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随军日常   作者:八极安春   简介:   杨思情一觉醒来躺在太平间,什么,穿越到平行时空的1975年!   回不去了,还被美貌的军爷旋风追求,娶回家里当军嫂。   军爷宠妻有一手,幸福的日子十分甜。   杨思情也争当进步标兵,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奋勇前进,赚!大!钱!   锦绣人生即将满级,别高兴得太早,这个时空本来的杨思情突然出现碰瓷,对她说:谢谢你帮我练级,现在你美貌的军爷丈夫和可爱的孩子都将由我接手。好走,不送。   美貌的丈夫是她挑的,可爱的孩子是她生的,难道就要这样拱手让给极品女配,自己成为后妈文中的悲催原配,净身出户回到她原来的时空?   套路满满的七零硬汉军人×嬉笑怒骂的21世纪清华娇软画家   双洁,年上,男比女大10岁。   注:   1.本文纯属虚构,文中出现的人物、地点、机关、团体、故事情节及各种言论都是为了创作而创作,没有特指或教唆任何行为,请斟酌阅读,理性评论。   2.女主是原身穿越到平行时空,文中所写一切与真实历史无关,请勿考究。   3.感情线为主,男主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女主原身,他们的感情线没有极品女配啥事,别被文案吓住啦!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年代文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思情,蓝巍 ┃ 配角:很多 ┃ 其它:新文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保家卫国疼媳妇   立意:爱,责任和不忘初心。  ​ 第一章 时空管理局   ◎别人穿越是故事,她穿越特么是事故!◎   国庆七天假,读大三的杨思情十一当天就从北京坐动车回到老家绍兴。   她在清华美院读绘画专业,大一就在淘宝上开了家插画铺子赚外快。   个体户难做。   买家奇葩要求多、难伺候,同行之间又各种内卷、背刺,逼得她把清华美院的学生证挂在店铺首页。   结果订单没见涨多少,听到“就这,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清华美院的,嘁”类似话的频率倒是提高了很多。   浮云,神马都是浮云。   坐动车途中接到一笔急单,急单价格高一半。   下午一到家就从旅行包中拿出笔电和手绘板开始埋头画画,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等画完给对方发过去,拿起手机一看,都晚上十一点多了。   拉开窗帘遥望外面的夜色。   一弯银月当空挂,月亮周围泛出朦胧光晕。   放下窗帘揉揉酸涩的眼,从旅行包中拿出一包方便面将就着对付一顿。   吃完去洗澡洗漱,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倒头就睡着了。   入睡前还美滋滋计划着明天要把高中闺蜜喊出来聚餐,吃什么?吃韩式烤肉!下午逛街,晚上看电影,perfect。   房间一片静谧,月光穿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斜投在隆起的棉被上。   有风吹过,月亮慢慢隐到移动的云层之后,斜投在棉被上的月光也逐渐变细,直到没有,房间完全变暗。   神奇的变化在电光火石间悄然发生。   月亮从移动的云层后面又慢慢探出头来,房间重新变亮,原先隆起的棉被此时却瘪了下去,睡在棉被下的人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另一个时空某家医院的太平间停尸房,透窗而过的月光照得停尸房明暗有致。   进门左右靠墙摆放着冷藏柜,房中央整齐停放着两排共计十二张担架床,其中一张空担架床的白布下面慢慢鼓起一具人体形状。   杨思情越睡越冷,睡梦间拉紧身上的棉被,摸到的棉被却是薄薄一层,而且闻到一股好像猪肉坏掉的臭味。   她睡意正浓,不想起来。   赖了一会儿才翻开盖在头上的白布坐起来,冷得猛打一激灵,浑身跳起鸡皮疙瘩舞,抱住双臂搓了搓,这才舍得睁开困顿的睡眼。   眼前停放着一排担架床,每张床上的白布底下似乎都盖着一个……人?   眨一下眼。   再眨一下眼。   脑子“叮”一声,赶紧扭头看看左右,发现自己也躺在一排担架床中的一张上面!   后脊梁骨窜起一股毛骨悚然,“嗖”地拉起白布重新盖住自己,蜷缩在白布下面疯狂抖动:我怎么做梦梦到自己跑太平间来了?我最近也没看恐怖片啊!   搞画画的,日常要看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找灵感,不可避免的就会做各种与之相关的乱七八糟的梦。   上回她还梦到丧尸围城,而自己就是其中一员。   鼻子使劲抽了抽,嫌恶地捂住嘴:这股臭味不会是尸臭吧?   这回的梦太真实,真实得吓人。   别急,还有更吓人的。   隔壁担架床上盖着尸体的白布也被一把翻开,躺在上面的尸体坐起来,是一具男尸。   男尸费了点劲才睁开僵硬的眼皮,眼眶中的眼睛一只正常,一只充满淤血。   他费劲地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隔壁担架床上哆嗦个不停的一团,然后双脚着地,倾身过去一把扯开白布。   缩成一团疯狂抖动的杨思情凝固住,屏息慢慢抬头看过去。   男尸是几小时前出车祸死的,抢救无效后直接拉进停尸房,鲜血糊了半张脸,已经凝固变成暗红色,整张脸一片狼藉,十分惨烈。   试问这样一个惊悚氛围满分的尸体坐在明晃晃的月光中静静地对你微笑,心脏不好的估计会一下子就嗝屁过去。   杨思情的表现还算镇定,看到后也就是惊声尖叫而已,叫出的却是一串空白。   她被消音了!   想翻身滚下担架床离诈尸的男人远一点,发现自己真的凝固住了,任她如何费力扭动。   “杨小姐,”男尸喉咙里都是凝固的血,导致声音太沙哑,他咳两声清清喉咙,重新讲开场白,“杨小姐,你别害怕,冷静听我跟你说。(等了等)你冷静了吗?冷静了你就眨眨眼。”   杨思情眨眨眼,内心:虽然但是,这具尸体还挺有礼貌的。   “很好。先做下自我介绍,在下是时空管理局的一名业务主管,主要负责时空穿越这一块,你可以叫我小陈。   当然我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我只是借这具刚死不久的新鲜尸体来跟你商谈你现在遇到的情况。   天快亮了,咱们抓紧时间,一些关于时空的深奥知识点我就一语带过了。   话说宇宙有三千时空,每个时空的每个居民在维护母时空的稳定发展当中都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就像一张精密的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时空管理局严禁不同时空的居民非法移民到其他时空,以免造成母时空和移民的时空发生动荡,最严重的情况甚至会导致时空崩溃。   杨小姐生活的就是其中一个时空,时空的宇宙学名太长,杨小姐也不懂宇宙语,我就简单称之为A时空。   我局不久前勘测到B时空有位小姐意外闯进时空之门,穿越到杨小姐所在的A时空,并且这位小姐也叫‘杨思情’,各项数据跟你都差不多。   A时空和B时空是镜像时空,也就是姐妹时空,时空的发展规律一样。   我局一发现异常情况就马上派员工前往A时空寻找杨小姐B,好将她带回B时空。   遗憾的是派去A时空执行任务的新员工粗心大意,错把同名同姓的杨小姐你带回到了B时空。   未免造成杨小姐的恐慌,在下马不停蹄赶到B时空看望杨小姐,跟你解释前因后果,再提供一个让杨小姐满意的补偿方案。   我局过后一定会加强对新员工的岗前培训,杜绝再次发生类似的低级错误。”   小陈音落,小作文总算告一段落。   杨思情花了两分钟消化他的话,不得不接受自己遇到的这个离大谱的超小概率突发事件。   因为别人犯的一个低级错误,她被乌龙地传送到不同时空,而当时的她正躺在床上睡觉,这才叫实实在在的“躺着也中枪”!   别人穿越是故事,她穿越特么是事故!   杨思情怨气冲天。   待情绪平复,她冲小陈眨眨眼,再眨眨眼。   “杨小姐是想开口说话?”   杨思情眨眨眼。   小陈打个响指。   杨思情马上冲口而出:“你赶紧放开我的身体,我手脚都麻痹了!”   她缩手缩腿成一团已经很长时间了!   小陈后知后觉:“哦哦哦,不好意思,在下忘记了。”再打个响指。   杨思情上下肢麻痹得不行,慢吞吞翻坐起来,捏着小拳头轮番捶打手臂和大腿消麻。   一旦跟小陈附身的这具男尸面对面起来,男尸那张在月光中暗红而又显得有些湿润的脸孔所呈现出来的惊悚效果直接翻了一翻。   那种感觉就好像蜗牛带着粘液在你的皮肤上缓慢爬行,阴冷、粘稠,让人浑身发毛。   杨思情好声好气地恳求小陈:“你能转过身去吗?你那张脸我看着害怕。”   小陈也很好说话,费劲地将僵硬的身体转了个180°,变成后脑勺对着她。   结果男尸的后脑勺比脸还精彩,老大一个血窟窿,内容物一目了然。   杨思情缩起下巴,五官拧巴,恶心得想把昨晚吃的泡面吐出来:“转回来吧,转回来吧。这么多尸体,你附身也找具好点的嘛。”   小陈再次很好说话地转身回来:“这具尸体最新鲜,其他尸体都放一天、两天了,有些臭了。”   “就是说啊,这里又冷又臭,还把我吓个够呛,人是会被吓死的!你们抓错人也用不着把我送到太平间吧。”   “一般人不会想要到太平间这种地方,谈起话来方便,我们工作是很注重细节的。”   “这倒是,你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见有人过来查看一下情况。”手臂不那么麻痹了,杨思情拉起白布裹住自己御寒,“可是这家医院怎么搞的,也不把尸体冷藏起来就这么晾在外面,所以才会发臭。”   “应该是冷藏柜满了,只能晾在外面,毕竟条件有限。”   杨思情转着脑袋观察这间停尸房:“这房间一看就有年头了,那种刷绿漆的木框窗户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了,这是哪家乡间条件艰苦的小医院?”   “1975年的北京海淀医院。”   “1975年!”杨思情感到不可思议,“你们把我送到五十年前的七十年代?!我以为我只穿越了空间,没想到还穿越了时间。”   “杨小姐,B时空的社会发展速度要比你的母时空慢半个世纪,所以现在B时空才刚刚1975年。”   “我说这家医院的太平间怎么建得这么复古,敢情现在才1975年。”杨思情转而说道,“既然你们抓错人了,现在送我回去吧。”   “杨小姐是这样的,时空之门一个月只能开启一次,而现在的时间是……”小陈抬起手腕看看男尸佩戴的手表,“第二天的凌晨四点多。时空之门已经关闭,你想回母时空,只能等下个月。”怕她不信,把手表伸给她看。   杨思情瞄都没瞄手表一下,不绕弯子地问:“意思是说,我必须要在1975年生活一个月才能回家?”   “恐怕……也只能这样。”   杨思情本来跟小陈四目相对,听完他的话就变成斜着眼看他,对他的话表示质疑:“时空之门关闭了,那你是怎么来和走的呢?”   小陈心说小姑娘脑子转得还挺快,到底是读清华的。   “时空管理局有开辟专门的传输通道连接三千时空,方便员工们来往各个时空工作。”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话,小陈紧接着又说,“不过你不能跟在下一样走专道,你的身体没有经过改造,走专道会被宇宙射线烤成黑炭。”   杨思情现在身处异时空又是肉体凡胎,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她不敢也没能力对人家怎么样。   恐怕人家打个响指就能把她秒成渣滓。   只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忍气吞声地说:“我可以在1975年待上一个月,就当回到过去旅游。可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往后一个月的吃喝拉撒睡怎么解决?你们总不能让我在1975年当一个月乞丐吧。”   “这个杨小姐大可放心,都是由于我局员工的疏忽你才会错误地来到B时空,我局将会为你提供充足的旅游基金,让你的旅游充满惬意和舒适。”   杨思情的脸色阴转多云了几分:“这还差不多。”向他摊开手心,吐出一个字,“钱。”   小陈举起一枚古朴的金戒指:“这是我局为你提供的‘钱包’,你只需在心里默念口令+金额,钱就会出现在你手中。”   “这么高级的吗?”这不就等于送给我一家花不完钱还可以随身携带的银行!   杨思情伸手就要去拿小陈手中的金戒指。   小陈觉察出她贪婪的小心思,将戒指拿远一些:“杨小姐,我要提醒你一下,你的旅游基金不是凭空生出来的,是时空管理局财务部门发放给你的。   一个月后你旅游结束,财务部门会从戒指当中调出你的所有消费记录,再一笔一笔核对。   要是发现有金额特别巨大的不合理消费,有句话叫‘羊毛出在羊身上’,不管你在母时空的存款藏在哪里,财务部门都能直接从中扣款,没扣完的部分将会变成你的债务始终伴你左右,直到你还清债务的那天。   请你相信我们时空管理局是有能力办到的,所以请杨小姐旅游期间按需消费。”   “金额有限制你还说什么让我的旅游充满惬意和舒适。”   “杨小姐,你也读书读到了清华那种高等学府,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什么叫‘不合理消费’。你在旅游期间产生的合理消费,我们是很乐意为你买单的,毕竟是我们的过失才造成你的不便。”   他的话让杨思情挑不出刺,讪讪地说:“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花你们钱的。”再次伸手去拿金戒指。   小陈也再次把戒指拿远一些:“杨小姐,我还有个事……”   杨思情火大地抢白:“你还有什么事啊?!你们给我一点旅游基金也太不干脆了吧!”   小陈递给她一粒药丸:“杨小姐,由于B时空比你的母时空落后半个世纪,两个时空又是姐妹时空,未免你在旅游当中泄露.B时空还没发生过的事件,从而影响B时空社会的正常发展速度,请配合吃下这粒保密药丸。一个月后,我再把解药给你。”   时空管理局做事还挺严谨的。   既然需要解药,说明小陈给她吃的是毒药,杨思情断然拒绝:“我不吃来历不明的药。我就在1975年玩一个月,保证不跟这里的人泄露天机。”   小陈坚持:“杨小姐,我个人是相信你的,但我得按规章制度办事。你放心,这只是保密药丸,无毒无公害的绿色药品。我局想对你不利的话,我不会跟你交谈这么久。你坚持不吃的话,我们也将不为你提供旅游基金,一个月后我再来接你回母时空。”   “吃下去不可能一点作用没有,不然你们就不会给我吃了。你说说看吃下去之后我会怎么样?”   “只要杨小姐不泄密,有吃跟没吃是一样的。”   他这是在打心理战,故意不说吃下去会有什么反应,让你自己掂量轻重。   杨思情做思想斗争,半天没有下言。   小陈进一步游说:“杨小姐,我局制定这些看似不通人情的规则也是为了时空的稳定发展考虑。每个时空都是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之前那些穿越、重生到过去的人,利用自己的超前知识胡作非为,本人虽然从中得到一时的快感,却把原本的时空发展速度搅得乱七八糟,到头来都是我们时空管理局去收拾残局……”   “吃吃吃,我吃。”杨思情破罐子破摔,拿起药丸丢进嘴里,做了个吞下去的假动作,“给我戒指吧。”   小陈火眼金睛:“杨小姐,既然决定要吃,就真诚一点。”   被识破的杨思情咬咬唇,心说眼睛还真毒,乖乖把藏在舌头底下的药丸吞下去,张大口给他检查。   拿点公家的钱免费旅游就是费劲儿!   小陈对她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感到满意:“感谢杨小姐配合在下的工作,这是你的旅游基金,请享受你为期一个月的纯真年代之旅。”   作者有话说:   下本写现言《他的骨》,大家可以到隔壁收藏浅期待一下!   文案:   越北杰高中时暗恋隔壁校的一个女生,迟迟没有表白,高考后听说她去参军了,而他也去了国外留学。   留学一年学校放假,他回国到军营探望同样参军的高中死党。   站在军营人工湖边的白杨树下等候,久等不到死党出来,无聊点了根烟抽。   抽到半根,身后响起一道脆灵灵的铿锵女声。   “同志,你好!”   他嘴上衔着烟回头。   一眼入蛊。   乔英向眼前的男人行军礼,礼毕,大声说:“同志,军营里不能抽烟。”   越北杰看她看得失魂,慢半拍才回神:“对不起。”   往树干上摁灭烟,捏着半根烟环顾四周找垃圾桶。   乔英向他摊开手心:“同志,我帮你扔吧。”   越北杰又往树干上重重摁几下烟头,确保烟头完全灭掉,才把半根烟放在她的手心:“谢谢。”   乔英行军礼,礼毕,转身准备走,想想又转身回来:“同志,吸烟有害自己和旁人的身体健康,希望你能戒掉。”   越北杰目送她渐渐走远的军装背影,眼中充满不期而遇的惊喜和势在必得的渴望:戒烟容易,戒你太难。   据说造物主在造男人时怕男人太孤单,趁男人熟睡,从他身上抽走一根肋骨。   这根肋骨化成女人。   男人只有找到自己身上遗落的肋骨,才能完整。   她是他遗落的骨,他找到了。   当过两年兵的物理高材生&影视传媒大佬家中的王位继承人 第二章 制霸七零国营商场   ◎江湖从此留下杨姐的传说。◎   网络名言“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在杨思情这里有了答案:意外先来。   小陈在B时空安排妥当她这个“意外”,告诉她一个月后的见面方式,然后就马不停蹄搭乘时空管理局的VIP时空通道赶去A时空处理另一个更麻烦的“意外”。   下属犯错,做主管的就得负责擦屁股,他要亲自带队抓捕杨思情B。   小陈一走,停尸房就没声了,杨思情盘腿坐在担架床上好好地理一理头绪。   为验证自己不是在做梦,她采取了一个老办法,扬手狠狠抽自己一巴掌,pia,脆响。   抽完马上捂住火辣辣的脸颊:倒霉催的,我不是在做梦!   把小陈给的金戒指戴进右手中指:“太大了。”话音一落,金戒指就自动收缩到适合她手指的大小。   杨思情看得眼睛都凸了,连连惊叹不愧是宇宙级别的高精尖科技产品,迫不及待在心里默念:给我一百块。   手心瞬间变出十张十块钱的纸钞。   初到七十年代,她的现代思维还没扭转过来,不理解戒指为什么不直接给她一张整钞,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啊,1975年的时候十块钱应该是最大面额。   事已至此,先离开太平间吧。   拍一下大腿,跳到地板上,脚底心当即窜起一股凉意。   北京十月的天,凌晨气温应该只有十度左右。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单薄的夏季睡衣,再看看被小陈附身的男尸身上的长衣长裤,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起来:“1975年的叔叔,对于您的英年早逝我深感同情。但现在我误入宝地,想借您的衣服江湖救急一下,您不高兴的话就去找小陈,与我无关。”   朝男尸虔诚地拜了三拜,动手脱起他的衣裤和黑布鞋,穿到自己身上。   粗布衬衣上面有血迹,她就翻个面穿,不会那么显眼;   裤头太宽,她就扎紧皮带;   袖子、裤腿太长,她就卷上去好几圈;   最后还把男尸的手表脱下来揣兜里,她需要看时间。   换装完毕,为身上只剩下背心和短裤的男尸仔细盖上白布,又双手合十朝他虔诚地拜了三拜。   这厮薅男尸羊毛薅得真干净,男尸要是变成丧尸,第一口咬小陈,第二口咬的就是她,两个欺负尸体不能动的混蛋!   杨思情趿拉着比自己的脚大好几码的黑布鞋,鬼鬼祟祟地离开太平间停尸房来到户外。   太平间就是座古古破破的大平房,建在医院最后面的角落,平时除了搬运尸体的护工,没人乐意来。   现在已过五点,天蒙蒙亮,她边走边转着脑瓜子新奇地打量七十年代的海淀医院,等走到医院门诊楼区域,视野豁然开阔。   四下里扫地的扫地,修剪绿植的修剪绿植,还有端着饭盒的人从院门外头往里走,见到杨思情都要多看她两眼。   一个是她穿着脏兮兮的男人衣服,另一个是她长得俊俏。   杨思情走到医院门口看看左右街道,门口边上有个早点摊,老板在摊子后面和面团,老板娘拿着火筷翻滚油锅里的油条。   她昨晚只吃了一包泡面,还是在另一个时空吃的,肚子早就没有存粮,油香唤醒她肚子里的饿虫,闻着油香走过去。   老板娘操一口地道的京片子说:“唷,这姑娘长得真俊。”和面的老板闻言扭头看她一眼,“姑娘想吃点什么?东西都在板子上面。”指指挂在三轮车上的目录板子。   杨思情看着板子,很多东西都是几分钱,贵的也就一毛、一毛五,这个物价让她这个未来人有点受宠若惊:“好便宜啊!阿姨,给我来一碗炒肝,一个糖油饼,一张肉饼。”掏出十块钱给老板娘。   她的大手笔让老板娘吃惊,本来看她只能捡男人衣服穿,以为她是个穷光蛋来着。   老板娘一脸笑地接过钱,低头在围裙的大口袋里面找零钱:“姑娘,再给阿姨二两.粮票。”   杨思情茫然:“粮……票?”   “是呀,二两.粮票。”   可算杨思情学的历史知识没有全部还给老师,很快想起现在还处于计划经济时期,买东西是要各种票的。   真糟糕,小陈给的戒指能不能出粮票啊?   手伸进裤袋,心里忐忑地说:给我二两.粮票。   万幸,手心摸到一张纸片。   掏出来看。   四四方方小小的一张,颜色鲜艳,盖着公章,像邮票,也像小时候收集的那种动画卡片。   杨思情再次惊叹小陈给的高科技戒指太绝了,居然知道这个年代没有粮票寸步难行。   人家小陈都说了,他们的工作是很注重细节的。   “阿姨,给!”一张小小的粮票让她说话声都嘹亮了三分,给完粮票再接过对方找的一叠碎钱。   早点摊有在旁边围墙下摆了两张条凳给顾客坐,她拿上早点坐过去,就着碗沿嗦一口浆糊状的炒肝,再吃一口热乎喷香的糖油饼,整个精气神都滋润了。   这一早上折腾的,在睡得最香的时候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停尸房,紧接着一脸血的男尸诈尸起来给她做穿越的思想工作。也就是集美貌和勇气的她,换成其她软妹子,当场就得吓得改行去重生。   那个杨思情B发现自己穿越到先进的未来,会不会高兴得晕头转向?   其实想想,杨思情B才是个被锦鲤附身的幸运儿,而穿到1975年的她,只是个反对照组。   同名不同命,怎么倒霉的总是她?   人生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说光长得漂亮有个鬼用,运气决定命运!   天光在杨思情的神神叨叨中越来越亮,医院繁忙起来,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自行车也越来越多。   自行车的款式都是那种黑色的老式自行车,车间有一道横杠,她小时候见年纪大的老人骑过这种自行车。   看半天下来,没有一辆小汽车,当代人民群众的生活还是不够富裕啊。   吃完早点又坐到街道口的供销社开门营业,走进去,花一块八毛钱买了双三十五码的女式搭扣黑布鞋。   白塑料底,穿上去比千层底的布鞋柔软,但价格要贵三毛。   这种布鞋是当代最流行的款式,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依然有很多老奶奶在穿。   杨思情又从糖罐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结完账,剥颗奶糖丢进嘴里,其余的都装进裤兜。   问老板附近有没有大商场可以买到漂亮衣服?   打扮得漂漂亮亮是一种乐趣,不管是在什么年代,所以她穿越的头等大事就是搞好面子工程。   老板跟她说了海淀最大的国营商场的位置,她走出供销社,沿街闲晃着步行过去。   一路走,一路看,那副派头特像个下乡视察乡村发展情况的城市干部。   不管五十年后的社会有多少高楼大厦、多么灯红酒绿、多么繁华似锦,五十前的街道两边都是小平房、土嘎啦房、大杂院什么的,到处张贴、拉横幅悬挂主席语录。   平时有大学同学喊杨思情去农家乐玩两天一夜、吃农家饭她都不爱去,更别说在这种经济欠发达的七十年代,她越看越提不起旅游的兴头,穿到唐宋元明清都好过穿到这种不前不后的特殊年代好玩。   大白兔奶糖倒是跟五十年后的一个味儿。   虽然游玩七十年代的兴头不高,不代表她就要荒渡这一个月,毕竟这辈子恐怕碰不上第二次穿越的机会。   杨思情决定买台照相机拍摄1975年北京的时代风貌,回家后画一本“纯真年代插画集”。   别人画的纯真年代怎么比得过她画的真实,她这可是实地采风、贴近一线,到时候又可以出版,又可以拿去参加美术比赛,名利双收。   再顺手薅一些有升值空间的时代的羊毛回去当收藏品,绝对能拍卖出高价。   想不到自己没享受到的二十一世纪的时代红利,从七十年代找补回来了。   杨思情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得意的小脸蛋笑眯眯、美滋滋的,走着走着,情不自禁轻快地颠起兔子跳。   街上都是蹬着自行车赶去工厂上班的工人,只有她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姑娘逆着车流兔子跳,驶过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夸她的:嘿,瞧那个傻姑娘。   杨思情蹦蹦跳跳间一阵尿急,走进路旁的公共厕所,然后看见了此生从未见过的“波澜壮阔”的画面。   当代大部分公共厕所还没发展到水冲式,而是储蓄式,一排过去几个蹲坑,底下是便池,脏乱不堪,味道销魂。   杨思情这个00后算是大开了眼界,前脚刚进去,后脚就旋风刮出来。   算了,算了,她也不是很急,憋到国营商场再解决吧。   结果现实与主观愿望相违背,到后一问,那么老大一栋百货大楼居然也没有卫生间!一样要去街口的公共厕所解决!   其实大楼里面有水冲式卫生间,不过是给内部人员使用,不对外开放。   尿意已迫在眉睫,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被逼上“梁山”。   所幸热闹的商业街到底是一片区域的门面,这里的公厕清洗频率比较高,怎么都比街道公厕干净些。   杨思情从公厕出来就嘟着个脸,有些闷闷不乐。   臭,她还可以憋气。   脏,她又不能闭眼,万一一脚踩空掉进去怎么办?   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会降级到为了“出恭”犯愁。   唐宋元明清的公共厕所更加彪悍,你还想去吗?   买买买能治愈一切不开心,杨思情对公厕的小情绪在报复性shopping之后消弥殆尽。   到百货大楼的服装部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和鞋帽,身上穿一套,手上再拎一套。   七十年代的女装还挺让她惊喜的,好看的款式很多,有些款式拿到现代也不会落伍,时尚果真是个轮回。   服装部隔壁就是化妆部,化妆品种类不多,她将就着买了几样,再让热情的导购姐姐给她的头发编个花样。   一条龙搞下来,进去是邋里邋遢的村花,出来就是扭腰摆臀走猫步的摩登时尚女郎。   搞完面子工程又去看照相机,看中一款上海红梅牌单反相机,230块,便宜,买!   买完相机又去一楼买自行车,永久牌自行车,180块,便宜,买!   说明一下,当代普通工人的工资每月30块左右。她一来花别人的钱不知道肉疼,出手豪横;二来拿后世的物价对标当代的物价,自然看什么都便宜得跟不要钱一样,看什么都想买。   这时期没有塑料袋,买东西都是用油纸包的。   杨思情两手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和一个焕然一新的自己,志得意满地走出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为她牵来崭新的自行车,又帮着她挂好一堆东西。   杨思情屁股跨上车垫,双手抓着把手,一脚蹬上脚踏板,回头45°仰望百货大楼:哼,姐制霸不了二十一世纪的商场,还制霸不了七十年代的商场?姐走了,改日再来宠幸你。   雄赳赳地一蹬脚踏板,扬长而去,把自行车骑出劳斯莱斯的气魄。   这一天,花钱大手大脚的杨姐荣升为百货大楼的MVP,被售货员们私下里津津乐道了好久,江湖从此留下杨姐的传说。 第三章 蓝巍   ◎兵哥哥常有而极品兵哥哥不常有。◎   杨思情骑着自行车沿街找下榻的宾馆,终于在中关村一带找到一家合意的国营宾馆,订了间带卫生间和可以淋浴的大床房,在七十年代这种规格的房间是用来接待外宾的。   从时空层面来说,她确实是个“外宾”。   之后的每一天,她白天就骑着自行车,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满北京城驰骋拍照,成为一只自由自在翱翔在时代的天空下的雌鹰。   虽说七十年代的北京遍地是未拆迁的老旧街道和纵横交错的胡同,但一些标致性风景名胜、古代建筑物没有变迁,光凭这些她就倍感亲切。   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她就待在宾馆里面构思、绘制插画集的小样图。   白天做雌鹰,晚上搞艺术,真有一种陶渊明采菊东篱下的潇洒。   公费旅游嘛,换谁都潇洒。   这天,杨思情去苏州街附近的照相馆拿冲洗的相片。   拿完相片出来,一看时间才上午十点多。   手放在额头上挡着阳光望望天空,七十年代秋季的天空很蓝很明净,洁白的云朵随风变化,天气特别好,她不禁想小资一下。   穿过熙熙攘攘的行人到街对面一家有大玻璃窗的新派茶馆。   茶馆里面摆放的桌椅依然是老派的木方桌椅,胜在装潢时髦,类似现代的休闲吧,目标客户是青年男女,是一个为他们提供放松娱乐、谈天说地的地方,定价也就比较高。   因此即便今天是星期天,外头满大街人挤人,店中的客人也只有小猫两三只,而且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   彼此之间很有默契地挑那种相互远离的偏僻座位谈情说爱,这样谁也打扰不到谁。   大玻璃窗前的座位自然无情侣问津。   冲着大街呢。   在那么多双路人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卿卿我我得下去?   单身狗不惧人民群众的检阅。   杨思情在前台点了花茶和奶油蛋糕,大剌剌坐到窗边,举着相机瞄来瞄去地拍摄周末的街头景观。   在这里待半个月下来,跟很多人接触过,她对七十年代的民生百态、国情国策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其实穿越到1975年算不错的了,年初国家就开始大刀阔斧整顿错误的政治方针,经济也有了明显好转。   不过大部分基层百姓的日子依旧过得青黄不接,放眼望去,满大街人的穿着都很朴素,衣服基本就四个颜色:灰、蓝、黄、绿。   年轻姑娘和小孩子穿得会比较鲜艳,男人基本就是穿中山装。   哪个男的要是穿一身西装搭配一双皮鞋,那是非常拉风的装束,走到哪里都倍儿有面子。   七十年代还很流行穿海魂衫、绿军装,就是那种最经典的“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的六五式军装,路上经常会看到载着满车兵哥哥的绿色大卡车驶过。   国家大力提倡向人民解放军学习,参军也被看成是一件很光荣的事。   当然在哪个年代,参军保家卫国都是件很光荣的事。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杨思情脑子正想着参军,镜头就在乌泱泱的行人中间瞄到一个穿军装的极品兵哥哥,就在左前方的街对面。   兵哥哥常有而极品兵哥哥不常有,她赶紧拉近镜头,对准焦距,目标人物变得近在咫尺。   鹤立鸡群,目测至少有一米八五;   肩膀好结实,把军装撑得很挺括;   长相酷帅,神情充满信念感,属于第一眼男神级别。   太阳从行道树的枝叶间漏下片片光斑,兵哥哥行走在光斑中,所过之处的少女少妇没有不羞答答偷看他的;   综上,他不是人,而是行走的人形春.药。   在千万人当中发现一枚“宝藏男神”,兴奋的杨思情对着人家就是一顿咔嚓咔嚓猛拍。   穿到七十年代半个月,她还奇怪怎么遇不到一个帅哥,敢情长得帅的都上交给了国家,统一关在军营里头。   镜头中的兵哥哥脚锋一转,走向她这边的街道。   眼见人家距离自己坐的玻璃窗越来越近,杨思情没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拍人家,依依不舍地放下相机。   原本被相机挡住的脸蛋便也暴露在了蓝巍的视野中,两道视线还隔着玻璃窗对视上了。   他的心好像被蜜蜂蜇了一下,麻麻的。   杨思情因为偷拍人家,心虚到顾不上品味魅力型男带来的快乐。先从对视中别开眼,端起茶盅装模作样喝茶,其实余光时刻关注着人家的走向。   见他居然往茶馆的门走去,然后就响起门被推开的声音,心头咯噔一下:他怎么还走进来了?是不是国家有规定不能乱拍军人?他进来是不是要找我删除照片?   不管,就不删,我要洗出来当私人珍藏。   反正街上都是人,咬死了不是在拍他。   身后沉稳轻捷的脚步声逐渐向自己逼近,杨思情开始如坐针毡,尴尬得脚趾头抠地,深深埋下头颅装死。   蓝巍径自走到她的座位,拉开她对面的靠椅入座,脱下军帽放在桌面上,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只是打量着她低垂的隐隐泛出红晕的面眸。   杨思情被强烈的视线笼罩,认为这是对方的战术,在叫她删除照片之前先给她的心理施施压。   她再装死下去未免窝囊,干脆抬头挺胸起来跟他相对相觑。   他的目光深深的、绵绵的,近距离对视更叫人上头。   杨思情这个战五渣的气场肯定不能跟经过国家统一培训的军人比,挺起的胸脯没骨气地软下去,尴尬地咧嘴笑了笑,有几分求对方高抬贵手的撒娇意味。   蓝巍扬起一抹柔韧宽容的微笑,开口就是一击直进球:“你长得真好看。”   浑厚的男低音很近,又好像很远,涟漪般一圈一圈在她的耳中回荡。   啊,怎么还给人灌迷魂汤?这也是国家教给他的战术?   杨思情彻底不懂他的路数,只能夸回去:“谢谢,你长得也很好看。”   以上对话纯粹属于两只颜狗的互相吹捧。   蓝巍接下去又说:“你就是卞玫同志吧。”   杨思情没反应过来:“没错,我就是……”反应过来了,连连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不是卞玫同志。”   蓝巍柔韧的微笑马上变了味儿,变成赧然的微笑:“不好意思,我在外面看到你拿相机拍我,还看着我走进来,就以为你是我今天要约会的女同志。”   杨思情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嚅嗫:“我没有拍你,也没有看你。”   蓝巍照顾她身为姑娘家的矜持,配合地说:“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拿上军帽起身离座,把靠椅搬回去,挪一步坐到旁边的空座位上去。   破案了。   人家兵哥哥本来就是要在这家茶馆约会佳人,在外面看到玻璃窗里面的杨思情单独坐一桌又拿相机拍外面的他,好像认识他一样,所以才误会她是自己的约会对象。   这是杨思情穿越以来遇到的第二次乌龙,但她更乐意把这次乌龙定性为一个跨越五十年的美丽邂逅。   啊,那这么说,刚才他说她长得好看就是发自真心的,不是战术!   杨思情脸上的羞红慢慢从脸颊一路润到耳根,嘴角弯起几分别扭的笑意:讨厌,当兵的都这样说话不绕弯儿,直来直去的吗?按现代的说法,他就是个“直进男”。 第四章 军人本色   ◎找个兵哥哥谈一场甜甜的军恋。◎   刚才两人因为误会,短暂的同坐一桌,各自在对方视线的正前方。   现在蓝巍坐到隔壁桌,各自就变成在对方视线的斜前方。   其实跟同坐一桌没差多少,各自依然在对方视野的射程范围内,可以在目视前方的情况下用余光肆无忌惮地盯梢对方。   双方都在暗戳戳地干着同样的小动作。   杨思情比不上受过国家统一眼神管理培训的蓝巍,偷看人的小动作显得很笨拙,全是破绽,就差没有直接告诉蓝巍“我在偷看你,你要假装看不见”。   蓝巍有被她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盯梢动作可爱到,玩心一起,陡然别过脸直视她的眼,微微一笑。   杨思情一惊,慢半拍的,也还他一个明眸善睐的浅笑。   然后双方摆正眼色,回归到目不斜视的状态。   佳人虽迟但到,卞玫翩然而至:“我是不是来迟了?你好,蓝巍同志。”   朝他伸出右手。   蓝巍起身与她握了握手:“你好,卞玫同志。你没有迟到,是我早到了几分钟。(为她拉开靠椅)请坐。”   lán wēi,他叫lán wēi,是哪两个字呢?   杨思情心里默念着蓝巍的名字,趁他们刚见面,还在讲客套话,她假装漫不经心地扭脸快速将女方从头到脚盘点一遍。   也是一身绿军装,看来他们是同行。   穿一双擦得锃光瓦亮的小高跟黑皮鞋,显出对本次约会的郑重其事。   脸在赴约前费过心思,描了眉,涂了口红,化了淡妆,不过妆容没有喧宾夺主,看得出本来面目就很漂亮。   七十年代没有整容技术,化妆技术也远没有达到亚洲邪术的功力,照相机没有美颜功能,更没有电脑将图片上不完美的自己P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因此这个年代的姑娘,漂亮就是漂亮,不漂亮就是不漂亮,泾渭分明,容不得一点弄虚作假。   杨思情抽抽鼻子,闻到一缕从女方身上挥发过来的香水味儿。   就冲女方赴约前诚意满满地打扮,猜也能猜得出他们今天的局是一场相亲局,况且从他们的脸也能看出都已经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适婚年龄。   隔壁桌点的饮料端上来了,交谈也进入主题。   杨思情心想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加上一点八卦心理,于是耳洞大开,边吃奶油蛋糕边旁听七十年代的男女都是怎么相亲的。   搞不好她大学毕业后也会成为相亲大军中的一员,就当是教学观摩,学习一下老前辈的经验。   从他们的交谈中,杨思情提取出以下主要信息:   他们是因为女方的领导认识男方的妈妈,然后由两个长辈牵线搭桥,为他们安排了今天这场局,粗浅认识一下对方。   长辈倒也挺懂年轻人的浪漫,知道把地点约在这种有小资情调的场所,有助于催化化学反应。   男方30岁,北京人,先在越南留学一年,后来又到美国留学五年,归国后一直在昆明军区野战部队服役。   今年六月接到中军委的命令,让他到北京军政大学进修一年,明年再谈调动的事。   他回京之前在部队已经做到陆军第123团团长的职位,是正团级军官。   因为留学和留学回来后一直在部队服役,也就没顾得上解决个人问题。   现在回京进修一年,机会难得,加上年纪确实大了,30岁就算在现代也属于晚婚晚育了。家人就希望他能在进修期间把婚结了,不然明年不知道又要被调去哪里执行任务。   女方背景就单纯得多,22岁,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话剧团演员,没来北京之前在小地方的文化宫当演员。她是十五岁那年,文工团到各地去挑选演员,她有幸被特招入伍,然后来到北京当文艺兵,现在是一名连级文职军官。   以上。   原来女方是个从业多年的舞台演员,难怪同样从事艺术行业的杨思情感觉她身上洋溢着充沛的文艺气息。   至于他们对话中谈及的这个级那个级,像杨思情这种日常不关注也不感兴趣军政方面新闻的小老百姓压根听不懂,现在也没有互联网让她科普。只听得出两人都是国家干部身份,而且男方级别应该高出女方不少。   像这种经人介绍相亲的男女,男方的硬条件肯定要优于女方,而女方的软条件肯定不能太丑。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彼此间的交谈显得客套而含蓄,话说得有一搭没一搭,光介绍个基本信息就花去挺长一段时间。   说完基本信息,交谈的内容就基本围绕部队生活,完全是在没话找话说。   女方的声音是干净而有活力的,男方的声音是彬彬有礼而内敛的,听得出都是很有涵养的那种人。   杨思情看不清女方的神态举止,但能看清男方的。   当女方说话时,他就直视着对方静静倾听,脸上挂着几分收敛的笑容,这样不会显得面无表情。   偶尔几次不经意地与她对上眼,他就马上瞥开眼。   一定是想到自己刚才认错了相亲对象,觉得糗爆了。   杨思情把脸转向窗口,手扶着额头挡住脸,咧嘴无声地大笑。   殊不知没注意到自己取笑别人的嘴脸就映在窗玻璃上,被当事人逮个正着。   隔壁桌的相亲男女开始点午饭吃了,食不言,彼此间不再言语。   文官武将,俊男美女,看上去又养眼又和谐。   杨思情摸着良心讲,他们是般配的,能配对成功的话,男方比女方大8岁,这种老夫少妻的婚姻想想就齁甜齁甜的。   要搁现代,她绝对有信心跟女方雌竞一下,获胜方将取得极品兵哥哥的交.配权,乌拉——   但在七十年代,她就只能将极品兵哥哥拱手让人。   唉,时代之殇。   不如回家后也找个兵哥哥谈一场甜甜的军恋吧。   今天偶遇的兵哥哥让她对军人这个职业留下不错的初印象,也给了她一条以后挑选公兽的新鲜思路。   蓝巍好几次借着埋头吃饭的掩护,直勾勾地关注杨思情的一举一动,心想她坐得也够久的了,可能随时会走。   在相亲途中偶遇有好感的姑娘是他始料未及的,但他也不能在卞玫刚来时就把人家赶回去,显得很不负责任,毕竟是自己有约在先。   正在摆弄相机的杨思情突然虎躯一震,整片背脊都耸了起来,像弓弦一样绷紧着。   屁屁在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涌出一股热流,底裤上潮潮的。   坏了,这种感觉不会是……不对呀,才月中,大姨妈怎么会来!   一定是环境改变,大姨妈才提前家访,要死要死要死。   杨思情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背上挎包,结了账夺门而出,直奔最近的百货大楼。   蓝巍目送她的落荒而逃,只沉思了三秒便果断说道:“对不起卞玫同志,我下午军校还有事情未完成,必须先走一步。”说罢起身。   约会结束得太突然,卞玫条件反射地跟着起身,失落地问:“你这就要走了吗?”   她对蓝巍优越的家庭背景和优秀的自身条件都很满意,私心想跟他待久一点,而且她有信心蓝巍对她也挺满意的。   有时候太自信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蓝巍点点头,说道:“那,我先失陪了。”拿起军帽戴正,到前台结账,再次冲卞玫郑重点了点头,出门朝意中人离去的方向大步追去。   诚实面对自己真实的心意,并且不拖泥带水奋起直追,方显军人本色。   卞玫通过窗玻璃目送蓝巍融入人群中的高大背影直到看不见,这才怅然若失地坐下去,心里好像丢了什么东西,突然想起来:“啊,忘记要他的电话号码了!”   杨思情接过售货员小姐姐递给她的一包月事带,尴尬地干笑两声,趴在小姐姐的耳朵上悄悄问她怎么用?   小姐姐抿唇笑,以为她是农村姑娘进城,第一次买月事带,也趴在她的耳朵上悄悄告诉她月事带的使用方法。   杨思情走出公厕,浑身松快,散着步往宾馆走去。   大姨妈果然提前一周家访,那条破玩意儿垫在自己的“妹妹”上面可真别扭。   不是,都1975年了,祖国还没有出现卫生巾吗?   不可思议!   幸亏只在七十年代待一个月,不然叫她每个月都跟这种古早的姨妈巾打交道,她非抓狂不可。   这就抓狂了?   年轻人遇到不顺的事要自己调整好心态,是你适应社会,不是社会适应你。   经过一家服装店,她被橱窗里头展示的秋季最新款女装吸引住眼球,像狗看到肉骨头,站在橱窗前看得移不开眼。   店家挂的招牌上面写着很醒目的美国进口的字眼。   七十年代初期,我国和美国的外交关系已经正常化,所以市面上有很多美国进口的商品,购买这些进口商品需要外汇券。   杨思情纠结要不要买。   过两周就要回家了,买太多东西到时候都是累赘,她还要搬运很多有升值空间的“时代红利”回家呢。   一纠结两纠结,头顶陡然响起结实的低音炮:“好巧,又碰到你了。” 第五章 30岁怎么了   ◎正好可以把你当女儿疼。◎   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杨思情在橱窗玻璃上看到那一身挺括的军装,只愣住一秒就朝玻璃上的男人惊喜地说:“是你呀!”转身翘起下巴仰视他,脸上笑开了花儿,“你约会结束了?”   自己的出现能获得她的笑脸相迎,蓝巍心头微甜,不由放柔了声音:“嗯,刚结束。你在茶馆里优哉游哉喝完茶,这就又逛起街来了,还真是悠闲自在。”   杨思情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害,我就是个大闲人,浪费国家粮食的,不能跟你比,祖国人民的太平日子就靠你们当兵的保卫了。”   蓝巍笑着臊她说:“我在前方保家卫国,你在后方浪费粮食?”   他给杨思情的初印象是正儿八经又温文尔雅,突然皮一句,听着可真新鲜,哈哈大笑说:“别这么说,显得我特没良心。”   蓝巍垂下眼睑看着她笑,她的笑声带点磁性,跟她细嫩饱满的笑脸一样动人。   她应该是个年纪不大且性子活泼的姑娘,在秋季的这一天耀眼地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要停留在她身上,不想移开。   奏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蓝团长本性就是喜欢这种活泼烂漫的娇小姑娘,要是女方的五官又刚好长在他的审美□□上,他看一眼就会一猛子扎进去,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四见定终生。   服装店的店员出来轰人:“你们买不买衣服?不买不要站在人家橱窗前面谈恋爱,挡住我们店的最新款进口衣服了,边儿谈恋爱去!”   杨思情回呛:“我本来要买的,现在没心情买了!”翻个不屑的三白眼,等脸转回到蓝巍时又秒变笑靥如花,“你别听他一个打工仔瞎说。你之后没什么事的话就跟我走走聊聊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跟当兵的交过朋友呢。擅自把你当成朋友,我是不是特不要脸?”   “不会,咱们也算‘无巧不成书’,巧合的巧。”蓝巍也想跟中意的姑娘多聊聊。   两个陌生男女之间本来就是要通过“说”这个活动来循序渐进地认识对方,以达到他想要达到的革命目标:把朋友变成男朋友。   周末街上行人太多,这样喧嚣的环境不利于革命目标的推进。   蓝巍有意识地引导她往颐和园方向散步,那边名胜古迹多,风景优美,环境清幽,干点什么都很合适。   你想对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同志干什么呀?   他们并肩齐行,杨思情的脑瓜顶刚好到蓝巍的下巴尖上,看背影很有“主人和萌宠”的CP感。   “你真高。”杨思情忍不住发出早就憋在心里的赞叹和疑问,“你有多高?”   “一米八八。”蓝巍说出一个能让矮子心碎成粉末的数字。   “啊哈!”杨思情像中奖一样拍一下手,“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猜你至少有一米八五,我的眼睛果然是尺!”   来自美术圈的自信。   “你多大了?我瞧着你脸挺嫩的。”蓝巍问道,担心她太小,还没到婚龄。   “我20岁了,不过经常被人说是未成年。”真是的,未成年有我这样的胸器吗!   “20岁了,那就好。”蓝巍又问,“听你口音像是南方人。”   “我跟鲁迅是老乡,绍兴人。”   “你在北京哪个单位工作?”   “我不在北京工作,我来旅游的。”   “你只是来旅游的?”蓝巍顿感失望,有些低落地说,“金秋时节是游玩北京的佳季,下个月气温就要大降了。”突然想起来,“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我叫杨思情。”   蓝巍停下脚步,从军装上口袋抽出钢笔递给她,然后摊开手心:“写给我看看。”   “我写的字是小学生体,你不许嘲笑我。”杨思情低头在他的手心签下自己的大名。   他的手大大的、热热的,身上有干爽的秋日阳光.气味,有好闻的皂香味,还有成熟男人的鲜活体味。   如果春.药有味道,应该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同样的,她签名时,蓝巍的眼睛也像磁铁一样粘在她低垂的面眸上,眼神是那种男人看女人的野性眼神,手心被她写得很痒,痒意直达心间。   “写好了,你也把你名字写给我看看。”杨思情还给他笔,摊开手心。   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她的第二张脸无可挑剔,唯一可疑的就是她的中指戴着一枚金戒指。   姑娘家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戴金戒指。   蓝巍签名时盯着金戒指若有所思,签完就假装开玩笑地说:“真没想到你还是个小富婆,戴这么大一个金戒指。”   杨思情欣赏着手心蓝巍写的名字,随口说道:“别人给的,我自己买才不会买这么没有特色的戒指。”   小陈:你取钱挥霍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们组织的戒指没特色?   蓝巍嘴比脑子还快地问:“婆家给的?”问完才后悔自己这么问一个刚认识的姑娘不合适,搞不好会把人家弄得不好意思,进而对他恼羞成怒。   杨思情听乐了:“我还在上大学呢,婆什么家呀。”笑容马上僵硬在脸上,暗道糟糕,说漏嘴了,1975年高考还没恢复呢!   赶紧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说,上社会这所大学,我想多工作几年再考虑终身大事。”   蓝巍听她说自己没有婆家,一高兴,也就没细究她牵强的解释:“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画画的。”   “怪不得手那么漂亮。”   再漂亮的女人,也永远听不腻旁人的夸赞,尤其当这个夸自己的旁人还是个魅力值很高的雄性。   杨思情露出舒畅的微笑,欲语还休地娇嗔:“我又不是跟你相亲的卞玫同志,你用不着拍我马屁。”   蓝巍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漏洞:“你怎么知道卞玫同志是在跟我相亲?”   杨思情语塞,眼睛望天假装耳聋。   “你偷听我们说话,嗯?”   “说我偷听就严重了吧。你们座位就在我隔壁,我想不听都难。”   “在茶馆那会子我就奇怪你怎么坐那么久都不结账离开,原来是在看我们的好戏。”   “相亲就相亲,有什么不能让人听的,你们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听了我的基本情况,觉得我的条件怎么样?”蓝巍趁机打探她的口风。   杨思情却以为他是在间接问她,自己跟那个卞玫能不能成?   毕竟她也是女的,她要是觉得他条件不错,同为女人的卞玫应该也会觉得他条件不错。   “你条件很好的,要脸有脸,要工作有体面的工作。放心吧,卞玫同志对你很满意,我从她跟你说话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可惜我不是这里的人,不然我都想跟卞玫同志竞争一下你。”杨思情认为自己跟兵哥哥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跟他说话就有些直抒胸臆,没有藏着掖着对他的非分之想。   “哈,原来我是个香馍馍,你把我都说脸红了。”她的话让蓝巍对于成功虏获她的信心大增。   杨思情闲闲地斜抬起眼看他:“呸,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再说你都30岁了,我不想给自己找个爹。”   这话蓝巍不爱听了:“30岁怎么了,正好可以把你当女儿疼。”   芜湖~蓝团长,你暴露了自己的重口味。   杨思情也暴露了“凶残”的本性,捏起拳头捶他一记旺仔小馒头:“你占我便宜!你才多大就想有我这么大的女儿,担心我一脚把你踹进昆明湖醒醒脑子。”   蓝巍玩儿似地吓唬她说:“袭击军人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杨思情坏坏地笑:“我不怕,我又不是你们这里的人,警察叔叔抓不到我。”   蓝巍感觉她的笑和说的话都有些蹊跷,直到多日后才知晓她的笑和话都蹊跷在哪里。   “你要在北京玩到什么时候回绍兴?”   “再玩半个月就回去。”   “那这半个月要不要我给你当导游?”   “我是无所谓,有你这么威武雄壮的套马杆的汉子陪游,我可太乐意了。”   携美同行,穿越福利。   “套马杆的汉子?”   “在我的家乡,这是一句夸人的话。”   “真的吗?我不信。”   杨思情脑子里浮现一张鲁豫.jpg,越想越觉得逗,先是放屁一样噗噗噗憋着笑,终于鼻孔朝天哈哈大笑。   “我就说吧,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蓝巍使出二指弹夹住她的小鼻子,切断她的呼吸源。   没夹几秒钟,杨思情就憋得脸红脖子粗,扒拉起鼻子上的贼手:“赶紧放手,再不放我可就喊啦!”   “放你一马。”蓝巍放手,疼爱地摸摸她被夹红的鼻子,“你在北京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住中关村那边的宾馆。”他们往颐和园出口处走去,杨思情三思过后问道,“哎,你真要给我当导游,陪着我满北京城吃喝玩乐?”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从事特殊行业的劳动妇男。”   “你讨厌,严肃一点。你不是在军政大学进修吗?陪着我到处玩,课不上啦?”   “你偷听我们说话偷听得还挺全面,连我进修的事都听进去了。偷听的行为不可取,偷听的认真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你怎么又提茶馆那茬儿,我还不是怕耽误你学习进步。”   “没事,我可以跟学校请假,就说家里有大事发生。大事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心神不宁,听不进去课。”   现在家里最大的事就是他的终身大事,他就在请假条上面写“追求媳妇,生无产阶级接班人”,学校肯定予以批准。   别等下接班人的名字都想好了,扭头发现,媳妇消失了。 第六章 情书婚书   ◎我将以结婚为前提,去绍兴拜访你与你的家人。◎   卞玫与蓝巍结束约会后来到百货商场采购。   先到鞋帽部买舍友托她买的入冬厚袜子,再去化妆部买了盒雪花膏和一盒片仔癀珍珠霜,装在军用挎包里,最后到零食部买了许多水果罐头、瓜子、花生、糖果,装了满满一大网兜,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喜滋滋走出百货商场,搭公共汽车回到军院文工团宿舍楼,还没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从宿舍里传出吉他声和男人的歌声。   弯起的嘴角往下撇了撇,提了提肩头上的挎包带,走到宿舍门口推门进去。   打眼就看见前男友高飞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抱着吉他弹奏,对墙上铺的舍友大燕双手托着下巴,投入地听他唱歌,脑袋还一摇一晃,一张花痴脸。   高飞按住琴弦,把吉他放到边上,站起来围着卞玫转一圈,阴阳怪气地咂嘴:“啧啧啧,化妆了?(抽抽鼻子)还喷香水了?太阳还没落山就回来,难道蓝家公子没看上你?”   “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卞玫把网兜放桌上,拿出袜子递给上铺的大燕,“给。”   高飞抬手就从网兜里拿罐头。   卞玫拍他手背一下:“不许拿,要吃自己买去。”   高飞不光拿她的罐头,还拿她的筷子,起开罐头用筷子插着水果就砸吧砸吧吃起来:“给我吃一罐,也沾沾你的运气。您可是要飞出这间破宿舍,飞进蓝家大门当将军孙媳妇去了。”   “你少胡说八道,吃完赶紧走。”卞玫把网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拿了两罐罐头和一些瓜子花生糖果放在大燕桌面上,其余的整理进抽屉里。   高飞拿胳膊肘碰碰她:“哎,明晚一起去大剧院看《红色娘子军》,我搞到票了。”   《红色娘子军》是中央芭蕾舞团的王牌节目,演出场次少,而且一票难求。   卞玫只在话剧团的公家电视上看过,至今没看过现场版。   “你真搞到票了?!”她一听高飞有票,对高飞冷漠的态度立刻热乎了些,“还是你有法子。我上周排了一宿队也没买到票,票都被院外那些地痞无赖插队抢走了!”   拉开抽屉,拿出两罐罐头塞给他。   等把高飞哄走,她就开始冲大燕发火:“大燕,你以后别放他进来,我跟他早就分手了!他老来找我,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卞玫跟高飞谈过一年恋爱,去年高飞在军院的部长爸爸被打下马,下放到云南边境的劳改农场。   自此她就因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跟高飞吵架,高飞吃饭打个嗝都能被她怼没素质。   高飞本身也是个暴脾气,加上爸爸出事让他心烦意乱,被女朋友在头上拉屎的次数一多,气急了,大声让她滚蛋。   卞玫像是就等着他发火说这句话,回他一句:“这可是你说的!”   两人就掰了。   事后高飞脑子冷静下来,醒悟过来自己中了卞玫的激将法,矢口否认两人分手的事,并纠缠她至今。   总结就是舔狗一只。   他们俩的那些破事,大燕心知肚明,这会子撇嘴说道:“我不放他进来你能有《红色娘子军》看?我想看还没男人给我搞票呢。”心里鄙夷:怕影响什么不好,怕在蓝家那里影响不好吧。   “那你跟高飞一起去看吧。”   “别,我去凑什么趣。”   卞玫不屑跟她打嘴仗,整理起内务。   大燕把头伸出床铺,好奇夹杂着兴奋问:“哎,你今天跟蓝巍同志聊得很顺利吧,不然不会买那么多东西回来,你刚才进门一脸容光焕发。”   卞玫不回话,只是甜蜜地笑。   大燕会意,艳羡地叹气:“你男人运真好,跟你好的男人不是部长家的公子就是司令家的公子。我听说蓝巍同志的妈妈挑儿媳妇压根不看脸,郝主任先把舞蹈团的台柱子陈雯雯介绍给她,她都没看上,说不要。”   卞玫边整理被高飞弄乱的被褥边听大燕说小道消息,听到这里心里起了戒备,回头问:“郝主任先把陈雯雯介绍给了史阿姨?”   大燕笑嘻嘻地挖苦:“你紧张啦?怕将军孙媳妇的位置被人抢走?”   卞玫继续整理被褥,假装云淡风轻:“我才不紧张,蓝巍同志今天和我聊得很投机,我们还一起吃了午饭。刘雯雯长得漂亮顶什么用,脑子那么笨,木头一根。”   大燕在她背后翻个白眼,又好奇地问:“蓝巍同志性格怎么样?不止咱们文工团,我听说好几个军院的姑娘都在打听他,都想跃跃一试。像他那个级别和出身的军人,几乎都有家室了,更别说他还长得那么帅,留过学,我听说当初他是以海归军事人才的待遇入伍的。上头让他回京进修,明年准升官。”   卞玫听着特骄傲,好像夸蓝巍就是在夸她:“他是很帅,长得也高。至于升官的事你可别乱说,升不升那都是上头说了算。”   蓝巍明年提干确实是板上钉钉、众所周知的事,因为规定就是军人提干必须要经过院校学习。   但他提干跟卞玫没有一毛钱关系,看把卞玫骄傲的,有种妻凭夫贵的味道。   大燕就又在她背后翻白眼,躺回床上翘起二郎腿,闲闲地说:“我还听说蓝巍同志的妈妈一定会在他进修的这一年让他结婚,就是不知道儿媳妇的头衔花落谁家,反正我是没戏。”   卞玫内心吐槽:你重新投胎看看有没有戏。   你看,什么年代的塑料花姐妹情都差不多,都是:我希望你嫁得好,但我不希望你嫁得太好。   蓝巍送完杨思情,回到军院的家。   刚推开家门就迎面扑来一股妖风,妖风中心站着个眼射.精光的风韵美妇。   “妈,你吓我一跳,站门后当门神啊。”进屋关上门,往厅内走。   史云追着儿子屁股问:“怎么样啊,你觉得小卞这个姑娘怎么样啊?”   “挺好的。”蓝巍问候坐在沙发上眯着眼听戏的爷爷蓝贵,“爷爷,我回来了。”   蓝贵只点点头,投入地听戏。   史云听儿子说挺好的,心下一松,笑起来:“那什么时候带小卞回家吃顿饭,让她见见你爷爷和爸爸。”   结果蓝巍下一句就让她的笑容整个垮掉:“妈,我结婚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自己会看着办。”   史云收起笑:“你的意思是你没看上小卞?”   蓝巍脱着衣服不吭声,不吭声就是默认。   史云有一股气从肚子里冲上来,想了想,又气沉丹田:“那你看上了哪家姑娘?跟妈说,妈帮你去打听打听对方的底细。”   “你打听不到。”人家家在绍兴呢。   史云一句话就把他给试出来了,气势大涨:“好哇,你心里真有人了!那不早告诉妈,看着妈到处给你张罗姑娘,你是不是成心的!”刚抱怨完,立马兴奋地夺命连环追问,“谁呀?那个姑娘是谁呀?是咱们军院的吗?还是其他军院的?哎呀你别当闷葫芦了,快说呀!”   “我就没姑娘,我说什么说呀?”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蓝巍不想信口开河,丢下这句话,上楼回房躲清静去了。   史云在他身后叉腰:“小兔崽子,嘴巴跟蚌一样紧。”   蓝巍坐在桌前看军事书籍。   书有什么好看的,当然是姑娘好看。   看几行,摊开手心看杨思情可爱的签名,蜜汁微笑……再看几行,摊开手心看签名,蜜汁微笑……无限循环……   高龄单身童男子出门被爱情撞了一下腰,到现在还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送杨思情回宾馆途中,他们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爬长城。   这天晚上,他清晰地感觉到时间过得真慢,一个夜晚比三个夜晚还长,时不时就要看一下手表。   身上还有股折磨人的热劲儿,让他翻过来翻过去,总也睡不着。   辛苦挨到第二天,传来噩耗。   当时蓝巍在哼着军歌仔细刮胡子,好心情可见一斑。   楼下传来电话铃声,没一会儿就听见史云在楼梯口喊他:“小巍,司令部办公楼的林秘书找你,赶紧下来。”   史云回到餐桌。   丈夫蓝军问:“小林找小巍干什么?”   史云用上海话回答:“阿拉勿晓得。”   蓝巍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剃须膏,小跑着下楼,拿起话筒接听。   林秘书:“小蓝,部里有个任务交给你。”   蓝巍心一揪,预感今天跟意中人的长城之行要泡汤:“什么任务?”   林秘书:“美国有高级政要今天到访上海,随行的翻译团中有位同志食物中毒,你马上去上海接替那位同志,接你的车已经在开去你家的路上。”   蓝巍:“我又不是翻译官,我去干什么?”   林秘书:“你不是在美国留过学,英文好嘛。”   蓝巍:“上海外国语大学英文好的比比皆是,用得着我去吗?”   林秘书听他几番推辞,火了:“那些书生是军人吗?懂军事吗?上过战场吗?叫你去就去,少废话,那么好崭露头角的机会,你还不乐意去!军令马上就送达你家,你到上海后给北京部里好好表现!”   军令如山,蓝巍绷直身体,稍息立正,对着话筒喊道:“是,我知道了!”   放下话筒,秒变垂头丧气。   上海这一去,那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回来的。   司令部派蓝巍去上海接待美国政要,就是让他去当门面的。   他先后在越南和美国军校留过学,会越语、俄语、英语,还是年轻有为、有实战经验的高级将领。   外国总说国内军人是土八路,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司令部就特地挑个尖子生,明着告诉国际友人我国早就注重军人的文化素质培养了。   史云等他挂了电话,招呼他过去:“儿子,过来吃早饭,林秘书一大早打电话叫你去上海干吗?”   蓝军也看着他,等他说。   蓝巍站在电话旁淡淡地说:“叫我去上海随行接待美国来访的政要。”说完大步上楼,还把楼梯踩得砰砰响。   蓝军面堂一亮。   史云高兴地一拍手:“哎呀,好事呀,这对儿子来说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我等下得给上海的家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小巍要去上海啦~我还要让小巍从上海给我带些我喜欢吃的本地糕点回京~”   蓝军对老婆很无语,说她两句:“你不要让小巍分心,让他好好完成任务。”   史云束着嘴嘀咕:“完成任务后再给我买点心嘛。”   蓝军软下声音:“喜欢吃就让上海那边的人买了给你寄过来,也是一样的。”   史云束着嘴嘀咕:“不一样,我要吃我儿子给我买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蓝巍在楼上房间闷头给杨思情写信,脸拉得老长,想想自己一晚上的辗转难眠到底是错付了就来气。   他是该生气,陪政要和陪软妹子,这是一道送分题。   写好后到楼下院子里找到警卫员小何,拜托他说:“小何,请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去中关村宾馆,交给一个叫杨思情的女同志。”   小何向他行了个军礼,开车去帮忙送信。   杨思情被宾馆前台的客服电话叫到一楼大厅,说大厅有人找她。   她以为是蓝巍提前到了。   匆忙收拾好自己的外在美,戴上为爬长城专门去买的遮阳帽,挎上挎包就跑下楼,见到的却是个小战士。   接过小战士递给她的信,信面上有蓝巍的签名,跟他昨天写在她手心的字迹一模一样。   小何完成任务向她行了个军礼。   杨思情局促地点头道谢。   还是第一次有军人跟她行军礼,折煞她也。   今天的爬长城应该是没戏了,她没精打采地回到房间,坐在床边上端详这封褚黄色的信封。   平时什么人有什么事都是给她发Q.Q或者微信,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写信,仪式感满满,猜蓝巍在信里应该是告诉她今天的行程取消,再解释一下为什么取消。   撕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有张东西随着信纸一起被抽出来,掉到地上。   她伸手捡起来,是一张蓝巍的两寸黑白军装照,照片上的男人又英俊又肃穆。   他送我照片干什么?我相机里已经有他的照片了。   带着这个疑问打开信纸,看到令她终身难忘的内容。   杨思情同志:   早上好!   首先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其实我在赴约前就见过卞玫同志的照片,知道她长什么样。   昨天我到茶馆赴约时第一眼见到坐在窗口里面的你,就对你很有好感。   我为了跟你说句话,假装认错人,坐到你的面前。   后来在服装店门口的相遇也不是巧合,是我看见你离开茶馆,也匆忙结束约会离开茶馆,满大街寻找你。   我很庆幸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你。   请原谅我善意的谎言和不成熟的举动。   今早,我突然接到外派任务,很遗憾不能与你共游长城。   我强烈希望能与你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如果你旅游结束仍未见到我来宾馆找你,请务必在离开北京时留一张你在绍兴的地址在宾馆前台,我回京后就去宾馆拿。   我将以结婚为前提,去绍兴拜访你与你的家人。   信尾,附上我的家庭电话:010-1234567。   再次遗憾不能与你共游长城。   又及,北京秋季早晚温差大,请注意保暖,切勿掉以轻心!   此致   敬礼!   蓝巍   1975年10月XX日 第七章 冤家   ◎蓝巍不仅是个“直进男”,居然还是个“诡计多端男”!◎   情书?   蓝巍给她写情书!   说情书不够准确,应该说是婚书。   这是一张十六开的横格信纸,信纸最上面还有军区大院的红抬头。   蓝巍用钢笔写的字,字字有棱有角,方正清朗,力透纸背,看着非常舒服。果真字如其人,他本人看起来就像是会写一手漂亮字的老学究。   只是信的内容,既在杨思情的情理之中,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是因为她昨天感觉得出蓝巍对她有好感。   一个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有好感,就算嘴上不说,眼睛也会替嘴说的。   她不是睁眼瞎,更不是没有男人问津的壁花小姐,从小到大,男人向她发射的秋波就没有断过,所以她多少有几分看男人的经验。   意料之外是因为她没想到蓝巍不仅是个“直进男”,居然还是个“诡计多端男”!   战术使得润物细无声,演技还贼逼真,昨天把自己演绎得多么大方、诚恳、恭谦有礼。   要不怎么说他能在前线带兵打仗,而她只能在后方浪费粮食呢。   另一个意料之外就是蓝巍对她的好感居然到了“以结婚为前提”的程度,他们昨天才刚认识几小时而已啊!   男人三十一枝花,他再怎么着急结婚,也用不着以坐火箭的速度结婚吧。   敢情这里不是纯真年代,而是如狼似虎年代!   哦对了,他们这代人都崇拜主席同志,在特殊时期,人人都要背诵主席语录,主席语录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说一千道一万,杨思情又怪起了自己。   昨天蓝巍说要给她当导游,她那时候就该明确拒绝他的。   她不该贪军人的新鲜和贪蓝巍的美色,色迷心窍同意蓝巍给她当“三陪”,把蓝巍当成是一种穿越艳遇和福利。   在蓝巍心中点了把火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到时候蓝巍找不到她的人,会不会因爱生恨?   唉,平白在七十年代惹出一个冤家。   杨思情捏拳一下一下敲打自己的脑瓜子:“让你色迷心窍!让你撩不该撩的男人!让你造孽!”   可话又说回来。   蓝巍的眼睛怎么跟照妖镜似的,昨天街上的人没有十万也有五万,那么多人里面居然一眼就相中了她这个穿越的。   也侧面印证了蓝巍独到的眼光,从人堆里一下子就能找出最与众不同的那个,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可惜她无福消受妻凭夫贵的待遇。   好像手里有张明确会中大奖的彩票,但她只能忍痛丢进垃圾桶,瞬间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这是一段被时代裹挟而夭折在摇篮中的爱情啊。   杨思情收到人生第一封应该也是最后一封情书的这一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把蓝巍的信和他的照片看了好多好多遍。   想给他打电话说清楚和道歉吧。   又一想他出差去了,肯定不在家,别等下他家里人接听,越描越黑。   又又一想,干脆狠一点,直接时间一到就回家,不给他留只言片语,聪明如他,应该懂得自己想向他传达的意思。   蓝巍不会失落太久的,时间可以让他释怀任何东西。   杨思情把蓝巍的信和照片深深塞起来,刻意遗忘这个人,之后日子照旧,该玩玩,该买“时代红利”买“时代红利”。   公费旅游的最后一天,她白天提前到宾馆前台办好退房手续,不过人可以住到第二天中午12点,那个点她应该已经回到现代的家。   小陈跟她保证过,可以穿回到她穿前的时间点,也就是国庆当天的晚上,等于让她白赚了一个月的生命。   这一点她很满意。   之后出去买了两个大行李包,故意很显眼地从宾馆大厅经过,让前台小姐姐看到,这样明天他们敲门请她离房时发现她人不在了也不会感到奇怪,只会以为她在哪个时间已经带着行李走了。   小陈跟她说过旅游结束时她只需要待在住的地方等待就行,他会在午夜12点过来找她。   杨思情收拾好行李,盘腿坐在床上回忆这一个月不可思议的纯真年代之旅,仔细思考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买的。   想着想着,忍不住从行李包的底层掏出蓝巍写给她的情书,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决定回家后把这封情书和照片裱在镜框里挂在客厅,对外就解释这是她叔公年轻时候写给她叔婆的情书,反正外人又不知道他们家亲戚的情况。   亲亲信纸上蓝巍漂亮的字:   蓝巍,我走了。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①   我也是身不由己,我们的距离太遥远。   你找不到我不要难过,过好你的人生。   午夜12点,回家倒计时开启。   杨思情就像一个哨兵,竖起耳朵监听房中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不时四下里看看,猜测小陈会以什么方式和面目出现。   不管他怎么现身,肯定不会比上次的男尸更加精彩。   有一只油光乌亮的大蟑螂从墙壁缝隙里面钻出来,爬到桌上,停在了杨思情面前。   杨思情想着回家前要不要为民除个小害,拍死这只大蟑螂,空气中就响起小陈一板一眼,板砖一样的声音:“杨小姐,好久不见,看到你气色这么好,在下感到很欣慰,很高兴你在B时空平安渡过这一个月。”   声源来自面前桌上的大蟑螂。   杨思情嫌恶地往后坐远一些,跟蟑螂拉开距离,不想看它看得太清楚:“小陈,你怎么堕落到连蟑螂都附身?你不会生理不适吗?下次拜托附身个正常点的东西来见我啊。”   小陈心里一咯噔:她怎么知道我下次还要来见她?   害,杨思情也就顺口那么一说。   “杨小姐,请再坚持几分钟,在下待会儿就走了。在下实在工作太忙,上上下下哪里都离不开在下,形象什么的在下已经放弃几千年了。”   “既然你那么忙,我就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杨思情抓稳两个大行李包提手,“我们出发吧。”   小陈通过蟑螂眼看看她手下两个山一样鼓胀的行李包,并且透视出里头都有些什么东西:“杨小姐,看得出你真是一个精打细算又懂生活的智慧女性,买的旅游纪念品都是些在这里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带回现代社会可以卖出大价钱的东西。”   杨思情翘起下巴,有几分得意:“我都是想着怎么给你们省钱呢,我们赶紧出发吧。”   小陈却顾左右而言他:“杨小姐,你不好奇一下A时空的那位杨小姐B这一个月当中的情况吗?”   “她?她从落后时空穿越到先进时空,肯定过得滋润极了,我好奇她一条锦鲤干什么?况且我会被你们抓错,都是她害的,我不记恨她就算是我人美心善了。”   “杨小姐,实不相瞒,那位杨小姐B可真把我搞得焦头烂额。”   “哦~她怎么啦?”杨思情贼了吧唧地问,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人嘛,都有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心理。   杨思情一听小陈那个沮丧的语气,就知道杨思情B准在A时空给小陈留下一堆烂摊子。   此刻迫切想听听小陈跟她分享杨思情B都是怎么作妖的,暂时忘记启程回家这茬儿。   “唉。”小陈幽怨地长叹一气,“那个杨小姐B初到A时空,兴奋得找不着北,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想要。但她没有钱,于是迅速勾搭上一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当她的‘钱包’。有一说一,对付男人,她还真有一套。然后就坏事了,她开那个富二代的豪车,晚上在闹市……撞死了人。所以杨小姐B穿越到A时空的一个月内并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几乎都在派出所里面蹲着。”   杨思情听完:“啊……这……她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想幸灾乐祸一下她原来是条假锦鲤,想想算了,有失风度,换成一句特哲学的话,“上帝欲让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我们走吧,我有空会去派出所看望一下杨思情B的。”   她其实也挺好奇杨思情B长什么样?   小陈再一次忽略她要回家的话,而是又问她道:“杨小姐,你在B时空的七十年代游玩一个月下来,觉得这个时代怎么样?”   杨思情开始怀疑小陈的拖拖拉拉,依然说道:“我除了不满意这里的厕所,其他都还行。大家虽然生活艰苦一点,但精神面貌很饱满,可能跟不玩手机有关系。现代社会人手一台手机,大家整天低着头玩手机,精气神都被手机吸走了。”   “看来杨小姐通过游玩的这一个月,对七十年代的刻板印象改观了很多啊,想你一个月前还老大不愿意留在这里。”   杨思情的俏脸冷凝下来:“小陈,你有话就直说,没话就赶紧送我回家,别一而再的‘我说东,你说西’。”   小陈干笑两声,再咳嗽两声,做完这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动作,陪着笑谄媚地问:“杨小姐你看,如果让你定居在七十年代,你愿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①取自李商隐《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   感谢在2022-11-05 12:00:09~2022-11-06 16:3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绘梨衣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章 成为别人穿越剧本里的炮灰   ◎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在“马勒戈壁”上奔腾而过。◎   “我不愿意!”杨思情跺脚平地一声大吼,愤怒的火焰“蓬”一下,在她的身体上燃烧起来,“你们别把我当傻逼来糊弄,赶紧送我回家!”   她现在感到由衷的恐惧,也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只一门心思想赶紧从七十年代脱身回到现代的家。   “杨小姐你冷静一点听我说。本来只要杨小姐B回来,你回去,这次乌龙事件就能到此为止。你们在这一个月当中对两个时空的时空秩序所造成的一点点偏差,我局顶多花几天时间就能恢复如常,谁能想到杨小姐B在A时空能撞死人。她撞死的要是个对主线剧情没有大影响的NPC,我们还能尽量修补她撞死人造成的不良后果。巧就巧在,她在闹市撞死的是……(别开眼,弱弱地说)你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巧得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非人愿所能为之”。   可惜小陈的解释一点都没有让杨思情动容,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说:“我不关心我在A时空的什么未来丈夫死不死,我现在只要立刻!马上!赶紧!回家!”   “杨小姐,你不是时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自然体会不到你未来丈夫的死对A时空所造成的严重影响。   本来你和你的未来丈夫可以诞下改变A时空科技水平的21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   现在你们一家三口的命运全被来自B时空的杨小姐B破坏,A时空的科技水平也将遭受重创,停滞不前。   同时,由于杨小姐B被A时空的执法部门逮捕,我们推算出她将面临十年的牢狱之灾。   她因为无法回到B时空完成自己的命运,导致B时空本来和她有关联的人的命运一起被改变,进而导致B时空也乱了套。   可以说,杨小姐B凭借一己之力,彻底颠覆了两个时空的发展规律,根本是反面教材的‘天选之女’。   我局因为杨小姐B闯的祸,大半个月以来加班加点开会商量怎么将她对两个时空造成的灾难降到最低。”   杨思情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商量出来的结果就是让我留在B时空修补杨思情B闯的祸?”   她的脸色又阴沉又苍白,为自己无缘无故成为别人穿越剧本里的炮灰,气得浑身发抖。   “杨小姐,我们用宇宙超级计算机推算了所有可行方案实施后可能造成的最终结果。结果显示,如果让你和杨小姐B互换人生,让杨小姐B用你的身份在A时空坐牢,而你用杨小姐B的身份在B时空生活,可以让此次事件对两个时空造成的灾难降到最低,我们的善后工作也会好做很多。”   “我听你放屁!你们不让我回家,你们还要让我跟她互换人生!我拼死拼活才考上的清华大学,你们休想让我拱手送人!你们肯定还有其他办法,但是嫌麻烦,干脆将错就错把我拉出来当枪使!”   忍无可忍的杨思情快速脱下鞋,啪叽,将桌子上被小陈附身的蟑螂拍成一张饼。   很快,旁边又爬出来另一只大蟑螂。   “杨小姐,在下能理解你委屈、愤怒、不甘的心情。但为了两个时空千千万万居民的安居乐业,请你发扬牺牲奉献的精神,就在B时空替杨小姐B活下去吧。做人要有大局观念和全局意识。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七十年代挺好的,群众的精神面貌也很好。”   “你不要用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古井无波的声音来宣读对我的‘死刑’。   我没有大局观念和全局意识,我很自私,我只想回21世纪的家。   至于两个时空千千万万的居民会怎么样,都跟我无关,那是杨思情B搞出来的事,后果应该由她自己承担。   我没有义务拿我的人生去修补她犯下的错误,那是圣母和傻逼才会干的事。   我不是圣母也不是傻逼,我只是个自私的凡夫俗子。   你们让我在七十年代旅游一个月忆苦思甜还行,让我定居,没门儿!   我不要用她的身份在这个落后的年代生活,赶紧送我回家!”   她不吃软的,小陈的声音便强硬起来:“杨小姐,让你和杨小姐B互换人生这个方案,我局已经通过,你恐怕不要也得要。并且我们已经给杨小姐B安装上了你的记忆,现在在A时空,杨小姐B就是你,你在A时空认识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开车撞死了人被关进派出所,你回去的话就得替杨小姐B坐十年牢。”   你经历过满腔悲愤,却连一丝一毫与强权相抗的余地都没有的绝望吗?   杨思情脑袋里好像有颗炸弹爆炸,脑袋嗡嗡地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欺负人!你们混蛋!我没有杀人!我要回家!”   时空管理局根本就是已经在A时空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只等一个月期限一到,来B时空处理她这只蝼蚁!   小陈怕她鬼吼鬼叫的声音太大,把外面的人引来,打个响指封住她鬼吼鬼叫的声音。   杨思情气疯了,却不能通过呐喊发泄,脱下鞋打算再次拍死小陈。   蟑螂小陈在桌子上左冲右突躲避鞋底,同时不忘给丧失理智的女人做定居七十年代的思想工作:“杨小姐你冷静一下,你留在七十年代不一定就是死局。你在七十年代生活下去,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你在现代反正也是一个人,你妈妈早两年就过世了,你爸爸早十几年就出轨跟小三重组家庭了……”   他这个情商也是低得令人发指。这种时候哄着杨思情尚且来不及,居然还揭开她的陈年旧疤,往上面撒盐。   杨思情又气又冤又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往桌子上抡鞋发泄怒火,否则她真的会被气得肝胆俱裂而亡,刘备就是这样被气死的。   小陈看来也懂“人是会被气死的”这个道理,只给房间加了层隔音效果而不是定她的身,让她动不了,唯恐她真会被气死。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还了得,她可是维护两个时空稳定发展至关重要的一环啊!   半小时后,杨思情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口喘气。   经过半小时狂怒的发泄,她冷静了些,理智也恢复了些。   无论时空管理局的方案有多离谱,她这个炮灰都当定了,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自认倒霉还能怎么样?   杨思情指指自己的嘴。   小陈打个响指。   解封的杨思情没有马上说话,只是又颓又丧地耷拉着脑袋在心里盘算怎么跟小陈谈判。   小陈以为她的嘴没有解封成功,正想再打个响指。   “我跟……那个杨思情B长得也不像,怎么变成她?”杨思情心如死灰地问。   小陈心里一喜:啊哈,松口了,想开了,女人果然喜怒无常,吵过闹过,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杨小姐,这你就小瞧我们了不是。所有程序我们都已经办妥,只等你点头同意留下来。”   杨思情内心激愤:好哇,敢情早就设好了套子,就等我自己往里钻。   “你刚才说杨思情B会在A时空坐牢十年?”   “她撞死了人又驾车逃逸,我们预测到她会被判十年有期徒刑。”   “十年之后她出狱,我能不能跟她换回来?”   杨思情语出惊人,她冷静之后想起小陈刚才说如果她执意要回去,就得替杨思情B坐牢,也就是说,她是可以回去的。   她现在才20岁,十年之后也不过30岁,人生刚过三分之一。   在七十年代待上十年,回去后照样可以东山再起,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去了比较落后的地方支教十年。   小陈直接被她问愣了:“呃,杨小姐,你确定要这样?你这样回去后就是个有案底的人……”   杨思情苦闷却很坚定地说:“我不在乎,社会上有案底的人何其多,人家出狱后还不是照样混得风生水起。我不能让我妈的独生女换人当,我也不要把自己辛苦考取的学历拱手让人。十年后我才30岁,人生还有无限种可能。”   小陈思考再三,说道:“这样吧杨小姐,十年是段不短的时间,最初的很多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改变,你也不要把话说死。如果十年之后你依然执意要回去,我们会安排你跟杨小姐B换回人生。现在,我就把杨小姐B的二十年人生输入你的大脑,让你对她有个了解,不会在她认识的人面前露出马脚。”   打个响指。   杨思情的脑海瞬间像是被塞入一本剧情苦逼哈哈的年代文,女主角是苦逼的杨思情B。   当然,她也看到了杨思情B是个什么德性。   顿觉自己受到严重的降维打击,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在“马勒戈壁”上奔腾而过,气得指天指地地质问小陈:“你们时空管理局的人眼睛都瞎啦!说什么我们各项数据都差不多,哪里差不多?!我们除了名字一样,还有哪一点像?!她是陕西咸阳人,我是浙江绍兴人!她就读过两年小学,我是清华的!她是个大饼脸,我高中三年都是校花!”   小陈尴尬地咳嗽两声:“杨小姐,我局统计一个人的数据不是根据你说的那些去统计的,我们有一套复杂精密的运行程序。”   杨思情平复一下操蛋的心情,立下flag:“十年之后我一定要回去,这种不平等交换谁干啊!对了,你把杨思情B未来十年的人生剧本也传给我,我尽量按她的人生去走剧情。”   小陈贴心地说:“哦,这倒是不用,我局也没有要精确到那个份上。你就用她的身份在B时空生活就行,不必刻意走她本来的人生剧本。我局用宇宙超级计算机推算过,你按自己的想法在B时空生活,不会出什么大事故。你已经为两个时空千千万万的居民做出牺牲,我局当然希望你在B时空能尽量过得自由自在,而不是当一个提线木偶。”   “你用不着给我戴高帽,我现在恨不得把你们时空管理局炸飞。”杨思情向蟑螂伸出手,“给我解药。”   小陈不懂:“什么解药?”   “你说什么解药!当然是一个月前你给我吃的药片的解药!”   小陈尬笑:“杨小姐,实不相瞒,在下给你吃的其实是维生素片。”   “我……靠!”杨思情喉咙涌上来一口老血,心说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自己知道的历史通通说出来。   小陈一眼洞悉她愤愤不平的心声:“杨小姐,由于杨小姐B的原因,现在B时空的发展轨迹和A时空出现了偏差,你知道的历史就算说出来也没有用的。”不等杨思情吐槽,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哦,杨小姐,请你归还时空管理局的戒指。”   杨思情马上背过手,将戒指藏在身后:“你把戒指拿走,我在这里拿什么生活?”   这枚高科技戒指太方便了,她已经离不开它了。   什么都逃不过小陈的火眼金睛:“杨小姐,你既然已经决定在七十年代定居,就要自食其力,我局不会为你提供一辈子的生活资金。”   “不还!是你们害我被流放到这里的,你们就有责任负担我在这里的生活开销。”   “杨小姐,请你不要无理取闹。你不是会画画,你完全可以靠这门手艺自食其力。”   “画画能赚几个钱?更别说在七十年代画画!”   “赚不赚钱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了,你完全可以用自己比这里的人多五十年的见识来发家致富嘛。”   杨思情油盐不进:“不还,说什么都不还!”   小陈时间宝贵,不再跟她扯皮:“不还你就把戒指留着当个纪念吧,我局可以单方面关闭戒指的资金渠道。”   杨思情气得泪眼汪汪:“你们太过分了,是你们害我穿越到这里的!”   小陈看她怪可怜的,动了恻隐之心:“杨小姐,不然我为你向上头申请一笔十万块的创业基金吧。”   “十万块那么少!”   “杨小姐,七十年代的十万块可是相当于现代的一千万,七十年代一个馒头才两分钱。”   “三年之后改革开放,钱会贬值成一堆废纸的!”   “所以要靠你自己想办法钱滚钱啊,你要知道改革开放之后遍地都是赚钱的机会,在下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杨小姐,时间不早了,在下还要回归工作岗位去处理杨小姐B的烂摊子,有空会来看你的。”   “有空来看我,你当自己来探监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6 16:35:53~2022-11-07 16:0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章 心理素质过硬   ◎从明天起,她要争当七十年代一名放弃治疗的混吃等死的摆烂大师。◎   命运果然只有小部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大部分都是由冥冥之中的那个主宰(时空管理局)说了算。   人,太渺小了啊。   小陈拍拍屁股走了,留杨思情孤零零坐在七十年代宾馆的地板上感受夜的凄凉。   这种时候适合来点背景音乐:“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杨思情抱住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上,回想自己最后一次碰手机是什么时候,现在都变成了那个杨思情B的东西。   不!   她以后不要叫“那个杨思情B”,就叫“那个B”!   臭女人,自己穿越撞死人,还要拉她当炮灰!   杨思情站起来,走去推开窗户。   窗外是七十年代黑洞洞的夜色和楼房、树木在夜色中的轮廓,她撑着窗台,探身出去,声嘶力竭地呐喊:“杨思情,你这个宇宙大傻逼——”   呐喊声在空寂的夜色中回荡,大傻逼,傻逼,逼……   很快,空寂的夜色又响起另一道声嘶力竭地呐喊:“妈拉个逼,哪个傻逼深更半夜不睡觉瞎叫,把我娃都吵醒了!”   杨思情闪电关窗蹲下身子,蹲着走到床铺,爬上床,用棉被将自己紧紧裹起来,闭眼就睡。   现在她整个大脑就是一团浆糊,完全没心情去规划自己要如何利用自己超前五十年的见识在七十年代发家致富,现在她只想睡觉。   最好睡觉的时候发生地震把她埋土里直接扑街,让B时空彻底陷入混乱,气死拿她当炮灰利用的时空管理局。   从明天起,她要争当七十年代一名放弃治疗的混吃等死的摆烂大师,爱咋咋地!   杨思情内心充满了有今天没明天的破罐子破摔的消沉情绪。   她只是消沉而没有去跳楼,心理素质已经过硬了。   试问让一个清华学生跟一个只读了两年小学的农村人互换人生,还被留在了七十年代,换谁谁都受不了。   杨思情的人生遇到一个大波,恐怕最高兴的莫过于蓝团长,感觉像赚到了一个亿,本来应该夭折在摇篮中的爱情又满血复活啦,自己也不用挂在杨思情家的墙壁上当她的叔公被她乱组CP啦。   重逢那天一定要身体力行,“用力”安慰处在低谷中的杨姐哦~   杨思情这一觉睡得可真沉,直睡到第二天被宾馆请她离房的电话吵醒。   她放下话筒,坐在床上发傻。   几分钟后下床去卫生间接了一盆冷水,扎起头发,弯腰往脸上哗哗泼水。   搞完个人卫生,出去盘腿坐在地板上,打开行李包往外掏钱。   准备回现代之前,她特地凑出十套1975年的流通货币,本来要带回现代当收藏品,现在全部拿出来当生活费。   当代一套完整的流通货币包括:1分、2分、5分、1角、2角、5角、1元、2元、5元、10元纸币和1角、2角、5角、1元硬币。   这样完整的货币她有十套,加上她口袋里还有些没花完的碎钱,合起来相当于普通工人好几个月工资。   小陈昨晚离开时给了她一本十万块钱的人民银行活期储蓄存折,这笔钱就是她目前的棺材本了,暂时不要去动。   等她在这里的生活安定下来,想好要做什么糊口,再去动这笔创业资金。   行李包里的衣服、细软什么的可以继续用,但是现在北京已经十一月份,降温降得非常厉害,过后得去商场买过冬的衣物。   宾馆肯定不能再住,食宿费吃不消。   这种接待外宾规格的房间一天要几块钱,相当贵,楼下倒是有那种一晚上几毛钱的大通铺。   一排过去摆好几张床板,晚上什么三教九流的社会人,不分男女,全睡在一起,毫无隐私可言,跟她月前睡的停尸房差不多,她才不要去睡那种地方。   那个B……算了,不这样叫了,不文明……那个杨思情B在北京倒是有一间巴掌大的破屋子,租的,在蓝靛厂南大街菜园胡同的一座大杂院里面。   可以住她的屋子将就个把月,再慢慢骑驴找马,到市面上租套套房住,再说自己也要去拿她的一些行走社会必备的个人证件。   那辆还有九成新的自行车因为带不走,昨天被她送给宾馆一个人很好的值夜大叔,让他天冷的时节上下班可以节省些时间。   幸好相机她还留着,现在成为她身上最贵重的财产,一夜回到解放前也不过如此了吧。   杨思情之后又重新分配了两个行李包中的东西,把目前生活需要的和不需要的东西分开来装。   过后她就把这一大包不需要的东西拿出去转卖,还能收回来一些钱。   现在自己当家做主,就得精打细算,尽量多留些现金在身上,不然她孤零零的在七十年代很没有安全感。   杨思情提着两大包行李经过宾馆前台时停了下来,犹豫要不要给蓝巍留杨思情B在北京居住的地址。   蓝巍才认识她几小时就要以结婚为前提去拜访她的家人,可见他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在乎她的来历。   这是所有操蛋事情中,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一件事。   但是现在,一来她在北京的生活还没安定下来,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二来不好跟他解释自己怎么会突然从浙江人变成陕西人,乡音难改,她的南方口音就是最大的破绽。   权衡再三,决定先不给他留自己在北京的地址,过后再联系他,反正知道他的电话。   过后他就跟别人结婚去了。   走到宾馆外头,杨思情抬头望望七十年代的天空,叹口气,叫了辆停在街边的三轮车,谈好价格坐上去。   趁着去杨思情B出租屋的途中,她捋了一遍杨思情B短暂的20年人生。   杨思情B是陕西咸阳人,农村户口,爹妈死得早,家中还有哥嫂和哥嫂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两年前她满十八岁,嫂子就撺掇她哥趁早把她嫁出去,为家里省出一份口粮。   杨思情B不反对自己嫁人,但她心气高,看不上村里人,要嫁就嫁城里人,好让自己变成城市户口。   嫂子为她寻婆家的事在村子里传开来,村长上门提亲,要让她嫁给自己的哑巴儿子,彩礼给得也挺丰厚。   哥嫂就擅自同意了这门亲事,还提前收下村长的彩礼,给三个孩子买口粮吃。   杨思情B死活不肯嫁给哑巴,偷了哥嫂二十块钱,夜里偷跑出村,辗转坐车来到大城市北京。   这个年代进城打工的农村人被称为“盲流”,会被鄙视、白眼,遭到一些不公平的待遇。   杨思情B本身也没有什么技能,刚到北京时白天找工作,晚上就缩在公共汽车站的候车室里睡觉。   好不容易在海淀蓝靛厂找到一份扫地工的工作,一个月工资才九块五,但厂里同意给她一个睡觉的床位,而且给她发粮票让她可以买三餐,她就决定干下了。   这个农村姑娘身上少说有八百个心眼,哪里会乐意长时间干一份工资很低的扫地工作。   蓝靛厂在海淀是座有几千名工人的国有大厂,杨思情B在这种人多的厂子里显示出了她的软实力——卓越的社交能力。   没几个月就和厂里一个有家室的高级技术工人眉来眼去起来,哄得对方给她做担保,得到一份供销社柜姐(售货员)的工作。   供销社是国有企业,柜姐更是这个年代非常吃香的职业,待在供销社里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工作轻松,工资也高。   对杨思情B来说相当于飞上枝头变凤凰,属于质的飞跃,这份舒服的工作她就一直做了下来。   体制内工作有了,她又通过搭讪来供销社买东西的男客人,便宜租到现在住的屋子。   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果然有一堆男人,这个杨思情B别看长得其貌不扬,大字不识几个,混社会的能力真真是出类拔萃。   通过技术性操作男人,实现职场的跃迁和居住质量的提升。   可惜玩火者必自灼,终于翻车,进了21世纪的监狱。 第十章 日记本   ◎这一家子人,哥哥阳痿,嫂子借根生子,她自己是捞女,狗血程度直逼长青神剧《回家的诱惑》。◎   三轮车停在了菜园胡同口,杨思情跳下车,把两包行李提下来,给老师傅两毛钱,然后一手提着一包行李走进菜园胡同。   这是一条破旧、杂乱、生活功能残缺的胡同,两旁全是灰墙灰瓦的破房烂屋,本就不宽敞的通道堆放着各家各户的生活杂物。   说好听点是原汁原味的市井生活,说难听点就是条贫民窟。   得嘞,她的独立卫生间梦再一次破碎。   杨思情强打起阿Q精神,安慰自己这里只是暂时的落脚点,等她摸清楚七十年代房市场的情况后就去买一套带厨房、独立卫浴的大套间!   她公费旅游翱翔北京城的时候,分明看到很多拔地而起的新式公寓宿舍楼。   搁21世纪,就她余额宝里那点塞牙缝的钱,在北京买间厕所她都不敢痴心妄想,她本来打算大学毕业后回绍兴工作。   不过按照“杨思情B撞死她未来丈夫”这一点去推断,她大学毕䧇璍业后应该没回绍兴而是选择当了北漂。   就是可惜了她那个还没受精就被杨思情B一并撞没掉的21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孩儿。   啧,她果然是英雄的母亲,肚子里还能生得出科学家。   天还没黑,这厮就开始做梦。   做梦间已经走到杨思情B住的大杂院,院门前有几个小女孩在跳橡皮筋。   “杨姐姐!”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女孩停下游戏,冲杨思情清脆地喊。   杨思情从“英雄的母亲”梦中回过神来,看向喊她的小女孩,心里快速翻阅小陈塞给她的资料。   哦,这是跟杨思情B住一个大杂院的人家的孩子。   “小猫,放学了玩儿呐。”她笑着说,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递给她,“给。”   乳名叫小猫的小女孩看见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白兔糖,马上跑过来拿走:“杨姐姐,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呀?”   “姐姐回了趟老家。”这是她想出来的对外解释自己消失一个月的借口。   “可是我妈妈说你跟野男人跑了。”表情纯真的小猫才6岁,读小学一年级,显然不知道这句话的深层恶意。   这句话也不是她妈妈对她说的,是她爸妈晚上躺在被窝里说的被窝话,被她听见了。   杨思情笑着解释:“那是你妈妈说错了,姐姐是回老家了,玩儿去吧。”   “哎!”小猫答应一声,甩着双马尾跑回到游戏岗位。   通过小猫的一句话就让杨思情认识到那个B在大杂院里的群众基础有多么薄弱,未来的日子恐怕有得她白眼和闲话受了。   妈的,替身真不是人干的。   所有流言蜚语、破屋子烂椅她来扛,那个B只需要在21世纪的现代化监狱中舒服坐牢,最大的体力劳动就是踩缝纫机。   她一个人演绎了言情文的半壁江山,又是年代文女主,又是炮灰文女主,又是替身文女主,这叫什么事呀!   杨思情没好气地提着行李跨进大杂院的破木门,几步路走到大杂院的空地上,转着脸扫一遍以后生活的环境。   这座大杂院原本是座一进四合院,院子结构呈“口”字形,共有大小七间房,硬是挤进去八家租户,有一间大房隔开成了两间房。   八家贫困的小老百姓合住,院子空地上乱拉绳子晾晒衣服、杂物乱堆、每户做饭的灶台直接砌在门口边上、院子边角还种着一块小菜圃……就这么着直接把四合院糟蹋成了大杂院。   杨思情消失一个月突然冒出来,热闹的大杂院空地秒变鸦雀无声,几个邻居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内心响起共同的疑问:咦,她怎么变漂亮了?   他们对这个衣着时兴的漂亮女人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感觉她不是杨思情,但记忆中的杨思情又分明就是长她这样婶儿的。   应该是时空管理局对这些人的记忆动了手脚。   杨思情知道这些邻居的资料,但本身不认识他们,提不起劲儿跟他们做久别重逢的寒暄。   据她所知,他们跟杨思情B的邻里关系并没有好到寒暄的程度。   这座大杂院中就杨思情B一个是进城务工的外地农村人,其他都是本地人,他们多少有些排挤、鄙视她,几个当妈的中年妇女更没少在背后聚众取笑她。   杨思情不理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径自提着行李走到大杂院左上角杨思情B住的小屋门口。   按照四合院的布局,这是一间耳房。   小屋门上锁着把钥匙。   杨思情看看左右,从小菜圃那里捡了块砖头过来,两下子就把锁砸开了。   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的朱奶奶问道:“小杨,你怎么砸门呀?”   杨思情把砖头放回去,笑说:“我回老家把钥匙弄丢了。”说“回老家”时故意直勾勾盯着小猫她娘。   小猫她娘心虚地躲着她的眼。   朱奶奶又说:“小杨是回老家了呀,我说怎么有段日子没在院儿里瞧见你。”   杨思情随便答应她一声,提上行李,用脚推开屋门,站门口看了眼屋内。   又矮又小又阴冷,像她小学参加社会实践去农村看到的猪圈。   当时她还兴奋地调戏猪猪来着,呵,报应不爽,现在换她住猪圈了。   唉声叹气,进屋。   开着门通风,再拿上水桶和毛巾出去到公用水池接水,她要搞一下屋内卫生,一个月没住人了呢。   院里众人又恢复如常,只是有个别老娘们在她背后小声议论,她全当是老母鸡在吱吱嘎嘎胡叫唤。   小猫她娘抓过儿子小毛,在他耳边嘀咕两声,嘀咕完拍一把小毛屁股,小毛就窜出了大杂院。   杨思情在小屋内擦洗,听见屋外有人喊她:“小杨,小杨回来了吗?”   她回头冲屋外答应道:“哎,我回来了,在屋里呢。”   大杂院的包租婆钻进小屋。   五十多岁,身材肥硕,神似麻将里头的“二筒”。   包租婆双臂盘着大胸,假客套地说:“小杨,你出远门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你跑哪里去了,一天跑一趟院子看你回来了没有,差点就撬门了呢。要是你回来发现屋里什么东西丢了,反过来还要赖到我头上。”   杨思情不冷不热地说:“我回了趟老家,今天刚回来。”   包租婆上下看了看她身上的时兴衣服和她突然变漂亮的脸蛋:“回家一趟再回来,人都靓丽了一圈。小杨,十月份的房租……”   “房租是吧,等一下,我拿给你。”杨思情掏出小钱包,抽出四块钱给她。   包租婆接过钱数了数,眼珠子一转:“再给我五毛。”   “一个月房租不是四块吗?”   “你错过交房租的日子,就得再给我五毛。”   想讹人?   奶奶的,姑奶奶正好一肚子鸟气没处发泄。   杨思情一把甩下抹布,死拽着包租婆的手臂往屋外拖:“走,去街道办事处,我要向办事处同志举报我在人民群众中间发现了一个走資派,张口就要讹工人阶级五毛钱,我要让办事处同志严肃调查一下你这个阶级敌人的思想。”   她的脸完全就是一张愤愤不平的阶级斗争脸。   现在是工人阶级当家做主的社会,“走資派”这顶帽子太大,包租婆害怕了,使劲扒掉杨思情的手,肥硕的身体像只皮球一样弹出了大杂院。   她想多收五毛钱租金,完全是因为刚才瞄到了杨思情钱包内有很多钱,才临时想到那样一个讹钱的借口。   杨思情叉腰,大声说给边上围观的邻居们听:“呸,想讹我,没门儿!”   刻薄的包租婆被收拾了,看热闹的邻居们意兴阑珊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有些奇怪没多少文化的杨思情怎么说得出“走資派”这种词来吓唬人?   杨思情把杨思情B的被铺卷一卷,抱出去扔掉,去大一点的百货商店新买了一床厚被子,又买了一网兜水果零食。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买了个尿壶。   她只有两三岁的时候上厕所不方便,妈妈才给她坐过这玩意儿如厕。   现在20岁了再来“重温旧梦”,真是哭笑不得。   晚上杨思情在屋内翻箱倒柜,把杨思情B所有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捡出有用的证件收起来。   然后在抽屉里翻出几本小学语文课本和新华字典,还在一个锁住的抽屉里撬出一本日记本。   只读过两年小学的人居然会写日记,有意思。   杨思情躺到行军床上,优哉游哉翘起二郎腿,翻开日记本。   日记第一篇就说明了她为什么写日记?   为了练习识字。   国营供销社的工作看似活少钱多,想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饭碗却也不容易。   供销社内部、供销社与供销社之间,每个月、每个季度、每年都要进行各种评比。   这份吃香的工作是她走后门得到的,供销社里面好几个城里女人都看她这个进城务工的农村人不顺眼,经常暗地里跟主任打小报告说她没文化、不识字,评比的时候会拉低供销社的集体成绩。   没办法,想保住饭碗就得学习进步。   她想学习,又不想花钱学习。   正好院儿里有个教书的刘老师,于是缠着他教自己识字。   刘老师怕她多登门纠缠几次,会给自己的声誉带来不良影响,只好同意。   杨思情粗略翻了下日记本。   杨思情B没有每天写日记,隔几天写一篇,一些不认识的字就先用拼音标注,等写完后再查字典,把字写在拼音头上。   写日记识字的法子应该是刘老师教她的。   杨思情开始精读日记,越读越热血沸腾。   小小一本日记本,篇幅不多,却篇篇都是精华,杨思情B应该是心里积了一定量对生活的感悟后才写一篇日记发泄一下。   咱们捡两篇日记中最精彩的小作文说道说道。   其一,卧槽,杨思情B的哥哥原来不举,日记中的原话是“哥哥那.话儿不行”。   她哥嫂结婚几年都没能下个蛋,村里说她哥不举的闲言闲语越来越多。   她哥为了掩盖家丑,就跟老婆商量找隔壁村的男人借根生子,生下第一个娃。   后面两个娃呢,是尝过男人滋味的嫂子耐不住寂寞,又跟村里村外的男人乱搞生下的。   三个孩子三个爹,就是没有一个爹是她哥。   她哥管不住老婆的裤.裆,自己又不举,只能忍气吞声当绿毛乌龟养别人的娃。   这件丧门星的家丑,她哥嫂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在嫂子生第一个娃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恨淫.荡的嫂子每次拿她辛苦积攒的工分去换粮食喂养跟野男人生的野孩子,嫂子还想把她卖给村长的哑巴儿子换钱继续喂养三个野孩子。   哥哥不举,杨家已经断子绝孙玩完了,她索性跑出村子,来到大城市自己闯荡。   这一家子人,哥哥阳痿,嫂子借根生子,她自己是捞女,狗血程度直逼长青神剧《回家的诱惑》。   其二,杨思情B找邻居刘老师学习,学着学着就单方面擦出爱情的小火苗,加上刘老师又是北京城市户口又是中学老师,人还很斯文有书卷气,不正是她的梦中理想伴侣吗?   跟刘老师说了好几次想跟他搞对象,都被一一拒绝。   于是她就设计灌醉刘老师,让刘老师跟她睡觉。   做.爱的时候趁刘老师不注意,在床铺上抹了些鸡血假装处女血,第二天拿着被单逼婚刘老师。   刘老师不认账,死活不肯娶她一个没文化的农村人。   她就威胁要拿着被单去刘老师的学校挂起来,说他耍流氓后不认账,要把事情在他学校闹大,让他没脸再当老师。   刘老师态度就变软了,约她第二天晚上七点去河边散步,一起商量出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日记写到这里戛然而止。   杨思情反复读最后这一篇日记,越读越毛骨悚然和惊疑不定:解决问题的法子……这个受到威胁的刘老师不会当晚把威胁他的人给解决了吧?! 第十一章 杀人犯   ◎跟张东升差不多。◎   时值晚上八点多,胡同里光线昏暗,刘学明牵着自行车摸黑看着路面走进大杂院,抬眼瞧见左前方那间黑了一个月的小屋今晚居然亮起了灯。   他生生定住脚步,眼镜后面的双目骤然放大,深秋夜晚寒冷的气温夺走了他脸上所有温度。   老李头出门倒洗脚水,看见牵着自行车直愣愣站在院中的他,喊道:“刘老师,下班了啊。”   刘学明慢半拍回道:“嗯,是啊。”低头藏起不自然的脸色,牵着自行车去右边自己的屋子前停靠。   老李头顺口再问一句:“今儿个怎么这么晚下班啊?”   刘学明脸色已经恢复镇定,笑呵呵地说:“害,下午学校开教师大会,开完会我在办公室批改学生作业,眨眼工夫天就黑了,我就赶紧收拾收拾回来了。”   老李头赞赏地啧一声:“好老师啊。”   刘学明不敢当又腼腆地笑笑,用下巴指指杨思情的小屋:“小杨,回来了?”   老李头扭头看一眼亮着灯的小屋,扭回来说:“回来了,说是回老家去了,白天刚回来。”笑眯眯看着刘学明,眼中饶有兴味。   院里人都知道杨思情这个农村女人借着学习进步的由头几次三番纠缠刘老师搞朋友,人家刘老师不肯。   杨思情消失的这一个月,院里人都替刘老师高兴,希望她就这样不回来得了。   但院里人只知道杨思情B和刘学明之间一些很表层的关系,杨思情B没把他们已经睡过的事透露给第三人,威胁刘学明娶自己也是暗地里进行的。   她知道刘学明极其注重教师的声誉,要是在他答应娶自己之前就搞臭了他的声誉,他一想反正声誉已经完了,更加不会娶她这个农村女人。   看来情商高、会来事儿跟有没有文化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   刘学明无视老李头暧昧的笑容,冲他点一下头,开门进屋。   脱掉棉大衣,摘下眼镜,揉了揉山根。   端上洗漱用具出门到公用水池刷牙洗脸,洗时不停观望杨思情的小屋,神情莫测难辨,心思百转千回。   洗完回屋,戴上眼镜看教案。   压根看不下去,老感觉耳边回荡着那晚掉进河水中的杨思情的呼救声,那声音嗡嗡地冲击着他的耳朵,吵得他头大。   摘掉眼镜,按揉着太阳穴。   奇怪自己回忆得起杨思情呼救的内容,却回忆不起她完整的声音和样子,脑子里对她只剩下一个大概印象——长得土里土气却喜欢化妆刻意掩盖自己的农村样儿。   难道跟自己刻意遗忘这个农村女人有关?   老李头说她回老家了,是不是因为害怕见到自己,死里逃生后才跑回老家躲了一个月才回来?   她既然敢回来,一定是想好了对付自己的办法!   市教育局要开始评选全市今年的教师职称了,他们中学每年只有两个高级教师的名额,高中一个,初中一个。   高级教师的职称跟工资和教师分房挂钩。   他等高级教师的职称等了好几年,每年都觉得自己今年一定能上,每年总会被那么一只有门路的“拦路虎”抢走。   他就是因为一直评不上高级教师,才一直分不到教师宿舍,才一直住在这个破大杂院里跟一群没文化的小民当邻居,烦都烦死了。   为此他找了初中教导处主任好几次表达自己的不满,主任每次都说明年一定给他。   