧,不过就是把白天当晚上而已…希望这味道快点儿散。”薇薇安叹了一口气。她很清楚,这样恶臭的日子,对她这样的有钱人不会有太大影响。关紧门窗,在家过日子就行。   但对普通人就不是了,特别是穷人,不管怎样,都要出门工作的。   这不只是臭味的问题,关键是为什么这样臭?传播着怎样的病菌……   薇薇安只担心到时候爆发瘟疫,会死很多人的。而且如果真的发展到瘟疫的程度,有钱人也无法避免。   之前一场雨稍稍缓解了美林堡的暑热,但在之后,暑热就卷土重来,以更加凶猛的态势。或许是又晒又蒸,导致了多弗利河的味道彻底被‘蒸’出来了。又或许,就是这么多年,量变导致质变,多弗利河的调节能力到极限了!于是爆发了这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恶臭。 第275章 红粉世界275   不同于城里的炎热、臭气熏天,西奈郡的山间凉爽且清新。被霍夫曼邀请来山庄做客的男女一开始其实并不将这次山间度假看做是什么大事——相比起乡间度假,其实大家对霍夫曼的邀请本身更加看重。   然而,随着美林堡的消息一天天传来,大家知道美林堡还是那么热、那么臭,原本预计只有几天的假期就不断延长了。   一个风景优美,夏天也很凉爽的地方,一开始或许不会让人那么安然,毕竟大家从大都会里而来,山间生活未免无趣。但随着时间流逝,适应了之后,众人反而越来越不愿意动弹了。   当然,这也可能有霍夫曼邀请的客人大多都有耐得住寂寞的品质有关。就算是看起来最喜欢热闹的花花公子欧文子爵,非要安静下来,过恬淡的生活,也不是做不到——他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浮夸的人。   非要说有谁‘呆不住’,竟然是霍夫曼这个主人…他时不时要回美林堡一趟,为了‘公务’。   “殿下,您的画完成了吗?”欧文子爵原本在场上打网球,下场之后就走到了树下玛丽公主身旁。今天山庄里的男男女女商量着打网球,仆人很早就做了一些准备,在草坪这边用白垩画线,然后又拉起了球网。   本来草地网球就有越来越流行的趋势,这几年又有薇薇安和玛丽公主为首的‘名门淑女’推广(女子网球赛现在是每年都在举办的),可以说是越来越多女性加入进来了…不少中产阶级都把原来用于槌球的草坪改造成了网球场呢。   不过,今天的网球赛玛丽公主并没有参与,因为前段时间她去了海滨,就算再小心,也晒出了一些斑点。最近根本一点儿不想日晒,愿意出现在户外,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在大家打网球的时候就在树下布置了画架,打算将大家打球的场面画下来。   “只是一些素描而已,回去挑选比较好的再重新画吧。”玛丽公主无所谓地说。现在画的这些画,说是素描,其实也是底稿,回去会选比较满意的,画几幅水粉——油画她倒是没有想,不是不会油画,只是就像大多数业余人士一样,谈不到‘水准’。   欧文子爵拿起一边已经完成的几幅素描仔细看:“…您还真是喜爱薇薇安小姐啊,几乎都是在画薇薇安小姐呢。当然,我也完全明白您这种偏爱。”   说着,欧文子爵抬起头,看向了场中的薇薇安,薇薇安此时穿着新款网球服,在球场上奔跑、救球。相比起其他人,即使其他人算是此时的‘运动健将’,也更多一种别人没有的轻盈肆意,就像是夏日里的一缕清风、一捧清泉。   那种独特感,总是很容易激发艺术家的灵感。   “…有些嫉妒薇薇安,她是怎么做到热衷于户外活动,又能保护好皮肤的呢?”玛丽公主眯着眼睛看着阳光下奔跑,表情快乐的薇薇安,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薇薇安也不算热衷于户外活动,上辈子是个宅女,这辈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最多就是为了身体健康(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有限),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可锻炼身体又不是只有户外运动,室内可以进行的体育项目也很多啊。   只不过,对于此时的普通女性,薇薇安确实算是热衷户外活动的。   “难道是薇薇安有什么晒后护理的秘诀吗?”玛丽公主有些不甘心地说。   “应该不会,如果有这样的秘诀,可丽一定会将其商业化的。”欧文子爵一语中的。是的,要是薇薇安真的能搞出防晒霜,那肯定不会藏着掖着。   事实上,薇薇安的皮肤情况优越,一方面是基因条件好,虽然不至于可以随便糟蹋都不怕,但说起来也是天生皮肤挺好那一区间了。另一方面,除了户外活动比此时普通女性多一点儿外,薇薇安其他方面的保养、防护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情况了。   坚持锻炼、作息健康、饮食清淡而营养全面,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烟酒不沾,不会使用这个时代挺常见的毁脸产品,也不会尝试来历不明、没有保障的‘秘方’,有最好最安全的产品用……   “是啊,这一点我相信…我得问问薇薇安,擦酸牛奶有没有用,人家都说晒斑用酸牛奶可以擦掉。就是得坚持,要一个冬天呢……”玛丽公主现在已经习惯有什么美容产品都问一下薇薇安的意见了,在她看来,薇薇安是这方面的专家。   主要是,跟着薇薇安见识过一些所谓的美容产品的‘效果’后,她已经不敢随便使用那些东西了。但又爱美之心不死,所以……   “这是洋基流传的法子吗?我记得是因为洋基南部的阳光非常充沛,所以生活在那儿的淑女这方面的经验十分充足。”欧文子爵不愧是‘花花公子’,连这些也很懂呢。   就在欧文子爵和玛丽公主闲聊的时候,霍夫曼回来了,从美林堡赶回来的。   “我的朋友,您看起来可太忙碌了,这个主人可做的不合格…如果有个女主人,情况会好得多。”欧文子爵懒洋洋地和霍夫曼打了个招呼,又故意打趣对方。   霍夫曼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的,和草坪这边因为度假,整个松弛下来的众人完全不一样。其他人也习惯霍夫曼最近来去匆匆,这个时候甚至只有一小部分人过来打招呼,其他人就依旧注意力在网球赛上。   玛丽公主让仆人去端一些冰镇的饮料、冰淇淋来,又让霍夫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十分舒适,软垫蓬松的靠背椅上。   “你还好吗?最近城里又有什么大事?”饮料和冰淇淋还没有端上来,玛丽公主给霍夫曼倒了一杯茶。   “还不错,多谢您的关心…城里发生的事很多,但我不确定什么事在您的标准里算是‘大事’。”霍夫曼有些疲惫地说。   这个时候薇薇安的比赛也告一段落,笑着下场,走到了玛丽公主这边:“日安,公爵…您看起来不大好?路上没休息好吗?”   虽然刚刚比完了一场,但薇薇安并没有体力枯竭,相反,看起来更‘活跃’了。因为比赛胜利的刺激,脚步更加轻盈矫健,血气上涌,脸颊就像是红玫瑰一样。眼睛水润,让人想到春天里涨满了的小河,亮晶晶的,要漫出来了……   刚刚运动完的人身上是很热的,薇薇安靠近一些,仿佛是错觉,又仿佛不是,让人觉得温度都立刻高了一些呢。   但即使是炎热的夏天,这样的‘热度’也不会让人讨厌。非要形容的话,只能说这种‘热’是一种热热烈烈、畅畅快快的热,与之对比,普通的暑热就仿佛是夏天雨前的那种闷热了,粘腻到让人呼吸不畅。   扑面而来,仿佛是篝火,仿佛是金色的阳光,没有一丝阴云…很多人才看到,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太耀眼了,所以不是谁都能欣赏的。不过只要能欣赏这个,就很难不迷恋,毕竟人是‘趋光’的。   这种情况下,就连一向镇定,不动声色的霍夫曼也慢了好几秒钟,才点了点头:“日安,薇薇安小姐,您看起很好…这就是最好的了,我希望您愉快,要胜过希望自己愉快。”   欧文子爵和玛丽公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们从没想过,霍夫曼有一天会这样坦诚——诚然,霍夫曼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坦诚的人,除非是工作需要,不然日常与人交往,他甚至可以说是‘有话直说’,这也是别人都说他‘不近人情’的原因之一。   但他同样也是一个很难主动表达感情的人,或者说,他感情淡薄,所以再怎么表达,也就是那样了。   一个这样的人,突然有一天不吝惜当这其他人的面,直白地‘甜言蜜语’,实在是有些让人意外…说实话,光是将‘甜言蜜语’这个词和霍夫曼联系在一起,欧文子爵这个朋友,还有玛丽公主这个外甥女,就已经觉得不真实了。   薇薇安抿了抿嘴唇,假装没有听到霍夫曼后面半句——她觉得脸有些热,同时有些庆幸,刚刚经过异常球赛,脸色本来就是绯红的,所以再怎样也不会被看出来窘迫了。   “啊…之前殿下在和您说什么呢?”薇薇安赶紧抓了一个话题。虽然这显得有些不自然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虽然有看好戏的意思,但玛丽公主并不是那种一定要闺蜜窘迫的人,这个时候倒是主动说了刚刚的对话。   “城里的事啊,看这几天拿回来的报纸,最大的事不就是‘大恶臭’事件吗?”薇薇安想了想说:“不管怎么说,这次美林堡的恶臭持续时间也太长了,虽然这不是好事,但总是一个促使议员们做决定的机会吧?”   显然,最近美林堡的报纸报导最多的就是一连多日,城里徘徊不去的恶臭味道,这几乎将美林堡变成了一个垃圾场,甚至大粪坑。   其实这种恶臭也不是今年一次,每年夏天总会有那么几天气味格外难闻。而除了那几天外,其实平常美林堡也不是什么空气清新的地方,只不过对比之下好一些…人们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久了,忍耐力也高了一些。   每年恶臭来临的时候,政府和民间都会讨论一波,希望彻底治理一下多弗利河。但问题是,这是非常花钱的,也无法直接看到什么收益,所以总有动力不足的问题。   每每是城里恶臭的时候,大家无法忍受,讨论一波。然后也就几天,气味就没那么难闻了,大家的意愿也就没那么强了——以如今和礼兰王国的行政效率,往往是相关会议没有开完,计划雏形都还没有,一切就结束了。   事实上,霍夫曼这次急着回美林堡,也是为了治理美林堡的上议院会议…霍夫曼是上议院议员,这非常正常。而这个时代,下议院显然还没有占有压倒性优势,甚至在一些议题上海更具有优势,所以绝不是摆设!   “是的,一个很好的机会…国会大厦就在多弗利河上,我可以想象那些大人们最近过着怎样的生活了。”欧文子爵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加入了话题。   “所以,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治理美林堡的环境了吗?”薇薇安看向霍夫曼。   “暂且有了一个草案,至少就治理或者不治理的问题达成了一致。但……”霍夫曼没有说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眼下虽然是和礼兰王国的光辉岁月,国力强盛至极,但作为一个国家,钱就没有够用的时候!近现代国家尤其如此。挥金如土是她,一滴也没有也是她…这种不能直接带来收益的项目,优先度可是相当低的。   很有可能就是风潮一过就回潮。   眼下正是大恶臭的时候,对于老爷们来说,属于是刀砍在自己身上了,不爽是真的不爽。可一旦过了这段时间,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是常规操作——这样的事,过去经常发生。   “其实相比起治理多弗利河,根本政策还是建立起完善的下水道系统吧?”薇薇安很自然地说:“之所以多弗利河肮脏到现在的样子,城市脏成这个样子,很大程度就是排污不合理导致的。”   “如果只是治理多弗利河,效果会有,但只要过一段时间,一切又恢复原状了。”   “咦…薇薇安对城市治理也有心得吗?”玛丽公主看向薇薇安。虽然薇薇安平常会表现出什么都懂一点儿,任何话题都难不倒的样子。但如果是特别专业的方面,其实她大多也只能跟着蹭蹭话题而已。   当然,以这个时代来说,这已经是顶级精英的表现了。毕竟即使是后世,知识和信息获取前所未有地简单,要说什么都有一些了解,那也是极少数人了。在此时,大家获取知识和信息的渠道很窄,这一点只会更加明显,稍微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就不可能是不同人。   “其实也不太懂,但最近不止一个学者和我通信聊过这个呢。”这话半真半假,薇薇安总不好说这在后世都是常识吧?要说这是‘常识’,对于在场不知道这个的人来说就太‘嘲讽’了。   而且最近确实有认识的学者给薇薇安写信,提到过这个。   薇薇安也是慢慢有了和世界各地的学者通信的习惯的,这个时代娱乐活动也算是有一些了,但对来自后世的薇薇安来说,实在不能说有趣。相比知悉,和此时最有见识,最有头脑的人交流,这反而是一种更加有趣的娱乐。   没有后世那些娱乐那么强的刺激,但带来的‘享受’能持续更久。薇薇安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饮食慢慢清淡的人,越来越能品尝出食材的本身的滋味,一些过去不喜欢吃的东西也越来越能接受,甚至是喜欢了。   “完整的下水道系统?这或许是个根本的解决办法,但国会大厦的老爷们很难做出这个决定——要花很多钱,比治理多弗利河多得多的钱呢。”欧文子爵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对‘肉食者’的想法一向把握精准。   “是啊,如果是新城,下水道系统或许不会那么贵。但在美林堡这也古老的城市,施工上有太多麻烦的地方了。”薇薇安倒是不否认这一点,不过她同时也说:“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总是不能一直这也下去的。”   “城市规模达到美林堡这个程度,而且美林堡还在不断膨胀中——如果不赶快改造下水道系统,这座城市该怎么办?恐怕会越来越糟。”   “最近我认识的一个学者,提出了新的理论,认为大部分的瘟疫,传播渠道其实是水源,而不是空气。所以城市的水源清洁,建设地下的下水道系统是很有必要的…一个好的下水道系统,不知道能造福多少人的健康。哪怕功利地看,这对一个国家也是巨大的财富吧?”   此时正是一个大瘟疫没那么常见,但小瘟疫时不时就要来一下的年代。主要原因就在于,工业革命带来的城市化,让城市越来越大,人口密度越来越惊人,城市的承载力也被超出了…这对于传染病来说,可以说是‘天堂’。   大众出于朴素的认知,认为传染病要么是接触传播,要么就得通过空气了。所以大家对臭气警惕,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逃离美林堡不见得是臭气难以忍受,更多还是惜命。   某种情况来说,这其实可以说是歪打正着了。因为水体污染,本来也是会臭的……   不过这种歪打正着到底不是真的明白了原理,所以也会导致规避传染病的方式有一些不同。在对‘水’的处理上,就显得有些草率了。   “是水吗?这倒是一个新说法,唔,有什么证据吗?”玛丽公主仿佛对此有些兴趣,追问了一句。   “那位学者给我寄了一些他的调查资料,另外,也会有完整的论文发表…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将调查资料拿给您。”此时正是各种新思想、新知识不断涌现的时代,大家对这些很多都是接受良好,但要说立刻相信,那是没有的。   玛丽公主能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信服,一方面是水体传播倒也符合逻辑,另一方面就是她对薇薇安的信任了——很多时候,薇薇安说的一些新观点,后来都会被证明是对的。   喝着冰镇饮料,吃着冰淇淋,三人大概就这个话题又聊了一会儿。不过也没有深聊,毕竟这不算是什么有趣的话题。   很快,确定之后霍夫曼至少能在山庄这边呆一个礼拜后,欧文子爵立刻说道:“我们可以举行一些活动,唔,今天和明天或许来不及了…明天的话,西奈郡有不少古老的城堡,我们去参观一番,怎么样?”   很快欧文子爵想到了一个消遣,参观古堡…在此时,参观古堡是一个挺流行的旅游项目。对于他们这种或许家里本身就有古堡的人,或许没那么新奇有趣,但身处度假的状态,提出这个来,倒也不公不过。   大概类似于后世旅游,去一些知名景点。就算在家乡的时候从不去看老家的景点,也很清楚景点没什么好玩的,但来都来了,总要去一次。   “噢,这我倒是愿意,其实西奈郡还有一些王室古堡呢,一直没什么机会去看。”玛丽公主对此表现出了一些兴趣。   虽然王室名下的古堡才是最多的,但生活在这个时代,玛丽公主住的宫殿、城堡和古代城堡也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是特殊场合,特意去看的话,她其实也不会比普通贵族更多见识这些。   薇薇安其实也愿意去参观那些古堡,毕竟是不太常见的东西嘛,比起其他更普通的消遣,这种还有趣一些。但原本在思考下水道系统的她,更愿意明天花时间和一些城市规划专家写信,当下有些犹豫了起来。 第276章 红粉世界276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薇薇安就在思考美林堡的下水道系统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公共工程,对于普通人尤其有利——方便生活什么的先不说,对于这个还在考虑‘生存’,而不是‘生活’的时代,对生命健康的好处其实更让薇薇安关心此事。   城市环境不好,有钱人还好一些,可以住在环境好的区域,穷人就真的是受害尤其深了!   只不过,城市下水道系统这样的大型工程,都是政府的事,最多就是和建筑公司有关,奥斯汀家在这件事上不对口!再加上这两年薇薇安为约瑟芬的事心烦,相关的想法就搁浅了。   最近又重新拿起来,一方面是大恶臭来势汹汹,比往年更厉害。另一方面,也是薇薇安总算有时间找事做了。   嗯,是的,‘找事做’…薇薇安有的时候就是会没事找事做——不然呢?生活在这个时代,娱乐贫瘠,至于上流社会的虚伪交际,应付应付也就算了,难道真拿那个当主业,甚至是全部?   作为现代女性,薇薇安自然就考虑到了‘事业’,建立一个日化品帝国,就是薇薇安最初订立的目标。   只不过,这个目标不是绝对的。随着可丽越做越好,相关的实验室也建立起来,产研结构趋于完善,‘研发’上其实早就不是主要依靠薇薇安了…薇薇安很多时候真的就是纯粹提想法而已。   这种情况下,薇薇安不做研发,营销也是动动嘴,至于管理工作,奥斯汀先生还没退休呢!   她能做什么?   而且她从后世而来,最大的优势本来也不是知道一些具体的东西。相比起知道一些日化品制造流程,前沿眼光其实要珍贵的多——一个人知道的具体东西其实是有限的,能在这个时代实现,更是会筛选掉一大批!   相比之下,知道什么才是未来,这才是大杀器!   其实很多后世习以为常的东西,在历史上都曾经在十字路口上徘徊过——有名的直流电、交流电之争了,其实才只是二选一!而绝大多数的未来之争,其实更类似于挖石油,要在圈定的地块上不知道打多少口井,才能见到石油喷涌。   这个过程会浪费时间,会浪费人力物力…而有薇薇安的前沿眼光,不知道能省多少事儿。   这也是薇薇安用奥斯汀家的钱赞助了很多科学家的原因…其实赚不赚钱无所谓,人活一辈子,如果不是有烧钱玩的奇怪爱好,能挥霍的钱财是有数的——这个时代当然有挥金如土的娱乐,但对薇薇安都没有吸引力。   以她的消费标准,奥斯汀家的财富她最多也就消耗冰山一角,而且消耗的速度还赶不上增长的。   而她又没有葛朗台的爱好,又或者一定要给后代留下巨大财富的执念——应该说,新时代的年轻人,对后代都不大有执念。   所以,如果能花这些钱,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比如赞助科学家做出改变世界的成果什么的,她是真的很愿意。   这些成果虽然有一部分是能够带来金钱回报的,但说实在的,更多其实并没有这样的好处…当然,靠着薇薇安的眼光,就算不考虑收益,也不会真的让奥斯汀家难以为继就是了。   相反,还慢慢运转起来了呢。   在美林堡推动下水道系统建设,其实算是众多项目中的一个…其实薇薇安也知道,就算她不关心这个,按照历史规律,下水道系统还是会提上美林堡的日程。但问题是,还要等多久呢?   5年?十年?二十年?说实话,都是有可能的。   薇薇安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非常愿意提前让这件事成真。   只不过,这件事有着相当的难度。这个难度并不是技术上的,靠薇薇安的前沿眼光也不能解决…行政上的困难才是根本,毕竟这这只能是一个政府项目!而隔行如隔山,奥斯汀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资源。   思考着这些事,薇薇安有些烦恼,又不算特别烦恼,毕竟这种烦恼和约瑟芬这个【原书】女主带来的压迫感不是一回事。就算烦恼,也不是一朝一夕需要解决的事…想了想后,她先答应了古堡参观的事。   倒也不着急一定要明天就写信。   于是古堡参观的事就这样确定下来了,第二天,薇薇安大概在7点钟左右下的楼。此时餐室里没什么人,或者换个说法,只有霍夫曼一个人在——虽然昨晚没有活动,但只是玩牌、阅读、闲聊之类的活动,就让不少人凌晨才睡了。   