等到今年,终于没了“拦路虎”,上周主任还拍着他的肩膀说已经把他的名字报上去了,让他情等着涨工资吧。   日子有了盼头,他干劲十足,教学更加卖力,今晚改作业改到这么晚才回来。   回来却发现本应该被河水冲走的女人,他妈的,居然没死成!   刘学明细思恐极,怕自己的前途会毁在一个不知羞耻的西北农村女人手中。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踱步。   走到窗前挑起帘子观察杨思情的小屋,心想与其这样疑神疑鬼、担惊受怕,不如去会会她,探探她的虚实!   另一边的杨思情也抱有跟他一样细思恐极的心情。   她看完杨思情B的日记本,马上对凶杀案案情进行了一番推测:当晚杨思情B去到河边与刘老师见面,两人散步的时候,刘老师趁着夜色将威胁自己的杨思情B推下河。本该被淹死的杨思情B就这样误打误撞穿越了,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乌龙事件,最终导致自己这个倒霉蛋被留在B时空的七十年代。   清华杨姐威武,基本推得八九不离十。   杨思情推测出害自己的元凶,第一反应是愤怒,很快愤怒就转变成了害怕。   现在她就是杨思情B,那个刘老师看到本来该死的女人居然好端端地回来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想方设法让她再死一次?!   操蛋的杨思情B真是一点好都没有给她留下,现在更是送给她一个虎视眈眈的杀人犯!   这么重要的情报小陈怎么没有跟她说?不然她不会傻傻住进杀人犯的院子!   今晚她要是没看杨思情B的日记本,哪天被杀人犯从背后敲一闷棍子,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不行,这间“猪圈”她现在是想住也不能住了,必须尽快搬出去,彻底远离杨思情B的生活圈,开辟一条属于她自己的剧情主线。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杨思情跳下床,把日记本塞进行李包,她要一并带走。   叩叩叩……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她一大跳,条件反射地甩过头警觉地问:“谁?!”   门口的刘学明低声说:“小杨,是我。”   杨思情没听过刘学明的声音:“你是谁?”   刘学明以为她在故意摆谱戏弄自己:“是我,刘老师。”   杀人犯来了!   屋中的杨思情着急忙慌兼害怕,手足无措的样子像只无头苍蝇。   门口的刘学明半晌没等到她的声音,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屋里想着怎么修理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正想走人,屋门被打开一条缝,有只乌溜溜的大眼睛躲在门缝后头。   杨思情凶巴巴地小声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以后都不许敲我的屋门。”   刚才电光火石间她决定将计就计,装出死里逃生回来了、对刘老师恨之入骨的样子,先吓住他一阵子,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给自己争取到搬出这里的时间。   刘学明愣住,也像白天见到杨思情的邻居们一样,感觉门后的女人是熟悉的,又感觉不熟悉,脑中杨思情模糊的样子也与门后女人的样子重叠起来,似乎杨思情一直就是门后女人这个样子。   然后他就糊涂了。   自己怎么会将这么娇俏动人的杨思情定义成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女人?   “我听老李头说你从老家回来了,过来看看你。”面对这样闪闪动人的杨思情,刘学明的语气不由温和起来,脸上还露出一丝斯文的微笑。   也不想想自己月前可是亲手将她推下河,合着人一变漂亮,万事也变得好商量了?   杨思情知道这个男人狠起来可是会杀人的,所以他的斯文和微笑落到她眼中完全变了味儿,只觉得鬼气森森,跟张东升差不多。   “你不用假好心,我知道你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以后离我远点!”说完就要关上门。   刘学明一掌顶住门,低声说:“小杨,我想进去跟你聊聊那晚在河边的事,我想补偿对你造成的伤害。”   杨思情觉得这个杀人犯不仅胆子大,心态还特别好,这样的人当老师,无异于让一只禽兽混进了教师队伍。   “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她娇叱的声音挺大声的,在空荡的院子里非常清晰。   晚上这个点,好几家屋里都还亮着灯。   刘学明敢在这个点来找她,就是笃定了她一定会让自己进屋。   想不到会碰壁,只好放开顶门的手,快步回屋。   因为此她非彼她了鸭。 第十二章 看片被捕   ◎蓝巍,我现在在派出所,你能来保我出去吗?◎   思情站在门后直看到刘学明进屋了才放心地关门上栓,紧急做起跑路计划。   把刚才找到的杨思情B积攒的粮票和钱全部倒出来。   钱只有九十多块,归她了,装进钱包。   粮票没剩下几张。   幸好之前她嫌每次一张一张念口令从戒指里取粮票很麻烦,一气儿让戒指变出一堆五花八门的粮票,用到旅游结束也没用完。   可是天长地久有时尽,外部没有粮票入账,手头有再多也有用完的一天,比起弄钱,想法子弄粮票更要紧。   什么时代都有符合时代特色的黑市,七十年代也有交换粮票的黑市,粮票和粮票、粮票和物质、粮票和钱之间都可以私下里交换。   她到时候就把不需要的粮票拿去黑市交换。   最划算的当然是通过工作单位获取粮票。   杨思情想到了杨思情B之前那份走后门得到的供销社柜姐工作。   不如先去干几个月柜姐,正好可以问下供销社有没有员工宿舍让她住一段时间应应急。   想不到她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会是柜姐,胜在是体制内的,马马虎虎吧。   计划得美美的,骨感的现实再次给予她迎头一击。   第二天去供销社上班,呵呵哒,被供销社主任劈头盖脸一通骂,骂完才告诉她已经没有她的工位了。   大学没毕业就尝到被炒鱿鱼的滋味,还被油腻的上司一通骂,泥人的天灵盖都会冒烟。   敢情她来供销社是来找骂的!   “我的工位没有了,你骂我之前怎么不说?等骂完了才说。”杨思情压着火气质问主任。   主任倚老卖老:“我骂你是在帮助你进步,让你以后到其他工作岗位上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主席同志说过‘世界是你们的……’”   “得得得。”杨思情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是我说的!”气势逼人地冷哼一道后鼻音,甩头发走人。   等一走出供销社,人就变成霜打的茄子,蔫儿了,塌下双肩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全身充满无力感。   站在街边上,茫然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骑自行车的、挑担的、走路的、赶牛车的。   她公费旅游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现在看什么都像蒙上一层灰暗的色彩。   现在还是计划经济时期,文化高的通过学校、街道分配工作,或者去父母亲戚的单位接班;文化低的只能去工厂或者劳动市场接活。   她算文化高的吧,可在七十年代无依无靠的她该找谁给她分配工作?   哪怕要下海经商当个体户,那也得等几年之后的改革开放,国家对下海经商放松了政策才干得起来。   现在什么行业都是国营的、政府的,自己乱干,只会被当成投机倒把分子,抓起来流放到劳改农场,那地方可比目前的环境还要爽歪歪。   杨思情一时想不到怎么在七十年代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那间猪圈一样的屋子她情愿待在大街上也不想回去。   走过一间新华书店,不知道哪根神经抽了,进去张口就问戴着袖筒整理书籍的店员小哥:“你们这里招工吗?我会画画。”   店员小哥诧异,随即镇定说道:“我们书店是组织分配员工,不向社会招工。”   杨思情尴了个尬,暗骂自己是神经病:“呵呵呵,我开玩笑的,请给我一份有租房信息的报纸。”   花五分钱买了份报纸,坐在书店的阅读区看起来。   店员小哥没多久走过来,局促地开口:“这位女同志……”   坐在小板凳上的杨思情抬头仰望他,眨眨眼。   店员小哥被她眸光流盼的大眼电了一下,面红耳赤:“你刚才说你会画画?”   杨思情当即蹦起来:“是!我会画画!我什么画都会画!”   她阳光灿烂的笑脸持续性给店员小哥输送电力,小哥不仅脸红,还紧张地冒汗:“我们书店有块新书到货的招牌需要画,我能力不行。如果你能帮忙的话,我愿意出五毛钱工费。”   “书籍宣传海报呀,小意思。”杨思情磨拳霍霍,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表情像只打了鸡血的斗牛犬。   她不务正业了一个月,早就技痒难耐。   午间,店员小哥还去新华食堂自费给她打了份午饭。   傍晚,杨思情怀着热切从店员小哥手中接过来到七十年代后通过自己的双手赚到的第一笔钱,五毛。   好像接过的不是钱,是一座丰碑,是一个肯定,是一份让她活下去的动力!   回“猪圈”路上,浑身充满正能量的杨思情又颠起了快乐的兔子跳。   人生就是要起起落落,掐指一算,她这一天的剧情不可能就这样在喜庆的氛围中heppy ending。   杨思情走到菜园胡同时天已经擦黑。   有个年轻人站在胡同口暗处鬼鬼祟祟地打量过往的路人,突然一个箭步窜到她身边,小声问:“妹子,要不要看美国大片?”   杨思情一听就上头了,一脸跃跃欲看:“美国大片!什么美国大片?”   这个年代不管是剧院还是露天,放的一水儿都是红色革命电影,她看一两部还会觉得挺热血沸腾的,多看几部,她的血就沸腾不动了。   “片名是鸟语,咱看不懂,反正有亲嘴的画面。”年轻人说亲嘴时几乎是用气声说的,生怕被路人听见了跑去举报,“一部两小时,两毛钱,看不看?”   “看,看……”杨思情马上掏钱。   管他是不是正宗的美国大片,她在这个没有啥娱乐、天黑只能躺在没有男人的床上睡觉的年代,再不看点离经叛道的东西,早晚得憋疯。   而且今天赚了五毛钱,花两毛钱犒劳自己,明天才有更大的动力去赚五块钱!   年轻人收了钱,冲胡同吹声口哨。   胡同里闪出一个女人,跟年轻人看起来像是对小夫妻,领着杨思情一路走进一家院门紧闭的大杂院。   大杂院挂着一张投映电影的白幕,还有一台已经很破旧的放映机,估计是什么地方淘汰下来的,被他们捡回来废物利用。   院子空地上摆着很多高高低低的条凳、小板凳,已经有几个男女分散坐在上面等着看电影,想来也是被年轻人在路上拉进来的。   杨思情一进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扭头向她行注目礼,见她不是放电影的年轻人,又失望地齐刷刷转头回去。   有个不耐烦的男人催更:“喂,叫你家男人赶紧进来放电影,老子都等半小时了,冷死老子了。”   女人轰苍蝇一样冲他挥一下手:“急什么急,没看见还有这么多空位。”说完又钻出院子,关紧院门。   杨思情捡一张板凳坐下,手插进袖子里,目力所及之处皆感到新鲜。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个由夫妻经营的私放违禁电影的小黑作坊。   一个人2毛钱,一晚上算他只能拉10个人,就是2块钱,一个月就是60块,顶普通工人两个月工资,而且还是无本买卖。   她头一转,卧槽,看见那边还摆了张桌子,上头瓜子花生、水果饮料,应有尽有。   仰天长叹。   看来能不能赚钱跟你所处的时代无关,跟你有没有生意头脑和富贵险中求的冒险精神有关。   像她这种“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找份工作都费劲的,根本不适合自主创业,只适合找个好人家嫁了当姑奶奶走躺赢路线。   这厮终于开窍了!   小院陆续又有几个男女被带进来。   喊开场的人渐多。   现在天冷了,路上人少,小夫妻见实在拉不到更多客人,只好锁上院门,让观众们稍安勿躁,然后年轻人开始操作放映机播放电影。   电影画面出来。   杨思情一看电影名叫《大白鲨》,哟呵,真是美国大片,她以为对方顶多放一部鬼都没看过的美国电影滥竽充数。   现在这么一看,夫妻俩还真有点门路。   杨思情再次唏嘘地感慨:不是时代不行,是她不行啊。   《大白鲨》是斯皮尔伯格指导的,被后世誉为经典中的经典电影,她知其大名,不过没看过,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但其他人不干了,一看主角他妈的是一条鱼,观众席中爆出各种不满。   有男同志爆粗口:“艹,怎么是鱼啊,不是说有女人光屁股的画面吗?!”   个别女同志也叽叽歪歪:“就是,不是说有接吻的画面吗?”   观众们发现上当了,嗡嗡嗡的抗议声响成一片。   年轻人火了,压着声音呵斥他们:“再吵吵,再吵吵,再吵吵把雷子(警察)引来了。想看的看,不想看的不给退钱,他奶奶的!”   夫妻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丈夫骂完,妻子马上柔和地劝大家安静看电影,里头亲嘴和光屁股的画面都有,都是街里街坊的,我们不骗人。   杨思情感觉这群想看黄片想疯了的人比电影好玩多了,捧腹笑个不停,然后就被点名批评了:“那个小妹不要笑,别影响大家看片。”   两毛钱花都花了,爱看和不爱看的都耐着性子看起来,情绪慢慢的也就被剧情带了进去。   深秋夜幕下的破旧小院,一片人头以相同的角度仰望屏幕中的那条鱼。   幽幽的屏幕光线跟阴间滤镜似的,让每张专注的人脸看起来都像倩女幽魂。   没有杂音,只有嗑瓜子、剥花生的声音。   电影进入高潮,大白鲨张着满口獠牙从大海中突然破水而出。   小院的破门也在此时“嘭”一声巨响,冲进来一群警察:“都抱头蹲下!”   观众席先是被集体点了一下穴,然后哄一声,慌不择路地推搡逃亡起来。   “一个也不许跑,全部带回派出所!”   但见深秋夜幕下的破旧小院尘土飞扬,撞人的撞人、翻墙的翻墙、警察挥舞着警棍喝骂、女人害怕的哭嚎,兵荒马乱,妙哉妙哉。   杨思情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无数条杂乱的人腿在她惊惧的眼中快速移动,她仍然有些状况外,没有认识到形势的严峻:   我是看电影赶上扫黄大队了吗?   天呐,什么时代啊,看个惊悚片又不是三级片还要被抓进局子吗?   警察深夜剿匪的浩大声势将整条胡同点燃,各家各户的院门挤着耸动的人头兴奋围观这群偷看电影的人浩浩荡荡地游街过去。   杨思情也臊眉耷眼地走在犯罪团伙里面,并且处于一种晕乎乎的怀疑人生的行尸走肉状态,内心四大皆空,只剩下三大哲学疑问: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要去哪里?   街道派出所灯火通明,比过大年还热闹。   墙根下蹲着一排犯事男女,每个都垮着脸,像死了爹妈,几个心理脆弱的女同志哭哭啼啼地请求组织宽大处理。   几名警察站在一起,当着他们的面商量怎么处置他们:   “敢偷看美帝国主义电影,思想意识有问题,必须进行思想改造!”   “明天都绑上了游街。”   “游完街押到大剧院台上批.斗。”   “批.斗完,全部下放到农村搞建设。”   不知道人民公仆们是随便说说吓唬他们的,还是真的有权利这么处置他们。   杨思情要真被这样处置了,无异于给刘学明瞌睡送枕头。   他正愁怎么堵住杨思情的嘴,好嘛,她自己先把自己给解决了。   杨思情想想不行,不能蹲以待毙。   在警察对他们的口诛笔伐中高高举起手:“报告!”   警察:“说。”   杨思情:“请求警察同志让我给家人打个电话。”   警察:“打,让你家人过来,看看是什么样的爹妈能教出你这种思想有问题的女娃。”   军院蓝家,蓝巍正跟父亲蓝军坐在沙发上汇报这次去上海出差的心得体会。   电话铃响,他起身去接:“你好。”   “蓝巍,我是杨思情……”   蓝巍阴郁了一天的俊脸绽放出今天的第一抹阳光:“是你啊!你回绍兴了吗?我今天去宾馆……”   “蓝巍,我没回绍兴,现在在某某街道派出所,你能来保我出去吗?”   “……你等着,我马上去!”蓝巍放下话筒就跑去拿外套,急匆匆地边穿边往门外走,“爸,我出去一趟。” 第十三章 人情债   ◎反正自己本来也想拐她当老婆。◎   杨思情在派出所打完求救电话,回来继续蹲在地上。   一手抱膝,一手食指在地砖上漫无目的地描来描去,顺便在脑中对过去二十年人生走马观花一遍。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被流放到七十年代,已经是人生的低谷,想不到人生还有更低的低谷——被抓进七十年代的派出所。   好想死,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了。   小黑作坊夫妻俩就蹲在她旁边,一直在气愤地交头接耳,咒骂一定是邻居的谁谁谁跟雷子(警察)举报,眼红他们会操作放映机放电影赚钱blablabla……   吵得她心浮气躁。   大晚上街面空荡荡的,心急如焚的蓝巍飙车在最短时间内赶到派出所。   跳下吉普车,大步流星走进去。   出门出得急,忘记戴军帽,身上穿着长及大腿的深绿色将校呢军大衣,大衣里头是六五式军装,全身上下绿得只剩下脚上那双皮鞋是黑的。   这样一位英姿飒爽有威慑感的高大军官深夜造访派出所,像是异次元来客,跟派出所的画风严重割裂,回头率百分百。   蓝巍一跨进派出所的院子就望见蹲在墙根下那排男女中的杨思情,一颗不知道她怎么会被抓进派出所而骚动不安的心这才安定了些,喘着气唤道:“杨思情。”   杨思情耳朵一抖,土拨鼠似地伸长脖子翘高头。   嘴巴高兴地一点一点咧开,想到自己哪还有脸笑,嘴巴又一点一点收回去,重新缩起脖子,把脸埋在膝盖上。   蓝巍不知前情如何,光看见她脸上的无助,心脏便心疼得一阵紧过一阵,迈出步子要去拉她起来。   派出所所长过来客气地问:“这位同志,请问你是?”   军队虽然取消了军衔制度,提倡官兵平等思想,不过从军服的各种细节上可以大概看出一个军人的官职高低。   所长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个“地雷”。   蓝巍从口袋中取出小红本递给对方,这是他的工作证。   所长翻开红本,一瞄上面的军职和盖的钢章,暗暗咋舌,归还工作证,热情地与之握手:“你好,你好……”   蓝巍同样客气地说:“我是那边那位杨思情的……未婚夫,请问她犯了什么事?”   说他们是朋友,怕派出所会不认,他干脆说成是未婚夫,反正自己本来也想拐她当老婆。   所长顺着蓝巍的目光看向那边蹲在地上的女娃:“哦,这个女娃的事是这样的……咱们进去说吧。女娃,你也一起进来。”   杨思情精神一振,重重哎了声,扶着膝盖站起来。   蹲太久,双腿已经麻木。   跺跺脚,走到蓝巍身边,硬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轻笑。   但凡不是因为走投无路,哪个脑子有坑的女人会乐意叫喜欢自己的男人来派出所捞自己出去?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当着警察的面,蓝巍不便跟她嘘寒问暖什么,只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一起走进派出所办公室,此时无声胜有声。   杨思情闻到他身上军大衣和冷空气的味道,心里觉得特踏实,从来没有过的踏实。   她才发现,自己需要的不是一个能捞自己出去的人,而是一个在自己遭遇困难和不幸时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当然,捞自己出去也很重要啦。   所长跟蓝巍面对面坐,一五一十告诉他他的未婚妻大晚上都聚众干了些什么反动的“好事”,末了语重心长地劝他一句:“娶这样的媳妇啊,你还得再考虑考虑,保不齐哪天就会拖慢同志你进步的脚步。”说着话,不忘用批判的眼光鞭挞杨思情。   杨思情老实巴交站在边上,深深埋着头做羞愧至极、无地自容、痛改前非状。   蓝巍惭愧地点头附和:“是是是,同志您批评的是。她不知道轻重,我也有很大责任,回家就让她背诵默写主席语录。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合适,贵派出所就怎么处理。”   体制内的人说话都很会埋钩子,像杨思情这种直肠子的小老百姓根本听不出蓝巍的弦外之音。   所长端起茶杯,吹吹热气,慢悠悠地喝起来。   等他放下茶杯,心里对杨思情的审判已经有了定夺。   “这样,让女娃写张保证书、再交一交罚款,你就领回家去吧。回家后记得一定要对她做深刻的批评教育,不要让她再在这种特殊时期干些不着调的事。”   蓝巍热情握住所长的手:“同志您说个名,我们婚礼那天好给您送请帖。”   所长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才挥着手推辞:“不用不用,我们都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这个女娃,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两遍了!   有必要跟人家未婚夫说两遍考虑吗!   懂不懂“宁拆七座庙,不破一桩婚”!   杨思情眉头拧起老大一颗蒜头,明知是自己自作自受,没资格发火,可火气就是忍不住蹭蹭蹭往上窜。   蓝巍跟杨思情并肩坐在一条条凳上,在她耳朵边上,用温柔的低音炮指导她怎么写出一篇优秀的保证书:“内容控制在一千字左右,要有重点、有亮点、有思想点;要阐明今晚偷看电影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要既能凸显你的痛改前非、痛心疾首、痛定思痛,又能感动组织……”   “哎哟你不要说了啦!我会自己看着写,你这样反而会让我分心。”杨思情伏案握紧钢笔,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现场教学。   有时候有些人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真的会让身边的人很苦恼。   她拼命想专心写作,边上这个浑身都是雄性激素气味的男人却不断腐蚀她的注意力,让她杂念丛生。   蓝巍的好为人师遇到滑铁卢,只好无奈地说:“好吧,那我不说了,你自由发挥,但也别太自由了。”   杨思情用胳膊肘推推他:“你坐过去一些啦。”   他说话的气息全喷洒在自己的耳朵上,让她的耳朵不仅痒痒,一定也很红,真难为情。   蓝巍为不影响她写作,听话地坐过去一些,还是会忍不住斜过肩膀去看着她写。   杨思情只好催眠自己旁边坐的是一个大馒头,在这种洗三温暖的艰难环境下写完人生的第一篇恐怕也会是最后一篇保证书。   等终于脱离苦海走出派出所,闻到外头的冷空气,她整个人差点虚脱,脑袋冷不丁一阵眩晕,人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步。   蓝巍从身后扶住她的双肩。   杨思情回眸仰望他,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一方面是为今晚看部电影就被抓感到委屈;另一方面是谢天谢地在这个陌生的七十年代,能有这样一个男人因为自己一个求救的电话就义无反顾地赶过来搭救自己。   祸兮福所倚,祸福本就是相伴相生,自己虽然被倒霉的流放到七十年代,却也认识到一个靠谱的男人。   杨思情转身面对蓝巍,两只小手无处安放,只能左手摸右手,低下头,惭愧的同时也真诚地感谢:“蓝巍,今晚真的很感谢你能过来搭救我。我知道不该叫你一个军人来派出所这种地方,而且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但是我当时脑子里除了你,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可以求助。”   蓝巍摸摸她的后脑勺,挑起尖而圆润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也谢谢你在无助的时候脑子里只想得到我,说明我在你这里不是一无是处。这是个人情社会,人与人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才能共存。今天我帮你,没准明天就轮到你帮我了呢。”比如一年之内要解决掉个人问题。   杨思情摆出个苦哈哈的囧相:“我哪有什么本事帮你,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太可怕了,他们说要游街、□□,还要下放农村。我心说我就看了部美国电影,承担的后果却像是我杀人放火抢劫银行了。”   “文.革进行了这么多年,今年形势虽然有所好转,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今晚进一回派出所,只当是吃一堑长一智。”   “我们别站在这里了,我就住在附近胡同,你当护花使者送我一程吧。天太晚了,我不敢单独走夜路。”   蓝巍牵起她绵软的小手走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是‘未婚夫妻’,牵个手不过分吧。”   “什么‘未婚夫妻’嘛,那是假的。”杨思情说是这么说,不过愿意被他牵手,手在他的手心里扭了扭做一下姿态就妥协了,“牵吧牵吧,是我欠你的。”   蓝巍别过头笑着打趣她:“那以后我们就是欠与被欠的关系。你一天没还清欠我的人情债,我就有理由一直找你,而你还不能拒绝。”   众所周知,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杨思情走着路没接话。   蓝巍根据自己掌握到的她的脾气,她这时候应该笑逐颜开地骂他趁火打劫,事实上她却显得心事重重,一脸愁绪。   蓝巍敏锐的直觉认为她不是在为今晚被抓的事发愁,今晚的事只是一个小意外而已,她肯定还遇到了其他大事。   于是敛起笑,沉思片刻,问道:“你既然离开宾馆了,怎么没回绍兴?”   杨思情没头没尾地说:“我回不去了。”   蓝巍停下脚步,把她也拉停下来,语气凝重了些:“什么叫你回不去了?你是不是钱花光了才不得不搬出宾馆到这里来暂住,再想办法凑钱买车票回家?”   从衣食住行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经济基础,她拿着高档照相机到北京无忧无虑旅游一个月、住高档宾馆、谈吐有教养,显然受过良好教育,家庭条件应该很不错。   要不是因为没钱,应该不会想要住到这种破旧的胡同中来,而且她刚才也说自己是泥菩萨过江。   杨思情一肚子的委屈、酸辛、愤恨,很想跟这个靠谱的男人倾诉,又怕暴露实情之后他会对自己敬而远之,那她在这个时空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只好按他猜测的那样,闷闷地承认:“嗯,钱被偷了。”   蓝巍又牵着她走起来:“那你应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而且你完全可以在离开宾馆时在前台留张新住址的纸条给我。”   杨思情仍旧闷闷地说:“我没好意思开口,再说也没走到绝路。”   蓝巍陡然义正辞严起来:“我不希望你走到绝路了才想到我,就像今晚,万一我有事赶不过来呢,所以平时就要常联系。”   “哎哟你不要念我了啦,念得我头大,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他的声音再性感,一唠叨起来也跟唐僧没两样。   “你应该庆幸我只是念你几句,你要是我手下的兵,犯了错误至少要负重跑五公里,再做五百个俯卧撑。”   “我就不跑不做你能奈我何?”   “你说这种话就显得很没有见过世面,有机会让你下军营看看那些刺头兵都是怎么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嘿,不是我吹,我见过的世面可比你多多了!”   深夜的月光如绸缎,他们并肩走在一起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   作者有话说: 第十四章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别把替身不当人啊啊啊啊啊!◎   刘学明合上教材,今晚第三次去挑起窗帘观察蹲在杨思情小屋门口地上抽烟的中年男人,考虑要不要好心去告诉他一声杨思情因为偷看电影被派出所逮走了。   他猜这个男人也是个被杨思情踩着肩膀往上爬的倒霉男人,跟自己同命相怜。   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白天在学校一直苦恼怎么弄走杨思情,晚上她就自己作死,被警察逮走了。   哪怕她在派出所说出自己一个月前推她下河,那也白搭。   第一她没有证据,第二警察不会相信一个犯罪分子的话。   刘老师还是高兴早了。   杨思情大摇大摆地从他窗前走过去。   刘学明以为活见了鬼,惊得下巴砸到了鞋面上。   “杨思情,你娘的大晚上你要冷死我啊,赶紧开门让我进去暖和暖和!”人还没走到跟前,毛刚只看了个大概轮廓就大喊起来。   从地上站起来,把烟头丢到地上,用鞋底碾了碾。   杨思情边走边与蓝巍对视一眼,眼露困惑,转而一惊:   不会又是一个杨思情B傍过的男人吧!   我白天就赚了五毛钱,今晚到底要折腾我几出闹剧啊啊啊啊啊!   别把替身不当人啊啊啊啊啊!   杨思情脸上肌肉抽搐,心里万马奔腾,硬着头皮迎男(难)而上。   在这种寒风卷落叶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的深夜,毛刚的喊声把大杂院好几户人家都吵醒了。   他们知道院里在闹事,醒了也不开灯,只把脸贴在窗玻璃上鬼头鬼脑地张望,空中不停飘过弹幕:   咦喂,是杨思情!   她不是被雷子逮了吗?   卧槽,还带回来个当兵的!   农村女人太野了吧!   她是不是要上天啊!   ……   感谢杨思情的生活日常,极大丰富了院里人下班后只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闲极无聊时光,而且还不要钱。   杨、蓝和毛刚面面相觑。   蓝巍站在杨思情身前一步提防着毛刚,即便对方看上去只是个大腹便便的普通中年人。   杨思情等看清毛刚的脸就想起他是哪位了,他就是帮杨思情B弄到那份柜姐工作的蓝靛厂有家室的高级技术工人。   小陈给的资料上面说他隔三差五就会来骚扰一下杨思情B,杨思情B早就看他不上眼了,专心勾引刘老师,但看在工作的份上,也会虚情假意应付他一下。   院里光线昏暗,人高马大的蓝巍在幽暗中更显威武不好惹。   眼神不好的毛刚眯着眼细瞅站姿笔挺的蓝巍,心下明了,眼睛转向蓝巍身后的女人,不屑地冷笑:“杨思情,你可真够骚的,一个月不见又搭上个当兵的。”   “嘴巴放干净点!”蓝巍沉声警告。   毛刚清清喉咙,往地上忒一口浓痰:“我的嘴巴可比这个骚女人的逼干净多了。”   真男人就该能动手时别逼逼。   毛刚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就被反剪到背后,身体被转了个圈,再一把推出去,让他踉跄间差点摔个狗啃泥。   他站稳身体,一边往院门后退,一边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当兵的敢打老百姓,有种你别跑,我去喊政府的人过来!杨思情,烂裤.裆的死骚货,工位没了就马上翻脸不认人,你给我等着,总有你落单的时候!”   难听的脏话在夜深人静的大杂院上空回旋、回旋、回旋……没有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听见意中人被莫名辱骂会不火的。   蓝巍跨出脚步打算动真格的,送他两拳。   一直忍而不发的杨思情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再动粗,怕他会真的因此受牵连,为毛刚那种人不值当。   毛刚也趁机跑进夜色中没影了。   白天杨思情不是神气活现怼了一句开除她的供销社主任,气得主任转头就打电话给她的介绍人毛刚,把火气转嫁到毛刚头上。   毛刚这才得知消失一个月的杨思情回来了,正好老婆今晚回娘家,他像往常一样,摸黑到杨思情的小屋找她嘿嘿嘿。   不想嘿嘿嘿没讨到,人差点挨呲儿。   杨思情哈腰驼背坐在行军床边上扣手指甲,像只被雨淋的小狗,萎靡不振。   蓝巍叉着腿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手搭着大腿,神情严厉。   打一进这间还没他高的小屋他就保持沉默,只从鼻腔中发出一些气咻咻的气声。   “你回家去吧,我这边没事了。”杨思情怕毛刚真会去叫政府的人过来,虽然他自己婚内出轨也很心虚。   蓝巍胸膛高高起伏一下,沉声说道:“你看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带你去我那里住。”   杨思情对他的话感到意外,凭良心提醒他:“你不介意刚才那个男人骂我的话?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马上走。”蓝巍放柔声线,他注意到自己刚才说话的声线过硬了。   坚持带她走,一个是担心自己走后她落单,又要被刚才的男人找上门刁难;另一个是他不允许意中人住在这种破败的小屋里受罪。   “好,我跟你走!”   杨思情一改萎靡之色,打起精神把床上的几件衣服收进行李包中,提起两包行李。   她早就想要跑路避开院中的杀人犯,东西早就收拾好了。   蓝巍接手她的行李,矮着头先一步走出小屋。   等杨思情锁好门,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永远消失在了大杂院中。   刘学明放下窗帘,放心去睡觉了。   吉普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杨思情手臂搭着窗台,脸蛋朝窗外迎着冷风,她要让冷风把今夜所有乱七八糟的闹剧都吹走。   “不冷啊?”蓝巍开着车看她一眼,温和地笑。   她上车以后,自己就有种牢牢把她握在手中的感觉,这感觉挺好。   “不冷,我要醒醒脑子。啊,你会冷吧,我马上关窗。”   “我从前在部队冬训,大冬天一头扎进冰河里,那时候首长要是有你这么体贴就好了。”   “所以我当不了首长,因为我太心慈手软,整治不了你们这群刺头兵。”杨思情开着玩笑,还是把车窗关上了,伸着脖子照车顶的镜子整理被吹毛躁的头发。   她梳的是用两条麻花辫盘成的发型,一般已婚妇女才会梳这种发型,蓝巍猜她应该不懂这些。   稍微斜着眼欣赏她整理头发,看她用小小的手在小圆脑袋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憨态可爱,像三月里开在枝头的桃花,感觉看一辈子也不会腻。   “哦,我刚才没跟你说清楚,你不是要跟我一起住,我们不是要同居。我在军院有套机关发的干部房,因为我平常跟父母住在一起,那套房子就空置下来,我只是偶尔想一个人待的时候才会过去睡一夜。”蓝巍怕她会胡思乱想,有心理负担,特地跟她解释两句。   “真要同居也没关系。住‘猪圈’,还是跟又高又帅又正义凛然的兵哥哥同居,这是道送分题。我敢跟你走,就是把自己全权交给你了。你要同居还是要对我先奸后杀再抛尸,那也只是我发生的这么多倒霉事中的又一件倒霉事而已。你刚才不是说你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力,你再怎么样,总比那个骂我的毛刚靠谱吧。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啊。”   杨思情整理着头发,老神在在说着话,颇有一份历经人世浮沉后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泰然自若。   蓝巍爽朗大笑,夸她人小鬼大。   杨思情又甩头向他射去一记凌厉眼刀,黄牌警告他:“不过我也有听说‘十个军人九个淫’,部队嘛,都是男人,没有一个雌物。你光听我那样说感觉我好像是一个很随便的人,你要是敢对我霸王硬上弓,我凶悍起来飞出一记撩阴腿,可能会让你的“男性雄风”骨折哦~”   蓝巍捧场地陪她演对手戏:“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今晚就把你给办了。”   “你敢,我告诉你领导去!”   她通过杨思情B的日记本,也学到了不少阴损的小伎俩。   果然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好了好了,某些男女之间的有色玩笑咱们就点到即止。你知道我喜欢你,而你现在又落入我的手中,等下玩笑开过了头,我可能会……”蓝巍朝她抿起一个灰太狼之笑,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十个军人九个淫”的“军中饿狼”,正好也姓“蓝”。   杨思情咯咯直笑,笑得很甜很甜,像只熟透了的、一挤就爆汁的水蜜桃,吃了她可以得道升天。   蓝巍想她一定是把自己的话当成玩笑那样去笑,他却是把真话当成玩笑那样去说,他怕如果把男人天性中某些强烈的欲望赤裸裸地表现出来,会吓着她。   要知道猎物进笼之前,猎人需要做的就是克制和保持耐心。   “蓝巍。”   蓝巍正心怀鬼胎,冷不丁被猎物唤了一声,慌忙回道:“嗯?”   “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就晚上被骂的事为自己澄清一句,不能消极的寄予什么清者自清。晚上那个毛刚骂的是其他人,不是我。至于他为什么要对着我骂,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你让我知道那个男人骂的不是你就行了。我们认识时间还短,你对我有戒心,有些话不敢跟我说,这是合情合理的,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跟相交不深的人谈心里话。尤其你长得还这么招人,你有这份机灵劲儿我就放心了。”   “你说教就说教,怎么还夸人呢,让我都不好意思埋汰你好为人师。”   “哈哈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你这个经过国家培训的口才,恐怕我脸上长十张嘴也说不过你。”   “哈哈哈,长十张嘴可不行,我会亲不过来。哎呀,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下场当然是被羞恼的杨思情报以一顿粉拳,边打边骂他讨厌。   等笑闹够了,陆军大院也到了。   杨思情这一被拐进去,今生就再也没能出来过,听一辈子嘹亮的起床号,彻底治好她的晚期赖床癌。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十五章 瞧把她给能的   ◎为了房子,要不要考虑跟我结个婚?◎   北京的军区大院主要集中在海淀区,海淀区又主要集中在复兴路,这一局面直到五十年后也没有改变。   吉普车在军院东营门的哨岗前停下,蓝巍解开安全带:“你在车里等我,我拿出入证给执勤哨兵检查。”   许是受到军院威严肃穆的气氛感染,杨思情脸上的嘻嘻哈哈一扫而光,特严肃端正地点点头,像个小战士。   把蓝巍乐得呀,都要以为她在一本正经地搞笑。   哨兵走下站台,与蓝巍互相行了军礼,接过他的出入证查看,再矮下头打量副座上的姑娘:“车里坐的是谁?”   蓝巍就还是拿晚上回答派出所所长的话回答哨兵:“是未婚妻。”   哨兵没有轻易放行,走到副座车窗边上,敲敲窗玻璃。   杨思情赶紧摇下窗玻璃,紧张地盯着持枪哨兵,亮晶晶的大眼中充满敬畏之情。   哨兵年纪也不大,被她看得腼腆起来,行个军礼:“同志你好,请把你的身份证明给我看一下。”   杨思情赶紧掏出杨思情B之前在供销社工作的证明给哨兵看。   七十年代还没有推行身份证制度,能够证明一个人身份的东西就是工作证、户口本、工作单位的证明开据,农村人则由生产大队开证明。   杨思情B是偷跑来北京的“盲流”,得到柜姐的工作后就让供销社给她开了张能够证明她身份的工作证明,这样她走遍全国都能挺直腰杆。   可惜工作证明只是个皮囊,改变不了她农村人的里子,该嫌弃她农村血统的照样嫌弃,比如刘老师。   这张工作证明现在落到她的替身手中。   虽然被供销社炒了鱿鱼,不过这张证明应该还能顶一段时间。   杨思情在七十年代是第一次用那个B的身份示人,又是在军院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心里虚得慌。   好在哨兵很快归还她的工作证明并放行,否则再盘查久一点,她准会因为表情管理不当而露出马脚。   蓝巍上车,把车从庄严、高挑、气派的营门开进去。   外头街面上的路灯很少,都是隔一段老远的距离才有一颗昏黄的灯泡照明,有些街头巷尾天黑之后直接就是黑灯瞎火。   但军院里头沿途立着根根霓虹灯,照得四周很亮堂。   杨思情两只爪子搭着窗台,在车里吊高了眼领略这个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显得陌生而神秘的世界。   进来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气势恢宏,再一个感觉就是“大”,地表面积大,建筑物大,处处显得干净整洁,绿化也非常好,绕山绕水的,目测这里面的物质生活条件比外面先进许多。   这么说吧,军院是七十年代除了街上的茅厕,第二个让她大开眼界的地方。   Emmm,这个比喻味儿真大。   蓝巍抿唇笑看一眼副座上的“刘姥姥”,一手操作方向盘,一手伸过去碰碰她的肩膀。   杨思情回眸,一脸喜色:“这地儿真棒,我总算有点回家的感觉。”   希望明早你被起床号吹醒的时候,也能说得出“这地儿真棒”。   “回家的感觉,这么高的评价啊。”蓝巍跟她一样喜滋滋的,“院里住的都是军人和军人家属,比较封闭,一般不对外人开放。周边的生活配套很完整,食堂、商店、医院等等都有,你不想出去,可以一辈子活在院里。”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啦,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虽然我平时对军政方面不感兴趣。”从杨思情神采飞扬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有些喜形得意了,“对了,你父母的房子离你的干部房远吗?”   “我爸妈住在西院,我要带你去的是东院的干部单元楼,不过我们都叫它‘单身楼’,楼里住的都是单身干部。将来我结婚了,可以申请家属楼的家属房,那房子可比单身干部住的房子大多了。怎么样,”蓝巍不失时机地给她灌迷魂汤,“为了房子,要不要考虑跟我结个婚?”   杨思情没好气地眯起眼看他:“我又发现你一个优点,思想超前。”   现代也是一大票人为了房子结婚离婚的。   说到房子,倒提醒她了,反正她搞不来创业,要不要把那十万块钱拿去买房投资得了。几年后改革开放,房价随着经济一下子飙上去,十年时间应该可以涨不少钱。   “哦~又发现了我一个优点,这么说我在你心里还有其他很多优点,说出来让我‘骄傲使人退步’一下。”   杨思情哼切呸:“美得你。”呸完翻个清新脱俗有质感的小白眼,啧啧啧,瞧把她给能的。   打情骂俏间干部单元楼就到了。   蓝巍先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座车门牵她下车,再从车后座拿出她的行李。   杨思情借着夜灯张望这栋红砖建筑物和周边景物,指着眼前枝繁叶茂、在夜风中摇曳的树,问蓝巍:“这是什么树?”   “核桃树,从新疆运回来的优良品种。可惜你来晚了两个月,今年结的核桃已经被摘完了,你等明年吧。”   杨思情嘴上蛮应一声,心里头说:住到明年我就得给你当老婆,就为摘个核桃,我至于嘛我。   “走,上楼。”蓝巍一手提一包行李,身后再领着一只美娇娘,两人前后脚从楼道口上楼。   在这种深更半夜背景的烘托下,他们的形象像不像贾琏偷偷用小轿抬着尤二姐从后门进贾府?   放心,杨姐的颜值就是跟尤二姐PK,那也是绝对很扛打的。   房子在三楼,蓝巍掏钥匙开门,往边上退一步:“你先进去。寒舍,不要嫌弃。”   杨思情进去,环顾着房子说:“你让我不要嫌弃就是在骂我,我凭什么嫌弃呀,感恩戴德还来不及。”   蓝巍关上门:“那你用以身相许来报恩。”   杨思情回头嗔骂:“不许趁火打劫。”继续看房子。   蓝巍就站在那里望着她露出老父亲式的亲切微笑,像耶稣,后脑勺挂着一圈圣洁光环。   白天他一下飞机就让接自己的军车绕道去中关村宾馆,问前台,前台说她前天已经退房走了。又问前台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前台说没有。又又问前台半个月前有没有一个小战士给她送信,前台说有。   她有收到信,但不接受自己在信中想和她进一步发展的提议。   他无法用语言阐述那一瞬间的失落,回家后闷闷不乐到晚上。   哪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前方传来捷报,没过几小时,她人就像变戏法一样站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她这一晚上过得鸡飞狗跳,自己又何尝不是,心情大起大落的!   这厢蓝巍脸上花团锦簇,已成“望妻石”;那厢杨思情在房子里窜进窜出,没留意到他的精神状态。   房子是二居室,面积不大不小,进门就是小客厅,小客厅左手边是厨房,厨房一头通向小阳台,另一头通向卫浴间,有两间睡房,家具俱全。   正如蓝巍说的,房子他还真没怎么住,没有人气和烟火气,只是桌上有些花生壳和剩下半瓶的白酒。   像这种八成新又五脏俱全的房子,就是放在五十年后的北京租房市场,一个月房租也要大几千上万块。   她要是没穿越,一个刚大学毕业的穷鬼,想在北京住这样的房子,还得跟人合租呢。   杨思情非常知足,还有超出预期一大截的惊喜。   “蓝巍,这房子几平呀?”她笑问。   “80平。”蓝巍把桌上的花生壳扫走,猛然想起,“哦,柜子里没有盖的被褥!你等着,我去西院家里抱一床过来。”   “没事,我将就一晚……”杨思情话音没落,他人就一阵风般刮走,很快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发动声。   少了个人,80平的房子变得有160平那么空荡,而她的心,也有点空荡。   坐下来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撑着额头陷入沉思: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真实来历告诉蓝巍,不应该隐瞒他?   杨思情B之前作的妖就算全算到她头上,反正她在这个时代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顶多受些有苦说不出的委屈。   但蓝巍不一样,他是高级军官,有严格的军队纪律约束他的言行。   今晚他以为毛刚骂的人是她,才不由分说出手教训毛刚。   好在毛刚后面没真的跑去喊人过来,不然他先动手教训老百姓,事情由地方政府闹到军队,他肯定会受处分的。   一想到蓝巍有可能会因为杨思情B的那些破事而受到无妄之灾,她心里就怄得要死。   她可以忍受那些一开始就认识杨思情B的人把她当成杨思情B,但是蓝巍一开始认识的就是原原本本的她,她为什么要撒谎硬骗蓝巍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把来历告诉蓝巍。   他被吓跑了,至少不会受到杨思情B那些破事的牵连。   他没被吓跑,再遇到类似毛刚的情况,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再像今晚那样冒然替她出头,从而置自己于囹圄之境。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他等下回来就跟他坦白从宽!   结果再坏,总不至于坏到听完就大晚上把她赶出去睡大街吧。   那倒不至于,蓝团长听完以为你大晚上说单口相声逗他玩的可能性更大。   酒壮怂人胆,杨思情要干大事了,为给自己鼓气,打开那瓶白酒,扬高脖子就着瓶口咕咚一口。   妞啊,这可是五十度的高粱酒啊。   喝完果然被辣得直吐舌头。   但是壮胆效果显著。   从肚子里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变得热乎乎的,充满力量。   杨思情双颊透出红晕,眼睛发亮地看着瓶身: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喝第二口,   喝第三口,   感觉天旋地转,   扑通,   趴下了。   三口不过岗。   作者有话说:   下本写现言《他的骨》,大家可以到隔壁收藏浅期待一下!   文案:   越北杰高中时暗恋隔壁校的一个女生,迟迟没有表白,高考后听说她去参军了,而他也去了国外留学。   留学一年学校放假,他回国到军营探望同样参军的高中死党。   站在军营人工湖边的白杨树下等候,久等不到死党出来,无聊点了根烟抽。   抽到半根,身后响起一道脆灵灵的铿锵女声。   “同志,你好!”   他嘴上衔着烟回头。   一眼入蛊。   乔英向眼前的男人行军礼,礼毕,大声说:“同志,军营里不能抽烟。”   越北杰看她看得失魂,慢半拍才回神:“对不起。”   往树干上摁灭烟,捏着半根烟环顾四周找垃圾桶。   乔英向他摊开手心:“同志,我帮你扔吧。”   越北杰又往树干上重重摁几下烟头,确保烟头完全灭掉,才把半根烟放在她的手心:“谢谢。”   乔英行军礼,礼毕,转身准备走,想想又转身回来:“同志,吸烟有害自己和旁人的身体健康,希望你能戒掉。”   越北杰目送她渐渐走远的军装背影,眼中充满不期而遇的惊喜和势在必得的渴望:戒烟容易,戒你太难。   据说造物主在造男人时怕男人太孤单,趁男人熟睡,从他身上抽走一根肋骨。   这根肋骨化成女人。   男人只有找到自己身上遗落的肋骨,才能完整。   她是他遗落的骨,他找到了。   当过两年兵的物理高材生&影视传媒大佬家中的王位继承人   感谢在2022-11-13 19:00:57~2022-11-14 19:42: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六章 自爆马甲   ◎我是杨思情,但我又不是杨思情,因为我变成了这张纸上面的杨思情。◎   史云搂着丈夫睡得正酣, 突然诈尸一样双目圆睁,静静倾听房外动静。   片刻后欠起身去拉床头灯,掀开被子下地。   灯一亮, 枕边的蓝军也被晃醒了:“你干吗去?”   史云取下毛外衣披上:“对门有动静, 好像小巍回来了, 我出去看看他。”   蓝军无奈地叹息一声,闭回眼:“他又不是从战场上回来, 你大晚上瞎看什么,他都几岁了。”   史云不服气他的话:“养儿一百岁, 长忧九十九!”弯腰给他理理被子,习惯性亲一口老脸。   矮油,从上海滩嫁到北京的“夜来香”就是会更懂怎么宠老公。   蓝巍抱着一大卷厚棉被,用脚勾开虚掩的房门,门后露出一张等着抓他个现形的好整以暇的人脸,吓他个激灵。   “妈, 你怎么老神出鬼没的, 我早晚要被你吓死。”   史云一听他说“死”,替他往地上呸呸呸了三声,扯扯肩头上的衣服:“你这么晚回到家不赶紧睡觉, 抱着被子要去哪里?”   “我晚上跟一个战友出去喝酒。他喝大了,不敢回家,怕被老婆骂,我就让他住东院我那套干部房,抱床被子过去给他盖。”   机智的蓝团长, 瞎话张口就来, 为了美娇娘忽悠起老娘一点不含糊。   “哦, 你晚上是被战友叫出去喝酒了呀。”史云偏着头寻思他的话哪里不对, 又寻思不出哪里不对。   “妈,我走了,你进屋睡觉去吧,怪冷的。”蓝巍抱着棉被往楼梯走,想快点回去,舍不得让人地不熟的美娇娘在这种寒夜独处太久。   史云却在他身后尾随起来,边走边吹耳旁风:“儿子,你再出去跟小卞约会一次,别一票就否决了人家。我跟文工团的郝主任说你觉得不合适,郝主任在你出差上海的半个月内找了我三回,说小卞强烈恳求你再与她接触接触。妈挺满意小卞这姑娘的,你就给妈个面子,跟小卞再接触接触。你们才见一次面,话可能都没说几句,你能看出人家姑娘什么呀就觉得不合适。”   “妈,合不合适我不用说,光用眼看就能看出来。换成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我难道还要跟敌军说几句话再决定拿不拿大炮轰炸敌军碉堡?那时候可是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瞄准了目标,果断出手!”   哈哈哈哈哈,杨思情,你要被蓝团长的“大炮”轰炸了!   “我跟你说的是姑娘,你跟我扯什么大炮、碉堡,你们蓝家男人只会打仗。”史云一翻白眼,“全是武夫。”   “妈,你这话敢当着我爸的面说吗?”   “你以为妈没跟他说过?妈再难听的话也跟你爸说过,他全都虚心听取了。哎呀,你少扯别的混淆妈的视听,你就再跟小卞深入接触接触嘛。嗯?嗯?”   史云女士缠功了得,蓝巍为一劳永逸,明确告诉她:“妈,我就直说了吧,我压根就不喜欢卞玫同志。你也别乱点鸳鸯谱,耽误了人家姑娘寻找如意郎君的时间。”   “一点戏没有?”   “没有。”   “那你是要自由恋爱?”   “嗯。”   “你得了吧你,妈又不是没给你自由恋爱的时间。嘁,都30了,也没见你恋个屁出来。”   杨思情被当成个屁,蓝巍不高兴了:“妈,您别说粗话。”   “行吧,你自由恋爱去吧。你要是喜欢天上的仙女,那妈确实拿不出来,倒不如让你自己找仙女去吧。”史云深更半夜自找没趣,转身回楼上睡她的觉最实在。   蓝巍走着走着,改道去厨房提了瓶开水一起拿去干部房。   大冷天的,给她暖暖。   暖蓝(男)。   史云回到丈夫身边躺下,搂住丈夫,心累地叹气。   蓝军:“怎么了?”   史云:“儿子说不喜欢小卞,要自由恋爱。”   蓝军:“呵,随我,喜欢的女人要自己找。”   史云软软地拍他一下。   蓝军抓住她的手焐在胸口上:“我听见你跟小巍往楼下走,他回来不睡觉又要去哪里?他这一晚上的,怎么那么忙啊?”   史云:“拿被子去东院房子给战友盖,他晚上跟战友出去喝酒了。”   蓝军:“哦,晚上是战友给他打电话呀。什么战友?能把他高兴成那个熊样。”   当然是人美声甜、前凸后翘、活色生香、能瓦解他一切战斗力的女!战!友!   “啊,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史云心里老想着这茬儿,就在刚刚,她顿悟了,“小巍跟战友喝酒,身上怎么没有酒味?他跟老娘耍心眼啊他!他一晚上到底干吗去了?”   蓝军将激动的老婆往怀里搂紧一些:“可能他没喝或者喝得少,酒气早散了。你别瞎嚷嚷了,睡吧。”   古有武松三碗不过岗,今有杨思情三口不过岗。   “老虎”回洞,诧异于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小女人,再看向那瓶开着瓶口的高粱酒,喷薄笑了:我这一去一回也就半个小时,她怎么就自己把自己给干趴下了,这个酒量真愁人。(想起来了)哦,那酒度数高,不适合姑娘喝。   先抱棉被到卧房床上铺好,再出来扶起愁人的杨思情。   “唔……蓝巍,你回来了。”杨思情娇娇地嘟哝,歪着身体靠在蓝巍腹间,揉揉困涩的眼睛,“我好像都睡了一觉。”   她还不至于菜到喝三口白酒就醉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只是三口白酒喝得有些猛,被突然而起的酒劲冲得头晕才趴下的,属于微醺程度,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蓝巍的耳朵被她妩媚的声音烫了一下,想搂住她亲一亲,但他及时控制住了出现异常的身体:“难为你这个小酒鬼还知道我叫什么。”   “我没醉,就是头有点晕,飘飘然的。这酒真上头,我就喝了几口。”杨思情手掌撑着他的腹部坐直起来,捶了捶额头。   蓝巍腹部的肌肉被她的小手隔衣碰触,当下全部收缩起来,然后才慢慢舒展:“五十度的高粱酒,当然上头。”用手背探探她殷红脸蛋上的温度,挺烫手的,也……挺好摸的,“我抱你进去休息?”   杨思情露出娇滴滴的女儿家姿态,忸怩不安地摇着肩膀:“那多难为情呀,我很重的,别看我长得不高。”   她正常情况下不会说这种矫情的话,看来酒精已经麻痹了她一半脑干细胞,让她变得傻白甜和更有女人味。   蓝巍伸手一抄她的腿弯,轻巧地打横抱起来,颠了颠,逗她说:“是挺重,以后跑步把你绑腿上当沙包好不好?”   杨思情双手捂住发烫的脸:“我不是沙包,你太讨厌了,快放我下来。”   蓝巍直接把微醺的美娇娘抱进卧房床上,立起枕头让她靠着,又出去端盆热水进来,拧了条热毛巾递给她:“擦擦脸。”   杨思情接过毛巾使劲撸脸,撸完感觉脑子爽快了很多:“谢谢。”   “还知道说谢谢,说明真的没多喝。”蓝巍背对着她搓毛巾。   杨思情深呼吸再深呼吸:“蓝巍,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你一定很好奇晚上那个毛刚为什么对着我,骂的却是别人。”   蓝巍回头见她苦大仇深拧着柳眉,像个死了丈夫,又苦又坚强的寡妇。   喝酒的人容易控制不住情绪,以为是那几口酒把她一晚上受的委屈给勾出来,这是要跟自己诉苦、求安慰,他便搬把椅子过来坐下:“嗯,说吧,我听着。”   “蓝巍,我等下要告诉你的事,你要是不信,就当我是发酒疯胡说八道;你要是相信,你也别害怕,我不是怪物,不会伤害你的。”   蓝巍那个表情呀,怎么说呢,特想她赶紧变成怪物来伤害自己一下,然后他才有正当理由反击扑倒,嗷呜~   “蓝巍,我其实不是你们这个时空和时代的人。”杨思情从口袋里掏出杨思情B的工作证明给他看,“我是杨思情,但我又不是杨思情,因为我变成了这张纸上面的杨思情。”悲从中来,“哇”一声哭起来,哭得双肩一耸一耸,“我被扔在了这里,他们不让我回家!”   酒精让她很情绪化,变成一个情感充沛、一碰就炸的两百斤宝宝。   蓝巍有点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到,赶紧拿上毛巾坐到她身边,轻轻擦拭她哭得一团糟的脸,也哭得自己心疼不已:“你别只说一句杨思情来杨思情去的,有什么事就详细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就知道她会搬去那种破旧的胡同住一定另有隐情。   “你给我做不了主~”杨思情拼命止住眼泪,嘴巴开闸泄洪,痛述时空管理局的种种恶霸行径和自己在时空管理局那里遭遇的种种不公待遇。   言语跌宕起伏,情绪怒发冲冠,肢体振臂挥舞,借着那点微醺的酒劲儿,让她没有心理负担,交代自己的人物背景交代得比脸还干净。   她需要有个人当她的垃圾桶,让她纵情发泄满腹怨气!   等把堵在胸口的棉花全部掏出来,身心具畅,拿毛巾将脸上纵横交错的“浆糊”一扫而光,长长吐出一口舒心的气。   “事情就是这样,你别担心和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彻底爆马的杨思情再一次强调自己的无害性,生怕上过战场、扛过机关枪的蓝巍知道她是个来自其他时空的未来人,会吓得瑟瑟发抖。   她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哭得眼眶红红、鼻子红红,有种脑干细胞缺失的美,简称“脑缺”。   蓝巍定定心神,面对一个异时空未来人,触动是有的,不过语气还算淡定:“一句话总结就是:你从异时空的未来穿越到这里,代替别人活下去。”   杨思情委屈巴巴地嗯一声。   蓝巍:“我知道了。”   杨思情:“就这样?”   蓝巍:“不然你还想看我怎么样?吓得大喊大叫发疯吗?”   杨思情:“倒也……”   蓝巍:“好啦,心里的秘密说也说了,可以睡了吧。”   杨思情:“嗯。”躺下去,拉起棉被闭上眼,又猛然睁开,“你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五花大绑吧?!”   蓝巍:“那不然趁你还没睡着,先把我五花大绑好不好?”   杨思情:“倒也……”   蓝巍:“我数一二三,你赶紧闭眼,一、二……”   杨思情:“我睡了,我这就睡了。”   蓝巍等到她睡着,抓起她的手背放在唇下亲吻:“还真是个从天上来的仙女。”   其实他心里最大的触动是差点永远失去她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庆幸,但这种话可不敢告诉她,她那么气自己被永远留在了这里。   这一夜,蓝巍坐在她身边到天亮。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4 19:42:32~2022-11-16 10: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米虫☆ 30瓶;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蓝巍是个恋爱脑?   ◎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蓝巍,好男人都是比出来的!◎   军院广播一天从早到晚要吹11种标准军号, 起床号无疑是最讨厌的,夏季六点吹,冬季六点半吹, 周末推迟半小时吹。   杨思情六点半第一次被吵醒, 烦躁地蹬一下床, 拉起被子往头上一盖,世界如斯安静。   蓝巍在房外听到动静, 轻轻打开条门缝往里瞧床上的一团隆起,笑弯了眼, 轻轻关回门。   昨晚晚睡,今天允许她赖床。   七点吹开饭号,杨思情第二次被吵醒,但她不起来就是不起来,往被窝里扔炸弹也没用,睡梦间更是想好了要去弄两粒耳塞对付军号。   蓝巍到食堂给她打好早饭放桌上, 压张纸条, 满面春风地出门上课去了。   他现在是吃了秤砣,心里特别踏实,不怕到嘴的鸭子会飞掉, 时间和空间就算她真长出翅膀也飞不过去,祖国形势一片大好啊!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nice。   瞧瞧,就说杨思情被留在七十年代,最高兴的肯定是蓝团长。   理智上他很同情杨思情遭遇的离大谱事件, 情感上他跟时空管理局是穿一条裤子的, 谁让贵组织给他包邮送来了个仙女。   杨思情养精蓄锐到九点才翻开头上棉被,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傻。   昨晚的剧情在她的脑中疯狂倒带, 她的脸色也接连变幻,一变一个色,跟霓虹灯似的:   这里是蓝巍的房子!   我昨晚跟蓝巍摊牌了!   我没被蓝巍赶出去!   杨思情一个鲤鱼打挺窜到地上,叉腰45°翘起精神大振的脸:哈哈,姐们我又活了!   迫不及待穿上外套出去。   房外静悄悄的,桌上摆着早点,小锅里的地瓜粥和碟子上的花卷还温热着,还有两个鸡蛋。   拿起蓝巍留的纸条,上头说他去学校上课了,给她留了粮票和钱,午饭就用粮票去军院食堂吃,生活上缺什么就去军院商店买,其他事等他下午放学回来再聊,尾句让她安心住下。   杨思情感动地瘪起嘴,要哭不哭的。   昨晚派出所两百块罚款也是他出的,今天又给她留钱和粮票。   他这样不管不顾对自己好,他是不是个恋爱脑呀?   对你好还要被你怀疑脑子有病,脑子有病的应该是你。   不管蓝巍是不是三观跟着五官走,因为她的盛世美颜才这么关照她(这个臭不要脸的),他对自己有恩是事实,她于情于理都应该交代清楚自己的来历。   这样蓝巍以后想帮她也知道该怎么帮而且不会连累到他自己,而她在七十年代也有了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军师。   这个险冒得值,冒对了,给又明智又勇敢的自己点赞!   杨思情哼着歌从行李包里拿出替换衣服,去卫浴间捯饬。   看见蓝巍把洗漱用具、梳子什么的零碎东西都已经买好,心里又是一阵感动,不知道是每个当兵的都像他这样细心,还是只有他才这样细心?   心情好,胃口就好,杨思情这一顿早饭干下一碗粥、两个花卷、两个鸡蛋,堪称美少女圈的灾难,人家美少女都是小鸟胃。   吃完洗掉碗筷,出门逛军院买买买去了。   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军院大道上熟悉地形,最直观的感受是军院跟现代的小区差不多,就是大得没边,人走在路上跟蚂蚁似的。   昨晚毕竟天黑,她只看了个大概轮廓,没好好感受军院的气派壮阔。   过往路人清一色穿一身绿。   陆军就是穿一身绿,海军是一身蓝,空军是上绿下蓝。   军帽的话,男军人戴有檐帽,女军人戴无檐帽。   杨思情仅有的这一点军事知识,还是第一次遇见蓝巍的那天下午他给科普的。   看到商店,空手进去,一顿买买买,提一大网兜出来。   走过大礼堂前的空地,她隐约听到大礼堂后头传来狗的哼哼声。   小姑娘家家,都爱个猫呀狗呀啥的。   她抱着调戏狗狗的不良居心,掉头走向大礼堂后头。   后头是片小树林。   有几个一看就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不良青年围着一条狼狗取乐,其中两个青年手里拿着小刀在一簇一簇乱切狗毛。   狼狗四条腿被捆在一起,倒吊着悬空挂在树杈下,狗躯抖个不停,哼哼声那叫一个悲切。   杨思情看得那叫一个恼火:几个大老爷们吃饱饭欺负一条狗!看来男人在哪个时空哪个时代都分三六九等,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蓝巍,好男人都是比出来的!   “你们在干什么!”她路见不平一声吼。   青年们定格一样齐刷刷望着近处这个不知道打哪里冒出来的标致小婆子。   “你们要不要脸?几个大男人欺负一条狗,赶紧放了它!”杨思情眼睛瞪得铜铃大,冲冠一怒为狼狗。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就像只露出獠牙拼命装凶的吉娃娃,端的是又泼辣又可爱又漂亮,特别杀男人。   青年们还玩什么狼狗呀,弃去狼狗,向她包抄过去,各个流里流气,嘻嘻哈哈地说:   “我们不玩狗了,你陪我们玩玩?”   “你是院里哪个部门的干事,怎么没见过你呀?”   “哟诶,你凶起来可真好看,再凶一个给哥哥们看看,(故意学狗叫)汪汪……”   “都是阶级姐妹,哥哥们带你玩。”   ……   杨思情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赤.裸挑逗,看他们每个身上都穿着军用品,猜这伙人可能是军院里胡作非为、没人敢管的高干子弟。   她不跟他们硬碰硬,选择智取,扭头撒腿就跑,边跑边大喊:“有人耍流氓,调戏妇女……快来人啊……赶紧来人啊……”   六七八十年代调戏妇女罪是比较严重的罪,军院里头出流氓,简直反了天了!   马上有几个听到呼救声的高大士兵跑过来,问她流氓在哪里?   杨思情领着他们去大礼堂后头,哪还有几个小兔崽子的影子,只剩下可怜的狼狗被倒吊在树下。   心里不屑地呸道:一个个的都是怂逼。   “老黄!”一个士兵喊道,跑过去给狼狗解绑,流着泪心疼地骂,“他奶奶的,这些王八羔子敢欺负有军功的战斗英雄!”   老黄被放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爬起来,垂头虚弱地端坐着,身上的狗毛被剪得参差不齐,可怜见儿的。   杨思情跟士兵们说了事情经过。   士兵们也跟她说,老黄是一条退役军犬,立过很多战功,相当于一个“老首长”。   去年光荣退休,来到军院养老,住在警卫室那里,平时就在院里四处溜达。   它受过严格训练,特别通人性,从不咬人,刚才被吊起来都没吠、没龇牙,只是哼哼。   狗善被人欺,世间万物,最坏的就是人这种两脚兽。   杨思情英勇搭救“老首长”,逼格一下子飚上去,总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有一圈伟光正的人性光环普照大地,回程路上又颠起了魔鬼的步伐——兔子跳。   老黄哈着舌头跟在她身后,瞧着是想报恩?   她颠着颠着,停下来,挥着手轰它:“你别跟着我,回窝去吧。别再被那几个坏小子抓住了,遇到危险该叫就叫……回窝去吧,快回去……”   继续兔子跳。   老黄也继续跟着她。   杨思情选择无视,回到单身楼,从楼道口上去。   老黄也跟进楼道口爬起楼梯。   “你不能爬上来!”   杨思情没法无视了。   通常这种宿舍楼是不让养宠物的,要是有人看见她带了条狗上楼,投诉到蓝巍那里,会给他添麻烦的。   老黄选择无视,甚至超过她,自己往上爬楼梯。   “你不能上楼啊喂!”   杨思情急了,赶紧跟上去看它要闹哪样?   恩将仇报的死狗,自己救了它,它反讹上自己了。   看来你的魅力人畜不分啊。   老黄爬上三楼,径自走到蓝巍的房子门口,蹲坐下来等脚程战五渣的某女过来开门,军犬简直神了嘿。   杨思情怀疑这狗是人伪装的。   既然赶不走,那就只能金屋藏狗。   小跑过去迅速开门,迅速轰它进去,自己也闪身入内。   老黄看来是要用以身相许来报恩,比不肯以身相许报恩的杨思情懂事多了。   蓝巍的军校同学发现他今天性情大变。   以往放学,蓝同学都是一边不慌不忙地收拾课本,一边跟他们谈笑风生,能从排兵布阵谈到五四手.枪,指点江山,不在话下。   今天放学铃声都没敲完,蓝同学第一个冲出教室,比司令员老师跑得还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屎憋的。   人家家里藏着个香喷喷的仙女,谁还跟你们一群臭烘烘的老爷们谈手.枪呀,问问他裤.裆里的“手.枪”答不答应?   蓝巍踩着风火轮回到单身楼,开门第一眼没在小客厅看到心心念念一天的小人儿,门都不关就心急地喊:“杨思情!”   从阳台传来一道甜美地:“哎——”   他这才美滋滋地转身关门,转回来,地上赫然蹲着一只吐舌头的大狼狗。   “呃……杨思情?”   “汪!”   老黄绝对是故意的。   蓝巍大吃八惊。   “杨思情!”   “汪!”   老黄绝对是人披着狗皮伪装的。   仙女变哮天犬,年代文变人兽文,这也太强男主所难了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6 10:52:18~2022-11-17 11:0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小米虫☆ 10瓶;残花一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章 谈情说爱   ◎“你想什么啊?笑得像做贼一样。”“想你啊。”◎   杨思情在阳台的洗衣池洗衣服, 听到两声狗叫,提着两手泡沫冲出来,当空挥一下它的狗头:“你瞎叫什么, 等下邻居听到了会上门投诉。被人欺负的时候不叫, 现在叫什么叫?”说完狗说人, “你也是,你瞎逗它什么?”   蓝巍被骂, 好像还挺享受,你看他笑得多开心, 笑进心坎儿里去了。   环视变得有人味儿的房子,确切说是变得有女人住的味儿。   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橘子就开始剥:“我冲它喊了两遍杨思情,它答应了我两回。我心说未来人这么厉害的吗?还会随意切换人形和兽态。又一想,不对呀,杨思情要是兽化了,动物形态也不该是大狼狗, 应该是只适合被抱在怀里的西施犬。”低头问老黄,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老黄汪一声,翻译成人话就是:西施犬是女朋友首选。   杨思情叉腰:“你们一人一狗一唱一和,甭拿我寻开心。还有你, ”矛头转向地板上的老黄,“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赖在我这里,我还得给你收拾吃的。”小蛮腰一扭,回阳台洗衣服去。   一人一狗紧跟着她的屁股而去, 和她一起挤在小阳台上。   两人一狗, 一家三口, 夕阳西下, 好一幅唯美的全家福。   杨思情穿一件修身薄毛衣,两边袖子撸到胳膊肘上面,站在洗衣池前吭哧吭哧搓洗衣服。   蓝巍交叉着两条大长腿,屁股靠在阳台的铁横栏上,低眉顺眼挑着橘瓣上的白丝,翻起眼皮看洗衣服的女人。   深秋的夕阳霞光将半个她照得绯红,侧脸上的绒毛在霞光中近乎透明,透出另一种美。   圆润的肩头,丰满的胸脯,细细窄窄的腰身,从肩头到胸到腰,三点连起来的女性曲线行云流水,显出遮挡不住的青春气息。   屁股藏在肥大的裤子里看不到曲线,不过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差不离儿。   蓝巍用吃人的目光从头到尾吃一遍杨思情,然后目光才低垂回去,嘴角牵起一丝微笑。   就是这么巧,被扭头看他的杨思情看到:“你想什么啊?笑得像做贼一样。”   视线往下。   感叹他的两条大长腿得有一米八吧,“脖子以下都是腿”本腿,只有一米六的人只能看看他的腿过过眼瘾。   “想你啊。”蓝巍半真半假地说,伸长手臂把挑好白丝的橘瓣送到她唇上,“吃。”   杨思情咬走橘瓣,吃着橘瓣笑说:“吃蓝团长喂的橘子,这可是首长级别的待遇。”   “你的意思是,我跟这条狼狗一起被你收归麾下了?你这可是在骂我。”   “你自己嘴欠拿自己跟狗平起平坐,别乱给我扣罪名。”   “狗哪来的?感觉你今天跟它有一段旷世奇缘。”   杨思情顿时没好气起来:“说到它我就来气,狗跟人一样欺善怕恶。我今天救了它,它反倒讹上我,跟我跟到了楼上。我怕被邻居看见给你添麻烦,只能金屋藏狗。”   之后跟他大谈特谈自己今天做的英勇事迹,过程中不乏夸大事件的危险系数和自己临危不惧的可贵品质,更套用了不少与她本人严重不符的溢美之词。   她的夸大其词老黄都听懂了,因为说的都不是人话。   蓝巍明知她说得有点过头,依然听得连连皱眉,听完只给予她三个字评价:“你错了。”   他的话让杨思情感到意外:“你的意思是要我见死不救?”   蓝巍板着面孔教育她:“我的意思是你看到那几个人欺负狗,应该马上去喊人,而不是先跟他们废话几句再去喊人。也就是在军院里,换成在外面,你这样就是置自己于险境。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希望你以后看到暴行能走就走,走为上策,别逞英雄。”   最后这句是他夹带私心的发言,倒被杨思情拿来埋汰:“嘿,保家卫国的人民解放军公然教育妇女同志遇事要当缩头乌龟。”   蓝巍再喂她一片橘瓣:“你是妇女吗?没成亲的女同志都是小女孩。再说遇事要女同志上,那要我们人民解放军干吗?你听话,以后看到事情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量力而行给予帮助。”   “是是是,缩头乌龟才活得久,老话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逞英雄和逞凶斗狠的全是短命鬼。”   “大家伙儿听听,杨姐比我活得透彻,比我有慧根,不愧是清华的高材生。”   蓝团长这次马屁可是拍到了杨姐的G.点上,她作为杨思情B的替身,都快烦死了活在那个B认识的那些人鄙视、轻视的眼神当中。   得意地用舌头在嘴里打个响儿:“那是必须的,我好歹比你多五十年见识。(张嘴)啊……”   蓝巍赶忙往她嘴里投喂橘子,顺着她的话问道:“五十年后的国家是不是繁荣昌盛了?”   他心系国家,不可能不好奇国家未来的发展情况,而眼前又刚好有个知道未来五十年剧情的未来人。   “和现在比,那肯定是繁荣昌盛了。我这算是给你提前剧透,让你有冲劲全力施展自己的抱负,为国家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张嘴)啊……”   蓝巍心甘情愿伺候她吃橘子,忍不住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领域:“那国家的军事力量怎么样?”   杨思情:“很好很强大。”   蓝巍:“在国际上排第几?”   杨思情:“老二。”   蓝巍:“第一是苏联?”   杨思情:“哪里还有苏联,苏联九十年代就解体了。第一是美国,不过美国这个第一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解得好,活该!”蓝巍提前体验到十几年后才能体验到的扬眉吐气和快慰,“看来国内军队将要迎来重大改革,不然军事力量不可能提升那么大,未来的战场不比过去打鬼子。”   杨思情随口剧透的两句话就能让蓝巍这个军事人才通过倒推法,倒推出很多八九不离十会发生的事。   “没错,苦就苦这几年,过几年国家就发展了。”   蓝巍见机蛊惑她:“既然这样,你就安心生活在这里,不要对生活在这里那么苦大仇深和抵触。”   “你说得轻巧,背井离乡的又不是你。让你一个堂堂大团长跟一个只读过两年小学、品行不端、长得还难看的山野村夫交换身份,你试试看你气不气?”   “我会用山野村夫的身份重新当上团长。”   “人跟人之间果然是有壁的,你心理素质好、心态好、抗击打,我前几天可是气得要死要活。”杨思情的言外之意是“你就吹吧你”,抖开湿衣服,穿上衣架,“帮我挂上去,大高个。”   蓝巍接过湿衣服,不用撑衣杆,抬一下手就挂上去了:“你夸我怎么跟骂我似的?”   “我是觉得你跟小陈一样,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又不是倒霉到你们头上。”   “你可以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不准把我跟你讨厌的人归为一类。”   昨晚她声泪俱下,骂小陈骂得不予余力,恨不得食其肉、吸其髓。   那么大仇,他可高攀不起跟小陈归为一类,更别说小陈就没有个正形,一下是男尸,一下是蟑螂,他还是选择单独在她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吧。   杨思情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当,不该把恩人和仇人对标,理不直气不壮地嘟囔:“小肚鸡肠,这么敏感。”   蓝巍的高海拔一点没影响到他的听力:“不是我敏感,是你要分清敌我。”   “哼,别拿战场上的那一套约束我一个小老百姓。”杨思情蛮不讲理一句,推着他的后腰往屋里赶,“你进屋去吧,我这里都弄好了,洗个手我也进去了。”   有古怪。   蓝巍没拆穿她,乖乖进屋,再从窗框后面露出一只眼看她赶自己进屋后要在阳台干吗?   杨思情从桶底拿出洗干净的胸衣、内裤套在衣服内,再挂起来晾晒。   蓝巍收回眼,有些面热,眼中露出浅浅的羞色。   等她拿着空桶进来,再看他的眼,已经恢复原样,还没话找话地问:“你在未来也是自己洗衣服吗?”   “有时候自己洗,大部分时候都是用洗衣机洗。”杨思情擦干两条手臂上的水,把袖子拉下去,“我要去食堂打饭,你也回家吃饭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晚饭我们出院去街上吃烤肉。”蓝巍说完等着看她欢呼。   “哈,烤肉!”杨思情听后果然目射狼光,一想不对,小心求证,“我昨晚不会把我没吃成烤肉就穿越的事也告诉你了吧?”   “我给你学一个。”蓝巍手往脸上一抹,好戏上演,学她昨晚的样子边假哭边大吐苦水,“呜呜呜,早知道会穿越,我就不该赶着画画,就该先出去把那顿韩式烤肉吃了……呜呜呜,妈,我不想待在这里,妈,你把我也带走吧……妈……哈哈哈哈哈哈……”   他学不下去了,狂笑起来。   杨思情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生无可恋,捏着旺仔小馒头冲上去要跟他同归于尽:“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这样……我打死你……”   蓝团长单方面被敌军追着打,可以说是军旅生涯最窝囊的一次。   杨思情换好衣服,准备和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出门吃烤肉,抗战胜利后的烤肉吃起来会更香,哟西~   她打开门,站在门旁喊老黄:“出来,你快出来……”   老黄侧卧在客厅地板上哈着舌头。   杨思情从它的毛脸上解读出了怡然自得和一句话:你轰你的,我要是走,算我输。   “你这条老赖狗,姑奶奶不发威,你当姑奶奶是Hello Kitty!”撸起袖子大步冲向它,拽着它脖子上的项圈吃力地往门外拖,回头喊蓝巍,“你傻站着当电线杆,过来帮忙啊!”   老黄以贵妃卧的体态被拖行着,等她费劲白赖拖自己拖到了门口,它再轻巧地跳起来走到刚才的位置继续躺下哈舌头,那个德性欠欠的。   杨思情跺脚:“你看它,你看它,我这暴脾气!”作势要再往上冲。   蓝巍看饱了人兽大战,按住她的肩头,游说她做人有时候要懂得放弃:“它不想走就让它待屋里吧,正好给你当御前侍卫。它是条军犬,武力值很高的。有它给你看家护院,你连门都不用锁,放心大胆出门玩吧。”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不敢说:这条退休的军犬可能是把你当成老来伴了。   嚯,这话要是说出来,效果会跟捅马蜂窝差不多。   杨思情连一条狗都斗不过,显得自己很废物,蓝巍游说的话正好让她借坡下驴。   他们关门走人。   当然,门还是有锁的。   大概一小时后,天色已经全黑,房门的钥匙孔响起动静。   侧卧在地板上打盹儿的老黄一骨碌跃起,凝目盯着房门。   刚说它能帮忙看家护院,马上就来情况了。   能不能赢得“老来伴”的欢心,进而安营扎寨,成败在此一举!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7 11:04:45~2022-11-18 16:5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撕逼   ◎来啊,互相伤害啊!◎   史云接到儿子电话, 说今晚不回家吃饭,要和战友出去吃烤肉。   前文提过她的育儿理念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想着儿子战友在干部房住一宿, 肯定会把房子弄乱。   这不, 吃过晚饭,从西院骑自行车穿越大半个军院到东院干部楼, 要帮儿子整理整理家务。   儿子赶紧找个媳妇儿吧,让她早日当上垂帘听政的慈禧老佛爷。   史云拿备用钥匙打开房门, 昏暗的房中悬浮着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随即而起一声“汪”,吓她个大激灵。   “哎哟我的妈,屋里怎么有条狗啊?”   史云不解,在墙上摸到灯泡开关,光明洒满房间, 客厅中有条大狼狗直勾勾冲着她摇尾巴哈舌头。   “小巍哪里捡的破狗, 长这么寒碜。”   老黄身上的狗毛白天不是被小刀切得东一块西一块,一身狗毛参差不齐,真个把史云给嫌弃得不要不要的。   对门邻居打开房门, 出来个穿军装的苹果脸小战士:“阿姨,您能让您家的狗别叫了吗?我在学习,明天有政治考试,一下午这都叫几回了。”   “不叫,不叫, 我让它不叫, 对不住啊小兄弟。”史云女士热情的笑容中有种荣辱不惊的淡定。   “谢谢阿姨。”苹果脸小战士关上门。   史云也关上门, 然后抽抽鼻子。   咦, 房里怎么有股若有若无的女人味儿?   瞬间悟了。   儿子昨晚借住的战友是个女战友?!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不管多大的女人。   史云在房子里走进走出,机敏得像个侦察兵,兴奋得像个发现自家偶像有绯闻的小粉丝。   老黄也跟在她的腿边走进走出,对她严防死守。   “你一直跟着我干吗?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你还怕我偷东西?嘁。”史云说完翻个白眼,到底是风韵犹存的资深熟.妇,动作做起来就是比小菜鸡杨思情熟练。   而且她还是用嗲声嗲气的上海话跟老黄说的,幸亏老黄是条老狗,它要是个老汉,哪里遭得住她这顿嗲。   阳台上晾晒的女装、卧房里折叠整齐的棉被……种种迹象让史云确定儿子的女战友仍然借住在这里,那她就不好收拾房子了,她要赶紧回家找老公汇报自己发现的重大情报!   骑上自行车,蹬脚踏板的双脚如同吃了炫迈,根本停不下来。   从东院回到西院,用时仅为去时的二分之一,可见她要跟老公分享儿子绯闻的心情有多么迫切。   时间倒退到一小时前,这时候天边还有红彤彤的晚霞。   蓝巍今晚带杨思情出门没开吉普车,而是骑自行车,这样她就可以坐在自行车的横杆上,被自己镶嵌在怀中。   “诡计多端男”的替代词其实是“心机boy”吧。   不知道蓝团长蹬自行车途中跟怀中的小女人说了些什么妙语,逗得她在他怀中一边哈哈哈笑个不停,一边在前面跟他热聊。   欢声笑语随着行驶中的自行车,像迎风的彩条,一路飞扬过去。   时值傍晚,军院路旁的人行道上多的是下班去食堂打饭的人、散步的人,亲密的他们就这样在机动车道上招摇过市。   男帅女靓,回头率达到一级水平。   文工团的办公楼跟干部楼一样落座在军院东院。   12月尾要举办比赛性质的全军汇演,最近团里好几个部门都在紧锣密鼓地排练。   大燕帮话剧团几个正在排演话剧、抽不开身的女干事去食堂打饭,她慢吞吞走着去,却是赶着投胎似地跑回来,把两提兜沉甸甸的饭盒甩得虎虎生风。   正好舞台上的一幕戏刚演完,演员们喝水的喝水,看剧本的看剧本,讨论的讨论。   “大燕回来啦,开饭喽!”   “哈哈哈,看大燕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咱们给大燕同志鼓鼓掌。”   掌声雷动ing。   大燕放下两提兜沉甸甸的饭盒,扶着膝盖,大喘特喘:“别、别拍了,过来领饭。”   干事们一一领走自己的饭盒,分散到排练厅四处吃起来。   姑娘们盘腿坐在舞台中央围成一个圈,端着饭盒边吃边莺声燕语。   大燕开嗓前瞥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卞玫,故意压着嗓门说:“你们猜我刚才去打饭的路上看见谁了?”   姑娘们一听她这个鬼鬼祟祟的语气就知道她的小道消息库又刷新了,集体把好奇的目光投到她脸上,包括卞玫。   大燕又瞥一眼卞玫,压着嗓门,一字一顿地公布:“我看见蓝巍同志骑着自行车打我身边经过。”   姑娘们集体仰头冲天高呼:“害——”   卞玫的脸色要多无语有多无语,低头回去吃饭。   不得不承认,大燕这个话剧团编剧很会讲故事,很懂得“长句拆分法”:“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姑娘们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她。   “我看见蓝巍同志骑着自行车打我身边经过,车的横杆上坐着个美女同志!蓝巍同志呀……”大燕学古代的教书夫子,悠悠转着脑袋,“用身体包围着美女同志,笑得那叫一个英俊帅气,美女同志跟他也很般配。美女同志好像是院里的新同志,不然院里有这么漂亮一个大姑娘,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说完见闻,姑娘们的关注焦点集体转移到阴着脸的卞玫身上,相互间你看我我看你的,纷纷埋头藏起幸灾乐祸笑弯的嘴角。   全话剧团,不,全文工团的人都知道卞玫相亲被蓝巍同志拒绝后,私下里找了郝主任好多次,求她跟蓝巍同志的妈妈再说说。   她以为大家不知道她私下里找郝主任,可哪有不透风的墙。   大家也都知道她为什么跟谈了一年朋友的高干事分手,不就是因为高干事的部长爸爸被打下来发配了,高家倒了,她嫌贫爱富呗。   文工团管户籍的干事偷偷说过她家在什么山村,可穷可偏僻了,家里几辈都是种田的农民,真难为能飞出她这么只金凤凰。   宿舍收发室的干事也说过每个月她老家都要给她寄两次信,月初一封,月中一封,有次听到她拿着信烦躁地嘀咕一句:真讨厌,又来要钱了。   卞玫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大燕有近视,眼神不好,可能看错了。   可是她之后的排演还是接连出错,不是台词忘了就是走神没接住对手演员的戏。   晚九点排演结束,她被话剧团团长叫到幕布后面痛批,说她要是演不好主演,就让B角(候补)上。   卞玫把心里的怒气全算到大燕这个长舌妇头上。   从排练厅冲回宿舍,看到洗完澡的大燕躺在上铺舒舒服服翘着脚看小说,脸上盖满黄瓜片,嘴里再啃着黄瓜,好不惬意,自己却被团长骂得一塌糊涂。   全身燃起熊熊火焰,把手中卷成长筒的剧本往桌上狠狠一砸。   嘭。   上铺的大燕翻起眼皮睨她一眼,知道她是因为彻底失去成为司令员儿媳妇的希望,才这样气急败坏。   嗤一声,不予理睬,甚至抖起了脚。   “大燕!”卞玫平地怒喝,拉开塑料花姐妹撕逼序幕。   大燕又翻起眼皮:“你叫那么大声干吗,吃炮仗了?”   别听她声音很悠哉,其实心里开始发虚,意识到自己这次彻底把卞玫惹毛了。   平时这对塑料花姐妹在宿舍生活中有什么磕磕碰碰、看不爽对方的地方,都是在对方背后翻翻白眼了事。   今晚卞玫可真是气炸了。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上铺的大燕,愤怒地噼里啪啦起来:“你故意在我排戏的时候说蓝巍同志的事让我分心,让我没排好戏被团长骂,让我当不成主演,你心肠太歹毒了!”   话剧团每场戏每个有上台参演的演员都有补贴,按戏份轻重发不同等级的补贴。   今晚话剧团团长跟她说演不好主演就换人演。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卞玫能忍?   她不能忍,大燕也不是吃素的。   坐起来扒拉掉脸上的黄瓜片,在上铺居高临下地反击:“你真搞笑,你自己心态不行,一点小事就能分心,怪得到我头上吗?每回趁我不在宿舍,跟高干事偷偷摸摸在宿舍里睡觉,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一回宿舍闻到那股骚味就知道了,我不说是嫌说出来会弄脏我的嘴!你这只破鞋还好意思高攀军院蓝家,蓝巍同志的妈妈要是知道你是只破鞋,你看她还搭理你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丫鬟命。”   编剧的嘴没有一句废话,句句戳中卞玫的逆鳞。   “我高攀蓝家怎么啦,我有这个自身条件高攀蓝家。你瞧不起我的时候拜托接盆尿照照你自己,写的那些狗屁剧本,这回交的剧本又被枪毙了吧~你半年之内通不过一本剧本,你就得转业,就得从军院、从这间宿舍卷铺盖滚蛋!”   芜湖~戏子的嘴也不遑多让。   编剧赶紧接上,看谁的嘴刻薄得过谁。   大燕也被戳中逆鳞,把手里的半截黄瓜一摔:“你敢说我写的剧本是狗屁,我撕烂你的嘴!”   卞玫往上铺招手挑衅:“你来,你来,我正好也想给你的舌头打个结!”   大燕气冲冲往下爬,一跳到地上就挥舞着九阴白骨爪扑向卞玫,要在她的脸上挠出几条抓痕,让她真的当不成主演。   卞玫也使出在老家犁地耕田的力气,抓住大燕的头发使劲往后扯,扯得大燕的脸整个后仰起来。   大燕弯起膝盖进攻卞玫的下三路。   卞玫撕扯大燕的嘴,不把大燕的嘴撕成“裂口女”不罢休。   撕逼进入白热化,塑料花姐妹对对方的怒火呈井喷式爆发,一句话总结就是:来啊,互相伤害啊!   早在她们激情对骂的时候就有好几间宿舍的姑娘闻声跑来,扒着门框探头看热闹。   卞玫是文工团出了名的人漂亮、脾气好的演员,大燕也是文工团有才气、人也逗逼的编剧,看什么能比看两个平时秤不离砣的人突然干仗更让人兴奋?   她们愈撕愈烈,有姑娘跑去喊政治辅导员。   四十多岁的政治辅导员赶紧跑来宿舍楼,看到她们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既惊且怒:“你们两个,还不放开对方!”   她们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和头发,气喘吁吁对喷着鼻息,谁也不肯先放手。   政治辅导员命令旁边的姑娘:“你们上去把她们拉开!”   几个姑娘七手八脚把她们拉开到安全距离,她们顶着个鸡窝头,衣服也被对方扯裂了。   政治辅导员痛批她们:“都是在一起工作奋斗、并肩作战的同事、战友,你们这是干什么,想破坏军人内部团结啊!”   “是她先骂我的!”大燕率先指着卞玫的鼻子控诉,“她自己演不好主演,怪到我头上,说我让她分心。她怕演不成主演,没有补贴可拿。”   “我今晚没演好就是你害的,你故意让我分心,你故意看我的笑话!”卞玫刚才撕逼最狠的时候都没哭,政治辅导员一来,她的眼眶说红就红了。   “她在假哭,她想博取同情,这是她的一贯伎俩……”   “通通给我闭嘴!”政治辅导员大吼一声,“你们两个,今晚分房睡,睡前想想人民解放军的主要任务,想想党和国家目前面临的困难和严峻考验,明天各自交一份千字检讨书给我!都散了回去睡觉!”   卞玫被关系好的其他宿舍姑娘硬拉出去,边走边死瞪着大燕。   大燕也死瞪着她。   友谊的小船啊,你说翻就翻。   塑料花不是永不凋谢的一种花吗?(摊手摇头)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二十章 求交往   ◎到嘴但是还没吃到肚中的鸭子永远有飞走的风险。◎   时间再次倒退到傍晚, 蓝巍骑自行车载着心爱的姑娘到鼓楼大街一家国营饭店吃老北京的特色烤肉——炙子烤肉。   到店时天色转暗,眼看着就要全黑,街头巷尾人潮渐少。   杨思情从自行车横杆上纵身一跃, 揉搓起被“杠”了一路、变得十分酸爽的屁股。   蓝巍停靠着自行车, 偏过脸笑看她揉屁股, 眼中大有代劳之意。   一起进店。   街面上没什么人,店里头的食客倒真不少, 气氛挺热火朝天的,扑面就是浓郁的烤肉香味。   他们捡一张桌子面对面坐下, 脱起厚外套。   杨思情解着围巾,馋痨痨地深吸一气:“真香,我就着这股烤肉的香味都能干吃两碗米饭。”   “闻个烤肉味儿就能满足,你这姑娘能处,好养活。”蓝巍硬夸她,他现在有点捧杀的趋势。把一页菜单推给她, “咱们一人点几样, 你先点。”   杨思情边看菜单边说:“满足你得看跟什么比,跟昨晚的派出所比,我现在在这间国营饭店里不止满足, 还有点小幸福。”   蓝巍爱听这话:“很荣幸我让你感到幸福,那要不要跟让你幸福的我有更进一步发展?”   杨思情从菜单上抬起脸,宜喜宜嗔地:“是烤肉让我感到幸福,你别张冠李戴。”低头回去点了两道菜,把菜单给他, 顺便问道, “哎, 老黄是什么品种的狗?”   “德国牧羊犬。”   “你能看出老黄几岁了吗?我感觉它像条狗中的老大爷。”   “大概八九岁。军犬因为要执行任务, 经常负伤,导致寿命比正常狗短很多,少有能活过十岁的,我看老黄的行动力就能看出它身上有挺多陈年旧伤。”   杨思情情绪转为低落。   那么猴精猴精的一条狗,活不长多可惜呀,好狗不长命。   老黄:祖上(哮天犬)和孙悟空有夙仇,说我猴精,你礼貌吗?   “你看你,一边嫌弃老黄,一边关心它,这点挺像我妈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跟一个二十岁的青春美少女说她像自己的妈,这是什么灾难级别的直男语录。   “我像你妈?!”杨思情肺管子里的火瞬间冲到了嗓子眼,嗓门都尖了八度,“喂,你知不知道有些话不能跟女孩子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哈哈哈,我的错,我的错,是我用词不当。”蓝巍陪着笑脸道歉,正好伙计端来他们点的东西,“东西来得正是时候,我戴罪立功,给首长烤一个。”说着解开袖扣,把袖子卷到手肘上。   肌肉紧实的手臂格外醒目,线条漂亮到会让看到的异性想要看第二眼,比如坐在他对面的这位。   杨思情的眼睛吃了冰淇淋,火气便化成袅袅白烟。   蓝团长还是保守了,应该说她像自己的奶奶,然后露一块肉.体给她看。   炙子烤肉炉和他们点的其他配菜码了满满一桌,杨思情眼神变得馋痨痨直勾勾,挺想像老黄那样哈舌头,碍于人的身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兽性。   “瞧把你给馋的,我算是知道你没吃成那顿什么韩式烤肉的怨气有多大了。”蓝巍损完给她盛了一碗羊肉汤,“你先喝碗羊肉汤暖暖胃,我这边弄一下肉。”拿长筷翻烤起铁板上满满当当的牛肉。   牛肉切成薄片,提前腌制好,嫩到没朋友,拌上洋葱和香菜,随着翻烤的动作,在铁板上滋滋炸响,烤上一两分钟就能开吃。   “吃吧。”   杨思情就等着他这两个字,马上从铁板上夹起牛肉,呼一呼,嗷呜进嘴。   牛肉肥瘦相宜,鲜嫩多汁有嚼劲,腌得够入味,不蘸调料都很好吃。   她一筷子接一筷子,只恨不能一口吃个饱。   蓝巍撑着下巴,笑眼弯弯,真就像是在看自家胃口好、吃嘛嘛香的小女儿,心情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喜的是“能吃是福”,愁的是“这么能吃,将来哪家敢要”,也就他家敢要。   “你吃慢点儿。”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我发现你们五十年后的人跟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差多少,最大的差别就是你们歪理贼多。”   “蓝团长的偏见,我已无口反驳。”   “那就别反驳,敞开了肚皮吃,吃它个无怨无悔。”   “出息,吃一顿烤肉就无怨无悔了?昨晚蹲警局,今晚吃烤肉,我只当是去去晦气。”   看她吃得香,蓝巍也甩开腮帮子吃起来。   北京人常说“滋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肉”,吃肉不喝酒,等于没吃。   蓝巍给她和自己各倒了杯葡萄酒助兴:“炙子肉配酒,活到九十九。”   按说该配白酒,但白酒的度数都挺高的,鉴于她昨晚的“三口不过岗”翻车事件,他们刚才就点了只有十度的红酒。   杨思情吃着吃着,想到一个严肃问题:“哎,你后来跟卞玫同志怎么样了?还有再见面吗?”   她思想上认为蓝巍绝不是那种“左手谈一个,右手撩一个,两手做准备,两手都要硬”的军中海王,显然她的嘴巴有它自己的想法,不受她思想的控制。   “第一次遇到你的那天晚上,我就跟我妈表明了态度,说不合适。”   杨思情一时无话。   犹豫半晌,问道:“你是单单从个人角度觉得她不合适,还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觉得她不合适?”   蓝巍不答反问:“你心里是不是在想,要是你没穿越过来,没有跟我邂逅,我就会跟卞玫同志通过相亲结婚。现在因为你的出现,导致我觉得卞玫同志不合适,从而破坏了她的人生轨迹。”   一语中的,杨思情吃惊:“蓝巍,你有读心术吗?”   “说我有读心术,你不如换个更浪漫的说法——我们心有灵犀,情投意合。”   杨思情没接他的花腔,握着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面有所思。   “杨思情,你看着我。”   杨思情应声看向他,扑闪一下双眼。   “为让你的脑瓜子少些不必要的胡思乱想,我再啰嗦几句。首先,那天我跟卞玫同志是第一次见面,而且只是“互相认识一下”这种程度的见面。当时茶馆里有没有你,都左右不了我对卞玫同志适不适合当我人生伴侣的判断。而你却非要把我跟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硬凑成一对,然后庸人自扰,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其次,你穿越到这里是个已经发生、不能更改的事件,压根不存在‘如果你没穿越’这种假设。综上,我觉得你是烤肉吃多了,撑得。”   军营是个每天需要做大量体能训练的地方,很苦很累,蓝巍在军中经常给各种思想有问题的战士做思想工作,洗脑实力早已通过国家ISO质量管理体系的认证。   他跟杨思情讲的时候更是特地用上缓慢的语速、耐心的语气、悦耳的声音,杨思情听他一分析,真就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大病在身上。   “蓝巍,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蓝巍口头谦虚:“不是我说的有道理,是本来就是这么个理儿。”内心:今天表现一般,赶明儿说到你哭着喊着非我不嫁。   “嫁”这个字让他想起他们半个多月前的第一次邂逅,当时他立了个革命目标:把朋友变成男朋友。   蓝巍快眼瞄她一下,吃着东西思考怎么跟她开口正式确立恋爱关系。   平时暧昧的玩笑跟她开了很多次,等到动真格的时候,指挥一个团士兵的他居然紧张了。   菜过五味,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挺好。   蓝巍张开右手伸向她:“杨思情,你把手给我。”   “干吗,想占我便宜啊,我手上沾油了。”杨思情笑着把手拍在他的手上,看他又要耍什么花腔。   蓝巍拢起温软的小手,棱角分明、很有气概的脸上绽开淡淡柔柔的笑,吐一口气,说:“杨思情,你之前说过我的条件挺好的,可惜你不是这里的人,不然你都想跟卞玫同志竞争一下我。现在你留在了这里,不用跟任何人竞争我,我们正式确立恋爱关系吧,请你给我一个照顾你的公开身份。”   盯着她,表情有紧张、有期待,十分复杂。   杨思情招架不住他炙热的露骨眼神,脸上的肌肤被他眼中的两簇火焰烤着,微微发烫。   从他的掌中抽出手,垂下目光,小声说:“蓝巍,我昨晚可能没有告诉你,我十年之后想回家。”   此话一出,蓝巍头顶本来满格的血条,迅猛降到二分之一。   “你十年之后想回家?你不是跟那个杨思情交换身份,永远留在这里了吗?”蓝巍不能理解她的话,不过明白了一个道理:到嘴但是还没吃到肚中的鸭子永远有飞走的风险。   杨思情不敢抬头:“是交换了身份没错,但那个杨思情现在在A时空坐牢,十年之后她刑满释放,我就可以跟她换回身份,回到A时空。”   “是时空管理局让你十年之后必须回到A时空,还是你自己想回去?”   “小陈让我定居在这里,是我自己坚持十年之后要回去。毕竟我十年之后才三十岁,还很年轻。”   蓝巍松一口气,头顶的PanPan血条回升到四分之三。   不是不可抗力,只是她的个人想法,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十年之后想回去,跟我们现在谈恋爱并没有冲突。”   “可你是奔着结婚的念头跟我谈恋爱的。”   “恋爱的尽头不就是结婚吗?”蓝巍装傻,再恍然大悟,“哦,你是只想跟我谈恋爱,不想跟我结婚。杨思情同志,我发现你身上有不良习气,你真该好好背诵一下主席语录。尤其是里面某些关于情感方面的语句,更要烂熟于心,时常拿来鞭策自己。”   “你严肃一点!”杨思情提气娇叱,然后泄气地塌下双肩,“我们如果结婚,十年之后我还怎么回家?”   蓝巍直接挑明了她话里的深层含义:“你其实是害怕自己十年之后离不开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9 11:52:18~2022-11-20 19:1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熬鹰大法   ◎男人到了30岁还是处男,似乎就会变成像蓝巍这样的腹切黑。◎   大龄单身魅力熟男理所当然又自信的发言, 听着难受吧。   难受就对了,接近事实的话听着都难受。   “我真是讨厌死了你有时候脱口而出的直男语录!”杨思情用一种谴责的目光对他怒目圆瞪。   “直男是什么意思?”   “情商低的意思!二愣子的意思!”   “实话实说也叫情商低?”   “谁让你实话实说,懂不懂委婉?”   “所以你是间接承认了我说的是实话, 也就间接承认了你害怕自己十年之后离不开我。”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蓝团长赛高!   杨思情意识到他跟自己打嘴仗, 根本就是王者屈尊纡贵陪青铜玩水枪。   然而青铜连水枪也玩不过,他奶奶的!   “我……无fuck可说。”   “不好意思, 你是在讲英文粗话吗?”   眼瞅着蓝巍的帅脸一点一点冷凝起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   不想被他念的杨思情立马认怂保耳根清净:“是你听错了, 我说的是无话可说。”   蓝巍确定自己没听错:“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轻饶你一回。”   他已经在口头上占了很多便宜,还要摆出大发慈悲的德性,杨思情心里这个窝火呀。   “蓝巍,你老仗着自己话术了得就在口头上占我便宜,精明死你算了。”   “精明怎么会死, 越精明的人只会活得越久。”   “你没听过‘天妒英才’?太精明的人会被老天爷收回去。”   蓝巍示弱:“打住, 我们的争论离题万里了已经。”   杨思情咬一下下唇,飞他一眼:“谁爱跟你争论了。”   蓝巍对娇蛮佯怒的她回以慈父的微笑,抱胸略略坐直了些, 气定神闲地说:“咱们不扯别的,单纯回归主题,我要跟你确立恋爱关系,你跟我明确表态一下。别跟我说什么十年之后要回家,那都是老远以后的事, 跟当下八竿子打不着。”   蓝团长霸气天成, 衬得杨思情有几分猥琐, 呸, 有几分蔫巴。两根大拇指转着圈,用怂怂的语气跟他打着商量:“能不能待定?我想先找份画画的工作干着,过后再谈儿女私情。”   “待定”对蓝巍来说就是拒绝,他赌气地冷嘲热讽:“杨思情,你不应该穿越,你应该重生成一头驴,每天睁眼磨磨到闭眼,全年无休。”   听听他的毒舌。   男人,至死是小孩,没有个女人管管能行嘛。   “蓝巍你这是现原形了呀,得不到就无理取闹。”   穿越成极品女配的替身好歹还有个人形,重生直接连人也不让她当了。   她可以受伤,但不能受伤的总是她吧。   蓝巍不赌气了,改循循教导:“杨思情,你不能因为担心十年之后走不了,现在就索性什么都不敢干,你这叫因噎废食。每座庙里都有冤死的鬼,事情既然被你赶上了,你就随遇而安,安心在这里生活下去,不就是五十年的时间差,在历史的长河中弹指一挥而已。”   “蓝巍,你的话总是那么切中要害,我真想像你这么理智,可我做不到。对于倒霉被流放到七十年代这件事,我心里很憋屈、也很窝火……总之有很多负面情绪,想着一定要回去才肯罢休,这就是我现在真实的心境。”杨思情宣泄着,声音中有气馁,也有与命运再抗争一下的不服气,“我不想一边偷偷在心里计划着在这里待十年就走,一边答应跟你交往,没心没肺接受你对我的照顾,这样太鸡贼了。”   你吊着他更鸡贼。   蓝巍不循循教导了,改善解人意:“我能体谅你不惜等待十年也要回家的心情。将心比心,要是我突然有一天被送到美国,然后被告知永远不能回国,我也会因为归国心切,不惜一切办法偷跑回来。”   “蓝巍,你别这样,你还是像刚才说我是驴那样闹我吧,我现在感觉自己就是个吸你血的渣女。”   “渣女又是什么意思?”   “坏女人的意思。”   “哦,那你倒是犯不上,我能喜欢一个坏女人吗?你只是突然穿越到这里,然后找不到生活的重心,心里浮躁,就把重心放在一定要回家上面。你去找份工作干干也好,干工作能让你沉下心,工作干好了还能让你有成就感。至于我们的儿女私情,就……先待定吧。”   蓝巍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里为了实现革命目标的战术是这样婶儿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吃软不吃硬,自己顺着她的意愿先待定交往,确保她能心甘情愿继续待在自己身边,然后不断使出绵绵功熬着她,这叫“熬鹰大法”,相信生擒她只是时间问题。   人生有很多事情是需要谋略的,而男人到了30岁还是处男,似乎就会变成像蓝团长这样的腹切黑。   杨思情心眼直,不知道“到了30岁还是处男”的男人的水有多深。   因为他的包容之心,她站起来狗腿地给他倒酒:“蓝团长,您看您给我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我还敢跟您摆姿态,我是不是特不识好歹?”   蓝巍干脆也摆出下基层慰问的领导姿态,端起酒杯,开始发表讲话:“看来小杨就自己目前的处境,认识得还算比较深刻,把自己摆在一个比较低的位置上,没有错误得拔高自己,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一饮而尽她倒的酒。   杨思情轻轻呸一声:“德性。”   “嗯?小杨有情绪了?”   杨思情赶忙再给他添满一杯。   蓝巍求交往遭到婉拒,这顿烤肉本来是给她去晦气的,结果她的晦气全跑到自己身上,烤肉顿时不香了。   他们没再吃多久便结账打道回府。   杨思情让伙计把桌上的残羹剩肉打包起来,她要带回去给老黄打打牙祭。   这顿烤肉花了八块钱,她抢着付钱,被蓝团长的一瞪给瞪下去了。   杨思情在热火朝天的店里吃得浑身冒汗,出店被冷风一激,变成鹌鹑,缩着脑袋跺着脚,颠来倒去念一句早期家喻户晓的牙膏广告词:“冷热酸甜,想吃就吃。”   蓝巍牵自行车过来:“你嘀咕什么呐,上车。”率先抬腿坐上车垫,一脚踩着脚踏板,一脚撑地。   杨思情要爬前面的横杆。   “坐后座,晚上风大,我在前面给你挡风,前杆坐久了你屁股也会疼。”   杨思情待定了他的交往请求后心里就变得忐忑不安,对他也感到一丢丢不好意思。   蓝巍一句关心体贴的话重新让她心里甜蜜了起来,重重哎一声,坐上后座。   “抱住我的腰,不然你又轻又小只,路上掉了我都不知道。”   杨思情又重重哎一声,两条细手臂伸到他身前,十指一扣,像考拉一样抱他个结实,脸再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感到大于一切的安全感。   蓝巍侧过脸:“抱好了?”   “抱好了!”   蓝巍一蹬脚踏板,高喊:“娘娘起驾回宫——”   杨思情咯咯娇笑。   蓝巍蹬脚踏板转动的声音划破寂静的黑夜,偶尔有其他自行车打着响铃从他们身边骑过。   杨思情在他后背上微笑着闭上眼,浮躁的内心感到几许安宁:“蓝巍,谢谢你。”   蓝巍侧过脸看一下后背,转正回去,笑起来:“谢谢我就答应和我交往。”   “待定就是待定,不接受讨价还价。”   “行呵,好姑娘值得等待。注意要提速了!”   蓝巍站起来猛蹬。   自行车直接起飞。   杨思情揪紧他的衣服尖叫欢呼。   七十年代,纯真的年代。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短,下章写长些。 第二十二章 藏不住了   ◎世界上有三样东西藏不住:三急,喷嚏,爱情。◎   回到军院, 杨思情让蓝巍载着她去警卫室,她要跟人家说一声老黄今晚住在她那里,不然人家以为老黄又被谁抓走欺负。   今晚干部房唯一的访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史云走后, 老黄趴回到地板上听肚子在唱空城计。   过道上的杨思情还没走到门口, 房里的它就闻到杨思情身上的两种肉味,一种是她的人肉味, 一种是烤肉味。   兴奋地窜起来跑到门后,挺起两只前爪搭在门板上扒拉扒拉地刨门:老来伴怎么知道我晚上护家有功, 这么神奇的吗?   你要感谢自己不会说人话,可以直呼杨姐“老来伴”而不被她斩首示众。   门开。   门外的杨思情金光四射,光源出自她提在手下的一大包用油纸包裹的烤肉。   老黄围着油纸包打转,窜上窜下,伸鼻子去拱,尾巴螺旋桨似地疯狂摇摆。   杨思情笑骂:“狗鼻子。”打开油纸包放在小客厅地板上, “给, 一大包呢,别说我出去吃香喝辣没想着你这条老东西。”   蓝巍看老黄半眯着眼吃得狼吞虎咽,哈哈哈地问:“你看它吃东西的样子眼不眼熟?”   杨思情张口就要说“眼熟什么”, 及时领悟过来他又在给自己挖坑,心里骂他无聊:“是挺眼熟的,不就是你晚上吃烤肉的样子。”   蓝巍的小陷阱被识破,愕然一下,爆发出更大的笑声, 捧住她的脸蛋rua啊rua啊rua:“脑回路都被我训练灵敏了, 好样的。”   她的脸蛋严重变形, 喜感大增, 他越看越喜欢,要不把她娶回家玩一辈子,他决不罢休。   杨思情大着舌头:“放开,我喊一二三了,一、二……”   蓝巍放开,出其不意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发出一声好像第一次抱女人的喟叹:“你抱起来跟看起来一样,软软的,香香的,像热汤里的年糕。”   给我咬一口……他没勇气说,感觉一说,自己会像个欲求不满的怪蜀黍。   杨思情也闻到来自他身上铺天盖地的“气态春.药”的味道,路上抱他的腰,也感觉他的腰很劲道很好抱。   她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受到了来自兵哥哥身上胸肌、腹肌、肱二头肌的强烈冲击。   “蓝巍,我严重怀疑你是因为我晚上待定了你的交往请求,开始改变作战策略,利用你带有腐朽色彩的肉.体腐蚀我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没那么复杂,就三个字——美男计。”   一个到30岁还是处男的男人,体内蕴含的阳气是很充沛的。   蓝巍因此没敢多抱她,适当抱一抱就放开了她,担心等下他中美人计的速度比她中美男计的速度还快,然后犯原则性错误。   