再加上上流社会习惯赖床,早餐吃的很迟,这个时间有人下楼吃早餐才是怪事!   “早上好!您也有早起的习惯吗?”薇薇安坐到餐桌旁,仆人看到她坐下,立刻就去端早餐了。   等到她的那份早餐送来,她看了一眼,都是她喜欢的…最近生活在山庄这边,她的口味显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早起?是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我并不会比仆人起的晚太多…我曾经在公学求学。”   “是的,公学的作息很严格,我听说过。”薇薇安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我也上过中级学校,但肯定没有寄宿制公学来的严格——北美林堡学院,出了名的严格,可这也就是对比其他女校而已。”   “您很遗憾?您希望得到更严格的锻炼吗?”霍夫曼看着薇薇安,轻轻地说,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并不是对严格教育执着,事实上,公学的一些教学理念,我觉得已经反人性了,并不推崇。我只是很讨厌有人可以,有人却不可以…看起来我和我的姐妹们是过上了更轻松的生活,但无选择的‘轻松’,真的是轻松吗?”   “即使按照有些人的观念,这是对女性更好…可以选择背负,或者轻松,和只能选择轻松,我也愿意是前者。能够自己做出决定,这一点很重要,不是吗?”薇薇安在霍夫曼面前能够很自然地说出这些。   因为霍夫曼会非常认真地听,并且尽力去理解、去公正地看待…即使是有悖于他一直以来建立起来的三观。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本来就有一个外交官的灵活、处在时代前列的眼界,更因为他真切地爱她——人就是这样的生物,作为既得利益者,会缺乏共情那些非既得利益者的能力。比如男人对女人,很多时候就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更糟糕的处境的,反而觉得自己才是吃亏的一方。   但如果,对方自己是爱的人,那就不一样了…很多时候并不是三观变了,而是对象变了。   “但…处在社会这个体系中,所谓自己做出的决定,真的是自己做出的决定吗?”霍夫曼理解了薇薇安的意思,也认可,但同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的确,我们很多的决定看似自由,但作为被社会规训过的人,其实是很少‘离谱’的。如果一道选择题,限制了四个选择,那最终答题者也答不出这四个选项之外的答案——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在‘选择’这个课题上,有人没得选,所以是‘0’,有人有一点点自主权,所以是‘1’…以此类推,假设完全自由是‘10’。那么能说,对于个体来说,‘1’是没有意义的吗?不管怎么说,‘1’和‘0’还是不一样的吧?”   在这样的思辨中,薇薇安几乎是不假思索。很多在此时可以让普通人陷入迷惘的东西,薇薇安这里近乎于康庄大道,一眼望得到头,不需要徘徊犹豫,直接走下去就好了。   很难说,一部分迷恋薇薇安的人,不是迷上了这个——她好像永远都那么自信,绝不会迷茫,答案存在于心底,能够坚定地走下去。   这看起来简单,其实可是相当了不起的表现!   霍夫曼凝视着薇薇安,不一会儿挪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说起了今天的行程…只等玛丽公主和欧文子爵下楼吃早餐,他们就能一起出门,参观古堡什么的了——说实话,这个话题转移并不高明,但薇薇安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只能说,霍夫曼总是一个非常令人信服的人,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自然。   要等玛丽公主和欧文子爵下楼,那可有的等了。他们就是那种典型的不会吃真正的早餐,只会吃早午餐的人,预计就得10点钟才有机会见到他们了。而要等他们吃完饭、真正出门,最早也得接近11点钟。   所以时间其实还有很多,而薇薇安也不愿意就这样干等着。于是吃完早餐,她就拿了一些信和资料,到一楼离餐室不远的温室去看了。这些信和资料要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都和城市下水道系统有关。   在当下,虽然城市规划相关的资料越来越多,毕竟城市化进程摆在这里。但具体到下水道系统,其实并不怎么为人所知…一方面这是‘看不到’的,很多人就下意识忽视了。另一方面,此时的大城市就没有历史短的,这样的城市要用上最前沿的城市规划理论,也很难吧?   哪怕在原来的基础上修补,任何一项单独拿出来也不是小工程了。   所以,看来看去,竟然没有任何一座大城市拥有真正现代化的下水道系统——缺乏案例,只是空洞的一些理论的话,是不会有多少人感兴趣的。由此,缺乏传播讨论,缺乏资料,也就是很正常的了。   薇薇安阅读的信件和资料,其实之前都阅读过不止一遍了。只是这种专业的东西,本来也不是看一遍两遍就能行的。她现在是一边阅读,一边对比美林堡的情况思考。   “打扰了,我能进来吗?”霍夫曼站在温室门口,看到了咖啡桌旁,拧着眉毛,似乎有些苦恼的薇薇安。   有些东西实在是怎么想都麻烦,霍夫曼突然打断了思考,反而让薇薇安一时之间不用钻牛角尖了。她抬起头看向门口,立刻说道:“哦…您请进,没什么可打扰的,温室本来就是公共区域,不是吗?”   “至少您先来。”   “那您还是主人呢。”薇薇安笑了笑。   霍夫曼自然地扫了一眼咖啡桌上摊开的资料,薇薇安的态度并没有不能看的意思,所以他也就没有刻意移开视线。而看了那些资料一眼,虽然只是一些字眼,他也大概明白这些是什么了。   “您…看起来非常重视美林堡的下水道系统改造?”霍夫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我是说,很少有人会关心这一点,女性尤其如此。”   “因为她们没有培养起对这类事的关心,更何况,别说女性了,我想绝大多数男性也不关心吧?而有这方面能力的男性统治集团,又将太多事的优先级放在这之前了。”薇薇安当然不会和霍夫曼争论男性女性这方面的表现不同,只是就事论事地说。   “而且,这种事并不是能拿上台面说的。哪怕是古代提姆,竞选保民官的时候,候选者也是用修建剧院、广场、浴场这些来贿赂选民。而不会有人说,自己要修建一个下水道系统,请大家投自己一票。”   “即使古提姆这方面有着惊人的成就,一些古提姆时就有的知名城市,依旧在用着一两千年以前的排水系统,不是吗?”   “的确如此。”霍夫曼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下来。直到过了至少半分钟吧,他才说:“所以,您打算成为一名下水道设计师?”   “当然不是!”薇薇安想也不想地说:“这需要很多专业知识,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相比起我现学这些,当然是找专业团队来做这件事合适的多…我只是需要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薇薇安在这件事上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推动者,最好能游说到得力人士促成这件事。而她并不希望游说的手段是金钱、美色之类,她希望真的从事情本身出发——说她是天真,没有受过社会毒打也好,她现阶段就是这样计划的。   所以,作为推动者,她最好是在这方面具备一些专业的理论基础…找一些顾问来做专业询问不是不可以,但专家顾问不见得能从政府、政治的角度考虑这件事,从而增加政界人士面前的说服力度。   而且不管怎么说,相比起那些专家顾问,薇薇安还是觉得自己来说,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这不是自夸,而是她的影响力是明摆着的,她好歹是社交界的红人,这方面肯定是有优待的…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好处,大家也不必对成为社交界红人趋之若鹜了。   要知道,即使是后世,也多的是专家学者不如心腹说话管用的例子(即使那明显是需要专家学者的领域),在这个时代就更是如此了!   薇薇安并不认同这一点,但她想要在这个时代做事,就得按照相应规则做事。   否定了霍夫曼的话后,薇薇安并没有做非常具体的解释,只是含糊了一两句。不是因为不信任霍夫曼,怕他认为她多管闲事,又或者不知天高地厚——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连个影子都没有,将计划都还没有完全生成的事拿出来说,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就算薇薇安说的含糊,以霍夫曼的理解能力也想到了。   “这是您的想法吗?的确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只是…这件事现在非常有难度,即使是治理多弗利河,也是非常艰难才有了草案。可以想见,过一段时间之后,即使这个项目会继续执行,也会大打折扣…当然,更可能是悄无声息消失。”   “治理多弗利河是这样,下水道系统更是如此。”   好歹多弗利河的议题已经在社会上形成热点好多年了,现实的情况,民间的舆论等等都在那里。如今形成草案,达成共识,不能说就此一点儿不用担心了,至少这件事到了重要转折点!   不论今后是暂时按下不表,还是打折扣执行,总会慢慢发动起来。   万事开头难,但是一旦开始就是另一回事了——政府这个行动迟缓的巨人,想要开始做一件事很难(特别是这件事优先程度不够高的时候),做起来也总是很慢。但换一个角度来说,惯性也会非常持久,一件事一旦开头,裹挟了利益集团在其中,也就很难停下来了。   可是设计并修建完整的下水道系统,这是还没有达成共识的,光是达成共识就有的耗了!   另外,现阶段美林堡已经有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排水系统,这本身也是一个阻碍——作为一座城市,当然会有自己的排水系统!由大量的明渠、渗水坑、沟渠、小河,还有少量、局部的地下下水道构成。   要修建新的、系统的下水道系统,原本扒在旧有系统上获利的人,肯定会是一股阻力。   薇薇安不否认霍夫曼的话,正好她也想找个‘政界人士’探探底,便试探着问:“您是这样想的吗?呃,我其实想请教您,如果是下水道系统的事,要游说一些得力人士,然后推动实现——这有多大希望?”   