杨思情抬手拍在他的肩头上,正经地、凝重地承诺:“蓝巍同志,我会反复琢磨你今晚劝我看开点的话,你的苦口婆心不会白说的。”   蓝巍也抬手拍在她这个小矮子的肩头上,正经地、凝重地嘱咐:“别让我待定太久,我时刻准备着向组织打恋爱报告。”   杨思情黑人问号脸:“打恋爱报告?”   蓝巍科普:“军人谈恋爱要打恋爱报告,结婚要打结婚报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跟军人婚恋的。”   “搞了半天,你能不能跟我谈恋爱不是我说了算,是组织说了算。”   “主要还是你说了算。”   杨思情露出想笑又憋着笑的小模样:“时间晚了,你回家吧,我洗洗也要睡了。”   “以后每晚睡前都要想想今晚我的苦口婆心。我明早去食堂打好早饭过来,你想吃什么?”   “炒肝,还有你早上买的红糖麻花。”   ……   西院蓝家,史云跟蓝贵、蓝军一起坐在客厅沙发看工人阶级艰苦奋斗题材的电视剧,但她屁股长了钉子,总也坐不住,频频伸长脖子往大门张望。   蓝军翘着腿,手插在腿里,盯着电视屏幕说:“阿云,你不如去门口迎迎小巍。你这一晚上抓心挠肝的,我看着都替你难受。”   史云想想,一拍大腿:“去就去,反正我也不爱看这种乡下苦逼根儿进城打工的破电视剧。”   她未出阁的年月里,住的是上海洋房,听的是法国靡靡之音,去电影院看的是美国《魂断蓝桥》,还酷爱苏联爱情小说,集浪漫的小资情调臭毛病于一身。   蓝军不高兴了,板下脸:“你说话注意点影响!”   “我在自己家里说话,注意什么影响?除非你去组织上举报我瞧不起工人阶级。”史云从沙发上抬屁股走人。   蓝军在她背后说:“你那张嘴能不能有个把门的?我当初就该让你去挑大粪改造。”   史云边走边回头嗲他:“你舍得吗你。”   五十多岁的人还动不动就摆出小姑娘作派,自己的老爹也坐在旁边,蓝军真想掩面遮羞。   偏偏蓝贵这时候问:“阿军,你跟小云说什么啊?”   他耳背,别人说话要大点声才听得见。   蓝军自信响亮地:“她说这电视剧真好看。”   蓝贵嫌弃:“好看什么呀,婆婆妈妈的家长里短,我还是喜欢看打仗剿匪的片子。”   蓝军:“……”爱看不看!   蓝巍骑着自行车往家赶,远远看到自己的妈大冷的晚上抱胸佝偻着背,在庭院里走来走去。   他刹车跨下来,推开铁门牵车进去,开她玩笑:“妈,您终于被爸赶出来了。”   史云冷得哆哆嗦嗦:“你爸他敢!我问你,你一天到晚不着家,干吗去了?”   “我不是跟您说了,跟战友出去吃烤肉。”蓝巍支好车,将哆哆嗦嗦的她搂在咯吱窝下,一起进屋。   还敢跟老娘打马虎眼。   史云故意不马上拆换他,拽起他的衣服闻了闻,然后甩掉:“我是闻到了一股很大的孜然味,但我还闻到了一小股女人的脂香味。”   蓝巍做贼心虚,拿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哪有女人的味道,您闻错了。”   三岁看老,史云对比他现在的表情和他小时候做坏事时撒谎的表情,一毛一样。   “妈跟你说啊,世界上有三样东西藏不住:三急,喷嚏,爱情。”   “妈,您太哲学了!”蓝巍没听出亲妈话中的玄机,商业夸完了就问,“妈,咱家有电视机、收音机、洗衣机的票吗?”   “三机呀,都是大件,你要干什么?”   “我军校有同学要结婚,需要置办彩礼,说要把他手里的票跟我的票交换。”   “什么,你们都进展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啦?!”   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腐言腐语。   史云说的“你们”当然是指蓝巍和住他房子的女战友,可蓝巍理解的“你们”就完全歪了。   “妈,您说什么呐,我还能跟男的……”蓝巍顿住后面的话,亲妈能那样说,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妈,您晚上是不是去过我的干部房?”   “你说呢。”史云脸上露出“你可算被我逮住”的神气,“有狗,有女人,加上你自己,好嘛,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这就算过起来了。就我这个当妈的最傻,死乞白赖给你张罗媳妇。”   “离过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还差十万八千里地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蓝巍没奢望能瞒住家里金屋藏娇多久,毕竟都住在一个军院里头,但这么快就被亲妈侦破却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估计爸也知道军情了,妈心里有事第一个告诉的对象就是爸。   他走去柜子那里把家里装粮票的铁盒子取下来,坐到椅子上打开铁盒翻起里头的票,有合适的就拿出来,他要给杨思情添购大件。   “你瞎翻什么,抄家啊。”史云亲热地坐到他身边,用一种神神秘秘的语气夺命连环问,“你那个女战友叫什么名?哪里人?几岁了?在哪个部队?在部队里担任什么职务?”   真有点地下党接头对暗号的内味。   “她啊,她是仙女啊,您昨晚不是让我去找个仙女吗?”蓝巍敢实话实说,就怕亲妈不信。   “你讨厌~”史云笑着打他一下,“妈昨晚跟你说着玩的,你赶紧跟妈说实话。”   看,不信吧。   “可我没说着玩,我说的是实话。”   “啧,你赶紧的。”   “她叫杨思情,20岁,不是军人,就是外头一个普通姑娘。”   “那她家不在北京?”家要是在北京就不会住儿子的房子。   “她家在……陕西咸阳,来北京打工。”杨思情的真实来历肯定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蓝巍就把杨思情B的背景报给家人。   “啊!打工的!”史云刚刚还嫌弃那部乡下苦逼根儿进城打工的电视剧,好嘛,儿子掉头就给她无缝对接了个电视剧同款儿媳妇。   电视剧她不爱看,不看就好了。   儿媳妇再不爱看,她也得看到自己死翘翘那天。   兹事体大,赶紧捡重要的问。   “儿子,她家里出过反动的亲人没有?咱们家可不能再进一个背景有问题的人扯你政治生涯的后腿。”   “她爹妈早死了,就剩下哥嫂。妈,您问这些都还很早,我们八字还没一撇。您知道她的存在归知道,可别去围追堵截她,我怕她让您给吓跑了。”   蓝巍说这话没在开玩笑,他真的怕史云去缠着杨思情,杨思情会觉得尴尬,从军院搬出去住。   真是的,这么快就被妈发现了,哪怕让他做好巩固军心的工作,迟几天再被发现也好。   “怎么说你妈啊你,你妈是洪水猛兽吗?连围追堵截这种词都用上了,我还不是为了给你的政治生涯保驾护航。”史云翻个白眼,又恳求上他了,“儿子,你就选小卞吧。小卞的老家妈调查得清清楚楚,确实是穷了点,但穷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她家里人的政治背景干净呀。”   “妈,要是当年奶奶也像您现在这样让爸娶个政治背景干净的女人当老婆,现在也就没有我坐在这里听您让我挑您喜欢的媳妇了。”   蓝团长心如明镜,知道是史云女士自己喜欢小卞当她的儿媳妇。   攀谈破裂,史云猛站起来:“你这个死孩子,拿你妈开涮,爱娶谁娶谁去,结婚了就搬出去过,别在我跟前碍眼。”   气走。   蓝巍喊住她:“妈。”   史云站住,没回身:“干吗!”   以为儿子要像老公一样跟她服软。   结果蓝巍说:“把我干部房的备用钥匙还给我。”   怕亲妈再冒然闯进去惊着佳人。   史云冲去房间拿上钥匙再冲回来,丢给他,伸出一指禅指着他:“好哇你,还没有媳妇就忘了娘,当心你结婚后我给你媳妇小鞋穿。”   这辈子能当母子的,上辈子绝对是冤家。   第二天蓝巍被起床号吹醒,准备妥当,拎上粥罐就出门。   把粥罐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牵着自行车准备去食堂给杨思情打早点。   史云走到门口喊住他:“你拿个那么小的罐子打粥,全家人怎么够吃啊?”   她昨晚在房里被老公哄好了,今晨又恢复成没事人的样子。   蓝巍跨上自行车,回头:“哦,我给她打粥去。我等下直接从她那里去学校,妈,我走了。”   史云叉起腰,望着儿子远去的车屁股,感觉昨晚的气又死灰复燃了。   还“我给她打粥去”,女方连门都没进呢,自己先争当泼出去的水,这个破儿子遇到喜欢的姑娘怎么成了这幅熊样?   或许,真的是恋爱脑?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二十三章 露一手   ◎所以我让你跟我结婚,这样你永远只有一个身份——蓝巍的老婆。◎   杨思情、蓝巍坐在一起吃早饭, 老黄待在小阳台吃,风轻云淡的一家三口在深秋的清晨共享天伦之乐。   蓝巍端起碗,转着碗边“唏溜唏溜”地喝炒肝, 放下碗拿个鸡蛋磕了磕, 开始剥壳:“你上午会不会出门?”   “等下要去给老黄买个吃饭的大碗, 我自己也要多买几个锅碗瓢盆,偶尔可以自己做饭。你们军院里头比外头的生活水平至少先进十年, 楼里连煤气都有,外头的胡同都还是烧蜂窝煤和柴火呢。”   七十年代早就有煤气公司, 市面上也早就有一部分群体用上煤气,不过仅限于一小部分大餐馆或住楼房的富户,绝大多数普通百姓用的是蜂窝煤和木柴生火做饭。   “院里将近一千户人家,烧蜂窝煤和烧柴火做饭的都有,这栋干部楼是几年前新建的,才给安装了煤气设备。”蓝巍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她, “那你晚点出去买东西, 我上课要顺路去一趟后勤部,请他们过来安装电话。之前我觉得自己没在这里住,分到房子后也就没叫人安装电话。”   “行, 我等电话安好了再出门。”杨思情吃着鸡蛋想了想,问道,“那人家要是问起我是谁,我该怎么说?”   “就说是我未婚妻,这不是我们的共识吗?”蓝巍看着她咧开嘴巴坏笑。   杨思情看他那副好像自己占到便宜很开心的样子, 也忍不住嗔笑起来:“你别闹, 快教我该怎么说?”   “就说是我妈的上海亲戚, 来北京探亲。”既然妈已经知道了这位的存在, 暂时拿她的娘家打个掩护不过分吧。   史云:小鞋追加一双!   “唉,我穿到这里,一下子是陕西人,一下子是你未婚妻,现在又成了你妈的上海亲戚,就是不能做我自己。”杨思情愁绪万千。   “所以我让你跟我结婚,这样你永远只有一个身份——蓝巍的老婆。”   “你就忽悠我吧,等哪天我被你忽悠得晕晕乎乎,你就成功了,可惜现在我的脑子清醒得很。”   “人有时候糊涂一点,活着才会快乐。反正你也是糊里糊涂地来到这里,就在我身边糊里糊涂地生活下去,有我替你清醒就够了。”   “我越糊涂,你越好驾驭是不是?我之前就说过自己是造了孽才会遇见你,我对自己的评价简直太准确了,大清早的吃个饭还要听你在我耳边嗡嗡嗡聒噪,可不就是造孽造的。”   “哈哈哈,我这是习惯了,在部队经常开导思想开小差的战友们。我不说了,你的所有顾虑和摇摆不定,时间都会给你答案和替你做出正确的抉择,不用我多嘴。”   蓝团长的嘴是金句制造机吗?   “不用等,时间已经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老黄都比你招我喜欢,因为它不会叽里呱啦说人话。”   蓝巍板下脸:“杨思情同志,请你检讨一下自己对待领导干部的轻蔑态度。”   杨思情甜笑:“快吃吧你,吃完赶紧去上课,别耽误我和老黄过二人世界。”   美女与野兽,情敌连人都不是,小杨是不是在瞧不起蓝团长?   八点多,后勤部派了干事过来安装电话。   老黄刚才跟着上课的蓝巍一起出门,蓝巍说它大概要出去例行每日出恭,杨思情回说军犬就是叫人省心,自觉又有纪律。   她在厨房刷洗,听到敲门声,擦着手跑出厨房:“来喽。”满脸堆笑地开门,“同志你好,你是来安装电话的吧,里边请。”笑着往边上退一步。   巧不巧,来给她安装电话的后勤部干事就是住对门的苹果脸小战士,昨晚出来跟史云投诉老黄的叫声影响他看书备考。   后勤部领导一看蓝巍给的地址,就把任务交给住同一栋楼的他了。   小战士在门开的刹那张口就要像昨晚那样喊“阿姨”,只喊出个“阿”字,“姨”字惊险地被他咽了回去。   杨思情站在晨光中栩栩如生、笑容可掬,美丽的脸蛋粉光玉润。   才十七八岁、淳朴又纯情的小战士被照得眯眼一秒钟,然后张大双眼看着她,左胸怦怦跳,喉咙有点紧。   中年美妇大变芳龄美女,他怀疑对门这家跟聊斋有着密切联系。   抱着电话进房,走到电话插座处闷头安装起来。   紧张地绷紧脸,低低压着眉毛,神情俨然像个误入聊斋狐狸精老巢,时刻准备英勇赴义的烈士。   杨思情倒了杯白开水过来:“同志,请喝水。”   小战士说声谢谢,接过,搁柜子上。   声音和和气气,不像昨晚对着史云时那么响亮,漂亮的年轻姑娘在男人群体中就是占便宜。   安完电话,他告诉杨思情电话号码,顺嘴又问一句:“你家大狗呢?”   “狗?狗自己出门溜达去了。”杨思情有点奇怪,“同志你怎么知道我家有狗?”   小战士说自己就住她对门,顺便和盘托出昨晚她外出期间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剧情,女主角便是史云女士。   天网恢恢,蓝巍刻意隐瞒的事,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被第三方泄露给了当事人。   如果他没有积极要安这个电话的话。   杨思情不是从蓝巍嘴里,而是从第三方嘴里得知喜欢自己的男人的妈妈已经发现自己住在她儿子的房子里,即使没有和她儿子同居,当下这种心神不宁的心情也跟被发现跟她儿子同居的心情差不多。   东窗事发,她情感上发生了一波震动,理智上只能选择厚着脸皮住下去。   人啊,活到最后拼的就是个心态,厚脸皮就是心态好的外化表现。   杨思情心事重重地下楼买东西,想着蓝巍早上没说他妈妈的事,应该也是不想她尴尬、惶恐,那她要不要也在他面前装作不知道?   她去买东西走的这条道上,有四名军人干事在粉刷宣传板上的往期画作,应该是要绘制新一期的宣传画。   军院四处都立着宣传军人、军队的巨幅纯手绘宣传画。   她眼睛一亮,小跑过去背着手站在边上看他们弄画,手心痒痒,也想加入他们一起画,她有过多次多人合作绘制巨幅画作的经验。   褚翠拿着小红本低低埋着头写工作安排表,感觉余光里有个女同志站了老久,偏过头看她一眼,偏回来继续写字。   杨思情的外在美在同性市场中间要比在异性市场中间冷清得多,此之谓同性相斥现象,同适用于男性群体。   更何况褚翠本人长得也很可圈可点。   那边粉刷的女干事扭头不满地抱怨:“褚干事,你别光站着在小红本上写字,体力活却全叫我们干,过来帮忙啊!你看我们的军衣上面已经染上星星点点的染料,你倒是一身干净整洁。(小声嘀咕)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褚翠是军院宣传部的连级宣传干事,年末军院要大规模更换宣传画,换上以展现“新一代革命军人新风貌”为主题的宣传画,她负责带领部门全体美术干事完成这次任务,干得好会在年末的表彰大会上通报嘉奖,不知道眼红了部里多少人。   褚翠合上小红本装进口袋,大着嗓门说回去:“你叫什么苦,早上这才开始干多久?衣服哪儿沾染料了,回头脱下来我给你洗去。我要是领导,听到手下的兵干一点活就穷嚷嚷,我非训她不可。”   抱怨的女干事被她说得脸上火辣辣的,又听见一起干活的男干事在嘻嘻窃笑自己,当即耍起小性子:“哼,我不跟着你做了,我去别的小组做。”气呼呼将刷子丢进桶里,脱下手套扔到地上,甩胳膊走人。   军院里头的宣传板有很多块,他们是分组分区域去画的。   褚翠大喊:“喂,你到其他小组后叫他们还一个人过来啊。”   那个窃笑的男干事转头过来:“你嘴巴那么厉害,谁愿意来呀?”   看到杨思情,像发现了“宝藏女孩”,捅捅身边另一个男干事,让他也去看。   褚翠戴起手套,瞪他们俩:“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赶紧干活,两个损色[sǔn sǎi]。”   男干事唉声叹气:“我们两个难兄难弟被其他人推给你这只母老虎,真倒霉。”   “少跟我贫,赶紧干活!昨天就因为你偷懒,让我们组的进度慢了很多。”   “褚翠,你再把我们俩也给挤兑走了,你可就成光杆司令啦。”   “你们……”   杨思情上前一步打断褚翠的话:“这位女同志,我给你们打下手吧,我也会画画。”   褚翠缓和了下语气,开口就要拒绝。   男干事马上摇起刷子,兴高采烈地表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   褚翠回头飞去一把眼刀,让他闭嘴,转回来看到对方已经在戴手套,木已成舟,只好客气地说:“那麻烦同志你了。”   “没事儿,都是阶级姐妹。”   杨思情嘴上很热心,其实内心憋着一点小虚荣:好久没在人前亮活了,姐妹我等下给你们露一手绝活。   作者有话说:   杨姐要是画得好,记得给这章撒花鸭~   感谢在2022-11-22 16:19:33~2022-11-24 07:23: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43808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残花一朵 5瓶;464380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四章 舔狗   ◎遇见喜欢的女人之后,他心里老莫名其妙会觉得美滋滋的。◎   四人画到军院吹响午饭号, 褚翠喊停,号召另外三人一起去附近食堂吃午饭。   本来按她雷厉风行的北京小姑奶奶性格,要是估计当天画不完一块宣传板, 她不会放所有人去吃饭, 只会叫个人去食堂买点馒头包子什么的回来, 其他人继续画。   今天有美术圈大触小杨同志的鼎力加盟,她的手一画起来, 手速直逼电动小马达,画得快、稳、好。   照这速度, 下午兴许还能提前收摊,对于杨思情的加入,三个宣传部干事有种歪打正着的高兴。   路上褚翠同两个顽劣的男干事张牙舞爪、说说笑笑,透露出爽快的男孩子气。   杨思情刚才问过她,她年纪就比自己大一岁,她们还是半个同行, 相处起来就很松弛、愉悦。   高飞从他们身后蹬着自行车过来, 抬胳膊搭上褚翠的肩膀,笑得吊儿郎当:“翠儿,去吃午饭啊。走, 哥载你。”跟两个男干事抬抬下巴打招呼,视线越过褚翠去看走在她旁边的杨思情,然后碰了碰褚翠,“唉唉唉,你们部什么时候来了个漂亮的新干事。同志你好, 我叫……”   褚翠突然从他胳膊下收掉肩膀, 让他身体失去平衡, 差点翻车:“她是不是我们部的新干事有你什么事儿?一在东院看到你, 我就知道你准又是眼巴巴地去找卞玫。”   卞玫!   杨思情听到一个戳中她敏感点的名字,迅速竖起耳朵监听。   蓝巍妈妈知道她的存在已经挺让她社死的了,现在连蓝巍的相亲对象也驻扎在她身边,这是一个凶险的讯号。   她住进军院不像是寻求一个避难所,更像是自投罗网,跳进另一个波涛汹涌的龙潭虎穴。   高飞坐在自行车上,两只脚划拉着地面前行:“我听说她昨晚跟大燕吵架,闹得挺大,我就去看看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别介,等下我再说点忠言逆耳的话,她不得把对我的气都撒到你身上?更加烦你这条癞皮狗了。”褚翠跟他是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活冤家,对他说话向来不假辞色,更不担心他会恼。   “你这话说的,跟你有深厚革命友谊的我听着都要血压飙升,你不去慰问也好,别等下卞玫跟大燕打完一仗,再跟你打第二仗。”   “女生宿舍楼吵架是常有的事,你没必要特地过去。再说人家需要你过去慰问吗?早八百年就把你给甩了。”   褚翠起初就对卞玫有点敬谢不敏,后来高飞爸爸下马,卞玫就旋风把高飞给甩了,她对卞玫的观感更加恶化。   “分手是她诈我,我没同意。”高飞不想在人前讨论自己被甩的事,掉面子,转移话题,“晚上我要在大操场放电影,猜我要放什么?”   他是军区文.化部的一名电影放映员。   电影放映员在当代属于高技术人员,不是谁都能当的,要具备一定文化,通过参加学习班学习电影放映技术,考取电影放映证书后才允许上岗。   跟杨思情B的柜姐一样,也属于当代吃香行业之一,高飞本人在女干事们中间自然也很吃香。   经常有胆大的女干事和他说话不荤不素,他也乐得闻鸡起舞。   为这,卞玫没少跟他发火,分手后直接一劳永逸。   “还能放什么?不就是放那些歌颂革命先烈的老片子。”褚翠没劲地说。   不光杨思情这个21世纪的多看几部爱国影片会腻,当代朝气勃发的青年们多看几部也会觉着乏味。   “不对,再猜。”高飞神气活现地扬起脸孔。   熟悉他的褚翠心里一喜:有门!   眉开眼笑地逼问:“你赶紧说晚上会放什么?”   高飞炫耀:“放62版《红楼梦》。”   褚翠振奋低呼,好奇地追问:“你是怎么让你们领导同意放的?”   “当然是凭我的舌灿莲花。今年全国形式不是好多了嘛,领导就松口了,说放一部探探上层领导的态度。”   “行啊你,你终于为人民服务了一回。”褚翠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进他的口袋,“人民奖励你的。”   高飞爸爸下马后,高家银行存折被封了。   高飞过惯了振臂一呼、呼朋唤友的高干子弟生活,花钱从来没个轻重。   突然失去家中的经济支持,凭他一个月三十多块钱的死工资,月中就见了底。   褚翠时不时就会塞钱给他,倒不是对他有儿女私情,就是不想看自己的好哥们因为缺钱,在朋友圈里受窘。   她坚信高飞以后会有大出息,只要他少去贴那个爱慕虚荣的卞玫。   “像你这样慷慨的人民请再给我来一打。”高飞摘下军帽,潇洒地向外一挥,“同志们,哥哥先走一步为人民服务去了。(看向杨思情)漂亮的女士,晚上记得去大操场看电影,哥哥请你喝汽水。”   杨思情回他个礼貌而腼腆的微笑。   “快走吧你。”褚翠推一把他的车后座,等他骑远,跟杨思情介绍起来,“他叫高飞,院里一个游手好闲的混不吝(电影放映员的工作很清闲),也是我一个不成器的好哥们。”   他们俩常以兄弟相称。   杨思情听了半天他们说话,对他们和卞玫之间的关系多少能听出点皮毛。   高飞和卞玫交往过,被甩了仍不死心,继续纠缠。   褚翠对发小的态度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对卞玫的态度则是有些爱答不理的轻视。   有句话叫“舔狗舔到最后将一无所有”,送什么倒不如送高飞356个祝福。   四人吃完午饭回来继续绘画。   褚翠从杨思情口中得知她是来军院探亲的,猜她应该很闲,便说愿意以临时工一天一块五的价格请她再帮他们画几天宣传画。   杨思情上次给人画画只有五毛钱,这次暴涨到一块五,猪肉都不敢这么涨价,接啊,还犹豫什么,她现在最多的资本就是时间。   蓝巍今天只上半天课,下课后绕远路去商业街百货商场的电视橱窗逛一圈。   国内几乎都是黑白电视,他本来想打越洋电话托美国同学从美国买台彩色电视寄过来。   考虑到太招摇,等下被旁人知道他从美国买了台美国产的电视,在军院里说三道四,会影响爸爸在政治部开展工作,只好作罢。   回到军院已经午后两点,他在院里道路上不疾不徐蹬着自行车,感受深秋午后淡淡的暖阳。   遇见喜欢的女人之后,他心里老莫名其妙会觉得美滋滋的。   骑过道路旁边的宣传板,扭头匆匆一瞥,猛按住刹车:“杨思情?”   杨思情和其他三个干事闻声齐齐回头,她脸上绽开甜甜的笑:“蓝巍,你今天这么早下课啊。”   “今天只上半天课。”蓝巍倒车回来,跟褚翠打招呼,“翠儿,你工作啊。”   “哎蓝哥,我画新的宣传画呢。”褚翠的眼珠子在他们之间转一圈,“你们认识?”   杨思情听蓝巍被其他女人亲热地叫“蓝哥”,小嘴一瘪。   蓝巍瞄她一眼,心里暗笑:“她是我带进军院的,她有没有给你们添麻烦?”   “我没有!”杨思情抢答,惊觉自己声量过高,难为情地改成小声,“我就是闲着没事,帮翠儿他们画画。”   蓝巍看看她身后的宣传画:“你真会画画啊,我以为你把会画几条简笔画也叫做会画画。”   言语间流露出的自豪,好比在其他家长面前夸自己这次考试得第一的孩子只是运气好而已。   明贬暗褒,懂吧。   “别瞧不起简笔画,改天让你看看我的简笔画。”杨思情说这话时没意识到自己几乎是在撒娇。   但褚翠意识到了,心说他们九成九是一对。   爱情是藏不住的,懂吧。   “思情,我们这里差不多画完了,你跟着蓝哥回去吧。”褚翠成人之美,再说也不想看别人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情骂俏,单身狗伤不起。   杨思情看看宣传板,脱起手套:“嗯,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该去哪里找你?”   褚翠说:“你到宣传部办公楼前面等我们就行,蓝哥知道路。”   “好,就这么说定了。”杨思情坐上蓝巍的车后座,一手自然地搭着他的肩,一手冲他们挥挥手。   男干事望着骑远的金童玉女,嘿嘿一笑,预测:“蓝家要办喜事了吧。”   褚翠回去干活,有点幸灾乐祸地感慨:“可不是嘛。咱们院的那些鲜花们对蓝哥趋之若鹜,谁知道蓝哥从院外亲自移栽了朵鲜花种在身边,这下子咱们院好几栋女生宿舍楼要变成伤心的海洋喽。”   她不知道卞玫跟蓝巍相亲那事儿,不然欢乐值肯定翻倍。   至于她跟蓝巍是什么关系,能蓝哥蓝哥,叫得那么亲热?   答:邻家妹妹关系。   褚翠家就是蓝家后面那栋二层小楼,她爸是常委,跟蓝军是平级,不过根据“党指挥枪”的军队基本原则,蓝军工作上要服从于褚爸的指挥。   蓝巍跟褚翠大哥是发小,读书的年月里两个男孩子经常混在一起调皮捣蛋、谈理想、谈人生、谈大街上看到的漂亮姑娘。   褚翠大哥早几年就结婚生子,现在人在外省军区工作,妻儿都带在身边。   蓝巍是被出国留学给耽误了,不然也早就变成其他人的老公,没杨思情什么事儿了。   以上是蓝巍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跟杨思情交代他跟褚翠的关系,杨思情没要求他交代,是求生欲让他主动交代的。   交代完说道:“军院生活就是邻里生活,别看面积大,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相互间就算不认识,遇见了也会觉得脸熟。”   杨思情冷不丁问:“那我会在院里见到卞玫同志吗?”   蓝巍后脑勺没长眼睛,没法对她察言观色,直接说:“见到的可能性很大,她工作的文工团办公楼就在东院这边。”   “我要是见到卞玫同志,她认得出我吗?你们相亲那天我就坐在隔壁桌。”   “肯定认得出来,小杨同志长得多俊呀。”   蓝团长最近嘴巴的甜度暴涨。   被夸的杨思情忸怩地笑,轻拍他一下:“你讨厌,我认真问你,你也认真回答我。”   “见到就见到,认出就认出,你别小题大做。”蓝巍说得很轻省,“我想给你买台电视。”   杨思情成功被他转移了关注点,先是拒绝:“千万别浪费这个钱。”然后吐槽,“我住宾馆的时候看过你们的电视,好家伙,就两个台,1台和2台。每天播放的节目少不说,播放时间还短,画面还是黑白的,我一点打开电视的欲望都没有。”   “也是,你一个未来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里人人稀罕的东西,到了你眼里就变成被时代淘汰的东西。我想为你花钱都没花到点子上,还被你嫌弃了一通。行吧,不买了,省钱。”   杨思情听得扑哧一笑,又轻拍他一下:“我为你省钱,你还要阴阳怪气我。你要实在想对我聊表孝心,那就买台收音机,让我听听相声、评书什么的。这些东西都是国粹,七八十年代的相声到了我们那个时代依然有很多人爱听。”   “成,买收音机!”蓝巍恢复元气满满,满到站起来蹬自行车。   喜欢一个人就会像他这样,老想要为对方花钱。   如果一个人嘴上说喜欢你,行动上却对你一毛不拔,不分难道留着过年?   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顾里女士说得好:没有物质的爱情……不用风吹,走两步……散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4 07:23:54~2022-11-25 15:5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五章 理想伴侣   ◎听着电影对白,他就想亲吻她。◎   杨思情本着“知之为不知”, 到底没跟蓝巍坦白她已经知道他妈妈知道她的存在,而是选择接受蓝巍不告诉自己的背后所暗含的那份体贴。   就像他说的,做人糊涂一点, 生活就能开心一点, 越来越感觉他是个有大智慧的男人。   你的感觉没有错, 爱情需要崇拜感,你崇拜蓝团长, 蓝团长宠爱你。   傍晚军院广播把晚上会放《红楼梦》的消息广而告之。   军院群情振奋,离开播时间还早得很就有大把人拿着凳子、晚饭去西南角的大操场抢占有利位置, 颇有“超市鸡蛋打折,大妈们蜂拥而至”既视感。   看部十几年前的《红楼梦》就能把人民群众激动成这样,可想而知人民群众在特殊时期的文娱生活有多贫乏。   而促成此次放映的功臣高飞,之后在军院中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子。   晚六点,杨思情和蓝巍一人拿一张凳子散着步前往大操场。   杨思情一派怡然自得,还自黑说今晚要是再有警察叔叔搞突击, 会有一个集团军的兵哥哥们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她。   蓝巍自告奋勇说我一个人保护你足以。   远远的, 杨思情就听到大操场那边人声鼎沸。   等走到大操场,她的自黑反向应验了——被一个集团军的兵哥哥们里三层外三层地排除在观影场地之外。   大操场被人潮淹没,熙熙攘攘全是耸动的人头, 她抱着凳子和蓝巍大眼瞪小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蓝巍耸耸肩,做个“我也没辙”的鬼脸,退而求其次,牵着她在人潮外围找了个视野相对较好的位置站着看。   大操场被早到的人划分成几个区域, 最好的当然是中间一片坐席区, 坐席区摆满自带的椅子后, 晚到的人只能一圈一圈绕着坐席区站着看。不站着, 坐在太后面,屏幕都被前面一片高低不等的人头挡住了。   蓝巍一米八八的大高个,站在哪里看都是看,身高是硬伤的杨思情就只能站到凳子上面看。   这一站让她鹤立军群,高处的小风一吹,冷飕飕的。   现场有很多孩子也像她一样垫着凳子,也有孩子骑在大人肩膀上。   蓝巍怕她被人无意中碰摔下去,手臂绕过去捆住她的双腿,大掌抱在她的大腿上。   没抱多久,掌心的温度就穿过布料传到肌肤上,像在给她热敷,热乎乎的,让她心里不自在。   肉.体和内心都不自在,可以说是内外骚动。   可是让他放手,又显得自己很矫情,好像被他抱一下大腿就会怀孕,还会让他怀疑自己很在意被他碰触。   杨思情干脆憋着这股不自在的劲儿,把注意力放到“红楼爱情故事”上面。   永远有比晚来更晚来的人。   史云和褚翠的妈妈吴秋珍,两位阿姨级别的人物互相勾着臂弯,优雅地姗姗来迟。   她们有晚到的资格,早就叫其他老姐妹给她们在最佳观影区域留了座位。——论人脉的重要性   即使晚上视野不好,史云头顶的母爱电波依然在人海中精准扫描到了儿子,一并看到被儿子抱在臂弯中站在凳子上的姑娘。   史云悚然一惊,连姑娘的脸都来不及细瞧,急急带着吴秋珍改道走。   儿子不是说跟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吗,也就是说还有一拍两散的可能。   等下被吴秋珍看到,散播出去,非传得儿子就吊死在这个陕西姑娘这棵树上不可。   有的选的话,她选择能不要陕西儿媳妇就不要。   万一开口就是土到掉渣的方言,她还怎么带出去串门?   你以为儿媳妇是名牌包包,背出去挨家挨户炫耀?   高飞也早就给卞玫和大燕预留了挨在一起的好座位。   他是放电影的,要早点到现场准备器材,卞玫就跟着他早来了。   大燕比他们晚一步到,被高飞连拖带拉地按坐在卞玫旁边的座位上。   她们昨晚撕得那么凶狠,现在自然谁也没给谁好脸色。   万幸谁都不想浪费掉这个好座位,互相冷着脸勉强坐在一起。   这下子青龙(蓝巍)、白虎(史云)、朱雀(卞玫)、玄武(杨思情),四方神兽全为了一个林妹妹,集合到大操场上。   幸亏因为人潮,各自被阻隔在对方的视野之外。   今晚没有警察乱入,100分钟的电影,杨思情看得有始有终,全情投入之下也就忽略掉了大腿上的手。   蓝巍的注意力就没她那么集中,一边看电影,一边想入非非,好几次开小差抬头望一下她。   电影的屏幕光照亮她的脸蛋,让她的脸蛋鲜艳饱满,而她鲜艳饱满的脸蛋照亮他的心。   电影里演绎的又是契合他当下心境的才子佳人剧情,听着电影对白,他就想亲吻她。   她的下半身在自己臂弯里,一股能使骨头最硬的男人舒筋软骨的馥郁香气逸放出来,不断被他吸进鼻腔。   这要是大冬天下大雪的晚上剥得□□抱在怀里躺在被窝里……蓝巍紧急打住自己脑中这种充满刺激、恬不知耻的邪念。   时长100分钟的电影,蓝团长囤积三十年的阳气在体内运行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在他快要原地成仙的紧要关头,谢天谢地,电影放映结束。   杨思情拿掉他的手,跳到地上,用力抻了抻腰:“蓝巍,我们走吧。”   笑得一脸灿烂,可见这部《红楼梦》电影让她看得很尽兴。   经典的传世之作经受得住任何时代人的眼光考验,蓝巍在100分钟当中也经受住了欲望考验。   童男子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   卞玫在电影一结束就蹦起来,趁高飞被一群兴奋得像吃了春.药的女同志团团包围,她赶紧开溜,不然又要被他苦口婆心硬拉去跟大燕握手言和。   他以为他是谁,自己平时就经常一言不合摔杯子和朋友红脸动手,怎么好意思来她这里和稀泥,真恶心。   何况大燕还偷偷喜欢他,以为她不知道,更加恶心。   卞玫双手插着上衣口袋,独自走在退潮的人群当中,显得很意兴阑珊。   电影中宝玉黛玉的爱情悲剧让她联想到自己和蓝巍同志黄掉的相亲,不禁迷茫起自己的未来婚姻。   她老家很穷,拼命要嫁给高干子弟就是为了改命,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她也不满足窝在文工团演话剧演到人老珠黄,最后只能退伍离开军院回到小地方谋生。   她有漂亮脸蛋,她还有演技,她想演电视剧、演电影,想出现在电影屏幕、电视屏幕被全国人民看到。   演话剧,一个剧场才能坐几个观众呀。   她还年轻,她想离开话剧团去八一电影制片厂、去上海电影制片厂、去长春电影制片厂……从小配角开始演,当群演也没关系,只要给她露脸的机会,她坚信自己一定会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被委以重要角色。   但她不敢冒然退伍,一旦跟部队脱离关系没有了一方栖身之所,万一在外面混不出头,钱花光了就只能回老家,到时候再想出人头地几乎不可能。   所以她要趁年轻,趁还在满是高级将领的军院里头,找个高干子弟结婚,当自己的靠山和退路,然后她就毅然决然退伍出去投身拍摄影视剧。   本来蓝家真的是她理想中的理想夫家,蓝巍同志真的是她理想中的理想伴侣,史阿姨真的是她理想中的理想婆婆。   史阿姨没结婚之前是上海滩小有名气的女星,她出过唱碟、演过电影,跟好几个上海滩的著名女星是手帕交,更出国见过大世面。   这样的妇女当她的婆婆,肯定会很支持她出去拍戏,还会给她介绍影视圈人脉,更没人敢欺负蓝家的媳妇。   哪像她老家山沟里的那些文盲村妇,把儿媳妇当牲畜使唤干活,打骂是家常便饭,不听话就捆起来挨饿……总之虐待儿媳妇的手段又多又阴毒。   被婆婆虐待都只是皮肉伤,有些人家的儿媳妇夜里得丈夫、公公一块儿伺候,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穷乡僻壤的封建农村多的是狗屁倒灶的腌臜事,她走出来了就绝不再回去,所以一定要趁年轻,在军院里头找个高干子弟结婚。   惊喜的是史阿姨挺看得上她的,之前来过话剧团的排练厅看她排戏,也去过军院八一大礼堂看过几场她的话剧演出。   史阿姨肯定是观察了她一阵子,认同了她的自身素质,才安排她跟自己的儿子相亲。   她以为获得史阿姨的肯定,这场婚事等于十拿九稳。   因为史阿姨在蓝家很有话语权,蓝家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蓝巍同志出国留学也是在她的坚持下促成的。   想不到蓝巍同志本人不满意她,直接把她给毙了,史阿姨再有话语权也没辙,毕竟是她儿子要娶老婆。   郝主任说史阿姨已经缠着蓝巍同志好几次,让他再跟她接触接触。   奈何蓝巍同志就是不同意,说不合适,怕耽误她找下一家的时间。   唉,天大的一门好亲事就这样用三个字“不合适”给毙了,想不通蓝巍同志究竟觉得她哪里不合适?   感觉和身体都不合适啊。   卞玫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权衡要不要继续花时间攻略蓝巍同志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一方面,蓝巍同志自身实在太优秀,哪儿哪儿都挑不出短处,全国没有几个军人能在28岁就立功当上团长的。听说他之前出差是上头派他去上海接待美国政要,上头重用他的意图很明显。   另一方面,蓝巍同志拒绝她的态度似乎很坚决,成功的希望渺茫。她怕时间成本投进去了,最后人没捞着,自己在军院里落了个痴心妄想的笑名,变得更加掉价,不好找下一家。   卞玫不愿轻易放弃蓝家这块大饼,却又瞻前顾后,不敢全力冒险一试。   心烦意乱的她从路口拐出去,远远看见前面泄洪排水渠的小桥上站着一对“高低杠”。   正如歌曲中唱的那样“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她驻足定睛一看。   高的那个可不就是自己一路上都在想的自身太优秀、难啃的理想伴侣——蓝巍同志,而站在他身边的矮个子应该就是大燕昨天看见的美女同志!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1-25 15:55:40~2022-11-26 17:4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屿、锦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464380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人间清醒   ◎专注自身发展,没兴趣浪费时间跟她battle男人。◎   回去路上, 杨思情的观影热潮还有库存,她在蓝巍前面倒着走,一个劲儿地夸演林黛玉的女演员长得如何如何美貌, 如何如何贴近原著角色……总之各种花式吹彩虹屁。   蓝巍含笑听她说个不停, 暗暗惭愧大半的电影时间自己都在脑子里对她邪念丛生, 没把电影看得像她这么鞭辟入里。   等她说到嘴巴休息,问道:“你在未来看过《红楼梦》原著吗?”   “当然看过, 四大名著是我们高考必考书目。”   蓝巍再一次从她的随口一说中提取出振奋人心的讯息:“原来国家未来有恢复高考,可喜可贺。”   插叙说明一下, 清华在高考未恢复之前也有向社会招生,招的是“工农兵学员”。杨思情告诉过蓝巍她是清华美院的学生,不过蓝巍不清楚她在21世纪是以何种形式入学的。   “对,再过几年高考就恢复啦。”杨思情轻快地说完,叉腰压下眉头,轻快的语气变成严肃, “我发现你的耳朵真的很会抓读, 每次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却能读出不同的声音。”   蓝巍一手抱腰一手支额,深沉地说:“如果优秀是一种错, 我愿意错上加错。”   杨思情拍腿大笑:“蓝团长,你一次次刷新我对你脸皮厚度的认知。”   “脸皮厚,保暖!”   “英雄所见略同!”杨思情翘起大拇指,“不过我可要给你打一剂预防针。小陈跟我说过因为杨思情B作妖,让A时空和B时空的发展规律出现偏差。我跟你说的都是A时空过去的历史, 要是B时空到点了没发生, 你可别说我是骗人的神棍。”   “放心, 没发生也赖不到你头上。你只是随口一说, 是我自己解读出来的。”蓝巍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回到身边并肩走,“我们绕道,我带你去看我小时候学游泳的地方。”   他们绕道走到泄洪排水渠的小石桥上,月光将他们美好的倒影重叠在地上。   杨思情扶着桥栏杆,弯腰往桥下看,流动的水波在月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   “我小时候军院还没有建游泳池,夏天我就叫上褚建,就是褚翠的大哥,跳进这条大排水渠里泡水消暑。有次我们在水里扑腾着学游泳动作,上游突然开闸放水,我们一路被大水冲出去。幸亏岸上有两个军人路过,跳下来跑到我们前头把我们拦截住,拉到岸上,否则我们早二十年就重新投胎去了。那天晚上,方圆百米之内的人都听到从蓝家和褚家传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我们被各自的爹打惨了。”   蓝巍每次回忆起当年那个飞沙走石、腥风扑面的夜晚,仍会心有余悸。   “我现在看见我爸在我面前抬手,都还会条件反射地做出防护动作。我爸下手打人可黑了,完全不顾我是不是他的独生子。”   “别说你,我都被你说得害怕你爸了。”杨思情听他的童年黑历史听出恐怖故事的效果,怯怯地担忧着,“你妈是旧时上海滩的女明星,你爸显然很有北京老爷们的‘大男子气概’,天王配地虎,我要是嫁进你们家,过的得是什么日子呀?”   她之前跟蓝巍说会认真考虑留在这里的话,那不是说来敷衍蓝巍的,她是真的有在认真考虑这个人生选项。   傍晚吃饭闲聊,才会好奇问了两嘴他妈妈。   蓝巍很高兴她积极的行为,说了很多他妈妈的往事,当然也包括他妈妈早年间是上海滩大明星这个头衔。   混过娱乐圈的女人,而且是混过娱乐圈的上海女人,杨思情感觉自己会被蓝妈妈拿捏到她寿终正寝。   蓝巍听她说出嫁进他们家这种话,精神大振,开心地安慰:“甭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只要你嫁进我们家,我妈由我搞定,你尽管待在我身前狐假虎威。”   史云:这个儿子不要啦,塞回肚子里转化成一个屁再放出去!   蓝巍信誓旦旦的承诺让杨思情看到这个大团长天真无邪的一面,孺子不可教也地摇摇头:“蓝巍我发现你不仅是个恋爱脑,你还是个傻白甜。我如果真嫁进你们家,在家庭生活中你注定只能是我的猪队友。”   背着手走下小石桥,一派高深莫测的婆媳专家范儿。   高大的蓝巍在后面追着小小只的她抗议:“恋爱和脑,这两个词我都认识,合起来我就不认识了,但我听得出你在嘲讽我。还有那个傻白甜……你以后不许说你们那里的怪话,不然我也要用越语、俄语、上海话狠狠嘲讽你。”   “多听我嘲讽几次你就习惯啦,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物种。”   那边“高低杠”走下小石桥,这边躲在暗处的卞玫远远地尾随上去,探头探脑地侦察他们。   看他们走的路线,应该是回蓝巍同志在东院的干部房。   她知道蓝巍同志平时都住在西院家里,干部房一直空置着,不然早就假装偶遇来找他了。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卞玫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只听得到交谈的声音。   一种轻松惬意、无拘无束的声音,一种恋爱正在进行中的声音。   蓝巍同志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侧过脸笑看她,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温柔,好像她的一举一动就是他眼中最美的风景。   卞玫停住跟踪的行为,下一秒,毅然转身走进夜色中,渐行渐远。   短短几步路就让她认清自己不必浪费时间去攻略蓝巍同志了,因为他已经被其他女人攻下了。   男人眼中要是没有一点你的身影,你为了得到他所做的所有努力就是在娱人愚己。   蓝巍同志再好再理想,她也要忍痛断舍离,起码还能保住时间成本,重整旗鼓寻找下一个符合她目标期望的结婚对象。   姐们,人间清醒啊,敬你是条汉子。   杨思情老说自己倒霉,运气这不就来了,碰到一个时间管理大师女配,专注自身发展,没兴趣浪费时间跟她battle男人。   这边,蓝巍问杨思情:“你会画画,那你要不要去学校当美术老师?”   杨思情愣了下:“美术老师?我以前是有给想考清华美院的艺考生一对一辅导过。Emmm,你说的是什么学校的美术老师?”   “就是小学美术老师。我妈认识的一个阿姨是军院外头七七小学的校长,你想做这份工作的话,我就去找那位阿姨说说。”   “当小学美术老师对我来说是杀鸡用牛刀。可那是学校,是我想进就能进的吗?”   “不知道,我去找人家问问。”   “好。蓝团长,我发现我的衣食住行都被你承包了,什么事都不用自己费神,你要把我变成一只寄生虫啊。”   “那敢情好,这样你离开我这个寄主就会死掉。”   蓝巍送她到干部楼下,没跟上楼。   在楼下看到楼上房间亮起灯,他才骑上自行车回西院蓝家。   进门见到史云,开口就问:“妈,七七小学的校长林阿姨全名叫什么?”   史云已在一楼客厅恭候他多时:“你问这个干吗?”   “我想问问林阿姨学校里缺不缺美术老师,我想介绍思情去学校工作。”   史云后缩起下巴,嫌弃地说:“她住你的,吃你的,怎么连工作都要你介绍?”   “是我主动给她介绍的。她在学校工作我比较放心,在外面工作有安全隐患。”   史云嫌弃的对象换成他:“你干脆把她别在裤腰带上全天带着,最安全。”   “我倒是想,就怕她不乐意。”   “没骨气的肉麻话,妈听着都恶心。”史云告诉他林阿姨的名字,然后又说,“哎,妈晚上去大操场看电影,看到你们了,那丫头好像不高。”   “一米六。”蓝巍说道,走到电话旁边拿起专门登记电话号码的小红本翻找。   史云皱眉瘪了下嘴:“我说儿子,你在哪儿找来的陕西姑娘?”   “天上找来的,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哈,蓝团长还会现看现用。   “儿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我也是为了博您一笑,笑一笑,十年少。”蓝巍找到林阿姨的电话了,“妈,我要打电话给林阿姨,您别说话啊。”   “妈直接走人。”   儿子跟她打太极,史云问不出自己想知道的,走人走得有点气呼呼的。   儿大不由娘啊。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二十七章 及时雨   ◎咦,我好像还没有当着清醒的杨思情亲她吧?◎   六七十年代中小学教师的主要来源是初高中毕业生, 高考没恢复之前,社会上的大学生凤毛麟角。   教高中的通常是老教师,教初中的只需要高中学历, 教小学的只需要初中学历。   甚至于很多师资严重匮乏的乡村小学, 只要会识字就可以上讲台授课。   还有世袭的, 儿子接教师老子的班,直接进学校当老师。   当时全国教师队伍的平均教学水平不高且鱼龙混杂, 有点文化、有点关系的基本就能进学校当“臭老九”。   杨思情只是进小学当个小科目美术老师,真不是件多难的事。   相比之下, 杨思情B那个柜姐的工作就要难弄许多,你看她还要卖身求荣。   蓝巍打通七七小学校长林广兰家的电话,说明打电话的来意,再告诉她几个杨思情的基本信息,其实就是杨思情B的基本信息:   陕西咸阳人;   小学读过两年书,进入社会工作后通过自身学习, 现在已经具备良好的读写能力;   重点是画画很好。   林广兰在电话这头一听蓝巍说他介绍的女同志画画很好, 当下就表现出不小的热情,让他第二天上午把女同志带来学校,互相认识交流一下。   美术老师最重要的技能是要会画画, 其他条件可以根据情况酌情放宽。   再者蓝巍是她从婴儿一路看着当上大团长的,他介绍的女同志不会差到哪里去。   第二天上午,蓝巍开吉普车载着杨思情去七七小学面试美术老师。   七七小学其实离军院很近,骑自行车穿过两条街,少则十分钟多则十五分钟必到。   因为天冷他不想某人吹风挨冻, 所有喽。   女人想要生活幸福美满, 就要抓住体贴的男人啊杨姐。   杨思情在车里没说几句话的工夫, 蓝巍就在道牙边上把车停下来了。   “啊, 就到了,这么近吗?”她意外之余颇为高兴,低下头从车窗打量马路两边有没有学校。   看到马路对面有扇挺现代化的大校门,还能看到围墙里面的教学楼楼顶,从围墙长度也能估计出里面的操场很宽敞。   办学条件相当不错呀可以说是。   “那是,不离家近我能让你来?”蓝巍侧过身解安全带,转回来时副座上的小女人已经打开车门蹦了下去。   “我先过马路哦。”杨思情看看马路左右,抬脚就要走。   蓝巍忙喊住她:“你着急走去哪啊?学校在你身后的胡同里,不然我能把车停在马路这边吗?”   杨思情脚下刹车,回头看看他说的胡同,再一指指向马路对面:“不是那所吗?!”   蓝巍看向她指的学校,莞尔一笑,下车走到她身边:“不是,那所是海淀最好的小学,咱们高攀不上。”手掌搭上她的双肩将她的身体转个面,半推半抱着走向胡同。   杨思情一边被他推着走,一边回头眼巴巴看着海淀最好小学的大校门:咱没有“豪门”命,咱只有看“豪门”门的命,噫吁嚱。   蓝巍大掌盖上她的天灵盖,把她的小脑袋转正回来:“那么想进人家的学校,等下你面试完,我陪你进去走走逛逛。”   “人家的学校。”杨思情沧桑地叹息。   蓝巍刮一下她的鼻子,拿杨思情B打趣她:“凭你只读过两年小学的学历是进不去里面当老师的,别肖想了。”   杨思情悲愤:“替身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进胡同时她瞥一眼镶嵌在胡同口墙上的奠基碑文,上书:状元胡同。   她清楚记得未来这片街区全是高耸的写字楼,那么这条状元胡同和胡同里七七小学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被历史的推土机铲平了。   心情有点复杂的说。   插叙剧透一下,未来七七小学会被并入对面海淀最好的小学,翻身农奴把歌唱!   两人进胡同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七七小学的校门。   校门是那种透着古韵的朱红色府门,门下还有六座汉白玉抱鼓。   要不是门上挂着老大一块牌匾写着“七七小学”,杨思情真会以为她这是到了哪家王爷的府邸。   “蓝巍,这学校怎么开在王府里面?我以后该不会要教格格、贝勒们画画吧?”   “这里原先是座寺庙,后来才改成公办小学,里头的教室都是有年头的庙宇建筑。”   北京有很多像这种开在胡同里的庙堂小学、宗祠小学、大杂院小学,五十年后也没有完全消失。   跨进校门,右手边是传达室。   里面值班的老头在吃花生听收音机,看见一对青年男女走进来,关掉收音机,和气地问:“你们做啥子?”   蓝巍弯腰从窗口对他说:“我们找林校长,劳驾大爷通知一声。”   “等着。”值班老头去打电话。   杨思情站在那里转着脑袋看目力所及的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小学,也不像寺庙,就是老旧的王府大院。   不过能听见从墙壁后面传来清脆单调的读书声。   蓝巍问她:“你画册带了吗?”   杨思情拍拍挎包:“带了。”   公费旅游那一个月,她画了很多七十年代北京城市人文景观的小样图,打算回现代后画成插画集出版,今天面试就带过来给人家看看她的绘画水平。   蓝巍见她脸蛋冻得白腻,又问:“冷不冷?”   “不冷,我围着围巾呢。”杨思情笑盈盈的,说话间带出一团团白雾。   她围一条鲜红的拉毛围巾,鲜红的颜色将她的青春焕发衬托得淋漓尽致,有一种含苞欲放花骨朵儿的美。   蓝巍给她整理一下围巾,忍不住赞叹:“你真漂亮。”   声音比正常说话时的声音要柔软许多。   杨思情快速瞄一眼传达室内的值班老头,然后捅一下他:“夸人的时候拜托分分场合。”   “夸人还要分场合,显得多不真诚。”   “我说一句,你永远有下一句等着我是吧!”   杨思情轻轻啐他。   蓝巍笑得促狭。   杨思情翻他白眼间看到一个瘦削的中年妇女笑容满面地大步走向他们,低声交代:“等下你嘴巴乖乖的,别给我的面试捣乱!”   蓝巍也低声说:“你叫谁乖乖的,你以为你在交代儿子?”   杨思情差点笑出声。   “小巍,让你们久等了。”林广兰快步走上台阶,第一眼先看杨思情,从她的三庭五眼一路看到鞋面,心说小姑娘的精神面貌不错,用热情的语气问蓝巍,“这就是你说的小杨同志吧?”   “是的,林阿姨。思情,这是七七小学的林校长。”蓝巍示意她打招呼。   杨思情这辈子第一次面试见HR,笑得很拘谨:“校长同志你好,我是杨思情,耽误你时间了。”   “害,不耽误。走,去我办公室谈。”林广兰先走一步迎着他们,一路走一路回头同杨思情说话。   “小杨同志几岁了呀?”   “20岁。”   “小杨同志普通话说得真好,都没有陕西口音。”   “这两年在北京练的。”   “小杨同志前头是做什么工作的?”   “前头在供销社做柜……售货员,做了两年。十月份请假回陕西老家一趟,回来后供销社主任说我请假太久,把我开了。”   “供销社是国家单位,不能随便开人的,那个主任怎么能随便开人!”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问。”   “不过小杨要是没有被开除,也到不了我们学校,哈哈哈……哎呀,你看我这嘴……小杨同志可别不高兴。”   “不会不会,校长同志说的也没错。”   ……   蓝巍听着他们一来一去的对话,忍俊不禁杨思情小心翼翼的说话方式,要知道她在自己面前可横得很呢。   还不是你给宠的。   来到校长办公室,其实就是间巴掌大的厢房改装成的办公室,堆放了很多书籍和教具,空间十分局促。   杨、蓝坐下,林广兰拿玻璃杯给他们倒热茶。   等她坐下,杨思情从挎包里拿出画册递过去:“这是我以前随手画的素描,请您过目。”   林广兰拿起眼镜戴上,翻开画册,一页一页翻看过去,停下,在眼镜后面翻起眼皮问:“这些都是你画的?”   杨思情老实巴交地说:“是,平常晚上闲着无聊瞎画的。”   林广兰又放下眼皮翻看画册。   杨思情正襟危坐,端着一张严肃的小脸。   蓝巍这个“三陪”则老神在在地吹茶呷茶。   林广兰终于合上画册,摘下眼镜:“小杨同志,你的画画得很好,有点超出我预期的好。你一个农村孩子能画成这样,一定下过不少苦工并且是真心热爱画画的。”   杨思情腼腆地笑。   “但是,”林广兰话锋一转,“我们学校给你开的工资是代课老师的工资水平,可能不会太高,肯定比你当售货员的工资要低一些。”   杨思情连忙表态:“工资低没关系,我是个外省人,能进北京的公办学校当代课老师,以前想都不敢想。”   再说就算是未来,教师的工资也普遍偏低。   七七小学别看庙小,人家可是北京正规的公办学校,办学经费由国家拨款。   林广兰看看她,再看看蓝巍,想了想,把头郑重一点:“那成,横竖学校确实急需一名美术老师。小杨同志,你看明天可以来上课吗?哦,当然不是正式上课。”她解释,“由于你没有教学经验,我让其他美术老师先带你一段时间,你学学课堂经验,到时候再上课。”   “好,谢谢校长同志!”   “走,我带你们逛一圈咱们学校。”   三人走出办公室,每经过一处校舍,林广兰就跟杨思情介绍用途。   路上有碰到其他老师,她就指着杨思情热情地互相介绍:“某老师,这是新来的美术老师小杨。小杨,这是教某某科的某老师。”   赶上学生课间都跑出教室玩耍,孩子们瞪着不染纤尘的乌溜溜大眼好奇地打量她和一身军装的蓝巍,弄得杨思情很不好意思,脸都笑僵了。   上大学的时候考教资热,她也有想过大四去考个教师资格证,毕业后回绍兴进当地的中学当美术老师。   不为别的,就为每年三个月爽歪歪的寒暑假。   想法实现是实现了,只是时差五十年,到七十年代当美术老师来了。   “咱们学校最早是寺庙,民国那时候和尚都跑光了,就改成政府办公场所,建国后又改成小学。最开始的校名叫‘状元胡同小学’,后来为了纪念七七事变,才改成现在的‘七七小学’。”   “学校现在共有三名美术老师,其中一位女老师怀孕了,下周就要生产。按说早应该停课回家待产,可上课上到这周都没找到合适的美术代课老师,我说小杨同志的到来真是一场及时雨。”   不管林广兰讲什么,杨思情都拼命装出谦虚好学的样子。   结束从学校出来,蓝巍牵起她的手:“走吧,及时雨宋江同志。”   杨思情揉搓发酸的脸皮:“笑太多,肌肉都酸了。”   “谁让你一直笑,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很傻?”蓝巍如此评价她刚才的面试表现。   杨思情当然知道她那样一直笑很傻,但她会承认吗?   不好意思,她还真就承认了:“傻就傻,反正我傻你也喜欢。”   蓝巍语塞一下,掐住她的脸皮:“我看你脸皮也挺厚的。”   杨思情拍掉他的手:“被你传染的。”   他们回到车上。   杨思情系着安全带说:“蓝巍,我要去商场买辆自行车方便上班,我之前旅游买的那辆送人了。”   蓝巍启动车子:“你不早说,我没带自行车票。”   “我有带,我之前从戒指里面一口气取出很多乱七八糟的粮票。”杨思情举起一直戴在中指的时空管理局的高科技金戒指给他看。   蓝巍看一眼戒指:“原来它还是个宝贝。”   “那当然。我旅游的所有花销都是它变出来的,不过它现在只是一枚普通金戒指。”杨思情垂下眼睑,摩挲着散发出含蓄光芒的金戒指,“时空管理局让我永远待在这里,又不肯承担我永远待在这里的花销,说要收回戒指,我不肯给,他们就把戒指给封印了。人善被人欺,打又打不过,我就是个纯纯大冤种。”   她声音低低的,听起来郁郁不乐。   蓝巍开着车,伸手过去摸摸她的脸蛋,打趣说:“你可千万别哭,等下要去百货商场买自行车呢。”   杨思情的郁闷一扫而空,声音恢复活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哭?我是那种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女人!”   蓝巍一手开车,一手抓住她的手,不说话。   他的沉默让杨思情有些不自在,试着抽了抽手:“你好好开车。”   蓝巍抓起她的手到唇边,蜻蜓一吻。   吻完才想到一个问题:咦,我好像还没有当着清醒的杨思情亲她吧?   男人,你在玩火。   杨思情被他突然的亲吻弄得懵逼一秒钟,闪电抽回手,捂住被他亲吻的滚烫手背:“喂,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上嘴了!”   她羞了个大红脸,心头有几百只蚂蚁在爬来爬去。   蓝巍不检讨自己唐突佳人的行为,还瞎七八说:“什么事总要有第一次的嘛。我也是情之所至不能自己,感觉到了,嘴巴就自己落下去了。你多让我亲几次就习惯啦,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物种。”   还敢用杨姐调侃他的话调侃回杨姐,胆儿挺大呀,这是变相的挑衅。   杨思情磨了磨牙,哼一声,脸转向窗外假装没听见。   主要是怕多跟他斗嘴几句,斗嘴会变成开车,那性质可就变了。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1-27 16:32:49~2022-11-28 23: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米虫☆ 5瓶;非晚 3瓶;464380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八章 拒绝摆烂   ◎花钱给喜欢的姑娘买东西,还有比这更刀刃的刀刃吗?◎   杨思情说就在七七小学附近的自行车售卖店买一辆, 然后就回军院。   蓝巍却把方向盘一转,将吉普车开到王府井大街。   王府井有这个时代国内最大的百货大楼——北京市百货大楼。   大楼内售卖的日用百货有几百万种。   从出生到死亡,一个人的一生用物都可以在里面买到。   就在刚刚, 杨思情装粮票的小钱包被蓝巍收缴走了, 本人也被他像牛一样牵着鼻子在百货大楼里东奔西走。   人说男人不管有钱没钱, 最怕的就是亲自陪女人逛街购物。   杨思情说这话不能一概而论,搬到她跟蓝团长身上, 主语宾语就要交换一下——她最怕的就是陪蓝巍这个男人逛街购物。   蓝巍看见啥都想给她买,争当杨思情第二, 也要制霸七零国营商场。   杨思情拦着他说:“你别瞎买,钱要花在刀刃上,我缺什么会自己看着买。”   蓝巍是怎么回她的?   “花钱给喜欢的姑娘买东西,还有比这更刀刃的刀刃吗?”   杨思情好奇心起,踮脚在他耳边上小声问:“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蓝巍淡定地说:“两百多块。”   杨思情不淡定了:“当团长国家给你这么多钱啊?!”   蓝巍故意用兴味的眼光上下看了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她,笑笑地问:“怎么, 你眼馋我的工资, 也想参军当团长?”   他兴味的看人眼光和微妙的话,侮辱性都极强!   杨思情摆出臭脸低吼:“走,买东西, 老娘今天当刀宰死你!”   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得令!”   蓝巍兴致勃勃跟在她身后当钱包和拿东西的劳工,形象就是个任她宰割的榜一大哥。   杨思情却不是一块当捞妹的好料子。   买了几件冬天的御寒衣物、别处没卖的外国零食、教师书籍文具,最后买辆自行车,今儿个就这么着吧。   蓝巍在百货售货员的帮助下将自行车绑在吉普车车顶上, 然后说:“你先进车, 我去买个东西。”   没等杨思情问他买什么东西, 他人已经小跑步融入人流中去了。   她张望两眼熙熙攘攘的人流, 坐进车中一边等他,一边翻阅刚才买的几本“教师指南”。   林校长会录用一个外省农村人进公办学校教书,一小半是她画画确实够硬,一大半却是看在蓝巍这个大团长的情面上。   她不为了自己,为了蓝巍欠人家的人情,也要干好这份在这个时代足以让很多人流口水的工作,拒绝摆烂!   一时半刻后,从副座车窗外悄然伸进来一团东西,贴在她的面颊上。   杨思情被一顿好吓,肚子里的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等看清窗外那张奸计得逞、笑得特坏的大脸,嗓子眼儿的气又落回到肚子里,轻嗔:“真讨厌,你往我脸上贴什么啊这么热?”   蓝巍绕过车头坐进车中,把买的两包东西放在她并拢的腿上:“一包是烤红薯,买来给你焐手,暖和又好吃。一包是糖炒板栗,烤红薯的摊子正好有卖,我一起给买了。”   杨思情打开两包东西,闻闻这包闻闻那包:“好香啊!蓝巍,你真是个暖男。”   “暖男?”   “就是像阳光一样带给人温暖的男人。”   “原来我是个有温度的男人。”   杨思情愕然,很快发疯一样大笑起来,笑得脸蛋“映日荷花别样红”,笑得喘不过来气:“蓝巍,你好会哦。‘有温度’是我们那边的流行语,我差点以为你也是穿越过来的未来人。”   蓝巍听不惯她总讲这边那边的,有点严肃和不耐烦地说:“什么你们那边的流行语,我说的是汉语,你以后也少说‘穿越’这种词。不说你就会慢慢淡忘,老说你就会老想起来。”   “那我不说了,我吃。”杨思情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而且这会子她心思都放在吃上面,也就没听出某团长话中暗含的些微不满。   她把两包东西放回大腿上,糖炒板栗颗颗爆壳、油光发亮,惹人喜爱。   剥一颗,举到开车中的男人唇边:“今年的第一颗板栗,孝敬给我的寄主大人。”   唇上的温热和她卖乖的赔笑,让蓝巍的心情多云转晴,张嘴咬走板栗:“我只是在干一个寄主应该干的事儿:把寄生虫供养得肥肥的。”   蓝团长真好哄。   他的自我攻略技能,真心给杨思情省下不知道多少力气。   杨思情喂他吃一颗板栗后就有些走神,好像心里在想些什么。   蓝巍张嘴咬板栗时唇瓣碰到了她的手指。   触感不仅柔软,还有从他口腔中传出来的潮潮的热气。   她有一点心猿意马,好像遭到他无意识的挑逗一样。   这算不算他又亲了她?   开车中的蓝巍久久没等到下一颗板栗续上:“喂吃服务怎么停了?继续啊。”   “哦……马上,马上……”杨思情定了定心猿意马的心神,开始剥板栗,两边耳朵红得冒烟。   这两个人,他吃一颗,她吃一颗……循环……一包板栗很快被消灭在了两张嘴中。   亲亲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蓝巍其间不知道送出多少个“指尖吻”,天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杨思情工作有着落了,上班座驾也买了,从此开启七十年代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练级之路。   反正她既没有生意头脑,也不打算培养,不如进学校当“孩子王”。   去吧,人类灵魂工程师lv1。   林广兰安排她跟着那位怀孕快生产的美术老师当小尾巴学习经验,人家上课,她就坐在课堂下跟着学生们一起听课、写课堂笔记。   七七小学有一到五年级,每个年级有五个班,每个班有二十几名学生。   杨思情在心里粗略计算一下学校教室,压根不够用。   拿到课程表后才明白过来。   原来学生们一周上课六天,非全日制,他们只上半天课,有时候一年级上午有课,有时候二年级下午有课,教室就这样共用。   只上半天课跟七七小学教室紧不紧张没关系,这个时代大多数小学和初中都是非全日制的。   学生们上半天课,剩下的时间就是疯玩疯闹。   杨思情对此陷入沉思:为什么好事永远轮不到我们00后身上?   好在学校的猢狲们对她这个新来的代课老师还算关照,她上班以来风平浪静,没遭到捉弄。   以为是学生尊重老师。   其实不然。   林广兰原先不是一直找不到美术代课老师。   七七小学就三个美术老师,休假一个就剩一双,这一双老师就得平摊一到五年级所有班级的美术课。   林广兰想着反正美术课也不是什么打紧的课程,如果实在找不到会画画的代课老师,干脆就减少美术课的课时。   风声传进学生们耳中,他们就很躁动不安——美术课每周就两节课,校长还想怎么减少?!   每个时代的学生都有共性。   你就想一下你读书的时候,“德智体美劳”里面最喜欢上的课是不是“体美劳”?   “杨思情”这场及时雨的降临让美术课避免被削减课时的命运,猢狲们这才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万一把她气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这叫大局观。   即便这个新老师看上去非常好欺负。   作者有话说:   杨姐明年就要跟着蓝团长去外地随军了,她当老师不是重点剧情,七七小学我就一笔带过了。   这章比较少,下章写长点。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1-28 23:56:25~2022-11-30 11:5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嘻嘻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时空之门   ◎我要回家了!◎   杨思情在七十年代过上“臭老九吃皇粮”的普通上班族生活, 按时上下班、按时完成教导主任交办的任务……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甚是滋润。   蓝巍坚持每天风雨无阻接送她上下班, 要么跟她一起骑自行车上下班, 要么开车接送她上下班。   寸步不离守在她的身边, 像稻草人守护着麦田,日复一日执行着自己大可不必对她执行的义务, 对她好得简直拿他没办法,让她不知不觉养成依赖他的坏习惯。   “水滴石穿”蕴含着可怕的能量, 党培养的解放军能把石头也炼成钢,像蓝团长这种万中挑一的部队精英,集“毅力、魅力、智力、厚脸皮”于一体,杨思情这个凡夫俗子又能抵挡得了他几天腐蚀?   岂料万里长征只剩最后一公里,意外不期而至。   时间悄没声息走到了十二月一号,北京气温降到零度左右, 全城一派冬天的萧刹景象。   昨天周末, 杨思情也不知道被军院哪个人给撺掇的,突然附庸风雅起来,拉着蓝巍说要去西城区天桥剧场看芭蕾舞演出。   等蓝巍真信了她的鬼话, 和她一起坐在了剧院大厅中。   芭蕾舞高雅开场,她的瞌睡虫也集体出动,从脚底心一路往上爬进她的双眼,眼皮重千金,脑袋一点一点的。   从此芭蕾舞音乐成为她心中的催眠利器NO.1。   看完走出剧院, 蓝巍抱胸向她发难:“你好歹也是个搞艺术的, 居然看到打瞌睡, 而我还不能装作不认识你!”   杨思情这次被抓个现形, 无从狡辩,只能低头接受批评,并不忘推卸一些责任:“翠儿说她看得很激动,我就好奇什么芭蕾舞能让她激动成那样。谁能想到对她是兴奋剂,对我却是安眠药。我给你丢人了,请你批评我,请你狠狠地批评我。”   “人来人往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一个男同志好意思狠狠批评你一个女同志吗?这样,你回去写一千字检讨书交给我,请你务必引以为戒!”   “是是是……嗯?”杨思情弯曲的腰杆挺直起来,咬牙瞪眼,“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请你再说一遍。”   “我说……哈哈哈,走,咱们吃热馄饨去!”   冷热交替,经过一夜的发酵酝酿,杨思情体内的艺术细菌一部分发生了性转,变成感冒病菌,这是对她不尊重艺术的天惩。   蓝巍第一次经历她生病,紧张得不要不要的,对她大搞独.裁政策,要求她请假不许去上班。   他的紧张让杨思情错觉自己得的不是感冒而是绝症,晚期的那种,安抚他说:“我冬天感冒是常有的事,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蓝巍很生气:“我永远不会习惯你生病!”   面对他的凌厉,欺软怕硬的杨思情立马拉起嘴上的拉链,认怂保平安。   蓝巍忧心忡忡:“干脆我也请假在家照顾你好了。”   杨思情受不了他的小题大做:“我看有病的不是我,是你,别想拿我当成你不去学校上课的理由。你赶紧上课去,现在都几点了!”推着他的后腰往门外赶。   蓝巍边走边回头:“那你上午必须去军院的门诊部看病开药。”   杨思情随口答应:“知道知道……”   蓝巍又想一出是一出:“不然我让我妈过来照顾你。”   杨思情火了:“疯了吧你,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让自己的妈过来伺候外人。”   这个男人真下头!   蓝巍笑起来,笑容中尽是调皮的狡黠之色。   杨思情悟了,轻拍他一下:“拿自己的妈吓唬外人,不孝子。”   “她没见过蓝妈妈本尊就十分畏惧她”这件事被蓝巍发现后就成为他手中的把柄,已经多次被他拿来喊“狼来了”调戏她,再好整以暇围观她慌张的反应,屡试不爽。   她这个恨呀!   杨思情费劲请走了老小孩,坐下来吃老小孩打的早饭。   鼻塞+嘴巴淡=没胃口。   只吃了几口就停下来,把剩下的倒给老黄吃,回屋睡大头觉去了。   睡到中午,被屋外的电话铃声吵醒。   抬起沉重的脑袋看看柜子上的闹钟,又倒回去,拉起棉被蒙住头,在被子里深吸几口气,鼻孔被堵得很严重。   电话铃声断绝之后没有再响过。   能给她打电话的只有蓝巍和翠儿,翠儿一般是晚上打给她煲电话粥,刚才那通肯定是蓝巍打来查岗的,问她有没有去医院看病什么这那的。   她没去医院又不想听他唠叨,干脆就不接了。   小客厅的老黄没看到杨思情出来接电话,走去她的卧房,从虚掩的房门伸进去狗头观察床上隆起的“小山包”,须臾,默默退出狗头。   这狗情商逆天啊。   杨思情醒来又睡着之后就睡得不再安稳,在梦与醒的边缘徘徊。   梦见自己清晨坐在现代的家中狼吞虎咽地吃早饭。   妈妈坐在对面,看她的眼神饱含着关切和爱意:“叫你晚上别画那么晚,每天上课都跟赶着投胎似的。”   她的嘴巴没空说话,一阵风卷残云,把筷子一撂:“我吃好了!妈,我上学去了。”抓起书包甩到肩后,冲去鞋柜拿出鞋,弯腰穿起来。   “你笔记本忘记拿了,赶紧拿上,不然又要打电话叫我给你送去学校。”   杨思情看着妈妈递到她眼下的古旧笔记本,不假思索地说:“这不是我的笔记本,这是杨思情B写日记的本子。”   ……   杨思情从梦中弹坐起来,手忙脚乱跳下床冲过去打开衣柜,拉出行李包翻出杨思情B的日记本。   妈给她托梦了!   回家的办法一定在杨思情B的日记本里,只是她那晚看过之后就把日记本塞进行李包,再没有拿出来看过。   她现在就好好再看一遍,看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   杨思情盘腿坐在地板上,激动得全身抽搐、头脑发热,翻纸张的手打着哆嗦,一字一字细细查看杨思情B的日记。   老黄在屋外听见动静,又把狗头伸进来观察,走到她身边安静蹲坐着。   杨思情现在满脑子都是世上只有妈妈好,她被时空管理局欺负,没人替她伸张正义,只有死去的妈妈肯托梦来拯救她。   看到日记最后一篇最后一行,她的头顶炸开一道响雷。   河!   是河!   杨思情B穿越的当晚和刘老师一起在河边散步谈判,被计划谋杀她的刘老师推下河,然后她才无意间进入时空之门穿越到现代。   时空之门的位置肯定在她掉落的那条河里!   杨思情第一次看日记时就该想到这个关键信息,只是她当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杀人犯刘老师和自己的人身安危上面,这才漏掉了“河”这个关键信息。   时空之门每个月一号开启一次,就是今天!   可以回家的喜悦来得突然而猛烈。   杨思情想也不想,从地板上跳起来快速穿好衣服,心急火燎地跑出房间。   老黄觉察出她的不寻常,跟在她的腿边一起来到房外。   杨思情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它:“我去的地方你不能去,以后别再让坏人欺负你了。”   抓着它的颈圈把它拉回房内,关上门,然后跑到楼下骑上自行车前往菜园胡同。   她首先要去大杂院找刘老师!   杨思情B日记上只写了个“河边散步”,没写具体是哪条河,海淀区大大小小的河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就算她知道是哪条河,也不知道杨思情B落水的具体位置。   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刘老师知道是哪条河哪个落水点,一定要逼他说出来!   杨思情火速骑到菜园胡同,跳下自行车奔进大杂院,任凭自行车摔倒在地。   时值下午四点多,大杂院的几户人家都在房门口忙活着烧火做饭。   刘学明今天下课早,没在学校食堂吃饭,买了些肉和菜回院子自己做饭,这会子边炒菜边跟院子众人你一言他一语地说笑唠嗑,气氛相当和乐融融。   杨思情这个农村女人自从那晚跟一个当兵的离开院子后再没有回来过,心头大患自动消失,这是他的一喜;他的初中高级教师职称也颁发下来了,已经向学校申请了教师宿舍,年后开学就可以搬进去住,这是他的二喜。   最近他春风得意,脸上一天到晚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杨思情又像上次一样闹鬼似地现身大杂院,热闹的大杂院惊得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   愣住的刘学明被一股大力扯进出租屋,嘭地一声,门被关上,他也被巨响惊醒。   扶了扶眼镜,说着客套话:“小杨,好久不见,你的屋子已经……”   杨思情呼吸急促,单刀直入地问:“刘老师我问你,十月一号那天晚上,我们在哪条河散步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   刘学明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刘老师,那天晚上我有东西落在河边,我要过去找找,但是不记得地方了。我落水之后脑子进水了,变得不太好使。”   “已经过去两个月,就算你真有东西落在那里,也早就被人捡走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只需要告诉我是哪条河,我必须过去找一圈。”   “我也忘记了。”刘学明怀疑她是要去找能证明他推她下水的证据,咬死了不松口。   杨思情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如果他死活不说,就拿杨思情B威胁他的法子威胁他:“你不告诉我,我明天就拿着大喇叭去你的学校宣传你睡了我又不想负责任,晚上约我去河边,推我下河想要淹死我!”   刘学明气得脸色铁青,气自己难道要被这个阴魂不散的农村女人拿这件事威胁一辈子?!   “你那是造谣,没人会相信的!”   “我不需要他们相信,我只需要他们有听见就行。不管我说的是真是假,他们都会在学校里对你议论纷纷,然后事情越传越真,学生家长不会允许一个疑似杀人犯教自己的孩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校领导找你谈话,你在学校待不了几天就会被迫辞职。”硬的说完,杨思情又开始说软的,“刘老师,我只是想知道是哪条河。你告诉我之后,我保证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当中,咱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当初是我有错在先,无怪乎你之后要对我那么做,你之前不是还说过要补偿我吗?”   她本来可以用杨思情B的那条床单威胁他的,可惜那条床单被她第一天整理“猪圈”时,和杨思情B的被褥一起拿去扔掉了。   刘学明又扶了扶眼镜,三思过后,拿了纸笔过来写下河的名字。   只知道是哪条河还不够。   “把落水的具体位置也标记出来。”   既然河都写了,刘学明也不在乎多写几笔。   在纸上画出小河,再标记出她落水的具体位置。   “再见!”杨思情抓走纸张掉头就走,走几步,停下来回头,“不,再也不见!”   开门。   门外偷听的几个人立马一哄而散。   杨思情冲出大杂院扶起地上的自行车,坐上去迅速蹬起来。   自行车在大街上驰骋,凛冽的寒风呜呜刮在她的脸上,她在风中大声叫唤:   “我要回家了!”   “妈,你来带我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1-30 11:56:58~2022-12-01 16:1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别再晚睡~ 10瓶;464380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舍不得   ◎为爱痴狂,这一泡,在所难免。◎   下课铃终于敲响, 蓝巍迅速收拾起课本,手速像被谁按下了快进键,跟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周围一圈优哉游哉的同学们。   这些同学全是从五湖四海汇聚到北京军政大学进修的各个年龄段的解放军高级将领们。   鉴于蓝巍多日以来下课时的异样, 要说他天天都是被屎憋的, 那他的肠胃绝对不足以支撑他年纪轻轻就当上团长。   解放军叔叔们干脆就采取团队作战(以多欺少)的方式, 从他口中挖出确切的情报——这位老兄见色忘战友,每天着急赶回家是要回去伺候未过门的小媳妇。   今天又是蓝巍被群嘲的一天。   同学甲:“他奶奶的, 老子怀疑蓝团家里进的是个女间谍,对他使了邪法, 不然好好的一个有志将领能变成这样?”   同学乙:“你们看看他,你们再看看我,我是恨不得不回家就住在学校里。一回到家,家里的农村婆娘就要拉着我说邻居的是非,我都快烦死了。我是围城里头的方鸿渐,蓝团是围城外头的方鸿渐, 正使劲想冲进围城里头呢。”   众人笑。   同学丙:“蓝团, 你追人家姑娘得有一个月了吧,还没得手。你学学弟弟我,我跟我老婆是‘先上车后补票’。头天相亲, 认识第三个月她肚子就有动静了。等拿着部队介绍信去打结婚证,别的同志是两口子结婚,我们是一家三口结婚,结婚不满一年儿子就哇哇落地。我比你还小两岁,现在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蓝团, 你这样磨磨蹭蹭不行啊。还是说, 你是那方面不行?”   众人笑。   蓝巍拿着书本向他们弯腰拱手作揖:“哥哥弟弟们, 小弟先走一步, 你们可以继续挖苦小弟没关系。你们嘴巴这么不饶人,一定是因为婚姻生活过得特别苦,到时候记得多吃几颗小弟的喜糖去去苦。”   将他们一军,满意地撤离战场。   回到军院,直奔东院干部楼看望身体抱恙的小女人。   中午打电话都不接,肯定是怕被他念,才故意不接的。   你也知道小姑娘家家的不喜欢被念啊。   蓝巍的人离干部楼还有段距离,三楼阳台上的老黄就冲他吼了两嗓子,吠声传出去老远。   蓝巍抬头眺望三楼阳台,含笑等着看某个小女人冲出来打老黄的狗头,训斥它别乱叫。   某个小女人指不定现在已经漂在哪条河面上泡芙着,哪有人给他看。   皇帝不急老黄急,它又吼了一嗓子,翻译成人话就是:赶紧的呀,你媳妇跑了,你咋一点都不急呀!   蓝巍终于感到不对劲,跑起来,不过他以为的不对劲是诸如“杨思情在屋里晕倒”这种类型的不对劲。   开门。   老黄已经焦急地徘徊在门后,向他做了个“跟它来”的动作,走进杨思情房间。   蓝巍跟进去。   房内空空如也,床上棉被凌乱,她的睡衣被随意丢在上面,一看就是什么时候换衣服出门去了。   蓝巍手伸进棉被探了探温度。   凉的,她出门应该有段时间了。   如果她只是出门去了,老黄紧张叫唤什么?   老黄叼起地板上的日记本,送去给蓝巍。   这狗的皮下绝对是个人,是个重生成狗的人!   蓝巍在床边坐下,翻开杨思情B的日记本。   见字如面,这是除了杨思情的口述外,他第一次通过文字直观地认识杨思情B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确实不怎么样,每一篇日记都很粗俗、没有教养、尖酸歹毒。   蓝巍进一步体会到杨思情当时和这样一个品行低下的女人交换身份后的愤慨和消极,决定以后要更加宠爱杨思情,将她与杨思情B的世界完全切断,坚决不让她与杨思情B认识的那些人搅合在一起。   他在这一页刚发完甜蜜的誓言,翻过一页的内容就引爆了他的瞳孔地震。   杨思情穿越的整个经过他都知道。   他扫一遍文字过去,所有碎片化的信息就在脑中拼成一张完整的脉络图,彻底知道了她出门是干什么去的。   起身,把日记本一摔:她跑了!   心凉掉半截,心情跌到低谷,还有一种无以言喻的不安。   蓝巍推断出时空之门的位置后和杨思情的思维如出一辙,都第一时间想到了要先去找刘老师问出他是在哪条河和杨思情B散步的。   他甚至连刘老师的面都没见过,只知道他跟杨思情B住在一个大杂院,就是他带走杨思情的那间大杂院。   蓝巍奔赴到大杂院时天色已经全黑,院中各家各户都是门窗紧闭,里头亮着灯光,好几家在屋里吃着晚饭八卦杨思情和刘老师两人间可能会有的猫腻。   不久前在刘学明门外偷听的那几个人压根没听到屋里两人的谈话内容,但是断定他们有不为人知的猫腻。   蓝巍不知道刘老师住在哪一间,站在院中大吼:“刘老师,你出来……刘老师……刘老师……”   大杂院各房的房顶都快被他怒吼的音波给掀了。   各家各户的窗户又贴上一张张看热闹的人脸,空中飘过无数弹幕:   咦喂,这个不是带杨思情走的那个当兵的吗?   杨思情刚走,他后脚就跟来了,杨思情是不是真的和刘老师有一腿,还被人家逮住了?   杨思情这个缺德的农村女人要祸害几个男人啊!   ……   刘学明不知道又是什么幺蛾子找上自己,开门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闪来一道虚影,不给他一点反应时间,他的人就被抓着衣领提溜起来,鞋尖着地,像只被掐住脖子提起来扑腾的鸭子。   刘学明的175㎝杠上蓝巍的188㎝,完败。   “杨思情是不是来找过你问河的事!”蓝巍心急如焚,森冷的俊脸已经扭曲变形,在屋内灯光的映衬下,形容狰狞可怖如恶魔。   刘学明惊骇瞠目,使劲掰弄脖子上的铁拳,不忘拼命点头。   “快说她去了哪条河!”   刘学明被攥紧的衣领卡着脖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口齿清晰的话。   谢天谢地蓝巍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放他下地:“快说她去了哪条河!”   刘学明迅速告诉他地方,然后迅速退回屋内关门落栓,整晚再也不敢出来。   你说杨思情要是有蓝巍那么硬的拳头,何至于还要费劲花言巧语连吓带哄刘学明,他才肯乖乖就范。   世界就是这么简单,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不然国家为什么在和平年代还要加强军队建设?不是为了征服世界,只是为了不被某些军事强大又没有武德的流氓国家欺负。   怎么说得好像蓝团长是反派一样,哈哈哈……他是急令智昏,未过门的媳妇不要他了,情绪激动点也是可以理解滴。   河堤上,一道长长的人影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奔跑大喊:“杨思情,杨思情,杨思情……”   蓝巍跑一阵,走一阵,用他两只都是5.2的眼睛,在月光是唯一照明光源的河堤上,拼命寻找那抹小小的黑影。   河堤一边是枯树衰草,另一边是梯形斜坡,梯形斜坡的下面就是漂着片片浮冰的河流。四野荒凉,鸟雀都没有一只,的确是个月黑杀人的好地点,刘学明真会找地方下手。   蓝巍停下来,面对河流扶着膝盖喘气,内心一片波涛汹涌。   寒风刮过河面,随波逐流的浮冰闪烁着隐隐约约的光芒。   他直起腰杆,脱下军大衣,急速跑下梯形斜坡,斜坡的重力分力加速了他的奔跑速度。   他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眼看着就要直直冲进冰河。   侠骨柔肠,飞蛾扑火,男人一旦动了真情,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   “蓝巍,我在这呢!”杨思情在斜坡横截面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跑过去。   蓝巍的头转向她,脚下急刹车,身体被惯性狠狠推进了冰河,在月光下发出“扑通”一声。   为爱痴狂,这一泡,在所难免。   “蓝巍!”   看见他掉进冰河,杨思情肝胆俱寒,唯恐等下自己没穿越,他反倒穿越了。   急得眼泪飙出来,不顾一切向他跑去。   越急越出错,脚下绊倒,摔了个大马趴。   蓝巍在月光下破水而出,抹一把脸上的水,蹚着水上岸。   杨思情爬起来扑进他怀中,带着哭腔大吼:“你疯了,你下河干什么!”   “下去找你啊。”蓝巍缺氧一般大口喘气,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个是冷的,另一个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所导致的激动,“你怎么没回家?”   “我还不是因为舍不得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01 16:18:59~2022-12-02 18:2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残花一朵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初吻   ◎不能再亲,再亲会出事。◎   人生就是要不断做选择, 生活就是选择的结果,每个人不是活在别人的选择当中,就是活在自己的选择当中。   杨思情傍晚来到河堤, 向河堤尽头飞速骑行, 打算像电影中飞跃的ET那样, 骑着自行车冲进河里的时空之门。   脑海中有张知道她消失后变得黯淡无光的忧郁俊脸一直挥之不去,一起挥之不去的还有和他度过的短暂的美好时光。   留下来和回到现代, 两股力量在她脑海中拔河,势均力敌。   就在一个月前, “回家”的念头明明占据着绝对优势。   女人要是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男人,感性永远会战胜理性,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个让女人or男同看一眼就会精神抖擞的五好男人。   即将入水的一刹那,她死死按住手刹,自行车前轮惊险悬空在了河水上方。   她退回去,下来支好自行车。   走到河堤斜坡, 坐下来抱膝望着河水给自己做心理建树, 说服自己下定决心去跳河回到现代。   人在严重兴奋过后,大脑就会感到疲劳,这叫应激性疲劳。   河堤料峭的寒风把她热血沸腾的脑子吹冷却了, 她坐着坐着,头一歪,开始打瞌睡。   没错,在北京零度的气温下她也能睡着。   不知是否应该称她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反正“没心没肺”这个词太弱了, 完全体现不了她的气质。   最后还是被蓝巍要死要活的喊声吵醒的。   醒来时很懵逼, 花了点时间缓冲脑子, 这才吓得惊跳起来大喊:“蓝巍, 我在这呢!”   以上。   蓝巍站在叶子掉光光的光杆枯树后面脱湿衣服,听着杨思情娓娓道出傍晚发生的事:“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舍不得我,我以为你一找到回家的办法就义无反顾弃我而去。”   杨思情背对着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脚一下一下踢着地面:“我是想狼心狗肺抛弃你来着,谁知道我是个‘半桶水’,既想回现代又舍不得你,两种情感在我的脑子里横冲直撞。我就坐在斜坡上等,等我的脑子做好抛弃你的准备之后就去跳河回到现代。哪知道给等睡着了,然后你就来了。不是我想骂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不管我有没有闯时空之门回到现代,你也不应该跟着我闯啊!”   气得一时忘记身后的男人在脱衣服,回头瞪他。   身后男人的衣服已经脱到只剩下一条四角裤衩。   夜幕下,月光将他威武雄壮的肉.体以320P分辨率的清晰度呈现在她眼中,造成一种蒙上一层纱但又不会遮住他全部春光的高级美感。   杨思情石化一秒,马上转回头。   从此,一张春宫图时不时就要入侵一下她的大脑:月光,枯树,站在枯树后面触目惊心的光膀子男人。   蓝巍不介意被她的眼睛吃冰淇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当时满脑子都是去五十年后找你算抛弃我的账,我要复仇。”他弯腰脱掉身上最后一条湿答答的遮羞布,披在树杈上,彻底变成光洁溜溜的“遛鸟”状态,“帮我把那边地上的大衣拿过来。”   “你找我复仇个鬼!你在这里有家人,有要报效的祖国,有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你说不要就不要,说走就走,万一回不来怎么办!我真的是被你蠢到……”杨思情气得骂骂咧咧,走去捡起地上的大衣,走回来背着身递给他。   蓝巍穿上大衣,把纽扣全部扣上,一把将背对自己的小女人拉进怀抱:“我这辈子犯蠢的次数都用在你身上了。回不来就像你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那样,我也在现代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没有你的世界没有意思。”   大衣长及他的大腿中段,两条大长腿裸露在外。   杨思情像木头一样呆站着被身后的男人拥抱,她和身后男人活色生香的赤.裸肉.体之间只隔着一件不是很厚的军大衣。   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感受他的存在,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僵硬了半晌,她紧张地咽口口水:“我们……回你的车里吧。赶紧回军院,你这样穿会发烧的。”   内心:啊啊啊啊啊,我抵挡住了诱惑,我可以立地成佛了!   “对,回军院!”蓝巍公主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回去后就用狗链子把你拴起来。”   杨思情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吓得圈住他的脖子,脸蛋埋在他的颈窝中小小声地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决定永远留在这里陪你。”   回到现代重要还是有情有义的他重要?   当然是缺什么,什么就重要。   她跟杨思情B的身份已经调换,现代的所有东西都登记在杨思情B名下,所有亲朋好友都视她为陌生人,学校不必说肯定不能上了,连现代的未来丈夫都死掉了。   她回到现代就变成孤身一人,而七十年代这边的蓝巍也要变成孤身一人。   她回到现代所造成的后果就是两边都不落好,这样还回去干吗?   她有些缠绵、有些忧郁的声音犹如惊雷贯耳,蓝巍停住脚步,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女人:“杨思情,你看着我。”   杨思情退出他的颈窝往上看。   他的眼,在月光下亮得骇人。   杨思情本能地想缩回他的颈窝。   他的吻迎面落下,吻得很粗糙,恨不得将激动的心情一气儿全释放进她的口中。   杨思情起初惊慌无措地瞪大眼,听接吻发出的那种软肉湿润蠕动的声音,等被吻到脑子犯迷糊了才慢慢闭上眼。   蓝巍舌尖分开她的双唇,滑过她闭合的贝齿。   杨思情下意识松开一条齿缝,他的舌趁虚而入,她惶恐地把舌蜷起来不让他碰。   有可能不碰吗?   蓝巍动情地纠缠吮吸,想要把她的舌吞噬腹内。   杨思情在他的纠缠下哼出一声似抗议似欢欣的短促呻.吟。   蓝巍拼出十二万分的毅力让自己离开她的小嘴,额抵额,鼻对鼻,口对口地喘息:“不能再亲,再亲会出事。”   杨思情慢慢张开眼,眨了眨,眼中一片羞怯的春情中带着一丝迷蒙,鼻翼一张一合地扇动着。   蓝巍真的不敢再看她,快步把人抱进吉普车中,然后返回去捡起湿衣服丢进车后座,再把她的自行车牵过来绑到车顶上。   杨思情伸头出来:“要不要我帮你?”   蓝巍看一眼她被自己吻得嫩生生、娇红似血的唇瓣,赶紧移开眼:“你好好坐着就是在帮我的忙。”   “哦。”   杨思情把头缩回车内,其实她现在也羞得不太敢看他。   她含住下唇,用舌头去抿,唇上都是他的滋味。   蓝巍走过来开车门。   她赶紧放开下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落落大方。   驾驶座上的蓝巍目不斜视开着车,神态似深沉似骚动,车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副座上的杨思情十指交叉转着大拇指,偷瞄了好几次视线左下方那两条健壮、修长、毛绒绒的大长腿。   他一条腿有自己两条那么粗,要是被这样一条腿压在地上强力制裁,那酸爽简直无法想象。   杨思情的思维开始发散,满脑子都是蓝团长拿腿使劲夹她脖子,夹得她像吊死鬼一样口吐舌头的鬼畜场景。   突然感觉脖子好勒,手不自然地摸摸脖子,咳了咳清清喉咙。   蓝巍目光闪了闪:“在河堤上吹那么久的冷风,是不是感冒加重了?”   杨思情往车门方向侧了侧坐姿,让他的大腿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明天会不会发烧吧,缺心眼儿跟着我去跳河。”   蓝巍轻笑一下:“我早就跟你说过,大冬天在部队里,只要首长一声令下,我们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得往冰河里跳,游几个来回,刚才那样泡一下才哪儿到哪儿呀。我跳不跳河无所谓,只要你没跳就行,不然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冰河里。你看我跳了河,不也哪里都没去,可见时空之门在河里的推测不正确。”   杨思情也犯起嘀咕:“就是说呀,好奇怪,你入水的位置跟杨思情B入水的位置也没差多远,难道真是我想多了?”不过她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经决定留下来陪你。”   蓝巍的脸色庄重起来:“杨思情,你趁早跟我把婚结了吧。”   杨思情低下头半天不吭声。   蓝巍急切等待着她的回复:“你倒是说句话表态一下啊!”   杨思情吸气,呼气,依然控制不住地恼羞成怒:“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跟我求婚!你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衣,衣服里面光溜溜的,你不尴尬我尴尬啊!”   蓝巍低头看看自己的两条光大腿,喷薄大笑:“那不然我脱光了,以初生婴儿的姿态求婚,这样好像显得更有诚意。”   好好好,这个好,早说过蓝团长的思想很超前。   “蓝巍,你这个害人精。”杨思情突然骂了他,“我在这里跟你生活一个月就已经舍不得离开你,更何况和你生活十年之后。”   “那你就哪里也不要去,安心待在我身边。单单就冲你今天因为舍不得我,迟迟下不了走的决心这一点,我就决定对你好一辈子,党和时间是我的见证人。”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感谢在2022-12-02 18:28:50~2022-12-04 16:5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简单爱w 10瓶;残花一朵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二章 反派又来了   ◎请你别把我当成魔法师。◎   老黄在等它的“老来伴”, 站不住,趴不住,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只能吐着舌头屋里屋外忧心忡忡地溜达。   它怕蓝巍没本事把人带回来, 倒不如身经百战的自己亲自上。   最后苦等在阳台上守望着远方点点灯火, 变成一尊“望妻石”。   守望出奇迹,终于被它看见一辆缓缓行驶过来的吉普车。马上立起身体搭着阳台的铁横栏, 尾巴兴奋地左右摇摆。   蓝巍把车开到干部楼空地,熄火, 下车把车顶的自行车搬下来。   杨思情下车说:“你送我到楼下就行了,快回家洗个热水澡穿衣服吧。”   “嗯,我换好衣服会再来。”蓝巍把自行车牵给她,仍觉不放心,“你老实待在家里,别再乱跑了。”   杨思情不满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噘了噘嘴, 故意吓唬他说:“放心,都这么晚了,我就算再想跳河, 也会等下个月一号。”   蓝巍大掌盖上她的脑瓜顶:“下个月一号河就结冰了,你去跳吧,砸死了自己,我会看在咱们那点革命交情的份上给你收尸的。”弯腰歪头亲一下她鲜嫩的双唇。   杨思情紧张地左顾右看周边有没有人,轻拍他一下:“你要死啊, 在军院的户外亲女同志, 你团长不想做啦?!”   蓝巍坏坏地耍花腔:“那等我换完衣服过来, 在军院的户内亲女同志。”   “你讨厌, 你滚。”杨思情嗔笑着翻他个白眼,潜台词是“好哥哥,你换完衣服赶紧过来”。   “好,我滚。”蓝巍懂她的语言密码,坐进车,火速向西院蓝家冲刺。   杨思情打开门,眼前一花,人被一条大狼狗壁咚了。   老黄两条前腿搭着她的肩膀,舌头在她脸上一通舔:女人,你终于回来了!   成年大狼狗的体重大概在九十斤左右,杨思情的小蛮腰快被老黄压弯了,左右躲闪着它冒热气的舌头,费劲将它的腿从身上搬下去。   蹲下来伸着食指不停戳它的狗头:“蹭我一脸口水,我没走成你也不用这么高兴吧,跟蓝巍一个德性。蓝巍都跟我说了,是你把日记本咬给他的。你说你是不是成精了,昂,是不是成精了,是不是成精了……”   老黄以为“老来伴”跟它讲甜言蜜语,亲热地舔.弄她的食指。   杨思情拿食指在它的狗毛上擦了擦,起身去卫浴间接盆热水洗脸,出来后给自己冲了杯热牛奶,坐下来吹一吹,嗦一口。   热牛奶入喉,温暖五脏六腑。   捧起热杯子焐手,环顾一圈房间,发出一声安心的叹息:   妈,对不起,白瞎了你一片心意,特地托梦告诉我回家的办法。   要是没遇到蓝巍,只要能回家,别说跳河,火坑我都跳。   可是甘蔗没有两头甜,如果回到现代和蓝巍之间选一样,那我就选蓝巍吧,说到底还是人比较重要。   杨思情摸摸老黄的狗头:“我留在这里给你养老送终。”   老黄突然口吐人话:“杨小姐。”   好家伙,成精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吓得杨思情惊叫一声,从凳子上跌下去,杯子里的热牛奶也溅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屁股向后摔个双脚朝天+毁容。   老黄举起狗爪,打个响指,让灾难倒带回去。   杨思情坐回到凳子上,溅出来的热牛奶也自己回到杯子里。   任谁被这样吓过之后都会火冒三丈。   “小陈!”   “杨小姐,一个月不见,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呀,不仅混到了军部大本营里面,还找到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军人。”   相较于杨思情的严词厉色,附身到老黄身上的小陈跟她说话就像跟多日不见的老朋友说话,声音中透着熟悉、亲昵、还有一点开玩笑。   “小陈,你能不能正常出现一次啊!”   老黄的狗嘴对着她开开合合,持续性吐出人话,太他妈惊悚了,这叫心里有阴影的她往后还怎么愉快地跟老黄玩耍?!   “我是看你跟这只狗关系很好才借它的身体一用,你感受不到我的用心吗?”   “得得得,咱们别废话了,蓝巍等下就要过来,你这次来找我又打什么坏主意?”   “杨小姐,你把我当成扫把星真的很让我伤心,枉我百忙之中专程过来关心你在这边的生活。”   杨思情不想听他假惺惺的卖惨,冷凝着躲在老黄皮下的他,一字一字缓缓说:“请有事说事,扫把星。”   小陈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已经被打成反派,认命的不再跟她套热乎,说起正事:“杨小姐,你已经代替杨小姐B在B时空生活下去,你的命对B时空千千万万居民的安居乐业也已经开始起作用。   蝴蝶效应知道吧,你现在就是这只蝴蝶。   如果你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会给B时空带来多大的灾难你知道吗?   你的命这么重要,时空管理局特地给你安装了一台监测器,专门监测你的生命体征。   就在刚刚,监测器亮起警报。   我们马上调查了警报原因,查出你今天差点去跳河,而且跳的还是杨小姐B穿越的那条河。   杨小姐,你是不是以为时空之门在那条河里,准备在时空之门开启的今天去跳河回到现代?”   杨思情沉默,沉默就是默认。   小陈继续跟她严肃申明:“杨小姐,你确实有点小聪明,可以从杨小姐B的日记本里推出那么多东西,不过你差点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怕你每个月一号都想去跳河,没准哪次就给淹死了,才特地过来见你,告诉你一声。   时空之门每个月一号出现的地点是随机的,它这个月可能出现在河里,下个月也可能出现在粪坑里。   还有,人穿越时空之门到达的时空也是随机的。   即便今天被你跳河穿越成功,你回到A时空的概率也只有三千分之一,你更有可能穿越到一个可怕程度超乎你想象的时空。   杨小姐,你应该感谢自己今天一时的迟疑救了自己一命。”   杨思情已经决定留下来陪蓝巍,时空之门现在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内,她现在关注的焦点是:“你说你们给我按了监测器,你们在监视我在B时空的生活吗?!”   这样的话她跟蓝巍的生活岂不是全程有人围观!   搞直播真人秀啊!   岂有此理!   “杨小姐,我们时空管理局是正规组织,不会侵犯每个时空居民的隐私,不然会被投诉。”   “我只把你们当成逼人当圣母的流氓组织。”   “杨小姐,你这样说就伤感情了。我们给你按的监测器只是监测你的生命体征,功能跟医院的心电血压监护仪差不多。当你有潜在的生命危险时它就会亮起警报,我们才会去看一下,平时没事不会去看。我们很忙的好不好,谁也没空成天围着你转。”   潜台词是“你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杨思情被怼得骂他不得,气他不得,面子挂不住,于是转移话题:“那A时空我的家现在怎么样了?”   “你家没怎么样,就是你爸惨了点。由于杨思情B成了你,你爸就是杨思情B的唯一监护人。她撞死了人,你爸就得负责给她擦屁股,要赔给人家很多钱。”   杨思情听后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活该,叫他在我小时候去外面找小三,还抛弃我跟妈妈,跑去跟小三结婚。天道好轮回,让他摊上杨思情B那样一个女儿,等杨思情B出狱,还有得他受的。”   “杨小姐,A时空的事你就别想了,安心在B时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作为对你的一点小补偿,我可以违规给你剧透一下,你男人以后会有大出息。你跟着他没别的,就剩下享受人生了。”   你男人……杨思情忍不住害臊。   “杨小姐,不瞒你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杨小姐B闯祸导致的后遗症,现在A时空爆发全球疫情,死了好几百万人,全球经济直线下降。别人都是想着能逃就逃,你居然想着要回去。杨小姐,那我走了。你平时要多保重身体,别再脑子短路跑去跳河了。我工作很忙的,没事不想再来了,从你这边回去后还要加班。”   “小陈,你先别走!”   “还有事?”   “我感冒了,很难受,你给我治一下。”   小陈无语:“杨小姐,请你别把我当成魔法师。我们的能力是组织赋予的,不能滥用。”   杨思情奉承:“我怎么会把你当成魔法师,那样多瞧不起你,我把你当成灭霸。”   小陈一板一眼:“杨小姐,按照宇宙居民法规,灭霸归时空联盟管理,不在时空管理局的管辖范围内。”   “哎呀来嘛,快点打个响指给我治病。”   小陈发现跟女人讲道理没用,因为她根本不会听,还不如抬起狗爪打个响指。   杨思情顿觉精神大振,耳目清明,原地翻跟斗都不成问题。   “杨小姐,我走了,再见。”   “小陈,你再等一下。”   “杨小姐,你又想干什么?”   还让不让人走了喂!   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你附身的老黄,它是一条军犬,身上有很多陈年旧伤,你帮它把旧伤治好,让它多活几年吧。”   “不行,人各有命,动物也一样。”   这个女人讹上他了!   “你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它只是一条狗。你附身了人家,好歹给人家一点报酬。”杨思情抓起老黄的狗爪摇了摇,“来,快点打个响指。”   小陈难得来一次,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了这个店儿,她得为老黄尽力争取第二春。   “杨小姐,你真的……唉,好吧。”小陈不情不愿打个响指,“这条狗在我走之后会进入休眠,明天才会醒过来,等它醒过来就是一条崭新的狗了。我真的要走了,有空会再来看你的,你好好苟住小命。”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2-04 16:57:17~2022-12-05 17:3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迟祁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三章 有女万事足   ◎蓝家男人代代难过美人关。◎   蓝巍在蓝家庭院外停车熄火, 从车后座拿起那堆跟梅干菜差不多的湿衣服穿回到身上,然后才下车进家门。   不穿回湿衣服,难道让他穿着“A字裙”, 光着两条毛大腿接受全家几双眼睛的检阅?   三十岁的大老爷们, 丢不丢人啊。   嗯哼, 在未过门的媳妇面前光大腿,你倒不觉得丢人, 还很享受。   史云在跟上海的亲姐姐煲电话粥,听到开门声, 举着话筒探头去看,看到儿子这么早出现在家里,感到不可思议。   这位人民子弟兵现在是“有女万事足”,白天去军校进修,下了课直接回东院的小家找人家姑娘培养革命情谊,顺便给人家姑娘当牛做马, 窝到很晚才会回到西院的大家睡觉, 天亮了再屁颠屁颠给人家姑娘打早饭去。   日子就这样无限循环下去,邪门到她都要怀疑儿子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等蓝巍走近,史云这才看出他身上穿的军服变了颜色, 匆匆跟姐姐结束通话。   “小巍,你站住。(摸一下他的军裤)哎呀,怎么湿答答的?(再摸一下他的衬衣)哎呀,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蓝巍实话实说:“不小心掉河里了。”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   大冷天掉河里够惨了吧。   史云很想心疼心疼儿子来着,可她的嘴角实在是憋!不!住!   蓝巍看她憋笑憋得脸部肌肉抽搐, 体贴地说:“妈, 您想笑就笑吧, 憋着对身体不好。”   史云不好意思笑得太张扬, 努力往下压高高翘起的嘴角:“不是,儿子,妈不想笑,妈是想不到你三十岁了还能像三岁那样不小心掉河里。妈从你身上还能再看到一次这种趣事,妈实在是太怀念了。”   “您怀念可能是真的,但想幸灾乐祸大声嘲笑儿子更加是真的。”蓝巍无情拆穿了她,拿着军大衣上楼。   史云站在楼梯下面喊:“你还没有告诉妈怎么掉河里去的?”   蓝巍踩着台阶说:“和思情出去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史云纳闷:“你们怎么散步的,能掉河里去?”   蓝巍胡说八道:“我看到河里有条美人鱼,看入神就掉下去了。”   被糊弄的史云真想喷他一脸盐汽水!   蓝军正好出房门下楼,和上楼的儿子打上照面,一样对他的湿衣服感到奇怪:“你这一身衣服怎么回事?”   蓝巍脚步不停:“不小心掉河里了。”   知父母莫若子,他知道爸妈即将要在楼下双剑合璧,花样拿儿子寻开心。   他回房拿套干衣服就去浴室洗澡,耳不听为清。   蓝军抄着口袋下楼梯,问楼梯下的老婆:“他说不小心掉河里了,我没记错的话,他今年有三十了吧。他上战场打仗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不小心?”   史云在丈夫面前彻底解放天性,笑得别提多灿烂了:“说是和小杨出去散步的时候掉河里的。”   “蛤?他不会是和人家姑娘干仗,被人家姑娘一脚踢进河里去的吧?”   “得了吧,他能舍得和小杨干仗?我看他站着不动让小杨踢进河里还差不多。”   “唉,我们蓝家男人代代难过美人关。你看他在外面当兵,我们见不到他的人。现在调回来了,我们还是见不到他的人。跟发情期的公狗一样,一天到晚围着人家姑娘献殷勤。”   史云不但不骂他话糙,还附和他一起消遣儿子:“你儿子三十啦,他再不发情找姑娘,你就该操心操心你们蓝家断子绝孙的问题。”   蓝军被她说得想象了一下儿子如果喜欢男人的话,面露嫌恶之色:“当初就是你偏要他出国留学,一待就是好多年,这才耽误了成家,不然早就开枝散叶了。”   史云比个兰花指,当空一点他的额头:“你就是只池塘里的王八——目光短浅,儿子一定要出国见世面,学习先进军事理论和技术,将来才会被国家重用。你崇拜的主席同志不是说过:落后就要挨打。”   不管蓝军在外面做到多大的官,在家里也要挨老婆的刀子嘴。   他扫兴地咂咂嘴:“横竖有理没理我都说不过你这个上海女人。林广兰不是说那个姑娘不错,你让小巍抓紧把她拿下。”   杨思情去七七小学任教,从此林广兰就变成史云考察未来儿媳妇的一双眼睛,史云动不动就拐着弯儿的向她打探杨思情此人。   林广兰看破不说破,照实把杨思情的工作表现汇报给她就是。   小杨和小巍将来要是能成,军功章得算上她一份。   再算上之前那个派出所所长的军功章,还有小陈这个间接红娘的军功章……得嘞,他们摆喜酒的那一天不知道要颁发多少份军功章。   史云刚要回丈夫的话,楼上洗完澡的蓝巍就喊她:“妈,您把家里的药箱放哪里了?”   回程路上,杨思情已经老实向蓝团长交代了自己白天睡了一天觉,不仅没去医务室看病,中午连饭都没吃的任性行为。   蓝团长当下就像训不听话的女儿那样训了她。   “等一下,妈去给你拿。”史云找出药箱,拎上楼交给他,“你掉河里是不是着凉了?大冷天的。”   “我掉一下河能着凉?我在河里游几个来回都好好的。是思情感冒了,我拿药给她今晚先吃着,明天要带她去医务室看病。”   “她感冒了还坚持出去散步,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也不讲究一下温度。”   “现在的年轻人”躺着也中枪。   蓝巍回忆他们晚上闹的那一出戏,长叹一气:“我们可不就是脑子有病。哎妈,您明天宰只兔子炖汤,我要给思情吃。”   蓝家的大家长蓝贵好吃兔子,蓝家庭院后头有个兔舍,常年养兔子自产自销。   史云做兔子的手艺登峰造极,不知道有多少只兔子在她手下圆寂。   她杀兔子剥兔皮的手法,蓝军看了都要胆寒一下,怀疑她还是当年那个唱着《夜上海》,把自己迷得五迷三道的风情女人吗?   “小杨要是刚生完你的孩子在坐月子,那妈杀鸡杀鸭杀兔子给她进补,妈毫无怨言。她如果只是得个小感冒,你就自个儿伺候去吧,别拉上妈。连见都没正式来见过我们,还要让我们母子一起伺候她,她受得起吗她。”   史云夹枪带棒的一顿话又快又猛,像机关枪一样,对着儿子突突突。   要说她吃未来儿媳妇的醋,倒不至于,就是对自己一手栽培成才的儿子居然这么快就栽在女人手心恨铁不成钢啊。   蓝巍服软:“那明天我来宰兔子,您炖汤,您炖汤的手艺是军院一绝。”   史云不依不饶:“想拍人家姑娘马屁,就先拍你妈马屁,你这个马屁精。”   蓝巍躺平任嘲,不然杨思情明天会没有兔子汤喝。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任凭西院蓝家母子为了杨思情刮东西南北中哪阵风,风也刮不到东院的杨思情这边。   她的感冒已经被小陈用“魔法”治愈,身体利索了,这是一喜;又听小陈说自己那个抛妻弃女的老爸遭到报应,这是二喜;老黄明天就能变成小伙子,这是三喜。   三喜临门,她的庆祝方式就是拿出偷藏的邓丽君磁带放进收音机,听听从对面宝岛飘过来的靡靡之音滋润一下喜悦的心灵,在卫浴间里听着歌洗热水澡。   她不敢开太大声,怕被邻居听见了跑去举报,给蓝巍惹麻烦。   至于这盘反动磁带哪里来的?   她新交的好姬友褚翠给的。   褚建在广州军区服役,广州距离香港咫尺之遥。   七十年代是香港崛起的年代,经济飞速成长,来自全世界的新兴事物流入香港市场,再从香港流入广州市场,广州一跃成为当代最时髦的城市。   褚翠跟嫂子通电话的时候,一听嫂子说广州最近又流行什么新事物,她就要叫嫂子帮她买了寄到北京。   七五年买一盘邓丽君磁带,可是花了她半个月工资。   杨思情去过一次褚翠家玩,她那个闺房简直就是个反动大本营,藏有修身的新潮衬衣和喇叭裤,她会在屋里偷穿一下照照镜子过过干瘾。   不仅广州的嫂子,她的好兄弟高飞也很有一手,经常能买到一些北京市面上没有的外国货。   看看潇洒的当代人,再看看杨思情这个干什么都显得左支右拙的未来人,还是那句话:不是时代不行,是她不行啊。   这辈子也别瞎折腾了,趁早嫁给蓝团长,让他带着升级躺赢。   蓝巍走到门口听见屋里有模糊的音乐声,轻笑起来:“这丫头,没回成现代这么高兴?”   插钥匙开门。   邓丽君甜美的音色变得清晰悦耳。   他一愣,赶紧进来关上门,走到收音机那里把歌关掉。   卫浴间的杨思情往外喊道:“蓝巍?”   “是我。”   “你怎么把我歌关掉了?”   “你以后别外放这种歌,等我给你买个耳机,你再听。”   蓝巍计划他们明年年初就结婚,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她再出现上次看美国电影被抓那种事故,万一结婚的事泡汤了……不,没有万一,结婚势在必行!   杨思情这种小老百姓不知道军婚的利害和敏感程度,在卫浴间里嘁一声:“知道了啦。”   蓝巍看到侧躺在地板上纹丝不动的老黄,有些奇怪它怎么这么早睡觉,还睡得这么熟?   人家正在返老还童,重塑青春呢。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2-05 17:34:22~2022-12-06 18:4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一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四章 先结婚后恋爱   ◎想把你给办了。◎   六七十年代的冬天要比现代冷得多的多, 那时候的城市普遍用煤炉子和电褥子取暖,农村则用火炕取暖,只有城市里一些政府机关和大学的楼房才会有锅炉房统一供暖。   军院里头的楼房就有集中供暖, 每年11月15号开始启动。   杨思情趿拉着拖鞋走出卫浴间, 见蓝巍蹲在休眠的老黄身边抚摸它的狗毛, 翻翻它的耳朵、嘴巴、眼皮查看。   “你别弄它,让它睡觉, 它在重塑身体呢。”   蹲在地上的蓝巍抬头想问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入目一个芙蓉出浴的粉黛佳人。   脸蛋白里透粉, 明亮的眼睛氤氲着水汽,扎起来的黑发松松垮垮,有几缕散乱在脸颊上,站在那里不动就很好看。   迷得他不要不要的,哪里记得自己本来要问什么。   视线往下看到她赤脚踩着拖鞋,露出十颗白白嫩嫩的脚趾头, 站起来不高兴地皱眉:“你冬天不要穿拖鞋。”   杨思情拖着尾音散漫地说:“要—你—管—”   走去卧房。   走姿吊儿郎当, 尽显专横风范。   蓝巍的双手从她背后攻过来,猛然掐住她的小蛮腰挠痒痒:“还要我管不,嗯?还要我管不……小不点, 敢跟我耍横。”   杨思情的人像是煮沸了,在他怀里沸腾扭摆,拉扯他的手:“啊,哈哈哈,你讨厌, 就横你……哈哈哈……手拿开啦……”   矮个软妹有三好:身娇、体柔、可以端着吃。   蓝巍手臂穿过她的后腿弯, 把人端起来压到墙上, 大大分开她的双腿, 身躯挤进她的双腿.间仰起脸细密地亲吻。   不像河堤那时候的激情索取,这次吻得缱绻缠绵。   杨思情洗完澡的胴体很热很软,被他坚硬的躯体沉重地挤压在墙上,嘴被堵得严丝合缝。   她快喘不上气了,使点劲推开他的大头,连着呼吸好几下空气。   蓝巍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深呼吸,唇瓣磨蹭着她的耳下肌肤:“想把你给办了。”声音懒洋洋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旁。   杨思情身体犯酥,无力推了推颈窝里的大头:“给你亲一次,从此你就肆无忌惮起来。放我下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蓝巍耍坏:“你自己下去啊。”   杨思情脸红红地瞪他。   蓝巍被她瞪得不单单心热,身体的某个部位也痒痒的在生长,嘴巴挨上去还要再吻。   杨思情拿手遮住他的嘴不给他吻:“自己下就自己下。”   眼睛往下看看离地高度,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抬起屁股,迟缓的动作显得笨拙。   “你耍猴戏啊。”蓝巍笑着把她直接抱到床上,拉过棉被给她盖上,“你刚才说老黄在重塑身体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你把我面霜拿过来。”杨思情撒着娇使唤他,附带bling bling地眨眼放电。   蓝巍身体一酥,简直想宽衣解带喷一盒“面霜”给她。   杨思情坐在床上擦着面霜,把刚才小陈大驾光临附身老黄的事说给他听。   蓝巍听完拍着大腿仰天长叹:“时空之门果然没有那么弱智固定在一个地方,弱智的是我们俩啊。”   虽然她口头承诺要留在他身边,但只有她找不到时空之门,回家的路彻底无望,他才能彻底放心。   人性都是自私的,他当这么多年为人民服务的兵也不能免俗。   杨思情这个挑头胡闹的却是一派云淡风轻:“话不能这么说。人都有赌徒心态,你跟一百个人说河里有金子和鳄鱼,一百个人里面肯定有人愿意冒险跳下河捞金子,想着万一没被鳄鱼咬死,可就发达了。我既然发现了时空之门有可能在河里,肯定会心痒痒的想跳下去试一试。小陈来过之后倒好了,让我以后都不用再惦记这个事,不然我真的每个月一号都要像来大姨妈一样浑身不自在,老想着要去跳河,仿佛有什么大病。”   蓝巍掐掐她的脸皮:“你是有病。”   杨思情瘪着嘴忍气吞声被他掐,小眼神别提多幽怨了,谁让是她先没事找事的。   幸亏蓝巍泡了冰水没生病,不然她还要罪加一等。   蓝巍继续逗她闷子:“要不是我留学美国那几年看过不少国外科幻小说,有一点‘世界真奇妙’的知识储备和思想准备,不然吓都要被你这个未来人吓死了,直接把你上交给国家开膛破肚搞研究,立个一等功。”   “我啥超能力也不会,你把我上交给国家,国家还要腾地方、花粮食养我。”杨思情说起这种会让人以为她是废柴的话,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蓝巍疼爱地横她一眼,起身说:“我出去给你灌个热水袋暖暖脚,你乖乖躺下。(走两步)哦对了,你饿不饿?我给你随便做点吃的,你今天几乎没吃东西。”   杨思情一拍肚皮:“我皮下脂肪层厚,两顿不吃饿不死,而且刚才喝LJ了牛奶。”   “皮下脂肪层厚说明你长胖了,也说明我这个寄主把你养得太好了。”蓝巍带着丰收的喜悦出门给她灌热水袋去。   杨思情却因为他随口说说的话慌了神。   翻起睡衣,看一看、摸一摸、拍一拍、拉长雪白的肚皮再弹回去。   夭寿,她好像真长胖了!   蓝巍把她照顾得太无微不至,让她的日子充满安逸。不知不觉间,安逸的日子就在她身上被实体化了!   女人最大的危机就是对身材没有危机感。   每个热恋中的男人都会对女朋友说“你胖点好看”,等女朋友信以为真,胖个三十斤,你再回头看看男人的嘴脸。   杨思情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决定启动“管住嘴迈开腿”计划,不能再蓝巍投喂什么就吃什么了,哟西!   蓝巍拿着热水袋返场,见某人已经躺下,还用棉被把自己卷成一条长着一颗美女头的肉虫。   他被逗笑,掀开棉被尾巴,把热水袋放进去让她蹬着。然后靠坐到床头,交叠起两条大长腿。   他晚上几乎都要像这样坐在床头陪她聊天,聊到她犯困入睡,他再出门回家。   他希望用尽量多的陪伴,让她建立起对这里的归属感。   杨思情蠕动过去,脑袋挨着他的臀侧,绝口不提“胖”这个敏感字,只说起其他:“唉,不回现代,别的我都可以克服,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妈,每年忌日都不能给她祭拜,那个杨思情B出狱后想来也不会把我妈当成她妈那样去孝敬。”   蓝巍从棉被中抓出她的小手,十指相扣:“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不然每年你妈的忌日,你就在这里祭拜祭拜她吧。”   杨思情又好气又好笑,打一下他的大腿:“在七十年代祭拜我妈,这个时候我妈刚出生,你这是咒她早死呢吧。”   蓝巍也觉得自己的话荒唐,也笑了:“你如果想妈妈了,我就陪你回绍兴找找她。”   杨思情怅惘失落:“B时空可能没有我妈这个人。AB两个时空的人不是一一对应的,这个现象我在公费旅游的那个月就发现了。我看电影里面的演员,明明两个时空叫一样的名字,人却不是一个人。还有我之前去逛了圈B时空1975年的清华,打算找我读书时候跟我关系很好的一个老教授。1975年的他还只是清华学生,我就想叫他出来面基一下,忽悠他跟我合拍一张照片当做私家珍藏。但是!清华美院教务处的老师居然告诉我没有叫老教授名字的学生,全校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学生。我就懂了,AB两个时空虽然是姐妹时空,不等于所有东西都一模一样,我就没再执着于在B时空寻找A时空的人。”   蓝巍低睨她的粉嫩脸蛋,手心覆上去,怜爱地说:“没有就没有吧。等我们结婚以后,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杨思情抓着脸上厚实有些粗糙的大手:“你别张口闭口结婚结婚的,我才20岁,你把我都说恐婚了,而且我们还没有正经谈恋爱。”   “先结婚后恋爱。”   先婚后爱!   杨思情喷笑:“蓝团长,你是懂言情小说的!”   蓝巍早已习惯她时不时蹦出的无厘头话,温言软语地说:“思情,找个时间我带你去我家见见我爸妈吧。我妈今晚提到你还没有正式去见他们,她在暗示我该带你回家了。等你见过他们,我就要向组织打恋爱和结婚报告。”   婚恋审核需要时间,所以得快点上交报告才能赶在明年年初结婚。   杨思情默了默,说:“你知道的,我有点怕你妈妈。”   “你都没见过她,你怕她什么呢?”   “你对我太好了,我不用见你妈妈都能想到她见到我不会有好脸。没有哪个女人看着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还没孝敬自己就转头去全心全意照顾其他女人,心里会平衡的。她肯定不会对你怎么样,对我就……你懂得的,自古婆媳是天敌。”   “婆媳,嗯?”蓝巍的双眼贼丝丝地笑弯起来。   杨思情羞煞至极,抓起棉被蒙住头:“口误!刚刚是口误!”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2-06 18:49:41~2022-12-08 18: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社死   ◎此处应有掌声。◎   老黄一大早睁开眼, 仿佛一夜之间花儿都红了,叶儿都绿了,天空中无数飞舞的白鸽飞过天安門广场, 它眼中的世界闪着亮光, 变得焕然一新。   伏着前躯, 高高撅起屁股伸个大懒腰。   纵身一跳。   平时只能跳一米,今天居然能跳三米, 这可是它多年前新萌时期的成绩!   抬起后腿一看,肚下经常萎靡的“老家伙”今天直挺挺地吊挂在那里。   一瞬间, 胸中万马奔腾,无数雄心壮志随着这幅变强健的体格纷至沓来。   它要怒!放!   跑去焦急地拍打杨思情的卧房门。   床上的杨思情被吵得翻来覆去,闭着眼从床上弹起:“厚!(闭着眼下床开门)你这条死狗要干吗啦!”   它要怒!放!   老黄咬住她的裤腿往外拉扯。   杨思情的裤头一下子被扯到屁股上,赶忙拉回到腰上:“你扯我裤子干吗!”   它要怒!放!   老黄放开裤腿,走几步,回头示意她跟上。   杨思情眯蒙着眼, 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它走。   老黄雀跃地小跑到前门, 抬起爪子拍拍门板。   杨思情刚打开一条不大的门缝,它就用鼻子拱开门冲将出去,蓝团长这个童男子都没它性急。   六十老汉一夜变成二十小伙, 那份急需通过某种方式证明自己返老还童的心情,我们应该给予充分的理解和支持。   全文最大的锦鲤大概就是它了,本来都黄土埋半截了,现在白赚一条狗命。   蓝巍提着早点进来,看到某人拿块抹布在那里东擦西擦, 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眼花了呢。   “杨思情, 你不是说感冒好了吗?我看你像是还有病, 一大早起来收拾屋子, 平时军号都吹不起来。”   “别提了,老黄变小黄,着急要出门昭告天下母狗,很早就把我吵醒给它开门。我一看时间不早不晚,睡回笼觉也不够,干脆搞一下屋里卫生。”   蓝巍放下早点,从背后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亲一下脸颊:“你跟学校再请一天假吧,去医务室复查一下病是不是真好了。”   姑娘家的矜持作祟,杨思情还不能坦然自若地与他发生肢体上的零距离接触,不然她的身体会有反应,她的心脏会怦怦乱跳。   拿掉腰上的手臂,转身与他面对面:“我病都好了,我不要去医院。你看,”捏拳举起手臂摆出大力水手的经典造型,拍拍自己不存在的肱二头肌给他看。   蓝巍似笑非笑,那个眼神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放下手臂:“哼,反正我不去医院,你爱去就自己去。”   “行,你不想去就不去吧。别假积极了,过来吃早点。”鉴于她看起来确实生龙活虎,蓝巍也民主一回,不再强求她。   他不想自己真像个老父亲,逼着她干这干那,给他们鲜活的革命爱情蒙上一层父女恋色彩。   刚吃不久,杨思情就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蓝巍堪堪就着稀粥细嚼慢咽了半个馒头而已:“你就吃这么点儿?”放下勺子去探她额头温度,“不行,你还是得去一趟医务室。平时胃口比脾气还大的人突然食量锐减,你的病看来还没好。”   杨思情抓下他讨厌的手,挺起胸脯,45°仰望远方,立下豪言壮语:“我要减肥!”   蓝巍:“蛤?(视线落到她的胸脯上)你除了这里有点肥之外,没地方肥啊。”   这里有点肥?   哪里有点肥?   杨思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胸前一对丰盈的“兔兔”,血气登时冲上颅顶,柳眉倒竖,怒发冲冠,捏拳给予他迎头痛击:“你这个老不正经的!人民子弟兵三番五次调戏老百姓,你就不要让我知道你归谁管,不然我一定去举报你的恶形恶状。”   蓝巍被打得通体舒泰,笑模笑样地说:“姑娘,我一身皮糙肉厚,你仔细别伤着自己。”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杨思情跟馒头差不多软的拳头落到他结实紧致的臂膀上,反弹回来的力比她使出去的力还要多,没有痛击他几下手就生疼生疼的。   “放你一马。”她收起拳头,偷偷在男人看不见的角度甩了甩手。   “谢谢您的手下留情。”   “哼,你的语气可不像是在谢谢我。”   “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了吧。祖宗,你今天就再请一天假养精蓄锐,待会儿我去上课,你进屋再睡个回笼觉。”   杨思情柔情回来,乖顺地嗯一声。   “你再吃点儿,咱多吃点儿是为了长高。咱才20岁,再长高的潜力还很大呀。”蓝巍故意把肉包子一分为二,呈到她眼下,给她看里头油油润润的猪肉大葱馅儿,“你难道不想自己离天空更进一点吗?”   杨思情直直盯着肉包子的馅儿,双眼空洞,她的灵魂已经献祭给了肉包子:“我想!”   接过肉包子一口下去,灵魂又被她吃回到肚子里,身心得到了升华。   心说这顿多吃点,从下顿开始少吃吧。   结果她这边刚下完决心,蓝巍那边就跟她作对似地问:“对了,你吃不吃兔肉?我今天只上半天课,下课后直接回家宰兔子,让我妈炖兔汤,晚上提一壶给你吃。”   “啊,兔子!我可喜欢吃四川的麻辣兔头和麻辣手撕兔。我大学有个舍友是四川的,每年寒暑假回校都会带好多四川的兔子。”   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四川的兔子已哭晕在厕所。   “是吗,那我打电话给四川军区的战友,托人家买一些兔子特产寄到北京给你吃,味道肯定跟你五十年后吃的味道差不离儿。”   杨思情脸上羞中带喜,扭扭捏捏地假意推辞:“会不会太麻烦你和你战友?”   蓝巍挺胸,豪气地捶捶胸口:“你要开飞机,我操作起来可能有点难度。你要吃兔肉,我能用兔肉把你埋了。”   杨思情对着他往下压了压小手:“够了够了,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昨夜初吻过后,蓝团长就在杨思情身上开辟了一块新地图——嘴巴,一并解锁了一项新福利——么么哒。   出门上课之际,他搂着杨思情,在她脸上细密地啄吻。   杨思情左右扭头闪躲,哄上小学的儿子一样对他连哄带嗔,可算把这位军爷哄出了门。   收拾好碗筷,打电话向学校请了假,然后就听军爷的话,回屋又睡了个回笼觉,睡醒一看时间也才刚过十点。   户外日头很足,她站到小阳台上,手臂撑着铁横栏向军院远处眺望,看闲云变换。   看久了感觉怪无聊的。   可惜今天是工作日,翠儿要上班,不然就能去找她鬼混。   想到褚翠,杨思情打个响指,知道要干什么解闷了。   拿上一个网兜出门,骑自行车冲向西院后山。   她要去西院后山摘些冬枣,带回来晚上吃完兔肉解解腻。   上个月去翠儿家玩,翠儿带她去后山摘过一回野生冬枣。   偌大的军院,到处都有果树,有野生的,也有为了绿化人工栽植的,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树上现结的当季水果。   翠儿在院里长大,哪个月份哪里有什么果子可摘,她可太熟了。   西院通往后山的路只用一道两米高的铁丝网围住,几棵冬枣树就长在铁丝网后面,触手可及。   杨思情到后支好自行车,脱掉碍事的外套,撸起两边袖子,双手抓住铁丝网抬脚就开始敏捷地攀爬。   这个时候应该叫她的家长蓝团长过来夸夸她“动若脱兔”的身手,夸完之后她的小屁屁可能会和蓝团长的巴掌来一场亲密接触。   杨思情很快爬到铁丝网另一面,往满是烂枯叶的地上“嘿咻”一跳,平稳落地,此处应有掌声。   冬枣树上的果子都掉到地上,烂掉又干了,满地疮痍,不过也有完好的。   她从裤袋里掏出网兜,猫着腰开始捡冬枣。   赶巧老黄早上也跑来西院勾搭某司令家的小母狗“打扑克”,之前小母狗对老迈的它爱答不理。   今早!   身强体壮雕大的它释放出体内的洪荒之力,杀小母狗个片甲不留。   凯旋而归的路上,它狗头昂扬,步伐轻捷,意气风发。   一阵风刮来,闻到熟悉的人肉味,它便改道循着气味去找人,而它自己也被别人看见了。   “那不是小杨养的狗吗?嘿,跑西院玩来了。”史云拎着菜篮子,对大狼狗身上参差不齐的狗毛记忆犹新。   是的,老黄身上被剪掉的狗毛还没长齐全。   有没有一种可能,小母狗不是嫌弃它老,纯粹就是嫌弃它那一身非主流的气质。   昨晚儿子让史云今天炖兔汤给心上人喝,别听她嘴巴不饶人,到了今天,不还是出门去买炖汤要用的佐料回来嘛。   老黄小跑到铁丝网前蹲坐下来,冲对面撅着屁股满地找冬枣的女人汪一声。   杨思情和不远处的史云都听到声音了。   杨思情撅着屁股回头:“呵,一上午没看到你的狗影,敢情跑这边来了。”挺身捶了捶腰,看看网兜里的冬枣,“行吧,就捡这些。你看着,我给你表演一个‘猴子上树’。”   开始爬铁丝网。   爬到最高处,一条腿跨过去。   “大魔王”突然降临。   她人骑跨在铁丝网上面,一时间傻在了那里。   来,给“大魔王”表演一个“猴子下树”。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2-08 18:01:46~2022-12-09 21: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煲仔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六章 侬晓得伐   ◎垃圾只要放对了地方就能变废为宝。◎   却见铁丝网底下的“大魔王”史云与骑跨在上面的杨思情的目光撞在一起, 一个是不动声色、目光坦然中带点困惑;另一个,呵呵哒,尴尬得想原地爆炸。   翻护栏被蓝巍妈妈抓现形, 她该拿什么拯救自己还没立起来就崩坏的淑女人设?   杨思情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勉强洋溢出尬笑, 骑跨在上面往下面打招呼:“史阿姨,这么巧啊, 您出去买菜啊。”   抓紧翻下铁丝网。   落地后马上拉下衣袖,穿上外套, 理理刚才被枝叶挑乱的头发,为自己找回几分在蓝巍妈妈眼中被扣掉的初印象分。   人果然不能闲,一闲就容易出事。   你说军院商店里面水果有的是,她好好的过来翻护栏捡什么破冬枣呀!   史云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你叫我史阿姨,你就是思情吧,小巍常在家里说起你。”   你们不要以为杨思情只听蓝巍口述过他这位昔日混娱乐圈的女明星妈妈, 却至今没见过本尊。   杨思情去褚翠家玩, 站在她家二楼阳台就能把蓝家的庭院尽收眼底,当然也看得到史云在庭院里走来走去做家务。   褚翠知道她跟蓝巍之间的那点二三事,指着蓝家窗户, 很积极地给她科普哪间是谁住的。   史云更加不用说,一方面有林广兰帮她盯梢,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有去东院偷看过几回儿子中意的姑娘。   傍晚站在干部楼的树干后面遥望三楼小阳台,不一会儿就能看到小姑娘走出来给大狼狗倒饭。儿子后脚也会跟出来,殷勤围着小姑娘腻腻歪歪。   她看一次心塞一次, 在演变成心梗之前再也不来偷看自讨苦吃了。   总之这对一老一少坐镇两个山头(东院、西院), 这山望着那山, 各自为政, 一个月以来都是王不见王,今天却被一条狗无意间撮合到了一处,命中注定有此一遇啊。   杨思情被史云一双带着末日审判味道的狐狸眼看得诚惶诚恐,要是蓝巍这样不遗余力地看她,她肯定会来一句“你瞅啥”。   但是换成人家妈妈,她就只能藏头缩尾,小心客气地说:“蓝巍也常跟我说起您。”   “哦,小巍都说我什么啦?”史云笑眯眯地问。   杨思情陪着小心说:“说您是上海人,过去是上海滩的大明星。”   她作为一个未来人,没有这样一个概念: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说出来会给自己和对方招祸。   在七十年代的特殊时期,多的是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被打成右.派、被流放劳改、人生从此跌入低谷的可怜人。   蓝巍因为不想对她一而再的挑错,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很扫兴的男人,日常对她的口没遮拦都是得过且过,不予纠正。   史云听她这么说自己,忙不迭假模假式地表态:“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我早就接受党的再教育,炼出一颗红心,成为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其实她跟丈夫说话比杨思情还随便,经常拿革命军人说笑,你看前文都被丈夫教育了几回不要乱说话。   杨思情这个共青团员不懂怎么跟她聊党、聊无产阶级,双手交握在身前,不声不响傻站着,只等她打开尊口说“哀家乏了,跪安吧”。   哀家如她所想,开了尊口,不过不是让她跪安,而是让她:“你都来这边院子了,跟阿姨去家里玩玩吧。”   杨思情只好答应一声,牵着自行车跟她回蓝家。   趁她不注意,抬脚轻轻踹一脚老黄这条死狗的屁股。   她让它恢复青春,它给她使绊子,真应了那句名言“宁跟狼做对手,不跟猪做队友”!   史云呢,就是想多些时间跟小姑娘处处,找找当婆婆的感觉。   既然儿子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非要在这棵树上吊死的决心,那未来儿媳妇极有可能就是她了。   史云自己的婆婆在她没进门前就死在了战争期间,她进门后直接当上蓝家女主人,头上没有婆婆压制,她爱怎么管家就怎么管家。   就是那种“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感觉,侬晓得伐。   自然也就没有人给她当模板,让她学习怎么当儿媳妇的婆婆。   人说“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她怕到时候和儿媳妇处不来,影响家庭和睦,进而影响丈夫、儿子的政治评风。   今天既然遇上小姑娘,那就提前知己知彼一下。   两只母老虎走在一起,杨思情坚持“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基本原则,宁愿让自己看起来呆傻一点,也绝不轻易开口闲扯淡。   史云就显得骚动得多,俩眼睛跟雷达似的,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地扫描身边的杨思情,心说原来儿子喜欢这样婶儿的小姑娘,跟小卞完全是两个类型。   刚才小姑娘还没穿上外套,她一看,胸是胸,腰是腰,玲珑窈窕,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妖娆。   脸蛋漂亮得无可挑剔,声音也脆甜脆甜的,没有农村口音,怎么看都不像大西北那边的农村人,她就说儿子怎么会迷上那种一口一个额的农村女人。   “小杨,刚刚去后山捡枣啊?”   史云看小姑娘怪紧张的,知道是自己引起的,说明自己在人家心里还有点分量,不禁生出一股成就感,也就不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富有亲和力。   杨思情却将她的亲和发言听成是一种隐晦的批评,赶紧认错:“对不起史阿姨,我不该翻护栏。”   “害,阿姨没有怪你的意思,小巍小时候也跟一群院里的猴孩子满院子爬树翻墙。”   “是吗?跟他现在一点也不像。”杨思情已经全面打开“求生欲”护盾,精神高度集中。   “小杨今天怎么没去学校上班?”   “我昨天感冒了,今天已经好了,蓝巍让我再请一天假休息。”   “我们小巍真会照顾人,昨晚还让我今天炖兔子,说要给你吃。”   杨思情一惊,这句话杀气好重啊。   “阿姨,不用不用,我感冒都好了,他老是小题大做。”   杨思情又一惊,她怎么能当着人家妈妈的面批评人家儿子,这个错误犯得又低级又傻逼!   她这边极速旋转脑筋想着补救的话,史云那边说:“小巍是细心,爱护妇女同志。”   人家给了台阶,她连忙就着台阶下:“是的是的,蓝巍是我见过最细心的男同志。”   “哦,小杨接触过很多男同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思情快疯了:“没有没有,都是小学读书时候接触的同班男同学。”   她现在是杨思情B,真怕情急之下蹦出什么不符合杨思情B背景人设的话。   要是跟蓝巍结婚,婚后还不得每天绷紧了皮,活活被累死。   做人难,做别人更难啊。   史云看自己几句话之间就把小姑娘吓得露怯,暗暗促狭,正好也到家了,她把人领进门,很有女主人风范地一挥手:“阿姨要去准备午饭,小巍爸爸在上班,小巍爷爷出去放风筝了,你就在家里随便走动随便玩,别拘束。”   杨思情非常有眼力见儿地表示:“阿姨,我帮您吧。”   史云边往厨房走,边冲身后的她摆手:“没有让客人帮厨的道理,等将来你不是客人了再帮阿姨吧。行了,玩儿去吧。”   心头盘算起午饭的菜色。   今天小姑娘第一次来家里作客,她要使出斧钺勾叉的功夫,做一顿高质量午饭,给小姑娘树立起一个为人媳妇应该具备的贤惠标杆。   看来这顿午饭还有另一个名字——下马威。   她不需要学习怎么当人婆婆,她已经是个毕业生了呀。   写到这里,插叙起底一下蓝家的家族历史。   蓝家先祖是满族正黄旗人,跟清朝皇室的血统很近,蓝贵的爹直到去世时都还是北京城的贝勒爷,家里是妥妥的清朝贵族。   清朝没扑街以前蓝贵也不姓蓝,他有自己的满族姓氏,娶的媳妇也是没落的满族郡主。   后来北京城变天,他为保全一家老小,赶紧换掉祖宗姓氏,改成姓蓝。   再后来他就离家去参军抗日,并在战场上立下军功。   蓝军后来也走他爹的路,参军当了革命军人,娶了个上海滩女明星当老婆,五十年代上过朝鲜战场,立下军功。   史云娘家在上海滩也是住洋房的有名富豪,她十几岁跑去拍戏唱歌当明星,那都算是给家族蒙羞了。   蓝家现有的家庭成员导致蓝家这种革命军人家庭有个很严重的政治问题——他们中间没有一个是劳动人民出生,说他们全是“黑五类”也不为过。   蓝贵父子还好,早就抛弃清朝贵族的身份,参军保家卫国,立过赫赫战功,党中的个别人士就算要挖坟,也挖不出他们什么。   给蓝家带来最大问题的是史云。   蓝军四几年那时候要娶史云,很多军中同僚都劝他别给自己找麻烦,他还是坚持娶了。   为这个,文.革早期那几年,蓝军在军队工作中受到很大打压,被迫弃武从文,退到军区担任文职将领。   史云那几年也过得很憋屈,每天大气不敢喘一口。   想她自小在上海滩过得风生水起、前呼后拥,嫁到北京可是把什么气都受了个遍,最伤心的莫过于连累了丈夫的革命事业。   有过前车之鉴,她这次给儿子找媳妇最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女孩必须是贫下中农出身,最好祖上三代都是头朝地脚朝天的农民那种,而且家里绝对不能出右.派。   蓝家现在不需要儿媳妇有个多么强大的娘家来锦上添花,只需要一个贫下中农出身的儿媳妇来改变蓝家的家庭成分。   小杨这个姑娘至少有一点她是满意的——家里是农民出身。   雨伞只有在下雨天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垃圾也只要放对了地方就能变废为宝,杨思情B的苦逼背景也不全是一无是处。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三十七章 DNA视觉盛宴   ◎军爷如酒,越老越醇,嘛,这波入股军爷不亏。◎   史云叫是叫杨思情在蓝家随便走动, 但她自己当然不能真的“如入无人之境”,把人家的屋子挨间闯一遍,基本的做客礼仪总要遵守的吧。   蓝巍中午就回来了, 到时候让他带自己逛。   在那之前她就在一楼几间互通的厅堂之间走动, 看看房子的装修布置, 看看墙上挂的众多家庭照片。   有种遗传叫复制粘贴,造物主太偷懒了, 创造蓝家男人时直接把同一张脸Ctrl+C/Ctrl+V两遍,完事儿。   墙上这些蓝巍的照片补全了她缺席的蓝巍过去三十年人生, 又因为有蓝爷爷和蓝爸爸的脸做参考,她也大概知道了蓝巍未来三十年会是什么样子。   总之在没有外力干扰下,蓝巍以自然速度衰老的话,到六七十岁也会是个英武雄姿的帅老头。   军爷如酒,越老越醇,嘛, 这波入股军爷不亏。   杨思情转完一楼, 背着手欢快地兔子跳出去,跳向庭院后头的兔舍。   之前在翠儿家二楼阳台看到这个兔舍,她就完全馋上了。   像兔兔这种长着三瓣嘴、长耳朵、毛绒绒、软绵绵、很容易勾起人类内心欺负欲的哺乳类小动物, 在没有成为盘中餐之前,就是要拿来做些“快乐的手活”。   杨思情蹲在兔舍前兴奋地搓手,淫.荡地唱:“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蹦蹦跳跳真可爱……”①   打开兔舍小门, 咸猪手伸进去。   几只受惊的黄兔四处逃窜:雅蠛蝶!   杨思情蹲着按住一只有十几斤那么肥美的大黄兔, 邪恶地蹂.躏它的肉.体, 玩得不亦乐乎。   听见庭院铁门的开关声, 她知道是蓝团长回来了。   蓝团长等下就要来兔舍抓兔兔去宰。   想看蓝团长被吓得脸色大变的邪恶念头充盈了她的整个脑海。   心动就要行动。   抱起兔兔站到墙体拐角后面,嘴巴擒着坏笑,准备憋个大雷炸炸蓝团长,这样以后手头就有他的黑历史嘲笑他了。   很快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杨思情屏住呼吸,紧盯地面,一旦男人露出鞋尖,她就跳出来……   “哇!”   “啊!”   杨思情被快她一步跳出来的男人吓得兔子都掉了,人没吓着,她自己却被反将一军。   所以说人不能做坏事,因为劈你的雷可能就在赶来的路上。   蓝巍鼻孔朝天,笑得张狂,笑得嘴巴都要裂开了。   杨思情咽不下这口气,冲上去打出一套王八拳:“你敢偷袭我!你敢偷袭我!”   “是你自己对我居心不良在先,就该有被识破、以牙还牙的觉悟,哈哈哈哈哈哈……哎哟……”   乱拳打死老师傅,蓝巍下巴结结实实挨了她两记馒头。   他抱住因为没有抓弄到他而暴动的小女人,双目盛满愉悦,心中涌起万般爱怜。   “是太阳暴露了你的行动。”用下巴指指地上的影子,“而且我刚才回来看到你的自行车,进屋问我妈,我妈说你来家里了。”   杨思情低头看地上的影子,被自己蠢得哑口无言,半晌憋出两个字:“我……日(太阳)……”   “不然我重新走一遍,然后你来吓我。”   蓝团长,有时候会说话也要少说两句。   这种来自胜利者高高在上的体贴,大可不必。   杨思情没好气地拿掉他抱自己的手:“你成心再气我一遍是不是?”   去抓那只逃窜的兔子,不想搭理这个“不知道假装没看见她的影子然后乖乖被她吓到”的直球男。   恋爱中的女人真难伺候,一方面要虚伪,另一方面又要男方配合她的虚伪。   蓝巍亦步亦趋跟在抓兔子的小女人屁股后头,情绪高涨地碎碎念:“我怎么会成心气你。我昨晚刚说要带你来我们家见父母,今天你就像林妹妹一样掉到我们家。我的外表你可能看不出来,其实我的内心高兴得随时准备晕倒。”   杨思情用下巴指指待在兔舍那边的老黄:“你的‘林妹妹’就是被它一嗓门嚎来你家的。”   说起前情。   蓝巍听完老怀甚慰:“它立了大功,晚上给它加餐。”   老黄自打一踏进蓝家庭院,闻着兔兔的气味就跑到了兔舍这边,一坐下来就扎在这边不走了,拿时而梦幻、时而悠远的眼神凝视着兔舍里面肥美的黄兔。   它是触兔生情。   多年前它还是只新萌,在军营野外的丛林间追赶野兔。   小兔兔的长耳朵在狂奔中摇曳生姿,边跑边回头调戏它:“哈哈哈,你来追我呀。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那晚的兔汤,其鲜美程度深深铭刻在了它这只小新萌的心头,多年来一直萦绕不去。   杨思情艺术细胞发达,运动细胞却少得可怜,赶了半天也没把兔子赶到角落。   蓝巍看不下去了,让她不要浪费力气做无用功,吹出一道军犬的专属口哨。   老黄耳朵一抖,望向他。   蓝巍一指兔子:“去。”   老黄跑过去嘁哩喀喳两下子就咬住瑟瑟发抖的兔子,叼着它优哉游哉走回来,这就是军犬与某位战五渣之间难以逾越的实力鸿沟啊。   蓝巍攥住兔耳朵拎起来,用最迷人的嗓音说出最恶毒的话:“这么能跑,今晚就是你了。”   杨思情也敲敲兔头:“今晚让你死得其所。”   老黄也盯着兔兔:晚上可以重温旧梦啦。   兔兔:我以我血荐轩辕!   史云这顿午饭用力过猛,迟迟没有开饭,她也是太想在未来儿媳妇面前表现自己了。   蓝巍就让杨思情进屋看电视,他要在庭院里宰兔子,画面血腥,怕她围观后晚上会不忍下口。   杨思情听话地去看电视。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60岁的蓝巍”。   蓝军下班回家,解着军装扣子大步走过放电视机的小厅,坐在沙发上的杨思情在他的余光中一晃而过。   他一怔,倒退两步回来,凝目与杨思情对视。   蓝军也是个高海拔,有些消瘦的挺拔身躯上穿着笔挺军装,梳着溜光大背头,脸庞威严稳重,还有股很强的化无形为有形的锐气,总之浑身充满老军人、老党员根正苗红的姿态。   杨思情蓦然起立,毕恭毕敬地说:“叔叔好,我叫杨思情。”   蓝军很酷,不说话,只从喉间低沉地嗯一声,走过去。   杨思情一屁股坐下,抚着砰砰跳的小心肝:“吓死本宝宝了,金字塔顶端男人的气场好强大啊。”   蓝军拐去厨房:“哎,那小姑娘来家里了?”   “嗯,我出去买菜,在路上碰巧遇上,就叫她来家里坐坐。”史云转手给他一盘菜,“端出去。”   “我看着不像农村人,也不像西北那边的人,倒像个南方人。”像蓝军这种带兵打仗多年、见多识广、位高权重的军官,拥有毋庸置疑的毒辣眼光。   “是吧,我看着也觉得不像农村人。”   “你可高兴了?前头天天在我耳边唉声叹气说不喜欢儿子找的农村媳妇怎么办?庸人自扰了吧。”   “去你的。你跟爸两个人只会当甩手掌柜,我把你们该操的那份心都替你们操了。现在你看我白操心了,你就来说我的风凉话。还有小巍,有喜欢的姑娘也不早点跟我说,眼睁睁看着我一头热的在院里给他张罗姑娘。现在倒好,找个院外的,消息都在院里传开了,我出门在外见到人都尴尬死了,合着全家三个男子汉就让我一个妇女当小丑。你们蓝家三个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赶紧走,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关系越好,说话越狠,史云把丈夫一顿好cei,连儿子和公公也要陪着挨枪子,头上没有婆婆拿捏就是爽啊。   蓝军张了张嘴,到底还是端着菜灰溜溜地从媳妇眼前消失。   蓝家三个不是好东西的男人之一蓝贵,放风筝回来了。   杨思情于是就看到了“80岁的蓝巍”。   如果A时空也有个蓝巍,如果她没有穿越,那么她在A时空与蓝巍相见时蓝巍也差不多是80岁左右,就是此时此刻她和蓝贵的年龄差。   蓝贵拿着风筝走进来:“家里怎么来了个没见过的娃娃?”   “爷爷好,我叫杨思情!”   蓝巍说过他爷爷耳背,她这次的自我介绍就喊得特别洪亮,声波连厨房那边都辐射到了。   蓝巍还说过他太爷爷以前是清朝贝勒爷,她当时在心里论资排辈了一下,发现:天了噜,蓝爷爷是个阿哥!   所以现在的他们是一个清朝阿哥和一个21世纪的人在对话。   前面得用多少偶然做铺垫,后面才能缔造出这样一个非凡的巧合啊。   “你是院里哪家的娃娃?”蓝贵走去把风筝挂到墙上。   “我是……”杨思情“我是”了半天,hin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是以后蓝家的娃娃,眼睛一亮,“爷爷,我帮你挂吧。”   不由分说抢走蓝贵的风筝硬要帮他挂。   史云过来喊他们:“爸,小杨,过来吃午饭。”   蓝贵改问她:“阿云,这是院里哪家的娃娃?我怎么没见过?”   史云眼睛飘向杨思情,被她左支右绌的害臊小模样逗乐,带着笑意大声说:“爸,这是您孙子带回家的姑娘。”   蓝贵一听,hin高兴:“好哇,小巍终于要结婚生革命后代了,革命的红色江山后继有人了!”从裤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杨思情,“娃娃,给。”   杨思情没敢接,看向史云,要根据她的眼神行事。   “爷爷给你,你就拿着。”   杨思情这才接过钱:“谢谢爷爷。”   接了这个钱,你就是革命后代的母亲,将来红色基因就要靠你传承,干巴爹。   吃午饭时,30岁的蓝巍、60岁的蓝巍、80岁的蓝巍同坐一席,这是一种怎样空前绝后的DNA视觉盛宴。   蓝家的遗传基因强悍如斯,杨思情坐在三张高燃脸当中,她自己的DNA也抽搐个不停,憋笑功力遭受到极限挑战。   作者有话说:   ①取自儿歌《小白兔白又白》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2-11 17:46:37~2022-12-12 22: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504949 60瓶;非晚 5瓶;…、4643808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八章 剩男恨娶   ◎一辈子当我的小尾巴,我去哪里当兵,你就跟我到哪里当军嫂。◎   蓝家男人三张拷贝脸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杨思情的紧张, 可她一想到这顿饭的“面试”性质,注定轻松不了,自始至终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待场上的三位“HR”。   吃东西时努力努力再努力地控制住动作幅度, 大人问问题时用最少的字回答。   对自己在“面试”中的要求就两个字——文雅, 本质就一个字——装。   未过门的小媳妇第一次上男方家都装, 这是战略需要。   杨思情这边装逼装得辛苦。   蓝团长那边彻底放飞自我,拉都拉不住。   不仅自己饭吃得津津有味, 还不忘不停给杨思情夹菜,把她的碗堆成小山, 抢着回答大人问她的话,脸上洋溢着“剩男恨娶”的谄媚笑容。   史云坐在一旁看得辣眼睛,暗地里翻他好几个白眼,他那副傻乐傻乐的傻样子就好像自己生的是个先天愚型患儿。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娶儿媳妇,还是终于把积压在家中多年、已经发霉的军阀家的傻儿子给嫁出去了。   饭后蓝军回政治部上班。   蓝阿哥出门散步消食,看见卧在庭院中的大狼狗, 一并拐走陪自己玩。   他从高位退休后的主要作战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保持身心愉悦,到点了好有个合格的精神风貌下去找他的郡主老伴报到。   天若有情天亦老,铁血军人也柔情。   杨思情再次有眼力见儿地提出要帮史云收拾碗筷。   这次不用史云开口谢绝, 蓝巍先开口哄她去二楼自己卧房坐坐,打下手这种粗活当然是让他上。   史云求之不得,正好想挖苦几句他在饭桌上的表现。   不料蓝巍先声夺人:“妈,您以后馒头蒸软一点,我刚才注意到思情咬着费劲, 这样她腮帮子会疼。”   史云瞠目结舌, 这个不孝子要不得了啊。   拿抹布抽一下他屁股:“那你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在饭桌上傻乐傻乐的傻脸就像个恨嫁的智障儿?”   “我的眼睛跟脸长在同一水平面上, 我怎么会看得到自己的表情, 我是恨娶不是恨嫁。”   史云又拿抹布抽一下他屁股:“敢跟你老娘臭贫。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你爸爱吃硬馒头,你心疼她咬硬馒头腮帮子会疼,以后娶进门让她自己蒸,爱蒸多软蒸多软。”   一句这么长的句子,蓝巍只听进去几个关键字:“妈,您同意啦?那我赶明儿就去政治部拿表格打恋爱和结婚报告。”   史云屁股靠向灶台边沿,板起脸问他正经的:“小杨真是陕西人?我跟你爸都觉得不像。我就不说了,你爸全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爸说她像南方人。儿子,你会不会被骗了?漂亮姑娘有的是,你要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妈可以给你再找找,咱们晚些时候结婚也成。你可绝不能娶个有疑点的女人,让国家怀疑蓝家的革命信念和对党的忠诚度。”   别看她平时调侃革命军人调侃得比谁都欢,对蓝家未来她可是最上心和用心的,你看她把儿子培养得这么优秀就知道了。   只是人心隔肚皮,即使是母子。   她万万没想到儿子胆子会那么大,连“外星人”都敢娶回家当老婆。   蓝巍预料得到老江湖的亲爹会怀疑杨思情的陕西人身份,横竖一口咬死了她就是陕西人,很有些过去地下党人被国民党抓住严刑拷打的大义凛然。   史云又不能真的毒打拷问亲儿子,揭过对杨思情陕西人身份的疑惑不提,改成好声好气地建议他说:“不然你别着急打报告,跟小杨多处几个月,日久见人心不是。”   “政审时间久,我想趁早打,这样组织一边调查,我跟思情一边恋爱,两不耽误。”   蓝巍想趁早打婚恋报告除了恨娶,还有另一层原因,他和杨思情都不清楚杨思情B陕西老家那边的具体情况。   趁早打,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好早发现、早处置、早解决。   史云的几番关心,儿子都不领情,于是关心变成寒心,斜眼瞅着他,不咸不淡地说:“既然你打定主意要一意孤行,听不进去我跟你爸的意见,你打报告去吧。婚后这个媳妇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千万别连累到你爸的政治工作。”   蓝巍听她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和负气,赶忙低声下气:“妈,您言重了。思情就是个农村进城打工的普通姑娘,您不能因为她看起来不像陕西人,就把我跟她的结合说得这么反动。”   “嫌我危言耸听,那我不说了,你自己的媳妇自己看着办。”史云干起自己的家务活,她看锅碗瓢盆可比看亲儿子舒服。   锅碗瓢盆她只要出力气去洗就能变干净,儿子只会让她出力不讨好!   蓝巍黏在她身边抢着干这干那,要做一个二十四孝好儿子,史云赶也赶不走。   亲妈对未来媳妇有情绪,他就要及时用自己的劳动居中调节,把婚后妨碍家庭和睦的不稳定因素掐死在摇篮中。   女人最不会真生气的男人就是自己儿子。   蓝巍积极帮忙干活+死皮赖脸赶不走+嘴甜对她一顿好捧,史云忿忿撅起的嘴就笑弯起来了。   不像蓝军,被老婆cei几句就灰溜溜跑了明哲保身。   蓝巍搞定一楼的熟.妇,轻快登上二楼找未来媳妇温存。   推开门。   哟嗬,未来媳妇已经自觉躺在床上了。   杨思情翘着二郎腿,身上、床上散乱堆放着许多红领章,她一块一块拿起来看领章背面登记的个人信息。   红领章就是佩戴在六五式军装领口两边那两块红色的平行四边形,代表革命的红旗两边挂。领章不只作为军装装饰品,它的背面还有一个简单的军人基本信息表格,分别是姓名、部队番号、血型。在战场上可以根据领章背面基本信息迅速定位出军人身份,尤其血型,对伤员的及时救助很重要。①   红领章的主要作用是军人名片,它还有浪漫的衍生作用。   这个年代的军人很流行将红领章作为纪念品互相赠送,不管是出于战友情,还是出于爱慕之情。   蓝团长收到的红领章自然绝大部分属于后者。   蓝巍含笑走到床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块红领章看看背面:“这些都是部队每年复员、调动的女战友送给我当纪念的,很壮观吧。”   领章代表的是革命红旗,不能丢。   因此他一块都没丢,整齐码好,装在铁盒里收藏起来,不想今天被她给挖出来了。   杨思情从鼻腔后头哼一声:“数量是挺壮观的,都快赶上你指挥的一个团的兵。蓝团长在女兵中间的人气就是气人,整一个标准的军中大众情人。”   蓝巍甩甩不存在的刘海,大方接受她的赞美:“本人想低调也不能低调,实力不允许。”   杨思情抬脚弄他:“人气高,受欢迎,你很享受?”   蓝巍抓住她比扑克牌大不了多少的小脚:“受欢迎总比受人嫌强。唉,就是有点太受欢迎了,你对本人要有点危机意识。”指头在她脚底上坏坏一刮。   杨思情条件反射地缩回脚:“我要是参军,收的肯定比你还多。”   “你不用参军也能收到红领章。嫁给我当军嫂,跟我随军住进军营,到时候身边不就军人环绕了?”   哼,到时候看谁敢送已婚军嫂领章!   他提到随军,杨思情问了个很门外汉的问题:“我们结婚后我不能一直住在大院里头吗?”   “你当然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军人就要跟着军人满祖国走。除非你想要跟我长年分居两地,不然你就要跟着我去服役的军营生活。”   “啊,怎么这样子,我不要跟你分开,我是为了你才决定定居在这里的!你不在我身边,我定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蓝巍就爱听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他的告白,俯首笑看一脸忧心忡忡的她,笑意一路延伸进眼瞳深处:“那你就一辈子当我的小尾巴,我去哪里当兵,你就跟我到哪里当军嫂。”   如此情意绵绵的话没有给杨思情带来半分对未来随军生活的憧憬:“万一你被派到祖国最偏远的地区,一个月只能洗一次澡,上厕所只能蹲旱厕,吃饭顿顿窝窝头……Oh my god!”   她一开始认为自己人生的最低谷是被流放到七十年代,后来人生的最低谷变成被抓进七十年代的派出所。   现在发现还有更低的低谷——嫁给蓝巍!   真是一谷还比一谷低,不断刷新下限。   她对嫁给军人当军嫂一知半解,现在急需一个网络搜索引擎恶补军嫂的方方面面,恨只恨自己不是带着Windows系统穿越!   “吃饭有窝窝头不算艰苦。还有更艰苦的,吃树皮,把树皮磨成粉熬粥喝。”蓝巍不赶紧解释她说的那些都是没影的事,居然往更惨的去说,倒是不怕这只还没吃进肚子里的鸭子再次飞走。   杨思情信以为真,欲哭无泪:“蓝巍,我读书少,你别骗我。我刚在这里过上几天好日子……我不要吃树皮熬粥……”   蓝巍抓着她的双手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抱入怀中:“这么假的话你也信。再偏远的地区也不会吃树皮,国家有派发军粮和各种生活物资,你傻呀。”   “你要是在21世纪跟我说吃树皮,会被我嘲笑死;但在计划经济时期跟我说吃树皮,我信,我当然相信!就算是北京,现在外头还有很多吃不饱饭的人呢。不行,你拿本‘军嫂手册’给我看看,我研究一下。”   “我妈就是军嫂,你多问问她。”   “Emmm,那就不劳烦了,知识是在实践中积累的。”   “你实践的前提是要先嫁给我成为军嫂。”   “好哇,你在这里挖坑等着我!你必须给我一本‘军嫂手册’,没有你就给我写一本!”   未过门的小媳妇大发神威,蓝巍莫敢不从。   可哪有什么“军嫂手册”,最后给她一本《军队人员婚姻管理若干规定》,让她提前预习一下跟军人结婚分哪几个步骤。   第一步:把冰箱门打开   第二步:把自己装进去   第三步:关上冰箱门   齐活!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百度百科《中国人民解放军1965式军服》   感谢在2022-12-12 22:48:15~2022-12-14 11:1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八个星天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九章 支线任务   ◎额滴神啊,额结个婚额容易吗额!◎   几天以后, 蓝巍给杨思情详细说道说道军人结婚大致要走的政治流程。   1、恋爱期间,军人向所在部队政治处打一份恋爱报告,内容很简单, 军人在表格上写一句保证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的话就行。   以前恋爱报告卡得比较死, 要比打结婚报告提前半年打恋爱报告才行。   近两年组织看青年男女之间谈恋爱分分合合没个准头, 半年前跟这个打恋爱报告,没多久就吹了, 再找一个又要重新打报告计算时间。   提意见的军人一多,打恋爱报告这一步就放松了, 军人可以在打结婚报告的时候一起打恋爱报告。   组织也是想让军人瞧准了就赶紧结婚,迟则生变不是。   2、军人觉得可以和恋爱对象结婚了,到团以上政治处拿“申请结婚登记表”的表格填写。   蓝巍的话,直接到军院政治部拿表格就行。   蓝军就在政治部当大拿,不过他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3、“申请结婚登记表”上面有一栏是关于犯罪记录,军人对象要到居住/工作的地方派出所盖章证明个人无犯罪记录。   杨思情在七七小学的工作时间未满半年, 她就要到杨思情B之前工作过两年的供销社所在的派出所盖章, 就是她之前看电影被抓进去的那个派出所。   北京派出所还会打电话到杨思情B老家咸阳的派出所询问她在老家期间有没有犯罪记录,咸阳和北京两处派出所都确定了她无犯罪记录,北京这边才会给她盖章签字。   根据时空管理局给杨思情的资料, 杨思情B本人没有做过违法乱纪、被派出所记录在案的事。   至于杨思情B和未婚男同志搞暧昧、和已婚男同志搞腐化,这个是属于道德层面,社会上的人骂她骂得再凶,只要派出所没有她的犯罪记录,她就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   还有杨思情看电影被抓, 在派出所写保证书、交罚款这件事, 幸亏她当晚就被蓝巍捞了出来, 派出所所长没有把她的名字记录在案件参与者名单当中, 惊险躲过一劫。   4、军人填好结婚登记表,交还给团以上政治处审批。   5、政治处会挨家打电话/发函到军人对象的工作单位调查女方的工作情况是否属实,同时调查军人对象的家庭成分、直系亲属有无犯罪记录。   杨思情B的爹妈都死了,她的直系亲属只剩下她哥,她嫂子不算,所以她嫂子犯什么事都连累不到她头上。   本来一般军人只需要查一代直系亲属,因为蓝家不是普通革命家庭,蓝军又在军区担任要职,蓝巍预测政治处可能会调查杨思情B家族三代。   杨思情一点都不担心调查杨思情B的家族情况,他们家在咸阳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特别穷苦的那种。   她最担心的是调查杨思情B那个供销社工作,不知道供销社主任会怎么对调查员说她,她之前还逞一时口舌之快得罪了他。   唉,悔之晚矣。   6、政治处对军人对象的审核快则二十多天慢则一个多月,如果一切合格就盖章签字批准军人结婚,并给军人开结婚介绍信。   7、婚前体检。   8、双方带上户口本、结婚介绍信、照片等相关材料,到军人驻地的民政部门领取结婚证。①   杨思情要想跟蓝巍这位军爷结成婚,大致就是要走上面那些政治流程。   组织为保障军人婚姻,需要审核的东西很多,一整套查下来,感觉她披几层马甲都能被扒个底朝天。   蓝巍说完他这边的情况,还叫她把时空管理局给她的杨思情B的资料从脑子里搬到纸张上,他要研究一下这位自己的直接红娘。   军婚程序太繁琐,杨思情现在脑子热烘烘的,烦躁地叽咕:“结个婚破事那么多,我不结了,你跟卞玫同志结去吧。”   “别说气话,要有点耐心,谁家结个婚事情不多?困难总是有的,不过事在人为,咱们克服克服就过去了。放心,大事由我抓着,你就听我指挥。”   蓝巍一边给手.枪擦油,一边耐心地说。   他擦的是真·手.枪,这个年代军院里头几乎挨家挨户的抽屉都放着手.枪。   杨思情沉下心,翻起眼皮作回忆状:“我听你说那么多,挨个回忆一遍杨思情B来北京后认识的人,觉得最有可能成为我们结婚路上绊脚石的就是那个供销社主任。   毛刚有妻儿,他绝对不会承认和杨思情B有不正当关系,如果他还想要保住他高级技术工人这个工位的话。   杨思情B的老家除她嫂子爬墙生娃以外,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不过她嫂子的事是家丑,她哥没有声张出去。   杨思情B这个人品德不怎么样,行为还不检点,倒是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她总归也才20岁,没来得及干几件坏事就穿越了,留给我的履历表还算干净,让我这个替身有洗白的可能性。”   蓝巍补充说:“不仅那个供销社主任是个麻烦,我们还有一个更麻烦的问题。”   “啥?”   “你在这里的户口本,也就是杨思情B的户口本,我们登记结婚时一定要用到。”   “啊,户口本!”杨思情醍醐灌顶,“她是跟她哥嫂共用一个户口本的!”   是这样的,五六十年代是成年人一人一个户口登记本,七十年代变成一家人共用一个户口登记本。   户口登记制度改革的时候,杨思情B才十几岁,父母都死了,就落户到她哥的户口本上。   户口本瞬间成为杨思情的心头大患,不仅跟蓝巍结婚,她在这里跟任何人结婚都需要户口本。   “所以我们一定要去杨思情B老家一趟,让她哥同意把户口本交给我们,我们再回京结婚,民政局把你从杨家的户口本移进我的户口本,这样你才能在这里完成‘重生’,才能完全摆脱杨思情B的背景。”蓝巍瘪嘴冲她做个苦逼的鬼脸,“我有预感,我们这趟陕西之行轻松不了。”   杨思情才沉下的心又烦躁起来,懊恼地蹬腿,嘴巴变成机关枪,突突突说个不停:“肯定不轻松啊!杨思情B是偷了她哥嫂的钱偷跑出来的,结果回老家面对她哥嫂的人却是我这个倒霉的替身,我们还有求于她哥嫂。到时候她嫂子肯定拿着鸡毛当令箭,把我们当肥羊宰。你又是个高级军官,他们更会贪得无厌。杨思情B那个嫂子你是不知道……厚,我光想想无辜的你被那些穷乡僻壤的刁民当肥肉一样分割,我就咽不下这口鸟气!”   她捏拳捏得指关节泛白,腮帮子咬得硬邦邦,脑子里是一副蓝团长浑身爬满蚂蟥被吸血的画面。   她自己的血被吸,她都不会像这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吸蓝团长的血就是不行!   蓝巍用自己温暖的大手包住她的旺仔小馒头:“你心疼我,怕我被讹、被敲诈,不想我去蹚浑水,我很高兴。可我要是连这点处理问题的能力都没有,还值得你嫁吗?你也不要想得太耸人听闻,我们到时候多给她哥嫂一些钱就是了。”   杨思情激动地说:“你太天真了,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是军官,你不能对老百姓动真格的,他们却可以对你提出各种无理要求。”   蓝巍依然淡定地说:“没有发生的事你不要妄下断语,然后自己被气个半死,好不好?我问你,杨思情B外出的两年间,她一次也没有跟她哥嫂联系过吗?”   “她是有寄过一次信给她哥,归还偷的二十块钱。不过信上没有写她在北京的具体地址,只说她人在北京打工,以后还要在北京结婚,让她哥不要担心自己。”   蓝巍点点头:“去陕西的话就等明年二三月份早春的时候去。现在杨思情B老家那个地方太冷,经常下大雪,我们的居住条件估计不会太好,暖气肯定是没有的,你南方人的体质会受不了。”   “蓝巍,我们真的要去吗?那可是杨思情B亲哥,我怕自己会掉马。”杨思情愁眉苦脸,像个小老太太。   “什么是掉马?”   “就是露馅儿。被她哥看出我不是真的杨思情,会给我们户口本才怪。”   “等真掉马了再想对策。这几个月你要不要学学陕西咸阳那边的话?即为了应付杨思情B的哥嫂,也为了应付我爸妈。他们都说你不像陕西人,我爸直接说你像南方人。”   杨思情生无可恋,仰天悲呼:“额滴神啊,额结个婚额容易吗额!”   蓝巍大乐,捧住她的脸蛋往中间挤压,把她的嘴挤成樱桃小嘴:“你哪里不像陕西人,陕西话这不是说得挺好。”   杨思情蠕动着樱桃小嘴:“额就会说这一句。”   蓝巍虎吻一口她的樱桃小嘴,歪头看她被自己挤成一堆的五官:“我完了,我连你这么丑的样子都喜欢。”   杨思情在他的双掌间心满意足地笑,配上挤成一堆的五官,滑稽效果拉满。   作者有话说:   ①七十年代军婚政审的1-8步骤,一些是参考《军队人员婚姻管理若干规定》,一些是我根据剧情需要虚构的。户口本这个不是虚构的,结婚登记一定会用到双方的户口本。 第四十章 由奢入俭难   ◎找丈夫主要还是看本人的综合素质,其次才是看他的家庭条件。◎   十二月最后一个星期六晚上, 军院的八一大礼堂举办大型红色文艺汇演,各军、师、团级单位都要派文工团过来参演,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观摩的全是大首长、大领导。   这是今年最后一个也是今年规模最大、最重要的文艺活动, 晚会结束后还要评优评先。   卞玫他们文工团干事们辛苦排练那么多日子, 为的就是这一晚的台上十分钟。   军院好几个没有演出任务的部门都被叫来后台当劳动力干活, 因此后台人很多,显得仓促忙乱。   褚翠、高飞、卞玫、大燕等一群相互之间有隔阂的冤家全在后台狭路相逢。   褚翠在给演员化妆, 高飞要操作舞台灯光音响设备,卞玫在跟对手演员最后再模演一遍剧幕热热身, 大燕拿着剧本挨个检查演员们的台词。   他们都有任务在身,谁也没空找谁的不自在。偶尔谁跟谁撞上视线,也是马上移开做自己的事。   “翠儿。”   褚翠给手下的人脸打着粉,回头看喊她的人:“哎哥,你来啦,爸妈来了吗?”   褚凡左闪右避地穿过繁忙拥挤的人流, 向她靠近:“他们还没来。妈说你一天没回家, 怕你忙得顾不上吃饭,让我给你送饭过来。”晃晃手上拿的铝制饭盒。   “嘿,世上只有妈妈好!”褚翠笑得直露牙花子, “我正好饿得前胸贴后背。”   “只有妈妈好,那我呢?”   “你是第四好。”褚凡是她二哥。   “看在我给你送饭的苦劳上,你也不肯给我提提名次。”褚凡打开饭盒盖子,一团热气蒸腾出来。   “饺子!赶紧喂我吃,我手上有活儿。”褚翠张大嘴等待他的投喂。   褚凡笑着拿出筷子, 一个一个喂她吃。   褚翠吃得一脸心旷神怡:“要有点醋就好了。”   褚凡还没动嘴, 旁边的男干事就抢白说:“要再来点醋, 我们可都要被熏得鼻酸, 流下辛酸的眼泪。你当我们不存在,自己吃独食,大家伙儿谁不饿呀,你们说是不是?”   众干事起哄应和。   褚翠咽下嘴里的饺子:“你不是有女朋友(重音),叫你女朋友(重音)也给你带饭过来。”   “不行,太懒,比不上褚凡干事一半会心疼人。”   众干事起哄应和。   褚凡没脾气地笑。   他们化妆组这边一通吵闹,像个青蛙窝。   其他组有意见,让他们稍安勿躁。   褚翠的二哥褚凡今年27岁,很遗憾,是个瘸子。   生下来就患有小儿麻痹症,由此致瘸。   跟蓝团长一样,他也是个大龄剩男。   倒不是被瘸腿耽误的,是被他妈妈吴秋珍耽误的。   当妈的普遍疼爱小儿子,吴秋珍的小儿子又是个残疾人,加倍疼爱他。   总认为小儿子的身体比别人差点,娶的媳妇绝对不能比别人差。   多年来对别人介绍给褚凡的姑娘挑三拣四,这个不要那个不行的,挑到现在,直接把褚凡给挑成个剩男。   褚凡都说了,找个不嫌弃他腿瘸,肯陪他过安生日子的勤快姑娘就成。   她不肯,她一定要找尖子生。   给她带来思想转变的是,她的老闺蜜史云今年也开始为回京的儿子找媳妇了。   已婚妇女最爱干的娱乐休闲活动就是“比孩子”。   吴秋珍嘴上不承认,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生的三个没有一个比得上史云生的一个,她是以质量取胜自己。   她的大儿子褚建跟蓝巍打小就混在一起学习玩闹,可是当年国家挑十个优秀学生去越南留学,蓝巍中了,褚建没中。   再后来蓝家冒很大的风险送蓝巍去美国读军校,被军内很多老首长痛批叛国。蓝军为给儿子的未来铺路,干脆从前线部队退回来,他们家老褚就没这个远见和魄力。   蓝巍留学回来,直接成海归军事人才受上级重用。出去的时候被骂得那么惨,结果回来后屁事没有。   现在挑儿媳妇的路上出现强劲的竞争对手,吴秋珍眼见院里的小姑娘们都闻风把脖子伸向蓝家,暗里也急了,对自己的挑三拣四做出了反思和改进。   卞玫和对手演员对完戏,来到最靠近大舞台的幕布后面,探出眼睛一个一个扫描舞台下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那些大首长、大领导和他们的夫人们。   心想如果军院里头的领导没人看上她,军院外头的国家干部看上她也好啊。   正如她自己说的,她自身条件不错。   其实在军院里头随便找都能找到人家,只是心比天高,非要对方家里是部长级以上的条件才入得了她的法眼。   不断涌进大礼堂的军人们将一排排座椅填满,放眼望去绿油油、闹哄哄,跟韭菜田成精似的。   大礼堂的布置和观众席又都是红色的,红配绿赛狗屁。   这个搭配,赞!   卞玫这时候扫描到两个扎眼的人物也现身大礼堂,他们手牵手一前一后沿着铺红毯的过道走下去,在观众席中找到座位坐下,肩碰着肩咬耳朵说悄悄话,亲密无间。   她脸色微变,目光变尖,不甘心的情绪重新蒙上心头。   放弃归放弃,每次见到,心里都会起一些波澜,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不是。   卞玫没有让消极情绪影响自己太久,从观众席收回眼,长长地吸气吐气调整呼吸,抱拳祈祷自己今晚的演出别出岔子。   转身准备走回去。   脚往前一迈,脚背绊到地上凌乱的电线。   一个大趔趄,身体往前栽去,她当即发出一道短促的惊呼。   “当心!”   褚凡大大踏出一步扶住她。   他给褚翠喂完饺子,正好要往这边走出后台。   卞玫死死抓住褚凡手臂,被刚才的一绊吓得魂飞魄散——她差点摔倒受伤了!   今晚文艺汇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搞砸这么重要的汇演,她事后非被话剧团干事的口水淹死、被文工团的干事笑死不可,以后在团中也不会受到重用了!   她脸上带着浓妆,褚凡看不出她被吓到变成土灰的脸色,不过看她半晌没缓过来,也能推断出人应该是被吓傻了。   “卞干事,你没事吧?打起精神。”   卞玫迟迟才松开褚凡手臂,褚凡衣袖都被惊惧的她抓出褶皱,心有余悸地说:“褚凡哥,谢谢你,吓死我了!”   褚凡温声说道:“越忙越容易出错,之后当心点脚下,祝你今晚演出成功。”   拖着腿,一瘸一拐地离开后台。   卞玫目送一瘸一拐离开后台的他,心里一动。   红色汇演热闹到午夜才偃旗息鼓,演员干事们陆续回宿舍休息。   几栋宿舍楼都灯火通明,走道上人影绰绰,歌声、笑闹声此消彼长。   他们苦熬那么多日子,终于在今晚画下句点。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每一张亢奋的脸都被激情照亮了。   卞玫一反常态,显得没那么兴意盎然。快快卸妆梳洗完早早躺在了床上,双手枕在头下想心事。   刚跟高飞交往的时候,他看出褚翠不待见她,为让她们亲近起来,就带着她去褚家玩。   褚凡哥跟她就是这样认识的。   平时他们在军院路上碰见,也会互相点头笑一下,算是点头之交。   褚凡哥的家庭条件比蓝家还要高半筹,褚爸爸是政委,蓝爸爸工作上要听褚爸爸指挥。   褚家长子在广州军区也是个前途无量的高级将领。   至于褚翠,她不喜欢自己也无关紧要,反正过两年就得嫁出去。   ……   卞玫把褚凡和蓝巍在脑子里比较来比较去,比较到最后还是十分在意褚凡的瘸腿。   哪怕褚凡哥四肢健全,他的外在也远远比不上蓝巍同志英俊挺拔,更别说长远的发展空间。   找丈夫主要还是看本人的综合素质,其次才是看他的家庭条件。   褚家现在是比蓝家风光,等过几年褚爸爸退下来,风光就要大打折扣。   褚家长子在外省当兵,等同于分家出去单过了。人家军职做得再大,也没有弟弟一家什么事。别到时候嫁出去一个轻视自己的褚翠,换成一个一样会轻视自己的大嫂。   褚凡哥在军区报社做文字编辑,只会写写文章,她实在想不出褚凡哥将来会有什么大出息,腿脚又不方便,带回老家也不体面。   褚凡哥的妈妈是个农村人,妻凭夫贵,院里人都知道她不好惹,对她忌惮三分,不知道会不会支持她退伍出去拍影视剧?   嫁给褚凡的优缺点都很明显,卞玫在床上翻过来倒过去,迟迟下不了决心去跟吴秋珍毛遂自荐。   怪只怪蓝巍同志太优秀了,她由奢入俭难啊。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四十一章 哥死了   ◎村长就是村里的土皇帝。◎   根据1950年发布实施的《婚姻法》, 七十年代男女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20岁,女18岁。   蓝巍月初向军院政治部递交了和七七小学美术代课老师杨思情同志的结婚申请表。   政治部处理军人结婚情况核实的干事见这回喜事轮到部门领导头上,领导家公子还是个大龄剩男, 一般三十岁来打结婚报告的军人都是二婚。   办事效率出奇的高, 月末就把杨思情B家族三代扒了个清洁溜溜, 将审核结果递给领导过目。   蓝军静静把文件看完,没签字就退还回去, 做出严肃指正:“以后这种事,底下的人拿主意就成, 不要找到我这里来。按规章制度办事,行就行,不行就打回去,不要因为这个军人是我儿子就搞特殊化。”   底下的人吃一顿领导“骂了又好像没骂”的嘴鞭子,心里就踏实有底了。   按规章制度办事,放行!   在体制内, 听话要听音, 耳朵要顺着领导的话缝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球们都学着点儿。   书回红色文艺汇演当晚。   蓝军两口子看完所有节目, 不再参与后面的评优评先环节,离开大礼堂来到户外。   冬夜寒气逼人,史云抱住丈夫胳膊,缩紧身体,依偎着他走路。   这是在外面, 她的举止太亲昵, 蓝军这个人领导包袱重, 从她的胸怀中拔一下胳膊:“你正经一点走路。”   “我抱自己男人, 怎么不正经了?是你假正经。”史云抱他胳膊抱得更加紧密。   蓝军一想反正有夜色掩护,放弃假正经,由她去了。   霸道阿兵哥和他的明星娇妻的常规撒糖操作,注意不要被他们的虐狗光波误伤哟~   回家后史云去厨房烧水准备煮馄饨,给丈夫和等下回来的儿子当宵夜。   蓝军要上楼,被她喊住:“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在体制内,没有几个人敢拿这种类似命令的语气让他站住。   但在家里,媳妇的命令他坚决服从,有时候不想服从,调整好心态再服从。   蓝军站在楼梯上往下望:“干什么?”   “儿子结婚报告的政审结果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   “过了没有?”   “我只看了文件,过没过不知道。应该这几天就会通知小巍,你到时候问他吧。”   史云冲他招一下手:“你下来跟我说说文件内容。”   蓝军思想未动,脚先动,身体是思想的风向标。   “小杨有没有什么问题?”   儿子找的要是院内人,史云还可以动用自己的院内人脉,多方打听女方的家庭背景。   儿子偏生找了个院外的陕西人,她只能鞭长莫及。   “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只要是个人,多少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看就看你自己的接受程度。”   不知道蓝军是职业病还是性格使然,他老喜欢说这种“说了又好像没说”的官腔,别称:废话。   “她真的有问题啊!大问题小问题啊!什么问题啊!”史云一下子严阵以待起来。   “小杨两年前是逃婚来北京的。”蓝军一鸣惊人。   “她在老家结过婚!”史云瞪眼,比个剪刀手,“是个二手姑娘啊!”   你找的卞玫才是二手姑娘。   “她没结过婚。是她哥嫂要把她嫁给村长的哑巴儿子,她不肯,偷偷跑出来打工。”   蓝军的解释没有抵消史云因为担心儿子而对杨思情产生的不满:“那小巍明年年初去她老家办理户口的事,那个村长岂不是会纠集很多人为难小巍?”   “户籍归当地派出所管,村长插不上手,你别瞎操心这些没有的事。”   “我怎么是瞎操心!村长就是村里的土皇帝,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小杨逃婚得罪了村长,这次回去,肯定会被村长往死里刁难。小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刁难吗?肯定替她受罪!”   “受什么罪,她逃婚的事早就被她哥解决了。再说小杨是小巍自己想娶的,小杨有什么事,他当然得帮着一起扛,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男人该是什么样子跟我一个妇女没关系,我只知道小巍是我儿子。我最怕小杨嫁给小巍以后,她老家的三亲六戚到北京找小巍办这个办那个,小巍不办也不是办也不是。”   “皇帝都有三门穷亲戚,小杨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孤儿,你这么说她老家的亲戚就有点不厚道了。你不是坚持要找个贫下中农成分的儿媳妇吗,贫下中农哪个家里不是穷亲戚多?就你中意的那个小卞,家里不也穷得叮当响?说来说去,你就是埋怨小杨不是你自己挑的儿媳妇,心里一直对她有情绪。”   蓝军的一针见血成功让史云恼羞成怒:“你一个月跟小杨说话的次数十根手指头数得过来,你倒挺向着她呀!”   “我肯定是向着你,但我也要凭良心说公道话。”   “哼。”   “你以后对小杨说话别带着情绪。她哥都死了,老家亲人都死光了,就剩她一个,怪可怜的。”   蓝军就这么轻飘飘地向史云扔了个地雷,炸她个七荤八素:“啊,她哥死了,她哥不会就是这样解决小杨逃婚的事吧。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个死男人真的是!”抬手当空挥他一下。   “前年小杨从老家逃婚出来,村长上杨家要人,她哥交不出人,村长让她哥把提前给的彩礼还回来,她哥拿不出来,村长就伙同村民欺负他们家,她哥求助无门,夜里就在村长家门口吊死了。她嫂子跑到乡里派出所报案,派出所处理的结果是,既然人给闹死了,村长家也有错,没还清的彩礼就算了。现在小杨家就剩下她大嫂和三个几岁的娃娃。”   蓝军阅历丰富,听过见过太多骇人听闻的老百姓的事,心理强大,对小杨哥哥这件事没有太大触动,就是觉得小杨怪可怜的。   史云不一样,史云先是被家里、后来被丈夫,保护得密不透风,人生的绝大部分是由阳春白雪和小资情调构成的。   现在这种下里巴人的烂事落到她儿子头上,跟落到她头上是一样一样的。   “看我前头说什么来着,村长就是一个村的土皇帝,这都把人给逼死了!”她臭着脸严厉地说,“小杨前面跟村长结仇,后面间接害死她哥,跟她嫂子结仇,小巍这次陪她回老家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你怎么能说是她害死了自己亲哥,那亲事本来就是她哥嫂擅自给她安排的。农村的买卖、包办婚姻是陋习,国家提倡的破四旧,破的就是这些东西。”   史云已经满心负能量,这种时候蓝军还敢帮着杨思情说话。   她猛然拔高音量,激动地叫:“法律上是不关她的事,情理上就是她间接害死了自己亲哥,她老家的人全部都会像我这样说她!别说农村人,谁家摊上这种事,都会把错怪在小杨头上。儿子娶了她,儿子就要跟着她一起挨骂受辱!”说到最后干脆红了眼眶。   蓝军吓一跳,抱住她的肩膀,用上哄人的语气:“看晚会的时候还笑得满脸都是双眼皮,怎么说哭就给哭了?不要哭了嘛。”   史云甩一下肩膀,拿手背抹眼泪:“你的老脸才都是双眼皮。”   “没有双眼皮,那你说哭就哭,难道是个二皮脸?让我检查看看能不能撕下一张脸皮。”蓝军的手指在她的下颌线上咯吱咯吱挠她痒痒。   史云破涕为笑,脑袋、肩膀、腰肢……全身都在他臂弯中扭来扭去。   看来他们夫妻才是真爱,儿子只是为了完成组织交代的任务顺便生的。   你看,丈夫一哄就笑了。   蓝巍打客厅走过,看到熟悉的一幕——爸妈抱在一起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干些他不好意思看的事。   放轻脚步,打算让自己就像幽灵一样飘过去。   蓝军瞄到他的衣角,赶紧放开媳妇,大点声说:“小巍,你过来,我要跟你谈话。”   他原本不想提前跟儿子说些什么,但是媳妇都哭鼻子了,他就不得不重视了,准备给儿子做做思想工作。   “爸,我什么都没看见。”蓝巍以为他要谈的是“和媳妇亲热,被儿子看见”这件事,赶紧明哲保身。   “你看见什么看见,你爸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史云现在对这个被美色糊眼的傻儿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蓝巍走过去:“妈,你怎么啦,火气这么大。爸哪里惹你不高兴,你别拿我消气。”敢情刚才爸是在哄妈呐。   史云冷哼:“等你爸跟你谈完话,你就知道是谁惹我不高兴了。”去厨房下馄饨,把空间留给他们爷俩。   下什么馄饨,下地雷,让儿子一咬就原地爆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2-16 11:38:00~2022-12-18 11:4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二章 滑冰   ◎甜不甜的,反正单身狗快得糖尿病了。◎   没过两天, 政治部干事就打电话通知蓝巍去拿结婚介绍信,然后全体政治部干事就情等着领导什么时候挑着扁担装着喜糖过来派发啦~   外人看热闹,他们不晓得新娘子的脑子已经快被她自己的双手挤成柿饼。   杨思情头大啊, 不拿手往中间挤一挤, 会脑暴的!   当她得知杨思情B的哥哥因为彩礼的事上吊死了, 心中就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小陈,你快来探监啊啊啊啊啊啊, 这里有个人需要你神奇的魔法拯救啊啊啊啊啊!   杨思情蹲在地上揪着老黄的两只耳朵前后摇晃,崩溃地嗷嗷叫:“小陈, 你快来呀,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小陈……我需要你的魔法去打败恶龙……小陈……”   老黄拿那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你别折腾老黄了,它会被你摇出脑震荡的。”蓝巍拉起地上想不开的小女人,抱坐在大腿上。   “你不懂,杨思情B哥哥没死的话,我还能跟他打打亲情牌, 哄得他拿出户口本。现在她哥死了, 还是因为彩礼死的,那个成寡妇的嫂子估计早在心里把我千刀万剐。我感觉我就是个垃圾桶,什么脏东西都能往我身上倒。我又不是去西天取经的唐僧, 为什么要给我设这么多关卡,我太难了~”杨思情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变通的法子,抓住蓝巍衣襟,眨巴着无辜的小狗眼可怜兮兮地恳求,“我们不要去杨思情B老家那个修罗场好不好?我们找人伪造一本户口本好不好?”   蓝巍温柔包住衣襟上的小手:“不好。我那天去政治部拿完结婚介绍信, 顺便去了趟户籍部, 认真问人家关于你迁移户口的事。我们去杨思情B老家不仅要拿到户口本, 还要去一趟当地派出所, 凭结婚介绍信,把杨思情B的居民基本信息登记卡从派出所拿出来,带回北京军院落户,这样你才能从陕西户口变成北京户口。总之我们一定要去一趟杨思情B老家处理你迁移户口的事,你就别垂死挣扎了。”   杨思情就是要垂死挣扎,在他大腿上踢荡起双腿,可劲儿地撒泼:“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们都去伪造一份,北京胡同里有很多弄假证的。”   她的小屁股在蓝巍的大腿上颠来颠去引起的动荡肉感,让他很受用,受用之余不忘套她的话:“哪条北京胡同里有弄假证的?”   只要她一说,他掉头就打电话给派出所举报,日常学雷锋。   “我不知道,出去找找就有了。”   想学雷锋没成功,蓝巍又风花雪月起来:“我们周末去颐和园滑冰吧,就去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昆明湖滑。你会滑冰吧?不会滑我教你,我的滑冰技术顶呱呱。(举起大拇指)”   他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下午的闲逛,他将其定义为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杨思情横他一眼:“呸,谁允许你私自将那次闲逛定义成约会?不要脸。我胆汁都愁出来了,你还有闲情雅致搞形式主義浪漫!”   “胆汁都愁出来了呀,太可怜了。我嘴甜,我给你中和一下嘴里的苦。”蓝巍吻向她的樱唇。   说亲就亲,杨思情本能地扭头闪躲,不让他得逞。   蓝巍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动弹不得。   一下吸,一下舔,舌头闯进去不停撩动。   舌与舌湿淋淋的交缠,像男女交合。   好一阵之后,蓝巍停下动作,唇贴着她的唇问:“我的嘴甜不甜?”   他们的唇在撕磨之后都变得鲜艳欲滴。   杨思情与他视线交汇,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心脏莫名被电击一下。   抿紧唇就是不说,她有她的小倔强!   蓝巍被她倔强的小模样可爱到,在她唇上闷闷发笑:“不说?那我亲到你说为止。”   张嘴又含住她的诱人红唇。   杨思情羞赧地婉转相就,忘情和他热吻在一起。   甜不甜的,反正单身狗快得糖尿病了。   赶紧结婚吧,让蓝团长日渐膨胀的阳气有个永久且合法的流通渠道。   北京冬天大大小小的冰场有很多,男女老少都爱去冰场滑冰,约会娱乐杀时间,怎样都行,已经形成一种滑冰文化。   周末,他们去颐和园冰场之前蓝巍先载她到街上的冰具店,买了两双颜色看起来像情侣鞋的冰鞋。   把两只冰鞋的鞋带系在一起,一双挂在杨思情脖子上,一双挂在自己脖子上,载她去颐和园冰场。   蓝巍去停自行车。   杨思情站在昆明湖外面,手放到额头上挡着阳光,眺望热闹的冰床,环顾周围一座座大气的古建筑。   今天日头好,天蓝冰翠,冰床上反射着太阳光,宛如银镜。   会滑的在光线中驰骋冰床,不会滑的就在冰床上连滚带爬,神似脱缰的野狗。   她想到自己等下也要加入野狗一族,叹出一团白雾,感觉还没滑,屁股就已经在隐隐作痛。   死去的肌肉记忆开始攻击她了,这就是幻肢痛吧。   她大学以前只会滑四个轮子的那种古早溜冰,大学期间也有凑热闹到清华大学的冰场练过几天用冰刀滑冰,那几天屁股摔得五彩斑斓。   三分钟热度退却之后,同学再叫她,她就说不去不去,没意思。   蓝巍走过来摸摸她的后脑勺:“坐下来穿冰鞋啊,别傻站着。”   杨思情和他一起坐在条凳上,穿着冰鞋胆怯地说:“蓝巍,我怕把屁股摔成紫薯。我以前在清华冰场摔得可惨了,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屁股阴影。”   蓝巍被她的“紫薯”逗得大笑,笑过之后说:“没事,家里有跌打药酒,到时候你光屁股趴在床上,我给你推推。”   那可是软妹子神圣不可侵犯的小屁屁啊!   “推你个头!”   果然被骂了。   穿好冰鞋,蓝巍先下冰床,再牵着杨思情的双手,搀扶着她慢慢走下冰床。   杨思情低头紧盯冰鞋,滑得颤颤巍巍、小心翼翼。   出师不利,身体失去平衡,一头栽进他怀里。   蓝巍扶着她的双肩,帮她站好:“你撞得真准,一撞就撞到我心上。”   杨思情笑着骂他讨厌。   重整旗鼓,不过滑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低头盯着冰鞋。   “你不要老看着鞋,腰弯下,膝盖自然前倾……”蓝巍倒退着牵她滑最基础的直线滑。   杨思情听他的话,抬起眼睛,整个视野里都是他。   她在全身心感受双脚的滑动,看他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慢慢慢,再慢一点,保护屁股!   出门前,她在蓝巍的监督下戴上护耳毛线帽和配套的毛线手套。   所以现在蓝巍的眼中,她笨拙又努力学滑冰的样子就像一只走路摇摇晃晃的企鹅,特别可爱,特别迷人。   整颗心因为她的萌萌哒,融化得一塌糊涂。   现在自己教她学滑冰,等过个三四年可能就要教他们的女儿学滑冰。   他们的女儿,一个迷你版的她,嗷~   蓝巍的双眼皮大眼闪着bling bling的梦幻星光,父爱值暴涨到999+,急需杨思情当场生一个女儿让他教滑冰。   生的还得是个“哪吒”,一生下来就是最可爱的三岁。   不过当场生,可能有点赶,咱可以采取迂回的法子让他提前见到未来女儿。   “思情,你画一张你小时候的图片给我吧。”   根据他们家的基因遗传规律推测,男孩随爸,女孩随妈。   “蛤?”杨思情歪头问号脸,看到他一双充满杂念的眼睛,瞬间悟了,“你好好教我,不要走神!”   蓝巍一边牵着她滑,一边纠缠:“你就画一张给我吧。回家就画,好不好,好不好……”抖面条一样抖着她的两条手臂,抖呀抖呀抖。   “你别弄了喂!我要摔了!”杨思情捏紧他的大手努力控制重心平衡,紧张得不行。   蓝巍见势停止胡闹,她要是摔了,心疼的可是自己。   “我小时候跟现在的样子差不多,顶多显得稚嫩些。”   “可是我想提前见见我们的女儿。”   蓝团长真是什么可笑的话都敢往外说,百无禁忌。   杨思情无语了一下:“你别招惹我了好吗?让我专心练习。”   蓝巍贼心不死:“那你回家画一张给我。”   杨思情:“……好。”   蓝巍:“Yes!你说我们的女儿叫什么好?”   杨思情忍无可忍:“但凡我会滑冰,你现在已经被我追着满冰场打了。”   蓝巍:“别说打我,你能追到我,我让你为所欲为。”   作者有话说:   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第四十三章 被盯上了   ◎女的抓回来当流氓夫人,男的扒光了遛鸟。◎   颐和园冰场挂在高处的大喇叭一遍一遍播放着记忆中的年代金曲, 什么《让我们荡起双桨》、什么《洪湖水,浪打浪》、什么《唱支山歌给党听》……   杨思情滑着冰,不由自主跟着喇叭哼唱起这些耳熟能详的歌曲, 感觉五十年的时间差都被这些老歌大大缩短了。   以前被她打入冷宫的滑冰运动, 今天也重新让她觉得有意思起来。   有意思的是滑冰吗?   有意思的是滑冰的时候有未来老公陪着。   就是心理学中所谓的异性效应。   “蓝巍, 你放手让我自己滑看看,我有点开窍了。”她满有把握地说。   “那你滑慢点儿。”蓝巍放手, 站在旁边看着她蹒跚地滑,以防她摔个骨断筋折。   根据古代劳动人民的迷信结晶:怕什么来什么。   杨思情歪歪扭扭地滑出两米, 有个滑速非常快的冰客从她面前“咻”地横穿过去。   她吓得一怔,下一秒,人就挥舞着双手在冰上前仰后合了几下,哎哎叫着往后倒下去。   这一倒,妥妥要摔个屁股墩儿。   蓝巍一个箭步冲刺过去,险险地抱住她。   抱住这么一大坨八九十斤的人肉, 他自己也失去平衡, 仰面朝天摔在冰上,而她摔在自己身上,两人四仰八叉叠在一起。   杨思情垫着他的肉.体捧腹大笑, 清灵灵的笑声在阳光下回旋,灿烂的笑容让她的脸蛋十分娇艳。   蓝巍抱着她坐起来:“小没良心的,还好意思笑。”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压坏你吧。”杨思情赶紧从他身上起来,抱住他一条胳膊拉他起来, 殷勤地拍掉他身上的冰渣子, 只是笑怎么也止不住。   “前面没被压坏, 后面的屁股摔疼了, 你给我揉揉。”蓝巍转身把屁股呈给她。   什么“前面没被压坏”,辣耳朵。   杨思情以为他在开黄腔,扬手赏他屁股一巴掌。   蓝巍回眸坏笑:“舒服~”   冰场上少长咸集,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经常有北京城的街溜子、无赖、二流子之流来这里搞社交、找乐子,追着姑娘耍流氓更是家常便饭。   蓝巍陪着杨思情一直待在初学者冰区,杨思情纵有天姿国色,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他们翻车事故引起的小骚动,让她成为一个显眼的目标。   漂移冰区有几个青年在打冰球,其中一个青年边滑边歪着头张望某处,似乎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眼睛不看路的下场就是和另一个青年撞车,双双倒地,屁股坐在冰上滑出一米多远。   双方从冰上爬起来。   绰号老猫的青年冲过来,拿冰球杆抽了下撞他的青年,愤怒地骂:“你他妈脖子昨晚睡觉落枕了啊,找死呢吧。”   绰号刀子的青年亲热揽住他的肩膀,手指指着一个方向,巴结地说:“猫哥你看,那边戴红帽子红手套的妞儿是不是贼漂亮!”   老猫向他指的方向眯眼望过去:“哟呵,那妞儿是很漂亮。藏在人堆里,乍一看真容易给看漏了。你小子在肉联场杀猪,倒长了双贼眼。”   哦,使刀的,绰号才叫刀子。   刀子得意地笑。   老猫高高举起手做个“休战”手势。   其他几个打冰球的青年看到他的手势,不打了,向他聚拢过来,同样张望起那边的小红帽,七嘴八舌地说:   “嘿,水灵。”   “盘儿真靓。”   “那妞儿真俊。”   ……   老猫大声说给其他人听:“那妞儿归我啦,谁跟我抢,我跟谁玩儿命!”   此人是附近一带一名勇猛有威望的大流氓,从小喜欢在街头、胡同里挑衅闹事,一言不合就板砖、刀子伺候,是个好战分子、亡命之徒。   打架打多了,在流氓圈里打出名气,觉着自己特牛逼,到了工作年龄依然游手好闲,平时靠打零工或帮人.打架、人家请他吃喝,勉强度日,夜里更会溜门撬锁偷东西。   因交友广泛,自己也心狠手辣,出门在外就跋扈惯了。   现在既然他放出话想要那个妞儿,其他人要么不说话、脸色不悦,要么做小伏低附和,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唱对台戏。   刀子向他请示:“猫哥,我不跟你争妞儿,我只要那个大个子兵身上的将校呢军装,一看就是好料子。”   他头上戴雷锋帽,穿一件洗得泛白的黄军衣,估计也是抢来的,黄军衣里面是一件破棉袄,下身穿一条灰棉裤。   从头到脚破烂、陈旧。   快过年了,他就想换一身体面的行头。   老猫上下看一眼他的破烂行头,豪气冲云霄地大笑:“别都给扒光了,好歹给人家留条裤衩,不然肚皮下的鸟该被冻僵喽。”   众流氓跟着淫.荡大笑。   才两下子工夫,那边的小两口已经被这伙流氓瓜分好了——女的抓回来当流氓夫人,男的扒光了遛鸟。   哦,不遛鸟,还有件裤衩呢,哈哈哈哈哈……   流氓里头也有人比较谨慎。   绰号勺子的青年凑到老猫耳边说:“猫哥,我看那个大兵人高体壮,像是不好惹的主儿。咱们今天来滑冰,尖利的家伙都没带在身上。我看咱们还是留神点儿,别等下在大兵手下吃瘪,妞儿没抢成,(小声)臭了名声。”   老猫经他一提醒,这才眯眼正经打量起那个始终跟妞儿待在一起滑冰的大兵。   他打架多年,交手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对方是不是厉害角色,用看的就能看出几分。   再看大兵和妞儿的亲密互动,两人应该是男女朋友关系。   女朋友被抢,男的肯定要跟你拼命。   打架最怵的就是对方连命都不要了,疯狗一样跟你死磕。   这种架最难脱身,除非你把抢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   老猫纵横北京城这么些年,从小流氓混成大流氓,锋芒早就钝了,也早就没了初出茅庐时的血性和豁出去的气魄。   他现在就靠以前积攒出来的在流氓圈里的厉害名声吃老本,名声就是他吃饭的营生,可比女人重要多了。   思及此,他有些打退堂鼓了。   刀子特别想要大兵身上的军装,但他胆子不大、打架很菜,平日里就依附像老猫这种大流氓,靠溜须拍马捡些好处。   他见老猫被勺子的两句话给说犹豫了,一面对勺子这个坏自己好事的狗杂种恨得咬牙切齿,一面怕自己过年要穿的新衣服泡汤了。   赶紧拱火。   但他不拱明火,拱暗火。   “猫哥,勺子说得在理,我看我们还是算了,接着玩冰球吧。要是为了我那一身军装,让您老哪里受伤了,我也担待不起呀。”   暗指老猫现在就像他的绰号“老猫”一样老了,不敢轻易打架了。   勺子冷冷瞪一眼刀子:这个鸟人!   所有流氓都不说话了,情等着名震北京城流氓圈的老猫会怎么回答刀子的话。   他要是回答继续打冰球,那他不敢碰干部子弟的消息今晚就会传遍大半个北京城流氓圈。   明儿一早,他就会名声扫地。   倒不如上去抢了那妞儿,跟大兵打一架。   打赢了,那是锦上添花。   打输了,那也虽败犹荣,事后至少还有话给自己找补。   最不能干的就是不战而退。   再说身边这么多人,倾巢而出扑上去,搞人海战术,压也能把那个大兵压死。   流氓的基本素养就是:不讲武德。   老猫眼珠子转动之间已经权衡好了利弊,大声说给所有流氓听:“打什么冰球啊,都走着,去抢了那妞儿,再把那个大兵扒光喽。”   勺子张口想再劝他。   老猫看出他的意图,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上,抬起脚上的破旧冰鞋:“没带家伙出来,这冰刀不就是家伙,等下拿冰刀花了那个大兵的脸。”   勺子看他执意要在众流氓面前保全面子,不再说什么。心里决定今天帮他打最后一场架,以后不跟这种见不得漂亮女人、耳根子软又爱面子的大流氓混了,没前途。   还有刀子这种打架只出一张嘴,专门忽悠别人给他冲锋陷阵,自己却躲在后面捡便宜的鸟人更要离得远远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他给卖了。   老猫爱面子归爱面子,倒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咱们也别蛮干,等那个大兵走开了,再过去拉走那妞儿。”   众流氓举起冰球杆纷纷说好。   要碴架了,还是一对多,这不就等于把那个漂亮妞儿送到他们手中吗!   大便宜占不到,在那个漂亮妞儿身上摸两把,占占小便宜,还是可以有滴。   他们肾上腺素飙升,一个个像战斗鸡,只等老猫一声令下就跟着他抢女人去。   其实里面真正会打架、敢打架的五个不到,其余人都是刀子之流,打架重在参与罢了。   十几双眼睛盯着那边的小两口在冰上追追打打,恩爱滑冰。   好几个馋那个漂亮妞儿馋得直咽口水,老猫尤甚:等把那妞儿抢过来,一定要搂在怀里好好亲两口!   终于把大兵等走了。   老猫扶了扶帽子,喊一声“走”,带头大刀阔斧地滑向初学者冰区,路上放肆地用冰球杆打开每一个挡他道的冰客,身后跟着十几条浩浩荡荡的小尾巴。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珍重! 第四十四章 一战多   ◎这就是“人之初性本贱”的贱。◎   杨思情在冰上滑了将近两小时, 脸上挂着两坨运动出来的“高原红”,累得脚抬不起来、膝盖打着哆嗦。   蓝巍看着她脸上生机勃勃的笑容,心说值了, 只要她能短暂忘却杨思情B老家的烦恼, 今天带她出来滑冰就值回票价了。   好戏还没开场, 值什么值。   “我去那边的茶水摊给你买热饮和点心,你在这边休息一下。”   “好。”   蓝巍转身要走。   “你等一下。”杨思情喊住他, 脱下手套,从口袋里摸出大白兔奶糖, 剥开糖纸喂他吃。   蓝巍把糖含在侧脸,侧脸凸起一个小包,看着怪可爱的:“我不用吃糖,光看你就觉得挺甜的。”   杨思情叉腰:“你这张嘴,撩妹起来一套一套的,是不是从美国带回来的恶习?”   “什么叫撩妹?”   “就是擅长说甜言蜜语哄小姑娘开心。”   “这个我必须跟你严肃申明, 我只撩你的妹。”   杨思情噎一下, 哭笑不得:撩你的妹,怎么听着像骂人!   “走你!”她推一下蓝巍屁股,一米八八的大男人就这样在冰上被她轻松推滑出去。   蓝巍让身体自己往前滑, 回头交代:“你待在原地等我,别让我回来找不到你。”   她前头有过判变史,给他留下心理阴影,现在对她是又放心又不放心。   “知道啦,你真啰嗦。”杨思情有时候真受不了他对自己大事小事一把抓的性格。   从口袋里又摸出一颗奶糖剥开糖纸含嘴里, 弯腰在两条腿上捶捶打打起来。   她要把运动产生的乳酸打散, 不然明天两条腿会跟老坛酸菜一样酸爽。   老猫飞驰而来, 横过冰刀, 以一个漂亮的侧滑,骤然停在杨思情面前,紧随其后的十几个流氓也纷纷侧停在她面前。   十几道冰刀侧滑过冰面溅起一阵布幔似的飘渺冰雾,扑向杨思情,迷住她的眼。   她站起来挥手扫开冰雾。   面前围堵着十几个衣裳破旧、流里流气的男人,拿轻挑的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她先是一怔,而后一惊:糟糕,遇上混混团伙了!   全神戒备起来,慢慢往后滑,抬眼寻找那边买东西的蓝巍,只求他赶紧回来。   老猫近距离看到这妞儿。   杨思情在他眼中的分辨率,从刚才远距离的320P变成现在阳光下的4K超高清蓝光。   那脸蛋娇嫩美丽又稚气,红扑扑的双腮特别喜气。   眼睛睁得大大的,里头水光潋滟。   操他娘的,越看越漂亮越有味道。   老猫的血液在腹下左冲右突。   勺子也从杨思情身上看出点东西,看到的却不是漂亮,而是更实际的东西。   凑到老猫耳边低声提醒:“猫哥,你看这妞儿穿得这么好,脸生得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没挨过饿,城里普通家庭可养不出这样的妞儿,咱们小心别惹到官家小姐。”   古往今来都是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何况他们只是一群不入流的草根百姓,捏柿子也要挑软的捏不是。   老猫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美丽的猎物,对勺子说:“官家小姐跟我们穷苦大众一样,都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勺子无言以对,或者说,不想再说什么,这只老猫已经沉迷美色、智商告急,他现在只希望那个大兵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老猫换上一张和气的笑脸,笑得很是下流:“这位同志妹妹,哥哥在那边看到你滑冰滑得不是很好,让哥哥来当你的教练如何?”   众流氓七嘴八舌地调笑起哄。   杨思情横眉冷对,大声说:“我已经有教练了,谢谢你的好意。”   很多男人就喜欢看美人生气,别有风情,这就是“人之初性本贱”的贱。   老猫白痴一样地嘿嘿笑:“妹妹的教练在哪里?哥哥没看到。走,跟哥哥去那边滑。”   猛然抓住杨思情手腕,一扯就把娇小的她扯进怀里,揽腰抱住就要硬劫走。   众流氓们一拥而上围住她,对她推推搡搡。   杨思情拼命扭动着挣扎着搏斗着,跺着冰鞋大喊大叫:“你们敢公然强抢妇女!蓝巍!蓝巍!”   老猫的脸很多冰客都认得,他可是附近人人谈猫色变的大流氓,他们人又这么多。   男冰客们怕等下英雄救美不成,反被打成狗熊。都犹犹豫豫的,不敢冒然仗义相助,怕事后被打击报复。   “蓝巍!蓝巍!”   杨思情惊慌不已,她被困在一群流氓中间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喊蓝巍名字。   她知道这个年代街上有很多流氓混混,之前自己最多就是被流氓口花花几句,今天算是亲历一回什么叫“野狗抢食”。   蓝巍在茶水摊买好东西,转个身,远远望见杨思情待的地方莫名聚集了很多男人。   那是初学者冰区,人最多的是刚学滑冰的小孩和女同志,突然来这么多男人……不好!   他赶紧把买的东西还给摊主,付的钱也不要了,高速冲刺过去。   杨思情戴的小红帽在一堆流氓戴的破帽子中间特别打眼。   蓝巍勃然大怒,一个一个抓住流氓的后衣领,提起来,抛到冰上,被抛的流氓滑出去老远。   一只手成爪状,扣住老猫手腕,拧麻花一样将他的手臂反拧过去,另一只手把杨思情拉到自己身边。   蓝巍是突然出现的,流氓们被他一阵快速输出,打个措手不及。   勺子举起冰球杆,从侧后方砸向他的天灵盖。   “蓝巍后面!”   杨思情尖叫一声。   蓝巍放开老猫的手,惊险抓住勺子往下砸的冰球杆,使劲往后一抛,拉着杨思情迅速滑出流氓圈到安全距离。   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几米之内的冰客们吓得退到远处观虎斗,谁也不敢上前制止。   事件升级,颐和园的管理人员匆匆跑去给派出所打电话过来处理。   杨思情躲在蓝巍身后,稍微心安了些,同时又怕蓝巍寡不敌众。   蓝巍提防着这群人,小声问身后的杨思情:“他们是杨思情B认识的人吗?”   “不是,他们是混混。突然就跑到我面前耍流氓,硬拉我走。”   她这么一说,蓝巍就懂这些是什么人了。   无非就是些成天在街头、胡同里游手好闲、胡作非为的社会灰色群体。   打架靠人多,单个拎出来都很菜。   很菜的人里面,还要再剔除掉一些纯粹属于凑热闹、瞎起哄的人,真有两下子的没剩下几个。   他十几岁以前在北京读书,这类人经历得多了,四个字:不足为惧。   “谁叫你长这么漂亮,招人惦记。”   大敌当前,他还有心情明贬暗褒自己,杨思情轻捶一下他后背。   老猫暗暗扭了扭被大兵擒拿过的手臂。   凭那一下的力道,他就能看出大兵是练家子。   今天这一仗打不得,不然就不是掉面子的问题,而是流血的问题。   “哥们儿,你是哪个院儿的?”老猫斜仰着脸轻蔑地问,一脸骄横之气。   他心里再虚,脸上也不能露怯。   蓝巍皮笑肉不笑:“陆军大院。”   老猫笑了笑,马上把轻蔑的语气缓和下来:“呵,陆院的。陆院我熟啊,我跟你们陆院的王强是小学同学,你认识吗?”   通常打架双方只要共同认识某个人,架就打不起来。   陆院还真有老猫说的这个王强,可惜蓝巍离开陆院将近十年,今年才回院几个月,院里人员早不知道换过几波,他哪里知道什么王强李强的。   “不认识。”蓝巍简洁有力地说。   “那你听过附近有个叫‘老猫’的吗?”老猫问得相当自信。   “没听过。”蓝巍简洁有力地说。   老猫讨了个没趣,下不来台。   “问完了吗?问完了轮到我问,请问你刚才拉我未婚妻要去哪里?”   以前是不能昭告天下的假未婚妻,现在是有结婚介绍信的真未婚妻啦。   “呵,我只是看这位女同志滑冰滑得不怎么样,想教她滑冰而已,我也是好意。”   “好意?我看你是想光天化日调戏妇女同志吧。”   老猫嚷嚷起来:“哎大家伙儿听听,这哥们儿张口就给我戴这么大一顶帽子,你们说今天这事儿能不能算了?”   众流氓挥舞起冰球杆异口同声:“不能,不能,不能……”   蓝巍心里翻个白眼:人手一根冰球杆,丐帮啊这是。   老猫摆手让他们噤声,他们就噤声,显得他很有能耐。笑了笑,睥睨地问:“哥们儿,找个地方单练(单挑)吧,不然我这群兄弟们可不会轻易放你走。”   递个眼色给勺子,暗示他等下自己和大兵一开打,他就领着众人冲上去包抄了大兵。   蓝巍不耐烦地说:“一个一个单练要打到什么时候,你们一起上吧。”   杨思情拉拉他身后的衣服:“蓝巍,他们人这么多……”   蓝巍回头冲她眨一下眼:“放心,都是些散兵游勇。”   刚才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把这群人分门别类好了,只要把那几个会两下子的打趴下,其他凑人数的自然就一窝蜂跑了。   “那你也不能打架,会受处分的。”   “我不是打架,我是正当防卫。拳脚无眼,你滑到边上看着就行,打完我们出去吃火锅。”   这么紧张的临战时刻,他突然蹦出火锅,太他妈欺负人了!   老猫大吼地说战前动员:“兄弟们,这个当兵的瞧不起咱们!还等什么,一起上,把他打成残废,抢了他值钱的东西出去吃火锅!”   “火锅!火锅!火锅!”十几个流氓喊完,高举冰球杆冲向蓝巍,冰场上一时间棍棒乱飞,喊声四起。   刀子喊得很大声,人却越滑越后面,躲在人群最后面划水。   蓝巍的滑冰技术很好,他背着手,幽灵一样在流氓中间穿来穿去,做出各种假动作耍着他们玩儿,让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等耍够了,随手夺过一根冰球杆,开始“打冰球”。   美国盛行冰球运动,他在美国留学的几年里玩最多的运动就是冰球。   用冰球杆敲击这群流氓的小腿骨。   打一下,那酸爽,人直接跪在地上疼得起不来。   这是一场武力值单方面碾压的群架,蓝团长,赛高!   派出所所长带领几个民警闻讯赶到。   冰场上东倒西歪躺着一群捂着小腿、表情狰狞、嗷嗷惨叫的流氓,那对没有留下姓名的神雕侠侣,早已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乐。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2-20 00:00:00~2022-12-22 11:5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僮??心 36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五章 压宝   ◎躺着就把钱赚了。◎   暮色里的长安街上, 飘过鬼哭狼嚎的歌声:“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①   杨思情坐在自行车横杆上, 晚风吹得她刘海乱飞, 她在晚风中梗着脖子放声高歌,声音恨不得从喉咙用力到脚趾尖儿。   歌声中没有技巧, 全是汹涌澎湃的豪情!   得亏长安街地广人稀,她猎奇的嗓门、鬼上身一样神神叨叨的唱法, 并未引起大面积人群骚动。   唯一受到一万点伤害的就是自行车所过之处的路人。   身上会突然抖三抖,目送远去的自行车感慨万千:冬天只让我身体寒冷,那姑娘的歌声让我整颗心都凉透了哇。诡异的歌声又甜美又催命,录下来都不用修音,可以直接拿去当恐怖片背景音乐。   显然,杨思情身上的绘画细菌和声乐细菌, 两种细菌在数量和质量上天差地别。   蓝巍蹬着自行车驶过七十年代的天安門广场, 听着怀中来自21世纪媳妇唱的九十年代歌曲,双目微眯做陶醉状。   甭管别人的心因为听到未来媳妇的催命歌声怎么拔凉拔凉的,反正她是唱进自己的心坎儿里。   他从头到尾听得有滋有味, 灵魂甚至感到了丰盈,嘴角勾起来就没放下来过。   二十年了!   杨思情终于迎来这辈子第一个应该也是最后一个无下限欣赏她歌喉的脑残粉。   原来爱情不止会让人眼瞎,还会让人耳聋,这就是所谓的“晕轮效应”——你一看到这个人你就晕了,找不着东西南北中了, 她/他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你不再是你, 你只是个多巴胺的囚徒。   突如其来一阵不知名、携带沙尘的大风, 扑在杨思情张着大口的脸上, 她嘴里的歌马上被切掉,换成一种不文明的声音:“啊呸呸呸呸……”   蓝巍低头看一下怀里的小女人:“嘴里进沙子了?那就别唱了。”   杨思情:“啊呸呸呸呸……”呸完化身小迷妹,“蓝巍,你下午在冰场上太狂拽酷炫吊炸天了!你这个秀儿太秀了!666!”   她毫不吝惜对蓝团长的赞誉和崇拜,并且仍然沉迷于下午那场战斗的回味当中。   想她活到20岁,还没有男人为她打过架,这不得不说是人生一大憾事。   就在今天,蓝团长让她的人生遗愿清单又少了一件!   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女人,要是有男人为争夺她,跟人大打出手,她可能会不喜欢这种粗暴的行为,但虚荣心一定会得到满足。   蓝巍听出她在夸自己,一脸享受,却又刻意不以为然地说:“那几个小流氓发挥不出我的全部身手,等以后部队举办全军比武大会,到时候你再来看看。”   杨思情想象一下他说的全军比武大会,脸上慢慢露出跟她的歌声一样匪夷所思的微笑:如果让所有兵哥哥光膀子躺成一片,他们的腹肌连成一张“腹肌地毯”,然后她在“腹肌地毯”上滚来滚去……滚去滚来……哈哈哈哈哈……   “你冷不冷?”蓝巍低下头,唇瓣隔着她的护耳帽贴在她的耳朵上问。   “嗯?哦哦哦,不冷,我心里美滴hin。”   滚来滚去……滚去滚来……哈哈哈哈哈……   你真该跪谢蓝团长不会读心术,不然他可能会醋劲大发,提前让你从少女变成妇女。   不是说打完架要吃火锅吗?   在冷死人的冬天,当然要吃具有壮阳补肾功效的羊肉补充阳气。   括弧,某些大龄纯阳童子身男士请谨慎食用,阳气超额的话可是会爆炸的哟~   蓝巍带她到长安街上一家他读书时期经常去的火锅店涮羊肉,炫羊肉串。   杨思情在一声充满羊膻味的饱嗝中辞旧迎新,迎来B时空的1976年。   1976年的祖国发生了很多大事,都是些不方便写的事,咱们就挑方便的写吧。   写什么?   就写卫生巾吧。   国内第一条卫生巾生产线诞生于1982年,1976年的广大妇女同志还在用体验感非常不好的月事带,由此带来很多不该得的妇科病。②   杨思情知道这个年代国外早就在用未来那种一次性卫生巾,好几次想开口让蓝巍托他的美国同学给她海淘一箱回来。   月经带简直是“上古神器”,她的“妹妹”伤不起啊!   另一方面,正如杰伦在歌中唱的那样:“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后悔没让你知道……”   就,死活开不了口让30岁的蓝巍从美国给20岁的她买卫生巾。   凭蓝巍的性格,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想办法给她弄到东西。   可他在美国念的是男子军官学校,不知道有没有交好的女性朋友?   就算有,他可能也会因为不好意思开口,转而让男性朋友帮他买,然后再把不好意思转嫁给那个男性朋友。   而且这种也不是麻烦人家买一次就解决问题的东西,她未来几年至少每年都要买一回。   杨思情把海淘过程一条链脑补下来,最后直摇头,算了算了,她再忍受月事带几年吧,就当是过年回家忍受难相处的亲戚。   没有到万不得已的事情,不要老去麻烦蓝巍。   杨思情跟蓝团长开不了口谈私密事,大概因为他们的关系还不够水乳交融,目前停留在水油层面——中间隔着一层。   毕竟认识时间尚短,有些东西是需要时间慢慢去质变的,急不得。   事情的解决是在去年十一月去褚翠家玩。   她看到褚翠从广州托她嫂子买的时髦衣服,灵机一动,试着问褚翠能不能从广州买到香港的卫生巾?   褚翠用轻如鸿毛的语气说出能让她的耳朵惊雷震震的话:“能呀,我现在每个月就在用那玩意儿。”   她被幸福撞了一下腰,发自肺腑,一字一顿地说:“翠儿,你在我眼中就是天!使!”   褚翠皱眉努嘴:“天使?那不是鸟人吗?你怎么骂人?”   杨思情:“Emmm……”   “颐和园战役”第二天,褚翠打电话跟她说东西寄到了,来她家拿。   杨思情像鸟人一样飞翔去褚家拿她的“妇女之友”,剪开包装看到里面熟悉的东西,想到以后都可以给“妹妹”柔软的呵护了,她感动得快哭了。   一次性卫生巾是从香港来的舶来品,价格太贵,一包要卖八毛钱,每包十片。   这个年代一斤好肉也才卖七八毛,基层妇女哪里舍得,所以一次性卫生巾在广州那边销路很不好。   杨思情来拿东西时,褚翠正窝在闺房里用钩针钩水杯套。   最近军院女干事中间突然流行拿钩针钩各种小东西。   毛线织品在小姑娘群体中的流行都是一阵一阵的,跟时尚圈一样有轮回,从这个年代轮回到现代。   比如读书的时候,某一年冬天,学校女生们就会突然大肆流行织围巾那些东西。   杨思情高中也跟风织过围巾,结果冬天一过,就把围巾半成品丢到角落吃灰。   等哪天收拾房间,扒拉出来直接丢进垃圾桶。   这个无情的女人。   现在她看褚翠钩这个,高中时织围巾的热情死灰复燃,坐下来让褚翠教她。   她准备钩两个水杯套,和蓝团长一人一个。   嗯哼,等着瞧你会不会真钩出两个水杯套,可别到时候又丢进垃圾桶。   两个小姑娘钩着水杯套闲聊私房话,大部分内容都是围绕各自的工作,骂骂奇葩同事、对时事评头论足之类的。   她们的工作没有交集,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把对方当成垃圾桶,倾倒生活中的各种不快而不用有所顾忌。   记住,骂人要在背后骂,当面骂人是不道德的。   “宣传部的工作没劲儿透了,我明年真不想干了。”褚翠已经不止一次跟杨思情发辞职的牢骚。   年轻人的通病,干一行骂一行,身在曹营心在汉,老想着“出轨”。   “你沉住气再等两年,等78年、79年国家放松政策,你再退伍出去闯荡,到时候我出钱资助你创业。”杨思情也已经不止一次以未来人的视角,劝她按捺下一颗骚动的军心。   在体制内工作,会做人比工作能力强更重要,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体制内的工作。   像褚翠,她就是个女李逵脾气,一根肠子通到底那种。   为人处世不屑拐弯抹角,有时候说话特别噎人,掌控欲还强,因此常常跟部门干事擦枪走火。   再来就是体质内的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的工作内容比较单一、固定。   