霍夫曼沉着地看着薇薇安:“…这件事很难,真的非常难,您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那类人,更应该知道难度在哪里。说实话,您现在突然有这方面的想法,让我有些不明白了。”   “这不像您。”   “您认为是政客们无能,什么都不懂,就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吗?或许您不相信,大家也不是看不到问题所在,只是有些事不是说看到了就一切没问题了。甚至看在眼里本身,其实不算什么。” 第277章 红粉世界277   西奈郡的罗斯本乡是一个风景优美、土地肥沃的地区,又因为区位因素,处在一个很关键的‘走道’上。所以很早就有官方修筑道路,等有了火车之后,这里也是第一条长途火车上的重要节点。   由此可知,这里相当富有。除了有王室成员在此置产,其他有钱有势的上流阶层随之而动,本地也有不少名门望族。这些家族有的存在时间很长了,历史上有领地有封号,当然也就有与之配套的‘城堡’。   其实古代城堡并不适合居住,所以那些古堡要么早就经历了几次翻新,看不大出曾经的历史了。要么就是保留着,但基本不做真正的居住,依旧花钱维持,更多是为了显示家族的古老,维护姓氏的荣光…当然,也有这个时代人力便宜,旧贵族也还有点身家的原因。   放在后世,曾经的‘贵族’们只要境况稍差,首先做的事就是卖古堡(名下有的话),实在是这方面的开销遭不住啊!   薇薇安和玛丽公主、欧文子爵、霍夫曼同行,大约11点钟才乘两辆轻便马车出门。马车虽然轻便,但洁白如大理石的车厢,金粉装饰的图案,以及车厢侧面带有王室标记的盾形纹章,一起显示了马车主人的不凡。   乘着这样的的马车,带着参观古堡的目的去到私人领地,不会有任何一个古堡的门房拒绝——门房们似乎就是要有这样的眼力,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大人物!   “哦…殿下,我马上派人去禀告我的主人……”门房意识到访客中有一位真正的王室公主时,即使见惯了‘大人物’,也紧张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他可不敢就这样接待这样的客人,如果没有禀告主人,事后主人知道了公主曾经到访参观,只会怪他!   玛丽公主当然不愿意今天的古堡参观之行最后变成毫无乐趣的普通社交,要接见根本不认识的人。但知道阻止对方也没用,对方是肯定要告诉自己的主人的,所以只是说:“我和公爵他们也不会呆多久…你带我们参观吧。”   说话的时候,她下意识瞥了薇薇安和霍夫曼一眼——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今天这两个人有点儿奇怪。刚刚出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原本她和欧文是打算互相配合,让薇薇安和霍夫曼同乘的。结果却是薇薇安先下手一步,和自己上了一辆马车。   这不太对,这种场合下,男女同乘本来就是更正常的…方便男士展示绅士风度嘛。当然,女士和女士在一起,男士和男士在一起,这也不能说是有问题。只是薇薇安明显刻意如此,这就很有问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薇薇安和霍夫曼就没有之前的那种疏离,至少薇薇安不会再有刻意避开霍夫曼的表现。在面对霍夫曼的时候,她更像是这个时代一个普通女孩儿,会安然地接受追求者的殷勤的那种。   门房找了一个小男孩儿去跑腿(古堡里人不多,但总有一些人看房子,日常做各种杂事),自己则是做导游,领着几位极尊贵的客人,在城堡中游览。他在这里工作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对城堡的历史和故事简直如数家珍,这份临时工作真的做的很不错。   “…密道?真的有密道吗?”薇薇安看到门房要介绍一个位于壁炉旁的密道了,饶有兴趣地问。   “是的,小姐,您瞧瞧,就是这里,能直通二楼的油画走廊,阁楼的武器储存室。”门房还打开了密道口给薇薇安他们看。他之前也接待过一些访客,只不过大多数古堡里的仆人领着,并不需要他来导游…但他也很懂这些游客喜欢看的东西。   大家对着黑洞洞的密道看了一眼,却没有走进去看看的想法。相比起外面还算勉强维持着,密道里面实在不像是有人打理的样子。只是拿提灯照照,就能看到厚厚的灰尘,密布的蛛网。仔细听,能听到一阵阵悉悉索索声,也不知道这里面生活着什么小动物。   “这是便于突袭的那种密道?守城的时候使用?不不不,为什么我觉得这更像是给人偷情时提供助益的通道?”欧文子爵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地说道。这话也只有他会说了,薇薇安和玛丽公主作为女性,不好意思说,霍夫曼更是不会说这么轻浮的话。   大家在古堡里逛来逛去,有些东西确实新奇,就连门房也说不上什么,最后还是霍夫曼做了一些讲解——有些东西是和曾经的历史现实有关的,门房虽然了解,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   霍夫曼就不同了,他在这个时代显然是个知识渊博的人,尤其是这种和贵族、战争、历史相关的东西,他就更了解了。毕竟在他少年时代,这类知识甚至是要专门开一门课的,和纹章学等一众没什么用的知识一起,撑起贵族们的‘常识’的。   不正常,真的不正常…时不时关注着薇薇安的玛丽公主是真的觉得不正常。要知道,一般来说,薇薇安对这种‘新知识’是很感兴趣的,每次沙龙上,她对那些能带来新奇知识的客人,总是会受到她的格外关照呢。   霍夫曼也是知识渊博且经历丰富的人,平常随口说点儿什么普通人会觉得不懂,又或者无聊的东西时,薇薇安却是非常‘捧场’的。但今天,她表现出了一种漠不关心。   就在玛丽公主心里疑惑的时候,这座古堡也逛的差不多了…当然,如果要深入了解,包括细看古堡仓库里不知道几百年前留下来的传承之物,那肯定要花更多时间才行。但他们一行根本没有那个打算,真要看那些东西的话,在家也随时可以看到。   就算是奥斯汀家,如今有钱了,也买了一些古董撑门面呢。   所以,在城堡主人赶来之前,他们就告辞离开了——这有点儿不太礼貌,不过在主客双方身份等级差距过大的时候,没人会觉得这是不礼貌。事实上,出于不想浪费时间交际不相干的人特意早走,玛丽公主本人都满不在乎。   之后他们还有预定的一个古堡参观,不过在参观之前,他们现在镇上吃了点儿东西。别说是薇薇安和霍夫曼这样早餐吃得早的,就是玛丽公主和欧文子爵这样吃的早午餐的,到了这个时候也有点儿饿了呢。   因为附近有不少有钱人的度假别墅,本地体面人家也多,镇上的商店并不差。不论是裁缝铺推出的时装,还是餐厅的食物,都有值得称道之处。之前已经对此有些了解的‘游客’们,特意选择了一家提供本地风味食物,评价极好的餐厅。   “亲爱的…你今天可不大对劲。”餐厅里等餐时,玛丽公主小声对薇薇安说。   “什么?”薇薇安不大明白,但随着玛丽公主揶揄的眼神看过来,薇薇安又明白了。但她依旧扭过头,什么都没说。   玛丽公主也没有追问,挑了挑眉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一天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两座古堡是不同时期的产物,各方面都有不同,算是长了见识。用餐的餐厅也很不错,虽说和礼兰菜真的没什么可期待的,可源自本地新鲜优质的食材最大程度挽救了一切,好的食材只要用最简单的烹饪方法就能很美味了。   薇薇安一行人回到山庄时,正是吃晚餐的时间,餐室内,今天各自玩乐的众人也交换今天值得分享的话题。其中薇薇安几个人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中心人物,大家都大厅参观的古堡情况。如果不错的话,这一行程也会列入他们的计划。   这个时候薇薇安就算是彻底恢复正常了——玛丽公主的观察当然没错,她确实不大对劲。   上午和霍夫曼讨论下水道系统的事时,虽然没有真正的争吵,但薇薇安其实是有些窘迫的…简单来说,霍夫曼指出了她非常幼稚的地方。   其实下水道系统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完全不相干的人和事,就因为她的‘奇异想法’,所以‘想干就干’?一方面来说,可以说是她心怀梦想,同时还品格高尚,想做的事都利国利民。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何尝不是自以为是、任性妄为呢?   她凭什么认为她想做的事就是最该做的事,就是一定能做成的事?哪怕知道薇薇安来自后世,有着后世的眼光,也会觉得这过于自我为中心了。而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恐怕是自我为中心的十倍——自我为中心还可以说是被宠坏了,各方面都过于优越的年轻人的通病,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这个基础上更恶劣的十倍?   说实话,这多少让薇薇安有些难以接受…来自霍夫曼的‘否定’,在最初认识之后,已经几乎见不到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和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这次的‘否定’显然是‘言之有物’的。   也就是说,正是因为这次的‘否定’薇薇安知道是对的,至少某种程度上是对的,所以才更尴尬啊!不然以她的性格,何至于这样!   当然,这样的尴尬也不至于多持久,她过了自己那一关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就像是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很快就会平面如镜。   不过薇薇安也没有因此放弃‘下水道改造计划’,只不过因此谨慎了一些,打算了解更多,而且多找一些人,然后再推动这件事。 第278章 红粉世界278   国会大厦可以说是美林堡地标性的建筑之一,其宏伟肃穆、古典优雅的建筑风格一直为人称道,是一百年前建筑大师的杰作——本质上,这和一座宏伟的教堂没什么两样。过去的时代,甚至现在的时代,人们在建设公共建筑的时候,都是考虑会使用千年的!所以并不是单纯地营建某个功能性建筑,而是想要打造艺术品。   精雕细琢、极尽所能、不惜工本。   金钱和心血汇合而成,无论是墙体上细腻的浮雕,还是室内壁画,全都是依赖人工…哪怕是在后世,人工在这些方面依旧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在这个时代就更是如此了。   