褚翠这个人爱折腾、爱搞花样,她从17岁高中毕业就在爸爸的安排下进军院宣传部干现在的这份工作,从17岁就面对部门那几个面孔到现在。   不管是工作内容还是同事,她啃来啃去啃同一根骨头,骨头早就没味儿了,天天想着离开军院去广州投奔她哥,见见广州的世面。   杨思情觉得褚翠身上有那种改革开放后民营女企业家敢拼敢闯的气质,就想在她身上压个宝。   将来褚翠如果真的退伍出去创业,她就出钱资助。   褚翠要能成为改革开放后下海经商、最早富起来的那批人,她这个合伙人岂不是躺着就能把钱赚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自己不是经商那块料,当当伯乐,投资投资千里马,一样可以发家致富。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刘欢《好汉歌》   ②参考百度百科《卫生巾》   多留言   感谢在2022-12-22 11:57:13~2022-12-24 17:1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六章 太茶了吧   ◎人生就跟玩游戏闯关差不多,抵达终点之前永远有大大小小的关卡等着你去闯。◎   “思情, 蓝哥他们家是不是提前从哪里得到国家政策动向上的风声?”褚翠向她乜斜着细长的丹凤眼,问得鬼鬼祟祟。   杨思情在她眼中读到一句经典的话: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她不理解:“呃, 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我看你跟我说了好几次等等再出去闯荡, 国家过几年政策就松了, 好像很自信国家一定会按你说的去做。”   “哦,是这个啊, 因为我有预知未来的特异功能鸭~”杨思情真亦假时假亦真地说,末了眨眨一只眼, 调皮地笑。   褚翠由此认准了一定是蓝家给她的消息,不过事关国家大事,兹事体大,她不好直接点出是蓝家告诉她的。   决定就按她说的,再观望两年国家的政策动向。   只是……   “只是我的人等得起,我的岁数也等不起了, 唉。”褚翠更低地弯下腰叹气, 形容怎一个“丧”字了得,“过完年我就二十二了,我妈操持完我二哥的婚事就要来盯梢我了。我想早点逃去广州,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摆脱我妈的操控。”   全天下的母亲都有个通病,喜欢安排儿女走在自己认为正确的、没有荆棘的道路上。   可惜母亲跟母亲之间也有优劣,一些母亲受自身素养限制,为儿女选的道路不一定正确,严重的还会砸了儿女的人生。   杨思情劝褚翠女大当嫁吧, 人家不想结婚, 这么劝就是在跟她唱反调;劝她要遵从初心, 坚决不嫁人吧, 她自己又快结婚了,这么劝又虚伪又没有说服力。   思来想去,只能聊胜于无地安慰:“你二哥不是还没结婚,你的事还远着,瞎操什么猴年马月狗日的闲心。”   褚翠话里有话地呵一声:“恐怕我二哥的婚事快了,可能会比你跟蓝哥结得都快。”   杨思情钩着毛线扭头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人家哥哥结婚,她能说什么?喜酒管饱吗?她自己的婚事她都愁死了。   褚翠又斜着眼,鬼鬼祟祟地问她:“思情,卞玫之前是不是跟蓝哥相亲过?”   好嘛,这事儿到底传进她的耳中。   宣传部跟文工团的办公楼虽然隔着大半个军院,但这点距离对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346m/s来说,不足挂齿,八卦虽迟但到。   杨思情心里挣扎了一下下要不要承认,最终轻轻嗯一声。   褚翠说出更劲爆的八卦:“听说你当时就在他们相亲的店里,蓝哥一下子就对你一见钟情,跟卞玫象征性吃顿饭,一回院就明确拒绝了她。”   “啊,你连这个都知道!”杨思情真被惊到了。   关于她跟蓝巍的相识过程,蓝巍跟她对过口。   别人问起,就说是蓝巍在街上对她一见钟情,然后追求她。   蓝巍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与卞玫相亲的店中,让别人误会是她勾引了卞玫的相亲对象,进而对她指指点点,毕竟她未来要在院里生活很多很多年。   既然他们俩都没说,那就是当时店中的第三者泄露出去的。   太茶了吧。   杨思情被背刺,很郁闷,嘟着脸老大不爽,她这种脸色明着告诉褚翠确有其事。   褚翠知趣的不再追问这茬儿,却接连抛出重磅炸弹:“蓝哥没看上卞玫,现在卞玫转战我家二哥了。”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这个意外的惊喜属实给杨思情当头一顿提神醒脑的棒喝,赶紧问:“那你妈是什么态度?!”   褚翠钩着毛线苦笑:“因为史阿姨今年也要给蓝哥找老婆结婚,我妈有了竞争对手,对我哥的婚事知道紧张了。加上卞玫有心要找我哥谈对象,对我妈和我哥两个人异常周到、殷勤,他们俩的防线就有点松动的迹象。好虎架不住缠,用在他们母子身上再合适不过。”   看来女配在经过短暂的踌躇后,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做出了最终抉择。   杨思情赶紧又问:“卞同志跟高同志谈过朋友,你哥……不介意?”   “他们早就黄了,是高飞那个孬种自己不愿意接受现实,整天热脸贴卞玫的冷屁股。呸,没出息!”褚翠一提这个没用的发小就气不打一处来,缓和一下情绪,无可奈何地说,“而且结婚看的是双方条件,我哥是残疾人,他觉得自己都不是个健全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对女方挑三拣四,所以在婚事方面,对女方的要求向来不高。都是我妈磨磨蹭蹭,他才至今未婚,不然哪有卞玫什么事儿!”   “如果卞同志嫁给你哥,那我跟她岂不是要成为对门邻居,一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需要经常互相串门,将来我的孩子要跟她的孩子一起玩耍……”   杨思情越说越小声,她社恐症都犯了。   一种末日的氛围幻化成一条紧箍咒咒文,索饶在她的头顶上转圈圈,转呀转呀转。   褚翠一巴掌拍在她肩头上,特仗义地说:“没事儿,不还有我陪着你面对惨淡的人生呢吗。你跟她至少还隔着屋子,我将来是要跟她同一张桌子吃饭的。”   两个难姐难妹面面相觑,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郁卒的脸。   外头响起嘹亮的晚饭军号,声如丧钟,为她们吹响。   人家卞同志又没杀人放火,只不过择优选择结婚对象而已,看把她们吓得如丧考妣。   杨思情离开褚家,骑上自行车回东院,一路上思绪万千。   她再怎么不喜欢婚后跟蓝巍之前的相亲对象住那么近,也左右不了别人家的事。   仔细想想,人生就跟玩游戏闯关差不多,抵达终点之前永远有大大小小的关卡等着你去闯。   不管她有没有穿越,只要她还活着,永远有因地制宜的烦恼。   在A时空有A时空的烦恼,在B时空有B时空的烦恼。   话说那个卞玫是不是故意嫁给褚凡哥,故意住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方便恶心她?!   你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回到家,杨思情听见滋拉滋拉的炒菜声,放下邮包,塌着双肩,有气无力地飘向厨房。   从背后抱住蓝巍,脸颊蹭蹭他的后背,他可靠的后背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蓝巍回头看一下背上的小女人,小脸蔫了吧唧的,转回来盯着锅里正在煎的排骨,含笑地问:“人怎么软趴趴的,饿啦?”   杨思情干脆把整张脸都埋在他背上,摇摇头,脸就随着摇头的动作在他背上擦来擦去:“不太饿。看到我们军爷做饭,我当然要奖励军爷一个拥抱。”   她像这样抱抱蓝巍就好了,不打算把卞玫可能会嫁给褚凡哥的八卦告诉他,然后向他吐槽这个那个的。   情侣之间,积极的事情可以分享,共享正能量;消极的事情就要挑着倾诉,要知道你吐槽别人的过程,也是个反向拉低自己素养的过程。   卞玫嫁给谁,那是人家的事,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她凭什么看不惯人家,是吧。   “你去找翠儿玩了,我闲着没事就去军院供销社买了些食材回来做。”   杨思情出门时有给他留纸条。   “蓝巍,你这个绝世好男人。”   “那必须的,还没把你拐到一个户口本上,当然要积极表现。”   杨思情放开他,脱掉外套,撸起袖子:“我帮你吧,我也不好意思光吃不练。”   半晌后,饭菜大功告成。   蓝巍先端出去,看见柜上那个显眼的大邮包,放下盘子就去拿邮包看上面的地址。   杨思情后面出来,一看他手上的东西,炸了,冲过去就要夺走。   蓝巍一个部队精英,手里的东西还能让她夺走了?迅速高高举起邮包。   杨思情一次次跳起来去抢邮包,感觉血液往头上涌,脸发红发烫:“还我啦。”   蓝巍无情嘲笑她的海拔:“够不着,你够不着……你买什么东西需要拜托翠儿从广州给你买?”   “衣服啦!”   “不是衣服,你还想骗我!”   他们交手的过程中,也不知道是蓝巍动作过大还是怎么滴,总之一包包“妇女之友”从杨思情早前剪开的那个口子里掉出来。   哗啦啦,全砸在他头顶上,再天女散花出去。   杨思情石化。   蓝巍从地上捡起一包,乍一看还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   老脸不禁一红,默默弯腰一包一包捡起来,交给她。   杨思情抱了满满一怀“妇女之友”,急赤白脸地吼:“蓝巍,你这个手贱的男人!”   从绝世好男人到手贱的男人,女人果然善变。 第四十七章 出发   ◎杨思情这个替身要去正主老家历劫,该来的总会来的。◎   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母猪要上树,杨思情这个替身要去正主老家历劫, 该来的总会来的。   阳历二月十四元宵节过后, 蓝巍到海淀火车票代售点买前往陕西咸阳的火车票, 二月末动身。   既然这一劫躲不过,杨思情不再纠缠他去弄假证那些东西, 死心塌地等待发车时间的到来。   至于到杨思情B老家后应该怎么行事?   她跟蓝巍商量出来的结果就四个字——随机应变。   只要时空管理局的魔法靠谱,她就是杨思情B, 她就是杨家唯一存活的根,她需要户口本结婚,那个嫂子再怎么不肯给,最后也是要把户口本给她的,无非就是在给的过程中搞些刁难人的小动作罢了。   要是他们一个未来人、一个大团长,连个不识字的农村寡妇都摆不平, 作者就该考虑换男女主了。   时间走到动身这天, 蓝家警卫员小何开吉普车载他们到北京火车站,小何就是去年帮蓝巍送情书到中关村宾馆给杨思情的那个小战士。   北京火车站位于东城区,于1959年通车运营, 使用至今已有60年,一直是全国铁路客运的重要枢纽。①   建筑物这种东西不像人,十年能让一个人变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但一百年也未必改变得了建筑物的原始样貌,只要不是偷工减料。   杨思情踩上站前广场, 遥望北京火车站的两座大塔钟, 心神不免打个恍惚, 沉浸在一种时空错乱的情绪当中, 就是那种有点感伤又有点激动的复杂情绪。   小何帮蓝巍把行李搬下来,完了蓝巍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何,麻烦你了,你回去吧。”   小何:“蓝团,那我走了,祝你陕西之行一路顺风,早日回京。”   蓝巍:“嗯,我们办完事就回来。”   两人互相行了军礼。   小何开车回去。   蓝巍两手提着行李走到杨思情身边,拿手臂碰碰她:“思情,我们进站吧。”   杨思情把他手里几袋装着各种吃食的网兜分出来由她提着,与他边走边说:“蓝巍,北京火车站直到五十年后还在用呢,我以前来这里坐过很多次动车。回忆的后劲太大,刚才我差点哭出来。”   “那等我们从陕西回来,你自个儿在北京站睡一宿,好好跟这座车站来一场穿越时空的对话。”   “你别以为我不敢,我太平间的停尸房都睡过,还有什么地方不敢睡?”杨思情气势很大、很轻快地说。   对于穿越到七十年代的起始点是在停尸房这件事,她从一开始的晦气到现在已经被她当成自己人生当中浓墨重彩的辉煌一笔,每每提及,脸上都要露出骄傲的快意。   蓝巍揶揄她说:“我估计要听你拿这个事儿吹牛吹一辈子了。”   “是事实,不是吹牛,两辈子你也得听着。”   “好,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下辈子你还来找我。”蓝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她下辈子也预定了,正好称了他的心。   北京火车站在当年是集全国之力建造的,车站大厅有四部大型自动扶梯,候车大厅是沙发座椅,各种设施一应俱全。②   他们走进车站大厅,杨思情新奇地左看右看:“蓝巍,才早上六点多,车站就这么多人。”   “年关刚过不久,他们这是要离家奔赴各自的岗位去了。”   他们搭自动扶梯到二楼候车大厅,找到检票口,检票进站。   蓝巍买的是最早班次的卧铺,来到站台后直接登上列车,找到对应的卧铺车厢。   一间卧铺车厢住两个人,上面床,下面沙发椅,两张沙发椅中间有张小桌子,桌上有暖水壶、茶杯等物件。   杨思情觉得比未来高铁卧铺的配置还要高档,双手合十,眉飞色舞地朝蓝团长一拜:“感谢军爷买这么舒服的票给我坐,肯定不便宜吧。”   蓝巍曲起食指勾挑一下她的下巴:“跟我客气了不是,我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   七十年代坐火车,买票的情况大概分成三种:   硬座不需要介绍信;   软座需要介绍信;   卧铺需要介绍信+行政等级。   所以想买一张卧铺票,光凭介绍信是没资格买的,购买者还需要达到一定的行政等级。   蓝巍的行政等级买两张卧铺票绝对足够了,他们从北京南下去陕西需要坐72小时火车。   今天要是没有杨思情,他会直接买硬座票,能省则省。   有了杨思情,那就怎么舒服怎么来。   七点,广播响起歌曲《东方红》,列车轮轴一点点运转起来,摩擦着铁轨,发出哐哧哐哧哐哧……的声音。   三天后的中午,他们在咸阳火车站下车,转坐长途汽车到杨思情B老家所在的小县城。   杨思情坐火车住的是舒舒服服的高级干部才有资格坐的卧铺车厢,好吃好睡,在三天的火车行程当中活跃得像只花果山的猴子,每天都要从车头疯玩到车尾好几趟。   哪想一坐上破烂的长途汽车,她这只猴子就不灵了。   汽车里挤满灰头土脸的关中农民和他们的鸡鸭猪仔等各种杂物,气味恶臭难闻,汽车本身还有浓重的汽油味,混合出一种地狱级别的味道。   杨思情坐在里侧靠窗的座位上,痛苦地闭着眼、皱着眉,脸色跟发黄的老青菜有得一拼,衣服里面早已憋出一身冷汗。   每呼吸一下,都感觉难闻的气味在她的五脏六腑里运行一个大周天,经过发酵,随时会以另一个形式从嘴里yue出来。   她在座位上蜷缩着身体不敢轻举妄动,害怕稍有不慎,嘴巴就要yue出不忍直视的“彩虹”。   蓝巍紧挨着她坐,不让别人挤着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顺气,拿风油精给她闻,拿话梅给她含,看她痛苦的样子,恨不得代她受罪。   他们两张顶漂亮的外乡人面孔,蓝巍更是从头到脚穿着衣冠楚楚的军装(其实是旧军装),在一大车子关中的父老乡亲们中间特别打眼,大家伙儿都猜他们是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   新茅坑香三天,只有刚结婚的男人才会对女人这么细致入微和体贴。   路上老有人上车下车,汽车开开停停,司机每刹车一次,都是在挑战杨思情的忍吐上限。   又是一次冲劲很猛地刹车。   杨思情身体往前飞去,再往后重重砸在椅背上,脑子一阵晕眩。   她的肚子崩盘了,捂住嘴拼命拍打蓝巍。   蓝巍心领神会,赶紧拿出铝制饭盒放在她嘴下。   杨思情埋下脸,往饭盒里哇哇大吐特吐。   蓝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等她吐好了,拿草纸给她擦嘴。   汽车里的男女老少,有不少人咧嘴笑,笑城里女人娇气。   在这种青黄不接的年月里,农村人和城里人,从外表上很容易区分开来。你看杨思情长得那么细腻,长时间风吹日晒干农活带娃的农村女人的脸可没她那么嫩。   这趟长途汽车每天县城、农村来回跑,车里坐的自然都是来自小县城十里八乡的村民,好死不死的,其中就有这么一个认识杨思情B的老姨。   老姨在瞧见杨思情的第一眼就感觉她很面熟,在大家伙儿都看这对小夫妻的时候,她也撇着头眯着眼打量被围巾包住半张脸的杨思情。   直到杨思情拉下围巾呕吐,这才被她看到完整的脸。   汽车终于开到长武县汽车站,蓝巍等其他人都下车了才拿上东西,小心搀扶着晕车晕得迷迷瞪瞪的杨思情下车,坐在汽车站候车室让她歇歇。   “喝水。”他拧开军用水壶,边看她喝边问,“你以前没坐过这种汽车吗?晕车那么严重。”   “没坐过这么破这么难闻的,这种小破车我家那边老早就淘汰了。哎,几点了?”   “四点多了。”   “时间太晚了,咱们晚上就在县城找家旅馆住,明天再去她家。”   “嗯。从县城去她家远不远?”   “几十里地,明天我们要改坐驴车。”   蓝巍笑了:“驴车你应该不会晕了吧。”   杨思情捶他一拳,难受地揉搓起太阳穴:“晕车晕得我头疼。我只来一趟,以后再不来这个破地方了,人差点交代在那辆破车里面。”   “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跟我结个安稳婚,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蓝巍抓起她白皙的小手捂在自己胸口上,是他坚持大老远跑杨思情B老家来办理户口的。   杨思情也没干什么,瞧把他给感动的,卑微的军爷。   “你别乱抓我,大庭广众的。”杨思情收走手,拿余光扫描候车室走动的人,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跟偷情害怕被看出来是一样一样的。   他们又坐了会儿,等杨思情从晕车中缓过来就离开候车室来到大街上。   离汽车站不远就有两家旅馆,他们挑一家进去,凭结婚介绍信订了间双人房。   小县城的旅馆房间很简陋,四面墙,一张木板床和一床看起来又脏又潮的被褥,一张桌子,两张椅子……独立卫生间想都别想,问过了,没有。   杨思情晕车出了身冷汗,里衣都潮了,贴在肌肤上冷飕飕的,她就想换身干爽的里衣。   蓝巍去旅馆的公共开水房提了桶热水进来,掺了冷水调好水温让她擦洗,这间隙里他去旅馆饭堂打晚饭。   菜色很不好,他改去街上的饭馆,让现炒几个关中小炒,打包带回来。   杨思情已经擦洗好了。   蓝巍让她先吃着,自己披上毛巾,拿上脸盆,去旅馆的公共洗浴间清洗。   杨思情没有先吃,站在窗户前看大街。   天色已经擦黑,街上能见度不高,几顶路灯发着暗沉的光辉,对照亮街面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蓝巍不久推门进来,只穿着背心,身上清清爽爽的。   “哎,你怎么不吃?炒面要坨了。”   “我没胃口。”杨思情靠在窗边上低着头抠手指头,脸上闷闷不乐。   “想北京了?”蓝巍穿上军衬衣。   杨思情扭扭捏捏地嗯一声:“一个是想北京,另一个是对明天要去见那么多杨思情B老家的人有些怕。”   “有我呢,你别怕。不行咱们就直接去当地派出所,让派出所给你开个户口本遗失证明,照样能把事情办成。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不一定要跟那个嫂子胡搅蛮缠。”蓝巍冲她招手,“过来跟我一起吃晚饭,我饿了。”   杨思情走过去:“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没心没肺还是太面面俱到,就没见你真正为什么事犯愁过。”   蓝巍抱住她,亲一口先:“瞎说,我犯愁的事都在你身上。”   早前在长途汽车上认出杨思情的老姨,下了汽车之后赶几小时的夜路回村,途中特地拐去杨家村。   她是从杨家村嫁去邻村的,经常回娘家走动,杨家村每一家的女人,她都说得上话。   站在杨思情B哥哥家的院门口,拍门呼喊:“秀兰妹子,秀兰妹子……”   破门后头很快传来声音:“谁呀?大晚上滴。”   老姨大点声说:“是额,杨拴子家滴,你开开门。”   炕屋炕床上的王秀兰钻出被窝,下地穿袄,跟被窝里的男人说:“你别出声,额去看看就回来。”   家里来男人了,她不方便点灯,摸黑出了炕屋去开院门,借着天上的月光认出站在门口的老姨是谁。   “姨,这么晚你找额有啥事?”   “秀兰妹子,你那个离家两年多滴小姑子有信儿咧没有?”   王秀兰奇怪她深更半夜跑人家家里问这个干吗?   “有啥信儿,在外面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捏。”   “秀兰妹子,额今天坐车回城,在车里好像看见你家小姑子咧。”   王秀兰吃了一惊,瞪大眼问:“姨,你有没有看错!”   “唷,这姨可不敢打包票。你家小姑子离家那年才十八吧,在大城市待几年也该变样儿咧,额瞅着就是你家小姑子。你明天别出工咧,就搁家里待着,看她回不回来。”   “姨,你瞅着她看起来咋样?”   “变化可大哩,像城里人。而且她不是自个儿回来滴,是跟着男人一起回来滴。那个男人穿军装,好魁梧好气派,姨都不敢搭话。你家小姑子可是在外地发达咧,领着吃公家饭滴男人衣锦还乡。姨大晚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想着赶紧回来给你报喜哩。”   老姨亲热抓过王秀兰的手拍拍手背,只字不提杨思情B的出走间接害死她丈夫那事儿,只说她现在衣锦还乡。   王秀兰对她的话信八分,存疑两分。   家里开春就吃不饱饭了,那个偷跑出去的死丫头真找了个当兵的有本事的男人回乡,家里往后的口粮就有着落了。   作者有话说:   知识点:   陕西省的板块共分为三块:陕北、关中平原、陕南。   陕北是高冷的黄土高原,包括榆林、延安两市;   关中平原号称“八百里秦川”,四季分明,是一块肥土,包括铜川、渭南、咸阳、宝鸡、西安五市;   陕南是水乡,包括商洛、安康、汉中三市。   ①②参考百度百科《北京站》   感谢在2022-12-25 21:15:45~2023-01-06 18:2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多肉葡萄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旅馆一夜   ◎嘿,坐三天火车来打野。◎   二月末倒春寒, 咸阳这边的气温仍是偏低,白天不觉得什么,夜间能明显感到气温的降低。   小旅馆的被褥不够厚又潮潮的, 心细的蓝巍想着杨思情夜里睡觉可能会打寒颤, 便去前台找老板娘再要一床被褥。   傍晚订房住宿时他就引起老板娘的浓烈兴趣, 一开口,老板娘就听出这是打京城来的军爷, 脸上立刻换成肃然起敬的表情。   这个年月的口号就是“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 全国学人民解放军”,解放军是全国人民学习的榜样,老百姓对当兵的态度总是要更憧憬和崇敬些,而离主席同志最近的京城兵,老百姓的憧憬和崇敬值翻倍,尤其陕西还是革命老区。   北京的老百姓早已见怪不怪军人, 大街上随处是穿军装的, 那种拥军情绪比不上外省浓烈。   老板娘冲他客气地笑:“同志,小夫妻咋还盖两床被子?”   她说的是带关中口音的塑料陕普,言语间有些调侃意味。   蓝巍笑得很亲民:“被子有些薄, 怕她夜里睡觉着凉。”   老板娘大为惊讶:“咦!不是自己要盖,是给媳妇加被子,你们京里男人晓得疼女人,额们这儿滴男人凶滴hin。”   农村都有打老婆现象,越穷越偏远的地区, 这种现象越普遍。   蓝巍笑笑不予评价。   老板娘又说了:“同志, 加一床被子要加五毛钱。”   崇敬解放军同志归崇敬, 钱还是要照收不误滴, 连个折扣都没有,精神上的“崇敬”在物质面前一文不值。   蓝巍同意加钱。   老板娘多赚了五毛钱,喜眉笑脸地去抱来被褥交给他。   房间里的杨思情坐在床边上,埋头拿钩针钩着她的至今未完工的水杯套。   之所以至今未完工,是因为她前头失败了几次,只得从头开始钩。   在总结前面几次失败的经验之后,她钩到手头这只才算顺利钩下来。   这次出远门一并给带了出来,既为赶进度,也为解解闷。   她还顺便知道了自己高中那会儿为什么不能坚持把围巾织完。   答:缺个送围巾的男朋友。   跟给自己织围巾相比,当然是给男朋友织围巾产生的驱动力又大又持久,是吧。   一想到水杯套钩好后套在蓝巍的水杯上,他每次喝水都要握一遍,她心里就咕噜咕噜,喜得冒泡。   这么点小事就高兴,二十郎当岁的小姑娘可真容易满足。   蓝巍抱着被褥回来。   杨思情抬头睇他一眼又埋头回去:“人家真的肯多给你一床被子啊,还是军装好使。我们那边有个词叫‘刷脸’,搁你这儿应该叫‘刷军装’。”   刚才他说要去找旅馆的人再讨一床被子,她一口咬定人家不会给的,现在被子被他抱回来了。   “军装不好使,好使的是钱,加一床被子要加五毛钱。”蓝巍实话实说。   “五毛钱!去抢啊!”杨思情讶异地瞪眼。在这里小半年住下来,潜移默化间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物价,五毛钱都够她在北京买两个薄皮大肉包还有得找,“我怀疑这家旅馆是故意在房间里放这么薄的被子,好让住店的人多加钱拿被子!”   她对无故损失的五毛钱很是愤愤不平,完全失去了几个月前制霸七零国营商场时败家娘们的风范,潜移默化真是种可怕的力量。   蓝巍则显出两袖清风般的淡然:“出门在外,钱当花则花,重要的是你能睡暖和。”   最后的话无异于一把梳子,把杨思情身上炸开花的毛梳得服服帖帖,却听她亲热地小声骂:“人家说多少你就给多少,你不会跟人家讲讲价?大冤种。”   嗯,杨姐越来越有一个家庭当中财政大臣的内味。   之后蓝巍拿出一路上都在看的俄文小说,上床背靠墙壁,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起来,继续往下看小说。   小说是原文《战争与和平》,有英汉大词典那么厚,里面的俄文密密麻麻,堪称天书,十分劝退。   他在火车上第一次拿出这本书时,杨思情随手翻了翻,暗暗咋舌,默默缩回爪子,老实钩自己的水杯套,感慨她跟蓝团长的差距就是水杯套和《战争与和平》的差距啊。   杨思情也躺倒,头枕上他的腹部,把水杯套举到脸上钩。   两人间从容安宁的氛围让她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加上原本的舟车劳顿,她没钩多久,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停下手头动作,闭上眼,很快进入黑甜乡。   她还做梦了。   梦见自己在颐和园冰场上驰骋,不停变换各种高难度滑冰花样,围观冰客无不看得瞪大双眼、啧啧称奇,冬日透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   她在冰客们惊叹的目光中永不知疲倦地滑啊滑啊滑啊……滑醒了。   其实是被窗外不远处汽车站的汽车鸣笛声吵醒的,醒来发现自己被蓝巍的一条手臂揽抱在怀里。   原来带给她温暖的不是冬日阳光,是蓝巍。   窗外仍是黑洞洞的天,窗玻璃上仍映着路灯稀薄的亮光,汽车站的汽车已经开始跑动,楼下也有人活动的嘈杂声,她估计现在应该是早上四五点钟。   一看手表,五点刚过。   这个年月的社会人晚上没啥消遣,普遍都是睡得比狗早、起得比鸡早,早上四五点钟就睡够觉,起床开始一天的劳动,据说清朝皇帝就是这个时间点起床的。   像她昨晚早睡,现在就已经睡饱了,双眼充满电量,以仰视的角度,认真观看睡梦中的男人。   他睡得真沉,不知道昨晚小说看到几点?   长得帅,身上没有异味,睡觉还不打呼噜,这种男人得到就是赚到。   和他拥抱在小县城的小旅馆床上,真有几分野趣,想想又很色情。   嘿,坐三天火车来打野。   思想不纯洁的杨思情没忍住发出一声不纯洁的笑声。   蓝巍被吵醒,身体一翻,整个压住她,呼出一道睡美了的悠长鼻音,然后酣声嘟囔:“抱着你太好睡了,解乏。”   这里要跟你们确认一下,他们这是第一次同床共枕。   蓝巍除了第一晚带她回军院,坐在床边上守着她到天亮,其余日子都是回蓝家睡觉,没在她那里留宿过。   一个未婚女同志留男人过夜,这事儿对男方杀伤力不大,对女方却是大大的不妥,会让人家对女方的作风问题说三道四,毕竟军院到处都是眼睛。   史云也对他们婚前没有过过夜比较满意,进而在洁身自爱这一层面上对杨思情比较满意。   “睡好了就起床,咱们收拾收拾,出门采买要带过去的东西。”杨思情推推身上的“五指山”,压死她了,齐天大圣不是谁都能当的。   蓝巍身上的某个开关似乎被她按中,猛一抬头:“对,快点起床办事,越早办完越快回家结婚,我就可以合法搂着你睡一天!”   虎吻她一口,非常干脆地从她身上窜下床,十指交叉,掌心翻天伸个大懒腰。   杨思情在床上托着腮,闲闲地看他:能合法搂着我睡觉成为他做事的驱动力。看来钩水杯套的和看《战争与和平》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大,大家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   他们收拾妥当出门,经过服务台时看到坐在后面的人已经由老板娘换成一个瘦巴巴的老汉,拿根小烟杆抽着旱烟,应该是值夜班的。   外头天色已经灰白,小县城的街道完全活络起来,都是劳动人民忙碌的身影。   空中飘着非常细、可以无视的那种毛毛雨,街上没几个打伞的,只是气温比昨天冷了很多。   他们在街上闲走找地方吃早饭。   天上飘着雨,路边摊就不考虑了。   拐个街口看到一家“大众食堂”,看样子是公办的国营食堂,走进去。   他们这次来一趟陕西,以后要是没事,应该不会再来,肯定要吃些当地美食。   杨思情点了碗油泼辣子面,一份条子肉,一碗豆腐脑。   蓝巍点了碗羊肉汤,两张白面馍,两个肉夹馍,肉夹馍里的肉就是条子肉剁碎了塞进去的。   羊肉汤和羊汤是有区别的,羊汤里面没有羊肉,大多数人点的都是便宜的羊汤,喝个羊肉的味道就好;羊肉汤里面有羊肉,可以免费续一勺羊汤。   点完东西,合计四块五,两斤粮票。   蓝巍交了钱和粮票,和杨思情拿好东西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来吃。   店里点白面馍的都没有几个,他们这桌都是肉,吃得像过大年,别桌为之侧目。   他们填饱五脏庙,跟服务员打听了县城粮站的地址。   走到粮站,采买了二十斤白面、三十斤玉米面。   又到隔壁供销社采买了五斤腊肉、五斤腊肠、五斤盐、五斤油、五斤糖果、五瓶太白酒、五瓶秦川酒、若干水果罐头,更多的东西到时候就给嫂子钱,缺什么让她自己买去。   买这些东西的时候杨思情一直嘟着脸不高兴,心里问候了好几遍杨思情B的祖宗十八代。   逃婚偷跑出去的人是杨思情B,大买特买、回乡赎罪的人却变成她这个替身,真是好鞋踩到臭狗屎!   那厢工作人员拿装化肥的那种编织袋给他们把东西妥当装好、系紧,这厢蓝巍贴着杨思情站,暗暗搞些亲昵的小动作哄不高兴的她。   杨思情着恼地摇一下肩膀,瞪着他啧一声,把他轰开。   女人真是种喜怒哀乐没有规律可循的神奇动物,他没把人哄成功,还被撅了回去。   他们拿着两大袋东西走出供销社,走到街边停下来,特意把两大袋东西放在身前。   很快就有赶驴车的关中老汉吆喝着关中话问他们:“喂,额说你们要车么?”   蓝巍高声回应:“要!”招招手让老汉过来。   老汉把驴车赶过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思情说:“去杨家村。”   老汉点点头:“一趟三毛。”   他们拿这么多东西,杨思情有些不放心:“大爷,你真的知道杨家村吗?可别半道上把我们给扔山沟沟里。”   老汉生气:“你这个女娃咋说话咧,额咋不知道杨家村,不就是后陇沟滴杨家村么,那个村儿到处都是枣树,额又不是木有去过。”   杨思情扭头跟蓝巍说:“我们就坐这辆车吧。”又问老汉,“你后头还拉人不?”   老汉点点头:“这么大滴车,你们又坐不下。”   他再拉人的话势必会耽误时间,杨思情说:“你的车不要再拉人了,就把我们和东西拉到杨家村。”   老汉举起大拇指和小拇指,比个六:“只拉你们两个要六毛。”   谈好车费,蓝巍把两大袋东西搬到毛驴后头的板车上,再跟杨思情一起坐上去,让老汉先拉他们去小旅馆。   他们到小旅馆退了房,挥师朝杨家村进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06 18:26:43~2023-01-14 11:3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九章 晕粪   ◎给你闻闻我的男人味。◎   相较于水土流失严重的陕北, 关中平原自古就是一块适合农业种植的肥土,盛产小麦、棉花。   立春过后,漫山遍野吐嫩芽, 关中山区已然春意盎然。   群山互相挨靠着, 一头驴拉着一挂平板车缓缓走在乡道上, 向前延伸的乡道崎岖不平。   坐在板车上的杨思情,屁股连续做着颠簸运动, 浑身的肉也跟着颠簸,冰凉、潮湿、充满草腥味的空气包围着她。   蓝巍一早就把他的围巾翻出来, 折成厚厚的方块给她垫屁股。   天空灰蒙蒙的,像块大抹布,毛毛雨始终没停,下得缠缠绵绵。   老汉说停不了,要下好些天,乡里人就喜欢这天这雨, 乡里人要赶着下雨的这几天抓紧播种麦籽, 确保夏季的麦子能有个好收成。   现在是农忙时节,每村每个生产队的队员都在田里跟时间赛跑,乡道上才这么冷清。   杨思情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哈着腰靠在蓝巍身上,戴着围巾一体帽,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面,听着蓝巍跟老汉你来我往、絮絮叨叨地唠嗑,眼睛眯成一条缝假寐。   这里的破路把她浑身肌肉抖得发酸, 心情跟大姨妈迟迟不来差不多, 根本没兴趣加入他们的聊天室。   蓝团长呢, 时时显得胸有成竹、精神面貌饱满, 就没见他皱过眉。   依她看,蓝团长是把来杨思情B老家历劫当成游山玩水,体验文化民俗村来了。   “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呦,一道道水,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   老汉乍然而起的声音吓得假寐的杨思情整个屁股弹跳起来,差点后翻栽下板车。   蓝巍大掌迅速撑住她的后背,稳住她。   杨思情受惊过后就是烦躁,一扭腰,背过身去望着来路。   刚才蓝巍抽了根牡丹牌纸烟给老汉,问他会不会唱《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这歌是前几年流行的陕北民歌,杨思情曾说过他们那时候也流行过一阵子这歌,蓝巍就跟老汉点了这歌,旨在拍她马屁。   不想老汉的嗓门不给力,让他的马屁拍在马腿上。   老汉唱完一首《山丹丹》,开了嗓,只唱一首仍觉意犹未尽,之后又唱了《走西口》《女儿嫁》等陕西民歌。   他的唱不是唱,是拔高了嗓门大声喊,喊得还很难听,乡道的回声效果无限放大了这种难听。   他的难听跟杨思情唱歌的那种难听还不一样,杨思情唱歌难听至少还能当恐怖片背景音乐,他这个难听纯粹就是杀耳朵。   旁若无人的老汉唱得很美很投入。   蓝巍也听得很美很投入,摇头晃脑,指头在膝上打着节拍。   他认为,置身于关中广袤的乡野上,听关中口音的古朴民歌,两者相得益彰,别有滋味,不能简单的用好听、难听来判别这种乡间野趣。   遗憾的是杨思情的音乐品味和思想觉悟都没有他高,无法从老汉的破锣嗓子中找到可欣赏的点,只能肤浅的用好听、难听来判别这种野趣,而她所欣赏的野趣是和某团长一起拥抱在小旅馆的床上。   驴车上的两个男人把快乐留给自己,把不快乐留给杨思情,此处应有掌声。   驴车走到乡道岔口,另一条道上正好有辆拉粪的驴车也往岔口走过来。   老汉停下来,让干农活的乡民先过去。   拉粪的驴车上面坐的是两个插队知青,一男一女,男的赶驴,女的坐在车沿上看护几个粪桶,以防里面的粪水摇出来。   这些粪是他们天没亮就出发,从十里八乡抢回来的。   对,抢粪,一种味儿很大、意义非凡的劳动。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麦籽种下去需要足够的肥料养护,不然发出的麦苗会长不壮,进而耽误夏季小麦的收成,下半年冬天就会没有足够的粮食,大家伙儿就得忍饥挨饿。   所以肥料关系到农民的吃饭问题。   六七十年代的祖国几乎没有化学肥,农民种地主要靠农家肥,农家肥源自牲口和人的五谷轮回之道。   可是各个生产大队都需要农家肥,僧多粪少,可不就得靠抢的。   你不抢,粪就是别人的啦。   赶驴的男知青过去以后,回头大声说:“老乡谢谢啦!”   蓝巍听他的口音是京腔,眼中射出光芒,神采奕奕地大声问:“同志是从北京下乡插队的知青吗?”   背对他们坐的杨思情闻言扭头看过去,挪动屁股,变回到刚才依偎着蓝巍坐的坐姿。   男知青听见他的京腔,脸上也多了许多神采,用地道的京腔回道:“是啊,我北京延庆的,同志你北京哪儿的?”说完瞥一眼边上那个女同志她的一双仿佛会说话、黑白分明的水翦大眼。   蓝巍回道:“我海淀的,陪爱人回乡探亲。”垂眸笑看一眼挨着他坐的杨思情。   杨思情被他的“爱人”一说羞得更加把脸往围巾里头埋。   男知青嘻哈间正要再答,女知青捅一下他的后腰,严厉地催促:“你有完没完,赶紧走,回去后我还要进山割草,不要因为自己而耽误别人的时间!”出口的话也是京腔。   男知青小声怼她:“催什么催,我讲几句话又不会耽误你年底评先进分子。”然后恢复声调冲蓝巍说道,“同志,走了嘿。我们是杨家村一队的,我们那还有几个北京知青,晚上有空欢迎来找我们玩儿。”   杨思情心里一叮:他们是落户杨家村的知青,杨思情B的资料里面怎么没有他们?哦,他们应该是杨思情B离家之后来这边插队的。   蓝巍说:“巧了,我爱人娘家也是杨家村的。”   男知青的后腰被女知青使劲捅,他苦笑着冲蓝巍抬抬下巴,挥鞭赶驴。   既然都是杨家村的,走的路就都一样。   两辆驴车一前一后在乡道上行进,蓝巍就又和男知青聊上了。   互相介绍后得知男知青叫雷建,女知青叫王小梅,他们是七四年同一所北京高中毕业,毕业后被学校安排到陕西下乡插队。   当蓝巍说出爱人的娘家是杨思国(大哥)家时,雷建和冷淡的王小梅都像是听到什么奇异的一句话鬼故事,四只眼睛互相对视一下,再一起看向蓝巍身边的爱人,感觉活见了鬼。   他们是七四年来插队的,杨思情B已经跑出去一年,杨思国也已经吊死一年,关于杨家和村长家的恩怨,都是茶余饭后从老知青口中当作听故事一样听来的。   杨家的事算是近几年这片乡区比较轰动的事,传播范围那是相当广泛。   本来杨思情B也不是农村女人偷跑出去的个例,乡里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受不了农村的苦而离家出走的女人,谁让她的偷跑牵扯上一条人命呢。   杨思情现在顾不上两个知青的有色眼光,她已经被前面那几个粪桶飘到后面的强壮的屎尿味熏得晕头转向,只盼着两辆驴车赶紧分道走。   蓝团长居然能在这种气味的熏陶中,若无其味地跟那个男人交谈,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来他很适合当农村女婿,事情办成后她就自个儿回京,留他在农村喂两年猪!   粪桶要运往一队的责任田,不走回村的道,杨思情总算把运粪的驴车给盼走了。掏出风油精猛吸两口,活、活过来了,世界从未如此清新。   蓝巍低下头观察她的脸色:“你连驴车都晕啊?”   杨思情呸一声:“我晕粪!”   蓝巍听笑了,把手臂伸给她:“给你闻闻我的男人味换换空气。”   杨思情拍开他的手臂,斜抬起眼死亡凝视他:“你不要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乱幽默,我心里烦得很,小心我咬你。”   蓝巍在她的死亡凝视下二话不说搂住她:“你以前是没来过农村吗?我看你这么不习惯农村。”   杨思情闻着他身上的男人味,闻屎尿味闻出来的火气消散了些:“我小时候的农村跟这里的小县城差不多,这种偏远山村怎么比得了?越往山里走,环境越苦逼,你看那些破破烂烂的泥瓦房。”她比划着坐落在视野中的农舍。   蓝巍提醒她:“你现在是杨思情B,人家说乡情难断,你不要对老家嫌这嫌那的,装得像一点。”   杨思情跟他抬杠:“别说我,就算是杨思情B本人,在首都北京待了两三年之后回乡,她估计比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还要嫌弃自己老家。人一旦开了眼界,再回到穷苦的小地方,就跟身上有跳蚤乱爬一样难受。杨家村的人都知道她一心想嫁去城里才偷跑出去的,我嫌弃这里才是正常的。”   凭蓝巍的铁齿铜牙,他嘴唇后面至少有一百句话可以说出来驳斥她的话。   但是跟自己心爱的女人争这个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她已经因为坐驴车冒雨走这种崎岖的山路,让身体很不舒服了。   体谅她一下、体贴她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蓝巍紧搂了搂她,大声问老汉:“老哥哥,杨家村快到了没?”   老汉说:“到咧,这里就是杨家村儿。”   杨思情一惊一乍:“啊,到了!”翘首环视四野,“怎么没几间房子啊?”   老汉说:“再走走房儿就多咧,女娃你看这儿到处都是枣树。”   杨思情说了句暴露她缺乏常识的话:“这些树是枣树啊。”   蓝巍拍拍她的脑袋:“我看你也应该下乡插队两年,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杨思情后鼻腔一哼:“我穿越到这里就等于是‘下乡插队’,知青在农村干两年农活就能回城,我是把一辈子都押在这里了!”   蓝巍碰一鼻子灰:“合着我成了耽误你远大前程的恶棍。我什么都不说了,闭嘴当个安静的农村女婿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4 11:35:58~2023-01-15 17:2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818104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章 村里来了个解放军   ◎从此解放军在他们心目中有了具体的形象代言人。◎   果如老汉所说, 驴车没走多久,呈现在杨思情眼前的乡村景象跟她脑海中关于杨思情B老家的图片,重合的部分越来越多。乡道上看到的农民的脸, 也跟她脑海中的相关人物图片一一对上。   时空管理局输入到她脑海中的杨思情B的资料, 上面是带有相关图片和影像的。   这些资料烙印在她的脑海中, 无法忘记,外时空的高科技魔法就是这么神奇。   杨思情不禁摸了摸戴在右手中指的金戒指。   驴车走到农舍多的地方, 停下来,老汉问:“女娃儿, 你要去村里哪家?给额指个路,额给你们送到家里。你们这么多东西,拿不了。”   其实他送到这里就可以让他们下车,因为蓝巍那根宝贵的纸烟,他决定送佛送到西。   杨思情按脑海中的路线图给他指路。   驴车就拉着他们这对从外地回乡的小夫妻,在村里平坦的土路上慢慢走过一间间农舍。   时间已到上午十一点多, 村里能出门劳动的村民早就出门劳动挣工分去了, 剩下些老弱病残待在村里做些轻省活儿。   驴脖子上晃荡的铃铛把好几间屋里的人给引了出来,几乎都是骨瘦如柴的老人,站在门檐下看着他们走过去, 都在心里纳罕村里怎么来了个解放军?没听说哪家有出去当兵的娃儿啊?   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追着驴车蹦蹦跳跳,争先恐后地看解放军叔叔。   一两个小孩跑到驴车前头,放开喉咙大喊大叫:“村里来解放军喽……村里来解放军喽……”   杨思情一路都在烦闷,终于被小孩子逗笑,调侃解放军叔叔:“你这个super star, 我只是你的背景板。”   蓝巍正经八百地朝她挤眉弄眼。   杨思国家, 王秀兰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她听从了昨晚老姨的建议, 今天没去队里出工, 待在家里等人。   二儿子杨有钱进炕屋找她,说:“妈,外面滴人说村里来咧解放军,额想出去看。”   王秀兰一听这话,激动得大拇指被针扎了一下。   她忙不迭下炕,嘬着大拇指慌里慌张的,一时间不知道先干什么。   杨有钱再问一遍:“妈,额想出去看解放军。”   王秀兰厉声说:“看什么看,人解放军就是来额们家滴,待会儿让你看个够。”   杨有钱害怕地问:“妈,你干啥事咧,解放军要来家里抓你?”   “抓你娘个蛋,解放军是你姑丈,你小姑回来咧。去,快去山里把你哥喊回来,说小姑从大城市回来咧。”   “啊,额姑回来啦!”杨有钱撒丫子跑出去,边跑边大喊,“额姑回来啦!”   杨思情B走的时候他才两岁,几乎没有自己小姑的记忆,只看过一次杨思情B的照片。   当然,照片上的杨思情B现在已经变成杨思情的模样。   二儿子走后,王秀兰跑去堂屋,把挂在主席畫像旁边的杨思国遗像取下来使劲擦干净灰尘,再挂回去。   然后风风火火冲去小院,找到坐在木头桩子上的小女儿杨有米。   杨有米三岁,拿着根绳子在手指头上缠绕,翻花绳呢这是。   王秀兰扯走绳子丢到地上,拽着她的胳膊直接把她提起来,提进堂屋,拧条湿毛巾过来粗鲁地擦干净她的脸和手。转着她的小身子,挥着湿毛巾在她身上到处甩打尘土。   杨有米糯糯地说:“妈,额饿……”   “饿饿饿,成天就知道喊饿,三岁多咧连个猪草都不会割,就知道冲你妈喊饿。等你姑回来,找你姑喊饿去。”王秀兰凶完她,换上一张喜不自禁的脸,“死丫头真滴出人头地咧,这下子咱家要过上好日子咧。”   刚说完话,外头就传来一大堆小孩子闹哄哄的吵声。   驴车停在杨家院门口,蓝巍跳下去,掐着杨思情的咯吱窝把她抱下来,两人把板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蓝巍坐在板车上看不出身高,一下地,立刻引爆孩子们的眼球,围着他激动得不行,从此解放军在他们心目中有了具体的形象代言人。   蓝巍付钱给老汉,掏出烟盒再抽出两根纸烟递给他:“老哥哥,劳你跑一趟了。”   老汉高兴地咧开嘴,嘴里上下两排加起来只剩下几颗稀稀拉拉的黄斑牙:“呵呵呵,你这个后生能处。”   杨思情扯下围巾露出脸,从没关的院门往里张望,犹豫一下,开口喊道:“秀……”   “王寡妇,你家来解放军啦!”   得,小孩子帮她代言了。   王秀兰故意等在堂屋不出来,听见喊她名了,她才冲出来,眼珠子在三年未见的小姑子脸上和陌生人蓝巍脸上,来回巡逻。   最近新学了一个词:脑雾。   非常适合用来形容这些认识杨思情B的人在被时空管理局洗脑之后,见到杨思情时的脑部状态。   这种状态就是,猛一看到杨思情,脑子会有一种雾蒙蒙的感觉,云雾很快散开,露出后面杨思情的脸就是自己记忆当中杨思情B的脸。   王秀兰此刻看到的小姑子,虽有些风尘仆仆的疲态,仍掩不住由内而外透出来的白,白得发亮,像她在公社电视里殪崋看到的女演员那样光彩夺目。   再就是蓝巍,她活到这把岁数,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么好看、潇洒、威武的男人。   不由一股热血涌上脸,心脏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解放军她见过不少,乡里每年都会有几个复员回来的解放军,可他们都不长这样啊!   王秀兰看这对“霸王别姬”看得失神片刻,突然扑到杨思情身上抱住她,激动地咣咣捶打她的后心,嗷嗷嚎哭:“你这个狼心狗肺滴死丫头,你跑出去一了百了,你知不知道你哥因为你,被那个狗日滴杨大根(村长)家给逼死咧……留额一个人养你们杨家滴三个娃儿……”   她调动这种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调动得非常迅速和到位,极富渲染力,目的就是要让半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他们家思情回来了。   她的打,也是下重手真打。   杨思情后心被打得火辣辣的疼,用“累了,毁灭吧”的有气无力眼神向蓝团长求救。   蓝巍看她吃瘪,直想笑,幸好忍住了没有让嘴巴翘起来,只在心里暗乐。   抓着她的双肩,稍一使劲就把她从王秀兰的铁锤下剥离,手在她后背被打的地方轻柔地抚摸,边揉边低下头用眼神问她感觉怎么样?   杨思情冲他抬抬下巴,意思是:哀家凤体无恙,你的手别在哀家背上忙活了。   蓝巍:嗻!   王秀兰翻起棉袄下摆擦眼泪,瞥见地上的两大袋东西,立刻精神百倍:“进院儿吧。思情,拿上东西,领着解放军同志进屋说话。”   已经有好些个村民听见王秀兰的鬼哭狼嚎,好奇地跑过来,站在不远处观望他们这边而不敢上前。   等他们拿着东西进院,村民们就涌到院门外朝院里伸脖子,用乡里土话叽里呱啦交头接耳。   杨有米坐在堂屋门槛上玩手指,小小的一团。   三人把东西搬进堂屋放下,王秀兰粗声粗气地喊小女儿:“你姑回来咧,你快过来见你姑。”   杨有米摇晃着小身子,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张着口呆呆地看两个陌生人,也不知道喊人。   两三岁的小孩子正是又萌又好玩的时候,可杨思情看这个小女孩缺少小孩子的灵动,心说别是个傻孩子吧。   蓝巍一把抱起杨有米,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杨有米伸手去抓蓝巍军帽上鲜红的五角星。   蓝巍就把军帽摘下来给她玩。   王秀兰瞪眼尖刻地说她:“那是你能玩儿滴东西?快还给解放军同志!”   蓝巍手臂颠着杨有米,热情地说:“嫂子没关系,让她玩吧,你叫我蓝巍就成。”   他看着王秀兰的眼睛,让王秀兰犹如被太阳照射一般脸上发烧/骚。   王秀兰说不出话,蚊呐地应着。   她局促、紧张、不自然,又竭力想让自己在对方眼中看起来文明、雅观。干有违自己本性的事,结果就是让她看起来扭捏作态。   看来全天下的妇女同志都有健全的审美观,都知道冲蓝团长这种长得好看的男同志发花痴。   蓝巍只有刚才说话时看着她,说完话就去逗杨有米了,并未过多关注她的行为举止。   杨思情呢,在转着眼球看堂屋。   杨思情B他们家,从外面看,是破墙烂瓦的老破小;从里面看,也破败得不像样。   房梁上左一处右一处罩着蜘蛛网,四面墙壁都黑了,很多处还掉皮了,对着门的墙壁上贴张破败的主席畫像,旁边黑白相框中的男人就是吊死的杨思国。   硬要说个优点出来,那就是简洁,换言之就是空空如也——压根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弄乱这间巴掌大的堂屋。   杨思情B他们家所有的一切都在凸显一个字:穷。   而在杨家村,几乎挨家挨户的景况都跟他们家差不多的穷。   祖国广袤的大地上,坐落着不知凡几的“杨家村”。   农民越穷越劳作,越劳作越穷,这是这个年月“靠地为生,靠天吃饭”的农民走不出的困境。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5 17:24:59~2023-01-16 18:0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大乱斗   ◎农村的寡妇,十个里面有八九个不是省油的灯。◎   杨思情B哥哥家的穷苦, 杨思情早就一清二楚,故而此刻的她身临其境,心湖也未翻起多大波澜。   她淡淡地说:“嫂儿, 帮忙把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吧。”径自弯腰解起编织袋的绳套。   王秀兰心里暗骂她对待自己这个嫂子的态度还跟待在家里时一样冷冰冰的, 没有因为离家几年而有所融化。   杨思情B对她态度冷淡, 那是因为知道她三番五次爬灰生野种、给她哥带绿帽、挪用她辛苦攒下的工分。   杨思情则是因为不认识她,态度自然也热乎不起来。   她们两个对她的态度正好对应上了, 王秀兰也就不觉得奇怪。   王秀兰去解另一个编织袋,敞开袋口, 惊呼起来:“额滴亲娘耶,咋买这么多好东西!”   蓝巍抱着杨有米,虚心地说:“都是今天一早思情催着我在县城买的,她离家多年,回来怕你不让她进门。”   这话的重点就在于,这些好东西是杨思情让他买的, 他希望这样说能减少些王秀兰对小姑子偷跑出去的埋怨。   不看人面, 也要看东西的面不是。   王秀兰横一眼闷不吭声、没什么表情的杨思情:“她还知道回来就行,买不买东西,额都会让她进门给她哥上柱香滴。”突然一拍大腿, 去拿了把竹凳过来,“蓝同志,你快坐,别老站着。”   按说她应该喊蓝巍姑爷,但现在还不到喊这个称呼的时候。   蓝巍坐下来, 让杨有米坐在自己大腿上。   杨有米一直呆滞地抓着军帽不说话, 看上去确实傻傻的。   王秀兰把他们买的好东西一一摆在主席畫像下面、靠墙摆放的破方桌上, 这些好东西看得她眼花缭乱, 双脚像踩在棉花上,飘飘然不辨东西南北中。   她的激动可以理解。   如果没有杨思情他们回乡一趟,生活在这种贫穷、偏僻、交通不便的山村,她可能一辈子也买不了或者舍不得买这么多好东西。   她抱着包装高档的太白酒左看右看,问蓝巍:“这是啥酒?”   杨思情说过这个嫂子不识字,蓝巍耐心地跟她说:“这五瓶是太白酒,那五瓶是秦川酒。”   这两种酒都是陕西闻名遐迩的古老名酒,小县城的供销社能买到的最高档的酒只有这两种,而且一般是逢年过节由生产大队采购送给领导,老百姓没事不会买这种高档酒。   王秀兰惊呼:“咦!太白酒是以前皇帝喝滴。”旋转着包装盒,稀罕地眯眼细瞅。   桌上堆满东西,看见的杨有米又糯糯地说出那句话:“妈,额饿。”   蓝巍低头温柔地看她:“你饿啦。大嫂,开瓶水果罐头给她吃吧。”   姑爷开口,王秀兰肯定要照办。   她瞪一眼小女儿,拿瓶水果罐头,起开,小心翼翼倒在碗里,倒完用手指抹干净玻璃瓶口的糖水,含嘴里吮吸:“咦!真甜。”   蓝巍拿筷子夹起碗里的水果块,喂杨有米吃。   杨思情看他那个女儿奴的样子,一并联想起之前滑冰他硬逼自己画自己小时候那件事,担心将来自己的肚子要是生不出女儿可咋办呀!   堂屋门框两边扒着好几个刚才追驴车的小孩子,眼巴巴盯着杨有米的小嘴砸吧砸吧吃着水果罐头,他们的嘴巴也贪馋地跟着砸吧砸吧。   王秀兰的眼睛终于有空注意到这些成天在村里到处乱窜的小鬼头,大步走过去要赶走他们。   她的脚一动,机灵的小鬼头们就作鸟兽散,四散到小院空地上,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发出孩童那种又尖又细的捣蛋笑声。   王秀兰站在门槛后头指着他们骂粗:“谁让你们进额们家院子,都滚你们妈滴蛋!”   有个年纪稍大点的小鬼头大声骂粗回去:“我妈没蛋,我爸有蛋,你家男人吊死嘞。王寡妇,王寡妇……”   他一起头,其他小鬼头也跟着喊王寡妇,“王寡妇”之声在小院里此起彼伏。   堂屋里坐着能解决王秀兰一家四口口粮问题的“灶王爷”,他们骂自己的话都被“灶王爷”听了去,相当于在“灶王爷”面前脱自己的裤.裆!   王秀兰气急败坏地跨出门槛,操起支在门边上的大扫帚冲进小院,乱挥乱打这些阎王座下的小鬼头,边打边咬牙切齿地咒骂:“女人洞里钻出来滴小畜生。”   小鬼头们在小院里灵活地上蹿下跳耍她玩儿,幸灾乐祸地尖笑着。   王秀兰又气又打他们不着,被几个小孩子耍得团团转,更在小院门外的村里熟人面前丢脸现丑。   你以为她就这样被打败了?   并没有。   王秀兰的大儿子杨有官从山里被弟弟喊回来了,战况由此迎来反转。   兄弟俩在院墙外就听见从院里传出来的“王寡妇”,他们扒拉开堵住院门的村民,走进小院。   杨有官把劈的柴往地上一摔,几下子就逮住那个年纪稍大点的小鬼头,推到地上,再坐到他身上,左右开弓抽他两个大嘴巴子:“狗日滴,额让你叫!额让你叫!”   他抓人教训显得很有经验的样子,应该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看人就知道是谁挑的头。   杨有钱也抬脚往小鬼头身上踢。   小鬼头两边脸颊被打得通红,小身板在杨有官的屁股下挣扎,胆怯地大叫:“狗日滴,放开额,额喊额爸过来揍你!”   杨有官又啪啪打他两个大嘴巴子:“你爸在床上操你妈呢,没空搭理你。”   农村的淳朴乡风,骂人路子野,直来直去。   不像城里人,骂人的时候还要讲讲文明呢。   王秀兰就指着这个大儿子快快长大当家里的劳动力赚工分,日常吃饭都紧着他,自己和其他两个孩子饿肚子也不让他饿肚子。   所以别看杨有官才八岁,可是壮得像头小牛犊,个头也高出同龄人一大截,打架在附近几个村落的小孩圈里是出了名的凶悍,大他几岁的大小孩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其他捣蛋的小鬼头见他出现,早已经迅速遁走。   换做平常,王秀兰非跟着俩儿子一起教训骂她寡妇的小畜生不可。   今天家里有贵客,他们娘仨就要收敛些。   从大儿子屁股下拽起小鬼头,推他一把:“快滚回家去!”   小鬼头从院门大人的腿间钻出去,大喊一声:“王寡妇,你男人吊死咧!”喊完吱溜一下,跑出去老远。   王秀兰低声骂:“下次再捶死这个小畜生!”赶紧在大儿子身上到处拍打灰尘,拉平整他身上短小、起皱的破烂棉袄,往手上吐两口唾沫给他擦脸,“还记得你姑不?”   “记得!”杨有官高兴地大声说,目光从王秀兰的脸移向站在堂屋门后望着他们的杨思情,眼睛笑得更弯,亲热地大喊,“姑!”   杨思情答应一声:“哎,官儿。”   杨思情B离家时杨有官已经五岁,脑中有很多跟她生活的片段。   而且杨思情B开头以为杨有官是她哥亲儿子,对他很不错,几年后才得知他是野种。   不过姑侄俩的感情已经培养出来,依旧对他很不错,离家那天还牵他去乡里供销社买零食给他吃。   刚才杨思情站在门后看热闹兼观察,小院中鸡飞狗跳的大乱斗让她看明白了几分这个孤儿寡母的四口之家。   这个嫂子即可怜又不可怜,她有两个儿子依靠,自己不是受欺负的主儿,两个儿子经她教养,也不甘受欺负,小小年纪却都凶得很。   农村的寡妇,十个里面有八九个不是省油的灯。   蓝巍刚才还想发挥解放军爱护老百姓的美德上去平息战火,这个圣父!直接被她轰回去老实当他的“奶爸”。   杨有官跑过来,杨有钱跟在他后面。   杨思情撸一把他的虎头虎脑:“几年不见,官儿长成小硬汉啦。”   兄弟俩的四只眼睛已经被屋中存在感强烈的解放军吸引过去。   绿军装,红领章,红星帽戴在小妹脑袋上。   他们看傻了,被震慑住了,不敢说话了。   杨思情一手拉一个走到屋中:“过来看姑从北京给你们带的衣服。”弯腰从行李包里往外拿衣服,他们有一包行李专门装给四人买的衣服。   身后兄弟俩的四只眼睛不敢正眼看解放军,只敢斜一下他,再斜一下他……反复进行这个小动作。   “这套是有官的,给。”   “这套是有钱的,给。”   “这套是有米的,嫂儿,你拿着。还有这套是给嫂儿你的。”杨思情清空行李包,直起腰来,“嫂儿,我想着小孩子的个头一天天长得比韭菜都快,给他们仨买的衣服就往大一号买,就是不知道给你买的衣服合不合身?”   王秀兰摊开从北京买的衣服在身上比对着,眉开眼笑:“额瞅着挺合身滴。你说你去京里几年,回到家里还说官话(普通话),额听着怪别扭滴。”   杨思情信口瞎编:“我刚到北京那会儿,因为不会说官话又是外地人,找工作人家都看不起我、不要我,只能给工厂扫地,死乞白赖才把口音给掰正了,我也不容易。”   她有听蓝巍的话,拿收音机学陕西方言。   可她说出来的陕西方言那味儿就是不纯正,非常可笑,蓝巍听过之后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委实很难伪装这个地方的乡音。   还不如直接标榜自己是经过首都改造的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必须讲共产主义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6 18:00:51~2023-01-17 17:5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81810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二章 谈话   ◎出门行走江湖要懂得哭穷、藏富。◎   王秀兰听她说自己当年初到北京只能给人家扫地, 不比划新衣服了,揣着小心问:“那你现在在北京干啥?”   杨思情说出事先想好的台词:“在那个扫地的工厂干女工。”   她来陕西之前就交代好蓝巍,不要把他们在北京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说给杨思情B老家的人听。   人家有问起, 就说他们在北京过得也不咋滴, 省得这里的人以为杨思情B在北京嫁了个天王老子, 她自己在北京当皇后娘娘,从而觉得伸手向他们要什么都是应该的, 需索无度。   出门行走江湖要懂得哭穷、藏富,炫富一时爽, 更多时候招来的是别人的嫉妒、仇富心理,财不外露是古人留给我们的宝贵经验教训。   工厂女工不是国家干部,端的不是公家饭碗,王秀兰脸上的失望显而易见。   这时候她留意到姑爷穿的是绿胶鞋,不是皮鞋。   不用问,他在部队同样不是领导干部。   王秀兰脸上的失望×2。   蓝巍脚上的解放鞋是杨思情让他穿的, 她自己穿的也是旧衣服, 确保他们在旁人眼中就只是一对在大城市摸爬滚打的辛苦小夫妻。   “干女工,那你一个月……”王秀兰想问她工钱,碍于她男人在场, 自己这么问显得势利,及时把问工钱的话改成,“干女工好,日子比额们乡下女人过滴舒坦,想你十几岁那时候天天抱怨种地苦还一天到晚吃不饱饭。你比嫂子胆子大, 敢跑出去闯荡, 这才找到现在滴如意郎君。你看你不种地咧, 模样都变细腻咧。”   “姑, 你走滴这些年,额特别想你。”杨有官抱着新衣服说,抬起袖子擦擦湿润的眼,“妈总说你死在外面咧,让额少惦记你。”   王秀兰刚夸完人家,大儿子就拆她的台,处境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夺走他怀中的新衣服,拍一下他的后背叫道:“快去灶屋生火,妈要给你姑和姑丈做饭。”   “哎!”杨有官回答的声音劲头十足,敏捷地跑去灶房为生火做准备。   王秀兰转个脸,笑得若无其事:“思情丫头,你陪着蓝同志,额把东西收拾收拾就去给你们做饭。”   杨有钱在捧着那个盛水果罐头的碗,小心喝着碗中剩下的糖水,喝完用舌头把碗壁上的糖水舔干净。   王秀兰叫他:“钱儿,帮妈把东西拿进炕屋。”   蓝巍站起来,说出雷锋专属台词:“大嫂,我帮你拿吧。”   王秀兰连连压手让他坐下:“不用不用,你们赶老远滴路回家,哪能休息都不让你们休息一下就让你们干这干那滴。”   杨思情抬手把这个一天不做好事就骨头痒痒的活雷锋给按坐回去。   母子俩走进走出地搬东西。   杨有钱被腊肉、腊肠浓郁的鲜咸味道馋得直咽口水,抱着使劲嗅。   趁王秀兰不注意,咬下一小块腊肉含在嘴里感受腊肉的咸味,舍不得咬烂。   他们一年到头连块猪皮都吃不上,过年吃的都是黑面馍,小姑要能早一个月回来,他们就能过个饱年。   黑面馍就是高粱面馍,这玩意儿口感差、没啥营养、人吃下去还容易消化不良,只有实在没法子了才会吃这玩意儿填饱肚子。   杨思情要是没来,这一家四口连黑面馍都快吃不上了,日子过得相当煎熬。   家里做不出像样的伙食,但是“灶王爷”不能不让人家吃好。   王秀兰忍着心疼,拿小碗舀一碗白面,端着白面走到院门前,对院门外围观他们家的村民们说:“额们家思情回来咧,家里没有多余滴东西做饭,你们家里有啥就拿啥过来,额拿额们家思情买滴白面跟你们换。”   村民们抬高眼去瞅那碗里雪白雪白的面粉,陆续有人跑回家拿东西。   白面在农村是个稀罕东西,一是白面贵,一斤白面差不多等于三斤玉米面;二是白面的粮票很难得到。   农民买口粮,首先考虑的是吃饱,然后才是吃好。   哪怕有闲钱想吃白面,没有粮票,那也白搭,当然也可以去黑市花高价买白面。   村民拿着东西返场。   这家拿几个鸡蛋,倒一些白面给人家;那家拿几个地瓜、几把蔬菜,倒一些白面给人家……王秀兰很快就靠一小碗白面,以物易物到一堆杂七杂八的农副产品,做顿像样的伙食不成问题。   她拿着东西离开小院去灶屋后,蓝巍让杨有米跨坐在自己肩膀上,大手把着她的小手,驮着她到小院中走来走去。   杨有米吃了东西,饥饿感一扫而空,骑大马也知道笑了。   杨思情也走到小院中,臀胯靠着院中磨粮食的石碾,看着他们这对快活的老少,忍俊不禁地说:“别人都是馋吃的,到你这里变成馋孩子,抱上就不知道撒手。”   望向院门外那一个个盯着他们看的村民,她被盯得不自在,移开眼,努力无视他们。   蓝巍逗着杨有米,抽空跟她说:“人活到一定岁数,就会特别想要某样东西。我都三十一了,特别想要有个甜甜、软软的声音喊我爸爸,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能给。”   杨思情气恼、害臊又不好当着村民们的面收拾他,只能瞪他:“你在这里期间给我少说话!”   蓝巍满不在乎地笑,说起其他:“我看嫂子对你的态度还可以,没有你原先说的那么耸人听闻,我早就说过你那是在自己吓自己。”   “嘁,我们回来手上有提着东西是关键。至于杨思国,死都死了,她还能为一个死人,跟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过不去?她才没那么傻。”   蓝巍点头同意她的话。   “我去灶屋找她拉拉家长,看能不能把户口本要过来,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就能去乡派出所迁移户口,后天就能走。”   蓝巍老道地叮咛:“你别操之过急,让她看出你恨不得赶紧走,这样反而不好。”   “我会见机行事的。你就抓紧时间享受天伦之乐吧,我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我去也。”   杨思情挥一挥衣袖,留给他一个“杀鸡用牛刀”的自信背影。   蓝巍觉得她这么轻敌,这一趟可能会铩羽而归。   王秀兰母子在灶屋中忙活。   杨有官坐在板凳上拿根火钳伸进火塘里撩了撩未烧尽的木柴,从边上抓把稻草对半折,点燃,塞到火塘里,然后一边拉风箱一边往火塘里添加细木柴,火塘中的火慢慢就烧旺起来。   他生火的流程相当老练。   王秀兰在灶台上和玉米面。   白面她舍不得用,她要留着白面,等哪天拿去黑市换更多的玉米面。   她在心里粗粗算过,二十斤白面估计能换五、六十斤玉米面,加上原来的三十斤玉米面,四口人至少能有大半年不饿肚子。   王秀兰手头揉着玉米面,问大儿子:“官儿,你姑回来咧,额们家终于有钱给你拜师学艺,你说你想学门啥手艺?”   她虽不识字,过日子可是相当会算计。   全家人都给生产队种地挣工分,日子永远富不起来,他们杨家几辈人都是种地的,到头来连个屁都没给她留下。   她的两个男娃儿,至少要有一个去学门手艺。   有门好手艺傍身,就不用看老天爷脸色,不下雨就没有粮食吃。   看看思情丫头,去城里待几年,自己模样变漂亮不说,找的男人模样也漂亮,最重要的是荷包变鼓了,买那么多东西眼睛眨都不眨,可见种地没有盼头。   “额想跟乡里滴白跛子学杀猪!让额们家以后月月有肉吃!”杨有官想也不想地说,语气异常坚定,看来他心里对以后的生计早有打算。   王秀兰非常自豪和满意大儿子这么小就知道干什么活有油水可捞,随她,脑子精滴hin。   “学杀猪好,杀猪挣滴多。乡里哪个生产队杀猪不是找白跛子?杀完猪,不仅给工钱,还要塞给他猪肉当谢礼。”   “对,额去看过白跛子杀猪。杀完猪,猪尾巴、猪血、猪下水那些,白跛子想拿就拿。”   “狗日滴,学杀猪好!”   ……   母子俩聊杀猪聊得像打了猪血那样兴奋,杨思情走进来,杨有官马上改口高兴地喊她:“姑!”   杨思情哎一声,掏出兜里用油纸包裹的话梅,喂他一颗,拿一颗给王秀兰,自己也吃一颗。   王秀兰嘬着话梅说:“你进来干啥?出去陪你男人。”   杨思情懂循序渐进的道理,先不问户口本的事,先问杨思国吊死的事:“我进来问你我哥吊死的事儿,这个事儿扯上你们给我定亲那事儿,蓝巍本来就挺不高兴我定亲那事儿,我不敢当他的面问你。”   “你跟他说那事儿干啥嘛!”   “那事儿瞒不住。早不跟他说,这次回乡他也会从村里人口中知道。”   王秀兰想想她说的也对,问她:“你在北京咋知道你哥吊死滴事儿?”   杨思情瞎七八说:“我去年年末在北京偶然遇上这边的老乡,这才知道我哥早两年就吊死了,过完年就马不停蹄回乡看看你们。”   王秀兰悲从中来,大吐苦水:“你个木有良心滴,那年寄信到生产大队,连个北京地址都不写,额想跟你说你哥滴事儿都木有地方说,你哥滴丧事还是拿你寄滴二十块钱办滴。办完丧事,家里就彻底断顿咧。他们仨饿得一天到晚哭,额那阵子挨家挨户讨饭,到大队闹了好几回,队里才肯赊点粮给额们家。”   一想到那段不是人过的日子,她就直掉泪,拉起围兜擦泪。   杨有官看顾着火塘里的火,默默听她们说话,火光在他早熟的小脸上闪耀。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杨思情深入问,“村长家怎么欺负咱家的?能把我哥气得到他家上吊?”   王秀兰借着擦眼泪的动作遮掩变虚的目光:“你哥都死咧,还提那些干啥。后面有政府给额们做主,杨大根再不敢欺负额们孤儿寡母,现在不是过去旧社会咧。”   杨思情听出她话中的微妙。   前头她一提杨大根的名字就咬牙切齿,现在让她说欺负经过,她却避重就轻,里头难道有她不敢告诉小姑子的事?   杨思情决定过后探探其他人的口风,兴许能问出个她的把柄出来。 第五十三章 两个影后   ◎宰的就是熟人,这叫杀熟。◎   王秀兰为不让她再追问她哥为什么上吊, 转移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你男人在部队是干啥子滴?”   “他是开车的。”杨思情说出给蓝巍精心安排的人设。   她这个未来人对这个年代的热门职业似懂非懂,在她的认知中,司机是既普通又辛苦的职业。   哪想王秀兰一听蓝巍是开车的, 激动的反应跟现代丈母娘听到女婿是医生律师的反应, 那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真滴呀, 他真滴是开车滴呀!开车好哇,大队采购员就是开车滴, 工作就是开着车去外乡、镇上买东西,不用做脏活、累活, 坐在车里舒舒服服滴,一天照样给他好几个工分。”嘴巴伸到杨思情耳下小声说,“额听说采购员利用开车,在各个村里倒卖东西。出一趟车,光油水就捞咧不知道多少。”狠狠摔打盆中的玉米面,声音大回来, “狗日滴, 怪不得他家日子过滴那么殷实。”   杨思情陷入无言。   她吃了一知半解的亏,把蓝团长的人设定高了,早知道应该说蓝团长在部队是喂猪兵!   蓝巍:我是没少喂你。   王秀兰惦记着大儿子缺钱拜师学艺的事, 说话内容开始往这上面引:“思情丫头,你在大城市找咧个好男人,你哥死之后家里滴情况你也看到咧,你哥滴三个娃儿是你们杨家滴根儿,你这个姑姑要多关照他们一些。”   她一卖惨, 杨思情就猜她后头准备吸血, 心里翻个白眼:“杨家滴根儿”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就是说给我这个不相干的替身听听, 我只当听个别人家的热闹。要说给杨思情B听, 就凭她那个泼辣阴毒劲儿,非当场掀盆子跟你这个爬灰的嫂子对骂不可。不对,杨思情B要是知道他哥早就吊死了,她在老家这边彻底没有亲人,她才不会回来管你们四口人的死活。我要不是为了蓝团长,我死活也不想过来认亲。   杨思情在心里吐槽着,脸上迅速伪装起笑容,学着杨思情B的说话方式,跟王秀兰推起太极:“嫂儿,我们在北京过得也不殷实。别看我们这趟回家买的东西多,那都是打肿脸充胖子,毕竟我离家几年,回来一趟肯定要体面些,做给村里人看,你脸上也光彩些不是。(话锋一转)不过你放心,我哥的三个娃儿有什么难处,我们肯定会看着帮的。”   王秀兰斜眼睨着她冷哼一声,果然是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叫她照顾侄子们一些就这么不情愿,白眼狼。   假装没听出她话中的不情愿,明着跟她说:“既然你这么说咧,额就跟你开口咧。官儿他想在乡里找人学门手艺,学嘛,肯定是要交学费滴。”   她果然开口吸血了,正中杨思情下怀。   “嫂儿,不瞒你说,我跟他还没扯证呢。他妈嫌我是个外乡农村人,老给他吹耳旁风。我怕他哪天耳根子一软,这门亲事就黄了,想赶紧把证拿到手。”   王秀兰听得心里同样一紧。   在她看来,小姑子这种贫下中农能嫁给一个当兵的北京城里男人,不亚于他们杨家祖坟冒青烟,比嫁给杨大根的哑巴儿子强千百倍。   她的亲事要是黄了,老家这边的他们的好日子也要跟着黄。   只有她在外边过好了,老家这边的他们才能跟着鸡犬升天。   “那你咋不赶紧跟他去扯证?是他妈不让吗?”   “你知道北京嘛,首都,主席脚下的政府工作认真,不敢有任何疏忽。我没有户口本,人家同志死活不让我们登记。嫂儿,我们杨家的户口本你有收着吗?”   杨思情总算把这趟下乡的主要目的给点明出来。   “户口本……哦对对对,你滴户口那年放在你哥滴本本里面。”王秀兰翻起眼皮寻思,“户口本收在咱家哪里来着……这样,额忙完就给你找去,肯定就在家里,丢不了。”   杨思情为提高她找户口本的效率,向她表态说:“嫂儿,官儿学手艺的学费,我跟他商量商量,争取让官儿早日去学。”   王秀兰高兴坏了:“太好咧!额就指望官儿将来有出息,挣钱养额跟他滴弟弟妹妹。”   杨有官挺胸大声保证:“姑,额一定好好学!”   事情谈得七七八八,志得意满的杨思情离开灶屋。   早说过她一个未来人,不可能拿不下一个农村寡妇。   蓝团长预测得没错,杨姐果然轻敌。   她把王秀兰想简单了,以为只要利用王秀兰想让她出钱给大儿子学艺这件事,就能拿捏住她,让她乖乖拿出户口本。   殊不知王秀兰的心眼跟杨思情B有得一拼,不然以前杨思情B能让她白白拿走工分?   等杨思情离开灶屋,王秀兰的满面笑容才慢慢退却,tui一声,射出嘴里的话梅胡。   “妈,额姑对额真好!”   杨有官单纯的话语换来王秀兰的讥讽:“你姑哪儿是对你好,她是怕自己丢咧这门好亲事。”   死丫头说回乡看望他们孤儿寡母,本以为她是良心发现。   原来是在北京没有户口本就没法子扯证,她怕解放军跑了,这才赶紧回乡找她拿户口本。   当年她哥没死,她都不管不顾偷跑出去。   现在她哥死了,她跟城里男人扯了证,往后会管农村他们几口人的死活才有鬼。   不行,不能让死丫头那么容易拿到本本,得好好把这件事算计明白。   甭跟死丫头客气,宰的就是熟人,这叫杀熟。   原来王秀兰刚才是假装忘记户口本放在哪里,为的是腾出时间思考怎么从杨、蓝两人身上刮下更多油水。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你我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只是一盘还比一盘大,盘套着盘。   小小一间灶屋,就在刚刚,诞生了两个影后。   她们互飚演技,贡献了一出“不动声色又工于心计”的精彩对手戏。   只是在角色设定方面,杨思情这种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未婚小姑娘,怎样都要比底层劳动人民出身的农村寡妇棋差一着。   杨思情背着双手,哼着小歌,悠然自得地朝蓝巍走来。   蓝巍微微挑眉,好笑地说:“杨姐瞧着心情不错,莫非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杨思情举手比个“OK”:“杨姐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根据她嘚瑟的小模样,可以推测,她已经陷入对自己的盲目自信当中。   蓝巍倒是无所谓她谈的结果如何,他的原计划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变应万变。   两个字:佛系。   盲目自信的杨思情突觉膀胱一酸,尿意不来则已,一来就呈汹涌之势。   赶紧三步两脚走到蓝巍身边,拉拉他的衣袖。   蓝巍低头看她。   杨思情踮起脚,在他耳边说:“我想尿尿,你陪我去村里公厕,我一个人不敢去。”   杨家村家家解决三急都要去公厕。   从人五谷轮回之道出来的“人造肥”是重要、珍贵的“绿色化肥”,杨家村村委会打出“粮食丰收靠大家,把屎尿拉到一处”的口号。   村里人有时候走在路上突然想那个,都要憋着跑去自己耕种的责任田脱裤子解决,肥水不流外人田。   伟大的生活学家史云女士曾经曰过:世界上有三样东西藏不住:三急,喷嚏,爱情。   还等什么,赶紧走。   蓝巍把杨有米交给杨有钱看顾,交代他一声自己和他小姑去公厕,很快就回来。   农村的公厕……算了,这段掐了,不想细写,自由发挥你们的想象力。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五十四章 群情激动   ◎我跟你这个人精待久了,老是有一种“自己是弱智”的错觉!◎   杨思情憋着气冲进公厕出恭, 再憋着气冲出来,等跑到十米开外才放开气道,扶着枣树树干大口大口呼吸乡野间的泥腥味。   背对公厕等待的蓝巍只见一抹倩影飞速穿过自己的余光, 扭头定睛一看, 她人已经站在不远处的枣树下, 胸脯起起伏伏做气体交换运动。   他了然一笑,心说肯定又憋气了吧。   她上北京的公厕也是这样憋气进憋气出。   总憋气, 肺活量都被她锻炼得优于常人。   她说穿到这里,什么都能慢慢习惯, 最最最无法习惯的就是这里普遍糟糕的卫生条件。   为什么要说三个“最”,因为她说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奇奇怪怪。   蓝巍笑容不减,高声说道:“换你等我,我也去上一下。”   背对他的杨思情无力地摇摇手,让他赶紧去。   解决完三急, 小两口并肩走在回去的村道上。   他们说着话, 走得缓慢。   杨思情用斗志昂扬的声音向蓝巍汇报“灶屋会谈”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说话间眉飞色舞,酒不醉人人自醉。   蓝巍等她夸夸其谈完, 不得不打击她一下:“我觉得吧,那个嫂子看起来是个‘精细人’,不太可能只让我们给杨有官付个学费钱就把户口本交出来。而且农村生产队年末要按每户的人头分口粮,应该会用到户口本才对,她怎么会忘记户口本放在哪里?那样子跟你说, 估计是在打发你。”   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杨思情自我陶醉的情绪极速冷却, 醒悟过来自己被农村寡妇虚晃了一招都没及时发现, 反而沾沾自喜,丢人了!   随手在泥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气闷地左一下右一下抽打着空气:“说什么‘贫下中农觉悟不高’,都是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贫下中农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谁都不少。”   “贫下中农只是生活困难点,又不是缺心眼。”   杨思情负气地说:“对,缺心眼的是我。”   “你没缺心眼,你是应该多长个心眼。”   杨思情走到他前面两步,停下来转身拿树枝指着他,威胁地说:“你这种‘云端里看厮杀’的风凉态度惹得我很是不悦!”   “你不悦是我惹的吗?这位女同志,你不能因为自己吃了败仗,灰心丧气,就乱给我按个罪名,准备通过欺负我来找回失去的自信心,你这样不厚道。”   杨思情把树枝往地上一扔,无理取闹:“我就欺负你!我就不厚道!我来到农村,心情好不容易灿烂了一丢丢,结果被你的两三句话又给打回原形!我跟你这个人精待久了,老是有一种‘自己是弱智’的错觉!”   杨姐的无理争三分警示我们:永远不要在别人兴头上浇冷水,哪怕对方是错的,而你是出于好心提醒人家。人家可能不但不会感激你,还会恼火你为什么要自作聪明扫自己的兴。   蓝巍扑哧一声,笑场了:“这位女同志,你说自己是弱智就太谦虚啦,你跟弱智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滴。”   蓝团长也是真的勇士,敢于顺着她的话调侃之。   但见杨思情像只敏捷的母兽,低喝一声跳到他后背上,双腿夹住他的腰:“我不管,你就是惹到我了,所以你要背我回去。”   “祖宗,赶紧下去。咱回北京后我背着你跑五公里再做深蹲都行,在这里不行。”   虽然蓝巍自己也觉得背着心爱女人在农村广袤的乡野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一段路,是件挺浪漫、挺有美感的回忆。   但是想归想,不能付诸行动。   杨思情B因为一心想嫁给城里人,她待在老家时并不爱搭理村里这些穷困男人,最多会跟那些北京知青走得近一些,因此她在老家没有乱搞男女关系的作风问题。   撇去她哥吊死的事不提,村民们对她的风评都比较正面,不像北京的恶评如潮。   他们从城市来到农村,也要尽量遵守正经恋人在公开场合亮相时应该保持的身体距离,以身作则告诉旁人他们谈的是革命恋爱,维持杨思情B在老家的正面风评。   省得他们走后,老家的人在背后议论她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勾引到他这个解放军的。   杨思情第二次被他扫兴,跳下他的后背,噘着小嘴先走一步。   蓝巍大长腿一迈,又把距离给消灭了,一段由某人单方面无理取闹引起的小插曲由此终结。   插叙简单说一下杨家村生产队日常如何挣工分和按工分分配口粮,邻近那些村庄生产队的情况跟杨家村大同小异。   首先是挣工分。   生产队把一天划分成五个工时,上午三个,下午两个,一个工时给两个工分,一天最多可得十个工分。   村民劳动时有记分员随时随地巡查每个人的劳动情况,劳动的村民之间也会默默相互监督。   那些滥竽充数磨洋工的人会被扣工分,甚至不给工分。   每个队员每月的出勤情况和工分情况会汇总成表,挂在墙上接受群众查看。谁对自己或别人的工分有疑议,可以在全体队员例行会议上提出来。   然后是分配口粮。   基本上全国生产队实行的都是八二开分配口粮,即每人每年能分到的口粮,其中80%来自人人有份的基本口粮,剩下的20%工分口粮则是根据每人每年的总工分多少来分配。   因此那些失去劳动力或者暂时没有劳动力的村民也会分配到基本口粮,只是比别人少而已。   当然,生产队口粮的实际分配情况并非像上面所说的那样笼统,实际的分配情况要更多样化、人性化、因地制宜化。   不过这个年月全国都穷,平摊到每人头上的口粮常常吃不饱肚子。   农村不管走到哪里,看到的人全是一水儿的瘦不拉几和一张张饥饿的脸孔,很难看到一个胖子。   像杨思情这样被蓝团长养胖了几斤就紧张得要减肥的人,在他们看来是神经病一样的存在。   挨饿的时候,胖的这几斤肉那可是地主家的余粮,帮助对抗饥饿。   杨家村靠近农田的地方有用木架吊着口铜钟,一天要由敲钟员对着手表上的时间敲响五次,上午响三次,下午响两次,代表一天的工时。   清脆的钟声传遍四野,在田野间回荡,干农活的村民们凭钟声上下工。   敲钟员敲钟的工作也算工分,一天给两个工分。   至于手表,那是生产队的财产,轮到哪个敲钟,就把手表给哪个戴。   戴手表在农村是件拉风的事,佩戴的人常常故意把袖子折起来露出手表。   十二点半,上午收工的钟声敲响,耕耘的村民们纷纷放下农具,收工回家吃午饭。   农具就扔在田间,没人会去偷拿。   犁田的牛由饲养员牵回饲养场吃料、休息,饲养场建在村子高处,抬抬眼就能看到。   那几个在杨家小院胡闹的小鬼头已经把杨思情带着个解放军回村的消息广播出去,因此好几条回村乡道上的村民都在热烈议论这件事。   他们像突然得知《回家的诱惑》特么出第二部 了那样兴奋,逢人就说。   本来杨家和村长家的恩怨已经被他们嚼烂,没兴趣再嚼。   奈何今天,啊哈,沉寂已久的杨家居然迎来后续剧情,这次还加入了新角色——解!放!军!   经过悠悠众口的酝酿,“消失三年的杨思情突然回村”这个消息慢慢影响着杨家村的空气和氛围,各种因为她突然回村而产生的情绪在村中滋长、蔓延。   下午一点左右,勉强算是团圆了的杨家几口人围坐在炕屋的炕桌上吃饭。   王秀兰未免闲杂人等干扰他们一家四口人(主要是她个人)和姑爷交流家长里短,特地把院门给栓上了。   一扇破院门并不能阻断村民们对杨家呈井喷式的好奇心。   他们回家端上饭碗就跑来杨家围墙外头,踮起脚,像机场接机的粉丝那样伸长脖子,用炯炯发光的双目扫射杨家小院,心急火燎等着要瞧解放军同志。   杨家原先就一间破主屋,没有围墙。是那年杨思国打算结婚,才砌了现在这圈围墙,围出一块小院,这样显得他们家面积大。   几年来围墙掉土掉得凹凸不平,杨思国死后家中没有男人修补,围墙就变得很容易翻进翻出,形同虚设。   好在村民们没谁真的失控到翻墙进去一睹解放军真容,各个都坚守在警戒线(围墙)外面。   围墙表示压力山大,再加人压榨它,它就该塌了。   村长杨大根后脖领子插着根烟杆,背着手走过来。   走到杨家门前,停下来平地大吼:“看什么!看什么!都滚回家去,下午还有那么多事儿等着干捏!”   吼完径自背着手走远,也不管大家伙儿有没有听他的话滚回家去。   他这一声吼,更像是把自己心中多年以来的愤恨宣泄出来,实际上不是吼围观杨家的村民,而是吼给杨家人听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0 17:55:19~2023-01-24 17: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还钱   ◎北京滴水不养人,北京滴水是整容液。◎   杨大根孬着脸, 下撇着嘴角,看着地面跨进自家院门。   他婆娘正搬把小板凳坐在院中枣树下吃午饭,一见他回来, 急忙起身对他说:“当家滴, 你听说木有, 思情丫头回来咧,还带回来个解放军!”   杨大根猝然大骂:“听说个屁!”大走几步, 往正房门前的地上咳~忒一声,吐口浓痰, “晦气!”   此处就是杨思国吊死的地方。   当年他深夜悄悄翻墙进院,往正房门上的木梁扎条麻绳,下巴往麻绳里一套,双腿一蹬,人没了。   他婆娘天没亮打开正房门,准备到院里干活。   撞上杨思国垂下来的尸体, 吓得两眼翻白, 老命去掉四分之三,最后靠杨大根使劲掐她人中才把命保住。   农村普遍迷信,正房通常是坐北朝南、风水最好的重要房子。   杨思国吊死在村长家哪里不好, 偏偏故意吊死在他家的正房门下,把他家的风水都搞脏了。   杨思国死了,又找不到他妹妹的人,杨家等于绝户了。   杨大根一肚子气没地儿出,只能自认晦气。   好在第二年经媒人介绍, 家里没花钱给哑巴儿子娶了个河南女人, 头年就生下个男娃, 他心里不顺的气这才顺了。   哑巴儿子杨大刚和妻儿待在炕屋的炕上吃饭。   河南媳妇听见公公在外头弄出的大声响, 扯一下丈夫,夫妻俩下炕出屋查看。   河南媳妇问:“爸,你咋咧?”   杨大根一扬手,粗声粗气地撵他们:“老子没咋咧,回屋吃饭去!”   杨大刚是个聋哑人,这个因素让他从小软弱到大,很听杨大根的话。   看见杨大根的手势,扯着媳妇回屋照常吃饭。   他婆娘等儿子儿媳进了屋,才在丈夫耳边小声问:“当家滴,你说思情丫头会不会找额们讨说法?”   杨大根粗声粗气地说:“讨啥说法,额还木有跟她讨钱咧。当年组织上都判咧,她哥是自杀,又不是额们杀滴。”   他婆娘历来胆小怕事,劝说起脾气不好的丈夫:“当家滴,他们要是木有找额们,你也别去招惹他们咧,思情她哥滴魂儿指不定还留在咱家捏。额听早些时候见过那个解放军滴人说,那个解放军威风滴hin,是北京滴兵儿。北京,那可是首都,额们招惹不起。额还听他们说思情丫头带咧好些东西回来,把王秀兰高兴坏咧。当家滴……”   杨大根越听心里越憋气,不耐烦地打断她:“得得得,别叨叨咧,快去给额打饭!”又往地上吐口浓痰,“他奶奶滴,小鬼升城隍咧,思情丫头跑出去挺会整事儿。”   其实他早就得到第一手消息,听说了回乡的杨思情在外头混得不错,找了个城市男人,变成城市户口。   他看到当年嫌弃他们家、逃婚出去的丫头如今混得人模人样回乡,作为被嫌弃的一方,心里必然不痛快,刚才的滔天火气由此而来。   镜头回到杨家。   王秀兰的三个娃儿虽然有三个爹,但他们的吃相惊人统一,统一狼吞虎咽。   他们吃得投入、吃得奔放、吃得有这顿没下下下顿,陶醉在食物带给他们的纯粹的香甜甘美之中,美哉!香哉!   王秀兰警告了他们数次吃慢点,未果,只好窘迫地冲蓝巍呵呵呵,用自己努力保持矜持的吃相来弥补之。   杨思情在脑子里给“三头小猪”吃饭的画面加了个视频边框,当作自己是在看视频中的吃播UP主吃饭。   十分惋惜他们仨儿早生了五十年,没赶上吃饭给别人看也能挣钱的好时代。   你倒是晚生了五十年,不照样坐在破炕上和他们同桌吃饭。   蓝巍注意到她一张玉米馍拿在手上半天没啃几下,光会捞咸面汤里的面疙瘩吃,别过脸温柔地问:“是不是馍太硬你啃不动?我给你掰成丁,泡在汤里吃。”伸手要去拿她手里的馍。   在外人面前,杨思情断不会对他拿乔,连个馍都要让他掰。   把馍伸远不让他拿到,小声说:“我自己掰。”   蓝巍懂她的小心思,不再坚持。   同为女人,王秀兰把蓝巍对媳妇的体贴入微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羡慕,羡慕的背后又有些嫉妒。   唉,只能多在物资上给自己找回些“这辈子没遇上个靠谱男人”的安慰。   她想什么来什么。   杨思情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炕桌上:“嫂儿,我和蓝巍商量过了,这钱你拿去还给村长。”   杨大根当年给杨思国夫妻的彩礼折合成现金就是五十块钱,换言之,杨思国就是为这五十块钱死的。   一条人命五十块,你说是他这个人就值五十块,还是这个世道给他标价五十块?   王秀兰没回答她还不还村长钱,她想先把钱揣进自己兜里再说,伸手去拿钱。   杨思情的手紧紧压着钱,不让她拿走,大声再说一遍:“你把钱拿去还给村长。”   王秀兰也大声起来:“还个屁!还他钱,那你哥就白死咧!”   杨思情说:“还村长钱就是为了让我哥死个瞑目!”   他们来都来了,她和蓝巍就想着把杨思情B老家的恩怨给抹平了,消除后顾之忧。   王秀兰说:“你把钱留给额养活你哥滴三个娃儿,你哥才能死个瞑目!”   呵,三个野娃儿被她拿来当敛财工具了。   杨思情抽出二十块给她:“这是我们这几天的伙食费。至于还村长钱,你不去我就自己去,顺便去他家看看我哥吊死的地方。”   王秀兰忙把二十块揣兜里,嘴里说:“额去还,额去还,你给额五十块吧。”   杨思情心说好家伙,她这是要贪七十块的节奏啊。   “不用了,我亲自去还,我要去他家看看我哥吊死的地方。”   正如蓝巍所说,这个嫂子是个“精细人”。别等下事情没办却骗他们说办了,给以后的他们留个坑在这里,那就很闹心了,有些事还是自己亲自去办为妙。   痛失三十块的王秀兰果然在心里懊悔刚才应该先答应她,把五十块全部拿到手才对。   吃完午饭,杨思情想赶在村民下午上工之前去村长家还钱,死活拖走死活不肯走的王秀兰,让她陪自己去还钱。   她是因为自己战五渣的战斗力,觉得最好带个豁得出去的悍妇当帮手,万一谈不拢,动起手来,这个嫂子的战斗力绝对比她猛。   蓝巍也要跟去。   却得到杨思情的娇声威吓:“女人的事男人少插手,在家洗碗带娃儿!”   蓝巍被她奶凶奶凶的王八之气所震慑,索性放手让她全权处理,自己当起她背后的男人,凡事看着她点儿就行,虽然有点奇怪她来到农村后的办事态度怎么变积极了?   她在北京那会儿可是吵着闹着不想来,对杨思情B老家极度抗拒。   因为你身后也站着个女人震慑她呀~   他们在北京出发来陕西之际,担心儿子的史云女士单独找过杨思情面谈。   史云客客气气叮嘱了她很多话,去繁从简一下,大概意思就是:尽量不要让我的解放军儿子搅合进贫下中农的纷争当中,以免给他的政治生涯埋下不可估量的隐患。尽量让我的解放军儿子只当个让人围观的花瓶,让他在农村走个过场。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先上去解决,你解决不了,那就放着不要解决不就好了伐……   嗯,大概就是诸如此类死道友不死贫道、爱子心切的叮嘱。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母爱比天高比海深呐。   镜头再次回到村长家。   杨大根蹲在院中枣树下,端个大碗唏哩呼噜吃臊子面,吃面的响声特别大。   他婆娘同坐在边上吃。   王秀兰突然从院门外斜着探进来半个身体,三双眼睛互相撞上。   她忍了忍脾气,不冷不热地说:“村长,额家思情从北京回乡咧,她有话要跟你说。”   杨思国被他家欺负到吊死后,王秀兰也有到处找组织闹,可是雷声大雨点小,没闹出过一个大明堂。   全是因为杨大根是村长,有人脉,说话顶事,她孤儿寡母的斗不过,后来只能不了了之。   没法子,她还要带着三个娃儿在村里过活。如果跟杨大根家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自己家。   杨大根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抬头看了眼王秀兰就继续埋头吃面。   他婆娘自然不能跟他一样挂脸,起身和和气气地说:“思情丫头回来咧,快让她进来说话。”   杨思情就站在王秀兰身后,听得见里头的说话声。等王秀兰给她个进去的眼色,她才走进院中。   他婆娘见到水灵好看、像个城里女娃的杨思情,晕了下眼,高兴地夸她:“哟,思情丫头出去几年都变样儿咧,额差点儿没认出来捏。”   双方有那么大芥蒂,杨思情看得出她的笑是强颜欢笑,夸也夸得不走心。不过就这样吧,没一见面就脸红撸袖子掐架真心不错了。   她平静地说:“姨,我来看我哥吊死的地方。”   因为她们的突然登门,杨大根吃面吃得特别不是滋味。   听见这话,终于再次从大碗里抬头,见到三年没见的杨思情。   他眯起深眼窝细瞅杨思情,嘴里咀嚼着面,心里犯着嘀咕:这娃儿模样是变漂亮咧。那年她跑出去才十八,三年咋变化这么大捏,北京滴水养人啊。   哈哈哈,北京滴水不养人,北京滴水是整容液。   他婆娘的笑容变得更加勉强,稍微背过身去,手才敢往身后的正房门指了指:“你哥就、就是在那个门上没滴。”   杨思情看看她指的地方。   自己是人家的冒牌妹妹,心理作用下,她心里感觉毛毛的。   转念一想,她这个冒牌妹妹专程回乡一趟,不但给他的遗孀送爱心,还给他处理后事。她比真妹妹都真,她怕个鬼!   真有鬼就让鬼出来,她要和鬼理论理论他那个害人害己的鬼畜妹妹。   杨思情心里不毛了,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光辉。   从正房门移开眼,掏出五十块钱递过去:“姨,这五十块钱我替我哥还给你们,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哪想风平浪静的杨大根的肺管子一下子被她的话激活,暴起把手中的大碗狠狠往地上一砸,顿时瓷片面片四溅:“他奶奶滴,你哥吊死在额们家,你心里不踏实个屁,心里不踏实滴应该是额们家!”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五十六章 吊死疑云   ◎落跑新娘与哑巴新郎久别重逢,芜湖,多么熟悉的古早台言配方。◎   他说的“心里不踏实”不是指良心上的, 而是指鬼魂上的。   上章写过农村普遍迷信。   杨思国在他们家正房门口吊死之后,他们家的人每次进出正房,有时候会莫名其妙被门槛绊倒, 其中数杨大根被绊倒的次数最多。   他们就怀疑是杨思国的魂儿逗留在家中捉弄他们。   杨大根老两口疑神疑鬼, 专程去外乡花钱请了尊用黄杨木刻的小菩萨回家, 用红布把小菩萨包裹起来,再用红绳绑在杨思国上吊的木梁上镇压。   然并卵, 该绊还是绊。   杨大根暴脾气一起,干脆拿劈柴的砍刀把正房门槛砍掉。   然并卵, 该绊还是绊。   太邪性了。   老两口一咬牙,打算再花钱请个道行高深的老道来家里做法驱鬼。   奈何一打听,价格太贵,不划算。   杨思国的魂儿并没有把他们家闹到家无宁日的程度,只不过偶尔会让他们摔跤,却要让他们掏出那么多钱给他办法事超度。   有没有搞错, 彩礼钱都没有还给他们呢!   杨大根慢慢的就把做法驱鬼的事儿抛诸脑后, 摆烂任摔。   书回正文。   他婆娘往后拉一把发火的丈夫:“当家滴,有话好好说,思情丫头也是可怜她哥, 才来咱家还钱。”   杨大根往地上吐口痰:“可怜个屁,可怜滴是额们,白为他家花那么多钱!(指着杨思情)这个臭娃儿!”   王秀兰也大声嚷起来:“思情,额们走!一分钱甭给他们,他家不缺钱。他家还有面吃, 额家三个娃儿吃滴都是黑馍馍。”   杨思情不理她的叫嚷, 她还钱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直接把钱硬塞进他婆娘的棉袄口袋。   他婆娘赶紧掏出钱, 伸着钱拼命要还给她,顺嘴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哥又不是因为钱上吊滴,额们不能收你滴钱。你哥滴死,组织上都判咧,额们两家两清咧。”   他们确实不敢收这个钱,怕杨思国的魂儿在他们家闹出更邪性的动静。   杨思情从他婆娘的话中听到关键性语句“你哥又不是因为钱上吊滴”,莫非杨思情B哥哥的死还有反转?!   王秀兰同样听到了,她心惊肉跳。   伸手要替杨思情接这个钱,然后赶紧带她离开这里。   说时迟那时快,在她手碰到钱的一刹那,杨思情自己闪电般把钱接走了。   开玩笑,让这个嫂子碰到钱,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王秀兰再次没得手,讪讪地咂嘴,心里咒骂着杨思情的小气,不过赶紧带她离开杨大根家的迫切心情分毫未减。   “思情,既然他们不要钱,咱就走吧。”   杨思情就是不走,她要问清楚杨思国究竟是为了什么上吊自杀的。   “姨,我哥他是……”   说话说了半截,哑巴杨大刚突然冲到她面前,手凌乱比划着,嘴里急促、断断续续地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杨大刚对再次看到自己的“落跑新娘”,有着按捺不住的、喜怒参半的激动心情。   喜的是这个坏女人终于现身了!   怒的是这下看她往哪里跑!   落跑新娘与哑巴新郎久别重逢,芜湖,多么熟悉的古早台言配方。   根据古早台言套路,后面的剧情应该是强制爱了吧。   找个时间安排蓝团长强制爱她一下。   杨思情被这个异常激动的哑巴闹得心里发怵,也很纳闷哑巴跟杨思情B的关系就是一般的同村路人关系,他再次看到逃跑的未婚妻这么激动干吗?   你也会说是“逃跑的未婚妻”,哪个男人被骗钱骗婚心里会好受?对女方会没有一点触及脑神经的情绪波动?   钱花了,人跑了,后面家里又闹鬼,这是窝囊和窝火对他脑神经的极限拉扯啊!   日常温和的杨大刚突然变成一只熊熊燃烧的“火鸡”,他媳妇怕他失控打人,拼命往后拉着他。   他婆娘往院外挥着手:“思情丫头,你回吧,你哥滴事儿组织上已经判咧,你快回吧……”   杨思情也正有此意,打算过后再跟蓝巍一起过来问清楚杨思国的死因。   不过走之前又把钱硬塞给了他婆娘。   “姨,那我走了。”   她拽着依依不舍那五十块钱的王秀兰离开杨大根家。   杨大刚要追出去。   杨大根暴喝:“你给额站住,让她走!”   杨大刚站住不敢动脚,仍是愤愤不平。   回去路上,杨思情边走边琢磨杨思国的真正死因,他死因的反转让她觉得这趟农村之行变得有意思起来。   好比七十年代的剧本杀,名字就叫“吊死疑云”。   王秀兰走在她旁边,因为她最后还是给了杨大根家五十块钱,嘴里逼逼赖赖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让她不要再去杨大根家了。   杨思情想自己的事,不爱搭理她的碎嘴,然后意外看到蓝巍向她们大步走来。   等他走近,她奇怪地问:“我不是让你待在家里带娃儿吗,你怎么出来了?”   蓝巍的呼吸有些喘,胸膛微微起伏着,看来走得挺急:“我突然想到那个没跟你结成婚的哑巴也在家里,担心他会对你怎么样,跟村民问了村长家地址,急忙过来找你。”   王秀兰嘴快地说:“你想滴对头!刚才那个杨大刚看到思情,哎哟,可凶咧。”   蓝巍一听,这还得了!对自己的疏忽很懊恼:“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下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   杨思情嫣然一笑:“行啊,那我去哪里都带着你。我心里记着你之前跟我说的有危险要走为上策,别逞英雄,我就赶紧从村长家跑出来了。”   王秀兰插嘴:“往后也别去咧,咱们已经还钱咧。”   杨思情递个微笑的眼色给蓝巍。   蓝巍马上领会她这趟还钱之行有收获。   回到杨家,王秀兰梳洗打扮一番,挎上篮筐去五里地以外的供销社门市部采买东西。   未免三个娃儿趁她不在,摸进炕屋偷吃糖果、水果罐头,她特地把炕屋门锁上了。   杨、蓝待在偏屋收拾晚上要睡的炕床。   这间偏屋以前是杨思情B住的,她走后,屋子就空了出来。   杨思国让几个娃儿睡到偏屋,解放他们夫妻俩的炕床,方便他们夜里干人与人的结合运动。   虽然干也白干。   后来杨思国没了,没有娃儿的炕床再次方便王秀兰夜里和不同的男性友人干人与人的结合运动。   现在杨思情回来,三个娃儿跟回王秀兰睡,腾出偏屋。   王秀兰本想让出比较大间的炕屋,自己去偏屋和娃儿睡。   杨思情坚持睡回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偏屋,骗她说不然以后就没得睡了。   实情是,炕屋的那张炕床夜里不知道躺过多少个不明不白的农村男人和这个寡妇进进出出做活塞运动,她嫌脏。   趁着王秀兰外出,小两口在偏屋里放心交谈。   杨有米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玩绳子,表情呆滞,下巴淌着口水。   明明给她擦干了,没多久口水又流满下巴。   杨思情弯腰收拾着不大的炕床。   蓝巍从背后抱着她,跟个背后灵一样,还碍手碍脚的,惹得她娇嗔:“你别贴着我,烦人。”   蓝巍耍赖地说:“我就爱跟你贴贴。”说完嘴巴也在她脸上贴贴一下。   杨思情无奈,听之任之。   “哎,你去村长家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嗯,杨思国不是因为彩礼钱上吊的,然后王秀兰几次三番让我不要去村长家,像是很害怕我跟他们接触。她的反常我估计跟杨思国的真正死因有关,我过后要瞒着她再去一次村长家,问清楚杨思国的真正死因。”   “嘿,你真棒!”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我晚上要去一趟村里的知青宿舍看望那些北京知青,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去,我已经疲于应付那些跟杨思情B有私交的男人,身心皆累。”   “村里跟她有私交的男人不是只有那个哑巴吗?”   “哪儿呀,那个哑巴只是生气她拿了他们家的钱却逃婚,他们之间反而没什么。她一直想嫁给城里男人,村里就那些北京知青是城里男人。她就和他们走得挺近,还主动跟其中一两个男知青示好过,希望能有个北京男知青和她确立男女朋友关系。这样等对方调回北京,她就能跟着去,可惜男知青中没有人看得上她。我不知道当年认识她的男知青都回城了没有,为防万一,我不想去见他们节外生枝。你想去看望北京知青就自己去,我待在家里。”   “你一个人待着不安全,我不去见北京知青了。”   “你不是答应上午那个拉粪的男知青要去看望他们吗?”   “只是说有空的话去看望,但我现在没空,我要保护你。而且那些都是外人,你才是我的内人,你比较重要。”   “什么‘内人’,我们还没领证呢。”   “老婆。”   “你瞎叫什么!”   “先叫后领证,老婆。”   “还反了你了!”   攘外必先安内,等她收拾掉这个内部不安分分子,再“剧本杀”寡妇!   杨思情扳扳脖子,掰掰十指,清清喉咙,开始运功。   外面冷不丁响起一道喊她的声音。   她抖个激灵,运起的功力一泄如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5 17:54:26~2023-01-26 18:2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念黎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友军   ◎人活久了,什么千奇百怪又可笑的事都能遇上。◎   杨大根老两口头碰头蹲在地上打商量。   他婆娘手里攥着那五十块钱, 问丈夫:“当家滴,这钱你说咋整?(冲正房努努嘴)他会不会生气?”   杨大根斜举着烟杆,慢吞吞地吞云吐雾, 回头出神望着背后的正房。   他婆娘没等到他发话, 碰碰他:“当家滴, 你别看咧,给额个话。”   杨大根把头转回来, 仍旧吞云吐雾不吱声。   片刻后才比划着烟杆,如此这般交代他婆娘:“你把钱给思情娃儿送过去, 然后这样跟她说……”   他婆娘听完,又喜又忧地问:“当家滴,你这个盘算好是好,可人家思情能答应吗?”   杨大根信誓旦旦:“她干啥子不答应,那是她亲哥!她要是不答应,你就把王秀兰滴事儿跟她说。他奶奶滴, 老子破罐子破摔咧, 一定要把杨思国滴魂儿从额们家请出去!再说这个没良心滴娃儿破天荒肯回乡一趟,住几天就要跟解放军回北京过好日子去咧,嫁出去滴女娃儿还能再回额们这个穷地方?额们错过这个机会, 以后去哪里再找一个杨家人?他杨家木有后人咧,绝户咧,额们家可好好滴,额不能让杨思国滴魂儿在家里再这么闹下去咧!”   说到激动处,抓着烟杆痛心疾首地敲打脚背。   村长连别人家夫妻炕上的机密都知道, 这比他们家闹鬼还邪性。   村长果然是一个村的灵魂人物啊。   他婆娘严肃地点头:“当家滴, 你说滴对, 杨家绝后不干咱们滴事儿, 咱们犯不上跟他家一起倒霉。额这就去找思情丫头说说!”   她一拍大腿,从地上起身就往院外走。   “你回来,额话还木有说完咧。”等他婆娘蹲回来,杨大根压着声音说,“你把思情丫头带到边上单独说话,别让王秀兰听到。王秀兰也怕杨思国滴魂儿回家,等下坏咧额们滴好事儿。”   悲催的杨哥哥,死了还要被活人当皮球踢。   “额知道咧!”他婆娘鼓足干劲出门,身上背负的“驱除邪祟,恢复家园”的光荣使命让她看上去特神圣。   书回上章章末。   杨思情暂停“教训蓝团长,以振妻纲”行动,出屋之前留下一句狠话:“有人喊我,我出去看看,回来再收拾你!”   蓝巍调笑地说:“我们还没领证,你不能行使‘收拾我’这项老婆权利。我跟你一起出去。”弯腰去抱杨有米。   杨思情偷袭式地拿肩头猛撞他一下,听他哎哟一声跌倒在地,她笑得猖狂,逃也似地溜出偏屋。   蓝巍很快抱着杨有米紧随而出,要对这个不讲武德的卑鄙女人实行最严厉的反击——拍一巴掌她的小屁屁。   “这位就是思情滴爱人,解放军同志吧。”他婆娘眯眼打量蓝巍,村民们说得没错,他就像画像上镇宅的关公那样威风。   划重点,蓝团长长得一点都不像美鬓公,请不要代入啊!   蓝巍扬起解放军式爱民亲民的热情微笑:“大姨,你好。”心里十分扼腕拍小屁屁行动不得不延后举行。   他婆娘拘谨地回他说:“你也好,你也好……”   杨思情看她面对解放军时这么不自在,出声帮她解围:“姨,你是来还我钱的吧。那钱你就收着,不然我过几天走也走得不安心。”   他婆娘先问她:“思情,你嫂儿在家不?”   她一进来就觉着院里安静的很,王秀兰和两个男娃儿都没瞧见。   杨思情说:“嫂儿去公社的供销社买东西了,你晚点再来找她吧。”   “额找滴是你……”他婆娘遮遮掩掩地瞟一眼解放军同志。   杨思情看懂她这个小眼神的含意,开口正待说话。   “思情,你跟大姨聊,我去整理偏屋。”蓝巍抱着杨有米转身回屋。   杨思情内心:嘿,蓝团长这该死的洞察力。   “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他婆娘抓过她嫩滑的小手拢在自己粗糙的双手间:“思情,额跟你叔知道这钱你肯定不会收回去,可额们也绝对不能要这钱。额们商量咧下,想用这笔钱在额们家给你哥补办一场丧事。你今天刚回村,应该还木有去你哥滴坟头拜过他吧。补办一场丧事,你正好能拜拜你哥。你看咋样?”   杨思情不解他们唱的这是哪一出戏:“嫂子说我哥的丧事那年已经办过,而且补办也不能在姨你们家办,叔他不嫌晦气啊?”   人在他家吊死,丧事还要在他家补办,杨大根是这么大方的人吗?   肯定不是啊,所以肯定另有隐情。   “你哥是在额们家吊死滴……”他婆娘迟疑一下,怕别人听见一样小声说,“他滴魂儿还留在额们家不肯走,额们想补办一场丧事,让你把他滴魂儿接回家。”   “蛤?”杨思情脑子卡壳一下,他们要给杨思国补办丧事的理由实属清奇,不禁脱口而出,“不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哥的魂儿在你们家?”   为了驱鬼补办丧事,这不是扯淡吗这不是。   他婆娘就把他们家三年以来发生的闹鬼事件声情并茂,添油加醋地说给她听。   杨思情听完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当有些邪事科学解释不了,人们就会疑神疑鬼起来。   迷信,真是一种拿捏全宇宙人民的“信仰”啊。   与其相信世上有鬼,杨思情更愿意相信应该是杨大根他们逼得杨思国吊死后,每次从正房门下经过都会心虚胆怯,一不留神,自己绊倒自己,纯属是一种心理暗示效应而已。   如果世上有鬼,那她这个穿越的就是B时空最大的“鬼”。   现在却要让她这个“鬼王”去办丧事驱鬼,真是人活久了,什么千奇百怪又可笑的事都能遇上。   不过杨大根有求于她,这就等于是在助攻她!   “姨,不管我哥的魂儿有没有在你家,只要能让姨和叔心里踏实,我愿意在你们家给我哥补办一场丧事。”   “太好咧!思情啊,乖女娃儿啊,你拜完你哥就跟着解放军回大城市过好日子去,甭回来管你这个嫂子咧,她不是个好东西。”他婆娘一高兴,说漏了嘴。   杨思情先不问她为什么说王秀兰不是好东西,而是先问她:“姨,你实话跟我说,我哥是为什么上吊的?”   他婆娘笑得像朵花儿的老脸慢慢萎缩,低下头嚅嚅嗫嗫,要说不说的。   杨思情逼她一把:“姨,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不在你家补办丧事。”   他婆娘只好吞吞吐吐地说起来:“就是,你叔有认识滴人在县城医院当大夫,听大夫说思国去过县城医院看病,就是看男人不行滴那种病。   可是当时王秀兰娃儿都生了三个,我们就知道她是偷人生滴娃儿。   后来你偷跑出去,你叔上你家要彩礼钱。   思国死赖着不肯还钱,你叔那脾气……他就骂思国在炕上办不成事儿,媳妇儿才跑出去睡野汉子滴炕;   骂思国脑子被驴踢咧,拼死拼活养三张外人滴嘴;   骂杨家完蛋咧;   吓唬思国再不还钱就把他和他媳妇儿滴事儿说出去……   你叔就是吓唬吓唬思国,谁知道他没两天就夜里翻墙,吊死在额们家,搅得额们家也不太平,唉。”   自曝了其丑,他婆娘又紧张地恳求起来:“思情,额们也没想到你哥会这样子就上吊啊!   你哥是因为这个事儿死滴,额们之后也不敢往外说这个事儿,怕你哥滴魂儿生气。   思情,额们知道错咧,你千万要补办这个丧事,把你哥接回家。   额们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乡。   你哥就剩你一个亲人咧,他滴魂儿只会听你滴话,王秀兰他们四个都是外人啊!”   杨思情内心哭笑不得:额也是外人啊!   杨大根原来是这么“欺负”杨思国的,难怪吃午饭的时候王秀兰不敢说出欺负过程,也不敢让她去村长家。肯定是怕村长说出自己的丑事,自己就没办法敲诈她更多东西,殊不知她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这种丧门星的事,身为当事人妹妹的她知道后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思情开始飙演技了。   她臭着脸双眉紧锁,目光如刀,语气生硬地问:“姨,丧事你们要什么时候补办?”   他婆娘老脸上的花儿又慢慢盛开:“你看明天咋样?”   夜长梦多,事情早办早踏实。   杨思情一点下巴:“成,就明天!”   “这事儿你先别告诉你嫂子,姨怕她不肯让你哥滴魂儿回家,会坏事儿。”   “有我在,她不敢坏事儿。”   “哎,那姨走咧。”他婆娘边走边回头高兴地说,“思情,你往后就跟着解放军在大城市过好日子,甭惦记老家这边咧。”   杨思情以一种“刚刚才得知亲哥死亡真相和家门不幸”的沉痛表情目送她离去,内心OS:我下乡一趟就是为了往后不必再来,阿姨,感谢你和你老伴的助攻。本以为你们是敌方,原来是友军。   背着手快活地转个身,蹦蹦跳跳地找蓝团长报喜去。   蓝巍坐在偏屋的炕沿上,十指缠绕着红绳,耐心教大腿上的杨有米翻花绳。   “仓才,仓才,仓才,仓才……”杨思情学京剧中的花旦,双臂往一边摆,踩着小碎步飘进来,停住,屈膝半蹲,“官人,妾身有喜要报。”   蓝巍笑吟吟地看她发神经:“速速报来。”   