如果说,教堂是神暂时的栖息地,是传播神之权威的所在,那么国会大厦其实也可以看作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教堂’。毕竟,很难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其真正的统治者是否能比拟真神。   薇薇安上辈子就参观过美国的国会大厦,啧啧啧,国会大厦里先代总统的雕像,和古代诸神的雕像也没什么不同。至于说穹顶壁画《华盛顿羽化登仙》就更加明显了,诸多女神环绕着华盛顿,一如众神之神。   而美林堡的国会大厦其实也和那差不多,里面一个个房间非常紧俏,任何一个房间其实都代表着巨大的权力——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占有一个房间的!   别看有些房间随便游客参观,实际上那只是表面而已,可以看作是亲民表演。就和教堂允许任何信徒去做祷告,但这并不能说明教堂的地位,是一样一样的。   “公爵…这件事有一些障碍,您是明白的吧?”国会大厦一个不大不小,有着紫色丝绒窗帘的房间里,戴单片眼镜,像是秘书一样的人物。在看过一叠文件后,抬起头来,对坐在沙发上的霍夫曼不紧不慢地说。   罗伯特·坦普尔,内政部的首席秘书。众所周知,‘秘书’这个职位向来是官小权大的,做到了一部首席秘书就更是如此。这样的人物,足够在政界搅动风云看。而霍夫曼找上对方,也正是看重其能量,沟通各方的能量。   “是的,有一些障碍…但这并不是不合理的事,所以只要有合适的推动者就可以了。”霍夫曼轻轻点头。   罗伯特·坦普尔调整了一下镜片的位置,认真地看向霍夫曼,似乎是想确认他是不是真心的——霍夫曼拿来的文件并不复杂,是关于美林堡建设下水道系统的计划书。略过技术方面的分析,只单纯看要达成的目的,罗伯特·坦普尔还是很容易看懂的。   正是因为看懂了,所以他很清楚这是一个耗费颇大的项目。在优先级不高的情况下,没有哪个政客会主动去推这个项目的…除非真正的发起者愿意给其他人一定的利益交换。也就是说,霍夫曼要花自己的政治资源,做对自己没有太大好处的事。   是的,当下水道系统修建完毕,这会有利于美林堡居民的生活。但埋藏于地下的下水道,其影响是润物细无声的,对于政客而言,这并不利于捞取声望资本。至于说体制内的另一种资本,也因为这是霍夫曼自己强推的,根本不会有。   “如果是您的话,确实有这样的力量…”罗伯特·坦普尔以为霍夫曼是完全出于公心,想要做一些有益于大众的事,话语中带上了一些尊敬。虽然他自己并不是那么崇高的人,但不妨碍他敬佩这种人。   “不过您如果要推动这件事,最大的障碍大概还是在财政部…财政部的预算就没有充足的时候,我每次和财政部的人交谈,就会听到财政部的人抱怨赤字什么的。这也没钱做,那也没钱做,很多不错的计划也只能放弃。”   霍夫曼点点头,像是知道这件事了。然后两人就不再谈这个,而是说起了要如何推动美林堡下水道系统这个项目——罗伯特·坦普尔这是答应了入伙的意思,反正霍夫曼会给足他好处,这又是一件好事,他倒是挺愿意的。   在现政府,他这样的‘庶民派’,为了往上爬,往往得做更多的利益交换,为此留下一些隐患也没办法。而相比起那些见不得光的利益交换,向霍夫曼提出来的这个,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两人谈了一段时间后,霍夫曼告辞离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霍夫曼的下属才说:“大人,财政部那边可不好办,迪斯雷利先生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而且前段时间海军又追加了一大笔军费开支,所以……”   “但不管怎么说,财政部总会有一笔预算留给‘某个项目’的。”霍夫曼不以为意地说。   下属知道他是对的,虽然总是这也没钱,那也没钱。但神奇的事,总有一些突然插队的项目,就是能拿到钱。只能说,钱就在那里,只要有足够的手段就没问题了…如果非要有项目缺钱,那又为什么得是自己的项目呢?   美林堡下水道系统项目,这并不是一个容易推动的项目,因为其对政客来说属于是吃力不讨好。如果没有有力人物出手,未来随着传染病研究的深入,美林堡的人口持续增加,民众的呼吁…应该还是会上马这个项目,但那就不知道是多少年后了。   几年、十几年?   而现在有了霍夫曼来推动这件事,事情进展顺利。等到了深秋时节,薇薇安就听说了下水道工程破土开工的消息。   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薇薇安人不在美林堡,而在斯蒂文顿的乡下。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她经常会来斯蒂文顿这边的庄园,比过去几年加起来来的次数都多了。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这里修建了泳池。   是的,泳池…今天夏天那么热,激发出了薇薇安对游泳这项运动的喜爱。但在这个时代,女性想要游泳还挺麻烦的。上流社会的女性几乎没法游泳——河湖、海边,这些都是‘公共场所’,女性想要换上便于游泳的衣服,总会有人以‘有碍观瞻’为理由阻止。   就算是在海边,穿的所谓泳装,也是极为沉重、不方便的。那样的服装原本也不是给人游泳用的,主要目的是洗海水浴的时候不被人看到身体…就是站在海里,能泡到水就行了,根本不会游泳。   城里如今到有一些浴场,如果浴场浴池足够深、足够大的话,倒也不是不能游泳,薇薇安之前就在那样的浴场里游泳过。只不过那样到底不方便,还有水不够干净的烦恼——不只是那些水很多人用过,还在与美林堡想要大量得到干净的水,本身就非常困难。   现在美林堡的水体污染实在是太严重了,至于从城外运水,家庭使用也就算了。浴场这种一次要用不知道多少水的,根本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获取水。   想来想去,薇薇安就想到了后世富豪的大别墅里会出现的标配‘游泳池’,自己家有一个私人游泳池,不就可以随便泡水了吗?   这是个好主意,但没法在白玉兰广场18号实现,白玉兰广场18号没有足够的地方安置一个大泳池是一方面,无法保证供应干净的水是另一方面。想来想去,薇薇安就想到了斯蒂文顿的乡间庄园。   在绘制了简单的泳池设计图之后,当时就开工了。其实泳池做起来也不难——在大宅背面,合适的地方挖一个大坑,然后涂抹水泥、贴上定制的瓷板。至于说‘水’,利用更高处的干净水源就好了。   从泳池到最近的高处的湖泊,地下埋了一根铸铁水管,这样就引水到了大宅。为此还建了一个小型的净水设施,用来沉淀、过滤、消毒…顺带的,大宅里就有了室内自来水系统。   这样的泳池其实就够了,不过为了方便,还是再泳池上方搭建了凉亭。这样的话,泳池就是半开放的,夏天时使用不会有惹人厌的热烈阳光,也更不容易被落叶、灰尘之类的东西污染。但同时四周只靠柱子支撑,视野开阔,通风也好……   这样的建筑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在薇薇安的‘钞能力’之下,工程的进度很快,所以她能这个时候就享受上。   秋天是有些冷了,但天气冷的时候游泳,也另有一种快乐,有人还要特意冬泳呢!   “太可惜了,池子太大了,不然可以放温水进来,游泳会更加舒适。”薇薇安和罗拉泡在水里,发自真心地说。   罗拉因为她的关系,也是少有的会游泳的女孩。加上她家在斯蒂文顿也有庄园,薇薇安来斯蒂文顿游泳时,就很喜欢邀请她。   “啊…只是安装普通的锅炉的话,是无法保证温水注满这样大的水池的,对吗?”罗拉因为薇薇安的影响,对洗澡、游泳这种事是毫无担忧的,薇薇安说要秋天游泳,她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跟着一起了。   虽然一开始有些冷,但是习惯了之后,感觉也还好。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当风的一面挂上了帘子,而且池边烧起了取暖的炉子。   罗拉左右看看,就要上岸。上岸之后,擦干身上的水,裹着一条厚毯子就坐到了炉子旁,这里还摆了一张小桌,上面有吃的和热饮。   “这样大的游泳池真不错啊,如果是夏天的话会很受欢迎吧?不然也让妈妈在我家修建一个吧…说起来西玛纯古代也有类似的泳池吧?他们的古代浴场可是相当豪华的,但现在却难觅踪迹。”   “因为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畏惧水…传统就几乎断绝了。”   随口聊着这些,忽然罗拉就说起了城里的消息:“…美林堡下水道系统建设,最近大家都在讨论这个。有人觉得政府总算有效率了一回,而且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但也有人觉得这样做的话,美林堡会变得乱七八糟。”   “显然,夏天一过,有些人就会忘记之前那些事了。”虽然面对夏天的大恶臭,大家首先联想到的是多弗利河的污染,城市里摆在明面上的垃圾山。至于排污系统的糟糕,排名并不靠前,不太能优先想到。但只要有点儿见识的人,也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对此薇薇安倒是不意外,笑着说:“现在只要开始建设下水道系统就好了,那些人说几句不中听的又有什么用呢?事实胜于雄辩。”   薇薇安也不意外下水道系统的事,这样大的工程不可能之前一直保密,然后突然有一天就破土动工了。事实上,从这个项目开始推动起,她就听说了…搞清楚霍夫曼在其中扮演了怎样角色之后,薇薇安很难说清楚当时内心之中的情绪。   是高兴吗?是感动吗?是不好意思吗?   虽然她有着全世界来说也很独特的人生经历,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有些不一样…但说到底,她也是个普通女孩儿。当发生这种事后,她当然也会有一种近乎于醺醺然的感动,以及一种隐秘的、只有她自己的虚荣心。 第279章 红粉世界279   下水道系统工程动工了,作为一个高规格的工程,当然会有相配的动工仪式——大众和上流社会对这件事的关注是不一样的,以大众来说,至少这个时候对这件事关注不足,而上流社会却相当关注。   然而可以想象,这种情况会随着工程的进展完全逆转。   普通人此时对下水道系统的漠不关心,是因为他们并不能意识到这件事对自己生活的影响。站在薇薇安的角度,她知道下水道对一个城市的意义,但这是站在现代人的常识基础上做出的简单判断。以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认知,则有另一番判断。   