杨思情双臂往另一边做个挥水袖的动作:“官人,我们在此地逗留三天就能卷包袱走人撩~”又一挥水袖,踩着小碎步原地转圈起来,“仓才,仓才,仓才,仓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6 18:23:22~2023-01-27 22:4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念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驱鬼   ◎我是被时空管理局强迫在B时空当圣母的,又不是真圣母。◎   她喜怒哀乐的变换堪比夏日午后的雷阵雨, 来得快,去得更快,今天都没过完, 你看她这都是第几次沮丧、第几次满血复活了。   蓝巍不知道那个大姨跟她悄咪咪说了些什么, 以至于让她再一次像只充满气的气球, 自信满满断言住三天就能走人。   他不急于询问。   她是个肚子浅,藏不住事的人。   等她仓才够了, 自己就会竹筒倒豆,向他和盘托出前情。   杨思情终于仓才够了, 停住转圈,捏出兰花指,开玩笑地问:“你看我现在改行去唱戏还来不来得及?”   蓝巍正经回答:“来不及了。唱戏需要从娃娃开始练童子功,你严重超龄,让小米去唱戏还差不多。”   杨思情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气沉丹田, 用诗朗诵的腔调隆重宣布:“Me, 明天要去村长家为杨思国举办丧事。”   蓝巍的反应,跟他婆娘拜托她补办丧事时她的反应一毛一样,都是:“蛤?”然后疑问, “不是,你给人家办丧事这么高兴啊?”   “办丧事只是顺带,刚才我从那个大姨嘴里问出杨思国的真正死因。”杨思情开启竹筒倒豆模式。   蓝巍一边听她说,一边思考这个情报的价值,一边继续教杨有米翻花绳, 分心分得很有条理。   杨思情汇报完了, 问道:“你之前说过因为杨思国死了, 就算身为他妹妹的我知道那些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只要王秀兰咬死不承认,我们手头的这张底牌亮出来也可能拿她没辙。让我不要操之过急亮出底牌,先对她使用和平解决问题的怀柔政策。现在杨大根也知道她的秘密,我们总可以拿这张底牌让她乖乖就范,逼她把户口本拿出来了吧?”   得到他的回答之前,她居然有点小紧张,生怕自己的期望再一次被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给否了。   跟她的郑重其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蓝巍始终保持平静、淡然的嗓音:“嗯,可以了。杨大根是杨家村村长,王秀兰出轨的事被他知道,比被你知道有杀伤力得多。你再跟王秀兰讨一次户口本,她要是还不拿出来,你就跟她摊牌。”   “Yahoo!”杨思情躺倒,高举双拳欢呼一声,然后小手在肚子上优哉游哉地打起节拍,说出她对接下来几天的安排,“等我明天给杨思国办完丧事,明晚就让王秀兰把户口本拿出来,后天我们去乡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大后天从这里滚蛋!滚蛋!滚蛋!”   蓝巍别过脸看着躺在炕上“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女人,难得她这么高兴,心里宣布取消拍小屁屁行动,换成拍她马屁:“杨姐,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有鬼助呀。你看户口本的事都是你在出力,我反倒成多余的了,真是勿好意思(上海话)。”   他这回马屁拍对了,杨思情的脸马上变成那种“躺在摇椅上边晒太阳边指挥长工干活”的慵懒的地主脸:“你身上有解放军的偶像标签,跟村民们有距离感。我不一样,我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呀,村民们对我不设防,愿意跟我掏心窝子说话。但你也不要气馁,你在这次行动中也发挥了举重若轻的辅助作用。没有你在我身边,我连厕所都不敢去,也不敢在这里睡炕。”   她一副尾巴翘上天的小样儿,不打压一下不行。   蓝巍捏住她嘟嘟的颊畔,拉橡皮筋那样拉长出来:“感谢首长对我的肯定和褒奖。”   杨思情说话漏风:“不谢,这是你应得的。”她仍沉浸在“如有鬼助”的美感之中,“这下子王秀兰就不敢大张旗鼓吸血我们了。我们来之前分析了王秀兰,分析了村长,就是没分析到最后居然是‘杨思国的魂儿’间接帮了我们大忙。”   蓝巍放开她的颊畔,拇指指腹在被捏的地方打着圈儿轻轻揉搓:“农村确实比较迷信这些东西,疑神疑鬼对人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你答应帮村长家补办丧事驱鬼,对他们全家人都是一种精神上的解放,他们全家人都会念你这份恩情和你的不计前嫌,这样不比结怨好?不过你给杨思国办丧事,心里……不会难过吗?”   他对办不办丧事无所谓,只是对她有些担忧。   杨思情初听他的话,没往深一层去想就说:“我难过什么。杨思国被绿死了,我很同情,仅此而已。世上不幸的人千千万,难道我看到一个就要难过一个?我是被时空管理局强迫在B时空当圣母的,又不是真圣母。”   蓝巍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看样子杨思国的丧事没勾起她的丧母之痛,那么没听出自己话的原意也好。   要是听出来了,反倒会难过。   她偶尔的粗神经,不失为一个优点。   吃晚饭时,杨思情艺高人胆大,直接跟王秀兰说明天要在杨大根家给杨思国补办丧事,下场就是得到王秀兰赠与她的一脸喷饭。   王秀兰被吓成孙子,脑子乱套,口若悬河地骂她被杨大根一家人骗了,坚决不同意补办丧事。   她的惊惧让杨思情也体会了一把蓝团长那种“云端里看厮杀”的高高在上的舒坦,算是报了她下午打发自己的一箭之仇。   王秀兰骂到最后,直接对她下达命令:“你明天不许去杨大根家!”   杨思情掏出草纸慢条斯理地擦脸:“村长想办就办吧,万一我哥的魂儿真在他们家,我正好可以接他回家。而且我也想缓和一下咱家和村长家的关系,让他念我这份情。这样我走后,他们家对嫂子你们不说照顾吧,欺负肯定是不会再欺负你们了。”   王秀兰激动地叫嚷:“你哥滴魂儿不在他们家,额知道,你哥给额托过梦!杨大根害死你哥,额们四个不需要他假好心照顾!”   杨思情仍是一意孤行:“那也不行,我已经答应村长家,明天一定要补办丧事。嫂儿,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给我哥补办丧事?你没有理由不愿意啊。”   王秀兰说不出,或者说,不敢说出不愿意的理由,转而试探地问:“他们家除咧让你补办丧事,还有跟你说其他事儿木有?”   “没有啊,其他什么事儿?”杨思情假装好奇地反问。   “木有事儿。”王秀兰放心下去。   她坚信杨大根不敢把杨思国的真正死因说出来,否则杨思情根本不可能帮他补办丧事,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么和颜悦色。   她到底低估了杨大根要驱鬼的决心。   “嫂儿,户口本你找了没有?”杨思情希望她不要真像蓝巍说的那样,打算拿户口本敲诈他们更多东西,希望她能适可而止。   “还木有找到,额晚上再找找,你再等等。”   杨思情也低估了王秀兰好不容易逮住一只肥羊,要把肥羊薅成葛优的决心。   杨思情反正不急着,等她治好村长家精神上的病,让村长成为她坚实的助攻,再对王秀兰一击致命。   这就叫“延迟的快感”吧。   杨、蓝在陕西关中农村的第一夜,破旧的纸窗外飘着润物细无声的潇潇春雨。   杨思情盖的棉被还是王秀兰忍痛花一毛钱向邻居租来的,棉被闻着有一股腐朽的陈年怪味。   正如她前文所说,没有蓝巍陪着,她哪里敢在这种农村老破小的屋子里睡觉,拍《山村老尸》呢这是。   土炕的尺寸不够,大高个蓝巍躺在上面得曲着腿。他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把《战争与和平》举在脸上方,就着煤油灯的昏黄光线阅读。   杨思情紧挨他的身体外侧,这样的依靠带给她安全感,她才敢闭眼睡觉。   奈何睡意酝酿了半天,宣告失败。   她睁开眼,翻起眼白幽幽盯着身处荒野乡村照样怡然自得的男人,轻声问道:“蓝巍,你以前睡过这种地方吗?”   蓝巍以为她早应该睡着,闻声拿开书,垂下眼眸对上她的精神大眼:“睡过太多次了。部队经常举办各种形式的拉练演习,有时候夜里我们会借宿在当地老乡家里。这算是好的了,要是附近没有人家,我们直接就地睡觉。”   “睡得着吗?”   “呼呼大睡。白天作战让脑子和身体都很疲惫,站着都能睡着,随时随地睡觉是军人的基本作战能力。”   杨思情温顺地笑笑,望着脏兮兮的瓦片屋顶出了会儿神,又轻声问道:“蓝巍,你下午问我给杨思国办丧事,心里会不会难过?你其实是想问我,我会不会想起我妈妈难过吧。”   “你琢磨出来了?”   “我刚刚睡不着的时候琢磨出来的。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我,不要让我猜。我要是误会了你说的话,你也要当场跟我讲明,不要让我当傻瓜。”   蓝巍不禁一笑:“知道了,我会改的。你睡不着,我拍着你睡吧。”   杨思情嗯一声。   蓝巍抽出后脑勺的手环抱住她,手掌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肩头助眠。   炕屋这边,王秀兰在整理杨思情他们买回来的东西,打算把这些东西能卖的都想法子卖出去换成钱,拿去买家里更需要的东西。   炕上的三个娃儿眼巴巴瞅着她的一举一动。   杨有钱戳戳他大哥,向他打眼色。   终于,杨有官开口了:“妈,你别卖姑给额们买滴衣服。”   王秀兰不响,闷头做自己的事。   杨有钱又戳戳他大哥。   杨有官只好又说:“妈,钱儿明后年要去公社小学读书,你给他留套体面滴衣服吧。”   他们家是村里的困难户,生产队对困难户有补助,读公社小学的学费由生产队出,名额只有一个。   王秀兰先瞪一眼二儿子,再跟大儿子说话:“明后年他窜个儿,这衣服还能穿吗?妈拿去卖咧,可以给你们换回来两套衣服。”   杨有米很馋炕桌上的水果罐头和糖果,终于,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抓糖果。   王秀兰拍开她的小手,瞪着她骂:“干活不行,吃东西你最行,被姑丈多抱一会儿就以为自己是城里小姐咧,啊!”   杨有米吓得缩到杨有官身边。   “额告诉你们,这些东西好是好,但顶不了什么事儿,你们以后吃不着、穿不着咧心里会难受。妈想法子卖出去,换回来滴钱可以让你们更久不挨饿,可以让咱家过滴更好。祖宗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钱是人滴胆。赶紧睡觉,明天给你们爸哭丧去。”   杨有钱问:“妈,额哭不出来咋办?”   杨思国死时他才两岁,几乎没有印象,更谈不上父子情。   王秀兰简单粗暴地吼:“哭不出来就干嚎!”   翌日,一场活生生的荒诞喜剧在杨家村上演。   一条披麻戴孝的送丧队伍撒着白纸片,游过田间小路。   丧乐队的吹吹打打和队伍的哭喊声不协调地交织在一起,体现出这条送丧队伍满满的仪式感。   田间劳作的村民都停下活,站在地里傻眼地看他们。闹不清昨儿还是仇家的两家人,咋一夜之间就握手言和,一起哭丧了捏?   带头的杨思情放开嗓门,朝天吆喝:“哥啊,额是思情,你跟额回家吧……哥啊,额是思情,你跟额回家吧……”   跟在后面的大人小孩哭得那叫一个高亢、投入,就是没有一个哭出泪的。   这么多人吊唁杨思国,里头有假妹妹、解放军、绿他的遗孀、遗孀的三个绿色副产品、拿绿逼他吊死的村长、若干NPC。   被绿死的他,在死后迎来高光时刻。   他的魂儿如果真的存在,目睹这群没有一个是杨家人的人拿自己乱搞,应该会绷不住,气得魂飞魄散吧。   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27 22:42:24~2023-01-29 17:5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唐念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剧本杀”寡妇   ◎七零农村奇遇记,终。◎   俗话说:三里不同风, 十里不同俗。   像丧礼这种可以展现农村风土人情的大型聚众活动,其外在表达形式,村与村之间的差别都会很大。   杨思情贵为今天这场盛会的C位, 完全不必提前预习丧礼流程。只要她的人有到场, 自然有杨家村的白事专家手把手教她走流程。   那句“哥啊, 额是思情,你跟额回家吧”, 就是专家让她用本地话喊的,好让杨思国的魂儿知道跟谁走。   感谢蓝团长的高瞻远瞩, 让她提前学过几句陕西话,多少懂点基本发音。不然她用地道的南方口音一喊哥啊,事情就悬了。   中午在村长家吃席。   家有喜事,杨大根豪气地在院里开了三桌,有肉有鱼有酒有白馍馍,从酒席质量大概可以推算出五十块在这时期的农村是笔挺大的款。   出席丧礼的众人一扫游村时不走心的悲伤, 吃席吃得相当走心和欢乐。   杨大根自觉家中除去一患, 犹如冲破黑暗见到光明,家中穿堂风吹拂在脸上的质感都不一样了。   其实没那么玄乎,只不过是昨天下了一天一夜的春雨在今天白天放晴了而已。太阳花给屋前屋后加了层滤镜, 清新的空气让人感觉格外舒爽。   王秀兰坐在杨大根家的小院,不说笑脸相迎吧,态度也还行。   不行也得行。   她不敢给眼下正意气风发的杨大根脸色看,扫他的兴。只是一味粘着杨思情,不让她跟杨大根一家人有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   杨大根端着碗高粱酒, 站在正房门前, 面向众人发表“感谢化干戈为玉帛滴思情女娃儿”重要讲话。   他经常通过村广播给村民们开大会小会, 锻炼了自己作为一名农村基层干部所具备的拉家常和控场能力。   尽管同样只上过两年私塾, 认识的汉字不足一百个,但这些都不影响他的实场发挥,文化水平高低从来只是当官的充分不必要条件。   这个重要讲话,杨思情大概只听得懂五六成。因为老一辈关中人口音特别重,说的话里面又有很多本地土话。   杨大根讲完,热情邀请杨家村的女婿解放军同志也站上去随便讲两句。   起范儿了!起范儿了!   本来不专心听村长讲话的大家踊跃鼓掌,杨思情的掌声最雷动。   蓝巍站在众人面前向那么捧自己场的她挑挑眉宇,发射爱的光波。   前未婚夫也在现场,年轻人都不知道注意一下场合。   杨思情只恨没把相机带出来,不然一定给唯一一次以杨家村女婿身份发表重要讲话的蓝团长拍张帅照,带回去珍藏起来永流传。   时间走到傍晚,杨家几人在炕屋简单吃过晚饭。   杨思情适时拿出一百块钱和一张一百斤的粮票放在炕桌上,第三次向王秀兰讨户口本:“嫂儿,这些钱你拿去给有官付学艺的费用,粮票家里留着用,把户口本给我,我明天要跟蓝巍去乡派出所办事。”   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今晚一定要拿到户口本。   在大集体时代,家家户户靠挣工分过活。年底生产队敲锣分红,扣去生产队发放的口粮和生活用度,发到每人手头的钱基本上没剩下几块。有些人还会倒欠生产队的钱,留到来年接着扣工分偿还。   所以一百块对谁家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王秀兰眼馋这些钱和粮票归眼馋,为争取利益最大化,今天比昨天更沉得住气。   她不急于伸手抓钱,而是语带关心地说:“老话说‘找个农民嫌穷光,找个军人怕打仗’,你跟你男人结婚后,他在外面保家卫国,家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也寂寞。这样,”一把把杨有米拽过来,“婶儿把小米过继给你们带去北京,你们也甭把她当亲闺女养,让她在家里当个干活滴就成。”   这个赔钱货光吃不干活,把她扔给他们,不仅能给家里省下一份口粮,将来还能借着看望她的名义去北京,把两个男娃也弄去大城市。   只要自己的女娃待在他们家,他们跟自己就断不了关系,捎带着自家就鸡犬升天了。   杨思情被寡妇的得陇望蜀和厚颜无耻所震撼,语言功能短暂丧失。   这个寡妇不薅羊毛了,她要送给他们一件贴心小棉袄。   她不是“精细人”,她是成精成黑寡妇了啊。   蓝巍想代她回绝。   杨思情深吸一气,在他开口前跟他说:“蓝巍,你带三个娃儿出去,我跟嫂儿说说话。”   等炕屋中只剩下两个“自家人”,王秀兰的态度变得强硬和不客气起来:“因为你逃婚才害得你哥上吊,让额没咧男人,你现在连个你哥滴娃儿都不肯养?”   她如此痴人说梦,以至于杨思情都不想费口舌跟她谈论过继这种荒谬的事。   “嫂儿,你把钱和粮票拿去,把户口本给我。”   “等小米过继给你以后,额就给你户口本。”   绝了。   杨思情沉默几秒,决定还是费点口舌秒杀她吧。   “嫂儿,小米如果真是我亲侄女,兴许我还会抚养她。你扪心自问,她是不是我亲侄女?至于我哥是因为什么死的,赶明儿生产队开会,我让村长当众说出他的死因。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答应村长在他们家补办丧事?”   王秀兰屁股上长钉子了,坐不住了,心上躁得慌。   杨思情硬的来完了来软的:“嫂儿,我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我本来可以一个子儿都不给你,让村长带我跟蓝巍去村委会开证明,我们拿着证明去乡派出所,照样可以迁移户口。我一个是想着我哥的死我确实有一部分责任,另一个是觉着你一个女人单独带三个娃儿生活确实不容易。有些事我就打算烂在肚子里,不想宣扬出去,以免我走后,你在杨家村过不下去。三个娃儿还小,我也没狠心到要让他们从小就被村里人指着脊梁骨骂到大。嫂儿,你听得进我的话,就把钱和粮票收下,把户口本给我。你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有官又那么懂事能干,我走后家里会越过越好的。”   恩威并施,行啊杨姐,口才不错,晚点让蓝团长夸夸你。   村长这张牌比爬灰那张牌好使得多。   只要王秀兰还想在杨家村这个小社会生存、社交,她就不敢不怕社死。   拿村长当箭射她,绝逼一箭穿心,biu~   王秀兰终于知道乖了,知趣接受这些等同于天上掉馅儿饼的钱和粮票。   杨思情把钱和粮票交给她之前,坚持让她先把户口本拿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王秀兰硬扯出一抹痉挛的笑容:“你等着,额给你拿户口本去。”   古人云:衣食足而知廉耻。   她家里没衣没食的,无怪乎前面要不知廉耻。   就这么着,杨思情拿到自己在B时空的合法生存凭证。   这本户口本是建国以来的第二代户口本,褚黄色的牛皮纸封面,有小学田字格簿那么大,封面抬头印着一句鲜红的口号“最高指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封面正中心是五个大写加粗的“户口登记簿”。   杨思情迫不及待翻到杨思情B那一页,有种跟杨思情B来了场跨越两个时空面基的感觉。   换成去年刚到七十年代的自己,她绝对会暴跳如雷,把户口本撕碎再天女散花泄愤。   现在她要拿着它摆脱杨思情B的身份,跟蓝巍共组家庭,住进一个户口本,堂堂正正拿原本的自己活跃在七十年代。   杨姐,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干巴爹nei。   蓝巍抱着杨有米在小院里踱步,跟她轻声悄语说着话,铁汉柔情,看得出想当爹的欲望已经迫在眉睫。   “蓝巍!”一道喜悦但有些哽咽的女声,划破农村寂静的夜。   蓝巍转过身,跟着眼前一花,飞扑上来一道倩影,连他带孩子一起抱住。   杨思情把脸依偎在他的另一边肩膀上,说不出话来。她半年不到的时间里经历了太多事,觉得五味杂陈。   蓝巍空出一只手抚摸她的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里就寝,杨思情被他抱在怀里,问他道:“你想不想收养小米?”   收养是两个人的事,应该问一下他的意愿。   “我为什么要养别人的小孩,你会给我生的嘛。”蓝巍抱紧她,“再说我就是想养也不能养,会害你被我妈恨到她去世为止。”   “Emmm,还真有可能。”   如果拿《上海滩》剧中的人物对标史云女士,她绝对不是冯程程,而是许文强!   杨思情要是敢让她苦心栽培的儿子养农村女人爬灰生下来的孩子,她就敢掏出丈夫的手.枪biu biu了杨思情。   不要怀疑一个女人为了亲儿子,能够做到的疯狂程度。   第三天,杨大根亲自驾驶生产队的驴车,载他们去乡派出所办理迁户材料。   乡派出所也有这位村长的朋友,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朋友多了不怕愁。   他们搭着杨大根的顺风车,连蓝巍准备的孝敬派出所的烟都省了。   那烟本来就是买来疏通上下的,最后干脆孝敬给杨大根了。   第四天,天刚蒙蒙亮,杨大根让生产队的采购员驾驶队里的“宝马车”,载他们去县城汽车站。   之前王秀兰那么羡慕生产队开车的采购员,杨思情以为采购员开的至少是解放牌汽车,再不济也该是辆拖拉机吧。   到现场一看,好嘛,敢情是一辆带三个轱辘的破三轮,有点像北京大街上的那种“小三卡”工具车。   破得不行,完全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拼成的三轮车的模样。   跑在农村凹凸不平的乡道上,所有零部件都在响动,随时就会分崩离析。   嘛,多少比他们过来时坐的驴车强点儿。   他们坐在颠簸的三轮车上,蓝巍用口哨吹出一首《我为伟大祖国站岗》,杨思情抱着他的胳膊依偎在上面,望着渐行渐远的乡路和漫山遍野的枣树。   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陕西关中的农村,这趟短暂的旅程注定会被他们铭记一生。   七零农村奇遇记,终。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3-01-29 17:57:05~2023-01-31 19: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章 逗留   ◎人吧,就是这点贱。◎   杨家村生产队的采购员把他们运到县城长途汽车站就放下他们, 互相客套了几句再见的话,开着他的自带背景音乐的“宝马车”为生产队采购东西去了。   杨思情终于又坐上她的“催命符”长途汽车,前往咸阳市区。   他们因为不知道会在杨家村盘桓多久, 所以只买了过来的火车票, 回去的火车票等事情什么时候办完, 他们再什么时候从咸阳这边买。   户口的顺利解决,整个改变了杨思情的心情。   心情好, 状态就好,着实缓解了几分她晕车的不适。   不过她仍然一直拿着铝制饭盒, 随时准备承接从嘴里吐出来的“彩虹”。   她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坐车途中还颇有兴致地通过肮脏的车窗玻璃,领略七十年代西北的乡镇风貌,真心让蓝团长少操了很多心。   下午三点多到达咸阳长途汽车站,他们下车在候车室坐了会儿休息,顺便商量晚上要住在哪里。   杨思情坚持要住带卫生间的房子, 她要把自己从里到外洗一遍。   她在杨家村拿毛巾干洗了好几天, 感觉身上都包浆了!   在小事上面,蓝巍对她言听计从。   向汽车站的工作人员打听后,他们坐上1路公交车, 前往咸阳市中心。   公交车途经当时在国内外都挺有名的咸阳人民路。   有名就有名在道路两旁绿化带内种植的梨树。   绵延几公里,春天千树万树梨花开,秋天黄澄澄的梨子压弯枝头。   杨思情胳膊肘搭在车窗台上,迎着风欣赏不断向后倒退的梨花吐新蕊,感慨城市与农村的差别就是日与月的差别, 日月换新天呐。   从窗外回头笑看着蓝巍说:“你看咸阳人民多聪明, 在马路上种梨树, 春天赏花, 秋天收获果实。”   “你认得出这是梨树啊?”蓝巍不是在假装惊讶打趣她,他的惊讶是发自肺腑的。   从公交车驶入人民路开始,他就在等她问自己道路两旁开花的是什么树,他好趁机打趣她两句。   杨思情拿胳膊肘没好气地捅他一下:“我只是不认得枣树,你把我想成什么树都不认得啊!”   蓝巍不加掩饰的坦荡笑容告诉她:嘿,你说对了。   杨思情翻他个俏生生的白眼:“我画画会画到各种草木,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好伐。”   哼,不理他了,视线转回到窗外赏花。   蓝巍欣赏不来花花草草,他更喜欢各式各样的武器,而且他也看不出路旁枝头上的梨花有什么可爱的,他只觉得看梨花的小女人可爱多了。   如果每个男人都有蓝团长这样一双主动屏蔽路边野花的眼睛,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他们在市中心广场站下车,走几步路到“服务楼旅社”,名字叫这个,其实就是咸阳市招待其他市来访的领导干部和国际友人的招待所。   旅社相当有样子,进门大厅甚至摆着一组气派的人造革沙发。   他们站在服务台前办理住宿手续,蓝巍说要一间带卫生间的双人房。   他们目前的个人形象完全不像样,像从农村逃难出来的,合起来就一个字——穷。   服务台后面的小姑娘用地道的关中话,把房价报给他们听:“带卫生间滴是高级间,一晚上五元,押金五元。”说的同时手已经准备好了要给他们登记成普通间,只等他们开口更改。   蓝巍回答她之前先问杨思情:“咱们订两晚吧。难得来一趟陕西,逗留一天买些特产带回家。”   “听你的。”杨思情完全就是一副万事由他做主的小媳妇样儿。   蓝巍拿出钱和相关介绍信,订下旅社一间高级双人间,顺便问小姑娘离这里最近的火车票代售点在哪里?   等他们拿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去客房,小姑娘还在他们身后讥笑这对年轻夫妻打肿脸充胖子。   放眼古今中外、穿越重生,到处都有这种以貌取人的NPC。   一进客房,杨思情就动手解起发辫准备洗澡,眼睛也不得闲地环视起房间。   瓷砖地板,实木家具,两张单人布艺沙发,靠墙的小圆桌上摆着热水瓶和杯具,一台小电视机。   走到卫生间门口,往里瞥了一眼。   一边是坐式马桶,一边是浴缸。   跟杨家村的居住条件相比,这里可谓是凡尔赛宫级别的。   “蓝巍,你就说说我吧。去年从21世纪的房子住进七十年代的中关村宾馆,我还嫌弃那家宾馆来着。今年住了几天杨家村,再住进这里,我简直想哭,感激涕零的那种哭。本来挑三拣四的我,被环境毒打一顿就老实了。人吧,就是这点贱。”   “你这不是贱,是进步,知道反省自己了。”   “你这漂亮话说滴,额听着真舒服。”   蓝巍头一低,吻住她柔软的唇,让她的唇也舒服一下,吻毕说道:“我去提瓶开水。”   再回来时,她人已经关进卫生间洗澡。   流水声哗哗响,还有她别具一格的快乐歌声。   唱的就是那首《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她这是过不去驴车老汉唱歌那道坎儿了是吧。   一个漂亮女同志,在房门没有反锁、卫生间外面也没有同伴的情况下,她就敢一个人关在里面洗澡!   蓝巍拉长个脸,叩了叩卫生间的门。   站在浴缸里淋浴的杨思情歌声顿消,回头望门:“蓝巍你回来了?”   “你怎么没等我回来就进去洗澡了?”蓝巍声音有点凝重。   好心情的杨思情偏偏没有听出他凝重声音中非常明显的不高兴,拿他开黄腔:“我先洗澡怎么啦,你是要跟我洗鸳鸯浴呀~”   哼歌ing。   小样儿,还敢哼歌。   “洗鸳鸯浴那是咱们结婚以后的夜间重点活动,我刚才那样问的意思是:万一在我出去的时间里,别人进来了怎么办?”   里头的杨思情传出愉悦的声音:“没有万一。”   “你的安全意识有待提高。”蓝巍说完走开,从行李包里拿出他们带的搪瓷水杯,倒了两杯开水,在她那杯放入两颗红枣泡着。   枣子是他们今早离村时杨大根死活塞给他们的,三十斤干枣、二十斤鲜枣,是他们家院子那两棵枣树去年结的果。   蓝巍不是送给他一整条纸盒烟嘛,杨大根拿着烟去问村里的北京知青,听说是北京才有的高干烟,是好牌子的烟。   他昨晚就发动一家人,连夜从存货中挑出大个的枣子,送给他们当回礼。   杨家村别的没有,单单枣子多。   收获季节,走到哪里都是满地的枣子。   改革开放以后,村里建起枣制品加工厂,很大程度上改善了村民们的经济条件。   当然,这是后话。   卫生间门开,重获新生的杨思情头上包着毛巾,大大咧咧地走出来:“哎,你给史阿姨打电话报平安了没有?”   蓝巍叠着腿,像个老干部一样静静坐在沙发上端着搪瓷杯吹气喝水,从杯沿间翻起眼睑看她:“等明天买了火车票,确定了回家时间再打。”放下搪瓷杯,召唤小动物似地冲她招招手,“过来让我亲亲。”   把和女同志搞腐化说得像他喝水一样自然。   “讨厌,老不正经。”杨思情用甜腻的嗓音骂他,骂得他骨酥。   人坐到他的大腿上,热乎乎的身子软得像匹绸缎,好闻的体香弥漫在他周围的空气中。   蓝巍一上来就直接深吻,卷住她的舌吮吸。   杨思情被他势不可挡的激情热吻,吻得晕了菜。   旅社所在的位置正是这时期咸阳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以市人民广场为中心的一片区域内,电影院、理发店、照相馆、饭馆、商场等等应有尽有。   蓝巍夸她是此次杨家村支线任务圆满成功的主要功臣,顺利推进了他结婚这条主线任务,非要请客犒劳她,邀请她去旅社附近的有名饭店——红旗饭店撮一顿。   杨思情才不信他假得不行的鬼话,认为是他自己淫.欲思温饱,想吃顿好的。   吃顿好的,晚上好在你身上“干革命”!   开玩笑,开玩笑。   第二天蓝巍六点起床,让被他吵醒的小女人接着睡,他出门去火车票代售点买票。   他在代售点买到第三天上午十点多发车的软卧。   回旅社路上,进邮局往北京家中打了个长途电话,告诉史云女士他们到北京站的大概时间,跟着问她有没有想要的陕西特产,他们今天要去商场采购。   史云没提前做功课,哪里知道陕西的什么特产,就把走遍大半个祖国行军打仗的蓝贵喊过来,让他跟孙子报名单。   蓝巍回到旅社客房,时间也才早上九点多。   杨思情已经起床梳洗穿戴好,盘腿坐在沙发上钩她的水杯套,看他一眼:“你怎么没带早饭回来?”   “我们出去店里吃,不要窝在房里,难得来一趟陕西。”蓝巍在这趟陕西之行当中,不知道说了几遍“难得来一趟陕西”。   杨思情心里好笑,再看他一眼:“我懂,仪式感嘛。哎,你买了什么时间的票?”   “明早十点多的。”   “那行,咱们收拾收拾就出门吃早饭去。把钱和粮票都带上,吃完就去逛商场。对了,你给史阿姨打电话没有?”   “回来路上打了,她还让爷爷给我报了一堆要买的东西。”   “通通都买,难得来一趟陕西。”杨思情拿他的话打趣他,势必不会有好下场——鼻子被他的二指禅夹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31 19:14:58~2023-02-02 21:1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30瓶;54818104 5瓶;唐念黎 4瓶;ixis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一章 关于婚纱   ◎保不齐我们两个人去,回来就变成三个人了。◎   杨、蓝去陕西的日子里, 老黄寄养在蓝家,这就给蓝家庭院后头的那窝兔子造成极大的心理负担。   一条无所事事的、生猛的大狼狗天天蹲坐在兔舍前哈着舌头,用一种“老过但又变年轻了, 无比睿智”的眼神视奸兔舍里像杨贵妃那么肥美的小兔兔。   小兔兔多日来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不知道哪天就要命丧狗嘴的负面情绪下, 体内毒素激增。   “食物”的情绪能够影响“食物”肉质的鲜美程度, 这就跟给奶牛听音乐能提高产奶量是一个道理。   于是乎,吃兔专家蓝贵发现最近的兔肉怎么不香了?   史云把中午的剩菜剩饭倒进狗盆, 熟门熟路走到后.庭院找狗。把狗盆搁地上,拍了拍手掌:“别看了, 过来吃饭。”   老黄犹豫一下,慢吞吞走过来吃饭。   史云拿食指戳着它的狗头,似嗔似笑地说:“你这狗是没见过兔子啊,瞧把你给稀罕的,天天看,天天看……”   老黄要是没见过兔子, 倒还不会这么稀罕。   有时候老想着一样东西, 那是因为曾经得到过,并且品味过它的美好。   史云蹲下来看起兔舍里的兔子,她准备挑只大的宰了拿去卤, 晚上给从农村回家的俩孩子改善改善伙食。   卤的话,小兔兔的肉就可以香回来啦!   午后,史云在厨房里清理兔肉。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她忙不迭洗手,脱下围裙, 小跑到门外迎接回家的俩孩子。   结果只看见小何一个人从车后座往下搬大包小包的陕西特产。   小何神采奕奕, 笑着跟她问好。   史云矮下头看看车前座:“他们人呢?”   小何说:“蓝团和小杨先回东院干部楼, 让我把从陕西买的特产先运过来给您, 他们傍晚就过来。”   儿子从外地回来却不先回自己家看她这个妈,史云扫兴:“给我特产干吗?给我人呀!得,这下子户口的事情解决了,儿子彻底归人家的了。”   她埋怨的话还没凉,老黄突然从被她打开的铁栏门窜出来,不顾一切飞奔起来,速度快如闪电,转瞬间已经移动到百米开外。   它在蓝家待了将近半个月,史云嫌弃它都嫌弃出了感情。它这一走,比儿子没第一时间回家看妈还让她扫兴:“老蓝(蓝军)不是说这条狗已经十来岁、要不了多久就该死了吗?怎么还能跑那么快?万一跑得口吐白沫,死在路上多吓人呀。”   从她的刀子嘴后面虽然蹦不出什么好话,倒不失为是对老黄一种诅咒般的关心。   也是怪瘆人的。   杨、蓝坐小何接他们的车回到阔别半个月的军院,杨思情想先回干部房整理自己灰头土脸的破落户形象,等美丽值恢复到及格线以上,再出现在史云女士面前。   快过门了,她现在尤为注意自己在女明星婆婆眼中的形象,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邋里邋遢的一面。   蓝巍自然妇唱夫随。   上楼走到房门前,杨思情掏钥匙开门。   蓝巍站在她身后用贼丝丝的声音提议,也可以说是妖言惑众:“咱们出远门一趟回来,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手放到她的腰胯上)咱们形式一下,我抱着你进门,好不好?”   杨思情抓下他的贼手:“你个当兵的,花招还真多,肯定是在美帝国主义学习期间染上的不良习性,当这么多年解放军都没能给你净化干净。”   言语间虽有些羞涩,不否认经他一提议,她的心也有点想要形式一下的浮动。   看看走廊两头没有人,双手撑着他的双肩往上嘿咻一跳,双腿顺势夹住他的腰,人就牢牢挂在了他身上。   对面房门好死不死在这时候从里打开,苹果脸小战士从房里迈出一只脚,与杨思情四目相对。   他一怔,淡定地收回脚,又把房门关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有时候无声比有声更有力量!   他这个无声的反应可比揪住他们教育一顿每个革命军人都要牢记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有杀伤性得多!   想搞形式,结果翻车,杨思情脚底尴尬出三室一厅,催着蓝团长赶紧进屋,快别站在走廊上丢人现眼了。   等门一关,她从男人身上跳下去就开始推卸责任:“都赖你,瞎搞什么形式,害我一回来就在对门邻居面前丢了个大脸。”   “赖我,赖我,全赖我,是我诱惑你往我身上贴,是我腐蚀了你的无产阶级觉悟。”蓝巍走进走出把窗户全部打开通风换气。   “讨厌,你少给我贫。”杨思情打开行李包,把脏衣服翻出来抱去小阳台,把机洗和手洗的分开来。   蓝团长去年给她买了台双缸洗衣机,很大程度上解放了她的双手。   蓝巍走过来,身侧倚靠着门框看着她处理脏衣服,特柔情蜜意地哎一声。   “干吗?”   “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登记?”   “你让我想想。”   她说的是查一下黄道吉日的那种想想,但有人把她的想想理解成不想登记,然后受刺激闹脾气了。   蓝巍身体离开门框,往前走一步,双眼紧紧锁住她:“你还要想什么?你不会是想卸磨杀驴吧。”   杨思情笑着扭头看他:“这可是你自己说自己是驴的。啧,你那么凶瞪我干吗!显得你眼大啊!”   蓝巍把眼神放柔。   “结婚又不是过家家,结之前有好多东西需要考虑和准备,我当然要想想。三十一的人,思考问题比我还不周全。”   “结婚需要考虑和准备的东西不必你费心,有我呢,你只需要尽快跟我去民政局登记。”   “登记时间总要跟你爸妈商量一下的呀。我们自己闷不吭声跑去登记,完了再告诉他们结果,他们心里会有疙瘩的。三十一的人,思考问题比我还不周全。”   第二遍了昂,杨姐最近有点飘。   “那晚上在饭桌上跟他们商量,正好人齐。”   “我说你这个人真的是……急什么急啊!我刚回来,你就不能让我缓两天再提登记的事,非对我穷追猛打。我估计是欠你的,才会穿越到这里还债。”   “我本来没有很急,是你不积极的态度让我变急的。”   “我看你不是着急登记,你是着急找我的茬儿!肯定是皮又痒痒了。”杨思情抛下脏衣服就要过去在他手臂上拧出一条麻花,对付他就得用“拧麻花”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招数。   从阳台外面传来的犬吠,救蓝团长于水火之中。   杨思情瞪他一眼:“算你运气好,我跟狗说话,也不跟你说话!”趴到阳台铁栏杆上,朝远处狂奔而来的狗子呼唤,“老黄——”   狂奔中的狗子又汪一声,舌头都被它的奔跑速度甩到狗脸一边,对即将扑到“老来伴”身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啊。   “它肯定是闻到小何开回去的车里有我们的味道,才知道我们回来了。”   “哼,你走开,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   蓝巍搂住她往屋里走,赔笑道歉:“我错了,从站在房门口那一刻开始我就一错再错。咱们晚上征求爸妈他们的意见,先把登记日期定下来。至于婚礼摆酒水那些,你想办几场、在哪里办,我统统OK。有条件要OK,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OK!”   他都低声下气了,杨思情再端着就不明智了:“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我就一个条件,我要你穿西装打领带跟我拍一组西式婚纱照,请问你O不OK?”   她以前在网上刷到过网友晒自己父母当年的婚纱照,那种老式婚纱的审美和氛围感一点不比现代婚纱差。   因为他的职业限制,他是一定要穿着军装跟她拍中式婚照的,这个她不反对,可她也有自己对婚礼的诉求。   她的诉求让蓝巍有点受宠若惊,想都不想地说:“就这呀,你也太好说话了吧。”   说完才后知后觉此话不妥,要挨批。   果然。   “我告诉你,你不要嘚瑟。等我不好说话了,你办不到又要诬赖我是不想结婚才故意刁难你的。每次神也是你,鬼也是你。”   老黄已经在门外扑腾门板了,她开门让它进来。   老黄挺身扑到她身上,舌头在她脸上旋风扫荡。   成年大狼狗兴奋起来,气劲是很大的,她的小身板在狗爪下摇摇欲坠。   蓝巍抓住老黄的颈圈分开这对主仆,向它发出坐下的军令,它就乖乖坐下来,只有狗尾巴还在疯狂扫荡地板。   “拍西式婚纱照那我们去上海拍吧。西式婚礼之前被打成是封资修的东西,我们在北京拍不太方便,传出去可能会被我爸的某些‘同事’拿去大做文章。我们去上海拍,可以对外说是走亲戚,反正你早晚要见见我妈上海的家人们。”   蓝家高处不胜寒,说是同事,其实就是政敌,像苍蝇一样伺机等待蓝家这颗鸡蛋什么时候裂开条缝隙,他们好飞去叮。   “而且呢,上海一直以来都是时髦的城市,好吃好玩的东西多,外国货更多。等我们登记好了,我带你去上海腐败,上海我可太熟了。保不齐我们两个人去,回来就变成三个人了。”   最后这句话有点多余。   “哎哟!”   被拧麻花了吧,该!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六十二章 兵贵神速   ◎推进结婚项目圆满落实。◎   他哀嚎的表情很假很浮夸, 把杨思情看乐了:“使劲装吧你,我压根没用力拧你。”   “没用力都这么疼,用力你还不得拧下我一块皮肉?”蓝巍高高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被她拧的地方, 戳在她的眼皮下卖惨, “你看看, 你看看,这叫没用力?都红了。”   杨思情小瞄一眼他的手臂, 上面除了绒毛,真有一块红红的, 她于是有点心虚:“哎呀就一点点红,我给你揉揉。”用掌托在他的患处画着圆圈轻轻揉搓,“你还是当兵的呢,一点皮肉伤就叫叫叫的。”   “军人也是血肉之躯,身上被割一刀,照样会疼会流血会死。再说你拧我的疼, 跟我打仗受伤的疼, 两种疼的感觉不一样。你这个是绵里针,让我舒服着疼。”   他说这种话,就是不想杨思情给他继续揉了。   “你舒服着疼去吧。”杨思情回到小阳台, 狗跟在她后头,蓝巍跟在狗后头,“真是的,尽耽误我工夫,我还有䧇璍多少事没做。你也赶紧回家洗洗, 把身上旧到褪色的破军装换掉, 土包子。人吧, 还是得三分靠先天基因, 七分靠后天包装。”   “土也是你让我穿旧军装的。我要多穿几天,让你的视网膜受伤一阵子。”   “受伤好,我就可以请病假,登记时间就可以往后推。”   “别别别……”   蓝家这边的史云寒着脸在厨房里择菜撒气,拿指甲使劲择、使劲掐,不知道是把菜当成儿子还是狗子,或者两者皆有。   史文强很生气,后果不能说不严重,只能说很严重。   “妈,我回来了!”蓝巍在厅堂兴奋地呼喊,“妈……”   史云的寒脸马上变暖,又马上寒回去:“妈在厨房呢。”   蓝巍找过来,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妈准得生气,非常自觉地抱住她:“妈,我想死您了。”   史云心里好受了些,脸色又暖回来:“行了,你的花言巧语留着以后哄自己媳妇吧。”   “遵命,我一定坚决贯彻您的这一指示!”   史云不稀得搭理他的贫嘴,正经问他:“你们这趟回村,有没有被村里人刁难?”   “村民们都忙着春耕,谁有空刁难我们。妈,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妖魔化农村了。看见小何运回来的那一大袋枣子没有?那就是村长送给我们的,是他们家自己栽的枣树结的枣子。”   枣子是村长送的,挺出乎史云的意料之外。   她对杨家村村长的定位可是村里的土皇帝,是儿子的头号黑子,是会率领村民们挥舞着锄头攻击她儿子。   史云女士应该是年轻的时候看太多英帝国主义的农民起义军电影,对农民有刻板印象。自己以前又是个文艺工作者,看人看事特容易戏剧化、小题大做。   “小杨她哥都吊死在村长家里了,他还送给你们枣子,他脑子瓦特啦?”   “是思情会做人,跟村长一家人化干戈为玉帛。我们想着这次回乡一趟,可能很多年都不会再回去了,就尽力把能化解的恩怨化解掉,不想留个杨家村的地雷当后患。”   蓝巍之后把这次“七零农村奇遇记”的剧情简单说给她听,当然是捡能说的说,对于像王秀兰要过继女儿给他们养这样的剧情,他只字不提。   哪怕他们最终没让王秀兰得逞,妈知道了也肯定会对思情有些微词,不利于推进结婚项目的圆满落实。   “小杨年纪不大,处理起事情倒挺果断和妥帖。”史云虽然是个刀子嘴,该夸人的时候她也毫不含糊。   蓝巍微微翘起下巴,自豪地哼一声。   “我原先就担心小杨老家闹的事会给你的政治生涯拖后腿,这下子放心了。”   “妈,以后像给我的政治生涯拖后腿这种话,你不要跟思情说,她会有心理压力、会反应过度,我不希望她畏畏缩缩地跟我生活在一起。我的政治生涯也没那么脆弱,不会经不起一点风浪。”   “哎呀妈有分寸,妈不会跟小杨乱说话吓唬她的。”史云心虚的时候声调就会变高,她分明已经跟杨思情说过类似的话。   往事不记后事不提,蓝巍也不打破砂锅追问,他相信妈以后会改的。   “小杨的嫂子没要求来北京参加你们的婚礼吗?”史云这样问,一个是好奇,另一个是转移话题为自己的心虚找台阶下。   杨思情要是没告诉王秀兰她知道她偷人生孩子的事,王秀兰确实会要求让他们一家四口来北京参加婚礼。   王秀兰最终没提出来,那是因为担心自己如果贪得太多,不但去不成北京,到手的东西也会被要回去,得不偿失。   “现在是春耕,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她人走不开,生产队也不批准。”蓝巍找了个合理的理由一语带过。   史云松口气地点点头:“不来也好,来了我还要费心地热情招待他们。”   “妈,你以后也不要在思情面前表现出很嫌弃她老家亲戚的样子。”蓝巍这样说,是考虑到杨思情在这里一个亲戚都没有,不想她听者伤心。   他对媳妇的过度保护让史云想翻白眼:“妈面对小杨,这个也不能说,那个也不能做。干脆妈以后跟小杨说话前先把内容写下来,送给你审批,你觉得没问题了,妈再按稿子跟小杨说话,你说好不好?”   蓝巍哪里敢说好或者不好,他好声好气地说:“我就是给您提个醒。平时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是有时候稍微注意点儿措词。”   “我跟儿媳妇说话还得注意措词!我当年的同行闺蜜现在一个个都混成上海的明星大腕儿,我怎么就混得这么窝囊呀!”   这话说的,蓝巍赶紧另起一个话题:“妈,晚上思情要问你们登记的日子。您一定要跟我站在同一阵线,鼓动她早点跟我去登记。”   “知道了,妈满足你。早登记,你就不会一天天为了媳妇这么瞎折腾我。”   蓝巍满足地笑,看上去别提多傻了:“妈,我想跟思情拍一组西式婚纱照,我们准备去上海拍,您懂得的,在北京拍不方便。您知道在上海哪里能买到好看的婚纱吗?这方面您认识的人多。”   “是小杨想拍的吧。”史云面露微笑,一双老辣的眼睛让他无所遁形。   蓝巍装傻:“是我想拍的。”   史云不理他的装傻:“小杨一个农村出来的姑娘,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还知道拍西式婚纱照。”   “她懂的东西可多了,比我懂的都多。这可是真话,不是我在恭维她。”   “你呀,婚前少夸媳妇两句,留两句等婚后夸,不然你婚后想夸都没词儿了,这是妈的经验之谈。”   “我是说真的,她真懂的比我多,您爱信不信吧。那婚纱照的事就拜托给您了,需要多少钱,您尽管跟我说。”   “妈能伸手跟你要钱吗?行了,就当是妈送给儿媳妇的进门礼,我再另外多送她几件婚礼要穿的衣服。”   “妈,您太伟大了!”蓝巍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史云伤感起来:“想想妈给你换尿布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儿,一眨眼你就要结婚了……”她说不下去了,瘪起嘴巴,双肩一耸一耸的,情感爆发来得来势汹汹。   蓝巍用大拇指给她抹泪:“妈,您要是想换尿布,以后孙子孙女的尿布全交给您,我们不跟您抢这个。”   史云的反应比哭还激烈,操起蔬菜就抽他:“去你的,不孝子!”   蓝巍大笑着逃命去也。   等到晚上的饭局,母子俩一唱一和,对杨思情进行双面夹击,配合度非常高,让无话可说的杨思情同意了一周之后就去民政局登记。   第二天是周六,前一晚史云拿了些陕西特产到褚家送给吴秋珍,褚翠由此得知杨思情从老家回来了。   上午十来点钟,她兴冲冲跑到干部楼找杨思情吃喝玩乐来了。   网上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现在房间里有一千只鸭子,整个房间就像一所大鸭场,满世界的嘎嘎嘎嘎……   老黄趴在地板上不敢轻举妄动,要是让两个女人注意到它,它少不得要被她们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地□□一顿。   曾经沧海难为水,往事不堪回首中,唉,不想了,再想它就该哭了。   褚翠吃着干枣,跟杨思情吐苦水:“卞玫月底就要跟我二哥结婚了,我这个卞玫的小姑子彻底坐实了。”   “啊!我就出了趟远门,半个月时间不到,他们怎么进展得这么快?”杨思情惊讶的同时不得不佩服卞玫同志对自己终身大事的速战速决。   “害,像这种相亲性质的婚姻就像做买卖,双方把自己手头的筹码拿出来。比较之后,你满意我,我也满意你,操办婚事的速度肯定快啊,兵贵神速嘛。”   “翠儿,你看待问题好鞭辟入里啊!”   “鞭辟入里不敢当,我只是用积极的态度来面对卞玫即将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件操蛋事而已。”   “蓝巍跟我说过单身军人结婚后可以申请家属楼的家属房,你让褚凡哥去申请一套,让他们搬出去单过。”杨思情是看褚翠实在烦恼跟卞玫住在一块儿才提出这样的建议,谁知日后的她却恨不得扇今天的她一个大嘴巴子。   “这我能不知道吗?可是我二哥腿脚不方便,我妈不肯让他搬出去单过,不然我能这么烦?”   “我看褚凡哥只是走路跛脚,其他都没啥呀,生活也能自理,你妈对他保护过度了。”   蓝团长听听这话,保护过度!   “谁说不是呢。我二哥有时候也挺苦恼我妈对他太无微不至了,他都是个大男人了。换个角度,我妈就是在操控我二哥的人生。我二哥要是能搬出去和卞玫单过,对他其实是一种解脱。不然我跟我二哥说说,让他跟我妈争取一下,我也帮腔劝劝我妈。”   杨思情捏起拳头,一脸坚决:“不要争取一下,要全力争取!”   褚翠突然露出暧昧的笑:“既然说到结婚,我跟你说件你和蓝哥出远门期间发生的事儿。”   她的笑让杨思情没来由地紧张:“啥事儿?”   “我妈之前邀请史阿姨,说两家人一起合办婚礼。”   杨思情惊吓出双下巴,表情僵硬,内心咆哮:吴阿姨,您脑子没事儿吧!   她臭豆腐一样的阴暗脸色让褚翠哈哈大笑,牙齿上沾着片片枣子的红色果皮,形象对她来说就是个没有的东西。   “哎哟放心啦,史阿姨痛快地拒绝了我妈。”   杨思情脸上的阴云这才慢慢消散:史阿姨,干得漂亮。   像合办婚礼这种馊主意,亏吴阿姨好意思提出来。   不说卞玫和蓝巍相亲过,合办婚礼的话,到底是卞玫跟蓝巍结婚,还是她跟蓝巍结婚!   单说她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凭什么跟别人一起合办!   吴阿姨是想省几个钱还是怎么滴,再说褚家犯得上省那么几个钱吗?   杨思情相信吴秋珍想要合办婚礼一定不是为了省钱,那她到底安的什么心,搞siao哦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4 11:37:48~2023-02-05 12:2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为了睡醒有你   ◎这场跨越两个时空、时差五十年的军婚,只能用甜如蜜来形容。◎   褚翠等看够了小姐们儿因一惊一乍而曲折多变的面部表情, 为吴秋珍说起好话:“你别在心里埋怨我妈啊,她应该是觉得两家人一起摆酒席可以加倍热闹,才跟史阿姨那么提议的, 横竖史阿姨又没答应。”   那是人家亲妈, 人家肯定向着亲妈说话。   道理杨思情都懂, 于是便没有把心里对吴秋珍的不快向她吐槽,准备过后找蓝团长当自己的垃圾桶。   转移话题地问:“卞玫要结婚了, 高飞怎么样了啊?”   褚翠恨铁不成钢地一哼:“不怎么样,要死要活的。哎呀你快别跟我提他了, 提到他,我的火气能从地心冲到外太空。”滔滔不绝地数落起高飞,“他那天大白天喝了酒,醉醺醺跑去文工团堵卞玫,跟她撒酒疯大吵大闹。气得文工团的郝主任跑去文.化部告状,以工作时间喝酒为由, 要求文.化部领导撤销他电影放映员的工作。我去找卞玫, 让她跟他们郝主任说说好话,对高飞从轻发落。结果你猜怎么着,哎呦嘿, 卞玫不鸟我!她不鸟我,她还好意思若无其事地来我家找我哥谈情说爱,我说这些在台上演戏的戏子真的是无情无义!后来我好说歹说求着我爸去跟文.化部领导说情,这才保留住高飞的职务,只让他写份检讨书。呸, 整天破事一箩筐, 让我给他擦屁股。”   杨思情听了心生感慨, 同时十分扼腕:看来我不在军院的日子里, 军院上演了一出性转版的《薛平贵与王宝钏》。可惜我没第一时间见证这出戏的开场、高潮和落幕,大大的可惜啊!   “他应该是还在怀念和卞玫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想要拼命抓住这段美好时光,不让它破灭。”杨思情心里在扼腕没第一时间吃到瓜,嘴上却说得特道貌岸然。   “他那不叫怀念,叫犯贱!”褚翠简单粗暴地定义高飞爱而不得的胡闹行径。   杨思情喉咙一下子就噎住了,她想为高飞辩解两句都找不到下嘴口。   人家说得没错啊,就是这么个理儿。   “你别看高飞这小子整天在院里招猫逗狗、作风散漫、不思进取,其实他像个女人一样情感丰富、细腻。唉,白瞎了他长条男人的鸡.巴。”   翠儿这条文.革的漏网之鱼,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杨思情的耳朵自动屏蔽违禁词,由衷建议:“你让高飞去干点什么事儿转移一下注意力吧,我看他纯粹就是电影放映员的工作太清闲了。人只要一闲,身上的力气没处发泄,就爱干些或想些有的没的。”   “现在在写小说呢他。”   “他还是个文艺青年啊!”   那他的一切胡闹行径就都有了解释,文艺青年向来行为异常、愤世嫉俗,尤其在吃饱饭撑着的时候。   “他说要把自己在情感中遭遇的切肤之痛通通转化成文字,发表到《解放军文艺》上,让军院里的人认清卞玫的为人和她的爱慕虚荣。”   “啊,又变成因爱生恨了!”   这个瓜还有售后服务,她还能赶个吃瓜的尾巴尖儿。   “所以我说他要死要活的,这种神经病写出来的东西能看吗?还想发表到《解放军文艺》上,人家能看得上他的破字?”   “那不一定,在爱情中真正受过伤的人写出来的东西才深刻、打动人。”   “我说呢。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偷看的那些爱情小说没几本能上得了台面,写得狗屁不通,跟爱情风马牛不相及还喜欢从头酸到尾,原来都是那些作者纸上谈兵来骗我钱的!”   “呃,这可能是你个人的喜好原因。”杨思情突然很好奇褚翠这个钢铁直女对男人的喜好,“翠儿,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我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啊……”褚翠翻起眼皮思考,半晌之后不好意思地傻笑,“咱们之前去天桥剧场看的芭蕾舞演出,我就挺喜欢那些跳芭蕾舞的男人那样的男人。”   杨思情一点就通:“哦,你喜欢美型男呀。”   怪不得她看芭蕾舞看得昏昏欲睡,翠儿却能看得热血沸腾,敢情是那些穿紧身裤的男芭蕾舞演员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美型男?”褚翠一拍大腿,“这个词儿用得妙!我就喜欢美型男!”   晚上,杨思情坐在小客厅戴着耳机听邓丽君的歌,伏案备课。   她周一就要回七七小学上班,当回搬砖的社畜,so sad。   你们不要以为杨思情只是当个小学的代课老师,每天很清闲,日常工作就是去学校点个卯、坐到下班,她这是在无病呻吟。   光管教学校里的那些熊孩子,就够她喝好几壶的了。   要知道七十年代的孩子跟现代的孩子一比,那可太混世了!   又皮又损又爱玩,关键是特别抗揍。   今晚被家长揍得屁股开花,明天照常在学校里调皮捣蛋。   一个个的,心理都健康得不行。   哪像现在的小孩,骂几句就想不开去跳楼。   而且她在学校也不只干美术代课老师的工作,她就是学校的钉子,哪里需要人手,她就去哪里救场。   学校小,员工不够,几乎每个老师都要身兼数职。   当然,干的多,拿的工资也多。   大部分人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很乐意多干些活。   蓝巍开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张下围棋专用的折叠小方桌,兴致勃勃地说:“杨姐,月黑风高,陪我杀几盘。”   撑开小方桌。   坐火车那几天,他不看《战争与和平》的时间里就爱拉着杨思情陪自己下五子棋杀时间。   他还不肯让着棋艺很菜的对手,一直玩一直赢,把对手的玩兴都打击没了,这样的人最讨嫌。   杨思情摘下耳机,看看小方桌上的棋盘再看看他。   他没穿军外衣,只穿着军裤和黄绿色的军衬衣,衬衣两条袖子折到手肘上面,浅笑明眸,面堂发亮。   今晚的状态看上去大好,手风肯定也大好。   这要是跟他下棋,不得又被他杀个片甲不留!   杨思情婉拒:“都回来了,你想下棋不会找院里别人玩啊?我对下棋不感冒,而且只会下五子棋,你不是喜欢下围棋吗?你去找高手玩吧,别老在我这个菜鸟这里找优越感。”   “你太不开窍了,我是为了下棋才找你下棋的吗!”   “啊不然嘞?”杨思情凉凉地睨一下小方桌上的棋盘。   “我当然是为了跟你培养感情才找你下棋的!”   “那你真是找错方式跟我培养感情了。我每次跟你下棋下到最后都是一肚子火,对你恨得咬牙切齿。”   蓝巍摊开双手,很欠地说:“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杨思情:“稍息,立正!”   蓝巍稍息,立正。   杨思情:“向后转!”   蓝巍向后转。   杨思情:“起步走!”   蓝巍转回来,起步走到她面前,捧住她的脸蛋,俯身吻住她柔软丰润的小嘴。   炙热的交吻良久才结束,杨思情含一下充满他气味的下唇,嗔说:“我是让你起步走到门外,然后回家,谁让你上嘴了?”   “我是在用美男计诱惑你跟我下棋。”蓝巍大言不惭完了,硬拉她起来,“来嘛,乖一点,陪我下棋。”   杨思情娇娇地甩一下胳膊:“哎呀你真烦,你不会是想跟我结成棋搭子吧?这我可不答应。”   “说我们是棋搭子,那你就把我们的关系庸俗化了。”蓝巍露齿一嘻,“再过几天我们就是想什么时候搂着睡就可以什么时候搂着睡的合!法!夫!妻!又叫持证上岗。”朝她挑挑眉,伟光正的军人形象当即添了几分色鬼的色彩。   说的人不正经,听的人脑子也没纯洁到哪里去。   褚翠白天刚说过的某两个劲爆字眼,像毛毛虫一样在杨思情的脑海中爬来爬去。   是啊,领证之后他们就可以合法睡在一起。   从此以后,他喜欢对她施展的美男计,也将不只是停留在对她动动嘴皮子的试用版阶段,而是进阶到可以对她身体力行深入浅出的正式版阶段!   惊,她要少女变妇女了!   “喂!”蓝巍在疯狂脑补的小女人面前打个响指。   杨思情抽抽了一下,脑海中的意淫顷刻间烟消云散,打着哈哈说:“轮到我下了是吧。”赶紧抓颗棋子放上去,被头发盖住的耳朵滚烫滚烫的。   “你想什么呐?露出那么痴呆诡异的表情,看得我寒毛直竖。”蓝巍故意搓搓手臂上没有的鸡皮疙瘩打趣她。   想你身体力行深入浅出她呀~   “我在想……翠儿白天跟我说吴阿姨说要合办婚礼,让我觉得超级无语。”   “哦,想这个呀。”蓝巍看着棋盘轻描淡写地说,“晚饭时妈也跟我提过一嘴。妈不是没同意嘛,你不要想了,也不要无语了。”   “史阿姨就算同意,我也不会同意!蓝巍,咱们月底去上海拍婚纱照吧,嗯?嗯?这样就可以错开卞玫他们的酒席不参加,嗯?嗯?好不好?”   “你专心下棋。你就是老不专心,才会一直输。”   “你不说同不同意,我就当你同意了。”杨思情复又嚣张起来,“我可告诉你,婚后别找我下棋,容易影响咱们夫妻间的和谐。”   “婚后我不干别的,就光找你下棋啊,我傻吗我?”蓝巍坏笑,某人只敢在脑子里意淫的某些事,被他隐晦地说出来了。   杨思情在桌下踢他一脚,既然他不要脸,干脆自己也不要脸好了:“你跟我结婚难道就是为了睡我?”   “我跟你结婚当然是为了,”蓝巍抓过她的小手到唇边,亲吻一下手背,“睡醒有你。”   几天后,他们在民政局登记结婚。   这场跨越两个时空、时差五十年的军婚,只能用甜如蜜来形容。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唉,反正每次说,每次也没人留言。 第六十四章 得了媳妇还卖乖   ◎别只咬手臂,全身都给你咬。◎   三月中旬的北京正值冬春交季, 行道树吐新芽,让冬季单调的街景恢复了一点鲜艳色彩。   他们登记结婚的今天,老天爷给面子, 风和日暖, 阳光中已然能闻到春天的气味。   夫妻俩手牵手走出民政局, 走在行道树尚未枝叶丰满的瘦枝底下,左胸口一人佩戴一朵用绸缎做的小红花, 让旁人一看便知他们今天大喜。   蓝巍心情像晴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纹, 笑纹中融入阳光的暖意。   就在几分钟前,他终于名草有主,“大龄单身魅力熟男”这个头衔对半砍,以后将只剩下“魅力熟男”!   他跟新晋蓝夫人说:“天气好,时间早,我们不如在街上走走散散步吧?”   想散步是假的, 想在大街上向路人多秀秀自己胸口的小红花才是真的, 让不认识的路人共同见证他已经脱单的历史性时刻。   干脆雇一辆小三轮,让师傅边蹬边拿着大喇叭绕着北京城宣传:蓝巍同志脱单了,蓝巍同志脱单了……好不好?   杨思情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低头翻开崭新的结婚证书,嫌弃地看看,合起来;走几步,又低头翻开,嫌弃地看看, 合起来;走几步, 又又低头翻开……   蓝巍看不下去了:“好了, 别看了, 结婚证就是长这样,你看再多遍它也不会变样子。”   “幼稚、难看,跟我小学得的三好学生奖状几乎一样,而且怎么不能贴我们的照片!”杨思情翻了翻结婚证的正反面,各种嫌弃。   这年月结婚证书的样式全国还没有统一,不同地区或者同一地区不同年份,新人领到的结婚证书都会不一样。   唯一全国统一的是,每本结婚证书上都写着主席语录和最高指示。   他们领到的结婚证书,对折起来差不多有A5那么大,翻开来确实很像小学生奖状,尤其上面围绕着结婚誓词的那一圈年代感浓郁的印花,完全就是时代印记。   杨思情突发奇想:“不如我自己画两本吧。”   蓝巍扑哧乐了:“你可真新鲜,结婚证还有自个儿画的。你画好了拿去政府给人家盖章,人家会以为你进错地方,应该去精神病院。至于照片,回家后我们自己在上面贴张我们的合照。”   “家里我们的合照都是黑白的。等我们去上海拍了婚纱照,再挑张好看的彩色合照贴上去。”   “听你的,老婆的每句话对我来说都是最高指示。”   杨思情羞喜交加,软软地拍他一下,突然来了灵感:“蓝巍,我想到一个换掉结婚证的好点子!”   换掉!   蓝巍努力保持镇定:“说说看。”   “我们等到八零年以后,国家对结婚证改革了,到时候我们就假装弄丢了结婚证,然后去民政局补办两本新的。”   一场虚惊。   “可以是可以,你到时候别连新郎也想换个新的就成。”   “嘿,那可说不准。”   “结婚第一天你就逼我对你动手动脚。”蓝巍伸出食指去咯吱她腰间的痒痒肉。   杨思情嬉笑着往反方向躲闪他作怪的手。   她的人在春日暖阳中摇曳,宛若风中摆柳,一时忘其所以,在大街上“放浪形骸”,惹得好几个中年人不喜地紧皱眉头,厌恶地边瞪他们边走过去。   蓝巍注意到了,适可而止放她一马,扯着她的小手把人带回到身边:“不许笑,严肃一点。”   杨思情仍止不住笑,拿手背擦眼尾笑出来的泪珠:“你笑死我了,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哎,吃午饭前开车送我去人民银行,我要去取钱,我特地把存折也带出来了。”   “你缺钱跟我要呀。”蓝巍猜得出她取钱是为了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有证书为证。”   “嗯,女人最喜欢听男人对自己说这种话。不过结婚是我们俩的事,我不能一分不出、坐享其成,以后在史阿姨面前会矮一截的,再说结婚我也有需要买的东西。”   “你喜欢这样装模作样,那就随便你,反正是给我省钱。”   “你看你,这样就有情绪啦?”   “你没情趣,我就有情绪。”   “哈,还挺押韵。”   蓝巍举重若轻地斜视过去。   感应到杀气的杨思情立马闭嘴乖得像只猫,偶尔装一回狗熊不可耻。   蓝巍说起其他事:“我们下午拿着结婚证到军院户籍部办理户口,等属于我们俩的户口本发下来后,再拿着户口本到后勤部申请家属房。”   属于我们俩的户口本……   杨思情喜滋滋地傻笑,心里特美,临时改变主意:“那等属于我们俩的户口本发下来后,我再到银行取钱吧,不用杨思情B的户口本。”   杨思情B的户口本原件被他们带到北京,等他们办完各种手续,确保杨思情不出岔子地落户成北京户口,他们再把户口本原件寄回到杨家村生产大队还给王秀兰,随信再给她点儿封口费。   做人大方一点,让她无恨可怨。   她拿着他们前后给的钱和东西,加上有两个儿子依靠,精打细算几年之后,日子差不到哪里去的。   “我们到户籍部登记完,他们处理各种材料也需要时间,新户口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放下来。快则两三天,慢则十天半个月、一个月,都说不准。要是他们发现什么疑点,可能还会找我们单独谈话……我说你就不要去取钱了嘛。我人到三十才结婚娶到老婆,我高兴,我想腐败,我想追求为老婆花钱的快感,结果老婆却扫我的兴。”他故意扫兴地砸砸嘴给她听,“这个老婆,娶了没意思。”   杨思情哈哈大笑:“蓝巍,像你这种结婚的时候使劲推着赶着不让女方出钱、所有费用全包的慷慨男人,就我个人活到现在而言,两个时空加起来,我都只在小说里见过。”   “少拍我马屁,我不吃这一套!”蓝巍突发傲娇。   杨思情抱住他胳膊,用上哄小孩儿的语气:“我的钱是时空管理局给的,你跟他们客气什么?我们用他们给的钱,办一场体面、奢华、高调的婚礼。”   蓝巍往她额头弹个脑崩儿:“奢华!”再弹个脑崩儿,“高调!”开始说教,“革命军人要带头崇俭戒奢,永保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生活作风。①今天高调办婚礼,明天总军区调查组就得把我和我爸一起带到审讯室,向组织交代清楚婚礼经费的来源。怎么说?跟他们说是外星人给的?我们夫妻一起住精神病院好不好?”   “你把我上交给组织吧!说我就是外星人,让组织对我开膛破肚!”杨思情胸中气闷难当,“去上海拍个婚纱照,要以探望上海亲戚的名义。想办个好点儿的酒席,革命军人要艰苦朴素。我扫你的兴?你才扫我的兴!不搞了,老娘什么都不搞了,婚纱照不拍了,酒席不摆了,买点糖果给大家发一发,结个婚只需要花一个月工资还有剩,够勤俭节约了吧!赶明儿让总军区给你们蓝家发张像结婚证书这样的奖状,表彰你们蓝家优良革命军人的家风。”   她在那边狂轰滥炸,蓝巍在这边听得笑不拢嘴,忍住笑说道:“婚纱照要拍,酒席也要摆,该请的宾客都要请,只是要办得朴素一点给外人看。”   把气呼呼的老婆牵进街边的小商品店,花一毛钱买了瓶北冰洋给她赔罪。   杨思情咬着吸管,余怒未消地踢一下空气:“我当的这是什么破军嫂!”   “破不破的,反正你在半小时前已经当上了,且行且珍惜吧你。”蓝巍得了媳妇还卖乖地说。   “你怎么知道且行且珍惜?”奇怪,我不记得我有跟他说过这句网络名言啊。   “这是《辞海》里面的话,你没事多看点书,还是清华的呢。怎么未来的清华入学门槛降这么低,啥人都能进去?”   “我是美术生,文化课本来就要差点儿!而且未来谁没事捧着本《辞海》看,当睡觉的枕头还差不多。我告诉你,你那本装逼的《战争与和平》俄文书也给我藏好了,兴许哪天就被我翻出来当枕头用。”   “什么叫装逼?”   “你回家照照镜子就知道什么叫装逼。”   “我每次照镜子只能看到一张英俊潇洒、卓尔不凡的脸。”   正拌着嘴,他突然皮一句,杨思情被逗得笑场,打他一下:“臭不要脸的。”   蓝巍抬起手臂闻了闻:“不臭啊,不信你闻闻。”把手臂横在她的琼鼻下,“多香,都是男人味。”   杨思情推开他的手臂:“讨厌,你就会跟我臭贫。我们这是走在大街上,要是在家里,你都是男人味的手臂会被我咬个窟窿出来。”   “别只咬手臂,全身都给你咬。”   这句话一出现,这章的车速瞬间提升好几档。   他们之后坐车到银行,杨思情取出一千块钱。   她一有钱就想显摆,邀请夫婿去当时北京最高档的饭店,吃他们新婚的第一顿搭伙饭。   放话让他点贵的,往死里吃,花别人的钱不用心疼。   蓝巍翻着菜单说:“你是母螳螂啊,新婚第一天就要我死。”   作者有话说:   ①参考中国军网文章《艰苦奋斗勤俭节约的思想永远不能丢》   感谢在2023-02-07 12:00:00~2023-02-08 17:3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曲奇饼干 10瓶;非晚 5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五章 双喜临门   ◎岁月不败美人,时光不败国宝。◎   他们在外面的高档饭店吃香喝辣, 军院里面的蓝家三老也在吃午饭。   蓝军吃着吃着,问史云:“另外两个呢?”   史云往他碗里舀一勺炒麻豆腐:“您真是官大多忘事,他们今天领证, 您忘啦?”   “今天领证?我分明记得小杨问我们领证时间堪堪是前两天的事儿。”   “什么前两天的事儿, 那是上周的事儿了。”   “唉。”蓝军放下筷子, 揉了揉太阳穴,“我最近忙得没早没晚, 脑子里的时间都乱套了。”   史云挨过去细看他疲惫的脸色,今天比昨天更苍白了些, 过度劳累了都,哪个国家干部有像他这样的!   她倍感心疼:“你从开年就开始忙到现在,两个月了还不让人喘口气,你上头的那些老头子真讨厌。”   “谁讨厌?你不要胡说八道,吃饭!”蓝军重新拿起筷子。   完了,戳到上海囡囡的肺管子了。   “我关心你, 你吼我!要不是你那张老脸恶心到我了, 我才犯不上关心你。脸本来就老,一劳累过度,层层叠叠的皱纹全都涌到脸上, 更加显得老态龙钟,爸看着都比你年轻。”史云把脸转向蓝贵,“爸,你说是吧?”   蓝贵:“你问我什么?大点声儿。”   蓝军大声说:“她问你今天的菜咸不咸?”   蓝贵:“哦,菜呀, 不咸。”   史云低头偷乐。   蓝军严肃地朝她努努嘴, 无声批评她的幸灾乐祸。   他们俩仗着蓝贵耳朵不好使, 对他声东击西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郡主泉下有知,该多心疼自己的王爷呀。   兴许哪天也效仿杨思国,让他们习惯性摔跤。   蓝军又问史云:“他们领个证需要花这么长时间吗?中午了还不回来。”   他的不解风情让史云又有话损他了:“你不单脸老,你心态也老。人家小年轻刚刚领了证,当然要单独在外边亲亲热热吃一顿大餐庆祝,难不成回家面对你这张爱摆官威的老脸?小巍早些时候打电话回家,说中午要跟小杨在国宾饭店吃饭。”   “哦,跑那里吃去了呀。他既然有打电话回来报备,你直说就是,前面多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说到小巍,我有个关于他的事儿想问你。”   “问什么?”   “你最近大会小会开那么多,应该见到很多其他部门的同僚吧?”   “嗯。”   “有没有人跟你透露,小巍今年进修结束,组织打算把他派到哪里任职?这都三月中旬了,组织内部应该有初步结论了吧。”   刚解决完儿子的终身大事,史云又为儿子的工作分配操心上了,果真是坚守“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的信念一百年不动摇。   蓝军默了默,说:“不该问的别问。”   他这个话,跟菩提祖师在孙悟空头上敲三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史云心领神会,等晚上盖上棉被,保准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蓝因为要回军院办理户口登记,炫完大餐,没在外头多做逗留就打道回府。   史云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追剧。   老黄侧躺在她脚边,眼睛也专注盯着电视屏幕,好像看得还挺津津有味,鬼知道它看不看得懂。   往后贴的狗耳朵突然竖起来,紧跟着翻身站起来,摇着尾巴,悠悠地小跑出去。   沙发上的史云在后面喊:“你别去看兔子了啊,你吓得它们都不敢吃菜了。”话音刚落,脑子一叮:啊,是小巍他们回来了吧。   这么想着,没过几分钟,两个戴着小红花的新人闪亮登场,从头到脚带着一股喜气洋洋的幸福感,仿佛脱胎换骨,叫人看了耳目一新。   哦,还有狗子。   “你们回来啦。”史云笑吟吟的,眼睛从他们焕发光彩的三庭五眼往下看,看到儿子提在手上的东西时一脸惊喜,“呀,你们怎么买这么大一盒奶油蛋糕!”   奶油蛋糕是她喜欢吃的西点,不止这一种,她没嫁到北京之前,在上海吃遍了各式各样的西餐西点。   嫁到北京以后,她也没少缠着蓝军穿西装打领带,陪她去西餐厅浪漫。   那些小情小调的花样,她懂得可多了,当年蓝军在社交场上的东西都是跟她学的。   所以当年那个土土的军官究竟是怎么追到上海滩的时髦女星,至今是个迷。   文.革早期,社会上的西方元素被清除了十之八九,西式餐点也未幸免于难,加上那时候的蓝家处在风暴中心,史云就把所有西方的东西全部戒掉,那几年没再吃任何西餐西点。   近几年国家政策对西方不再那么敏感,很多西方东西又重新涌进国门,她偶尔想起这一口,还是会拉着丈夫去吃一吃,只当吃个情怀。   “我跟思情说你喜欢吃,她就在饭店的西餐厅买了一只打包带回来,饭店请的还是法国师傅做的呢。”蓝巍笑着说。   史云看着儿子,觉着有老婆的他笑起来更加风度翩翩,眼睛里流光溢彩。   杨思情放下蛋糕,绵绵地说:“阿姨,我给您切一块吧?”   “不了,午饭才吃完没多久,留晚上吧。”史云看儿媳的眼神也比之前亲热了五分,“小杨从今天开始该改口叫人了。”   杨思情已经有几年没朝活人喊过妈,一时之间,真有些羞于启口。   蓝巍推波助澜:“叫啊,你叫啊……”   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杨思情被他带了节奏,直接想到这句话,有种自己被山贼抓走当压寨夫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被自己不合时宜的脑洞尴尬住了,带着尴尬,小声唤道:“妈。”   恭喜史云女士想当垂帘听政的慈禧老佛爷的小目标达成,掌声响起来!   儿媳喊了妈,史云也不能一点表示没有。   她掏出一个红锦缎小荷包,笑着交给她:“这是小巍奶奶留下来的戒指,我留一枚,这一枚给你。”   杨思情双手恭敬地接住小荷包,隔着锦缎触摸里面的戒指,心说蓝巍奶奶不就是那个满族郡主,她留下来的东西肯定贵重无比。   “戒指是小巍爷爷代她交给我的。小巍奶奶生重病的时候小巍爷爷在外行军打仗,她料想以丈夫的脾气,将来回到家,肯定会把自己陪嫁的几件东西无私地上交给党。特地在遗嘱里交代丈夫不能把戒指交出去,要留给下一代蓝家媳妇。”史云轻轻叹息。   压力瞬间给到了杨思情这边,手上的戒指仿佛把她的手压低了几分。   蓝巍说:“你拿出来戴上给我看看。”   杨思情依言拿出戒指,差点被戒指上镶嵌的两颗豌豆大小的红绿宝石闪瞎了狗眼,戒体是赤金的。   整只戒指的工艺和设计都很美,是不受时间限制的那种美。   戒指如果上交给国家,它就是摆在国家博物馆里面的国宝!   岁月不败美人,时光不败国宝啊。   杨思情小心翼翼把戒指套进右手无名指。   不等她细看,蓝巍就等不及抢走她的手,久久地欣赏。   她纤长白皙的小手本来就漂亮得不像话,戴上蓝家秘传的清朝戒指,更衬得她的小手如雪如玉。   有长辈在场,他看这么久自己的手,难为情的杨思情把手收回来。   史云这个过来人笑问:“戴着合不合适?”   杨思情转转戒指:“有点松。”   “那你往戒指上缠一圈红线,把戒指弄粗点。”史云转念一想,小姑娘家家的都比较爱招摇,再多交代她一下,“这玩意儿是清朝的东西,现在是党领导的新社会,你想戴的话要注意一点场合。”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低调点儿,在特殊时期炫耀的话会有翻车危险。   杨思情脱下戒指小心装回去,话不经脑子就脱口而出:“没事,我知道您这么说的良苦用心,等过两年改革……”开放了我再戴。   “妈,您交接完戒指,算是完成一项历史交给您的重大任务了吧。”蓝巍及时用自己的声音盖过她的声音。   史云瞪他:“你突然插什么嘴,小杨的话我都没听清楚。小杨,你再说一遍。”   杨思情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剧透了,赶紧改口:“我说等过两年,国家形式好转了我再戴。”冲夫婿乖巧地眨眨眼,感恩他的救场。   嘴巴这么松,要没有蓝团长处处给她兜底,她早在精神病院有了一席之地。   下午时间已经不早了,蓝巍骑自行车载着她去户籍部上户口。   双喜临门的杨思情坐在夫婿的车后座上面,嘴都要笑歪了。   蓝巍后脑勺没长眼,没眼看她的贪婪样子。   “蓝巍,你说戒指上面的钻石是真的吗?”   “我不懂这个。不过我奶奶以前是清郡主,戒指是她的陪嫁,家里总不能给她假戒指当陪嫁吧。”   “我也这么觉得。蓝巍,我收你们家这么贵重的东西,拿人手软,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拧你了。”   “你照常拧我没关系,只要别在换结婚证的时候顺便换个老公就行。”   “讨厌,你要再对我耳提面命,我到时候可真换人了。”   “友情提示,破坏军婚要坐牢的哦~”   “你一说‘坐牢’,我就想起杨思情B。今天我大喜,真晦气,以后别说这两个字了。”   “没她,今天跟你大喜的指不定是哪个男人呢?”   那倒是,没她,今天跟我大喜的应该就是A时空那个被她撞死的倒霉蛋。   上面的话,杨思情只敢在心里想想,不然今天会变成她的灾难日。   想灾难,灾难到。   蓝巍载着她,一路说笑到户籍部,岂料她的好心情由此呈断崖式下跌。   猜她在户籍部偶遇到了谁,能对她有这么大影响力?   作者有话说:   蓝军和史云这对老夫妻也挺甜的,土土的军爷×上海滩时髦女明星。   感谢在2023-02-08 17:38:48~2023-02-10 17:1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瓦达索命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延迟发车   ◎穿越不易,宝宝叹气。◎   杨思情在上上章中缠着蓝巍说不想参加谁的酒席来着?   好巧不巧, 卞玫下午也和新婚丈夫一起来户籍部办理户口。   不同的是,他们是被户籍部打电话通知来拿户口本的。   看来之前已经办理好了户口登记,相亲的手脚就是快。   他们从户籍部办公室拐出来。   冤家路窄的两对新人在户籍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劈面相逢。   生活就是这样惊喜和意外。   杨思情遇上跟自己有嫌隙的卞玫, 今天挂了大半天的笑脸迅速冷却, 握紧蓝巍的大手不高兴地蹙眉, 如临大敌似的。   表情管理得不够到位。   跟她相比,卞玫这个专业演员见到他们时只是微微一愣, 随即扬起得体的浅笑,同他们打招呼:“蓝同志, 小杨,你们好。”   发出的是那种绵柔声音。   身为专业演员,她可以利用技巧,让嗓子发出各种她想发出的音色。   然后注意到他们左胸佩戴的小红花。   鲜艳的红触动她心中失落的弦,眼神不易察觉的黯淡了几分。   杨思情低垂着面眸,声如蚊呐:“褚凡哥, 卞同志, 你们好。”   她装笑都装不出来。   她仍在介意卞玫故意向军院里的人泄露她和蓝巍相亲那天,她也在场,诱导别人往“是杨思情抢走卞玫的相亲对象”这方面去想。   这个茶花女!   褚凡温和地问:“蓝哥, 小杨,你们也来这里办事?”   “我们来登记户口,你们呢?”蓝巍说完别过头看一眼身边的杨思情。   卞玫和褚凡能够走到一起,他由衷祝福。   面对他们时没有一点不自在,更不会像杨思情那样恶意揣测卞玫嫁给褚凡是为了住到蓝家附近, 好方便恶心他们。   “那巧了, 我们是来拿户口本的。”卞玫亲密抱住褚凡胳膊, 发出活泼的音色, “比你们早一步。”   军院里的人都知道她和蓝巍相亲过,她有意赶在他们前头结婚,让别人看起来蓝巍才是被她挑剩下的那个。   事关体面,她对结婚“细节”的把控很是到位。   “恭喜啊。”蓝巍非常自然地向他们道喜,“我们今天才过来登记户口。”   “也恭喜你们。”褚凡眼睛瞄瞄他们的左胸口,“我们月末摆酒席,两位到时候来喝一杯。”   “有空一定过去。”蓝巍答应得似是而非,他没忘记上午某人哀求他的事。   互相说了几句空泛的客套话,两对新人错身而过,从此各走各路,余生各自精彩。   同为新婚夫妻,卞、褚这一对就没有杨、蓝那一对看上去那么蜜里调油,他们看上去有些寡淡。   相亲结合的夫妻,难免会这样。   互相谈不上喜欢,更谈不上爱情,相处起来就像一池平静的湖水,大部分时间相敬如宾,偶尔投一颗石子进去,荡起几圈涟漪,但也会很快归于平静。   不过先婚后爱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至于登记结婚的这天晚上,杨、蓝有没有做第一次亲密接触?   很遗憾没有。   有个人搅黄了他们的好事。   哪个人?   大姨妈!   大姨妈是阻碍阴阳交流的屏障,是女性公敌!   在人类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女性为什么会进化出大姨妈这样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委实是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自然界疑案!   他们在想法最浓烈的关口没办成好事,等待大姨妈离开的这几天冷静期内,热潮悄然退却,蓝巍于是另有盘算:要不再等等?让我查查攻略,预习好功课,争取在她那里得到人生的第一个高分!   自信一点,向满分冲刺!   杨思情呢,看自己生理期都结束了,某人每晚还照常回蓝家过夜,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不好意思主动提及。   第一次她无论如何不能作为主动方,一主动就输了,他会拿这个跟她耀武扬威一辈子!   反正敌不动,她也不动,动一下可是事关一辈子的荣誉!   夫妻俩就这样在互相不知情的情况下,暗中拿最亲密的事较劲起来。   事已至此,只能往后延迟发车时间。   话说,蓝团长的“复习资料”都是哪里来的?这才是个疑案。   三月末,杨思情称心如意没去参加卞玫的酒席,和蓝巍来到七十年代的上海拍婚纱照兼游玩。   七六年的上海,是国内最发达的城市,也是当时世界上第二大城市。   城市色调比其他任何一座城市都要来得明丽,黄埔江上百舸争流,市中心一片繁华景象。   上海开埠早,是最容易诞生资本家的城市,可惜文.革早期被恶性打趴下了一大批。   史家做的是报业生意,在文.革中也受到波及,家族事业版图大幅度缩水,缩水的部分被国家接收,困难时期更是变卖了好几栋上海房产维持生意。   史家现如今由史云大哥当家做主,住的府邸位于上海复兴中路,一栋三层楼、红砖风格的洋房。   房子面积约五六百平,三面临空,有个前庭花园。   杨思情从蓝巍处得知,史家原先不住在复兴中路,住的是华山路几千平的独栋洋房,那边是史家兴旺时期的住所。   六十年代文.革早期,上海滩的资本家人人自危。   史云大哥不想家族太出挑,主动从大府邸搬进小府邸,大府邸锁起来不再住人。   史家有四兄妹,两男两女,史云是她爸爸最小的老来女。   大哥比她大二十岁,拿她当女儿疼爱。   因为有大哥罩着,她才敢十几岁、高中还没读完就跑去唱歌当女明星。   换成现代,她这样的行为都算是出格的了。   史云二哥二十几岁的时候跟洋人打架,死在洋警察的子弹下,英年早逝。   史云姐姐是那种很听父母话的三好学生女儿,读书读到剑桥。一毕业回国就由父母做主,嫁给爸爸好友的儿子。她丈夫是高中教师,她自己婚后一直在家中相夫教子,日子过得平淡安稳。   史家至今仍在经营家族报业,只不过规模不可同日而语,生活质量也远远比不上过去富足。   但在七六年的上海,史家算得上是中产阶级,看他们仍住着洋房就知道日子没差到哪里去。   杨、蓝第一天来到上海,史家的内亲外戚全跑来复兴中路看新娘子。   蓝巍只简单跟她说过上海的亲戚比较多,可他没说有这——么多。   人口之多,年龄段之全,超乎想象。   蓝巍一一为她介绍名字和辈分。   她不停叫人不停笑,介绍一遍下来,效果跟张三丰教张无忌太极拳的效果一样——忘光光。   史云在北京夫家那么强势,杨思情一直以为她是仰仗丈夫的疼爱和头上没有婆婆的压制。   来到上海才明白,她在北京夫家强势的底气,很大一部分来自上海娘家的人多势众。   杨思情由此想到自己在B时空的势单力薄,蓝团长哪天要是欺负她,她找谁做主去呀。   唉,穿越不易,宝宝叹气。   “你叹什么气?”   他们在南京路的街边等绿灯,等下要去南京东路的王开照相馆拍婚纱照。   蓝巍扶着自行车,感觉身边人沉默得有点久,低头去看,刚好捕抓到她轻轻叹息的小动作,脸上还有点小忧伤。   “蓝巍,你以后会欺负我吗?我在这里不像你妈,娘家有那么多人给她撑腰。”   “害,我以为你在为后悔嫁给我叹气呢。一辈子几十载,再恩爱的夫妻也会有起争执的时候。我不敢保证一辈子不跟你吵架,但我可以保证吵架的时候不打你。”蓝巍嬉皮笑脸地说。   “我正为这事儿烦呢,你别跟我嘻嘻哈哈打马虎眼!”   “我没打马虎眼,我是在很认真跟你打保证。”   “那你保证以后我们吵架,你要让着我。”   “你无理取闹的吵架除外。”   “我跟你妈闹别扭,你要站在我这边。”   “那是必须滴,你可是我跟我妈争取婚姻自主权的胜利果实,我肯定要呵护自己的果实。”   “你要爱我到21世纪,我穿越到这里的那个时间点。”   “怎么,过了你穿越过来的时间点,你就不需要我爱了,要移情别恋?我算算你到时候几岁了,还有没有力气去移情别恋?”蓝巍翻起眼白,掐着指头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   杨思情被他特神经的滑稽样子逗笑,咬咬下唇,抡起小拳头捶他一下:“这里是大马路,别害我跟着你一起丢人。”   当街驭夫,她可真是出息大发了。   上海群众没有一个跳出来批判她的暴行,眼睛没瞎的都看得出人家在打情骂俏。   蓝巍大掌包住她的小拳头,小声讨饶:“回家打,咱回家打……”   杨思情抽了抽,愣是没抽出来。   瞪他一眼,囫囵了事。   由人工操控的红绿灯亮起绿灯,马路两边等待绿灯的人群朝对面缓慢移动起来。   蓝巍一手牵着自行车,一手牵着杨思情,行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形形色色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   杨思情的视野中不停变换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突然,她定住脚步,回头在人潮中快速搜寻着什么。   蓝巍也跟着她停下来:“你看什么?”   杨思情把头转回来,纳闷地歪歪头:“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A时空的人。可能是我看错了,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3-02-10 17:14:35~2023-02-12 12:1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七章 挑战成功   ◎挑战成功的话,他这个人就任她为所欲为一次。◎   蓝巍听得皱起眉头, 嗓音变凉:“A时空的什么人?”   “没什么人啦,肯定是我看错了,世界上相像的人不要太多了。走走走, 我们不要站在马路中间当障碍物。”杨思情拉着他的手, 走到他前面。   蓝巍轻轻一扯, 轻易就把她的人扯到车后座边上:“坐上来。”   杨思情屁股一撅一放,坐上车后座。   蓝巍牵着自行车和车上的小媳妇走到机动车道, 坐上车垫,抓起她的双手圈住自己的腰, 蹬起脚踏板。   迎面的风丝丝缕缕,吹得他眼睛眯起来。   从刚才就皱起的眉仍未放平,似乎怀揣着心事。   说实话,每次听到她提及A时空的人事物,蓝巍心里都挺不乐意的。   她虽然说要留在B时空陪伴他,可她跟时空管理局的十年之约依旧存在, 这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她每提一次A时空, 就在刺上按一下,他的眉头就要皱一下。   偶尔他也会邪恶地想:她要是哪天失忆,忘记和时空管理局的十年之约, 只记得自己是他的妻子,那样他就踏实了,那样就完美了。   红绿灯下的人潮中,有一双淡淡冷冷的眼睛,带着不可捉摸的暗光, 久久注视着他们的自行车越蹬越远, 直到化成一个小点。   王开照相馆。   更衣间的帷幕被里头的女职员拉开。   杨思情提着蓬松的婚纱裙摆, 袅袅娜娜, 走出来几步,娇羞地垂一下眼眸,再抬起眼眸妩媚地笑。   蓝巍失神凝视他的新娘,忽地清醒过来,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软语轻言:“你就是为我而生的,才会来到这里。”   杨思情在他怀抱中软成一滩春水,笑了,傻笑。   看在他带自己来拍婚纱照、穿西装又帅翻了的份上,今天就让他当老大,他说再多傻话,她也照单全收。   王开照相馆是家老字号照相馆,民国至今,上海滩许多影视歌星都是这里的常客,照片展示墙上星光璀璨。   其中就有一张照片是17岁的史云。   蓝巍突发性想到一个占媳妇儿便宜的好点子。   于是跟她打赌,让她在照片墙上找出自己的巨星婆婆,限时一分钟。   挑战成功的话,他这个人就任她为所欲为一次。   挑战失败的话,她就要反过来任他为所欲为一次。   奖品兑换没有时间限制。   就在他说要把自己当成奖品任她为所欲为的瞬间,杨思情已经在脑子里对他的肉.体凌.辱了10086遍。   她把眼速开到最大,二十秒就把巨星婆婆找了出来。   想占便宜反而吃亏的蓝巍大感意外。   杨思情的得意只能用一句歌词来传达: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傻了吧你?你是不是觉得照片这么多,你妈妈17岁的脸和现在的脸变化那么大,一分钟时间又那么短,我一定找不出来啊?”   “呃……哈哈哈……我完美的计谋被你发现了。”   “你也不想想,我是画画的,有专门学过人类脸部骨骼构造。我看过不知道多少张人脸,你拿这个考我就是……”杨思情一手叉腰,一手比出兰花指,朝他当空一指,“自!取!灭!亡!”   蓝巍懊恼地一锤掌心:“唉,百密一疏。”   杨思情神气地放话:“今天赢你一把大的,你以后皮给我绷紧点,敢惹我,看我怎么往死里虐你!”   “不敢惹,不敢惹……”蓝巍表面唯唯诺诺,心里已经在思考怎么做才能把她惹到往死里虐自己。   蓝团长再多邪恶几次,真担心他会黑化,改姓黑。   七十年代的婚纱照不像现代有那么多花样,全部照片都在简单的室内摄影棚完成拍摄。   现有的化妆品种类也不支持化出多么精美繁复的妆容,胜在两个新人男帅女靓,自带美颜滤镜,稍微涂抹点淡妆就足够锦上添花。   他们拍完西式、中式、单人照、日常服双人照等等,耗时不过两三个小时。   拍完离开照相馆,杨思情脸上留着妆,头上挽着典雅气质的发髻,发髻旁边还别着喜庆的塑料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哼唱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前面蹬自行车的蓝巍听她唱过的调调,慢一拍地跟着哼唱。   有丈夫的低音炮给杨思情修音,他们夫妻的二重唱,唱得还挺似模似样的。   去年他们不是相约要去爬长城,结果蓝巍临时被指派出差上海而未能成行。   今天中午,蓝巍就带如花似玉的老婆到去年他出差上海,外交官们招待美国政要的那家本帮菜饭店吃午饭。   政府用来招待美国政要的饭店,方方面面的水平肯定是极好的。   他们慢慢吃慢慢聊。   蓝巍跟她讲述出差上海那几天发生的事。   相谈甚欢。   吃完午饭,携手走出饭店。   上海四月薄薄的阳光斜洒在杨思情的侧脸上,镀上一层光彩。   她把手放到额头上盖着眼睛,抬眼望日,只觉天朗气清。   抱住丈夫手臂,矫情地发嗲撒娇,让他带自己去外滩散步、吹海风、看渡轮。   她每次一卖乖,蓝巍就算是再硬的钢,也要化成绕指柔。   恨不得变成火箭炮,让她骑着自己,火速射去她想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来到外滩,蓝巍停好自行车,从军挎包里拿出杨思情特地带来上海的照相机,挂自己脖子上,牵起她的手:“走,我给你多拍些和黄浦江的合照。”   “和一条江的合照有什么好多拍的,要让别人多拍点我们俩的合照。”   “还是杨姐做事善于抓重点。”蓝巍又习惯性捧杀她了。   杨思情风骚地一撩刘海:“多跟我学着点儿。跟我学,一辈子也学不完。”   蓝巍搂住她:“那是,等到八零年,我还要请杨姐教我用电脑呢。”   像BB机、电脑、手机等等这些未来的东西,杨思情在平时的聊天当中就随口告诉过他。   七六年这个时候,国外已经有BB机,电脑一代也出来了,只是没有普及,知道的人并不多。   蓝巍出于好奇,之前打电话问过留美期间的军校同学,还真有她说的那些东西。   小两口沿着1.5公里的外滩堤坝,走走停停,打卡拍照。站到防汛墙后面,面朝黄浦江观赏江景和飞鸥。   杨思情伸手比划着黄浦江两岸各处,跟蓝巍科普未来哪里会建起哪栋建筑物。   成群海鸥轻盈地在江面上滑翔、鸣叫,正是江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们脸对脸聊得正酣,有只看起来贱贱的海鸥,飞过来啄了下杨思情的手背。   杨思情受惊低呼:“它啄我!”   蓝巍挥手轰开贱贱的海鸥,抓起她的小手查看:“还好没流血,鸟喙很尖利的。”   用大拇指轻轻揉摸被啄的地方。   杨思情用另一只没被啄的手,今天第二次风骚地一撩刘海:“我这非同一般的魅力,连鸟都能辐射到。”   她吹的牛,秒速被脑海中响起的一道久违的声音戳破。   “杨小姐,是我,你的好朋友小陈。”海鸥小陈在她面前飞过来飞过去,暗示她,自己的新形象。   他的突然出现,让吃惊的杨思情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俩眼珠子跟着飞过来飞过去的它,同移过来移过去。   猛想起身边的蓝巍,赶紧扭头看他的反应,就怕他会被突然说人话的鸟吓着。   凭蓝团长那么变态的心理素质,哪天你变成鸟,都吓不着他。   “杨小姐,你男人听不到我说话。”海鸥小陈降落到她的手臂上。   杨思情凶狠地瞪它,在心里质问:你这个鸟人突然跑来找我,又要干什么?!   “杨小姐,骂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有话要跟你说,你把你男人引开一会儿。哎呀!”   小陈一个不防,被蓝巍从鸟身后面迅猛拍了一巴掌,把它从自己老婆手臂上赶走。   杨思情不厚道地笑了,说道:“蓝巍,我想坐渡轮游江,你去买票好不好?我在这里等你。”   外滩的下午,很多游客会选择乘坐渡轮欣赏黄浦江的夕阳。   售票窗口那边人挺多的,排出一条长队,应该可以支开他一会儿。   “那你别乱跑啊。”蓝巍小跑过去买票,跑动间还回头看了她两次,确保她真的有听话没乱跑。   海鸥小陈降落到防汛墙上:“杨小姐,恭喜你结婚,这下子可以死心塌地待在B时空了。我感到非常欣慰,也十分感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和理解。”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留在这里是因为蓝巍对我太好了,我舍不得离开和伤害他。”   “你愿意留在B时空的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你愿意留的结果才重要。”   “你别告诉我,你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声恭喜结婚。”   “杨小姐,你别神经紧张。我是代表我局,过来给你送‘新婚礼物’的。”   “不会是婚闹性质的‘新婚礼物’吧?”   “杨小姐,我觉得你对我们时空管理局的恶意真是太大了。”   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不想说她了,真嘞是。   “你言轻了,我对你们的恶意不是太大,是非——常大。”   “不说闲话了,我们说正经的。因为你穿越到B时空之后表现良好,对我局来说,穿越人士只要能安分守己不作妖,就是对我局工作最大的支持。我局开会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给你个奖品以兹鼓励,让你继续保持下去。你最近不是结婚了嘛,我们正好可以把奖品当成新婚礼物送给你。”   杨思情这一天,上午赢了“蓝巍”这个奖品,下午又有海鸥飞过来说要送给她奖品,运气好得过分。   可千万别是倒霉前的短暂繁荣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2 12:17:20~2023-02-13 17:0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八章 来自小陈的新婚礼物   ◎不是金手指,胜似金手指。◎   “安分守己……这是夸人的话吗?无能的人才无奈地选择安分守己, 我要是智勇双全、金手指傍身,我也想征服世界,当人类女王!”   杨思情真是个实在人, 大方承认自己能力上的不足, 也大胆袒露自己无法实现的野心。   “杨小姐, 你别妄自菲薄。别人靠金手指征服世界,你靠脸征服男人(蓝巍), 再让被你征服的男人(蓝巍)去征服世界,你这是零成本躺赢啊。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   “小陈~”杨思情声音阴阴凉凉, 杀气满满,“你现在是鸟,不会说人话就别说!”   “杨小姐,我是在夸你,你听不出来吗?”   杨思情呵呵一声鄙视之,不耐烦地说:“少扯有的没的, 你们要给我送什么新婚礼物?不是金手指之类的我可不要。”   “不是金手指, 胜似金手指,算是我局为你们夫妻开的一次后门。”   “是啥?”他的话让杨思情拉满期待值。   “杨小姐,我先问你:如果你男人之后被派到外省当兵, 你要跟着他去吗?”   杨思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嫁鸡随鸡,而且蓝巍也希望我待在他身边,他离不开我。”她迅速反应过来,“是不是蓝巍之后会被派去外省军营?否则你不会这么问我。”   “哈, 杨小姐你变机灵了。”   小陈所有的夸都跟骂差不多。   杨思情懒得再说他, 自动屏蔽, 只问自己关心的事:“蓝巍会被派去外省哪里服役?”   “你现在的人生跟他交织在一起。我们例行监测你的人生轨迹时, 顺便得知了他在今年下半年会被派去北疆当军官。”   “北疆?”   “就是新疆北部。”   “新疆!”   杨思情听闻噩耗,脸色变得不咋好看,对“新婚礼物”的期待值呈滑铁卢下降。   人生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去年堪堪跟蓝团长聊过自己害怕他会被派去祖国的偏远地区,没有这个,没有那个。   话还是热的,小陈就提前过来给她“报丧”了。   “七八十年代的新疆,很多地方还没开荒吧。”她问。   “嗯哼。”   “蓝巍要去服役的部队,是在一个比杨思情B老家还艰苦的地方吗?”她心有戚戚焉地问。   “嗯哼。”   “那个地方……有没有独立卫生间?”她明知故问。   来到七十年代,杨思情生活中最关心的两点就是:蓝巍和干净的卫生间。   蓝巍和厕所平起平坐,要问她爱蓝巍有多深,厕所代表她的心。   “有公共卫生间。”小陈把旱厕用一个更委婉的同义词替代,闲闲地说着风凉话,“你可以让你男人给你建一个独立卫生间嘛。送厕所,极致的浪漫。”   杨思情的上半张脸全阴了:“小陈,你现在是鸟,不会说人话就别说!我看你也别送我什么新婚礼物了,你已经送过了。”   “嘎,我送你什么啦?”海鸥小陈困惑地歪歪鸟头卖萌。   杨思情只想捏下它萌萌哒的鸟头:“送给我一颗大铅球!我现在满肚子冰冷沉重!你今天要是没有假好心过来给我送什么狗屁新婚礼物,我还能有个好心情跟蓝巍过几个月甜甜蜜蜜的新婚蜜月期。现在,我活下去的心情都没有了!”   “杨小姐,我局就知道你吃不了七十年代边疆的苦。所以啊,我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我局可以插手帮你男人换个地方当军官。”   杨思情没有高兴得太早:“换到哪里?”   “把你男人从北疆换到深圳当军官,让你们夫妻直接到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为迎接78年的改革开放提前做准备。这就是我局开会讨论之后,决定送给你的新婚礼物。你看你为了B时空的稳定,愿意留在B时空定居,我局至少要保障你在B时空的生活质量。如果眼睁睁让你跟着你男人去新疆种树、开荒、蹲旱厕,让你鲜嫩多汁的小脸蛋活生生被风沙吹成个皱皱巴巴的话梅干,我局怎么忍心呢。”   “你快别给你局洗白了,是谁把我强留在这里的?现在帮蓝巍调换个工作单位,好像对我是天大的恩典似的。不对!”杨思情说蓝巍的名字时才猛然想到,“你们这样搞,不就等于把蓝巍的人生整个颠覆了吗?他本来是去新疆当军官的命,现在变成去深圳,会不会对他未来的人生埋下隐患?”   “他又不是一辈子待在新疆,他去新疆只是一时的,在新疆当军官到79年就会被派去深圳,我局只不过让他提前几年去深圳。我局用宇宙超级计算机推算了这样做之后可能造成的所有后果,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才敢这么干的。你不必担心,我局做事很严禁的。”   杨思情依然没有草率同意:“说到底,换地方工作这件事,牵扯最大的人是蓝巍。我不能不顾他的意愿,单方面答应你。等他买票回来,你自己跟他说。他同意,我就同意。”   “杨小姐,我发现你比去年看待问题的角度成熟了许多。”小陈的声音变得贱丝丝和八卦起来,“你男人很会调.教女人哦~”   它故意对“调.教”两个字的咬音咬得很下流,让听客浮想联翩。   “闭上你肮脏的鸟嘴。”被一只鸟开黄腔,杨思情感到生理性不适,真想口喷秽物,“喂,我有个事想问你。”   等蓝巍回来的时间里闲着也是闲着,干脆问他些人类未解之谜,而且下次再见到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可以问,但我要挑着回答。”   这个鸟人还敢耍大牌!   “人死后有魂魄吗?”   “有啊。宇宙中的生命体都有魂魄,就是灵魂。”   “真的有啊!”   那在村长家兴风作浪的真的是杨思国的魂魄!   那她补办丧事的时候,杨思国的魂魄是不是就飘在她的头顶上面,恨她这个冒牌货恨得咬牙切齿?!   被鬼怨恨……杨思情细思恐极,感到更加生理性不适。   小陈没有眼力见儿,这个时候还敢开她玩笑:“杨小姐,你问这个干吗?难道你不想画画,想当驱鬼的神棍?”   “就杨思情B她哥啊……”杨思情把半个月前去杨思情B老家,发生在村长家的怪事告诉他。   小陈听完,长长哦了声:“杨小姐,你想多了。宇宙中无形的魂魄要依附在有形的有机体上,才能保持活性,才能长期存在。也就是说,当有机体死掉之后,体内的魂魄会游离出来,然后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分解成宇宙粒子,就是你们说的魂飞魄散。这个时间通常在一两分钟之内,有些魂魄比较顽固,可能需要个四五分钟才能完全分解。杨小姐B哥哥的魂魄早八百年就没了,村长家的怪事应该是他们的心理作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   杨思情松了口气:“我一开始想的也是他们的心理作用,那就是说世界上没有鬼喽。”   “整个宇宙都没有鬼,宇宙中的所有物质都是由基本粒子构成的。”   “我今天就以为我见鬼了呢。我今天过红绿灯的时候,在人群中见到一个A时空的人,惊到我了你知道吗。”   “A时空的什么人?!”小陈一改前面悠闲的语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就怕等下又是一个A时空的人穿越到B时空,增加他的工作量,害他又得加班!   “就是A时空被杨思情B撞死的那个男人,就是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原本应该是我丈夫的男人。我今天看到的人长得跟他好像好像,吓死我了,我以为那个男人死后重生到B时空了呢。”   那个倒霉鬼的身份那么敏感,所以蓝巍问她看到A时空的什么人时,她才打着哈哈蒙混过去,不敢跟他说真话。   你们可能会觉得奇怪,杨思情怎么会见过那个跟她无缘无分的倒霉鬼丈夫?   她接收的是杨思情B的全部记忆,包括她穿越到A时空到被警察逮走的那几天记忆。   杨思情B撞死人的那天晚上,她肇事逃逸之前有下车战战兢兢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从而记住了他的脸。   那张死人脸,由此被一并传进杨思情的脑子里,让她见到自己本来丈夫的长相。   只不过不知道他的名字,小陈也没跟她说。   她平时没事不会去想那张死人脸,很瘆人的好伐!   小陈陷入头脑风暴,久久不语。   杨思情没去留意他的反常,继续说下去:“小陈,你说那个男人会不会死后真的重生到这里啊,既然我都可以穿越……”   “你穿越,那是由于我们的失误造成的!”小陈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这么粗粝凶狠。   他一直以来的音色虽然一板一眼,显得很苍白,但语气都是那种“不拿杨思情当个屁”的悠闲语气,有时候还会说些不尴不尬的冷笑话。   他的“亲民”让杨思情对他生不出敬畏之心,这会子却被他吓得噤若寒蝉,终于有了点“小陈是个极端危险的外星未知生物”的觉悟。   小陈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杨小姐对不起,我刚才说话的声音重了点。你今天看到的人不是被撞死的那个男人,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已。”   杨思情揣着小心说:“我也这么觉得。”   “杨小姐,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工作没做完,要急赶着回去。这样,你跟你男人好好说明情况,我一周之后再来找你,你们同不同意换地方工作都可以。我走了,拜~”   杨思情眼疾手快抱住海鸥的鸟身:“小陈,你再等等……小陈?小陈!”   小陈早已离体,恢复自主意识的海鸥在她的魔掌中受到很大惊吓,扑腾怪叫,啄她的手。   杨思情吃痛,松开手劲。   海鸥煽动翅膀飞上天,在黄浦江上飞翔、盘旋。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六十九章 满级时空居民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开挂。◎   古人说: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宇宙有三千时空,而维护三千时空的稳定发展,是个工作量巨大且繁杂的工程, 需要众多宇宙组织的成员通力协作来运行这一浩大工程。   宇宙组织的成员通常是从三千时空的居民当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 宇宙组织官方统称为:满级时空居民。   时空居民在自己的母时空走完人生, 死后本人如果达到宇宙组织官方制定的满级标准,魂魄就会被时空管理局收走。   没想到吧, 他们还有“超度”业务。   时管局会征询魂魄是否愿意成为宇宙组织的成员。   魂魄愿意的话,时管局就和他们签订契约, 帮他们重塑身体、培训,培训结束分配到合适的宇宙组织当中。   魂魄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时管局会让魂魄自然消亡。   时管局干的活儿其实就相当于猎头,从三千时空中招聘优秀的时空居民进入宇宙各个组织工作,满级是进入宇宙组织的敲门砖。   时空居民达到满级的途经有很多种。   可以是基因优秀,一出生就是满级的天选之子。   可以是通过后天努力“修炼”, 达到满级。   只是不告诉时空居民, 他们死后还有个宇宙满级选拔。   时空居民死后能不能达到满级条件,就看他们在不知道天外有天的情况下,想怎么过自己的人生。   是要摆烂, 还是要努力,全凭自觉。   简单来说就是:生前修炼,死后飞升。   像小陈他们时管局的每个工作人员,就是在自己的母时空过完人生,死后被宇宙组织官方判定为满级, 才有资格进入时管局工作。   基本背景介绍完, 再来说说那个跟杨思情无缘无分的倒霉鬼丈夫。   小陈一开始就跟杨思情说过, 她如果没发生穿越的乌龙事件, 她和她命定的丈夫能诞下A时空21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   她这个人的资质,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想要她生下伟大科学家,除非丈夫足够优秀。   她这个足够优秀的丈夫是物理博士后,研究宇宙引力波的科学家,本人早慧,十来岁就被清华特招进去读书。   优秀的基因让他一出生就是满级俱乐部成员。   照杨思情在A时空的人生剧本,她大四那年会跟这个丈夫在清华校园相遇,男对女一见钟情,旋风追求,成功恋爱,很快结婚,诞下伟人。   可惜这条甜蜜的感情线,被意外穿越的杨思情B那一撞,撞断了。   这个丈夫被杨思情B撞死以后,魂魄被时管局的人收走,签订进入宇宙组织的契约。   他目前待在“满级时空居民培训基地”接受培训,培训结束以后会进入时空联盟工作。   因他生前研究的是宇宙引力波,跟其他满级时空居民的待遇还不一样,他是时空联盟指名道姓要的人。   时空联盟是众多宇宙组织当中的头部组织,能够成为这个组织的成员,相当于飞升再飞升。   不得不说,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开挂。   杨思情自己的资质不怎么样,看上她的男人倒都是上等货色,难不成她的信息素能给优秀的男人下蛊?   小陈从杨思情口中得知在B时空看到自己的倒霉鬼前夫,紧急搭乘时空通道,回到时管局他自己的部门办公楼。   消毒,刷脸签到,站到飞行器上面火速飞到放置杨思情生命体征监测器的楼层。   刷脸进去。   先去检查监测器,确定没被动过手脚,再调出楼层过去几个月的监控,快进查看,还真被他看出了问题!   他气得额头爆筋,火速飞去满级基地找倒霉鬼前夫盘问。   满级时空居民将来会被分配到各个宇宙组织当中工作,时管局为了以后和众组织的业务往来不会遇阻,培训期间都是拿他们当贵客招待。   最大限度给予他们行动自由,住独栋房子,房子按他们的喜好去改造,房子位置看他们是要建在海陆空、树上,还是哪里……一律有求必应。   小陈气冲冲杀到男人住所,提出会面申请,得到同意后进入内部。   住所内部是按照男人在A时空住所的样子去改造的。   他悠然自得躺在贵妃椅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脚,眼前浮着一面光屏,光屏上的数据不断往上刷新。   懒懒地问:“小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嗓音很清润。   “江璟!”小陈双目喷火,恼怒不已,“你今天是不是去B时空了!”   这是疑问句,但他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是,刚回来。”江璟平静地承认,下一秒佯装惊讶,“啊,是我‘老婆’跟你说的吧。”   说“老婆”时,嘴角勾起一点恶作剧的兴味。   小陈在时管局大小也是个部长,而且工作了几千年,现在被一个培训学员这样不客气地回话,有够火大。   他举起食指:“江璟,我跟你申明一点,杨小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最好别再去B时空见她,以免损人不利己。”再举起中指比个耶,“我跟你申明第二点,你没有提前申请,擅自去任何一个时空,这是违反纪律的行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纪律制定出来不是拿来当摆设的。尤其你现在只是个预备役,你大可以在满级基地任性妄为,但是基地也可以随时将你踢出去,让你变成宇宙尘埃。”   小陈鉴于江璟再过不久就要进入时空联盟,那是个大组织,不想跟他交恶,也就没有把话说得太重,只是适当地敲山震虎一下。   江璟没听出他的“体贴”,愚弄他说:“小陈你言重了,我只是穿越一下时空通道,试验你们给我做的身体结不结实而已,遇到我‘老婆’纯属巧合。”   张口闭口老婆老婆的,然后又说是巧合,他这是故意自相矛盾,逗小陈开心呢吧!   “巧合?有那么多时空,你为什么刚好巧合到B时空去?啊!”   “哦,到B时空也是纯属巧合。”江璟跟他兜圈子,玩文字游戏。   “我来找你之前已经去查了杨小姐的监测器录像。看到你进入满级基地的这几个月,每个月都要去看几次杨小姐的监测器,比我局的工作人员看的都勤快。你这么做的动机我不感兴趣,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给放置监测器的楼层加密,非我局工作人员,不能进入。我局给你们满级培训学员在时管局的自由,不是让你们随意进出我局的工作场所,培训手册上面都有写。我相信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背熟了。杨小姐是我负责的工作,请你不要给我的工作找麻烦。”   杨思情在B时空活得好好的,她的生命体征监测器基本不会报警。   时管局的人除了每月会例行收集当月数据和检查仪器的运行情况,其他时间没人会想要去那里。   江璟这才能轻易地进进出出。   “不去就不去,小气鬼。”他故意童言童语。   这个人犯事以后被抓包,还能异常冷静应对,这让小陈感觉很不舒服。   夭寿,好不容易杨小姐那边不闹了,她前夫这边又不知道抽什么疯,明明死之前见都没见过杨小姐。   难道是他进入满级基地以后,知道了太多事?   “江璟,你要是喜欢杨小姐这样的,你可以按杨小姐的模样去订个生化人,动起来跟活人一模一样,放在家里当个伴。”   动起来……具体指哪方面的动?   小陈每次开的车都很高级。   江璟把脸转向他,眼中古井无波,轻轻地说:“小陈,你真幽默。”   通常夸人“你真幽默”,其实是在骂他“你真操蛋”。   不能怪他动怒。   小陈的馊主意等于让一个身体健康的大男人去买个充气娃娃当性伴侣,他这是找骂。   “江璟,你不用夸我,我会如实把你违规的事情写进报告,交上去,让管你的人来处罚你。”   夭寿,小陈真以为江璟在夸他幽默!   他脑子是不是不会转弯?   他是来自哪个时空的?   他的满级是不是作弊来的?   “你请便,再见。”江璟在贵妃椅上翻个身,拿屁股怼着小陈。   他嚣张的态度让小陈心里的火烧得更旺,压着火气说:“江璟,我善心劝你一句。你快要进入时空联盟工作了,时空联盟很重视你的能力,黄金大道就在你的脚下,你不要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感情用事,坏了自己在宇宙组织中的光明前途。我希望能看到你顺利结束培训,去你该去的地方。”   背对他的江璟并不领他好言好语的情,举起手挥了挥,示意他“好走,不送”。   小陈横眉冷对他的傲慢,愤然离开。   房间恢复清静。   江璟从光屏上调出杨思情在B时空的生活片段,定定地一直看,看得怔神。   指尖碰触光屏上杨思情的脸蛋,穿透过去。   低低地呢喃:“你给我惹麻烦了。”   宇宙组织成员的能力是组织赋予的,能力大小跟职位高低挂钩,职位越高,解锁的能力越高。   江璟其实老早就想去B时空见见他命定的“老婆”,但他只是个宇宙组织的预备役,解锁的能力都是些基本技能,远不能像小陈那样,可以随意附身到任何生命体上面。   他只能用本体去B时空,这样没办法隐藏自己,很容易被时管局侦测到。   之所以选择今天跑到B时空见人,是因为时管局知道小陈今天要到B时空出公差。   他们要是在B时空侦测到不属于B时空的生命体,多半会以为那是出差中的小陈。   一招鱼目混珠使得巧妙。   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老婆”会把见到他的事告诉小陈,引起小陈的疑心,赶回来调查他。   小陈从江璟住所回到部门,马上写反应报告。   满级基地收到报告,立即封了江璟的能力,还给他戴上了定位器。   他要是再去不该去的地方,定位器会把他的位置传给满级基地。   此次“色字头上一把刀”事件,看似就这样尘埃落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4 12:14:32~2023-02-15 19: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蓁~ 15瓶;54818104 7瓶;非晚 3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章 我的老婆是红颜祸水   ◎婚前坐怀不乱,婚后放纵挑逗!◎   咱就是说, 人间的凡人戏多,天上的神仙戏也不少。   天上地下,走到哪里都是江湖。   上海外滩的天际露出霞光, 晚风变凉, 黄埔江水面上摇荡着金灿灿的红光。   蓝巍带着两张渡轮票回来。   小陈的“到此一游”, 让杨思情游江看夕阳的情致一落千丈。   但她不想破坏蓝巍的情致,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 小陈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坐渡轮时装得若无其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专心, 到底没能逃过蓝巍的火眼金睛。   他心里纳闷,问她是不是晕船?   她心不在焉地说没有。   开小差不是因为晕船,那肯定就是心里有事,只是憋着不告诉他这个老公。   他们人在外面,受场地限制,蓝巍不方便对她实行美男计撬开她的嘴, 打算回家后再拿她是问。   三十六计, 蓝团长永远只会使一招美男计,长得帅了不起啊。   他们回到复兴中路的洋房,史家的大人小孩围在他们身边问今天婚纱照拍得怎么样、照片几日能洗出来、拍完去哪里玩了云云。   正如歌里唱的, 他们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点燃杨思情周遭的空气。   她的耳朵里充满上海人那种独一无二的海派腔调,两只耳朵嗡嗡声一片,大脑CPU高速运转处理他们的问题,产生的热量让她的耳朵热的能冒烟。   她在外面兜兜转转一天下来, 电量几乎耗光, 现在特想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挺尸充电。   但是不行。   她在人家家里做客, 哪敢摆脸色叽咕一个字不爽。   撑着疲惫的甜美笑容, 有问必答。   为让他们觉得大侄子娶到的是一个机敏的“农村”老婆,她还要不失时机地抢答和妙语连珠。   唉,结婚就是“应酬亲戚”这一点比较烦人。   热闹持续到晚饭后,杨思情才得到与蓝巍的独处时光。   回到二楼客房,她干了自己早就想干的事——仰躺在床上挺尸,动一根手指头就算她输!   蓝巍弯下腰,一臂撑床,另一臂圈住她的腰肢,把轻盈的小女人从床上带进自己怀抱,脸颊亲昵贴着她的脸颊,心疼地说:“我们家亲戚多,应酬他们让杨姐受累了。”   杨思情蹭蹭他的脸颊,有点累有点娇地说:“你真狡猾,我还没抱怨,你倒先赔罪,这不是堵我的话嘛。”   “是我的错,我不该先赔罪,应该先亲你。”蓝巍含住她的双唇,亲她一大口,亲完嘴甜地说,“你可以尽情向我抱怨别人,抱怨多久我都爱听,我不嫌烦。”   “前面的话还行,最后‘我不嫌烦’四个字就有点拍马屁拍歪了。没有男人爱听老婆无休无止地抱怨张家长李家短,我也不喜欢当那种‘当面笑嘻嘻背后骂咧咧’的女人。”杨思情小小打个哈欠,“我本来就挺累的,填饱肚子后瞌睡虫都爬出来了。你让我小睡一下,醒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我人美心善的好老婆,在您就寝前,向您献上我最真诚炽热的吻。”蓝巍从她的粉颈一路吻到朱唇。   杨思情没有闪避,在四唇相贴时闭上双眼,与他热烈地拥吻起来。   彼此之间有来有往,互相吸吮对方的唇瓣,摩擦牙齿,鼻息咻咻。   这一吻持续了好几分钟,杨思情摇头离开他的亲吻,手撑上他的胸膛往外推了推,红唇有些不高兴地撅起来:“你压疼我了。”   接吻时,他的身体越压越下,最后干脆整个压在她身上。   孙悟空被五指山压五百年的憋闷,谁懂?   她懂!   蓝巍没听老婆的话起来,反而变本加厉,把她某处压得更结实一些:“告诉我,我压得你哪里疼了?”   这个老不羞,婚前坐怀不乱,婚后放纵挑逗!   “要不要脸啊你!”杨思情冲他干瞪眼,大声说,“胸,你压得我胸疼了!”   可恶,咪咪被他压成了两张饼,能不疼吗!   蓝巍吃吃地笑,从她咪咪上挺起身体:“我压得你胸疼,责任有我一半,也有你一半,谁叫你迷得我五迷三道。来,我给你揉揉。”   眼看着他的大手一寸寸逼近她的咪咪。   杨思情一巴掌拍开:“你太讨厌了,你就欺负我吧,白天还说我的话对你是最高指示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蓝巍强行解读:“男人的嘴只要尝过女人的嘴,就会变成骗人的鬼。”   “鬼话连篇。”杨思情使劲推他,“你起来,我要睡觉!应付完你的亲戚再来应付你,我更困了。”   “错,是我的吻让你精神放松了。”蓝巍点点她的鼻尖,终于舍得离开老婆的酥体,拉过被子仔细为她盖好,“你睡,我去楼下。”   杨思情可可爱爱地点点头,乖巧地闭上眼。   眼皮上一热。   他的唇一触即离。   杨思情闭着眼,唇角往两边一翘,倾听他往外走的脚步声,心想:跟他一起去新疆,在尘土飞扬的大沙漠里种树,好像也挺浪漫的。   这个没出息的,老公动动嘴皮子,她就被亲得心软,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跟蓝巍说好只是小睡一下,结果她眼睛一闭一睁,隔天的太阳都比她起得早。   杨思情慢腾腾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双目没有焦距地看着某处,脑子正在开机中,看上去宛如一个大傻妞。   身上穿着睡衣,想来是昨晚蓝巍在她睡梦中给她换的,必然把她的“本质”也看了个透彻。   香喷喷的“烤鸭”近在眼前,蓝团长都能忍着不下筷,部队真是个磨炼意志、提高人品、不是人待的地方。   蓝巍开门进来,打眼看到坐在床上傻不楞登的老婆,走到床边坐下,搂过她靠在自己胸怀上:“你还舍得醒啊。”亲亲她不抹脂粉而自然红的脸蛋,晨光将她脸蛋上极其细密的小绒毛照得根根分明,“看来你昨天是真累了,昨晚我在你身边躺下,今早又从你身边起来,你都无知无觉的。我以为昨晚你在我身边咽气了呢,今早特地探了探你的鼻息,幸好还有气儿。好危险,差点成鳏夫。”   杨思情打着哈欠说:“你才咽气了呢。你昨晚都没叫醒我,我有事要跟你说,都没说成。”   蓝巍暖暖地笑:“待会儿吃早饭的时候说。我去楼下厨房把早饭端上来,你起床去洗漱,昨晚都没洗,邋遢鬼。”   “我在陕西农村三天没洗澡,也没听你有放一个屁。”杨思情伸开手臂抱住他一动不动,大有赖床之意。   要是在部队,新兵睡懒觉不起来,蓝巍会让很多人去接凉水,排着队一盆一盆往床上泼,泼到新兵肯下床稍息立正为止。   但现在赖床的人是老婆。   老婆他不用泼的,他用咬的,谁让老婆刚睡醒的脸蛋看上去暖暖香香弹弹的,感觉挺好下嘴。   杨思情左脸一疼,叫道:“哎呀你别咬我的脸,会留下牙印,我们住的是别人家。”   蓝巍真想撕扯下一块她脸上的嫩肉尝个鲜,用力吸吮一下,牙齿轻磨两下,依依不舍地放开。   “你真恶心。”杨思情在他的衬衣上蹭掉脸上他的口水。   蓝巍打横抱起她,走去卫生间:“沾点我的口水就恶心了?哪天我要是在你面前憋不住放了个屁呢?”   “你放你的屁。”   “小丫头片子,借着回我的话骂我呢,是吧?”   杨思情狡黠地笑弯双眼。   笑得那叫一个桃李芳菲梨花俏,雨润红姿娇。   笑得蓝巍心花怒放,快美无比。   嘴巴忍不住又凑下去一吻,吻毕自豪地喟叹:“我的老婆是红颜祸水。”   在遥远的光年之外,前夫哥也是这么想的。   杨思情在卫生间不慌不忙打理好自己的外在美,出来拿衣服更换。   拿衣服时爪子陡然一僵。   看看爪子上的衣服,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再看看爪子上的衣服……啊这……这是蓝巍昨晚帮她换的?   可她里面没穿内在美啊!   蓝巍帮她脱的吗?   她被蓝巍看光光了!   在她睡得像头死猪的时候!   她昨晚累极了,有没有打呼噜啊?!   搞不好还流口水了!   她不要在第一次给老公看的时候打呼噜流口水啊啊啊啊啊!   杨思情把脸埋进衣服,想死:我这一天天的尽出洋相,到底招谁惹谁了!   小两口坐在洋房的欧式阳台上吃早饭。   杨思情闭口不提衣服的事。   她没有勇气问蓝巍,自己昨晚有没有打呼噜、流口水?   没有还好。   要是有,她可能会尴尬上好一阵子。   权衡之下,她选择闭嘴就当没发生“换衣门”事件。   要想生活过得去,阿Q精神必须有。   “思情,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蓝巍昨天下午想着晚上使用美男计撬开她的嘴,到了晚上帮她换衣服,她竟然先对自己使了美人计,害他差点将计就计,后来钻进卫生间做了老长时间的手活才出来。   有了老婆还要自给自足,娶个老婆当菩萨供着。   “哦,就是,这个,我……害……”   “好好的,你口吃什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我就是不想干坏事才要跟你说的,昨天下午小陈过来找我了。”   蓝巍乍听这话,有些诧异:“昨天下午我们一直在一起……哦,中间我去排队买票了……啊,那只海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5 19:55:51~2023-02-18 18:3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天涯海角,我都跟在你身边。◎   杨思情花两分钟时间, 一五一十把小陈的“新婚礼物”告诉他,句末说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我跟小陈说要先问过你,你同意, 我就同意。”   说时捧着双手放在腿上, 低眉垂眼, 争取一个好态度。   说完大气不敢出一下。虽然觉得自己这次的做法没有可让他责备的点,可就是心虚、心慌、提心吊胆。   大概这就是夫妻间的默契, 她就是知道蓝巍听完以后会生气。   坐在她对面的蓝巍不再进食,双臂抱胸沉思着。   杨思情久等不到他出声, 抬眼小瞄他一下。   见他像个快圆寂的老和尚,一本正经板着脸,怪怵人的。   陪着小心说:“蓝巍,小陈说你同不同意更换工作地点都没问题。他们这是出于对我们夫妻的一番好意,应该没存什么脏心眼儿。”   后头其实还有话没说:就算人家有脏心眼儿,我们也招架不住。人家打个响指, 我们就会秒速扑街, 去黄泉做对鬼夫妻。   像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她万万不敢说给威风凛凛的军爷听。   蓝巍深吸口气, 微微眯眼,聚拢起来的目光锥子一样逼视着她的脸:“既然知道我们才是夫妻,昨天下午你为什么听外人的话,支开我?”   杨思情把眼睛垂回去:“你没见过小陈,突然听见一只鸟说人话, 我怕你会害怕, 下意识就听了他的话……”   “哦, 原来你是为我着想, 才单独面对未知的危险,要不要我写份表扬信表扬你?”   以蓝巍为人夫的立场,像她这种“支开丈夫,和别人讲悄悄话”的行为,让他怎么夸得出“你真懂事”这种话?   没有拍桌子瞪眼吓坏她,都算是他忍耐性好了。   “哎呀蓝巍,你就别阴阳怪气讽刺我了,我们不要在非重点问题上面扯皮了。小陈说一周以后会过来听我们的决定,你就考虑一周。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天涯海角,我都跟在你身边。”   “呵,说的比唱的好听。”   “我是说真的!不然我昨天就擅自答应小陈,根本不会问你的意见。”   “关于你没有擅自答应小陈这一点,倒是值得表扬。”蓝巍起身,抬高她的下巴,双唇压下去。   军爷的脾气可真风云变幻,上一秒还凶了吧唧,下一秒就啵啵她的嘴,无缝切换无压力。   杨思情的唇被他的唇碰上的瞬间,她就歪头躲开,烧红着脸,紧张地张望楼下庭院。   史家大家长,即史阿姨的大哥、对面死人头的大舅,此时正站在庭院里修剪绿植,好在他是背对着楼上阳台的他们。   转危为安,杨思情马上含羞带气地指摘对面的死人头:“谁让你那样表扬我的!你这么大个人,还是个兵头,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分不清场合就乱亲人!”   蓝巍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心随意动。”   “你少糊弄我!以后在人前,嘴巴少往我脸上贴。未来几天你就好好想一下,我尊重和支持你的任何决定。”杨思情将重大家庭抉择丢给他做主,如释重负般,可以一心一意吃早饭了。   蓝巍反倒吃不下早饭了,沉吟片刻,不解恨地说:“我昨天下午就该掐死那只海鸥。”   难为这位从来都是爱民亲民的解放军,被逼得也“残暴”一回。   杨思情想起昨天下午小陈的那声“哎呀”,蔫儿坏蔫儿坏地给他支招:“就算掐死海鸥,小陈也会跑进另一只海鸥体内,倒不如痛扁海鸥一顿,疼死小陈。”   她说得好像小陈是她的老朋友,那种可以尽情冒犯而不必担心对方会生气跟她绝交的老朋友。   蓝巍前头就不爽在昨天那种拍婚纱照、意义非凡的日子里,老婆居然听其他男人的话支开自己,跟对方讲悄悄话。   现在,不爽翻倍!   他酸溜溜地讽刺:“你和你的仇人小陈都产生革命友谊了,嗯?”   杨思情没闻出他话中的酸呛,朝天翻个白眼:“哪有什么友谊啦。小陈是外星人,跟他不对付,对自己没有好处。既然干不过他,我就只能调整自己,用积极的心态面对他。”   蓝巍醋意退去,不过仍有些计较她听小陈的话支开自己:“你以后不能那么听小陈的话。”   说她听话,说得好像她没脑子似的。   杨思情爆发小脾气:“我没听他的话,我跟他说了要以你的意愿为主!”   蓝巍不纠正她的会错意,要求她说:“以后小陈再来,你要让我也在场。”   杨思情的小脾气升级成恼火:“你不要说得好像怕我跟小陈会发生奸情似的,我听着就恶心。小陈就不是个人,鬼知道他是哪个时空的什么鬼物种?”   越想越肉麻,她嫌弃加恶心地抱住双臂搓了搓。   蓝巍趁机拉踩:“相比之下,还是你老公我好吧。”   杨思情摇摇头:“瞧你那点出息!不要什么东西都拿来跟自己作比较。你要比较,至少也要找同一赛道上的物种比较。”   蓝巍揉摸一把她的脸:“有道理,不愧是我老婆。”   杨思情飞扬起骄傲的小人得志脸。   夫妻俩把消遣小陈,当成他们新婚生活的欢乐源泉。   小陈不是人,他们是真的狗。   关于蓝巍从军政大学进修结束以后的工作调动问题,其实他来上海之前,已经从学校消息灵通的同学那里听到风声,组织上考虑派他去北疆兵团当军参谋长,指挥戍边建设工作、维护北疆稳定。   而在差不多的时间,从丈夫那里得知儿子新单位的史云,也找他谈过话,让他在上海期间做做媳妇儿的思想工作,让媳妇儿有个随军到边疆的心理准备。   所以杨思情刚才告诉他,时空管理局说他未来会被分配到北疆,早就知道此事的他,心里没有翻起多大波澜。   生气只是气她支开自己,跟小陈讲悄悄话而已。   蓝巍目前是正团级的在职军官,行政级别13级。①   如果组织未来真的要委派他去北疆当军参谋长,他的行政级别最低也会是9级。   从团长一下子跃升到参谋长,从行政13级一下子跃升到9级,组织不会无缘无故把他“捧上天”,他自己心里就该有数,派他去任职的是个多么艰苦的地方。   他之前服役五年的昆明军区,那里是中缅边境,靠近金三角,经常有缅甸武装部队和毒枭穿越边防线骚扰云南。外加美、苏两国暗戳戳地给缅甸煽风点火……可以说,他们这些在边防一线服役的军人,每天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枪口上过日子。   组织这次又派他去另一个艰苦的边防服役,越级升他当军参谋长,他心里明白,多少有些补偿他的成分在里面。   北疆蓝巍没实地到访过,只是听很多在那里服役回来的军人谈及过。   那里大漠苍茫,风沙弥漫,胡杨荒凉,没有水电供应,绝大部分军营的驻地,环境相当恶劣艰苦。   铁骨铮铮的大男人尚且受不了一年到头的风沙侵蚀,更别说思情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她住上一个月,恐怕就要形销骨立。   不,不是“恐怕”,是“一定”。   思情一定适应不了北疆,他从这次时空管理局的反应就能推测出一二。   他们会那么好心,主动说要给他开后门换地方工作,估计就是预料到思情到北疆之后的惨状,怕她万一性命出个好歹,B时空的秩序也要跟着乱套。   跟解决一个乱套的时空秩序相比,当然是直接让他换个舒服的地方工作,省心省力多了。   思情她,从小成长在科技发达、祖国已经相当富强、安逸的未来,然后才来到这个落后时代。   她没有实地去过七十年代的北疆,她根本想象不出那里的环境有多糟糕,才能气昂昂地说出“天涯海角,我都跟在你身边”这种话。   如果这次时空管理局没有来人,几个月后,委派他去北疆任职的军令发下来,他很有可能会咬咬牙,硬带上思情一起过去。   现在他既然推测出了思情到北疆后一定会很惨,又哪里狠得下心肠,硬带上她去那里吹风吃沙。   可独留她在北京,自己在北疆牵挂着她,必然定不下心来展开工作。   最终答案就是,蓝巍只能接受时空管理局的“好意”,把工作地点从新疆改成广东。   这样利用不正当手段谋取私利,实在有违他从军的信念——人不仅为自己而生,而且也为祖国活着。②   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厚道,总要活人去做选择,却又不让你的选择两全其美。   世间安得双全法,得到的同时,就意味着失去。   作者有话说:   ①文.革前,我国干部的行政级别划分为24级。1965年~1980年,行政级别划分为21级,军队干部比地方同级别干部的工资要拿高一级。   ②出自柏拉图 第七十二章 今晚可以吗?   ◎今晚不可以。◎   一周以后, 王开照相馆打电话到复兴中路的史公馆,让去取洗好的照片。   杨思情一蹦三尺高,急巴巴地催促蓝团长快走快走。   蓝巍被催得不行, 开他大表哥(史云大哥的长子)的小桥车, 载着媳妇儿直奔南京东路照相馆。   等他们拿着东西走出照相馆。   杨思情屁股一沾上副座, 迫不及待地从牛皮纸套中抽出照片看起来。   大大小小的尺寸,拍了有百来张。   挂墙的几张重要主婚照, 照相馆一并把底片提供给他们,方便他们日后重复冲洗。   蓝巍侧过身给她绑安全带, 绑完亲她个嘴儿,亲时他的大头挡住媳妇儿看照片的视线。   杨思情不耐烦地“哎~呀~”一声,推开他碍事的大头。   惹得蓝巍不满:“照片上的人是死的,你该重点关注的是我这个大活人。”   奈何杨思情看照片的眼睛动都不动一下:“我是画画的,爱纸片人胜过真人,理解万岁。”把照片贴在心口上, 销魂地吟哦, “哦~~~我的老公好帅啊~~~”   照片上的蓝团长帅得她合不拢腿,一时间卵细胞上脑,嘴巴盖上去一通猛亲。   “哎, 你好帅的老公在这儿呢。”蓝巍抽走她嘴巴下的照片,换上自己的嘴跟她一通猛亲。   晚上,月色溶溶,夜风吹动树梢。   杨思情盘腿坐在床上,唇瓣抿着甜蜜蜜的微笑, 又在一张一张地看结婚照, 照片散乱一床。   蓝巍从卫生间走出来, 低头擦着头发, 身上穿着宽松的淡蓝色长睡裤和清凉的白背心。   背心上胸肌、腹肌的线条无比清晰,胸毛在布料下若隐若现,不紧身背心被他穿成了紧身背心。   “还看,你看不腻啊?”他在床边坐下,往床上盘起一条腿。   “我要是看你的照片看几遍就腻了,你本人就该紧张我是不是想换个老公了。”   “军婚都是结不容易,离更不容易。你别看照片了,看看活的老公,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看过我。”蓝巍抽掉她手中的照片,抱过她的小身子放倒在自己盘起的大腿上,俯下脸,让自己的脸填满她的所有视野,“看吧。看到情难自禁的时候,允许你对本人动手动嘴。本人会勉为其难,屈从于你的淫威。”   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他把自己的脸放在媳妇儿的脸上方,到底是真的想让媳妇儿看他,还是他自己想看媳妇儿?   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另,俯视是个相当考验颜值的角度。   硬件不过关的老铁们,请不要轻易在自己的阿娜达视线上方尝试。   “神经。”杨思情笑骂间就要从他的腿上翻身起来。   “哦豁,骂老公,是你先挑起战火的。”蓝巍不费吹灰之力压住她的小身板,落下温暖的双唇,亲吻她的唇瓣、香颈。   拉开她睡衣的圆领,露出白腻的右肩,鼻尖轻蹭,牙齿轻轻啃咬。   阵阵麻痒惹得杨思情扭摆右肩,闷闷发笑,舒服地享受他口舌的亲吻与抚弄。   闻着男人肉.体散发出来的浓郁气息,眸光变得幽远迷醉,手伸进他的背心。   柔软的小手似乎蕴含着强大魔力,在男人的肌肉上四处点火,让他很烫很烫。   一股野性直冲蓝巍大脑,一浪接着一浪,抱住她猛翻个身,紧压她的下身。   杨思情感觉到他紧绷的热力,有点被他的动真格吓到。   蓝巍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剧烈跳动到快爆炸的心口上:“思情,你看着我的眼睛。”   杨思情听话照办,被他着火的眼神烫到,身体也变得滚烫起来。   蓝巍暗哑地问:“你能从我的眼睛,看到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吗?”   杨思情别开眼,小声嘟囔:“不用看你的眼睛,我也知道你的身体状况。(更加小声嘟囔)你X到我了……”   她不止脸红,连白皙的脖颈都红了。   老婆这么可爱,蓝巍放声大笑,柔声轻问:“今晚可以吗?”   “今晚不可以。”   夫妻间旖旎的气氛,因这道突然而起的诡异声音,直接垮掉一半。   蓝巍奇怪地歪头:“思情,刚才是你在说话吗?我怎么没看到你有动嘴巴?”而且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刺耳?   “当然不是我在说话!”杨思情捏紧拳头,眼刀杀向地板上的发声源头。   地板上,一只三花猫踩着优雅的猫步,猫臀左一扭右一扭,大摇大摆地走向床铺。   杨思情咬牙切齿:“小!陈!”   Duang,旖旎的气氛全部垮掉。   蓝巍不等脑子消化她的话,大手迅速合拢她的衣服,把她包得严丝合缝,然后和她一起用眼刀,千刀万剐地板上的三花猫。   郁闷、憋屈、烦躁,三气合一,让他周身散发出浓郁杀气。   夫妻俩的好事被骤然打断,双双化身“咒怨”。   大驾光临的小陈无惧他们,走到床前,轻置猫臀,猫尾巴缠绕在两只梅花脚上面:“你们等下再脱裤子风流,‘新婚礼物’考虑得怎么样啊?”   脱裤子风流……这话说得可真糙,他算是把两个“咒怨”得罪个彻底。   “我同意接受你们的‘新婚礼物’。”蓝巍回答得很痛快,但脸色老大不痛快。   “那行,我回去了,你们继续风流,我就喜欢跟爽快的人谈事。”小陈间接吐槽了一把和杨思情谈事时,她的婆妈耽误了自己宝贵的时间。   杨思情当然听得出来,心里那个恨呀!   “你等一下。”蓝巍喊住踩着猫步优雅离开的小陈。   小陈向后转过去猫头,老大不乐意地问:“干吗?”   刚夸完他比杨小姐爽快,他就让自己夸了个寂寞。   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这对夫妻一个德性。   蓝巍下床抱起地板上的三花小陈,对杨思情说:“我跟他去阳台说点事,你先睡。”   月光中,身材一级棒的极品帅哥,大掌托举着一只萌萌哒的三花,好治愈的画面。   这张治愈画面,定格在杨思情的脑海中,她突然想养一只三花了呢。   蓝巍把三花小陈放在阳台的小圆桌上。   小陈就势躺倒,摆出妩媚体姿,张开三瓣嘴高高打个哈欠,猫尾巴在桌面上扫来扫去:“说事吧~”   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态度也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蓝巍问出他认为最重要的问题:“你是男是女?”   之前思情言谈间总是把小陈当成男人,他便也跟着把小陈当成男人。   可是刚才第一次听见小陈的声音,那是一种不男不女的刺耳声音。   以及,这只三花猫是母的。   蓝巍看一眼三花猫肚皮上,那几颗明显处于哺乳期的饱满乳.房。   小陈要是男的,应该不会病态到想要体验涨奶的“快乐”吧。   “喂,你很没有礼貌耶,问一个高级物种性别!”小陈感觉有被冒犯到,声音变得尖刻,“有屁快放,我还要赶着回去打卡下班。”   真嘞是,再敢冒犯我,我让你女人的“前夫”过来当你们夫妻关系的搅屎棍!   “你们和思情的十年之约,我希望可以作废。思情已经答应在这里陪着我,那个约定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蓝巍始终如鲠在喉他们的约定,不把这根刺拔.出来不快。   “十年之约的约定,我早就写进工作报告递交上去,我局跟杨小姐也早就缔结了契约关系,契约的结束时间是杨小姐B出狱的时间。只有到了规定时间,我局跟杨小姐绑定的契约才会解套,不然就会一直存在。不是我们口头上说取消就能取消的,杨小姐自己也取消不了。其实只要杨小姐认准了不回去,你完全可以无视这个约定。”   “所以说,没到契约解套的时间之前,这个契约等同于死契?”   “是的。如果约定可以随意更改的话,我局的公信力会受到多方质疑,就跟你们说的‘人无信而不立’是一个道理。”   蓝巍稍微思索了下,退而求其次:“那告诉我一个可以随时联系到你的方式。”   “喂,你这是把我当仆人,可以随叫随到哦!”小陈在时管局大小是个官,手底下管着不少下属。他也是有官威的,哪里受得了被无知的人类当成随从看待!   “你别反应过度,我没有把你当仆人,你就不是个人。”   你就不是个人……小陈心里一把子火大,默默咏颂起宇宙大悲咒。   “我只是未雨绸缪。毕竟思情不是这里的人,哪天她要是突然消失,而我又无能为力……如果能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也好有个求助对象。”   去年杨思情差点跳河闯时空之门回A时空的事,蓝巍每次回想起来,每次都会心有余悸,即便后来证实纯粹是她想多了。   总之,跟小陈讨个联系方式有备无患。   小陈同样想到江璟这个不安分分子差点害他工作失职。江璟已经被修理了,可万一哪天又跑出个未知的人,那也挺棘手的。   “你知道杨小姐那里有一枚我们时管局的金戒指吧?”   “知道。”   “你可以通过它,联系到我。”   “思情说它被你们封印了。”   “我们只是封印了它出钱的通道,不让杨小姐从里面再取钱出来。它还可以当通讯工具,就像你们这里的电话。”小陈把可以联系到他的口令烙印到蓝巍脑中,让他不会忘记,“我警告你,你不是真的有事不要随便找我。我工作很忙,经常要去不同时空出差,你要是敢滥用戒指烦我,我就把联系口令改了!”   凶巴巴说完,从桌上站起来,伸直两条前腿,高高撅起猫臀,伸个懒腰疏松一下筋骨。   轻盈地跳到阳台横栏上,往空中纵身一跃,跃到最高点,俯冲进楼下庭院的绿植丛中。   绿植丛晃动几下,响起一道诡谲的猫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9 22:26:49~2023-02-21 22:5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三章 感觉不对   ◎可我现在的感觉很对。◎   杨思情胳膊枕在头下侧躺着, 眼皮发酸有点困,不过还没入睡,在想着蓝巍有什么事需要跟小陈谈?   不管谈什么, 内容肯定跟她有关就是了。   外面忽然而起的凄厉猫叫让她胆颤了下, 从手臂上欠起脑袋, 望向身后的阳台。   蓝巍刚好进来:“还没睡着?”   关上阳台门,走向床铺, 挨着她躺下来。   杨思情翻身依偎上去。   纤细柔软的身体像青青娇蛇,袅袅盘踞在属于她的大树上。   抱过猫的男人, 身上的气味仍然纯净,没有杂味。   杨思情闻着他身上干净的男人味,说:“我在想你跟小陈能谈什么?想得睡不着。你是不是煽动小陈,和你一起联手算计我?”   “你都被我算计成老婆了,我还要和别人怎么算计你?你还有什么可让我算计的?整个人都是我的了。”   蓝巍揉摸着她凹凸有致的腰身,心想她的腰真细, 要怎么长, 才能长出这么细这么软这么好摸的腰?明明他们每天吃的饭都一样。   杨思情软软拍一下他的胸肌:“我不吃你‘假装无事发生’这一套,老实交代你跟小陈都谈什么了?”   蓝巍隐瞒一半,老实交代一半:“我让小陈取消和你的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哦, 我好久没去想这个了。小陈怎么说,取消了吗?”   “不能取消,说是十年时间没到,这个约定就会一直存在,等同于死契。”   “这样啊。”杨思情对此不以为意, 让她在意的是丈夫对她的患得患失, “我很明确跟你表态过会留在这里, 可你就是不放心我, 还跑去找小陈帮忙。不知道小陈会不会在心里笑话我们夫妻不团结?真叫人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的。”蓝团长的人生小课堂开课了,“人生在世,本来就是你在心里笑笑我,我在心里笑笑你。如果在街上碰到,互相问个好,然后擦肩而过。不必太在意别人可能只是随口说说的评价,也不必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因为人家可能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连在心里笑话你都懒得笑话。”   杨思情从他胸怀抬起眼眸,笑得像朵白玉兰:“你这个该死的,我说你两句,你就教我做人。男人如果经常说教女人,在女人眼中就会少去很多魅力。”   蓝巍赶紧往回找补点自己的魅力,嘴甜地说:“不敢说教老婆,我的见识在老婆的见识面前,不及万分之一。向老婆学习,永远也学不完。”   “这会子嘴巴又变这么甜,小陈用仙女棒给你嘴巴里炫糖了?”杨思情听着高兴,送他个香吻。   她吻的力度不够,蓝巍低头用力补吻一口。   执起她的右手,拇指摩挲着她戴在中指上的金戒指,用很随意的口吻说:“摘了吧,换成我们的婚戒。”   他没打算把自己可以随时联系到小陈的事告诉她,现在打算把这枚金戒指哄骗到手。   杨思情前后翻着手掌看了看金戒指:“婚戒是戴在无名指上的,这个戴在中指上,不耽误戴婚戒,而且我戴习惯了。”   史阿姨除了送她蓝家家传的古董戒指,更专程到北京有名的老字号银楼给她打造了套五金、玉镯、结婚对戒等首饰,方便她日常佩戴。   对标她在B时空农村人的出身,蓝家给她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对她这么有诚意,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蓝巍在日常生活中,毫不吝惜将自己对她的重视和疼爱表现给家人看。   她在这里没有婆家,所以丈夫对她的支持,对她在夫家的生存状态显得尤为重要。   她不信连她都懂的婚姻生活的相处之道,蓝巍会不懂,他一定是有意为之。   感动于他的心细和周到,杨思情更加紧地依偎在他身上。   而被她夸心细的男人,则再接再厉地哄骗她:“还是摘了吧,戴在我手上,我图个心安。它是时空管理局的东西,我老觉得你会被它送走。”   这话倒是真话,他私心里确实这么担忧过。   “真拿你的患得患失没办法。”杨思情爽快地摘下金戒指交给他保管,“是不是我长了张让人不放心的脸?你一会儿让小陈取消约定,一会儿又要没收我的戒指。”   蓝巍握紧手中的金戒指,目的达到,夸起人来那是相当卖力:“我老婆的脸当然不让我放心,漂亮得像仙女下凡,天生丽质,花见花凋。”就是有点太好说话了,坑、蒙、拐、骗,我一招都没使呢,你就把戒指给我了,至少也该让我在床上闹闹你。唉,不懂夫妻间的小情趣。   “你别忙着溜须拍马,我这么爽快给你戒指,是有条件的。”   “嗯?我还在心里夸你好说话来着。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上刀山,下火海……”   “不用你这么卖命。就是,我想养只像刚才那样的三花猫。”   “害,养猫啊。我收你一个金戒指,结果你的条件就只是想养猫,让我很没有挑战感。”   “那你是同意了?”   “一万个同意,家里有条狗,再养只猫也就是顺手的事儿。刚才那只猫在哺乳期,估计刚生小猫没多久。脖子上绑着绳子,应该是附近哪户人家养的。明天我去打听打听,有的话,我给你抱一只小猫仔回来。”   “我要有猫了!”杨思情高举双拳雀跃欢呼,搂住老公脖子,抬腿骑跨到他腹上,俯下身体撅高屁股,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凹出一个诱人弧度,激情献吻。   一只猫引燃老婆这么激烈的化学反应,蓝巍感到意外,更多的是惊喜,继续做被小陈打断的情.事。   嘴巴忙碌吮吻着她,他已完全投入。   “我要睡觉了!”   火烧得正旺,杨思情居然收回所有动作和激情,从他身上迅速撤退,背过身拉高被子,把自己盖个严实。   蓝巍粗喘着,把背对自己的小女人扳过来,搂进怀中,亲亲她的耳廓,从喉间飘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戏弄老公,嗯?”   杨思情在他怀中往前挪了挪身子:“就……前头那种感觉被小陈打断,现在的感觉不对。”   “可我现在的感觉很对。”   “那……你再忍忍。”   蓝巍不说忍不忍,单单撞她一下。   撞得杨思情心颤,倒是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只是用讨饶的口吻娇嗔:“哎呀,都说了感觉不对,你别不依不饶。”   蓝巍扫兴:“睡觉,睡觉……下次我也说‘感觉不对’,你给我等着。”   杨思情偷摸着露出胜利之笑,亲一口他的下巴作为补偿。   蓝巍拿乔:“别碰我,我感觉不对!”   总之就是,他本该在今晚失去的贞操,再一次搁浅了……阿门。   复兴中路一路过去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大梧桐树,遇见有太阳的日子,梧桐树下枝影摇曳,阳光斑斓的洒下。   第二天,蓝巍牵着自行车,和小妻子走在梧桐树的光斑里,在复兴中路挨家挨户按电铃求问家里有没有养一只三花猫?   没问几家,就有一家洋房的人热心告诉他们附近哪户人家有养猫。   他们寻过去登门求猫。   杨思情如愿收获一只一个月大的小三花。   远在北京的一胎老黄:家里要二胎,有问过我意见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1 22:51:25~2023-02-23 11:5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818104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筹办婚礼   ◎就宠着吧,早晚把她宠出事端。◎   蓝巍在来上海之前调戏媳妇儿说的“两个人来, 三个人回去”,从个体数量的层面上来看,算是一语成谶——杨思情从上海抱回北京一只母的小三花。   三花出生豪门(洋房), 血统纯正(她爹也是一只三花, 公三花极其稀有), 在北京新家独得恩宠,风头一时无两。   老黄危机感大爆发, 当不成家里唯一的baby,它就开始耍卑鄙。   三花入住头一个月, 它动不动就叼着三花的后脖颈,把三花藏进家里的小角落,让杨思情的视线中只有它一只baby,然后拼命在她的视线中摇头摆尾表现自己。   等三花饿得喵喵叫,听到声音的杨思情把它从角落里掏出来,掉头就去收拾罪魁祸首。   唉,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即使对象不是人,是条返老还童的狗。   它活了两辈子,格局还是没打开。   杨、蓝在上海当了半个月“逍遥派弟子”, 回到北京,逍遥的日子戛然而止,忙着筹办婚礼相关事宜忙得跟陀螺似的。   终究是他们两口子的婚礼,不能全权甩给史云这个当妈的既操心又费力吧。   当然是史云负责指挥大局,他们两口子负责出力执行。   先是婚房。   他们去上海之前已经拿着发下来的户口本, 去后勤部申请了家属房。   回北京没两天, 后勤部就来电话通知去拿家属房钥匙。   家属楼也在东院, 坐落在营门右侧, 下楼走几步就能出院。   他们新居在四楼,120平的大户型房子,三室两厅一厨一卫一阳台,每个独立空间都要比干部楼那里宽敞不少。   但对还没生育的他们来说,120平有点大,只住两个人会显得冷清。   关于装修。   因为小陈送的“新婚礼物”,他们提前知道下半年要去深圳。   小陈没具体透露蓝巍会在深圳待几年,不过杨思情从他讲过的话中推断,蓝巍在深圳做的是跟改革开放相关的工作,那么他76年去深圳,少说也要扎根在深圳工作到八十年代往后。   所以这套发下来的家属房他们住也住不了几个月。   她跟蓝巍商量,没必要浪费钱去精修房间和采购新的家具电器,就把干部房她用的东西搬进来接着用。   省下来的钱,等他们到了深圳,再拿去精修那边的房子。①   她贤妻良母的言论又惹来蓝巍的阿谀奉承拍马屁,要是能把媳妇儿夸到对“当好蓝巍老婆”的自信心爆棚,那就再好也不过啦。   史云不知道他们夫妻暗藏的乾坤,见他们对新居不上心,只把人搬进去住就完事儿了,催他们抓紧布置,婚宴日期这都定下了。   蓝巍就把媳妇儿的打算告诉她,说自己将要调动离京,新居住不了几个月,再花钱布置不划算。   他没透露自己将要工作的地方由新疆换成广东,史云便按新疆去理解他的话,高兴地问:“你是不是在上海给小杨做好了随军去新疆的思想工作?”   蓝巍嘴上嗯嗯应着,心里苦笑:妈呀,在上海是您儿媳妇给您儿子做好了去广东工作的思想工作。   史云确认了儿媳妇同意随军去新疆那个破地方,她自己又于心不忍起来:“要不,让小杨待在北京跟爸妈过吧。小杨那么娇弱,妈怕她跟你去新疆,身体会吃不消。”   可是让两个新人刚结婚几个月就劳燕分飞,也是怪残忍的。   看儿子那么黏小杨,好像让他不带上小杨有点不现实。   史云既想这样,又不想这样,脑子都割裂了。   蓝巍不能剧透剧情,只能避重就轻地开导她别杞人忧天:“组织目前只是考虑让我去北疆兵团,没说一定让我去。在确切的命令送到我手上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现在谈论让不让思情跟我随军去新疆、她去了之后会怎么样,都言之过早。”   “可是连你爸爸都说了……”   “爸也是听别人说的,他又管不到我分配的事。妈,您就别去想那些还没确定的事,开开心心地陪姨妈逛北京城。”   史云姐姐提前随杨、蓝一同回京见妹妹,上海其他亲戚则要等到婚宴前一天才到北京。   史云就一个儿子,独生子结婚摆酒席,她肯定要多张罗一些娘家人来北京喝喜酒,顺便和他们聚一聚。   说完婚房,再来说说摆酒席宴客的事。   蓝家三代从军,政治地位在那里摆着,要起“革命军人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的带头作用,婚宴最好不要搞得太铺张。   同样因为蓝家的政治地位在那里摆着,届时会来很多海陆空高级将领,婚宴办得小家子气了,面子上未免抹不开。   另外,蓝巍即将被提拔成军参谋长的消息,三月份军院中知道的人还寥寥无几,进入四月份,消息就传得有鼻子有眼。   他进修毕业后会被提干,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板上钉钉的事。   但一下子提到军职,着实让旁人大跌眼镜。   军队里的职位可简单概括为:班排连营团旅师军。   让他从团职升到军职,这可是顶着天花板提干,差半头就跟他老子平起平坐了,而他才31岁。   建国后没有哪个军人31岁就能做到军职职位。   所以很多军中将领就等着这次参加他的婚宴,恭贺他升官娶老婆,双喜临门。   一场承担着双喜临门重担的婚宴,要办得对上下都说得过去,尺度的把握很重要。   这个时候,比他们早办婚宴的褚家就成了他们的对照组。   蓝家婚宴只要办得跟褚家差不多规模或者高上那么一丢丢,就能在安全线以内。   所以上个月吴秋珍撺掇史云,两家人一起办婚宴,史云给好言好语婉拒了。   一来她就是想让褚家先一步办婚宴,以便帮蓝家探探路,让他们心里有底可以办到多大规模而不会引起上头的微词;   二来她也有考虑到卞玫跟儿子相亲过,一起办婚宴不就等于打儿媳妇的脸。   她是有多不想过安生日子才会甘愿冒着一定会得罪儿媳妇的风险,同意合办婚宴呀。   她跟吴秋珍的老闺蜜情可没好到“成全她,恶心儿媳”那个份儿上。   饶是史云心思缜密,她的老闺蜜吴秋珍,那也是青丘山上修行的狐狸精,道行高深。   上个月吴秋珍提出和蓝家一起办婚宴,让婚宴双倍热闹只是次因,主因是为了“人抬人”,让蓝巍给她腿脚不便的儿子把婚宴场面撑大起来。   先是职业。   蓝巍是深扎军营、指挥前线作战的高级军官,褚凡只是军院里的文职干部而非军官。   他们俩在军政界的人脉圈,含金量天差地别。   来喝蓝巍喜酒的宾客里面,肯定有很多是在部队担任要职的高级将领。   合办婚宴,褚凡就能蹭到蓝巍在军政界的人脉圈,累积人脉。   要知道在这个社会上,你是谁不重要,你朋友是谁才重要。   然后是辈分。   蓝巍跟褚凡的大哥褚建是同辈,褚凡只是他的后辈。   让褚凡跟前辈一起合办婚宴,就是在给他抬咖位。宾客多少会拿看同辈的眼光看他们俩,进而把褚凡想得跟蓝巍一样优秀。   难道不应该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吗?   这是常人的脑回路。   人家吴秋珍的脑回路是:优秀的人就像太阳,自带光芒,会照亮身边的人。   如果能合办婚宴,可以让蓝巍当她儿子的发光板,照亮她的儿子;可以蹭一波蓝巍的人脉资源;最后还能收双份份子钱。   一箭三雕。   整座青丘山的狐狸精数她最雕。   杨思情之前不是很好奇她为什么要提出合办婚宴这种馊主意?   答案就是上面那些。   而吴秋珍的儿媳妇卞玫想要比蓝家提前办婚宴,也是为了让别人看起来蓝巍才是被她挑剩下的那个。   一场婚宴,充斥着两个茶花女的花花心思,归结起来就两个字——欲望。   总之,不管配角的茶艺如何高超,至少本文的男女主举办婚宴是因为爱。   因为爱,杨思情已经连续好几晚,熬夜做手活。   讨厌,不是你们想的那种手活啦。   是制作结婚请柬的手活。   北京市面上能买到的结婚请柬,便宜的国货,样式单一、不够华丽、不够逼格,艺术家杨思情嘟嘴吐出一个字:土。   当然也有价格稍贵的精美外国货,这个选项直接被蓝团长枪毙!   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结婚怎么能用资本主义的东西,还要分发到其他接班人的手中,疯了吧他们。   人生仅此一次的婚宴,却要受制于那么多条条框框,杨思情真的快被逼疯了:我自己动手产粮总可以了吧!   买最便宜的基础款结婚请柬,自己往上面画设计图,自己拿剪刀剪出好看的样式。   蓝巍则在她剪裁好的请柬正面、内面写上毛笔字。   这晚,他们坐在一起再接再厉弄结婚请柬。   几百份,属实累人。   蓝巍按草拟好的宾客名单,一份一份写。   写完一份,举起来沉声朗诵:“兹定于公历……届时恭请光临!”   两边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下,眼角眉梢挂着藏不住的喜色。   “别读了,每晚都要读几份,听得我耳朵长茧子。办个酒席,这个不许,那个不让,还有脸读呢,存心在我这里找不自在。”杨思情连埋汰带抱怨,放下剪刀,起身去纸盒里抱出三花,抱到桌上吸猫舒缓疲惫的身心。   趴在地板上的老黄狗目幽怨。   蓝巍现在皮实得很,老婆正常水平发挥的嘴刀,根本不能伤他一根毫毛,更不会还嘴。   不但不还嘴,被老婆骂完,他还要夸老婆。   翻着请柬说:“我老婆的手真巧。”   嘴巴凑过去亲一口。   就宠着吧,早晚把她宠出事端。   杨思情抚摸着三花绵绵的脑瓜子。   有件事憋在她肚子里很久了,眼看着请柬快写完,即将分发出去,她得赶紧说出来。   于是打着商量跟蓝巍说:“我们,别请那个派出所所长了吧。”   蓝巍伏首写着毛笔字,说:“不能不请。当初我答应人家,我们婚礼那天要给他送帖子。你当初偷看外国电影被抓,人家放你一马,这个人情债必须还。”   泰然自若的语气中全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思情早就有问也白问的心理准备,现在被他果断拒绝,还是会忍不住生闷气。   蓝巍写完一张请柬,食指伸过去挑挑她的下巴:“为什么不想邀请人家?”   杨思情蹙眉,不悦地嘟囔:“他那时候跟你说了两次‘这个女娃,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怕他来喝喜酒的时候,跟别人叽歪我配不上你之类的话。就,很讨厌……”   我天,派出所所长随口发发的感慨,被她铭记到了现在。   高考背政史地那会儿,也没见她有这么好的记性。   “傻宝。”蓝巍咯吱两下她的下巴,“人家都多大岁数了,工作又做到了派出所所长,人家能在婚礼那种喜庆的场合乱说新娘子的不是吗?你呀,你还是嫩了点,对人不够宽容,到底岁数小。”   杨思情噘了噘嘴,不再说什么。   不过看她倔强的表情就知道,心里没有放下对派出所所长的那点小芥蒂。   小肚鸡肠,由她去吧。   作者有话说:   ①简单说一下深圳的前世今生。   1979年广东省宝安县撤县建市,正式更名为深圳市。   宝安县的范围是很大的,深圳只不过是它里面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地理位置是广东省宝安县深圳镇。   21世纪的深圳一般指的是宝安县整个县的范围。   蓝巍要去工作的军分区,是广州军区下属的军分区,驻地设在宝安县里面。   1979年之前,人们脑中普遍只有“广东宝安”这个概念。   杨思情是未来人,她脑子里没有“宝安县”的概念,只有LJ“深圳”的概念,她会习惯性把蓝巍去宝安工作说成蓝巍去深圳工作。   她平时有跟蓝巍提及未来的北上广深这些城市,她跟蓝巍说“深圳”,蓝巍听得懂。   跟别人说“深圳”,对方就不一定听得懂了,要把“深圳”改成“宝安”。   感谢在2023-02-23 11:53:22~2023-02-25 11:3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女方家属   ◎杨思情的死鬼前夫和现夫,达到历史性最近距离接触。◎   光年之外的江璟偷偷去B时空见“老婆”事件曝光之后受到满级基地的惩罚, 从此没再作妖,安分守己到培训结束。   现如今乘坐穿梭舰离开满级基地,前往时空联盟总部工作。   离开时, 满级基地收回给他佩戴的定位器。   江璟以后就是时空联盟的人了, 这个定位器是满级基地的设备, 他离开之前肯定要收回来。   他们已经把江璟在培训期间的好坏表现,一并汇报给了时空联盟。   时空联盟以后要怎么安排他, 是不是要继续给他戴定位器?现在是人家组织的家务事,不再属于满级基地的职责范围以内。   时空管理局和时空联盟这两个组织, 前者负责的是深入三千时空的基层工作,工作性质复杂、细碎、繁琐。   每个时管局的员工都是保障三千时空正常运转的零件,你看小陈一个部长都要各个时空到处跑就知道了。   时空联盟呢,是高大上的组织,负责的是宇宙中高精尖、充满智慧、烧脑的工作。   如果把宇宙比喻成金字塔,两个组织的职责范围就是金字塔底层和高层的区别。   所谓高度决定视野, 视野决定看待事物的态度。   时管局觉得江璟偷跑去B时空是件会扰乱时空秩序的严肃事件, 到了时空联盟这边,他们就觉得:害,多大点事儿。   很无语时管局的小题大做。   知道江璟偷跑去B时空, 只是轻飘飘地提醒他一声以后别去了。   这样就完事儿了,没有限制他的行动自由,还解锁了他被封印的能力。   再者,时空联盟崇尚的是能力至上。   他们认为有能力的人就算有点任性,那也无伤大雅。   江璟生前是研究宇宙引力波的科学家。   放眼三千时空, 有接触引力波、有能力研究出名堂、死后还是满级时空居民有资格进入宇宙组织, 三个条件都满足的时空居民, 几千年都出不了一个。   时空联盟希望江璟能研发出从宇宙引力波中提取能量和储存能量的方法。   一旦研发成功, 宇宙引力波的能量就可以用来承担宇宙向更高纬度空间发展所需要的庞大能量。   说这么多,想要表达的意思就一个,时空联盟拿江璟当亲儿子看待。   所以说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为他的任性买单。   B时空五月一号这天,江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套怀旧风格的藏蓝色中山装,涤卡的面料穿在身上挺括不皱。   往上衣口袋插一根钢笔,戴上老式手表,脚上穿一双三接头皮鞋。   从头到脚都是老物件,满满的年代感。   穿这么帅,估计又要去B时空找“老婆”。   他可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我行我素,在红线附近疯狂试探,要说就应该让时空联盟用高科技给他洗洗脑子里的杂念。   说认真的,不是说笑。   时空联盟需要的是他的能力,他如果让儿女私情干扰他能力的发挥,真的会被洗脑。   江璟出门前把住所的安保系统全部启动,再把刚订购的生化人开机,让他看家,有情况随时联系他。   他会订购生化人,还要感谢小陈,是小陈的建议给了他灵感:可以订购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生化人,摆在家里当替身。   至于杨思情的生化人,猜猜看他有没有一起订购?   一次下单两个,还有折扣哦~   看来宇宙的实体生意也不好做啊。   杨、蓝的婚宴早早就定在五一劳动节这天,举办地点在上次他们吃搭伙饭的国宾饭店。   是杨思情指定的这家饭店。   她说上次来吃饭,觉得这家饭店的东西特好吃。还说上次吃的搭伙饭,就当是为婚宴试餐啦。   好家伙,这个“贫下中农”两片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就指定了一家北京最好的饭店。   你当她吃搭伙饭之前一点都不知道国宾饭店的大名吗?   在21世纪,它是北京的白金五星级酒店。   对于当时只是穷学生一枚的她来说,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进去吃顿饭,钱包都费劲儿。   她穿越到七十年代可真出息了,在未来的白金五星级酒店里面光吃个饭还不过瘾,还要在里面举办自己的婚宴,圆自己一天的公主梦。   蓝巍觉得国宾饭店是接待国内外政要的指定饭店,他们在里面举办婚宴过于招摇,哄着媳妇儿降低一级,另外找家比较保守的饭店。   喊出他千篇一律的口号:“不是钱的问题,是革命军人要艰……”   杨思情登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你给我闭嘴!”   一甩头发,找公婆定夺去。   史云也跟她儿子一样犹豫。   相对于他们母子的瞻前顾后,蓝军操着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说:“那就定这家吧。”   那就定这家吧。   听听!   杨思情简直要被公公“位高权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军界大佬的派头迷晕,公公才是军婚文男主的标准模板,蓝团长只是个水货!   她以后要旗帜鲜明,紧紧团结在公公的大腿底下!   实际上是因为蓝军常去国宾饭店参加政要间的饭局,再好的饭店,他去频繁了,也只当是普通下馆子。   在“普通馆子”里面摆酒席,的确没什么大不了。   大佬就是大佬,脑回路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   杨、蓝连轴转着忙到五月一号的头天晚上,杨思情还在摸东摸西地核对婚庆用品,忙到午夜才上床睡觉。   感觉眼睛刚眯了一下下,人就被房间外面纷沓的脚步声吵醒,而枕边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起床出去。   史云、史云姐姐、上海来的女眷们,凌晨四点就一窝蜂涌进他们的新居,指挥两个新人开启婚礼这一天的流程。   北京结婚是中午吃席,只有二婚才在晚上吃席。   婚宴这天要很早就开始准备,不然时间上会很赶。   杨思情这个特困生翻开被子坐起来,打着哈欠,拿手背揉搓困顿的眼,不知不觉又闭眼垂下头瞌睡起来。   蓝巍轻轻打开门进来,坐到床边上扶着她的双肩,爱怜疼惜地说:“思情,醒醒,不能睡了。”   筹办婚礼的两周以来,真是累坏了他的媳妇儿。   杨思情哼哼着不依的困顿后鼻音,脸蛋拱进他的颈窝,撒娇说着任性的话:“我好困,我不结婚了。”   在任性这一点上面,她跟她的死鬼前夫倒是般配。   蓝巍抱住她,温柔地哄:“乖,咱们起来穿衣服……”   史云推门冲进来:“让你进来喊小杨起床,你怎么跟她抱起来了!”没好气地拍一下儿子后背,转向儿媳妇时,说话声音变柔,“小杨,咱们该起床准备啦。”   “哎妈,我马上起来!”杨思情一扫面对老公时的磨蹭和矫情,瞌睡虫死光光,手脚利索地掀被下地。   褚翠六点多过来,带着化妆工具,她的任务是给两个新人化上美美帅帅的妆容。   杨思情已经穿好精美的大红旗袍喜服,素净着脸在吃子孙饺子。   喜服的红衬得她未施脂粉的脸蛋粉润细腻,和喜服互相辉映。   褚翠话不经脑子,调笑她说:“少吃点,肚子吃圆了,客人们会以为你和蓝哥是一家三口在办婚礼。”   这个死人的狗嘴!   杨思情从碗间斜抬起眼,瞪她一眼。   史云端来一碗子孙饺子塞给褚翠:“子孙饺子怎么能少吃?小孩子有嘴无心。你也吃一碗,争取早日把自己嫁出去,你比小杨还大一岁呢。”   褚翠就又调笑起自己:“我没结婚就吃子孙饺子,以后可别整出个未婚先孕。”   史云轻嗔薄怒:“你这死孩子……(一惊)啊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不能说死。”   上午吉时已到,一对新人乘坐军绿吉普车前往国宾饭店。   蓝家有心,跟左邻右舍的部长、司令们借车,拜托他们今天开着车一起出发,搞一条送亲车队出来。   每辆车头都插着两面小红旗,左右四面车窗贴着“囍”字。   这样一条硬朗喜庆的绿色军用车队,不管开在哪个年代的马路上,回头率那都是百分之百。   然后婚宴又在最好的饭店举办。   这样搞都不叫高调,真不知道什么叫高调。   强调了那么多次低调办婚礼,到头来也就是喊喊口号。   唯一把这个口号当真的,只有没有经验的杨思情。   到达饭店婚宴大厅,新娘子被带去休息室候场,新郎官和上海堂哥一起站在大厅门口,向陆续到场的宾客发放喜烟。   上海堂哥打趣一直都在喜笑颜开的堂弟:“现在人来得还少,你把嘴角收一收,不要用力过猛。堂堂大团长,笑得跟农村二傻子结婚一样。”   蓝巍哈哈大笑:“我从遇到我媳妇儿开始就没少当傻子,数今天最傻,高兴傻的。”   婚龄十多年的上海堂哥一巴掌拍在堂弟肩头上,叹息一声:“我不是要打击你对婚姻生活的美好向往,你哥我是过来人,我传授你两句在婚姻生活中的切身经验,其一就是……”   “哈,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呀!”蓝巍看见军校的一帮子军人同学,二话不说抛弃讲婚姻经验的堂哥,大步走向他们。   军人同学们把他包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道喜。   江璟从他们这堆热火朝天的军人身边走过去,不着痕迹地瞥新郎官一记冷眼,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冷笑,一副孤高状。   杨思情的死鬼前夫和现夫,达到历史性最近距离接触。   上海堂哥抽两根中华烟递给江璟,热情地笑问:“请问同志是新郎新娘哪一方邀请的朋友?”   江璟脸上的冷色早已荡然无存,俊脸带着和煦的微笑:“我是女方家属。”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七十六章 爱之,不得   ◎妈了个巴子的杨思情B,所有鸟事都是她牵头的,让她把牢底坐穿吧。◎   上海堂哥笑着愣了下, 心里感到奇怪:不是说小杨老家的嫂子农忙,不来人吗?再说眼前这位同志,穿着得体的四个口袋人民服(中山装别称), 身形瘦削, 眉目清秀, 脸色较白,挂着文质彬彬的微笑, 怎么看都像个知识青年而非农民。不是说小杨老家三代都是农民吗?难道是小杨的远房亲戚?   他一时之间疑窦丛生,然后看到江璟拿在手中的大红请柬。   这请柬说是小杨亲手一个一个剪出来的, 应该造假不了。   既然两个新人有给人家发请柬,说明至少是个他们认识的人。   害,会魔法的人弄份请柬出来还不简单。   上海堂哥朝婚宴大厅伸手,热情地为他指引席位:“同志,新娘子的亲友坐在那两桌。您进去先坐着稍等片刻,婚宴就快开始了。”   江璟含笑点点下巴:“谢谢。”   迈着优雅步调踩上红地毯, 光明正大作为自己“老婆”的娘家人, 参加她的婚宴。   一次糟糕但有趣的婚宴体验。   那边被军校同学群调戏的蓝巍,赔笑、作揖、求放过,终于自救成功, 告诉他们宴厅中的席位,站回到上海堂哥身边。   上海堂哥张望着宴厅中那位“女方家属”,碰碰蓝巍,用上海话问他:“你们有给小杨老家寄请柬吗?”   蓝巍不明所以:“蛤?没有啊。”   “你看那位同志。”上海堂哥用下巴指指宴厅当中背对他们坐的江璟,“那位同志刚才说是‘女方家属’。”   蓝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 探究地打量起那个男人的背影。   宴厅被饭店布置得红艳夺目、豪华典雅, 整个场地就像红色海洋。   宾客目前来得不多, 大部分桌子空着, 有人坐的桌子也就一两人而已。   即便如此,已经到场的宾客要么四下里张望婚宴大厅的布置,要么互相攀谈。   唯独那个男人悠悠喝着茶水,显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冷清。   来喝“老婆”的喜酒,他也热情不起来吧。   蓝巍收回视线,想了一下:“应该是思情学校的老师。你看他的穿着,挺斯文的。”   杨思情这边没有亲戚可请,为造势,干脆把七七小学为数不多的老师都请过来。并让他们拖家带口,一起过来图个热闹。   不然她结婚都没有亲朋好友过来,人家会感觉很奇怪。   上海堂哥随意哦了声,不再关注那位“女方家属”。   蓝巍的心弦却被拨动了,视线忍不住又投过去,越看越在意:“这样,我去问候一下那位同志。”   说着抬起脚步。   “喂喂喂,来人了,你别乱跑。”上海堂哥把他已经转过去的高大身躯又给扳了回来。   蓝巍只得按捺下一探究竟的冲动,继续做起热情洋溢的迎宾工作。   宾客连续不断地到来,他忙于接待、寒暄,对那个男人的在意终是被搁置起来,丢到脑后。   临近午间吉时,海陆空三军在婚宴大厅集结,放眼过去全是明晃晃的五角星和红领章,精神饱满的兵哥哥们满场走动,跟开军运会似的。   今天的国宾饭店是全北京城最安全的堡垒。   三军亲如一家,许多多年不见的老战友、老部下、老首长,借此再聚首,窜桌扯开嗓门,天南地北地大谈特谈,把婚宴的场子炒得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到嘈杂的地步。   兵哥哥们在部队一天到晚喊口令,千锤万凿出来的嗓门把江璟的耳朵都吵疼了,心里不免责怪起“老婆”在七十年代找谁不好,偏要找个武夫结婚。   他坐在女方亲友的席位间,脸上没什么情绪,双目恬静,不多看身边的陌生人一眼,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去年,他出车祸去世,被时空管理局的人接走。   对方跟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其中重点提到因为他的死,只能和凶手交换身份,留在B时空七十年代的他的未来妻子。   起初,他只是出于好奇。   好奇一向忙于科研、没兴趣谈恋爱的自己,未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女人结婚?尤其得知还是自己一见钟情、追求的人家。   他就请时管局的人让自己见见那个被迫留在七十年代的倒霉老婆。   时管局还算通情达理,同意了他的请求,给他看了段倒霉老婆在七十年代的生活影像。   第一眼看到她时,他就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然后爱之,不得。   当他因为见到她而欣喜若狂,又因为跟她没有开始就结束而心怀怨恨。   这个时候,他知道要大事不妙了。   他在车祸中死过一次,第二次“死”,却是死于自己的好奇心。   如果不好奇,他就不会惦记。   如果不惦记,他就不会知道忘记一个人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忍不住想知道自己跟她本来会携手度过怎样的人生?   他偷偷从宇宙超级计算机里拷贝出他们原本会过的人生,再把数据植入大脑,转化成自己的记忆。   如此,他们就好像真的有结婚,白头到老一样。   记忆中,她像空气一样生活在他的周围。   现实里,他的周围却连一丝她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原本的人生,每每都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旋转,紧紧纠缠着他,平白给他添了许多烦恼。   原本他才是那个命中注定要和她休戚与共、共度一生的亲密爱侣,结果他们却双双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犯的错误买单——他被撞死了,而她被留在了七十年代。   他本是堂上人,现在却变成一个堂下看客,眼睁睁看着命定的爱侣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那种疼痛、愤怒、嫉妒,诸般情愫在他心间滋长,越积越多就越想爆发。   他想认命。   可是对他们甜蜜记忆的沉湎,让他不想认命。   他如果能彻底死在那场车祸中,万事皆空,一了百了,那也挺好的。   偏偏让他以另一种更高级的形式复活,并且有能力扭转他们被篡改的人生结局,那他就更加不想认命!   完犊子了,死鬼前夫要黑化。   不过站在他的立场想一想,本该属于自己的男主位置被半路截胡,导致一见钟情的女主跟其他男人配对。   他能咽得下这口鸟气?   恐怕他研究的引力波都要替他咽不下这口鸟气!   杨思情如果知道自己的前夫和现夫等下就要同场竞技,表情肯定很炸裂。   有点想看诶~   写到这里,忍不住要爆粗一句:妈了个巴子的杨思情B,所有鸟事都是她牵头的,让她把牢底坐穿吧。   休息室,蓝巍巧立名目把围绕在新娘子身边的亲友都给哄了出去。   当然啦,大家都知道两个新人想单独待会儿,说说体己话。互相挤眉弄眼着不说破,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蓝巍甜言蜜语忽悠他的新娘跟他亲嘴。   现在市面上的口红都不防水,一碰就脱妆。   像今天这种重大日子,等下染得他满嘴红怎么能行!   杨思情不想犯错误,咬死不点头。   她不点头,犯了馋瘾的蓝巍也照亲不误。   杨思情遭到强吻,心跳得厉害,有种偷欢的甜蜜。   边瞪着他,边拿草纸给他擦拭嘴上的红。   蓝巍得逞,翘起的嘴角挂着自信、喜悦与得意。   老婆的一只小手正在给他擦嘴,他就摸上空闲的另一只小手,故作弱智地说:“幸亏我老婆长了两只手。”   杨思情嗔笑着拿食指一点他的额头:“你正常一点啦!”   蓝巍笑着朝她做个皱皱鼻根的孩子气动作:“今天我大喜,不正常才是正常的,因为我已经高兴傻了。刚才堂哥还说我笑得像个农村二傻子结婚。”   杨思情不能更赞同地点点下巴:“堂哥慧眼如炬啊。”   门外的褚翠伸个脑袋进来,古灵精怪地坏笑:“二位新人,奴婢被派来通知二位该出去敬酒致辞了。二位要不,把亲热留到晚上的洞房?”   杨思情抓起喜糖,做个要砸她的假动作。   褚翠脑袋吱溜一下,遁走。   蓝巍弯起绅士手:“走,出去通报三军我有老婆了。”   杨思情听得莞尔,挽住他的臂弯:“趁还有时间,你抓紧恢复正常。”   “趁还有时间,我抓紧再亲你一口。”蓝巍说着嘴巴就要凑过去,当然被捂住嘴推开了。   画面转到婚宴大厅前台。   蓝巍举杯说着豪情壮志的敬酒词。   杨思情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美美地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当发光板,将光辉洒向一众宾客。   台下的宾客们时不时就要插入一小阵鼓掌和哄笑声。   他们是懂怎么给喜酒助兴的,新郎一说完敬酒词,不少人就开始起哄,让两个新人喝交杯酒。   两个新人很快被安排上白酒。   手臂绕过手臂。   头碰着头。   双唇轻抿杯沿。   刹那间,热闹的婚宴大厅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所有人凝固如石膏雕像,诡谲而奇特。   杨思情的美丽容颜,也被凝固在了最幸福的时刻。   这还不够奇特。   更奇特的来了。   正当江璟施完魔法,准备有所动作。   蓝巍,见鬼,比他先动了!   怎么回事,难道魔法失灵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6 22:30:23~2023-02-28 19:3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七章 夺舍未遂   ◎披着其他男人的马甲,这跟3P有什么分别?◎   江璟进入时空联盟以后, 托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新东家关照,能力得到很大提升,可以在B时空屏蔽自己的能量波动, 让时管局的人勘测不到。   他目前的能力可以冻结十秒钟时间, 于是计划快速利用这段被冻结的时间, 把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留在本体, 一半附身蓝巍,取代他成为思情的丈夫, 与思情在七十年代重修情缘。   嗯哼,所以他今天不是来喝喜酒的,是来当新郎官的。   天才狠起来连自己的魂魄都敢劈开,完全不计“分魂”的后果,先劈了再说。   他还要披着其他男人的马甲跟心爱的女人过日子,这跟3P有什么分别?   天才的爱, 好变态。   那句浪漫的“我爱你, 跟你没有关系”,读来顿觉毛骨悚然了呢。   不幸中的万幸,天才的魔法失灵了, 虽然失灵得莫名其妙。   江璟冻结时间的魔法,大概只让低头喝交杯酒的蓝巍定格了一秒钟,他便继续喝酒的动作。   人声鼎沸的婚宴大厅顷刻间消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蓝巍咽下酒的同时,抬头快速横扫一遍婚宴大厅, 最后视线落到一动不动的杨思情身上。   惊疑间马上想到只有一个人有能力搞出这样的事, 对方甚至都不算是个人。   “小陈?”   不大的低沉声音在寂静的婚宴大厅辐射出去, 引起的回声回荡在蓝巍耳畔。   十秒很快结束, 大厅恢复喜庆。   上一秒都是雕像的宾客,这一秒恢复觥筹交错。   蓝巍脸色略显凝重,纹丝不动举着空酒杯,脑子陀螺一样快速旋转起来,于电光火石间分析刚才短暂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前台下面有宾客用手当喇叭,圈着嘴高声起哄:“新郎官喝太快啦,新娘子还没喝完呢。不行,再喝一次交杯酒!”   有人带头,就有其他人附议:“再喝一次,再喝一次……”   杨思情被白酒辣得舌头在嘴里发麻,眼神娇嗔地内涵他:你喝那么快干吗?不知道我是三口不过岗啊。   时间地点都不对,蓝巍知道自己不能再迟疑,脸色恢复原样,护着杨思情向会场上的宾客们交代:“她不能喝了,我自罚三杯,我自罚三杯……”   说喝就喝,倒白酒。   有人吆喝:“新郎官怕老婆耶——”   满堂哄笑。   又有人吆喝:“喝多了,晚上办不成事儿——”   满堂哄笑×2。   蓝巍其实是想借着喝酒,调整一下情绪上的巨大落差。   等婚宴结束,他要呼叫小陈,问问小陈在别人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捣蛋是几个意思?   小陈给他的初印象是有点假正经的无厘头,他毫不意外小陈会玩刚才那种“123木头人”的小把戏来吓唬人。   估计“婚闹”才是小陈个人真正想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不送不罢休。   小陈:我是有多无聊呀我。   蓝巍尚且有个小陈可以定性为“犯罪嫌疑人”,而真正的罪犯江璟,真的就是丈二和尚。   施法后惊见蓝巍比他先动了,本来要动的他瞬间决定伪装成石膏雕像,静静观察蓝巍究竟是何方神圣,连光年之外的高科技都奈何不了他。   结果他跟自己一样丈二和尚,甚至误会是小陈搞的鬼。   江璟确定小陈不在B时空,更不在这个大厅内,否则小陈早就感应出他,过来逮他了。   那他的能力为什么会失灵?   不,他的能力没有失灵,是蓝巍有古怪,而他想附身的,恰恰就是有古怪的这一个。   江璟是以“强者心态”来进行今天的“夺舍计划”,他高傲地认为附身一个普通人根本就是抬抬手的事,压根没想过会失手。   他承认自己犯了左.倾冒进主义错误。   他就算自己不重视这个蓝巍,也该重视思情的眼光。思情总不能喜欢上一个平庸的男人吧,拿自己当对照组的话。   干,对照组!   原本是男主的他,现在居然沦落为当其他男主的对照组!   然后“夺舍计划”也失败了。   关键是,他还在计划中开挂了!   开挂失败所带来的感觉就像是,在公平竞技失败的基础上,再在他脸上补上一巴掌,这是一种精神上的侮辱。   buff的叠加让江璟的心情糟糕得一塌糊涂,对今天的失败做出四字总结:骄兵必败。   败也就败吧。   麻烦的是,蓝巍过后要是把事情跟思情一说,思情再跟小陈一说。   已经打草惊蛇的小陈,肯定会盯他盯得更加紧迫。   干,那个蓝巍到底有什么名堂,能力怎么会对他无效?!   江璟现在最想吃的不是酒席,是蓝巍!恨不得食其肉、吸其髓!   他当下的极端心情,跟当初被小陈欺负的杨思情一模一样。   所以说没有无缘无故会当夫妻的两个人,他们必然有某些相似的脾性。   江璟当新郎官的计划夭折,再留下来看“老婆”跟新丈夫秀恩爱,对他是一种无形的鞭笞。   在离开前抓紧多看几眼美腻的“老婆”,她为新丈夫绽放的灿烂笑容,幸福得让他觉得很刺眼,甚至想赤手空拳冲上去抢人。   在理智丧失之前,江璟悄然离开。   当不成新郎官就离开,这跟他早前来到现场时的心声“一次糟糕但有趣的婚宴体验”真是首尾呼应上了。   很快,一个妇女把自己带来的孩子从自己大腿放到江璟空出来的座位上,填了他的空缺,让人错觉他从未在这里坐过。   杨思情去休息室换套喜服,出来跟蓝巍扫场敬酒,不过她喝的是饮料。   敬到他们这桌,蓝巍前头是忙得忘了“女方家属”这号人物,后头惦记着“123木头人”的诡异事件,这号人物干脆被他忘了个清洁溜溜,敬完酒都没想起来这一桌不久前坐了个能拨动他心弦的男人。   扫场敬酒一圈下来,蓝巍实打实喝了两瓶茅台。   史云让他们赶紧去后面歇歇、吃点东西,宾客们暂时由他们这些亲属招待。   休息室,蓝巍瘫坐在靠背椅上闭着眼,向后仰的脸孔粉若桃花,后脑勺靠着站在椅背后面的老婆的小腹,咻咻喘着粗气,呼出的鼻息酒气熏天。   杨思情轻轻为他揉搓两侧太阳穴,俯视他晕红的俊脸,心疼地骂:“让你在酒里掺水,你偏不肯,哪有像你这样喝水一样喝白酒的!”   蓝巍闭着眼咧嘴笑:“老婆骂得对。”   张口就冲出一股酒气,直扑杨思情面容。   她皱起鼻子“嗯~”一声,嫌弃的尾音拖得老长:“我光闻你的酒气都能闻醉。”   蓝巍睁开眼,眼波是一层亮晶晶的粉色,喝红眼了都,故意张大嘴巴对准她的小脸哈气。   杨思情往后一蹦,躲开他的气体攻击:“讨厌,你敢偷袭我!”   蓝巍眼睛往后看着她,向天张开双臂:“老婆,抱抱。”   他醉醺醺地撒娇,宛如一个低能儿。   杨思情心说:药丸,蓝团长醉到智商告急。   走过去让他抱坐在大腿上,竖起食指问:“这是几?”   蓝巍傻笑:“三。”   杨思情轻拍他一下:“你喝高了!”   蓝巍得意地大声公布:“骗你的,是四!”   杨思情哭笑不得:“醉成这样还知道寻我开心,寻我开心都变成你的本能了。”   蓝巍再次得意地大声公布:“骗你的,是一!”   杨思情靠过去,跟他鼻碰鼻,眯起双眸逼问:“老实说,你是真醉假醉?”   美色近在鼻前,蓝巍响亮地亲她一口,掌心搭上她的圆润肩头搂抱着她:“醉是有醉,但脑子是清醒的,我喝酒向来不会喝断片儿。(随口一问)思情,小陈在上海之后,有再来找过你吗?”   “没有,他那么忙,没事不会过来的。”   “哦,我以为我们摆酒席这天他会象征性过来一下。”   “我们摆酒席关他什么事?我们跟他既不熟,也不是一个物种的,我都巴不得不再看到他。虽然吧,我现在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陪你到永远。当初我可是恨死他了,我对他有很不好的初印象,洗白不了。”说到最后,杨思情的声音中不免带上几丝火气。   “不气,不气,咱们不气……”蓝巍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你趴在我身上,静静地休息一下。”   “嗯。”杨思情脸颊蹭蹭他的肩膀,听话地闭上眼。   蓝巍认定刚才是小陈恶作剧的想法,现在有点动摇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8 19:32:45~2023-03-01 22:0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八章 闹洞房   ◎好虎架不住群狼。◎   上海外国货多, 杨、蓝在上海游玩那会儿,杨思情专程跑到大商场,自己掏腰包买了台最新款佳能摄像机。   婚宴的今天, 请了个人负责拿着机器记录下他们的婚宴, 后期再制作成录像带, 永久流传下去。   而且有一台摄像机随时随地记录他们的婚姻生活,收集蓝团长的黑历史, 哪天他敢起造反的念头,杨思情就使出精神攻击——播放他的黑历史。   蓝巍看着摄像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她的。   他们夫妻鸡贼到一块儿去了。   等到婚宴结束, 已过下午四点。   宾客散去大半,仍有一批跟蓝巍关系好的男女军人不肯轻易离去,叫嚷着要在两位新人身上执行一项重要任务——闹洞房。   任凭蓝巍如何卖惨、求放过、请止步,他和他的美娇娘也注定要如瓮中之鳖,乖乖伸出脖子等着挨宰。   蓝军夫妇在国宾饭店高层给儿子儿媳订了间在七十年代属于“总统套房”的大套房,当做他们今晚的洞房。   一来这是他们为人父母的一片心意, 让儿子儿媳能对自己的新婚之夜留下一个美好回忆;二来他们想着都在这里举办酒席了, 也不差订间大套房那么点钱,简称:不差钱。   洞房里的解放军们欢声笑语,有当智囊团出花招的、有当刽子手执行花招的、有当啦啦队起哄的, 个顶个憋着坏,要求两位新人表演一个又一个节目,不服从军令就罚新郎官喝酒!   早前的婚宴,蓝巍续喝了两瓶茅台之后又和宾客们对饮了不少啤酒,杨思情心疼丈夫的胃, 不愿他再喝酒。   玩闹起来, 配合度百分百, 况且她也不想让丈夫的军中同僚觉得他娶了个开不起玩笑的小家子气农村姑娘。   既然新娘子的觉悟都高到这个份上了, 那就action吧。   节目一:在杨思情脸上贴非常薄的香蕉片,让蓝巍用嘴一片一片吃干净。   节目二:在杨思情脸颊上用口红写“我爱你”,让蓝巍的脸颊贴上去,把“我爱你”清楚印到自己脸颊上。   节目三:在杨思情的胸和屁股贴上气球,让蓝巍用身体挤爆。   节目四:在杨思情肚子上贴气球,平躺在婚床上,让蓝巍撑在她身上做100个俯卧撑但不能挤爆气球,顺便为晚上的洞房热身。   后面还有节目五、六、七……N。   解放军们玩起婚闹心中有数,不会整那些无底线、无信条、无行为准则的恶俗游戏。   无奈好虎架不住群狼,蓝团长照样被闹个够呛。   想想他一年到头在军营里整治新兵蛋子,大喜的今天,合该轮到他被整治得服服帖帖。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婚闹闹到下午六点多,洞房里的好事之徒们这才兴尽而返,满室喧嚣的热闹归于沉寂,唯有洋溢的喜庆气氛久经不散。   小两口从天没亮忙忙碌碌到日落西山,终于可以坐下来安心歇口气儿。   杨思情拿湿毛巾擦拭丈夫脸上鲜红的、大写加粗的“我爱你”,憋笑憋得下巴抽搐。   蓝巍垂着脸在喝饭店提供的解酒姜茶,因为很了解自家媳妇儿,看也不看她地说:“想笑就笑,等下憋出内伤,耽误我的洞房花烛夜。”   “那我就不客气啦。”杨思情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好笑地说,“蓝巍,你一个大团长,在部队同僚们面前可真放得下架子,随便他们捉弄。我嘛,反正过了今天,很难再跟他们有所接触,丢人就丢人吧。你不一样,你可是要经常跟他们接洽工作的呀。赶明儿你跟他们接洽一次工作,他们就拿今天捉弄你的事埋汰你一次。”   蓝巍喝完姜茶搁下碗,搂她在怀:“埋汰什么,部队哪个军人结婚都会这样闹。你以为我就没在别人婚房里捉弄过别人?大家有来有往,我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样做人就没劲儿了。”   话说得颇有几分超然气度。   杨思情在他怀中翘首望着他的侧脸,笑靥如花,举起大拇指吹捧:“我老公说得好,这才是干大事的人该有的胸襟。”   蓝巍扭脸与她四目相对:“有老婆的肯定,晚上老公一定加倍努力‘干大事’,争取一次就射中靶心,让你怀上一个迷你版的你,明年拍咱们一家三口幸福的全家福。(诗朗诵腔)啊,那该是一张多么美好的照片啊~”   他心生向往,笑眼如月,眼中都是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迷你版的她的热切。   杨思情厚重的妆容下泛起桃靥之色,媚眼如丝地瞟着他:“想得美,你以为自己是‘神射手’?”   蓝巍额头碰上她的额头,微微眯眼,目光变得深邃:“你在质疑我的‘枪法’?”   和他这样轻松地打嘴炮,杨思情咯咯笑个不停,化着新娘妆的脸蛋显得更加媚意动人,真是难得的风情。   喝了很多酒的蓝巍俯看怀中玫瑰花样娇笑的美丽妻子,心激荡起来,低下头,唇靠近她的唇,温柔亲吻,渐渐深吻。   杨思情的血液被他吻热了,神思飘荡,从未如今天这般难以抵抗他的亲密触碰。   他们吻得难舍难分,蓝巍的呼吸逐渐粗重和滚烫,放开她的嘴,用气音低低地说:“你的心,跳得好快。”   他的声音很欲、很蛊。   杨思情脑子短路,胡乱地嗯一声。   蓝巍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关键时刻,叩叩叩,有人敲门。   “小巍,思情,我提了晚饭给你们。”史云在门外说道。   房门其实没锁,但她猜房里的小两口应该在亲热,敲门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她要进来的信号。   这个信号给了杨思情当头一棒,从丈夫下身弹开手,驱赶着推推他:“你快去给妈开门啊!”   蓝巍从思想到身体都准备好了要和老婆到婚床上造小人,硬是被亲妈打断,欲求不满地抹一把脸,扫兴地一拍大腿,起身去开门。   杨思情在他背后笑得可欢欣了,老公的不快乐就是她的快乐源泉。   像这种媳妇儿,就该被绑在床上鞭笞,狠狠地鞭笞。   晚上蜡烛、绳子、小皮鞭,三件套伺候。   史云进房察言观色一下就笑弯了眼,心里吐了吐舌头:自己这个恶人坐实了。   她笑着说:“我把晚饭给你们提上来了,你们今天辛苦了,踏实吃一顿晚饭吧。”   “谢谢妈。”杨思情笑得有点尴尬,气息有些短促。   “谢谢妈。”蓝巍淡淡地说,表情有些不痛快。   史云翻他一白眼,心里骂道:猴急什么呀猴急,还跟亲妈使小性子。现在才几点?太阳都没换岗呢。想你刚出生那会儿,大半夜的哇哇大哭,没少打断我跟你爸的好事,到底是谁欠谁的呀。   腹诽完交代说:“楼下婚宴大厅的扫尾工作,我们都跟饭店的人交接好了。我们一帮老家伙要先撤回军院,你们两个年轻人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儿再退房。”   杨思情条件反射地想开口挽留婆婆,仔细一想,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挽留婆婆的行为也太怪了吧。   于是话到嘴边改成:“好的妈。您看,今天让您和叔叔阿姨们陪着我们忙了一天,我太感激和惭愧了。”   史云大度地一挥手:“害,由我来忙是应该的。我这辈子也就操持两回这种喜事,我自己一回,我儿子一回。”   小两口送她到电梯口,看着电梯门关上才返身回房。   回归到二人世界的他们面面相觑,各自都有点提不起劲儿重新开始情.事。   蓝巍抱住她苦笑:“先吃晚饭吧,死囚犯行刑前都要给顿饱饭呢。”   杨思情捶一下他的后心:“语文不好就不要乱用比喻。”   蓝巍摸摸她的小脑袋,老父亲式地一叹:“你可真折磨人。”   杨思情在他怀中一嘻,蹭掉脚上的高跟鞋,穿着袜子踩在他的皮鞋上,懒懒地说:“带着我走路,我整天都穿着高跟鞋走来走去,脚好疼。”   “嗻!”蓝巍提脚带着她走,让她像踩高跷一样,“等你老了,我还像这样给你当拐棍。”   “你讨厌!我一辈子就今天一天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你居然说等我老了要怎么样!太破坏情调了,您老帮帮忙好不好!”   “胡说八道,我见到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括弧,在我眼中。”   “哈哈哈,我只在你眼中是最美的,范围太小了啦。”   “大胆,你还想成为几个男人眼中的最美?”   杨思情不答,表情欠欠地唱起羽泉的歌:“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你的坏,你的好……” 第七十九章 玩得花一些   ◎身上的女人就是他的整个天堂。◎   繁忙的今天转眼已是月上柳梢头, 杨思情仰躺在大套房的卫生间浴缸里泡热水澡。   刚才吃晚饭,她软磨硬泡蓝团长,问出了这间大套房的房费——贵得像在开玩笑。   住这么贵的大套房, 她当然要充分享受住客该享受的服务, 泡个热水澡回回本。   杨姐的小市民思想暴露无疑。   七六年北京的生活水平还没先进到卫生间安装热水器的程度, 杨思情穿越过来至今,只在几次住宾馆客房的时候淋过热水浴。   军院房子的卫生间是有个淋浴喷头, 不过只能出冷水,限定夏天使用。   冬天她就用厨房的两眼煤气灶烧水洗澡, 有时候会跟褚翠或者史云或者蓝巍结伴去军院的澡堂子泡热水澡搓泥。   想什么呐,蓝团长进的当然是男澡堂。   蓝巍趁她长时间泡澡,站到阳台用金戒指呼叫光年之外的小陈。   抬起戴在左手中指的金戒指,心里默念小陈告诉他的口令,金戒指往空中投映出一面不大的绿幽幽的透明光屏,伴随响起“嘟——嘟——嘟——”的声音。   身为带兵打仗的铁血武将, 他感兴趣这些光怪陆离的高科技胜过其他。移动着手掌, 新奇地在光屏中穿来穿去。   光屏的亮光将他的俊脸照得十分迷离,阴间特效拉满。   除他以外,别人看不到光屏, 只能看到他一张发生荧光效应的鬼魅脸孔。   在这种黑灯瞎火只有月光的夜晚,哪位不幸的同志要是目睹阳台上对着自己挥手的“倩男幽魂”,轻则惊声尖叫,重则屁滚尿流。   阿弥陀佛。   “喂!”连接一通就响起小陈不男不女的难听嗓音,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噼里啪啦, “我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一个月不到, 你就打过来找我。我刚好在其他时空出差, 你要是没有遇到惊天动地的麻烦事, 我就把联系方式改了,落个耳根子清静!”   声音刻薄、不耐烦、越说越大声,到最后简直用喊的说出来。   鬼知道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引发他的躁郁症,然后蓝巍这个点联系他,正好撞在他的火山口上,他就拿蓝巍撒气。   满级飞升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当社畜。   蓝巍忽视他的躁郁,直接说出找他的目的:“今天我和思情举办婚宴……”   小陈急性子地抢白:“不用送我喜糖,我不吃碳水化合物!”   语气里有一种“还有事没有?没事就滚”的话外音。   “你听我把话说完。”蓝巍停顿一下,确定小陈不会再打断他的话,跟他说起喝交杯酒时婚宴大厅发生的诡异事件,“是不是你干的?或是你叫别人干的?”   “当然不是我,我有那么无聊吗!”小陈雄浑地吼叫。   蓝巍听出他似乎不是因为自己被冤枉而生气,似乎是因为其他什么因素而生气。   “那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头绪吗?”他问。   刚才急急抢白的小陈,这会子哑巴了,久久不吭声。   他有八成把握是江璟干的,看来他上次好心奉劝的话,姓江的一个字都不领情,照常我行我素偷偷跑来B时空。   这次比上次更狂妄,居然敢使用能力冻结时间,他当自己是天王老子啊!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死后进入宇宙组织有点能耐了,觉得杨小姐穿越到落后的七十年代很可怜,看在杨小姐是他未来老婆的份上,想把她救出“火坑”?   小陈只能这样猜测。   他不相信姓江的老来B时空,远远地看一眼自己的“老婆”就会满足,肯定有一套计划在里面。   那个时空联盟也够让人无语的,都跟他们说了江璟有擅自穿越时空的不良记录,他们怎么都不对他采取一点制衡措施?   退一步说,江璟已经入职时空联盟,他哪来的空闲时间这样乱跑?时空联盟的996程度不亚于时管局,匪夷所思。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蓝巍,关于杨小姐还有个死鬼前夫这件事?   蓝巍知道后会不会觉得杨小姐水性杨花,进而冷暴力她,疏远她,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更麻烦的是,要告诉蓝巍关于江璟的事,势必要把江璟是满级时空居民、进入宇宙组织的事一起泄露出来。   关于宇宙组织挑选满级时空居民这个制度,他不能在没有请示上级的情况下,擅自告诉任何一个时空居民,这样会破坏这个制度的公平性。   要,还是不要,小陈陷入哈姆雷特式的两难抉择当中。   脑子在“杨、蓝、江三人之间的狗血三角恋”这件事上面绕来绕去,死命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处理办法,都忘了还有个大活人在跟他语音连线。   “小陈?”蓝巍终于出声打破他没有时间限制的沉默。   小陈长时间不说话,应该是在思考事情会是什么原因引发的。   换做平时,他可以慢慢等小陈想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思情在泡澡,等水凉了,她就该出来了,所以和小陈的谈话必须速战速决。   “我……一时也摸不清为什么会发生你说的那种情况,你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过来告诉你,我走了。”小陈语音连线挂得很干脆,唯恐挂得慢一点,会留给蓝巍继续追问的时间。   天上的事,地上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他决定先不告诉蓝巍有江璟这个人存在。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先从江璟这边入手解决,去一趟时空联盟反应情况,让他们出手管制江璟。   事情能了则了,不能了,他再过来告诉蓝巍有江璟这个人存在,给蓝巍打好预防针,平时生活中多关注一点出现在杨小姐身边的可疑人物。   他们倒是暂时不会有人身安全。   首先,江璟不会伤害自己喜欢的杨小姐;其次,他伤害不了蓝巍。   语音连线时他感应到蓝巍身上戴着时管局的金戒指,应该是蓝巍后来从杨小姐那里要过来的,金戒指可以保护佩戴者免受一定数量级的宇宙能量攻击。   江璟进入宇宙组织没多久,他解锁的能力尚且不足以冲破戒指的防御系统。今天使出冻结时间这一招,才没能把蓝巍定住。   难怪,原来蓝团长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想想他在上海那会儿要是没向杨思情讨要戒指,他在北京这会儿已经被江璟附身,事业、美娇娘,双双拱手让人。   生死祸福就在他的一念之间,难以想象的凶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阳台上的蓝巍返回室内,琢磨着小陈离开时说的话应该只是在应付他。小陈应该是知道事情起因,只是不方便跟他明说,可能因为他是个“凡人”的缘故。   小陈不如实相告,蓝巍并不生气。   他自己跟小陈一样也属于管理层,将心比心,他可以理解小陈的做法是出于对自己职责范围内的考量。   同一领导层面的两个人,沟通起来就是省事省力省心。   卫生间泡澡的美娇娘还没出来,蓝巍的思想于是开始歪了,从和小陈正经八百的谈话转向此时此刻沉浸在热水中的可口女人身上。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叩了叩卫生间的门。   泡澡的杨思情一直在信马由缰地意淫等下和丈夫在床上大玩俄罗斯方块的时候,她要怎么摆姿势才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听见敲门声,猛抬起脸,紧张地说:“我快洗好了。”   她以为蓝团长等不及要行使丈夫的权利,催她赶紧出去履行老婆的义务。   门外的蓝巍轻声说:“我能进去跟你一起洗吗?”   杨思情脑子轰一声,语言系统直接瘫痪。   下意识就想拒绝来着。   再一想,傍晚他已经扫兴过一次,自己这时候故作矫情不让他进来,好像不太好。   磕巴地说:“进、进来吧。”   门把手一动,杨思情条件反射地把自己的身子往水中滑下去一些,热水在她的下巴上晃荡。   当高大的男人站在不大的空间中,不大的空间将他衬托得更加有压迫感。   杨思情的脸蛋被水汽蒸得春色晕染,双眼水光潋滟,长发收在脑后盘成一团,有几缕湿发散乱在白皙纤细的颈间,浸泡在水中的胴体散发出一种惊人的美丽。   蓝巍牢牢盯着她,一秒也不想眨眼。   杨思情羞于面对他这样赤裸裸的眼神,别过去脸,小声说:“我都快洗好了,你才想起来要进来,水都不烫了。”   蓝巍动手脱起衣服:“我也是在外面突然想起你以前说过要跟我泡鸳鸯浴。老婆的每一句话,对我都是最高指示。”   两三下把自己脱成初生婴儿的状态,一只脚踩在瓷砖上,一只脚跨进浴缸,裸裎入浴。   杨思情转回脸来瞪他:“老色鬼,分明是你自己想要耍流氓,却说成是我的主意!”   双眼慢慢瞠大。   蓝巍站着,她躺着,这种往上看的角度,正好可以把丈夫身上最精彩的风景线尽收眼底。   她的气焰一下子↓50%,身子紧紧贴在旁边的浴缸壁上,不敢轻举妄动。   蓝巍的表情却很轻松写意,双眼笑弯弯的。   不大的浴缸因男人的强势入侵,揭起滔天巨浪,温热的浴水泼洒出去。   蓝巍弯腰摆弄着她的躺姿,自己躺在浴缸底,让她躺在自己身上,两人肌肤紧贴,身上的女人就是他的整个天堂。   单人浴缸因为躺进两个人,变得拥挤不堪,但要的就是这份紧凑感。   蓝巍捏着她的下巴吮吻,舌头在她口中扫荡一圈才出来:“我进来是因为想到你第一次会有点疼,在水里可以让你舒服点儿。”   杨思情垂眸看着动荡的水面:“信你个鬼,是你想在今晚玩得花一些而已。”   “咱们的第一次,玩得花一些又有何不可?”蓝巍口鼻压在她湿淋淋的肩背上,深吸一气,“真香,你身上有股黏稠的蜂蜜味儿。”   杨思情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心里甜蜜:“你这只大黄蜂。”   蓝巍在她耳后低低地笑:“蜇你哦~”   双手在水中抓挠一下她的腰侧。   杨思情惊叫一声,在他身上扭腰过去,捶一拳他的胸肌:“死家伙,在外面讲文明懂礼貌,回到家就欺负我。”   身体猛然僵住,光滑的背脊挺直起来,脸上潮红一片。   蓝巍强有力的双臂环住她瘦削的肩膀,让她不能再乱动,坚定地说:“我想要你。”   杨思情心间先是一颤,继而阵阵发烫,双眸变得柔情似水:“嗯。”   后面的内容呀,我就不太好意思写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他们俩的洞房花烛夜,我已经写得很克制了。 第八十章 副本   ◎先下手为强。◎   时空联盟总部位于宇宙的一个人造星球上, 体积大约有十个月球那么大。   该星球是他们向专门生产人造星球的星际公司订购,等星球的毛胚球体制造出来,再请星际装修公司, 将毛胚球体改造成适合宇宙精英们工作生活两相宜的舒适环境。   宇宙大组织的财力和排面彰显无疑。   社会是骨感的, 就算大家都是满级进入的宇宙组织, 满级里面还要再分出三六九等。   上等的,会进入像时空联盟这种牛逼宇宙组织, 成员们身披用牛逼皮制作的炫酷制服,住用钱堆出来的豪华人造星球。   下等的, 有宇宙组织肯接收就不错了。   天上人间,走到哪里都是遵循同一套“能者居之”的社会逻辑,所以活着不努力往上爬,混出点出息能行嘛。   江璟从B时空回到时空联盟的住所,心情败坏。   因为自己的自视甚高、轻敌疏忽,让自己没当成新郎官, 更让心爱的女人今晚要被猪拱了!   蓝团长:猪?!有种你站在我面前重复一遍, 我保证不把你打成猪头。   江璟对自己感到很生气、很厌恶,脑中纷纷杂杂,久久无法平复败坏的心情, 无法平定灼烧着自己的怒火。   不行,他要搞清楚自己的能力为什么只对蓝巍失效?!   大步流星去到操作室,将脑中今天在B时空的记忆制作成视频,在屏幕上播放,盯着屏幕中的蓝巍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看到一幕蓝巍抬起左手跟宾客互动。   眼尾金光一闪, 按下暂停键, 放大画面, 细看蓝巍戴在左手中指的金戒指。   他想, 他找到“夺舍计划”失败的原因了!   时空管理局的高科技戒指一直都戴在思情手上,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跑到蓝巍手上,都只能说——算他走运!   古人说七分命三分运,夺舍计划的失败再次证明自己的运气可真是不咋好,不然怎么会晚上出去买份宵夜,都会被个不同时空的人开车撞死。   前夫哥原来是这样死的,多冤啊,大好的人生和软萌的妻子竟然砸在一顿宵夜手里。   而且宵夜都没来得及吃,好气哦!   江璟往后扒了扒头发,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后他稍稍有点振作。   计划已经搞砸,懊悔已经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想出个应付小陈找上门的后招。   小陈不找上门最好,万一他找上门,自己事先有个准备,总不至于太被动。   最快捷省事的后招当然是在小陈找上门之前,自己先去堵他,再神鬼不知地弄死他,以绝后患。   可惜“先下手为强”这招行不通。   小陈进入宇宙组织有几千年,论能力和装备,都远远超过自己,脑子也不笨,自己如果想使用暴力跟他硬杠灭之,必输无疑。   啧,这个小陈真讨厌,灭又灭不掉他。   小陈: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那么只剩下小陈找上门的情况。   结合小陈跟声音一样一板一眼的做事方式,他大概率不会私下里找自己问责。大概率会找时空联盟的相关负责人投诉自己,让组织出手管制自己。   组织出手的话,那是比跟小陈硬杠还要来得没有半分胜算。   时空联盟重视是重视自己的能力,可这里不是高能力者的温床,宇宙头部组织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成员要是在组织以外闯祸,惩戒措施那也是雷厉风行。   总结就是,小陈如果找上门告状,自己一定会受到时空联盟某种程度上的惩戒,避无可避。   只因为他事前一个小小的轻敌疏忽,事后就要绞尽脑汁去修补,操了个大蛋。   江璟一时想不出个像样的后招,疲惫地拧着山根离开操作室。   看到生化人“自己”在大厅边哼歌边做家务,羡慕地苦笑。   生化人无欲无求,没有想要的东西,就不会因为得不到而烦恼;没有爱的东西,就不会因为自己的爱得不到响应而痛苦。   江璟给自己模样的生化人取名江洋,洋是杨的同音字。   至于为什么是杨,不用多余解释了吧。   江洋看到江璟从操作室出来,勤快地去拿了瓶能量补充剂给他饮用,恭顺地笑问:“先生,今天外出一切还顺利吗?”   江璟坐下来,双臂一左一右搭着张开的大腿,神态、语气都有点颓唐:“不顺利。我在外面犯了个错误,现在在想办法修补这个错误。”   江洋的大脑分析了下他的话,公式化地安慰和建议:“先生,人的一生会犯很多错误。犯错不可怕,重要的是,您要从中吸取经验教训,避免下次再犯类似的错误。”   江璟说:“还有下次?没有下次了。”   江洋听他说没有下次了,高兴地说:“先生,很高兴您接受了我的建议。”   有时候同样的话,用不同的语气说出来,表达的意思会差很多。   生化人的脑子都是线路,只会按字面意思去分析对方的话。如果对方说话拐弯抹角,生化人就会回答出犯傻气的话。   江璟抬起低垂的面眸,瞄一眼很二的“自己”,低垂回去,懒得跟一个生化人解释自己说的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脑中灵光一闪,猛抬头看回他,这次不是随随便便地瞄,是盯,紧紧地盯住他。   “江洋,你是生化人,那可以让魂魄附身吗?”他问。   魂魄附身的条件是宇宙中的生命体。   生化人就是仿造的生命体,在处理逻辑简单的事情上面有一定的自主意识,比大脑只是一片芯片的机器人更灵活和接地气,因此越来越多的宇宙成员喜欢购买生化人摆在家中当“家用电器”。   江洋没马上回答魂魄能不能附身自己。   江璟以为他在消化自己的话,然而久等不到他开口:“江洋?”   江洋说:“先生,我在搜索以前有没有宇宙成员的魂魄附身生化人的例子?请稍等一下。”   江璟喝着能量补充剂等他搜索完毕,同时在心里继续完善自己刚刚成形的想法。   他不知道小陈会怎么跟时空联盟交涉他的事?是实事求是,还是添油加醋将他说得极度危险。   万一是后者。   时空联盟选择严肃处理他的事,那么对他最严重最严重的惩戒,应该就是让他魂飞魄散,化为宇宙粒子。   今天他原本就是要分魂附身蓝巍,结果没成功。刚才就突然想到,不如把半个魂魄存入生化人体内,以防最坏情况的出现,留得青山在。   你问为什么不附身到宇宙成员身上?   宇宙组织的成员之间无法相互附身,不然会乱套。   再说让江璟把自己半个宝贵的魂魄长久地寄放在其他人身上,他的心可没大到那个份儿上。   江洋就不同了。   他是江璟订购的生化人,是江璟的死忠,出厂设置江璟为唯一服务对象且无法更改,跟每台手机都有唯一的序列号一样。   江璟就是生化人江洋唯一的序列号。(擦,这句话怎么好暧昧)   如果魂魄能存进江洋体内,江璟大可以放一万个心。   “先生,”江洋出声打断江璟的思路,“我查到了,宇宙中有过这样的例子。”   江璟满意地一点头:“我准备把半个魂魄存进你体内。”   江洋困惑:“半个?没有半个魂魄存进生化人体内的例子。分魂本身就是件很危险的事,请不要尝试,先生。”   江璟心意已决:“没有先例,我就当宇宙的第一个例子。”   分魂的危险系数,他当然很清楚,不过他现在更渴望尝试能不能利用半个魂魄,创造出一个自己的副本,以备遇到危机后还能东山再起。   江璟想要劈开自己的魂魄、拿去瞎鸡.巴乱搞的心已经强烈地骚动起来,劝是劝不住的。   由他去吧,趁此检验一下这位满级宇宙新贵是不是真的天才到能创造出一个自己的副本。   万一半条魂魄被他的好奇心玩没了,不还有半条呢吗。   大胆搞,咱输得起!   几天之后,小陈果然坐着穿梭舰,大老远飞来时空联盟的豪华星球。   带着时空管理局的证明文件,举报江璟第二次偷跑去B时空,还在B时空擅自使用能力冻结时间,要求时空联盟把他监控起来调查。   他带着让时空联盟无法拒绝的文件,时空联盟只能照规程办事。   江璟这次被时空联盟抓拿的态度,跟上次被满级基地抓拿的态度一样,都是极度配合,自己把犯罪事实吐了个干净。   时空联盟给他上机器查看他的记忆,又派人去他的住所抄检个底朝天,证明他交代的情况全部属实,没有虚言。   小陈全程参与对江璟的提审,他的极度配合让小陈感觉很蹊跷,他的表情也始终不慌不忙、沉着冷静。   唯一让他看起来有点被调查应该有的样子就是,他的脸色挺苍白的。   他难道是表面强行稳如狗,内心其实已经怕得抖如筛糠?   无论如何,小陈都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江璟要不得,他建议时空联盟放弃江璟。   时空联盟这边肯定不同意,他们还要用江璟的能力研究提取宇宙引力波的能量,这里面涉及到组织的巨大利益。   而且说到底,江璟只不过是忘不了命定的妻子才会多次跑到B时空看望对方。   处理起来还不简单?   用机器给他洗脑,让他忘记生前的事,忘记杨思情这个人。   记忆没了,感情也就没了。   他们要是想得这么简单粗暴,那就是把江璟看扁了。   作者有话说:   我的下本文《他的骨》,现言,可以收藏浅期待一下。(*^口^*) 第八十一章 柠檬精   ◎我身上好像没有一块肉是自己的,你昨晚太狠了。◎   首先, 请全体起立,热烈鼓掌,庆祝蓝团长终结初哥时代!   1976年的五一劳动节, 蓝巍拉着媳妇儿整晚不停劳动, 他坚持次数多了就一定会出成绩, 坚持量到位了就一定会产生质的变化。   无数次在她这片肥沃的土壤里面种下亿万颗种子,期待其中能有一颗种子在不远的未来生根发芽, 茁壮成长,来年结出丰收的果实。   第二天清晨, 杨思情是被身上的痒意痒醒的。   她哼出一道倦怠鼻息,在男人怀中翻个身抱住他的腰杆,含混地说:“你的嘴不要在我身上乱亲啦~”   蓝巍收回在她美背上来回扫荡的舌头:“那你给我一个晨间吻。”   杨思情稍一犹豫,噘高嘴快速碰一下他的嘴巴就想离开。   蓝巍比她还快地含住她的双唇,纠缠吮吸。   浓烈的晨间吻结束,他们在床上拥抱温存。   杨思情听他在耳畔窃窃私语着柔情的情话, 心间溢满难言的幸福。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窗帘上, 蓝巍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手表看时间:“快七点了,我们该起床收拾收拾回家了,妈之前说过今天要带我们去给奶奶扫墓。”   杨思情乖顺地嗯一声, 动作迟缓地坐起来,在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捶捶:“我身上好像没有一块肉是自己的,你昨晚太狠了,拿我当橡皮泥那样捏扁搓圆。不行,我要去冲个热水澡缓解一下腰肌劳损。”   “你去吧, 我先把东西收拾一下。”   杨思情抓过睡衣穿上, 双脚着地, 撑着大腿“哎哟”叫着站直身体, 扶腰慢吞吞走向卫生间。   蓝巍在她背后忍俊不禁:“有那么夸张吗?瞧你走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   杨思情犀利地回眸:“我本来想的也是那事儿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是你打开了我的眼界。老淫棍,昨晚蛮来。”   “淫棍来了!”蓝巍猛一掀开被单,向她袒露最原始的自己。   “呀!”杨思情唰地移开眼睛,太迟了,还是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面红耳赤地骂他流氓,逃进卫生间。   晚些时候,他们一切收拾妥当,退了房,夫妻双双把家还。   回到东院家属楼,他们换身衣服、洗把脸就直奔西院蓝家。   蓝巍骑自行车载着媳妇儿横穿大半个军院,路上的男女军人看到他们,无一不是冲他们咧开嘴乐呵呵。   杨思情作为嫁进军院的新军嫂,在车后座上低低埋着脑袋,双颊两抹撩人的羞韵,尽显流丽动人之姿。   来到蓝家,第一个迎接他们的就是全速冲刺的老黄,它兴奋地挺起狗躯壁咚新嫁娘。   昨晚他们没回家,昨儿白天就把家里的猫狗接去蓝家过夜。   杨思情抱抱老黄,摸摸他的狗头,意思到了就把它从身上抬到地上。   自从小三花加入这个家庭,这只狗子越来越幼稚,一天到晚跟她撒娇,跟三花争宠,鲶鱼效应吧这是。   夫妻俩进屋,屋里弥漫着面点的芬芳。   蓝巍闻着空气说:“好香啊。”冲厨房喊道,“妈,我们回来了。”   杨思情跟在他后头喊:“妈,我们回来了。”   厨房中的史云愉快地回答:“你们回来啦~”   蓝巍问:“妈,你蒸什么这么香?”   史云说:“我蒸下午拜拜的花馒头。”   “我去厨房帮帮妈。”杨思情说着就撸起袖子,她对自己蓝家新媳妇的立场有一份清醒的自觉。   而且昨天婆婆在婚宴上帮他们那么多忙,接下来的日子,她理应追随在婆婆左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虽然吧,她的家政能力远不及婆婆那么“文韬武略”,但也是相当可圈可点。在他们去深圳之前的这几个月,她打算不藏匿地尽情表现自我,给婆婆一点“儿媳妇可以照顾好我儿子”的信心。   那句著名哲言“新娘就是新的娘”,放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蓝巍点点下巴嗯一声。   杨思情于是提着两条瘦不拉几的膀子奔赴厨房这个战场。   蓝巍看她如壮士出征一般的阵仗,看得嘿然不已:“这丫头,找我妈单挑去了吧。谁赢了,谁以后就是蓝家的当家主母。”   还丫头呐,昨晚已经被你改造成妇女啦。   丰盛和美的午饭揭过不提,时间走到午后。   由史云负责带队,两个新人负责提篮拿筐,准备开车去石景山区的八宝山祭拜老郡主。   老郡主的坟原来不在八宝山,五十年代全国到处热火朝天搞建设,老郡主的坟所在的山头要破土建工厂,蓝贵就把她的棺木挖出来烧了,把骨灰移进八宝山,将来好跟他的骨灰摆放在一起。   临出门前,杨思情望望二楼,问史云:“爷爷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史云习以为常地说:“爷爷要是想人了,会自己骑自行车去墓地。”一拍额头,“思情,把那戒指戴上,咱俩都戴上,老人家看到会高兴的。”   杨思情说:“我戒指放在东院家里。”   蓝巍说:“妈,我们出门之后我把车拐去东院,你先去二楼拿戒指。”   史云哎一声,砰砰砰快步上楼。   小三花跑过来蹭杨思情的脚脖子喵喵媚叫。   杨思情从地板上抱起奶奶的小三花,捧在臂弯里撸啊撸啊撸:“蓝巍,你哪天穿军装抱着小三花,我给你们画张油画,画完以后裱起来挂到墙上。”   威风军爷和软萌小奶猫,实在太戳她艺术家的萌点了!   老黄:就给他俩画吗?我呢?   蓝巍用食指不停咯吱小三花的下巴:“我的天,这可比我昨天婚闹被他们恶搞还丢人。以后谁到咱们家,都要站在我的画像底下指手画脚加暧昧地微笑,您老就放我一马吧。”   杨思情想想自己为满足自己的萌点,让他一个大老爷们陷入亲戚同事的口舌,这么干确实不厚道:“好吧。那你抱着小三花,我给你们拍张照,我单看照片杀杀渴。”   蓝巍这回变得很大方:“我驮着它做俯卧撑给你拍照。”   杨思情一翻白眼:“它才多大点重,你要驮至少也要驮着我这么重的人做俯卧撑。”   她的玩笑话正中蓝巍下怀,嘴巴凑过去咬耳朵:“那我晚上试试驮着你做俯卧撑,没穿衣服的那种俯卧撑。”   昨晚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飞过杨思情的脑海,羞羞摸摸地拿肩头撞一下男人:“讨厌~”   蓝巍半边钢铁之躯都被她的“讨厌~”说酥了。   楼梯又响起砰砰砰的下楼声。   蓝巍在亲妈返场前,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亲了老婆一口。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空间和时间亲老婆,是人夫的人生必修课啊。   之后的每一天,杨思情常常在明星婆婆身边走动,见机会就献殷勤。   史云也挺享受屁股后面有个小跟班,母鸡带小鸡一样带着她,一圆自己的太后梦。   等等,通常围在太后身边献殷勤的不都是……太监?   周六晚上,婆媳俩手挽手一起去军院的八一大礼堂看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   话剧开演,杨思情看到舞台上的女主角居然是卞玫。   冤家路窄。   想她三月底没参加卞玫的婚宴,卞玫五一那天干脆也找了个理由,没参加她的婚宴。   哼。   卞玫是文工团话剧团演员,杨思情暗怪自己疏于防范,来看话剧之前就该想到她会参演!   她不想看了,可是更不想让史云觉得自己气量小,只得坚持看完长达两小时的演出。   有一说一,卞玫的演技确实不错、很有代入感,去年十二月底的全军大汇演,她不是还得奖了嘛。   但凡能演女主的,怎么着也得有两把刷子。   前影视演员史云女士对卞玫今晚的演出评价跟儿媳一致,在话剧结束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在儿媳面前夸了两句卞玫演得真好的话。   杨思情听了之后,心里怪酸的:妈当初相中卞玫当儿媳妇,肯定是看上她的演员身份,以后生活在一起,婆媳俩就会有共同话题和爱好。   她变成一颗柠檬精,带着情绪回到家属楼,乒乒乓乓翻弄起自己画画的工具。   蓝巍闻声走到她放画具的房间,见她跟个闹别扭的小孩似的。于是盘胸靠着门框,兴味地问:“你不是跟妈看话剧去了吗?怎么拉个脸回家,话剧不好看吗?”   