哪怕是因为下水道系统工程获得工作的工人,恐怕也只拿这当作是普通工作,和他们过去为教堂、交易所做工没什么不同…简单来说,就是一份工作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而上流社会,他们是有可能在这次的工程中标瓜分利益的,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场盛宴,这也是他们关注的原因…动工仪式的晚宴上,来了很多大人物,也是基于此。   至于说未来,可以想见,当利益逐渐瓜分,宴会快结束了,大家当然是曲终人散。可那个时候,下水道系统对这座城市的影响才会显现…有些事,报纸会说,有些事不用说,住在城里的人也会有感觉。   所谓‘常识’很多时候就是来自于‘经验’,也不一定需要理论学习。   当然,那是以后的事,在开工仪式的‘此时此刻’,中心只会是一群上流社会的小姐先生们。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在一阵交谈中,有人敲响了香槟杯,开始发表‘演说’。这样的演说往往非常简洁,几句话就结束了,而结束之后,晚宴才真正开始。   “说到这次的工程,就不得不感谢公爵了,正是因为他的高瞻远瞩,以人民福祉为念的高尚品格,力主推动此事,才有了今天的结果呢。”刚刚进行过演说的本次宴会的主人,也就是美林堡市的市长先生,笑着站在霍夫曼身旁,对其他人说。   其他人当然也很给面子地说了一些恭维的话,只有被恭维的当事人本身,并不为这些恭维所动——某种程度上,霍夫曼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是高瞻远瞩、品格高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最初选择做这样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只是想要完成另一个人近乎天真的心愿而已。   相比起此时众人或真或假的赞美,他更希望……   “我的朋友,您看起来可不大高兴啊?刚刚得到了这么多人的赞誉,被认为是英雄人物,这都不能使您高兴吗?还是您真如传闻所说,是不在乎这种荣誉的、真正的绅士?”在终于能离开人群后,欧文子爵笑着凑了过来,似乎是觉得这很有意思的样子。   “…不。”霍夫曼没有看欧文子爵:“您不必这样说,您应当了解您的朋友,他并不是一个品格高尚,不慕名利的人…只是在这件事上,我的出发点,和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所以……”   “所以受之有愧?”欧文子爵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赞同一点,那就是霍夫曼绝没有那么‘超然’‘纯粹’。说实话,他要是真是那种老好人,是正统的绅士,那他绝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他是已经掌控权力的人,而在权力的战场上,纯粹的好人是活不长久的。而他既然是胜利者,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了。   霍夫曼没有回答,但其实也不是‘受之有愧’,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不在乎’——即使是一件重要的事,可只要和自己‘无关’,人也会下意识隔离。   欧文子爵发现霍夫曼有些心不在焉,挑了挑眉:“你在看什么…今天有你关心的来宾吗——啊,我知道了。”   简直像是抓住了老鼠尾巴的猫一样…其实欧文子爵更像是在明知故问,毕竟薇薇安对美林堡下水道系统工程的在意并不是什么秘密。如果她出现在动工仪式后的晚宴上,是非常顺理成章的。   然而薇薇安并没有来,在这个关键时刻,她还呆在斯蒂文顿呢!霍夫曼也是半个月后,才在一场沙龙上见到她。半个月没有出现在美林堡社交场的薇薇安,这一晚要比平时更美——‘和礼兰玫瑰’的名声此时声誉正隆,在各方背书下,她俨然成为了美貌的代名词。   往常类似的声誉一般都属于女王、王后、公主,亦或者国王得宠的情人。其他的女性,即使再漂亮,也很难有这种程度的名气和认可…毕竟这是个王室回光返照,同时现代传媒又逐步发展起来的时代,大家的目光天然聚焦于王室。   这种情况下,就连上一代‘和礼兰玫瑰’,不也是国王的情妇?   而薇薇安么,只能说她确实美丽,也很独特。这让她出现在人群中后,那种和其他人有壁的感觉是那样明显…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的。这种差异已经明显到不能用身份光环去弥补了,所以在不自觉中就成了这样。   “哦,亲爱的,莫非你是发现了传说中的青春之泉?我的天呐…半个月不见,你更加容光焕发了。”轻轻摇摆着扇子的贵妇人见到薇薇安,充满嫉妒地说。   以这个时代女性匮乏的精神生活,以及社会对她们的要求,贵族妇女会专注于和其他女性展开比后世激烈的多的外貌竞争这并不奇怪——后世对女性的外貌要求也很高,但一般这种要求对标的是某项标准,又或者与自身的对比,直接和别人竞争其实是非常少见的。   所以后世女性看到大美女,真正的嫉妒非常少见,羡慕会有,更多还是欣赏之类的情绪。   当然,这个时代女性对同性的‘嫉妒’也不能完全理解为负面情绪。   “青春之泉?也可以说是吧。我家在斯蒂文顿的庄园,修了一个泳池。”薇薇安描述了一下家里的泳池:“游泳是非常棒的运动,可以让身体苗条……游泳之后我会用特制的浴盐泡澡,对皮肤很好。”   事实上,薇薇安都在考虑,可丽要不要推出浴盐球了。   薇薇安今天穿了织着银色图案的白底裙衫,这样的衣服其实很不好穿。白色是很容易显得清纯的颜色,很受欢迎,但交织进银色就破坏了这种清纯,复杂又富丽,但又不像那些富丽堂皇、浓墨重彩的颜色华丽的理所当然。   很容易就流于僵硬、刻板,人套着衣服就像是套着一个壳子。   但薇薇安却穿的很好,她不用裙撑,削减了僵硬感,让裙摆仿佛是一段月光,自然流泻。剪裁上也是简洁利落,不过多装饰的,不过简洁也不简单,精工细作让每一处都那么契合——一字肩领口,配合上一块偏厚的、织锦繁复的银白色短披肩,没有皮草披肩的臃肿。   但不同于身上银白,薇薇安的发髻一边插了两朵血红的郁金香,和脚下那双同样颜色的舞鞋一起,既刺目,又不能说不和谐。就像是她涂的小小红红的嘴唇,以她身上浅淡的颜色来说,对比实在强烈,可就是这种对比强烈,才更加凸显金色的轻盈闪耀、白色的素洁高雅、蓝色的晶莹剔透,红色的生命力来。   薇薇安坐在女士们中间的时候,很容易变成大家向她讨教美容秘方的课堂,她也不会敝帚自珍,一一告知了这些女士们…很大程度上,薇薇安拥有不错的人缘,就在于她不像很多以美貌著称的社交红人,将这些东西视作秘密,几乎不会和‘潜在对手’分享。   不过这也不是薇薇安初入社交场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分享过了,无非是有新东西了才会分享一些。所以说了一会儿,话题就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   “下水道系统…说实话,这个工程有点儿惹人厌烦了。才开始不久,美林堡已经到处是施工现场了,这让美林堡成了一个大工地。随便到哪儿去,哪怕是那些很好的街区,现在也是一团糟。”有人抱怨道。   有这种抱怨让薇薇安首先是惊讶,然后就是不以为奇。在她眼里,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美林堡要搞下水道系统,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像是施工阶段的‘尴尬期’根本不值一提,特别是这些有钱人还可以暂时离开,就更不算什么了。   不过,听到这种说法之后,她也很快就明白了这从何而来…这个时代,在工业革命,生产力大发展的背景下,却是贫富严重分化。上层的奢靡和底层的贫困,让他们同样为人,实际却更像是两个物种。   无法互相理解是必然的。   一个有钱人参观棉纺织厂,会有感于棉絮飘飞颇有诗意,却不知道这造成了多少工人肺病,是杀人不见血的罪恶的时代——生活在干净的社区,干净的房子,所有污物都有仆人带离自己生活的区域的有钱人,根本意识不到下水道的好处。   即使下水道减少了瘟疫传播,对他们也一样有好处,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而且润物细无声,很容易被忽视么……   本来这种无法相互理解的事,忽略过去就好了。不然薇薇安还能和这些人讲道理吗?就算她能从科学的角度阐明这件事对所有人都有好处,这些轻飘飘抱怨着下水道工程将美林堡变成了大工地,妨碍他们购物、娱乐的人,也不会因此就大彻大悟了。   就像后世,有很多事大家未尝不知道好处,但短视和自私依旧让一些人根本不会去在意那些,甚至会攻讦那些。刀子不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反过来说,对自己没有直接反馈的好处的事,就是会这样不以为然。   然而,薇薇安却开口了,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却不笑,说:“这样说是不是过于个人主义了呢?这件事对于国民,对于政府都是绝对有好处的。只是因为碍了您的眼,您就要这样说,实在让力主推动此事的大人们,还有美林堡的普通民众寒心啊。”   “这和东方古国,听说民众没有粥可吃,就说他们为什么不吃肉汤的皇帝有什么区别呢?”   说实话,对方也就是随口一句抱怨而已,并不能说有多大恶意。或者说,这背后所代表的‘心态’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到了本人,甚至周围的人都意识不到这是傲慢,这是恶意的程度…类似的心态典型代表就是‘自我以上,人人平等,自我以下,三六九等’这样的。   所以薇薇安这样‘一本正经’地‘说教’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以至于她说完,其他人都以一种古怪的表情看她。   最终打破这种古怪的竟然是她说话时刚好靠近的欧文子爵:“薇薇安小姐总是这样,具有某种天真的气质,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事,可以说是不谙世事…当然,这并不奇怪,没有受过挫折的人就是这样了——可话说回来,谁会让薇薇安小姐受挫呢?那未免太残忍了。”   “您说呢,公爵?”他还转头看向了一同走来的好友。   霍夫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看向薇薇安点头致意:“…您太客气了,我以为奥斯汀小姐完全能明白,您的潜在意思是在说她有些幼稚——幼稚是当然的,奥斯汀小姐一直缺乏必要的成长。” 第280章 红粉世界280   薇薇安当然不是对自己的‘天真幼稚’一无所知的,就像是她上辈子时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也会知道自己没有经历社会毒打,很多方面会理想化,会想当然。但自己知道,和别人直接指出这一点,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简单来说,前者就是很普通的一种心态,一种感悟,对于成年人来说,连正经谈起都显得矫情。而后者,多多少少会有些让人尴尬,不快——具体是多少,要看说的人抱着怎样的心情,又是怎么表达的。   欧文子爵和霍夫曼并不带恶意,所以即使谈不到表达委婉,薇薇安依旧不觉得面子受伤。   事实上,薇薇安甚至觉得‘有趣’。她眨了眨眼睛:“幼稚啊…我不在乎这个的,正如欧文子爵所说,我缺少挫折训练——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有挫折呢?如果一个人的人生可以一帆风顺而毫无遗憾,那么刻意用挫折磨练自己,也显得无事生非了吧?”   “简单来说,我很满意现在的人生。”   霍夫曼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落在薇薇安身上,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或许大多数时候她就像她自己说的,对历经磨练、饱尝世事的人生不感兴趣。就如同世上绝大多数人,尤其是女性(以这个时代来说,这个论调不算偏颇)一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轻松的人生。   但某些关键时刻,她又会显示出完全相反的气质。无论是当初‘约瑟芬·汉密尔顿’事件,干脆利落地出手,还是明明不相关,却会对吃力不讨好的下水道系统工程十分关心…都说明了她性格上的矛盾。   但他不讨厌这种矛盾,或者说,他其实是为此着迷的。欧文作为旁观者也有些了解他这种心态,对此分析是男人的某种根性,本质上生活太顺利,财富、权势之类的东西都有了,就会想要‘冒险’。   一个像薇薇安这样特别而矛盾的女人,本质就是一场冒险嘛。   “…何况,我才不止是这样,我还有更‘幼稚’的呢!”薇薇安笑着朝欧文子爵和霍夫曼举了一下杯子,像是玩笑,又好像是认真了。   嗯,其实是认真了,下水道系统工程开工之后,薇薇安心里就和长了野草一样,一时之间各种类似的念头就像是春天雨后的小蘑菇,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来了。就和当初刚刚做成功了肥皂,各种关于日化品的想法根本挡都挡不住啊!   不过,就像当初做了肥皂之后,选择的也是可行性、意义、市场等多方考量下的‘最优解’(也就是牙膏)一样。在众多像野草一样疯涨的想法里,她一直在做筛选——她的问题从来不是缺乏想法,而是想法太多了。   想来想去,薇薇安将下一个目标定在了‘自来水’项目上。   “您认为怎么样呢?”一个穿着男人服装的女人在白玉兰广场18号的书房里,在薇薇安看过一些文件后询问道。虽然是询问,却很笃定,显然是非常自信的。   文件有关于‘自来水’项目,这位女士可以说是薇薇安现在的经纪人…安东尼亚小姐,年纪三十出头,是薇薇安在沙龙上认识的。她以其利落的办事风格,在她那一行的专业性,让薇薇安印象深刻。   在决定要做事之后,薇薇安当然会注意邀请一些人做帮手,毕竟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她比起这个时代的人,也就是多一些想法而已。而想法如果没有合适的人落实,那就只能是空想了。   “很不错,上次提到的问题都改进了。”薇薇安积极地道。这当然不是第一次碰头,第一次看文件,事实上,单只是安东尼亚小姐给薇薇安提交分析报告,这就是第三次了。   最让薇薇安满意的是,前一次提出的问题,后一次都不会再有。这一点即使是在后世也很难,在这个时代则更难——不是这个时代缺乏后世的专业性,毕竟所谓的‘专业性’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标准。   真正的问题在于,不是每个人对薇薇安这样的女雇主都会这样重视。   薇薇安固然有钱雇佣最有才华的人帮她做事,但她作为一个女性,又没有女王那样的身份,就是会在想做事的时候遇到各种隐形的壁障。具体来说,这个时代男人遇到一个女雇主,即使这是个相当有钱有地位的女性,也会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呢。   如果是一个男性雇主,即使将自己的一些事交给了专业人士处理,他们也有相当的发言权,专业人士也会充分考虑他们的决定,哪怕他们做出的决定其实并不专业。女性就不同了,专业人士会下意识忽略她们也是有想法的。   而如果她们坚持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专业人士普遍会觉得受到了冒犯…自己的领域受到了攻击!   薇薇安选择安东尼亚小姐来帮忙,除了因为她具备必备的专业能力,也是因为她是个女性,不会轻视她这个雇主…这一点也很重要,甚至比前者更重要。至少到现在为止,薇薇安都很高兴当初的选择。   “…自来水是个好生意,小姐,您很有眼光。以美林堡如今的人口增长,供水从来就没有轻松过,未来也不会轻松。”正事谈过之后,安东尼亚发自真心地恭维薇薇安。   薇薇安将目标放在自来水上,主要目标并不是因为这个挣钱,她如果只是想挣钱,有的是选择。别的不说,‘电力’相关的产业,随便做一点儿,在足够她做一辈子的情况下,也能为奥斯汀家留下数代的财富传说了。   不过要承认,自然水能挣钱是薇薇安选择做自来水的原因——重点不是她能挣到钱,重点是这一行能挣钱的话,项目本身会非常顺滑。而且在她开了一个好头之后,这个项目会扩散,会自发成长。   这才是一个健康的项目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人工催熟,全靠个人意志推动。   薇薇安并没有否认安东尼亚小姐的话,她自己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够了,没必要非在别人面前和钱划清界限,那并不讨喜,而且很麻烦。   “是的,是个好生意,而且对所有人都有好处…要我来说,现在美林堡的自来水公司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用水是每个家庭都有需求的,这种‘商品’不应该做成奢侈品,应该普及,应该让每个家庭都能消费的起,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不同于下水道项目,基本上只能由政府来做,最多就是私人承包工程。自来水由死人来做是完全没问题的——当下美林堡就有六家自来水公司,只不过规模在薇薇安这个现代人看来都非常小,可以说是不成气候。   “是这样的,但这样的话,前期投入会非常高。如果每一幢房子都要接入自来水,又要保证房主都出的起初装费,自来水公司就得赔钱做工程,而且赔的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正好有这个钱…而且得承认,只要出得起这个钱,未来的利润就是源源不断的,非常稳定的。”薇薇安不动声色地说。   这可不是说笑的,虽然这年头的自来水公司都是私人,而且不会说你在这里布下了自来水管,别家就不能了。但先行者就是有巨大的优势,后行者要花多大的代价说服已经自来水入户的人,换自家的管线?   别说初装费收不到,恐怕还得倒贴房主钱,才能让人家麻烦这一遭呢!   “细水长流,是的,细水长流。”安东尼亚小姐完全赞同薇薇安的说法。当然,她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天才想法——自来水公司是个细水长流的好生意,这一点看到的人总有那么些。但问题是,有资本做这个的,在这个时代往往有其他收益率更高,资金门槛更高的投资渠道。   自来水公司这个项目其实多少有点儿高不成低不就了。   薇薇安和安东尼亚小姐言谈之间都没有把现在的自来水公司,以及潜在的竞争对手当回事。只就事论事,就行业前景论行业前景——这其实是相当傲慢的,类似于排除干扰项,建构模型,太理想化了。   不过她们倒是都不认为这有问题,说到底还是因为薇薇安有不只一手好牌。   安东尼亚小姐从开始做调查时就意识到了,这个工程是需要政府支持的!埋在地下的自来水管道需要破土动工,要经过多少公私土地?如果没有政府来支持,完全由私人来解决,根本不可能!   奥斯汀家一直做日化品,虽然吸纳的就业人口很多,但这个时代所有工业都可以认为是人力密集型,所以不足为奇。而日化无疑是轻工业,相较于重工业,政府关系上天然就弱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薇薇安做自来水公司,政府关系上没有优势。但她是真的认识不少人,也从来没求人办事过,所以人情都有好好攒着——即使是薇薇安上辈子那会儿,各行各业也少不了因人成事的风气,多少而已。而在这个时代,就更不用提了,很多时候抓住几个关键人物,事情就成啦!   安东尼亚小姐发现很多原本可能会是问题的问题,薇薇安替她写了几封介绍信,就不再是问题了。   薇薇安倒也认为这是不可否认的好牌,只不过相比起这手好牌,她认为另一手牌更重要——她规划了新的自来水管道标准,这会给这个行业带来巨大变化。   就比如说,过去自来水水压不够,末端流水就非常无力。而无法支持足够的水压,一方面是水厂水塔的设计有问题,另一方面其实是自来水管不行!要知道,此时即使是自来水干流也有用木制水管的,这个材质根本无法承受太大水压!   另外,水的净化也很成问题,此时的自来水基本上就是从水源处引流,再到水厂的沉淀池里沉淀一下就行了。这导致自来水其实非常脏,即使是肉眼都看不过去…这也是自来水难以普及的一个原因,没钱的用不起,有钱的看不上。   光只是针对这两个问题,薇薇安就想到了换铸铁管,还有增加消毒、过滤等净化流程——这都不是什么新鲜想法,难得的是第一次有人系统整合,并且要应用于实践。而更难得的是,舍得大手笔花钱。   是的,花钱,说来说去,很多时候设计达不到,都是钱不到位的缘故。 第281章 红粉世界281   两年后   时间如流水,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匆匆而过。薇薇安这段时间将精力主要投入到了一些基础设施上,为此专门创立了一间名为‘联创’的公司。自来水公司只是一个开始,不过两年后也只有自来水公司有了比较明显的成果。   没办法,做基建和做日化不同,前者是典型的重资产项目,门槛高也就算了,见效时间长也是一个问题。所以在此时,有钱有门路的投资者往往会优先选择别的项目——对于大发展的时代,更赚钱、更容易的项目总是好找的。   “上个月,就连我那个保守的不得了的姑妈也要在她的城堡里安装自来水管了,呵呵,她还向我抱怨,工人弄坏了她新贴的墙纸…但即使是这样,我看她也挺满意的呢。”沙龙之上,朋友向薇薇安举杯,祝贺她的自来水公司大获成功。   “咦?我没想到这会在上层也大受欢迎。”薇薇安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自来水这种东西,有没有对上流社会都没什么影响,反正他们有仆人,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有‘自来水’了。说起来,自来水还是对底层意义最大,没有自来水的时候,底层人民要获取相对干净的水也是一项大工程呢!   好一点的,家附近,甚至院子里就有水泵,那还好,打水提水就是了。可要是水泵或者水井离得远,提一次水就是一次耗费体力不小的劳动了——对于穷人来说,力气不值钱,可也是有限的,特别是这年头穷人跟吃的差,如果不是正当年的青壮,这个活儿还真不轻松。   而有了自来水,哪怕自来水并不进入室内,只是每个院子里都有一个水龙头,这种情况也会改善很多(自来水入室就要进行一些室内改造,对于屋主来说,不一定愿意承担这个成本。而只是户外自来水的话,薇薇安已经大力补贴,垫资铺设主支路的水管了,不差最后一步,所以几乎不用再花什么钱)。   除了底层,普通人家也受益不浅,普通人家往往雇不起仆人,又或者只能雇一个杂活女仆,平时对用水不方便也是有体会的。   至于说标准的中产阶级及以上,其实对自来水入户的好处已经感受没那么深了。不过日常用水时,不用每每都传唤仆人,有时还要等一会儿,所以还是有感知的。   而上流社会,他们应该是最没感觉的那类了吧。   “…自来水相比起仆人,总有更方便的时候。”朋友解释了一句,又说:“而且这可是最新的时髦!”   这样说薇薇安就完全理解了,有钱人追逐各种新奇玩意儿在这个时代是最常见的,把它当作是一种时尚就可以了。   “说起来,最近下水道的工程也完成的差不多了吧?真让人松了口气啊,出门时不会再看到到处坑坑洼洼,还得小心某条街道今天能不能同行。”朋友不是突然说起这件事的,是因为看到了霍夫曼出现在沙龙。   谁都知道,霍夫曼是力主推动下水道工程的人之一,这两年来他也一直在为这个项目保驾护航。   “下水道之前就启用了部分吧?可惜只在美林堡东北部几个教区。”薇薇安想了想,说:“但只是这几个教区,也能明显感受到好处了吧?”   “是的、是的!真是大不一样了!过去那些反对下水道的人都应该来看看,环境真是好了太多了,更重要的是,这么短的时间,一些传染病的发病率居然就降了不少——这还是在富裕的、环境好的教区,要是在贫民窟比较多的教区,效果会更明显吧?”   薇薇安交的朋友,在这个时代也都是比较有见识的,一下就说到了重点。或许她原本也不怎么了解下水道的好处,但这两年薇薇安也是为下水道工程摇旗呐喊、四处奔走过的,她顺便了解了解,这个时候也知道了。   “其实不是反对,那些人只是舍不得花钱吧。即使不知道下水道有这么大的好处,也至少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薇薇安倒不是为那些人说话,只是实话实说。   就在薇薇安和朋友闲谈的时候,沙龙另一角,也有人在谈论她。   “那位奥斯汀小姐啊,的确是一位如传闻中闪亮的美女呢,不,比传闻中还要更美。”隔着人群,看到笑谈着的女士,有人说道。   薇薇安今年25岁了,以这个时代‘白种人’的普遍情况来说,颜值就该开始下降了(当然,这个时候下降的还不太明显,但这就是一个‘开始’)。但薇薇安并不属于这个普遍情况,似乎时光也特别偏爱她一样,她的美貌丝毫没有流逝的意思。   应该说,她的美丽还在持续增长中。   告别了少女的稚嫩,就仿佛是一颗藏在蚌中的珍珠,以幼嫩的蚌肉去打磨,于是越来越圆润光洁,暗室之中简直要发出莹莹微光了。   “虽然是这样富有,又这样标致的美女,但奥斯汀小姐一向不以吸引追求者著称呢。”有人笑了一声。不是说薇薇安没有追求者,只是以她的美貌和财富,追求者确实少得可怜。   “毕竟,以一个女人来说,奥斯汀小姐确实过于出格了…如今的女士们似乎有这种趋势?要追求独立,不受父亲和丈夫的监护,要平等,还要有自己的事业——说实话,如奥斯汀小姐这样的女士有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可笑的。”   “她所谓的事业,所谓的独立人生,也不过是建立在奥斯汀男爵的巨大财富上,这可不算真正的独立。”   “如今大多数的,所谓‘先锋女性’都是如此吧。都是受过良好教育,并不用发愁生活的…这类女士其实大都寄生于父亲或者丈夫,生活无忧,才能为所谓的‘女性独立’奔走。”   “但不管怎么说,奥斯汀小姐确实吸引人。她哪怕能减少十分之一的要强,再增加十分之一的温柔,她的追求者也会是现在的十倍不止——话说回来,她都25岁了,再不结婚就成了老姑娘了吧?”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呢!虽然以奥斯汀小姐的财富和美貌,即使是个老姑娘,也不用发愁找一个婚约者,但婚约者和婚约者也是不同的吧?趁着还是个年轻小姐的时候,可以和一位年貌相当的公爵、侯爵结婚。但如果成了老小姐,丈夫就只能是——”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薇薇安挽着霍夫曼的手臂来到了身后。   一点儿没有尴尬的意思,薇薇安笑着说:“看来诸位先生们都很热心,纷纷关心起一位未婚小姐的婚事来了…这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朋友的话——男人要是嘴碎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说长道短这种事其实并不分男女。”   薇薇安的语气很轻松,但就是让人觉得有些阴阳怪气,这就刺激到了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们’。   “奥斯汀小姐不觉得有时实在是过于要强了吗?作为一位女士,实在是做了很多不合时宜的事啊…‘联创’公司的事也是,什么事都热衷于出头的话,实在是不讨人喜爱。”   “所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薇薇安一点儿也没有被激怒,平静而悠然地说。这样的话换另一个人来说,多少会显得有些自恋,但由她来说,看着灯光下那如阳光灿烂的金色发丝,以及那双闻名遐迩的‘天空般蓝色的眼睛’,就没人觉得这是自恋了。   听到只言片语的人甚至觉得这话说的中肯极了——这几个议论薇薇安的人,是不是表现地太‘在意’了呢?换个说法,要是薇薇安愿意和他们结婚,他们只会迫不及待地走进教堂,完全忘了之前自己如何挑剔吧?   ……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假装没听到。”薇薇安的辩才是出了名的,和几个菜鸡打嘴仗而已,立刻就大获全胜了。离开了之后,霍夫曼才慢慢地说——倒不是他对薇薇安有意见,这更像是他在为接下来的话拖延时间。   “我不是那种会选择退一步的女人哦。”薇薇安强调了一句:“当然,多数时候我确实会当作没听到,因为和那种偏见刻进骨子里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不会改变想法,只是口头说说,并没有什么用。”   “就当是我今天心情好,有兴致浪费时间吧…我反正是不尴尬的,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情况下,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薇薇安渐渐说不下去了,因为霍夫曼在以一种温柔而深刻的眼神看着她。   “那些傻瓜说的话,大多数确实没有价值,但有一点,他们谈到你该考虑婚姻了。”停了一下,霍夫曼才接着往下说:“我原本打算当众向你求婚的,但因为他们那样说了,反而不适合那样了。”   那会显得是在替她撑场面,而且以后大家谈到他的求婚,总会说到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他的求婚明明和那些都无关的。   薇薇安脸红了……   “薇薇安,我与你有过一个约定,关于婚姻的约定。”这两年来,霍夫曼和薇薇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直呼其名了。   “我除了您,并未爱慕任何一位女士。而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您,所以能够确定,您也没有其他的结婚候选者——不,我不是说您一定要履行您当初和我的约定。”   “我的意思是,抛开这个约定不谈,您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在此之前,霍夫曼其实准备了一段优美浪漫的求婚词,但真正面对薇薇安,看到那双蓝眼睛注视着自己,能说出口的就只是这些了。   剩下的是一片空白,就连拿出装着戒指的珠宝盒也不顺利,笨手笨脚的,中间有两次尝试打开珠宝盒都没打开。第三次打开了,露出里面一枚足够美丽,但不夸张,风格不是当下流行的那种接种。   这是来自王室的珠宝,曾经戴在过几位王后手上,被和礼兰前国王送给了自己的情妇,也就是霍夫曼的母亲。此时求婚就是这样的,求婚戒指越有传承越好,霍夫曼并不认为自己的亲生父亲是真的爱自己的母亲,但这枚戒指是最好的。   他考虑过很多其他的戒指,可传承自纽兰伯爵一系的珠宝太尴尬了(他可不是纽兰伯爵的亲儿子)。至于让知名大师设计,又或者干脆自己设计,出来的成品他都不满意——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枚戒指。   至少这能表达他的爱意与重视。   “如果没有那个约定…”薇薇安笑了笑,让人摸不清楚她是要答应,还是不要答应:“如果没有那个约定,我大概不会答应您的求婚吧。”   虽然是早有预料,但真的亲耳听到,还是会令人无可奈何。   “但那个约定存在就是存在啊。”薇薇安笑着拿起了那枚戒指,示意霍夫曼为自己戴上:“唔…如果没有那个约定,我大概要再等五年才会答应您的求婚吧——单身真的很快乐,您也知道我很享受这个的。”   笑意从天空般澄澈的眼睛里流泻而出,那分明点亮了一个时代,点亮了霍夫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