杨思情酸溜溜地说:“哼,话剧好看极了,妈赞不绝口!”   就夸了两句,哪有赞不绝口。   蓝巍闻到她话中的酸呛,赶忙上前抱住这颗黄澄澄的柠檬精:“怎么啦这是?跟老公说说。”   “晚上的话剧是卞玫主演的。”   “嗯。”   “结束后,妈夸她演得好。”   “所以你就不高兴啦?”   “我不高兴的原因,妈夸她只占了一半。”   “那另一半不高兴的原因是?”   杨思情不回答,半晌之后噘着小嘴说:“我也觉得她……演得好。”   蓝巍仰天大笑,宠溺地捏捏她的小鼻子:“你呀你。”   “哼,会演戏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没有一门手艺?我画画也很好,我明天就给爸妈画一副这么大的油画。”杨思情张开双臂比划着油画的大小,“画完裱起来挂在蓝家墙上,让每一个到蓝家串门的人都能看到,让妈自豪地跟他们说‘这是我儿媳妇瞎画的’。”   嫉妒和虚荣使杨姐面目全非。   蓝巍在背后环抱着她,带着她一起在屋里走动起来,边走边说:“虽然你想给爸妈画肖像的初衷是出于虚荣心作祟,但这个行为是好的,至少比给我画什么人猫画有意义多了。”   “画画不分内容贵贱,只要自己喜欢,就是有意义的。”   “原来你喜欢人兽这种组合啊?”   “哈哈哈哈……你跟猫的组合,我只是觉得很萌,你却让我感觉这个组合好变态!”   在这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杨思情的酸被丈夫高强度的甜掩埋了。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吧大家   感谢在2023-03-06 11:15:26~2023-03-07 19:0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二章 劈他们的雷在来的路上   ◎你学不会成年人的稳重,因为我会把你宠成小女孩。◎   第二天周日, 杨思情一早就和蓝巍上街买画油画欠缺的颜料和油画布。   他们很快买完需要的东西,到附近公园约个怡情的小会。   北京的五月是比较舒适的月份,公园红绿相间, 湖水光影浮泛, 天空瓦蓝瓦蓝, 偶有几片白云被风吹着飘过,天气异常晴朗, 公园里的一切都给人一种人生充满希望的错觉。   杨思情在丈夫身边活蹦欢笑,散步散到一条面向湖水的长椅, 双双挨着屁股坐下,十指相扣,她把头倒在丈夫肩头上,日光照得她半眯起眼,心情和环境一样恬静闲适。   两张挨在一起的脸,一张上面一个大写加粗的“虐”字, 另一张上面一个大写加粗的“狗”字, 合并起来:虐狗。   所以天气好的时节,单身狗应该少去公园这类场所,会被一路上两两成双的情侣虐得体无完肤。   约莫坐了半小时, 蓝巍说:“回家吧。太阳大了,晒人。”   自己先站起来,再牵起老婆,轻轻拍掉她屁股上的尘土。   心情不错的杨思情走动时不由自主颠了下兔子跳,一惊, 赶紧压抑住自己的天性, 变回规矩走路。   “我是已婚妇女了, 要学会成年人的稳重。”她端起板正的脸色说道。   蓝巍朝她偏过脸, 笑得如沐春风:“你学不会成年人的稳重,因为我会把你宠成小女孩。”   歹毒的夫妻,虐狗都虐得这么用心,劈他们的雷正在来的路上。   他们十点多回到军院。   蓝巍边蹬自行车边和后座上的老婆热聊,说话间望见家属楼那边有几个人在搬东西:“思情你看,楼里又新搬进去一户。”   “哦?”杨思情从他宽厚的背后探出脑袋望过去,飞速行驶的自行车几秒之内就让她看清那几个搬东西的人是哪几个人,“啊,褚凡哥!卞玫!是他们要搬进家属楼!”   褚翠也在那里帮他们夫妻搬东西。   杨思情的心有点方,尘封的记忆开始攻击她了,她三月份好像、似乎、仿佛有让翠儿怂恿褚凡哥跟家里争取搬出来单过。   现在看来,他们兄妹对法西斯母上大人的抗争,取得了重大胜利!   自行车从搬东西的几人身边滑翔而过,刹住车。   杨思情跳下车后座,喊一声:“翠儿。”拿上买的东西,跟蓝巍说,“我跟着翠儿先上楼。”小跑到搬东西的褚翠身边,跟她一起走进楼道,第一句话就是向她发难,“你哥今天搬进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褚翠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台词:“给你一个惊喜嘛。”   杨思情心中有气,赌气地说:“你故意的,你不仗义,我不跟你好了。”   “你别生气嘛。”褚翠拿肩头坏坏地撞她一下,“我再告诉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还“更大的惊喜”呢,纯粹是嫌她气得不够大,再喂她吃颗气弹。   蓝巍这边,褚凡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从军衣口袋掏出烟盒,颠一根出来递给他,跟他聊上几句搬家的事。   平常经常郁郁寡欢的男人,今天笑容特别神采奕奕,脸上没别的,就是高兴,可见他有多想和老婆从父母家搬出来单过。   那是必须的。   和父母一起住,褚凡只能当事事都要听从父母意见的儿子。   搬出来单过,他就能当家做主把歌唱。   身份的转变和以后自由的婚姻生活,给他带来极大的振奋。   那边的卞玫吊高了嗓门催他:“褚凡,你别跟蓝巍同志讲话了,快过来呀。太阳这么大,我们要早点搬完。”   太阳的炙烤和笨重的力气活,让她洁白的额头布满汗珠,豆大的汗珠往下直流,她抬手随意一擦。   褚凡“就来,就来”地答应着,快步走过去。   他每每脚速一快,身体就会摇晃得非常厉害。   旁人的异样眼光会让他觉得尴尬、烦恼,长期以来就养成慢吞吞走路的习惯。   今天在蓝巍面前却毫不在意,可见能搬出来单过,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褚凡搬不了大件家具,卞玫就让他搬些锅碗瓢盆、衣服被褥等轻省物件。   她认为搬家是夫妻共同的事,他身为丈夫一定得出力,不能晾在一边光出个眼睛。   褚凡对此毫无怨言,并且挺高兴卞玫没有因为他的腿疾,把他供起来,不让他做事。   关于夫妻在家庭中的分工这一点,蓝团长就应该向卞玫同志学习学习,不能老那么把杨思情当仙女供起来,自己甘当牛郎,包揽一切。   蓝巍把烟支在耳朵上,解开袖扣,挽起袖子,明朗地说:“我跟你们一起搬。早点搬完,早点进屋不用晒太阳。”   卞玫没意见,道声谢谢。   褚凡推辞两句,同意了。   有这位活雷锋的强力支援,他们很快搬完大件家具,再扫尾一下杂物,任务轻松搞定。   杨思情呈“大”字型躺在床中央仰望天花板,倾听对门房子进进出出的凌乱脚步声和搬抬东西的磕碰声。   一张脸,了无生气。   早些时候在公园被阳光晒热的血液,现在全凉透了。   褚翠的两个“惊喜”,1卞玫搬进家属楼,2卞玫搬进家属楼她对门的空房子,这两个“惊喜”把她打击得支离破碎。   一切巧合的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人性的扭曲,还是她在做梦?   科学无法解释。   科学解释不了的问题,她统一归结为:这都是命。   她乌龙穿越是命,在茶馆意外旁观蓝巍和卞玫的相亲局是命,蓝巍选她弃卞玫是命,现在有缘无分的蓝巍和卞玫住对门,更是命中命。   她想气都气不起来,只是感觉无力,深深的无力。   外面的房门开了又关上。   思考人生中的杨思情要死不活地抬起脑袋望望外面,然后脑袋砸回到枕头上。   蓝巍解着衬衣纽扣走到卧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看床上小女人那张凄凄惨惨戚戚的晚娘脸,好笑地问:“杨姐,您老还安好吗?”   刚才从褚凡口中得知他们搬到对门,他就猜家中老婆大人的心态会崩塌。   杨思情有气无力地讥讽:“活雷锋做好事回来了呀。您这么积极,别人一年份好人好事的KPI,您用半年就能达成。”   蓝巍脱下汗津津的衬衣:“军院里谁家有点什么事儿,互相帮忙是常有的事儿,远亲不如近邻。”   杨思情背对他侧躺起来:“我是只大懒虫,没有邻里情,真是对不起。”   “你别不说人话昂。”   杨思情不说话,手伸到后面挠挠屁股给他看,无声挑衅他的夫威。   “啧,快起来,不要大白天无所事事躺在床上!一有点不如意的事情就怨天尤人,像什么样子!”   听蓝团长的声量,他这是要对仙女支棱起来了?   杨思情就不起来,还故意把身体弯成“S”形,让她看起来更像条大懒虫。   蓝巍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珍惜。   放轻脚步,悄咪咪站到她身后,摊开潮湿的衬衣,大喝一声:“来吧你!”   扑上去包住她的脑袋。   杨思情呼吸间涌入凶猛的臭汗味,熏得她快窒息,在男人怀中剧烈地扭腰摆臀反抗之。   蓝巍张开两条大长腿,钳子一样夹紧她:“你这么颓废,让你闻闻我的男人味,重新振作起来,哈哈哈哈哈……”   明年的今天,恐怕会成为他的忌日,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可以到wb找我玩哈,wb@八极安春   感谢在2023-03-07 19:08:26~2023-03-08 21:57: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三章 拒绝精神内耗   ◎没有人能让你不快乐,除了你自己。◎   本来被他挟制在怀中剧烈反抗、活像只跳虾的小女人, 突然像死虾一样一动不动。   蓝巍怕她耍滑使诈,留了个心眼,继续挟制片刻才小心翼翼翻开包裹她脑袋的臭衣服。   杨思情的呼吸从臭衣服里面解放, 她没有暴起反攻之, 只把一双婆娑的汪汪泪眼, 仇视地瞪着他不说话。   蓝巍暗道不好,把人逗过头了。   “老婆别哭, 我跟你开玩笑的!”蓝巍赶紧丢开臭衣服,搬起她的下巴颏儿就要去亲她流泪的眼。   杨思情哽咽地怒叫:“别拿你的臭手碰我!”一骨碌从他怀中翻坐起来, 背过身去,肩膀颤动着,脸上肌肉抽动着,拿手背擦着眼泪,“爱开玩笑找对门那对夫妻开去!你不是刚帮人家搬了家?让他们请你吃顿好的,你们边吃边开玩笑!”   卞玫巧合搬进对门, 她只是忧郁, 决计没到哭的程度。   是蓝巍没把握好尺度的玩笑,把她惹哭了。   这下子她的忧郁可是找到了出气筒,只管一气儿向他出气。   蓝巍当然知道自己这是代人(卞玫)受罪, 心里叫苦,在她身后静悄悄打自己个“让你没事找事”的小巴掌,打完从背后抱住她的肩膀。   杨思情使劲扭了扭肩膀。   蓝巍把自己的大脑袋搁在她的小肩膀上,开启哄老婆模式:“老婆,我错了, 我道歉, 我检讨, 我没照顾到你的心理感受, 就知道贪图自己一时的快乐。老婆,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嗯?”   他在上一章中的支棱,大约只维持了三分钟就疲软下去,现在是满脸愧歉,满口老婆,满心后悔不迭。   老婆心情正差,他还降智踩地雷,被炸也是活该。   杨思情一方面听他摇尾乞怜听得心烦气躁,另一方面又不想把对外人的气全撒到自己丈夫头上,她不舍得。   勉勉强强缓和了些脸色和语气:“我不生气了,你去洗澡吧,一身臭汗。”   “真不生气了?”蓝巍看着她依旧紧绷绷的小脸,有些逗弄意味地说,“真不生气了,你就笑一个。”   笑?   我笑你奶奶个腿儿!   杨思情咬着下唇,使劲往床下推他:“你这个死人,平时聪明绝顶,这会儿怎么傻逼了?没看出来我想一个人待着吗!你赶紧出去洗澡,臭死人的臭男人!”   蓝巍举起双手:“好好好,我是臭男人,我去洗澡……我是看自己把你气哭了,心急火燎、急令智昏,这才没看出来你想一个人待着静一静。”   杨思情一指房外:“去外面昏去。”   蓝巍兴高采烈哎了声,嘴巴很快地在她脸上虎吻一口,逃也似地遁走。   脸上被亲的温热触感清晰如刚发生,杨思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把身体躺回“大”字形,望回天花板,自我反省ing。   这个阳光明媚的周末上午,本来应该是艳冶的、光辉的、神圣的,谁知道剧情会急转直下。   闹一场,哭一场,无端端把自己搞得精神疲惫,这叫什么事儿呀。   说来说去还是她自己太在意卞玫,从而精神内耗自己,顺带着也内耗了蓝巍的精神——他帮别人搬家已经很累了,刚才还要费神哄她。   不过,哼,他费神也是因为他自己no zuo no die!   反观卞玫,虽然相亲黄了,但是人家婚照结,话剧女主照演,新家照搬,活得多出彩。   有句话叫:没有人能让你不快乐,除了你自己。①   杨思情痛定思痛,决心要克服自己对卞玫的在意,不让卞玫再影响自己的家庭氛围。   心境开朗起来的女人翻身下床,解着发辫走出去。   刚才在床上和那个死人头激烈对峙,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头上顶个多么潦草的发型。   蓝巍肩膀上披条毛巾走出卫生间,眼睛忽而一亮,竟然看见老婆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整理画画的工具。   两三步上前,紧紧抱住她的小身子,鼻子埋进她散开的馨香发间蹭来蹭去。   男人一沾上自己,杨思情就感觉腰凹那里被个东西顶着。   她挺直背脊,扭头将身后的男人从上看到下,心里我去了个,嘴上骂他:“你怎么只穿条裤衩就出来了,现在是大白天!”   就是那种墨绿色的部队统一发放的四角裤衩,国防绿将男人的重点部位包裹得服服帖帖,线条勾勒出性感形状,让看到的人血液升温、心跳加剧。   蓝巍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没想到你会出来,我以为你还躺在床上,打算洗完澡就这样穿进卧房,再接再厉地哄你。”   怎么哄?   莫非是用老汉推车那种姿势哄?嘿嘿~   “我好了,真的不生气了,不需要你用这么下流的方式哄。你快去穿衣服啦,今天的光线这么好,人家会从窗户看到你没穿衣服的!”杨思情在他怀中转个身,推着他的胸肌往后走。   蓝巍被她推着倒退走:“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因为一丁点小事就激动成那样,活像个受气包,虽然很可爱。”   杨思情不走心地嗯嗯嗯。   放一万个心吧,婚姻生活不可能天天都像度蜜月,以后有的是鸡毛小事让她一而再地变成受气包,情绪化是大部分女人打娘胎就带出来的基本设定。   只是期待中的夫妻大战,因为妻方的临阵变卦,遗憾未能成形。   呵,女人。   杨思情昨晚在虚荣心的驱使下,决心要给公婆画一幅夫妻档油画。   他们今早就提前支会了史云,中午会去蓝家吃午饭。   吃午饭时,她询问了公婆关于画画的事。   史云不把她的询问当回事儿,很随便地说:“行呀,画吧。”   画画的事由此决定下来。   至于老蓝的意见。   他的意愿不重要。   史云说行,他就行,不行也得行。   男人!绝对不可以!说不行!   说干就干,杨思情下午就把画画的一干工具搬到蓝家。   油画布的大尺寸(130cm×97cm)有点让史云意识到儿媳妇不是抱着随便的态度说要给他们画画,而她以为儿媳妇说的画画只是画在绘画本上的那种小素描。   如果是画挂在墙上的这种大画的话,史云一改中午在饭桌上随便的态度,对自己和丈夫外在美的重视拔到了空前的高度。   押着蓝军在五月的天穿上厚重的礼服军装;把他的大背头梳得油光滑亮,恨不得苍蝇停在上面都能劈叉;把他人生得过的军功章全翻出来,一枚一枚,挂满他的左胸口。   蓝军嘴上不耐烦地絮叨,身体老老实实站着,让媳妇儿爱怎么打扮自己就怎么打扮。   他的口嫌体正直这一点,倒是没有遗传给儿子。   蓝团长可是直球选手,瞄准红心,发球快准稳,从来没有“爱在心头口难开”这种闷骚困扰。   史云摆弄好丈夫,对待自己更加精细化,从发型到妆容到服装到鞋袜,一律讲究,绝不将就。   开玩笑,要挂在墙上呢。   这一挂,至少要挂到他们挂了。   离他们挂,少说还有个二三十年。   未来二三十年,形形色色的亲朋好友将驻足在这幅儿媳妇为他们夫妻画的油画下面,对他们夫妻评头论足,他们夫妻当然要在准备画的时候就准备好“头”和“足”啊。   细节决定品质!   战袍穿起来!   令他们想不到的是,战袍这一穿,竟穿了半个月。   像这种写实的人物油画,绘画周期长,最费的就是模特。   模特每天都要穿一样的服装、摆一样的姿势几小时让画家绘画,累且枯燥。   蓝军是老军人,站几小时稍息立正的军姿,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就是北京五月的天,一天热过一天,画画的这半个月,他每天穿着礼服军装几小时,每天都要闷出一身热汗,后背、腋下都闷出痱子了。   史云穿的是透气旗袍,不怕热。就是坐着要挺胸收腹、把肩膀打开,每天维持几小时这个姿势让她的腰很受伤,想她都是五十多的人啦。   儿媳妇一时的虚荣心作祟,可把他们老两口折腾个够呛。   考虑到成品出来以后,他们老两口可以和儿媳妇一起在亲朋好友面前虚荣个二三十年,这半个月吃的苦算得了什么,就当体验21世纪大学生军训了。   此后半个月,杨思情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绘画工作当中。   人说认真工作的女人最美丽。   如果因此冷落了老公,老公的心情就会变得不美丽,尤其他们仍处于新婚蜜月期。   农历十五,今晚的月色亮度很足,不过亮得有点凄凉。   古有李白月下独酌,对影成三人。   今有蓝巍拿着本破棋谱月下独弈,对影也成三人。   娶了老婆还要自己跟自己下棋,娶个老婆当月亮看。   老黄跟去了蓝家。每天护送杨思情往返东西院,变成它最近的固定行程。   三花在他脚边蜷缩成一团,乖巧地打盹儿。   异象突生,三花睁开眼,一对圆瞳缩成竖瞳,放射着光华,身上的气质变得完全不像一只奶猫应该有的萌萌哒气质。   它抬起雪白的山竹小jiojio,轻柔一跃,轻松跳到棋盘上。   踏乱棋局,头顶明月,喵呜一声:“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虫合虫莫先生去看心理医生》   感谢在2023-03-08 21:57:50~2023-03-10 22:5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四章 三花脏了   ◎打架是打架,只不过是“妖精打架”。◎   小陈的造访颇为突兀。   蓝巍一愣, 指间抓着棋子,目光从三花变得贱贱的猫脸慢慢下移到它站在棋局中间的四只小jiojio上,不高兴地板起脸孔:“你可以用戒指联系我, 没必要亲自过来, 你把我棋局都弄乱了。”   “哦哦哦,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在下棋。”小陈倨傲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歉意, 抬起猫脚左右扫开棋子,给自己在他的棋局中间清出一块空地, 轻置猫臀。   人家已经说了他弄乱棋局,他还把棋局弄得更加混乱,一出场就拉仇恨。   蓝巍无语扶额。   老婆在新婚蜜月期冷落他已经够让他郁闷不乐了,现在花了大半晚研究出来的棋局也被破坏了。   他原本就不美丽的心情变得有点糟糕,冒着火气,努力客气地问:“你是不是查清楚了上次婚宴发生的怪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废话, 不然我过来干吗?”小陈不客气地说, “上次的事,是我同事到B时空出差,使用能力的时候不小心造成的, 你不必再惦记这件事了。嗯,就是这样。”   江璟已经被时空联盟洗脑,并且重新给他戴上了定位器,双重保险。   事件既然和平解决,那就没必要告诉时空居民关于宇宙组织的事。   小陈就随便编个理由虚晃一招, 将江璟惹出的事囫囵翻篇儿。   只是这个随便编造的理由对心思缜密的蓝巍来说过于粗糙, 他一听就听出小陈同上次语音连线时一样, 这次也是在应付他。   他一粒一粒、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放进各自的棋盒, 边放边说:“小陈,你已经拿这种骗小孩程度的借口应付我两次了。我现在跟你直接讲明,不是要向你刨根问底,而是要让你知道——我知道你在应付我。你我虽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做事的底层逻辑应该大差不差,你不明说事件起因,肯定有你的考量,我不追问。不过,等你第三次需要应付我的时候,请你不要偷懒,用你聪明的脑瓜子想个高明的借口而不是马虎应付我,我可不想被你看成跟你的傻瓜借口一样的傻瓜。”   他说得小陈哑口无言,坐在那里气焰矮了一截,肚子里还升起一股“大人被三岁小孩说教”的憋气感觉。   把倨傲的语气放平下来,半贬半夸地说:“你性情挺耿直的,说话直出直入。”   蓝巍微不足道地淡笑:“你不要怪罪我说话没分寸就行。”   男人云淡风轻的话让小陈听来刺耳,自己好歹是宇宙高级生命体,他对自己说话也不知道恭敬一点。   另外,有件事让小陈很奇怪。   这个蓝巍是明枪,那个江璟是暗箭,他们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男人,而且他们跟杨小姐的相遇,时间上也就隔个两年,喜好这种东西应该不会在短短两年之内就整个反过来吧。杨小姐是怎么做到既能喜欢上这个,又能喜欢上那个的?他以为,杨小姐就算要在B时空结婚生子,也应该找个跟江璟差不多类型的男人。嗯,只有一种解释,杨小姐——水性杨花。   杨思情:我这暴脾气!   另另外,还有件事让小陈很奇怪。   “我刚才进入这只猫的体内,发现它是上个月上海那只母猫的血脉,它怎么跑北京你们家来了?”   “上次你附身的母猫让思情动了养猫的念头,我们第二天就在附近挨家挨户问猫,问到母猫的家,讨了只它生的小猫抱回北京养。”   “这个杨小姐,看到什么都想要,你纵容她,你的问题更大,幸亏我上次附身的是猫而不是老虎。”   “她只是想养猫而已,再说上海市区哪有老虎给你附身。”   “我也就那么一说。说到杨小姐,她人呢?”   “她到我父母家画画去了。”   “难怪你一个人孤单单地下棋。”   “你会不会下?不忙的话就陪我杀几盘。”   “开玩笑,什么类型的棋我不会下?正好我今天工作做完了,看你在月光这么好的晚上没老婆陪,怪可怜的,陪你下几局吧。你下不过我,心里别不痛快就行。”   没老婆陪,老婆陪,婆陪,陪……   蓝巍很扎心,说话带着刺儿:“你别作弊,单纯用智力跟我下就行。”   “跟你下,用得着作弊?你几岁,我几岁?我的岁数都够当你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三花小陈用山竹爪子去抓棋子,棋子甚至比它的山竹爪子都大。   “你别卖老,希望你的棋艺跟你的岁数一样高明。”蓝巍下棋的兴致热起来了,跟外星人下棋,他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   一人一猫在棋盘上你来我往拼杀起来,互相都不说话,下得很投入,仿佛在拍聊斋志异。   他们下几把,蓝巍就输几把,可以说被三花小陈的猫爪按在棋盘上碾压。   杨思情要是在旁边观战,不知道会痛快成什么样,她肯定会叉腰指着蓝巍:你也有今天!   看看时间,她也该从西院回到家属楼了。   果然,房门外响起钥匙插进钥匙孔的声音。   蓝巍从棋局上收回心神:“思情回来了,你回去吧。我们婚宴上发生的怪事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告诉思情了,省得她再费神去胡思乱想。”   小陈研究着棋局一动不动:“走什么走,这局我就要赢了。”   前头他都赢麻了,还在意这一局的输赢,胜负心跟岁数成正比属于是。   杨思情打开门,老黄比她先钻进来,摇着尾巴跑去找蓝巍,打算和他亲热亲热,一晚没见,如隔三晚啊。   它从墙壁后面拐进客厅,紧急刹车,歪起狗头,不能理解所看到的一幕:三花在和蓝巍下棋?它什么时候偷偷学了这种新型争宠技能?诡计多端的小猫砸!   这种新型技能,你曾经也短暂拥有过。   杨思情关上门,将包包挂到墙壁的挂钩上:“蓝巍,我回来了。”   蓝巍应道:“你回来了,我在下棋呢。”   三花小陈用竖瞳刻薄地瞪他一眼:“你认真下棋,不要因为女人分心!”   这么难听的刺耳声音太有辨识度了,别人掐着嗓子也装不出来,门口的杨思情略有些讶异,紧走几步去看小陈怎么一个月之后又来了。   跟老黄一样,她看见一人一猫在下棋的画面,脚下也是紧急刹车,呆立几秒,突然就冲过去叉起三花举到空中,激动地抖一抖:“谁让你跑进三花的身体里!”再抖一抖,“你把三花弄脏了!”   弄脏……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大的字眼。   小陈额暴青筋,闭眼咬牙:“放!开!我!”   蓝巍这个和事佬上去从老婆手中轻轻抱走三花,担心激动的老婆会失手掐死三花,而小陈却能毫发未损。   再去搬把凳子过来,让老婆坐在他身边,他继续跟小陈下棋。   杨思情没好气地呵斥三花小陈:“你过来干什么?!”   低头看棋局的蓝巍微抬眼皮观察对面的三花小陈,等着听他会怎么回答?   小陈在宇宙这个职场摸爬滚打几千年,让他说个来B时空的理由,小意思的啦。   “我过来是为了告诉你,B时空在今年就会恢复高考。”   夫妻双双露出了然的表情。   恢复高考这个消息,对全国知识青年来说,是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对他们夫妻来说,却是个可有可无的消息。   杨思情了然之后想到:“不对呀,高考是77年恢复的,现在才76年。”   “那是A时空的历史。B时空因为你的介入,发展速度变快了,你对B时空的影响凸显出来了。”   杨思情愀然蹙眉,担忧地喃喃自语:“那是好,还是不好啊?”像是在问小陈,又像是在昧心自问。   “目前看来好大于不好,未来就难说了。”   杨思情垂首不语,一张小脸忧国忧民,跟她没心没肺的人设严重失调。   蓝巍搂住她,柔声安慰:“你不要操心这些没有影儿的东西,过好当下的日子就好。”   杨思情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小陈吼蓝巍:“喂,你不要分心,认真下棋!”   这一吼,把杨思情吼得支棱起来:“你算老几,你凭什么吼我男人,你跟他很熟吗?下什么下,都几点了!我们夫妻要洗洗睡了,想下棋回家找你妈下去!”手在棋盘上面乱扫两下,直接让他们不用玩了。   “喂!你搞屁啊!我快赢了!”小陈不管,他要用能力恢复棋局,他下棋下出瘾了。   杨思情叉起三花小陈,抖拉面一样抖啊抖啊抖,抖啊抖啊抖……   被抖的三花起初没什么反应,过了会儿才“喵”叫一声。弱弱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极了,恢复回来的圆瞳扑闪着纯洁的光。   杨思情于是知道小陈已经回家找妈去了,把三花捧在臂弯里悠悠抚摸着它的小头颅:“别怕,别怕……坏蛋已经走了。”   呃,坏蛋不就是你吗?   老黄满肚子的醋化作一脸幽怨,干脆躺地板上摆烂。   杨思情抱着三花,抬起脚尖碰碰蓝巍的小腿:“哎,你什么时候跟我的仇人小陈关系这么好?居然和他下棋。”   蓝巍收拾着棋盘:“他来的时候你不是不在嘛。我是想和你下棋来着,问问你自己,都冷落我几天了?还记得自己老公英俊的样子吗?”   杨思情弯腰,把讨好的笑脸凑过去:“生气啦?伤心啦?我再画两天就画完了。”   蓝巍转过去脸,亲她个嘴儿,趁火打劫:“我生气,我伤心,我需要你用和我一起洗澡来安慰我破碎的小心灵。”   杨思情双眉一挺,啐他道:“呸,休想卖惨劫色。”   “谢谢你的提醒,那我就不客气了,劫个色。”蓝巍拿开她臂弯里的三花,把她抱坐在大腿上亲吻。   四唇紧贴在一起,湿滑舌尖在她口中游动,放在她腰间的温热大手沿着纤细的腰侧往上移动,故意做了个下流的小动作。   杨思情“啊”一声,软了腰,伏在他身上。   听见声音的老黄马上抬起狗头,密切观察抱成一团的两人。   它以为他们在打架,而杨思情落于下风,它随时准备冲上去支援友军。   打架是打架,只不过是“妖精打架”。   快快叼着三花远离少儿不宜区域,就是对友军最大的支援。   作者有话说:   小陈都快变成他们俩的宠物了   感谢在2023-03-10 22:50:24~2023-03-12 20:5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RRRR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正本and副本   ◎组织给我洗脑的原因是什么?因为她,我们的老婆。◎   相隔亿万光年的两个男人沐浴在同一片月光当中, 他们因为一个女人,冥冥之中休戚相连。   也是这天晚上,身处时空联盟星球的江璟在住所闲着没事, 打开星际购物频道浏览起来, 他要再买个生化人回来当管家。   原先买的生化人江洋已经不知所踪, 就在他被组织带走调查的那几天之内,至今未归。   江洋可能是看他被组织抓了, 以为他就此完蛋了,离开他的住所流浪宇宙去了……才怪。   江洋是他花巨资买的高端私人财产, 他是江洋唯一的服务对象,江洋不可能在不向他请示的情况下,擅自消失这么多天。甚至擅自把身上自带的通讯和定位设备关掉,整个就是完全联系不上!   不管江洋是因为什么原因失踪的,结论就是,他现在失踪了。   他的失踪让江璟为了买最新款生化人花费的大把钱打了水漂, 尤其这个生化人几乎还是全新的、没怎么使用过, 艹!   江洋丢了,江璟肉疼成这样,看来他当初买的时候是全额付款, 没有参与“买两个生化人有折扣”活动。   现在江璟账户上的余额所剩不多,只能买个老款生化人凑合着用,等等看江洋会不会自己回来。   肯自己乖乖回来当“家用电器”最好,不肯回来的话,他就联系生化人公司, 启动江洋身上的销毁程序, 让他原地自爆, 把他丫的炸成一堆破烂, 让他再跑!   江璟不专心地滑动屏幕挑选老款生化人,脑子总在想自己无故失踪的九九新生化人和打水漂的巨款。   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火冒三丈,越想越感觉脑子就像要裂开一般难受。   他关掉屏幕,从沙发上起身,揉搓着两侧太阳穴走去服药,服完就上楼睡觉,虽然时间尚早。   自从被组织带走关了几天禁闭配合调查,出来后他的身体就变得大不如前。   很容易感到精神疲惫,这种疲惫感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嗜睡,想通过睡眠来恢复精神;记忆力变差,好像忘了很多事,又想不起来忘了哪些事;脑子会无缘无故突然出现一阵眩晕。   江璟怀疑是组织出于调查目的,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他的身体“严刑逼供”,精神变差就是“严刑逼供”的后遗症。   他有去医院全面检查身体,希望可以查出组织对他的身体做了些什么?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只能给他开些提神的药物。   江璟躺在半床月光中茫然回顾自己这段时间,无缘无故被组织带走调查、昂贵的生化人丢了、精神变差,不顺的事情接二连三,真是见鬼!   难道是他遇上了水逆?   月光将他英俊的轮廓勾勒得分外清晰,亦有一种说不尽的冷寂。   他叹口气,收拾一下心情,松懈精神入睡。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住所的警报器骤然大响。   熟睡的江璟大大睁开眼,脑子迅速转了几转,翻身下床,走去打开一楼监控查看是什么东西触发了安保系统。   警报器不响了,看来是被关掉了,江璟正好也从监控中看到是谁关掉了警报器——他的长腿的昂贵家用电器。   江洋关掉警报器,准备去拿生化人的营养液补充能量。   转个身,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上的江璟四目相对。   双方的眼睛都明亮如星,一股互相激荡的情绪尽在不言中。   江洋首先错开与他的对视,径自去拿自己要拿的东西,平静地说:“抱歉,吵醒你了。你把房子的安保系统改了吗?”   楼梯上的江璟没有要走下去与生化人在同一水平面上交谈的意思,他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盘起双臂,盯着楼下畅快喝营养液的生化人:“能量快用完了才知道回来找吃的,我这里不是你的能量补给站。我花那么多钱买你这个最新款生化人,结果你在外面连买个营养液的钱都弄不出来,还要跑回家喝!”   江洋直等到喝完营养液,嘴巴才有空和他交谈:“我怕再不回来,你会恼羞成怒,让生化人公司把我给爆了,没人比我更星星知你心。”   生化人有些活泼的说话方式让江璟疑惑了下,暂且没去细究,而是先教训他说:“你知道我会把你炸成一堆破烂就好。我不喜欢我花高价买的东西在我不在的时候擅自乱跑,一跑就是几天不回来,影响我的生活质量。再有下次,我直接把你退还给生化人公司,让他们重新把你分解成零件,分批卖给其他买家!”   江洋摆出一个“小生怕怕”的表情,然后笑眯眯地打趣江璟:“我长得跟你一模一样,我就是你,你对自己真下得去狠手,竟然要把我分解成零件分批卖,我看你就挺疯批的。”   江璟听完他的话,默不作声,单单冷肃地审视楼下这个变得不像原来那个江洋的生化人,突然大声喝问:“你这几天去哪里、都干什么了?!变得不伦不类,是不是脑子里的人造神经元错乱了?!”   他对这个生化人生出戒心,担心生化人被外人动了手脚,决定天亮就联系生化人公司,让他们过来收走这个生化人,至少还能退回一半钱款。   真是的,他当初为什么会花那么多钱订做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生化人?总不会是冲动消费吧?   一楼的江洋皱眉望着楼梯上脸色沉郁的江璟:“你怎么变得这么暴躁?你连是你自己让我出去遨游宇宙几天、避开组织的调查都忘了?组织把你脑子洗得这么干净?”   时空联盟给江璟洗脑是秘密进行的,是江璟在被洗脑之前,想法设法把这个结果告诉给江洋,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再见到自己时不会觉得奇怪。   另外,洗脑不是只洗去杨思情一个人在江璟记忆中的存在,跟她挂钩的记忆也会一并洗去,导致江璟脑中完整的记忆链变成一块一块的记忆碎片。很多之前发生的事变得前后不连贯,让江璟困惑当初自己是出于什么动机去做的这些事,就像他很困惑自己为什么要买江洋这个生化人。   “什么洗脑?你给我说清楚!”楼梯上的江璟瞋目裂眦,他因为莫名其妙想不起很多事和遇上几件不顺的事,近来脾气有些火爆。   这一动气,脑子涌上一阵突发的眩晕,眼前叠影重重,身形一歪,竟从楼梯上栽倒下去。   江洋吓得人造心脏重重一跳,瞬移过去,险险抱住差点脸着地的江璟,帮自己的正本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虽说受伤之后的治疗很方便,可受伤的时候多少也要疼上一阵子。能不受伤的话,又何苦去受那份疼。   江洋把江璟抱进二楼卧房放在床上,自己则在床边坐下来。   江璟闭目紧锁眉头,脸色发白,手臂压在额头上,刚才那阵眩晕的劲头尚未缓和过来:“你去楼下桌上把我的药拿上来,我吃两粒补补神。”   江洋却说:“你吃那个提神的药没用,以后不要吃了。你这个是体内少了半条魂魄,另外半条魂魄超负荷承担机体的运行,才会时常感到疲惫、眩晕、嗜睡。”   江璟睁开眼看向他,听他说自己又是被组织洗脑又是少了半条魂魄,一时之间疑窦丛生,最终选择问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那个:“那我少掉的半条魂魄去哪里了?”   江洋笑说:“就是我啊。”   江璟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定格三秒,默默把脸转向床的另一边,拒绝再看“自己”,对自己分出去的这半条魂魄的嫌弃之情溢于“眼”表。   江洋就是他,当然知道他所有动作的所有含意,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当初是你自己兵行险着要分魂,现在东西做出来又不喜欢了,又自己嫌弃自己了。天才的心,变得比渣男换女人的速度都快。   跟他解释说:“生化人是有些自我意识的,我附身江洋体内,各方面难免会受点他的影响。你觉得我变得不像你,心里不喜欢,这我没办法,靠你自己消化。你不用多么喜欢我,我对你最低的要求就是我们要沆瀣一气,不要窝里反。”   嗯,上面的话,说得就有些江璟本尊的内味了。   江璟别别扭扭地把脸转回来看他。   江洋马上抿个大大的微笑给他看。   江璟这便又嫌弃起来,闭目不忍直视地低喊:“不要用我的脸这样笑!我会分魂,是不是跟前不久组织调查我的事有关?”   江洋干脆躺到他身边,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嗯哼,为了有备无患。我从外面回来看到你被组织洗脑洗得像个弱智,刚刚在一楼还一阵阵后怕,心想幸亏当初留了一手。啧,不愧是我。”   江璟被副本说弱智,心里气不顺,较真起来:“分魂这招是我想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愧是我’应该由我来说。”   江洋对正本自己跟自己争功劳的行为感到好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俩谁跟谁呀。”   江璟眉间一片清冷无情,语气生硬地说:“魂魄既然分开了,就有了你我之别。以后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江洋在口头上让他一步:“我不跟你争这个,没有意义。”   副本不跟自己争,江璟一样感到气不顺,总之就是对这个不像自己的副本抱有很大的成见就对了,而且他还不能重新分魂。   好比孩子生出来发现比预期的难看,又不能塞回肚子里重生,江璟现在就是这种初为人母的心情。   “组织给我洗脑的原因是什么?”他问。   “因为她。”江洋拿出杨思情亲手做的婚宴请柬给他看,“我们的老婆。”   作者有话说:   我们的老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把这对正本、副本都写出CP感了。   感谢在2023-03-12 20:55:32~2023-03-14 11:1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全民媳妇   ◎这个说是他老婆,那个也说是他老婆,杨思情都成全民媳妇了,太乱了。◎   他的“我们的老婆”的说法, 让江璟看他的眼神变得像在看一个傻逼,心说生化人就是生化人,由人造神经元组成的脑子, 能指望他聪明到哪里去?   翻开结婚请柬, 不由念出声来:“兹定于公历……届时恭请光临, 新郎蓝巍,新娘杨思情。”   江洋听到“蓝巍”两个字, 心里就有气。怒视着房中一隅,愤愤然说:“要不是这个军人好狗运, 现在思情的丈夫应该是我!”   这话没毛病。   江璟婚宴那天本来就计划分出半条魂魄,附身蓝巍取而代之。   而分出的半条魂魄,就是当下的副本江洋。   江璟看一眼身旁“自己”的脸,这是一张貌似争风吃醋失败而愤愤不平的脸,真叫人好笑。   看回手中的婚宴请柬,注意到上面的宴客日期:“1976年5月1号, 五十年前的北京?呵, 女方的岁数都够当‘我们的老婆婆’了。”   杨思情:我这暴脾气!   江洋不厚道地笑起来,为杨思情代言:“你这话要是让思情听见,她会生气的, 没人比我更星星知她心,我们在A时空的未来可是白头到老的恩爱夫妻。”   干脆把杨思情掰成三段,三个男人每人分一段吧。   这个说是他老婆,那个也说是他老婆,杨思情都成全民媳妇了, 太乱了。   江璟闭上眼揉搓山根:“你不要再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让人听不懂的话, 等明天我的脑子恢复到没有洗脑之前, 我们再来谈这个杨思情。既然我能因为她, 走到被组织洗脑的地步,想必她对我很重要。”   “非——常重要。”江洋比划着双臂,在空中画个大大的圆,“归根结底,我是因为她才诞生的,是她给了你分魂的灵感。”   副本这么夸张地肯定一个女人对他的重要性,江璟嘴角弯起嘲讽的微笑:“听你这么说,她对我好像确实蛮重要的。”   别以为江洋听不出正本是在说反话,本着副本对正本的一点手足之情,他良心提醒正本:“我劝你少说两句瞧不上思情的话,不然明天记忆复原,你可是会被自己今天说过的话啪啪打脸哦~”   江璟再看一眼身旁“自己”的脸,这一眼的嘲讽味道更浓,好像在用眼神立下flag:明天你看我会不会被打脸。   “你有没有她的照片?”他好奇地问。   历史重演,天才又好奇了,不久之前他才在杨思情的婚宴上后悔自己不该对她产生好奇。   人们总是在悲剧发生以后,一边悔不当初一边痛心疾首:如果让我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不会的,你一定还是会那样做。   命运是条没有缺口的、循环的闭合链,无论退回到闭合链上的哪一点重新开始,绝大部分人依然会下意识走之前走过的老路,做出跟之前一样的抉择,得到跟之前一样悔不当初的结果。   “当然有。”江洋从星际手表中调出杨思情的三维立体图像,“呐,她就是我们的老婆,你一定会第三次对她一见钟情。第一次是在A时空的未来,第二次是在满级基地,第三次就是现在。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反复喜欢上她,就算你的脑中已经没有了关于她的记忆。”   泽泽泽,说得头头是道,喊你一声“情感UP主”,你敢答应吗?   不过这位情感UP主的箴言,江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想,他不用等到明天恢复记忆就已经被啪啪打脸了。   他失神地伸手去触摸杨思情笑如春花秋月的图像,他的手,穿透凝聚图像的光影,这个女人在他眼中很特别,没有理由、说不出感觉的那种特别。   这种特别像是一种风平浪静的兴奋,只要加热一下,兴奋就能沸腾。   江璟没喝酒就进入到半醉的状态。   江洋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看看我前面说什么来着?不愧是我。   “看够了吧。”江洋关掉图像,“我之前也像你现在一样,一看看一天,我们的老婆很有魅力吧。”   对杨思情的喜欢没有下限和上限的脑残粉+1。   江璟听他这么说,心里不舒服了一下。   也是在这一夜,副本成为他心里的疙瘩。   他不想跟副本说女人了,改说对自己更为重要的事:“我在时空联盟的工作那么繁重,半条魂魄长期这样超负荷支持机体的运行不是个办法,你搜索一下分开的魂魄有没有办法融合回去。”   分魂的道理跟人体两个肾变成一个肾的道理差不多。   只剩一个肾的人也能正常生活,但是面对各种内外风险的能力,肯定会比健康的人差上很多。   江璟分魂之前不知道,分魂以后体验到分魂的不便之处,这才动了合并回去的念头。   江洋用话连劝带吓他:“我之前搜索过了,办法有是有,只是合魂的风险比分魂的风险大太多太多,而且很有可能会合并出一个新魂魄。分魂后的你还是你,合魂后的你就不一定是你了。你千方百计分了魂,现在又要千方百计合并回去,别拿自己的魂魄这样乱搞好不好,会搞出大事的。魂魄分开就分开了,其他人也不知道我们已经成为两个人,我们就互相成为对方东山再起的‘棺材本’吧,真没必要冒那么大风险再合并回去。”   好个棺材本,那以后杨思情是要躺在正本的棺材里,还是要躺在副本的棺材里?   江璟微微一笑,笑容中显示出看透副本心思的得意:“这么卖力说服我不要把魂魄合并回去,你在害怕啊?”   江洋也知道自己的所有想法都瞒不过他这个正本,低声而坚定地说:“我的确不想跟你合并回去,但我更不想等下合并失败,我们两个全玩儿完。做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分魂的代价就是你精神变差。我会努力帮你寻找提高精神活力的办法,也会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面,所以你就不要把魂魄合并回去了啦。”   江璟带着蔑视的神气,讽刺他说:“前面道貌岸然说什么‘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一说要把魂魄合并回去,‘你就不是我,我就不是你’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不要说什么我们、我们的,你自己不会脸红吗?”   江洋对他的蔑视挺不高兴的,沉默着不想同他说话。   他不说话,江璟就继续说下去:“魂魄合并的事等我再观察一阵子再说。”   对于他的施舍,江洋暗中翻个白眼。   江璟问:“你外出的这几天都去了宇宙哪里、干了些什么?”   江洋故弄玄虚:“这个等明天你恢复了记忆,我再跟你说。”   江璟逐客:“既然如此,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江洋打着商量:“我们可以一起睡,这张床我睡惯了。”   江璟无情地说:“明天自己去买一张一样的床,现在,出去。”   江洋小朋友不高兴了,下床低睨床上没有人情味的正本:“我救了在楼梯上摔倒的你,结果你连声谢谢都没有,还赶我走!”   江璟闭上眼,在枕头上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谢~谢~”   这么傲慢的语气是道谢还是火上浇油?   江洋心潮起伏,大声说:“不客气!”   真想一个手刀把他的脑袋削成两半,生化人是有这个实力的。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正副本的魂魄一样,江洋怎么看起来处处忌惮着江璟?他的机体可是武力值爆表的最新款生化人,而江璟目前甚至病恹恹的。   重点就在于他们承载魂魄的机体不同这一点上面。   生化人的脑子里面都是人造神经元,江璟的半条魂魄附身在生化人体内,脑力水平虽然高于原本的生化人江洋,却远远比不上江璟本人。   江璟这个正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江洋用生化人的脑子去研究引力波的能量,你看他能不能研究个所以然出来。   研究不出引力波的副本,对时空联盟就是没用的存在,到时候鬼知道时空联盟会用副本的半条魂魄去干些什么下里巴人的事。   不光脑子差异,生化人想要在宇宙中行走和立足,本身就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简言之,江洋这个副本对江璟来说可有可无,江璟这个正本对江洋却是无法失去的倚靠。   这一夜之后的时间,江璟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眠。   一闭眼,眼前就闪耀着那个叫杨思情的女人的美丽图像,图像绕着他的脑子漫天飞舞,总也挥之不去。   翌日,江璟恢复了他完整的记忆和情感,心中所有的困惑一扫而光,明白了前前后后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句话不是提及自己老婆,而是咬牙切齿向小陈送去如大海一般深沉的问候:“小陈这个鸟人,居然向组织建议放弃我,走!着!瞧!”   第二句话提及的依然不是自己老婆,矛头直指自己的副本:“你昨晚说我被洗脑洗得像什么?弱智?”   江洋打着哈哈:“我是有口无心,你息怒息怒,不然头又要晕了。”   江璟平心静气下来:“现在说吧,你出门的那几天都去哪里了?”   江洋神气起来:“我想知道思情嫁给那个军人以后过得好不好,那几天就偷偷潜入时空管理局,用宇宙超级计算机看了思情未来几年的人生。”   宇宙超级计算机,全宇宙只有时管局有一台,它的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可以观测到三千时空所有生命体的人生轨迹。   基于未来的千变万化性,它只能比较准确地观测到未来一段时间内的人生轨迹,越往后,看到的内容越不准。   江璟拉下脸,不痛快地问:“所以呢,她婚后过得好不好?”   江洋说:“她过得挺好的,77年就会生下一对龙凤胎。”   江璟深呼吸一下,按捺心里的不痛快:“她回到我身边以后,会过得更好。”   江洋没接他的话,看着他的脸色,小声说出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龙凤胎里面的一个孩子,本来应该是你跟思情在A时空的孩子,但是你们……所以那个孩子就跟着思情,降生到了B时空,认贼作父。”   认贼作父,哈哈哈哈哈哈,这词用的,副本满满的求生欲啊。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去我的wb@八极安春,找我玩~   多留言 第八十七章 让他战死沙场   ◎前夫哥这是要一个一个把他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全部灭掉的节奏啊。◎   江璟命定的老婆被其他男人半路截胡, 现在连命定的孩子也……在此隆重宣布,“年度宇宙大冤种”的桂冠花落江璟头上!   杨思情B把他害得这么惨,真心实意奉劝她在A时空千万别出狱, 她待在牢里会更安全。   出乎江洋意料之外, 江璟对自己孩子认贼作父这一消息, 居然没什么过激反应。   他只是抱胸沉思片刻,用一种平静的语气低吟:“那孩子, 按我的理解,应该是思情命中注定会生下的孩子。这是她的命格, 跟她在哪个时空、和哪个男人结婚没有关系。她现在在B时空,孩子就跟着她生在了B时空。时也运也命也,唉~”   啊,这孩子不会就是小陈说的那个可以改变A时空科技水平的21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吧?!   本该造福于A时空的伟人,现在被B时空截胡,变成要造福于B时空。   该说不说, 杨思情B真牛逼。   她只读过两年小学, 两个时空的兴衰更迭却因为她,彻底颠覆。   听上去像个笑话,想想看梵高一幅画卖出8亿元是不是更像个笑话?   三千时空, 没有什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杨思情的肚子要生出伟人了,这下子她该高兴了。   她之前还非常扼腕自己那个科学家孩儿还没来得及受精,就被杨思情B一并给撞没了。   想不到她是个“圣母玛利亚”的命格,无论如何都会生下“耶稣”。   这个命格说起来很牛逼, 但又不是她本人牛逼, 只能说她沾了伟人的光, 与有荣焉。   江洋的手搭上江璟的肩:“听你这么一分析, 原来谁都可以当那孩子的父亲,只要母亲是思情。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因为要照顾你的心情,小心翼翼看你脸色说话了。呼,松了口气。”   这个副本会不会说人话啊,把杨思情说得人尽可夫似的。   江璟对他的笨嘴拙舌翻个白眼,扫开肩上他的手。   江洋没在意,继续说道:“思情的孩子不是我重点要告诉你的信息,我重点要告诉你的信息是,”他竖起食指,表情郑重其事起来,“那个蓝巍在78年会被派去中越边境打仗。”   江璟挺起双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越战争不是79年才发生的吗?”马上反应过来,“哦,思情对B时空的影响已经开始了,B时空的发展速度加快了。”   “Bingo!”江洋打个响指。   “怎么样,那个男人在战场上死了吗?”   “可惜,没死成。”江洋遗憾地捶一拳掌心,“他从战场上回来了,还受到封官加爵,你说气人不气人!”   “正常。我上次在他们婚宴上就有所觉悟,思情看男人的眼光不会那么次,能让她喜欢的男人绝对不会是平庸之辈。”   “你先别忙着夸情敌,你难道没有从我告诉给你的这个重点信息当中,获取点什么灵感吗?”   江璟别过头与他对视,慢慢的,明亮的双眼笑弯起来:“你这个人造神经元的脑子没有我想象中的笨嘛。”   江洋难得被正本夸奖,弯腰向他行了个英国绅士鞠躬礼:“谢谢。你买的是最新款生化人,一分钱一分货。脑力虽然不及你,但也在水平线以上。”   之后,这对邪恶的双胞胎魂魄展开了一段邪恶的对话。   江璟:“战场是变数最大的地方,在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江洋:“宇宙超级计算机推测出来的未来,在打仗的情况下,会不断发生变化。”   江璟:“那个蓝巍要是不小心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光荣战死,时管局也不会感到意外。”   江洋感动地鼓掌:“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宿命,太悲壮了。死后给他追封,补偿他的牺牲,思情就物归原主啦。”   几句话之间,这对邪恶的魂魄已经把现夫哥的归宿安排得明明白白。   江璟:“还有两年时间,我们这次耐心点,认真制定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江洋咬牙切齿:“我们的计划里,必须要有小陈这个鸟人的一席之地。”   江璟咬牙切齿:“让小陈这个鸟人坐C位,第一枪就打他!”   鸟人鸟人的,难不成小陈的原形是长翅膀的天使?   江洋咬牙切齿:“把他的两片翅膀砍下来,做成标本挂墙上当展览品!”   可怕。   小陈只不过是个尽职尽责的宇宙社畜,他招谁惹谁了?   江璟咬牙切齿:“计划里也要给杨思情B留个好位置。这个我和思情的大霉人,我不想思情的时候,就是在‘想’她!”   看来杨思情B待在A时空的监狱也不安全。   前夫哥这是要一个一个把他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全部灭掉的节奏啊。   江洋举手:“报!”   江璟:“讲。”   江洋:“我能不能去B时空看望思情?”   江璟沉默着死亡凝视这个副本,神情如大海般深不可测。   江洋低下头,鞋尖踢着地面:“你身上戴着组织的定位器,不能去B时空。我的机体是生化人,不论去哪里,时管局都检测不到我。而且我去B时空,还可以通过我的眼睛直播思情的日常给你看。”   看来杨思情终是逃不过被迫直播营业的命运。   江璟觉得副本说得不无道理,他现在不单单是定位器的问题,还有个精神容易疲惫的问题,虚弱的他短时间内没办法出远门。   那么通过副本的眼睛看看思情,杀杀渴也好。   他自己就待在时空联盟专心提高能力,准备对付小陈。   “你去吧。”江璟特赐恩准。   “Yes!”江洋振奋地捏了下拳头,因为顾忌正本没办法出远门的心情,他努力克制自己喜悦的心情,微笑地举起手掌,“Give me five!”   江璟双手插进裤袋,拽着张258万的臭脸从他身边走过去,错身而过时更撞了下他的肩头。   江洋身体被撞歪,摆正回来,冲他的后背叫嚷:“你到底在高贵些什么啊!给你恢复了记忆,连声谢谢也没有!”   走远的江璟传话过来:“去B时空不要只顾着恋爱脑,想办法把蓝巍手上那个时管局的戒指销毁掉。”   他们的魂魄是平等的,江洋实在不能忍受他从昨晚到今天一直都摆出高自己一等的态度,叫嚷变成叫嚣:“喂,你在教我做事啊?!”   这对同生魂魄的相处方式就是在大方向上沆瀣一气,小方向上互看不顺眼,简称:抓大放小。   常言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欲知B时空的小夫妻后事如何,让我们接着往下看。   作者有话说:   投瓶饮料吧,最近都没什么人投,宝宝叹气~ 第八十八章 不走寻常路   ◎中午锻炼,晚上精力好!◎   B时空1976年7月, 持续数年之久的文.革结束了,比A时空提前几个月告别荒唐年代。   好消息连着好消息,副主席关于恢复高考的建议在教育部会议上被采纳, 全国各大媒体吹响恢复高考的号角, 千万知识青年的血液沸腾起来, 重新拿起课本备战高考。   而在蓝家,令他们欢欣鼓舞的却另有其事。   杨思情五月份给公婆画的油画, 画完后停放一星期让画面干透,然后就送去北京城的老字号画店手工装裱。   油画属于西方绘画, 史云为了仪式感,非让画店在这种年月,想法子给她弄来国外的精美画框装裱,钱不是问题。   等画店费时费力弄来国外画框,装裱好,时间已经走到七月份。   今天上午蓝巍开车去画店取画, 吃午饭之前, 史云指挥蓝家父子俩,踩着凳子把油画挂在蓝家客厅最显眼的墙壁上,就是那种客人一进他们家的门就能看见油画的墙壁。   起初, 蓝军不同意把画挂得这么显眼和显摆。   他见多识广,在一幅画上面反而打起退堂鼓,觉得老这么让亲朋好友看呀看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等老婆大人一声令下让他踩凳子上去,他抬脚踩得比儿子都干脆利落。   在“唯老婆命令是从”这一点上面, 蓝家男人都是天赋型选手。   油画挂完, 一家五口围桌吃饭, 讨论起蓝巍即将南下前往广东宝安任职, 这件蓝家近来的大事。   是的,就在上周,蓝巍的调函正式公布出来。   正如时空管理局向他们夫妻承诺的那样,他即将到广东宝安县工程兵支队任职,组织上给他的职位是正师级别的副参谋长。   组织给他这个职位的用意很明显,不想一下子让他去宝安当正参谋长,想先让他当一段时间副职,考察他能不能在新的位置上处理好工作,日后再视他的工作表现予以晋升。   工程兵支队属于军分区,正师级别单位,受广州军区领导。   宝安县就是后来的深圳市。   蓝巍的实际调函跟军院传了几个月的他要去北疆任职的可靠消息,完全南辕北辙,军院群情哗然、议论纷纷,一部分内部高级将领不禁自我怀疑:这怎么跟事先开会讨论好的结果不一样?上面老头子们的想法怎么变来变去的?君心难测啊。   还不都是“圣母玛利亚”的锅。   史云无疑是所有人里面最高兴的一个。   儿子没去成北疆那个都是沙土的破地方,儿媳妇画的油画深得她喜爱,她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所以今天这顿团圆的午饭,整张桌子都是她一个人热闹的声音:“没想到耶,全军院大大小小的干部都说小巍会被派去新疆,结果呢,全都傻眼了吧。前几个月,我因为担心思情要跟着小巍去新疆,焦虑到了极点。现在,我的焦虑在小巍去南方的通知下来以后,”她展开双臂,像要拥抱光明似的,“嘿,全好了。”   杨、蓝小两口的两双眼睛对望一下,知道内幕的他们笑笑不说话。   蓝贵提着蠢蠢欲动的筷子,貌似很困扰:“小云,你把手收收,挡住菜了。”   史云被他说得小尴尬,收起手臂。   蓝军疑问:“你前几个月有焦虑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史云眼中飞出一道凶光,直击丈夫要害。   蓝军低下脸吃自己的饭,心说我就不该多余问她话。   史云看向儿媳妇:“思情。”   杨思情:“哎妈。”   史云:“我稍微打听了一下,小巍在宝安驻地的那片地区,也是蛮乱的,每天都有很多农民偷偷跳河游到对岸的香港。你去到那边,平常就在城里走动,不要去离香港近的那些河岸边走动。”   杨思情乖乖巧巧地说:“好的妈,我听您的。”   婆婆不是空操心,她在21世纪的大学同学里面就有深圳本地人,听她说过父母辈时期的深圳有多混乱。   一条深圳河,分隔着两个云泥世界,一边是高楼大厦的香港,一边是贫穷落后的边陲农业县。   在深圳这头站得稍微高点儿,就能望见对头繁华的香港。   两岸的巨大差距,让很多人选择通过非法渠道偷渡到香港,一场移民潮就在这一时期发生。   香港政府采取清剿行动遏制偷渡行为,大量偷渡客被捕或遣返回大陆。   可是,偷渡潮并没有因此完全停止。   相反,它在接下来的几年内继续存在,并且规模越来越大。   不少偷渡者改变偷渡路径,选择通过海上偷渡。   熟悉路线和水性的深圳本地人,很多甚至直接游泳游到对岸。   七十年代的深圳湾,几乎每天都有偷渡客的尸体飘在水面上,被海浪冲到岸边。   那些没被淹死、游到对岸的幸运儿们,日后在香港都混得人模狗样。   21世纪香港叫得上名号的富豪,一大半是七十年代偷渡过去的大陆人。   蓝巍往老婆碗里添些菜,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心里话:“妈,我会看紧她的,不让她乱跑。”   蓝军的脑神经被儿子的玩笑话触动,低低压着双眉,威严地说:“组织派你南下当参谋长,是让你负担重大任务的,你把心思用在部队和地方建设上,不要成天想着老婆,耽误正事。”   蓝巍马上放下筷子,双手平放在双腿上,昂首挺胸大声说:“向党和主席保证,一定保质保量完成组织交给我的每一项任务。”   坐他旁边的杨思情从公公的话中,听出自己是让君王不早朝的杨贵妃那个内味,血涌到脸上,羞臊起来,心虚地埋头数着米粒吃饭。   蓝军对儿子的表态感到满意,重新动起筷子。   蓝巍余光瞥到老婆的颓态,把放在大腿上的手,悄咪咪移到她大腿上,摸一摸,旨在给予她一点安慰。   却让杨思情误会他是记吃不记打,刚刚才被训,转眼就敢向她伸出咸猪手。   低埋的脸蛋微微歪向他,递个威胁的眼色,用口型让他把手从自己大腿上拿开。   蓝巍是既听话又不听话,手离开了,不过离开前又摸了两下她的大腿。   这两下才是揩油的咸猪手。   杨思情没控制住眼神,飞他个白眼,嚅嗫的嘴唇后头像是有千言万语等着向他发飙。   再看蓝巍,一脸根正苗红的纯洁范儿。   他们夫妻在饭桌底下的这些小机锋,都是蓝军史云当年玩剩下的,暗暗虚着眼睛看他们,只当没看见。   午饭后杨、蓝再稍坐片刻,回东院家属房。   有意思的是,他们这次回程不走寻常路——杨思情悠悠蹬着自行车,蓝巍跟在自行车旁边慢跑。   刚才吃饭在家长面前不老实,被家法伺候了吧。   蓝巍跑在老婆旁边。   老黄跑在蓝巍旁边。   这条狗以为在玩游戏,吐着舌头,跑得相当起劲儿。   一路上看到的人,都知道他正被媳妇儿教育,故意憋着坏笑,大声喝问:“一家三口干吗呢这是?”   蓝巍吁吁喘着气,边跑边答:“锻炼身体!”   路人憋着坏笑再问:“大中午锻炼身体啊?”   蓝巍大声抒发心声:“中午锻炼,晚上精力好!”   把路人给笑得呀。   杨思情刹住自行车,咬唇瞪着仍在往前跑的死家伙。   蓝巍听见刹车声,倒也知道自己刚才那样说是在捋母老虎的胡须,倒退到她身边,装傻充愣地说:“怎么停下了?哦,我不累。”   杨思情没好气地说:“你脸真大!我是因为怕你累,才停车的吗?”   蓝巍丝毫没有知错认错的意思,再接再厉地装傻充愣:“啊,那不然呢?”   杨思情翻脸:“你嘴巴不老实,晚上跟狗睡去吧。”   一踩脚踏板,走起。   蓝巍继续跑起来,老老实实认错:“老婆我错了,我晚上不想跟狗睡,想跟你睡。”   哈哈哈,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好像在骂杨思情是狗。   杨思情趁他犯错误,肚子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想跟我睡,那我们到深圳以后,你答应陪我去香港玩两天。”   她要去资本主义的世界大买特买,过一个七十年代的双十一购物节!   蓝巍直接一盆冷水从她头顶倾倒下去:“我就知道你早晚会说要去香港玩,劝你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别说我不可能去香港,你身为我的妻子,一样不可能去香港。除非上级派我去香港出差,不然我个人除了祖国大地,哪里也不能去,无论是香港还是国外。”   现役军人想以个人名义去国外游玩或探亲,需要向上级打报告申请,审批通过了才能踏出祖国大地。   不过蓝巍军职这么高,并且知道一些部队机密,他可能这辈子都不能以个人名义出国。   祖国给他多大的权利,就会给他同等重量的枷锁。   至于配偶,目前是不能出国,就看未来的政策会不会放宽。   杨思情的“双十一购物节”梦碎,气得柳眉倒竖:“真是,我当这个军嫂到底捞着什么好处了?(仰天大叫)气死我了!”   然后像个哭鼻子也没能从家长那里要到零食的孩子,拼命蹬着自行车发泄满腔失望。   蓝巍加快脚速追上去,拉着自行车后座把车拉停下来:“你坐到后面,我来骑,乖。”   杨思情眼不是眼鼻不是鼻,屁股从车垫上面挪到车后座。   蓝巍蹬着自行车开导她:“大陆土地这么大,可以去的地方很多,你别总想着出国。我在美国待那么多年,其实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玩的。”   “土地大是大,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像杨思情B老家那样的穷山恶水,我才不爱去。”杨思情说完不高兴地努着嘴儿。   “不爱去就收心待在我身边,我也不爱你到处跑。我们扯证三个月,没准你现在肚子里都有小崽子了。”   杨思情捶他一记粉拳:“去你的,你又拿我寻开心,我大姨妈刚走没几天,你以为我一点孕期常识都没有?”   蓝巍释然,同时又有些失望:“我一方面觉得你年纪还小,不想你太早生儿育女;另一方面又想你马上怀一个迷你版的你给我玩,我都快得精神分裂了我。”   杨思情神气活现起来:“那我更要晚几年再生孩子,磨磨你的耐心。”   晚不了,“耶稣”在向你招手。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感谢在2023-03-15 21:46:59~2023-03-19 17:5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九章 实名羡慕   ◎我教育她?我不敢教育她。◎   自从亲哥和闺蜜前后脚踏入婚姻的坟墓, 褚翠的日子就过得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   褚凡结婚以后, 跟老婆搬出去单过, 褚家颇有些人去楼空的萧瑟。   如今家中只剩下褚翠一个大龄未嫁女青年, 天天在家里四体不勤葛优躺,狗见了狗都嫌。   褚凡没结婚之前, 兄妹俩还能平分亲妈的注意力。   现在亲妈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她身上,每天火力全开对她从头发梢批评到脚趾甲盖, 恨不得把她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   家没法待了,褚凡的新居就成为她躲避亲妈碎碎念的大后方。   更不用说闺蜜就住在对门。   卞玫一不在家,褚翠就跑来家属楼打秋风、混日子。   褚凡婚后不像别人家的哥哥那样,有了媳妇就不疼妹妹了。   他还跟从前一样疼宠纵容褚翠,甚至说过“你一辈子不嫁人,哥就写文章养你一辈子”这种有“妹控”嫌疑的话。   七月初卞玫跟着文工团去偏远部队慰问演出, 为期十多天。   褚翠来家属楼来得更加勤快, 在两家对门的新婚家庭之间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   夏季的知了在窗外树间聒噪个不停。   天花板上的吊扇,风量被开到最大档, 呼哧呼哧旋转着,吹出凉风习习。   吊扇底下的褚翠葛优躺在沙发里,吃着苹果看高飞发表在《解放军文艺》上面的青春伤痛短篇小说,不时乐不可支地吃笑。   人家写的是青春伤痛文学,真搞不懂有什么笑点可让她笑的?   高飞几个月前不是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前女友结婚, 新郎不是他。   义愤填膺地说要写篇小说投稿给《解放军文艺》, 把卞玫此女的真面目公之于众。   褚翠当时嘴上嘲笑他吹牛不打草稿, 心里当然希望自己发小写的文字能够被出版社赏识和发表。   想不到出版社真刊登了他写的这些寒碜字!   这小子, 今天上午拿着杂志屁颠屁颠跑到宣传部跟她臭屁,美得晕头转向,还说等拿到稿费就请她喝汽水。   天天靠她接济的穷光蛋,终于恢复到从前的阔气,卞玫结婚时要死不活的鬼样子也一扫而光。   真好。   房外走廊传进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和一脆一沉的说话声。   褚翠从容不迫地挺起腰,抬屁股离开沙发。   从里打开房门,面朝走廊交叉起双腿,斜靠在门框上:“哎,一家三口去西院吃饭回来了啊。”   清脆地咬一口苹果,咀嚼起来两边脸颊地动山摇。   气质跟她的发小高飞一样混不吝,从头到脚找不出一分姑娘家的气息,只有军装里面高耸的胸脯尚能证明她的性染色体是XX。   她要是出生在胡同里,准会成长为称霸一方的大姐头,天天抄家伙跟前文的老猫干仗。   杨思情走到她面前,笑着埋汰她:“你怎么又过来了?干脆搬进楼里跟你哥嫂一起住,省得你单位、家、哥嫂家,三头跑。”   褚翠竖起食指,很有范儿地摇了摇:“性质完全不一样。就算我三天两头往我哥这边跑,那也只是来玩玩,我哥知道我天黑了就必须滚回家。我要是搬进来和他们夫妻一起住,住没两天,我哥就得给我脸色看。三口子没有两口子亲,我哥跟卞玫才是两口子。他们就是想两口子单独过日子,才搬出来住。你都结婚了,怎么连这点浅显的人情世故都不懂?蓝哥,你是怎么教育老婆的!”   蓝巍掏钥匙开门,扭脸过去对她说:“我教育她?我不敢教育她。刚才在路上,我堪堪被她教育了一顿,院里的人有目共睹。”   想不到自己小时候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结婚后变成了汉子难,褚翠不胜唏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蹲下去,吃着苹果蹂.躏老黄的狗头。   杨思情微微眯起的眼眸在他们脸上扫个来回,眼中浮着笑意:“我说你们俩一唱一和的,合起伙来挖苦我啊。”   蓝巍赶紧站队:“老婆,我致死都跟你是一伙的。”   褚翠吃着苹果说:“‘死’都出来了,这大夏天的,说得我身上直冒寒气。”   蓝巍推开门,往门边上退一步,朝房里摆手:“老婆,请进。”   大家伙儿都看看,杨思情在路上对他的教育是多么的成功!   褚翠身上更寒了。   回屋拿上《解放军文艺》,跟待在书房里的褚凡说一声我去对门蓝哥家,步子轻快地从这个门跨进对面的门。   翻开《解放军文艺》到高飞小说那页,拿给杨思情,自豪地说:“看,上次跟你说的高飞写的破小说。”   “呀,真刊登上了!”杨思情神色惊喜,一接过杂志就看了起来。   褚翠抱起被养得圆润富态的三花,捧在怀里:“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说拿了稿费要请我喝汽水。”   杨思情专心看着文章,没接她的话。   褚翠转去跟蓝巍说话:“蓝哥,你这次南下去宝安,跟我哥(褚建)又凑到了一起。真让我眼红,我想去广州都想多少年了。”   褚建在广州军区炮兵司令部担任团长。   从宝安到广州,坐火车一趟只需要两小时左右。   他们这对八拜之交,周末要是哪个有空,到对方家里串门加过夜,时间上都绰绰有余。   蓝巍脱着白色短袖衬衣,故意炫耀给她听:“我昨儿打电话给褚建说了去宝安的事,把他高兴坏了。一下子说让我一到宝安就去广州找他喝酒;一下子又说我刚到宝安肯定要忙着安顿家庭,还是他带着老婆到宝安找我喝酒好了。”   褚翠听得垂涎欲滴,却又不稀罕地说:“你嘚瑟什么呀。等我复员了,马上去广州找我哥。”   蓝巍脸色正经起来:“你如果想脱下军装,可得跟你爸妈沟通好,这事儿不能儿戏。”   褚翠看着怀中的三花,不走心地满口答应:“知道,知道……”   蓝巍不再多说什么。   她有父母,有两个兄长,不需要外人多置喙。   只不过他把翠儿当半个妹妹。   一方面,他希望翠儿能够留在北京军区安心当个文职干部,只要她不犯重大错误被开除军籍,一辈子都能过得体面、舒服、收入稳定。   另一方面,他看得出翠儿身上怀有一份“去外面闯荡世界”的野心,即使外面的世界充满未知的风险。   让她一辈子待在军区当个闲云野鹤的文官,她铁定坐不住,也不现实。   静观其变吧。   横竖天塌下来,在她身后有这么多高个子的哥哥给她撑着。   褚翠有这么多军人哥哥为她的人生托底,实名羡慕。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九十章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七零女首富×蓝家小媳妇儿√◎   蓝巍进卫生间冲凉。   这种火炉天, 光坐着不动都能攒一身汗,更别说他头顶烈日慢跑了那么长一段路。   把身体洗香香,午休的时候老婆才肯让他抱。   蓝军对他的督促没有错, 这位满脑子都是老婆。   杨思情和褚翠坐在一处撸猫、逗狗、唠嗑, 一键三连。   杨思情看完高飞的文章, 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赞扬,还触动一般地感慨:“高飞到底爱过卞玫, 字里行间没有一味贬低以她为原形塑造的女主。即有写女主的坏,也有写女主背后的无奈。”   褚翠拿小鱼干喂着三花:“他写的是小说, 又不是纪实文学,当然要对人物进行文字加工。照实直陈,文章就没有嚼头了。而且他跟卞玫之间,无非就是那么点烂大街的男女情感纠葛,全北京城每天每时每刻PanPan都在发生类似的情况。他要是照实写,人家出版社肯定会觉得内容烂俗, 更会觉得他怎么能污名化军人女干部。为了过稿, 他也不能照实写。”   杨思情不同意她的话:“高飞不是那种会为了过稿,刻意美化自己文字的人。他心里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痛恨卞玫,这才没把她写得那么坏。”   她们俩, 一个是理科生思维,一个是文科生思维。   褚翠不想跟她在“高飞是不是真心痛恨卞玫”这种问题上面较真儿。   卞玫已经结婚,再把高飞和卞玫放在一起讨论,已经没有意义。   单独说起高飞:“高考恢复了,我想劝高飞去参加高考上大学。他干电影放映员这份工作, 干到死都不会有出息。他爸爸在云南的劳改农场,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回来。北京没人管他的前途, 他自己也不上心, 整天混日子,我可不能让他再这样混下去。”   “文.革已经结束,他爸爸如果真是被冤枉的,很快就能平反,从劳改农场回来。”杨思情记得文.革结束后,很多文.革中的冤假错案都有得到平反。   褚翠的眼睛从三花身上看向她:“这你都知道?(做回忆状)仔细想想,你去年不经意间说的一些话,今年好像都成真了。我很纳闷,蓝家从哪里听来那些国家政策上的风声,我们家怎么听不到?我爸的军职和人脉也不输给蓝叔叔啊。”   你爸是输给老蓝一个来自21世纪,三不五时就剧透的儿媳妇。   “蓝巍他们家哪有那么神,这次蓝巍的工作调动,他们就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结果去新疆变成去广东,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杨思情故意这么说,以削弱蓝家在褚翠心中神通广大的程度。   褚翠一直以为她那些具有预言性质的只言片语是出自蓝家,而她也默认了,这就无形中拔高了褚翠对蓝家的认知。   怪只怪她每次跟褚翠聊天聊到酣处,不由自主的就会轻微剧透,过后再后悔,为时已晚,又不能把她的嘴缝起来。   “你们有什么好措手不及的,没去成那个破新疆,你们就躲在被窝里偷乐吧。还有,你们夫妻真讨厌,蓝哥刚才拿去广东眼馋我,你现在又拿去广东跟我卖乖,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褚翠抱着三花站起来,低下眼看她,赌气地说,“我走了,猫我也抱走了,不还给你们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她说走就走。   三花从她身侧伸出脑袋,一脸懵地冲同样一脸懵的杨思情喵一声。   褚翠把三花的脑袋按回去,不让它再看旧主人。   杨思情悻悻地跟在她身后赔笑:“不是翠儿,我没拿去广东跟你卖乖。你别生气,我向你诚挚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猫干吗?   最后褚翠和猫都进了对门褚凡家。   杨思情是人没劝好,猫也没抱回来,人猫两空。   回到家,轻轻打一下嘴巴当做自罚。   翠儿特别想去广州,她刚才还说什么“去新疆变成去广东”,翠儿一定听成她在变相炫耀、挖苦,一定觉得她这个人特虚伪。   都怪她说话欠考虑,没看出翠儿大大咧咧的表面底下,也有易碎的敏感点。   杨思情再打一下自己低情商的嘴巴。   这一幕被走出卫生间的蓝巍看见。   “老婆,你打自己干吗?”他问完环顾房间,“翠儿和猫呢?”   杨思情指指对门方向:“翠儿走了,猫也被她抱走了,当做她的‘精神损失费’。”   “我听你这话,莫非在我冲凉的时间里,你跟翠儿发生了点不愉快?”   “嗯,我一时嘴拙,把翠儿得罪了。”杨思情告诉他前情。   蓝巍听完风轻云淡地笑笑,经验老到地说:“没事儿,翠儿没真生气,至少没有你想的那么生气,不然她怎么会抱走猫?明知道猫是你的,你一定会要回去。她这是留个‘把柄’在身边,等你讨猫的时候哄哄她呢。”   丈夫的言之凿凿给杨思情吃了颗定心丸,重新笑起来:“那我晚些时候再去找翠儿,到时候她的不快应该被三花治愈得差不多了。”   三花:喵喵是一只治愈系的喵星人。   蓝巍向她张开双臂,眼底满是宠溺:“来,跳到我身上,我抱你去午休。”   杨思情现在的考拉跳已经满级,只瞬间功夫就稳稳挂在他身上,凹凸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凉爽健硕的身体,舒服地微微闭起眼:“你洗完冷水澡,身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双腿夹腰的动作让裤子绷紧在她的臀上,使她的臀看上去圆滚滚的。   蓝巍双手捧着她浑圆如球的臀,亲亲她的小嘴,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说:“只能凉快一小会儿,等下进屋就热了。”   杨思情不附和、不反驳、不批评他动机不纯的话,单单拿下巴颏儿抵着他的肩膀,眼中露出明媚的小忧伤:“夏天没空调好烦哦,我第一次过没空调的夏天。我自己一个人睡觉都觉得热,身边还要躺着你这个‘火炉’。夜夜压在我身上做摩擦运动,每次都弄我一身汗。”   蓝巍斤斤计较:“还有白天!不许克扣我的劳动时间,这个是要拿来换工分的。只有我攒够工分,才能向老天爷换一只小崽子进你的肚子里。”   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把床上的事说成是挣工分。   杨思情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不住捶打他的后心:“你这个该死的,打死你,打死你……嘴巴这么坏……”   蓝巍也被自己的灵机一动逗笑,抱着她走进卧房,用脚关上门。   天花板上的吊扇转啊转,挂在墙上的流动黄旗飘啊飘。   很快,门后面传出许多少儿不宜的靡靡之音。   希望前夫哥不要想不开去听“老婆”和现夫哥夫妻生活中的某些语音,不然他恐怕会狂性大发,黑化成墨鱼汁那么黑。   午休前一场点到即止的摩擦运动,让杨思情从午间直睡到午后。   睡醒坐起来,用手背揉揉眼睛,阳春白雪的俏脸被睡成玫瑰色的红润。   身边的男人已经不知所踪。   依稀记得他附在自己耳边说,下午要和几个军校同学去上庄水库钓鱼,估计天黑才会回来,让她别等他,自己先吃晚饭。   蓝巍六月从军政大学进修毕业,到他九月出发去深圳工作,中间这两个多月时间,他变成彻底的无事一身轻,富贵闲人一个。   杨思情要跟着他随军去深圳,七七小学的工作做到上半年学期结束就画下句号,富贵闲人+1。   这对夫妻当前都没有工作,游手好闲的他们让新婚生活充满了糜烂气息。   经常是,白天满北京城游山玩水、吃吃喝喝,把身体的奇经八脉都活动开了,晚上就关在家里做摩擦运动。   抱着积极创新、勇于实践的心态,解锁了好几个大胆的姿势。   “耶稣”就出自其中某一个姿势,阿门。   杨思情去卫生间擦洗了一遍全身,穿戴好,出门看一眼紧闭的对门,往楼下走去。   骑自行车到军院商店,买了双纯白色布鞋。   回到家,动手在白布鞋上面画起DIY手绘。   她高中、大学的寒暑假,每年都会跟几个画画的朋友合伙在夜市或天桥或学校门口,摆摊卖DIY手绘的帆布鞋、帆布包。   学生群体就爱这种有点个性的单品,生意挺好的。   去年被迫留在这里生活,她也有想过画几双鞋,拿去摆摊做点小买卖。   行情好的话,她就租个店面,找几个会画画的人,批发画鞋包衣帽,赚大钱走上人生巅峰,当七十年代北京城女首富,这样书名就能改成《七零女首富日常》,霸气!   后面一打听,私自摆摊属于投机倒把,被警察抓住,够判好多年。   她心里一害怕,首富梦也就止步于“躺在床上想想”的阶段。   再后面她就被蓝巍捡回军院豢养,衣食无忧,从此一丁点辛苦创业当女首富的想法都没有在她的脑子里出现过。   女强人的人设真心不适合她,她还是当好蓝巍的小媳妇儿吧。   七零女首富×   蓝家小媳妇儿√   前文说过,杨思情这个美术圈大触画画的手速很快。   有多快?   快到一分钟就能让蓝巍头皮发麻。   懂的都懂。   不懂的,请继续保持你的纯洁。   她一小时不到就把白布鞋画好,拿上鞋,兴冲冲来到对门门前。   把鞋藏在身后,敲敲门。   开门的是褚凡。   他知道俩姑娘中午闹了点别扭,笑着说翠儿在睡觉,你先进屋,我去叫醒翠儿。   三花竖着尾巴,从褚凡脚边走到门口杨思情的脚边,绕来绕去蹭着她的小腿喵喵叫。   杨思情让褚凡别叫醒翠儿,把布鞋给他,请他等翠儿睡醒,转交给翠儿。   低头冲三花啧啧啧地砸吧着嘴巴,哄它跟自己回去。   褚翠睡醒后看到杨思情给她画的鞋,喜欢得不行,友谊的小船重新扬帆起航。   上庄水库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千顷碧波荡漾着一层一层粼粼的线条。   风从水面吹过,吹在人脸上,更加凉快。   蓝巍和几个军校同学,每人屁股下面一张军用折叠小板凳,排排坐在滩涂边上垂钓。   几个大老爷们与其说是凑在一起钓鱼,不如说是凑在一起扯闲篇儿。   同学甲:“蓝巍,怎么样啊?”   蓝巍:“什么怎么样?”   同学乙抢答:“当然是新婚生活怎么样啊?”   蓝巍想起中午快活的性.事,声音里面透着美:“好,特别好。”   同学丙:“我说你媳妇儿哪里找的?长那么漂亮水灵,一点都不像西北那边出来的贫下中农。之前在学校只是听你嘴上说说,以为你在夸大其词。那天在你婚宴上正式见到你媳妇儿,才明白你之前太谦虚啦!他奶奶的,跟天仙似的,怪不得你每天放学都着急收拾东西回家,怕是每天含在嘴里都嫌不够。”   蓝巍得意地假文艺:“我只能说,是缘分成就了我和我媳妇儿。”   同学丁:“你跟你爸都好会找老婆。我听我爸说,你妈当年就是军院里的一朵鲜花,现在退位让贤给了你媳妇儿。怎么仙女都落你们家头上?”   蓝巍故弄玄虚:“因为我跟我爸头上有停机场,让仙女降落。”   四个同学在心里异口同声:这个停机场什么颜色的都行,只要不是绿色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0 22:26:06~2023-03-22 18:0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一章 开往修罗场的绿皮火车   ◎七零直播,action!◎   欢乐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七、八两个暑假月一晃而过。   进入九月份,杨、蓝陆续收拾行囊、料理家务、饯别亲友,做起离京南下的准备工作。   杨思情老早就跟蓝巍说过, 她想把家里的猫狗一起带去深圳, 舍不得把它们丢在北京, 长期见不着。   前文就说过,在小事上面, 蓝巍对她言听计从,而且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一到新军营, 马上就要投身于繁忙的工作当中,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长时间陪在老婆身边。   宝安县是毗邻香港的边防县,双方群众来往密切,县内多地治安堪忧。   老黄是条训练有素的优秀军犬,有它在,能给老婆当保镖, 三花则可以给老婆解闷。   蓝巍去广东工作是组织委派, 跟上次夫妻俩去陕西不同,这次出行,他们只需要整理自己的个人内务, 像火车票、差旅费这些东西,无须他们费心,自有相关部门办理妥当,把东西送到他们手上。   离京这天,相关部门派了四名战士和两辆吉普车来到他们家楼下。   四名战士说是要一路护送蓝巍夫妻到宝安县军营, 然后再返程回京。   蓝巍现在是师级参谋长, 组织不可能让一个师级参谋长自己拎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长途跋涉到新单位就职, 况且也要考虑他和家属的人身安全。   四名战士称呼杨思情, 一口一个“夫人”,无形中把她赶鸭子上架,架了起来。   杨思情被叫得拘谨,笑时都不好意思露齿,不然就不“夫人”了。   她的心理活动都写在脸上。   蓝巍幸灾乐祸地笑笑,帮她跟战士们说:“叫什么夫人,把关系都叫远了,叫嫂子。”   战士们立即改口,一口一个亲热的嫂子。   相比较“夫人”,还是“嫂子”更接地气。   杨思情流露出孩童般的谦虚和羞怯,和战士们的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他们要带去广东的行李,蓝巍是个极简主义军人,只带了几套换洗军装,此外无甚物件。   主要是杨思情这个女人家的大量衣服、小物件什么的,收拾出几大包行李。   早上她把一堆行李堆放在盖满白布的屋子中间,生出无限感慨。   想她去年只穿着一套睡衣穿越到七十年代,才待一年就生出这么多牵绊。   真要待上十年,恐怕用八匹大马拉她回A时空都拉不动。   做人,果然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行李都让战士们瓜分拿下楼了。   杨思情只需要背个包包,怀中抱一个捕鱼用的那种菱形镂空小竹篓,里面装着三花。   与蓝巍手牵手走过廊道。   老黄走在他们前头。   杨思情三步一回头,看身后那扇锁上的赭红色木板门。   她舍不得离开北京,对即将要去的深圳,也有些怯场。   那里又不是21世纪干干净净的深圳,是改革开放前夕乱糟糟的深圳。   在那里,新的剧目就要开场了。   蓝巍扯扯牵她的手,等她看向自己,柔声安慰:“我们不是有去无回,我每年都有上月的探亲假,我们每年都能回北京一趟,所以你开心一点。”   杨思情嗯一声,浅浅一笑,笑容中仍有几分忧郁,强打精神在心里自我安慰:去改革开放前夕的深圳,总比去未开荒、水电不通的新疆吃哈密瓜强。   坐车去火车站之前,史云和他们话别,婆媳俩抱在一起哭得天愁地惨。   儿行千里母担忧,以往她送儿子去留学、下部队,临行前都是她一个人哭得惨兮兮,蓝家男人眼圈红都不红一下,搞得好像她在小题大做。   现在有儿媳妇陪她一起哭,两个女人互相烘托“生离死别”的惨淡氛围,效果比一个人哭,会哭得更加起劲儿。   时间不等人,最后靠蓝军父子一人抱一个,分开了她们。   杨思情将湿淋淋的脸蛋贴在车后窗上,目送逐渐远去的史云他们。   直到车子拐弯,再也看不见他们,她才把身体坐正回来,被蓝巍搂在怀中,眼角泪涟涟,哽咽不止。   蓝巍低头,唇瓣附在她耳朵上,不厌其烦说着安慰的话,声音很轻很温柔。   动物可以感受到人的喜怒哀乐。   老黄也想安慰她,只恨口不能吐人言,把狗头搁在她的大腿上,静静陪伴。   他们一家三口在车后座演绎一首凄凄切切的清贫乐。   前头开车的战士不断用诧异和困惑交织的眼光,偷瞄车顶后视镜中悲情的两人一狗。   蓝参谋长是升官去的南边,他媳妇儿却哭得好像他被下放劳改。   他不懂,他也不敢问,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漂亮女人,哭起来比笑还漂亮。   不像他们村的那些虎狼婆娘,哭起来坐在地上拍土蹬腿,嘴里发出一串一串刺耳的嚎叫,他娘的,瘆人!   按现代的话说,杨姐这叫“仙女哭”。   一行人抵达北京火车站。   原来火车站还有两名军官已经等候在这里。   他们是北京总后勤部的连级军官,奉命随蓝巍一同南下去广东宝安县工作。   蓝巍之前就得到消息,今年不仅北京派人去宝安,全国好几个军区都派了有才干的军官去宝安。   结合他从未来人老婆那里听到的预告,心知肚明这是国家派人到宝安,为改革开放打前哨。要知道,做事必然是谋定而后动。   杨思情见火车站还有两名军人和他们一起走,糗于自己刚哭过的脸,觉得见不得人。在蓝巍向他们介绍完她,她就低头假意照顾竹篓里的三花,以此遮掩一团糟的脸。   其实她不用多此一举。   上级领导的媳妇儿,非礼勿视,几名军哥哥不怎么去看她。   而且漂亮女人不仅哭漂亮,哭完更会变漂亮。   被泪水浸润过的脸蛋水当当,如花瓣上晓露欲滴的牡丹花,几名军哥哥更加不敢随便去看她。   人员到齐,一行八人登上火车。   按国家干部出差标准,蓝巍他们是卧铺票,其他六人是软座票。   从北京去广东宝安,要坐四天三夜火车。   蓝巍这位关怀下级的好同志,为不让下级的屁股坐四天火车,坐成两张大饼,好声好气跟媳妇儿商量:“晚上我们在卧铺车厢睡觉,白天就坐到几位同志的软座车厢,让他们轮流进来补眠,好不好?”   他品格高尚,杨思情的品格也不底下,欣然同意。   其实就算蓝巍不这样提议,她白天也会跑出卧铺车厢,从火车头玩到火车尾。   对,就跟她去陕西坐火车那时候,把火车当成花果山耍的状态一样。   So,她当然要同意,也显得自己通情理、识大体不是。   虽说是软座,比硬座可舒服太多了。   车厢顶有几台吊扇旋转吹风,座位是布沙发,对座沙发的中间有张挺大的共用小桌子,卫生也做得不错,乘务员上、下午都会进来收拾垃圾和拖地一次,异味很少。   软座贵,能坐软座的乘客基本是讲文明懂礼貌的机关干部,个别是比较有钱的乘客,车厢环境不会那么嘈杂。   第二天清晨,杨、蓝起床,去卧铺车厢的洗漱台搞好个人卫生。   回到卧铺车厢,蓝巍用奶粉给杨思情和自己各冲了杯牛奶,然后开了两罐鸡肉罐头,倒出来掺些热水,搅一搅,端给老黄吃。   拿上东西,出去叫其他同志进卧铺车厢睡觉,他们坐到软座上。   早点车推进软座车厢。   蓝巍买了两碗米粥、鸡蛋、花卷、果酱面包、麻酱糖饼。   计划经济时期,全国只有在绿皮火车上买东西不用粮票。火车上的熟食都是厨师在火车厨房现做现卖,比21世纪动车上贵死人的预制套餐好吃到不知道哪里去。   七点整,广播响起万年不变的歌曲《东方红》。   似乎火车上面,早七点固定播放《东方红》,去陕西的火车上面也是这样。   天边的云朵红了,晨曦初现,挥洒在车窗上,绚丽多彩又变幻莫测。   杨思情坐在晨曦中吃完早点,从竹篓里抱出三花,放在并拢的大腿上,一边抚摸它,一边喂它吃专门给它留的早点边角料。   国家穷困时期,交通工具上没有那么多穷讲究。   绿皮火车不用像未来的动车那样办理托运手续就可以带各种家禽上来,主打的就是一个方便老百姓。   杨思情捏一小块花卷,放在三花嘴边,俯首低眉,哄婴儿般小小声地哄它吃东西。   它才六个月大,仍属于幼猫。   三花闻也不闻杨思情喂它吃的东西,一反平日的娴静,尾巴的毛全部炸开,夹在屁股底下,伏着身躯嘶哑地低鸣,而它低鸣的对象是对面软座上被报纸挡住脸的男人。   杨思情奇怪三花的反常,看一眼对座看不见脸的男人。   眼睛回到三花身上,轻轻抚摸它溜光水滑的毛发,安抚它的害怕和焦虑不安,她把三花的反常归结为“坐火车出远门适应不良综合症”。   想着给它吃条它喜欢吃的小鱼干,应该能缓和些它对陌生环境产生的焦虑不安。   一只手抚摸着它,另一只手伸进布包掏小鱼干。   岂料三花突然暴走,后腿一蹬她的大腿,身体弹射出去,扑向对座男人挡住脸的报纸。   杨思情低低惊叫一声“哎呀”,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臂,倾身去抓三花。   男人的报纸被猫撞破,露出后面的庐山真面目。   晨曦像舞台上的一束高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照得如梦似幻,和杨思情记忆深处的某张脸完美重叠在一起。   光年之外的时空联盟星球,江璟打开屏幕,放映出一张4K超高清美人脸。   七零直播,action!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九十二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在七十年代的绿皮火车上坐着个外星生化人,这谁敢想?◎   生活中, 总有些不期而遇的惊吓。   注意,这里的惊吓对象是指三花而非杨姐。   在七十年代的绿皮火车上坐着个外星生化人,这谁敢想?   只有动物闻得出他身上没有人肉的味道, 甚至没有任何肉的味道。   三花以为对面坐了个伪装成人类的怪物, 危机感大爆发, 产生高度紧张的应激反应攻击了他。   都说是怪物了,怪物的贵体又怎么会被轻易碰触?   三花一撞破报纸就被江洋的双手疾如雷电般抱住, 暗暗用适度的电流,电一下对他很不友善的小猫咪。   三花从尾巴尖酥麻到天灵盖, 那种美妙无比的冲击,苏、苏胡~   猫都被生擒了,杨思情人呢?   没有一点点防备,她突然看到报纸后面露出死鬼前夫的脸,引爆一场瞳孔地震,内心的小杨思情从万丈高空螺旋落下无底深渊。   上身被小桌子挡一下, 嘭一声, 摔在桌面上。   结果猫没抓到,自己倒是给初见的死鬼前夫副本行了个趴伏大礼。   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个男人都有点被她摔在桌面上发出的声响吓一跳。   蓝巍赶紧搂住她的双肩, 把人从桌面上扶起来:“摔疼没有?”   杨思情揉揉被桌子边缘磕到而钝疼的肚子,假装坚强:“还行,不太疼。”   蓝巍心疼老婆,顾不上车厢其他人,手摸上她的肚子帮着一起揉。   “都说了我不疼, 你别碰我, 这里是车厢。”杨思情小声小气地说, 推开肚子上的大手, 快速瞄一下对面的男人。   如果说四月初在上海对他只是惊鸿一瞥,现在可是隔着一米的距离面基!   像,太像了,跟她在A时空的死鬼前夫根本就是复制粘贴一般的像。   呃,这算是对宇宙生化人公司的技术,一种侧面肯定吧。   “你的猫。”江洋微笑着把三花还给她,这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拼命收敛神色,不敢表现出跨越光年和时空,终于见到“老婆”的激动。   杨思情还在怀疑人生中,没第一时间接猫。   “谢谢。”蓝巍替她接过三花,转手就把三花放回到她腿上,“对不起,猫儿吓到同志你了吧?”   “没吓到我,好像吓到解放军同志的爱人了。”江洋贪婪地凝视对面的“老婆”。   他的数据显示,“老婆”现在的精神和情感都高度紧张。   嘻,能不紧张么,他的脸长得那么像她的某个故人。   蓝巍扭脸笑看一眼身旁的妻子,眼波柔情似水,替她解释:“她是怕猫儿伤到同志你,才会被吓到。”   江洋和屏幕前的江璟都被他无意识的秀恩爱刺激,怒从心头起,偏偏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两个一模一样的魂魄很多时候会产生一模一样的情感反应,另一方面,副本受到原生化人的影响,分化出一些与正本不同的部分。   将来杨思情被他们得到手,这对大同小异的正副本要怎么分配她,也是个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杨思情坐在靠里的车窗边,男人就坐在她的正对面,为不跟他对上眼,她把身体侧向蓝巍这边,拿着小鱼干低头喂三花,双目若有所思。   莫名暴走又莫名变乖回来的三花吭哧吭哧,吃得很香。   按说她的猫唐突了人家,她应该亲口跟人家陪个不是。   可她不知道男人怎么会从上海突然出现在去广东的火车上,而且那张跟死鬼前夫一模一样的脸,实在叫她无法正眼相待,干脆选择对自己猫刚才的所作所为默不作声。   男人要是觉得她不礼貌,那就不礼貌吧。   江洋看出她在抵触自己,便也不去撩拨她。   再说,虽然很不想说,她现在是其他男人的老婆,他去搭讪其他男人的老婆,其他男人会怎么想他?会不会对他敬而远之?   不利于日后进一步接触他们的举动,他不想轻易尝试。   江洋只跟蓝巍说话:“解放军同志要坐到哪一站下车?”   蓝巍说:“我们要坐到宝安的罗湖火车站下车,离到站还早得很。”   江洋说:“巧得很,我也要坐到罗湖火车站。”   喂猫的杨思情眉毛一跳,注意听他们说话。   蓝巍有点意外,有点惊喜:“我和我爱人是要举家到宝安工作,同志你是要到宝安贵干?听你口音像是上海人?”   江洋将自己的口音调成上海口音,原因有二。   一个是,杨思情第一次见江璟是在上海;   另一个是,蓝巍的妈妈是上海人,用上海口音更容易接近他,方便自己找机会拿到他手上的时空管理局戒指。   江洋向蓝巍戴在左手中指的金戒指投去一瞥,说道:“是的,我是上海人,这次去深圳是为了探亲。”   他被蓝巍手上的金戒指分了神,自然而然说出一个低级口误,并且没有及时发现。   杨思情发现了。   她脑子的转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快过,一下子就听出他与年代不符的口误,狐疑地抬起眼皮望过去:他为什么会把宝安说成深圳?   正在观看现场直播的江璟也发现了,气得在屏幕这边大声提醒江洋:“你把宝安说成深圳了!快接着往下解释,不要停止说话!”   他们两边的语音一直在线,方便随时对话。   江洋耳边第一时间接收到江璟给他的场外援助,然后才注意到“老婆”看向自己的探究眼神,估计心里已经对自己生出质疑。   他暗骂自己一声傻逼。   “我哥哥他,”江洋快快想,慢慢说,“因为一些无心的言论,前年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宝安一个叫深圳镇的镇子进行劳动改造。前段时间我们通话,我听出他身体不大好,心里担心,大老远从上海赶去宝安看望他。一辈子没干过重活的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突然间叫他下地犁田……唉,祸从口出啊。”   演戏演全套,他干脆把“担心哥哥身体”的惆怅表情都给演了出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就凭这份不俗的临场瞎编乱造的实力,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杨思情把看他的眼睛收回来:原来是去宝安里面的镇子探亲,吓我一跳。我还奇怪还没有改革开放,上海人怎么会管宝安叫深圳,又不是像我一样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   副本君确实不是穿越的,只是比穿越更离谱而已。   善良的蓝巍善良地安慰副本君:“文.革已经结束,相信组织很快会还家兄一个公道。”   江洋装出听了他的话,元气大振的样子:“解放军同志的话,很多人都跟我说过,我知道那是他们说来安慰我的。可您是组织内的人,您这么跟我说,可信度很高啊。”   蓝巍举起左手不敢当地摆了摆:“可信度不高,不高……”   这一举手,戴在左手上的两个金戒指在阳光的折射下光芒尽显,金光灿烂。   太闪了,江洋这时候要是装眼瞎,反而显得很假。   他堂而皇之地看起蓝巍左手上的两个金戒指。   蓝巍一见他强烈的目光,放下左手,把事先想好的对自己戴两个金戒指的解释,解释给他听:“这两个戒指,一个是与我爱人的订婚戒,一个是与她的婚戒。”   解放军手上戴两个金戒指,真要较真起来,确实有些不妥。   如果说成是订婚戒和婚戒,别人总不好说什么了。   被cue到的杨思情嗔怪地翻起眼皮,白他一眼:早跟他说了戴两个金戒指跟暴发户似的,也跟他解放军的职业不匹配,让他挑一个戴。这个老顽固,就是要戴两个。   她把三花放回竹篓里,再往竹篓里放两条小鱼干,跟蓝巍说:“我去一下卫生间。”顺便出去透透气,松弛松弛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的脑神经。   蓝巍把双腿挪到车厢过道,她经过自己身边时,悄咪咪摸一下她的小手。   杨思情用半掩半藏的眼波,没好气地勾挑他一下。   夫妻俩亲密的小动作以为做得人鬼不知,奈何没逃过江洋那双高科技法眼,小动作再通过他的眼传输给江璟的眼。   嫉妒在啃噬着江璟的心,上次夺舍失败的愤恨也跑了出来。   他远程操控着江洋:“你找个借口也出去,单独跟思情说说话,告诉她上次在上海我们偶然碰见的事。”   江洋不喜欢被正本盛气凌人地指手画脚,指使自己做这个做那个,他有自己的主意。   眼下不是跟他抗议的好时机,暂时听他差遣。   杨思情去火车卫生间的过程中,两个丈夫塞满了她的思想。   她一直认为不会再遇到比自己穿越到不同时空更加离谱的事。   现在更离谱的事出现了:自己A时空的丈夫和B时空的丈夫,两个丈夫坐在七十年代的绿皮火车上愉快地交谈。   他们两个就像遇到外力袭击的两片蚌壳,把她这块肉紧紧夹在中间,不夹死她不罢休。   鉴于AB两个时空是姐妹时空,她严重怀疑这个跟死鬼前夫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可能是死鬼前夫的爷爷在B时空年轻时期的样子。直系亲属之间长得像不稀奇,蓝巍跟他爷爷、爸爸就长得贼像。   这个怀疑很合理,只不过跟实际情况一点不沾边。   小陈如果看到他们四个,以这种现场直播+现场面基的方式来了个宇宙时空大团圆,五官一定很炸裂,三观一定碎满地。   小陈,你在后面的剧情中要坚强啊,干不下去就辞职回家摆烂吧。 第九十三章 火车艳遇?   ◎长得不错,思想龌龊。◎   绿皮火车发出“呜”的一声长鸣, 玻璃窗外是流动的贫瘠风景。   江洋站在车厢连接处的阳光中,面朝窗外抽烟,这是他向蓝巍说的出来借口——烟瘾犯了。   站在阳光中还能给生化人的身体充会儿电。   没想到是吧, 他还能太阳能充电。   生化人的身体获取能量最快捷的方式是喝营养液。   此外, 自然界中产生的多种能量, 像潮汐能、风能、热能,也可以用来给生化人的身体充电, 这叫“靠天发电”,是生化人的基本功能, 用来应对营养液供应不足的突发情况。   等杨思情出卫生间的时间里,江洋用腹语跟江璟远程语音。   江洋:“七十年代的条件太艰苦了,火车外的风景毫无美感可言。”   江璟:“嗯。”   江洋:“七十年代的衣服真难看,穿在身上一点都不显身材。”   江璟:“嗯。”   江洋:“七十年代的……”   江璟:“你不如有话直说,不要水字数了。”   知副本者,莫若正本。   江洋:“这可是你叫我说的。”   江璟:“是, 是我让你说的。”   这个副本, 还要故作高姿态,弄成是他拜托他说的一样。   江洋抽口烟:“你以后不要在我跟思情相处的情况下,在我耳边叽叽歪歪指使我该怎么做。”   叽叽歪歪?   江璟觉得这个副本有点飘了, 忘记自己连名字都是谁给他取的。   “我不叽叽歪歪,你跟思情相处没几分钟就露出马脚了。说你是个恋爱脑都是在抬举你,拜你所赐,我对生化人的脑子一分期待也没有了。”   他鄙视的毒舌让江洋听来光火,反唇相讥:“你脑子厉害, 你脑子厉害在他们的婚宴上怎么没成功让我附身到蓝巍身体里?否则现在陪思情南下的人就是我, 用不着再费劲编个新身份接近他们。”   因为江璟的准备不充分, 让他没能当上思情丈夫, 这件事一直藏在他心中,让他暗自不快。   不快在他心中发酵,就在刚刚,向江璟暴雷了。   “你是在埋怨我,没能让你当上思情丈夫?”江璟语气阴沉,慢悠悠地问。逆鳞被碰,他性格中的独占欲和嫉妒心露出苗头。   江洋跟他到底是同根生,马上听出自己把他惹毛了,识时务地服软:“我没有埋怨你,我就是图个嘴瘾……总之我在B时空会看着办,你不用指导我该怎么做。”   “希望你只会跟我‘图个嘴瘾’,省得坏事。”江璟重重喷一道鼻息,问起其他事,“你分析过蓝巍手上那枚时管局的戒指了吗?”   江洋专业地说:“分析过了。那枚戒指不能使用暴力销毁,它一旦发生故障,时管局的人就会收到信号。只能想办法让蓝巍自己把戒指脱下来,我再偷偷拿走。”   “不能直接砍下他的手吗?”江璟冷不丁说了个不像冷笑话的冷笑话,冷得江洋差点down机。   “呃,说实话,蓝巍是思情丈夫,我不太想伤害他,导致思情伤心。我的想法是,等戒指偷过来以后,我再附身到他身上。可以兵不血刃的话,那就再好不过啦。”   “呵,你被生化人的自主意识影响,变得比我善良多了。”   “你夸我跟骂我似的,你以后还是别夸我也别骂我,咱们就按君子之交淡如水那种模式去相处。”   “我尽量吧。”   这个副本张口闭口想当杨思情丈夫,疯狂在江璟的逆鳞上碰触,他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当初分魂的决定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以为分魂分出个帮手,但好像分出的是个垂涎他碗里肉的情敌。   想招儿对付小陈的时候,顺便也想想怎么安排这个副本的后事好了。   做男人要狠,但也别太狠了亲。   杨思情出卫生间往回走,心里想着回去后要怎么哄蓝巍坐到其他车厢去。   她看其他车厢有那么多空座位,坐哪里不是坐,干吗非坐在死鬼前夫对面?   面对那张脸,她真的如鲠在喉,非常难受。   全世界的巧合都让她给碰着了,真讨厌。   根据墨菲定律:讨厌什么来什么。   杨思情走到车厢连接处,撞见男人站在车窗前的阳光中抽烟。呼出的烟雾在阳光中白里透点金红,缭绕不久就消散了。   她心里打个突,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快步走过去。   “解放军的爱人,请留步。”江洋喊住想要与自己错身而过的小女人,摁灭指间的烟头。   杨思情躲避失败,懊恼地捏一下拳头,强颜欢笑地说:“刚才我的猫冲撞了同志你,十分抱歉。”   自从她穿越以后,她的生活就没有消停过,现在甚至跟A时空已经死掉的丈夫对上话了。   要说她死鬼前夫这个人吧,长得相当不差,禁欲系的五官,颀长的身材,文弱的体魄。   既然自己在A时空和他能生出科学家,他的脑子肯定很聪明。   女人在择偶的时候都有“慕强心理”,不知道她跟死鬼前夫之间是谁追的谁?改天问问小陈。   江洋观察着她脸上活跃的微表情,笑说:“我喊住同志你不是要说猫的事。是想问一下,四月初我好像在上海见过你和你爱人,想问同志你是否也见过我?”   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很隽永,意味深长似的,以及亲热的笑容和出奇温柔的嗓音,这些都让杨思情不舒服。   她蹙眉,脸上挂上一层霜:“是吗?我不记得自己有在上海还是哪里见过你。”   他说自己在上海见过她和蓝巍,那刚才怎么不问蓝巍,专程站在这里问她一个已婚妇女干吗?   想搭讪人.妻,来一场火车艳遇?   哼,他勾搭错人了!   江璟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杨思情的心理活动,忙在江洋耳边提醒:“收起你的真情流露!思情以为你要跟她搞外遇,开始反感和防备你了。”   江洋正了正脸色:“那可能是我记错人了。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   江璟:“说我的名字。”   江洋:“江洋。”   江璟头顶的天,风云骤变。   杨思情说话间带着疏离:“大家萍水相逢,不必互道姓名。”   转身走掉,不想跟这个“长得不错,思想龌龊”的男人多说一句话。   他怎么好意思跟她的死鬼前夫长一样的脸?让她对死鬼前夫的滤镜都碎了。   光年之外的江璟也关掉直播,揉着太阳穴回二楼休息,不想再刻毒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个副本根本是在用他的脸,在他心爱女人的面前给他倒油!   见鬼,不除不行!   江洋一个不妨,成了个里外不是人的猪八戒。   说实在话,他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言行。   只是没忍住,对着人.妻真情流露了一下下而已。   出师不利的江洋没有着急去跟下线的江璟请罪,他站在窗前再抽根烟,思考自己不由自主想亲近“老婆”有错吗?   杨思情虎着脸回到蓝巍身边,抱住他的胳膊拉他起来:“我们坐到其他车厢去。”   蓝巍合上手中的书:“你去趟卫生间,怎么火冒三丈得回来?”   “我能不火吗!”杨思情犹豫一下,趴在他耳朵边上说,“坐我们对面这个男人,刚才在车厢连接处跟我搭讪,看我的眼睛不老实。”   火冒三丈的人+1。   蓝巍把书拍在小桌子上面,霍地站起来,下巴一指她回来的方向:“是在那个车厢连接处吗?”   不等她回答,他抬脚就走。   摄人的气势惊到车厢中的其他乘客,纷纷向他投去不知所措的目光。   杨思情紧走两步抱住他的手臂,把他拖回来,小声说:“我们换个车厢坐就成,他也没怎么着我,你别去找他,会被反咬一口。”   蓝巍克制住自己,冷静下来:对,这样公然去找对方算账,等下会闹得其他乘客都知道思情被男人调戏。这种事情闹大了,不管真相如何,从来都是女方吃亏。等到晚上,再去堵人!   迅速拿上东西,和杨思情去其他车厢的空座位坐。   江洋抽完烟回来,面对空无一物的座位,意料之中却也难掩失落,更头疼的是该怎么向江璟交代他把差事办砸了。   江璟很快会让你没头可疼。   蓝巍一坐下就让媳妇儿把被搭讪的经过跟他说清楚,一个字都不许漏说。   他现在对那个男人刚才跟他说的每个字的真实性也表示怀疑。   搞不好对方只是盯上了他的漂亮媳妇儿,从头到尾在跟他睁眼说瞎话而已。   聪明!   杨思情跟他头碰头,小声把经过陈述一遍。   蓝巍听完就问:“所以四月初你在上海见过他没有?”   杨思情睁着大眼,坚定地否认:“当然没有。可能他真有在上海见过我们,但我确定没有见过他。你见过他吗?”   她这才叫睁眼说瞎话。   她不想把那个男人长得跟她A时空死鬼前夫一模一样的事让蓝巍知道,不想拿一个被撞死的人给蓝巍心里添堵,这样挺亵渎死者的。   人的记忆都有侧重点,蓝巍脑中关于四月份去上海的记忆里全是杨思情的倩影。   等过了半年再来问他记不记得上海街头某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路人,拜托,谁想得起来啊。   “就算有见过,我也早就不记得了。”   “记不记得都无所谓,我们接下来几天别跟他见面就是。穿得人模狗样,结果是个斯文败类,这种人才该抓去劳动改造。来,我们来下五子棋。”   你确定要下五子棋?   等下又要因为技不如人,影响夫妻内部团结。 第九十四章 雄竞1夺戒   ◎他人.妻,不可欺!◎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江璟躺在床上,手臂压着眼睛,脑子里绕来绕去就是这句至理名言。   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宇宙中没几个成员愿意分魂。   不是因为分魂的风险极大, 而是因为分出的魂魄等同于另一个个体, 稍有异心就会脱离主体掌控, 主体却要承担分魂造成的严重后遗症。最后分魂分出个仇人,自己的身体也被搞垮了, 弊大于利,得不偿失。   江洋搞砸与杨、蓝的关系不是最气的地方。   最气的地方是, 江洋在前台一通乱打,他得在后台想法子“女娲补天”!   江璟关掉直播上二楼,确实想休息来着。   可是躺在床上,脑子不由自主就会往“怎么把江洋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这方面去思考。   大脑皮层十分活跃,越躺越精神,压根休息不好。   索性翻身下床, 下楼拨通江洋的语音。   身处B时空火车上的江洋拿拳头捶着额头, 苦想该怎么向江璟狡辩,呸,解释自己把事情办砸了。   江璟一言不发挂掉连线, 应该是气疯了。   他凄然一叹,自求多福中。   突然收到江璟来电,他很讶异:回马枪不是这朵高岭之花的风格啊。   陪着小心与他密语通话,开口就是自罚三杯:“我刚才没听你的指令行事,你骂我吧。我保证你骂得再难听, 我也不还口。”   先大胆犯错, 再主动认错, 这个副本端的是又刚又怂又贼。   江璟已经打定主意过后要收拾他, 没有跟他费口舌的欲望,冷言冷语地说:“我没那个宇宙时间骂你,我们继续谈之后的行动。”   江洋心头好一阵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好,你说。”   江璟:“既然思情他们已经防备你了,我们就破罐子破摔,你一定要赶在他们下火车之前,把蓝巍手上的时管局戒指夺到手。火车是个密闭空间,蓝巍在火车上走不到哪里去,是个很好下手的地点。等他们下到地面,情况就会变得很复杂。”   江洋有些为难和迟疑:“可是……我刚刚才想到一个点子……”   江璟姑且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说。”   江洋眼睛像灯泡,陡然一亮:“我不是跟蓝巍说我在深圳镇有个被组织下放的哥哥,你可以来当这个哥哥,代替我跟他们接触!”   江璟槽多无口,沉默以对他这个自以为很高明实则狗屁不通的点子。   江洋从他的沉默中读出自己的点子被秒毙了,忧桑~   江璟压下心头这股想骂他个狗血淋头的冲动,沉声交待:“你给我听好了。夺戒指的时候不要图一时方便,对蓝巍使用能力。你一使用能力就会触发戒指的防御系统,到时候能力失效,又会犯上次我在婚宴犯的错误。你这次跟蓝巍赤手空拳肉搏,把戒指硬抢过来。戒指一到手,马上离开B时空回来。”   江洋再次有些为难和迟疑:“可是……这样岂不是跟思情他们明着撕破脸?我还想着找机会修补跟他们的关系……”   江璟阴阳怪气他:“你的这份天真实属难得,但是用错地方了。”   江洋受不了他的阴阳怪气,翻个三白眼:“行了行了,一切行动听你指挥。蓝巍没了戒指以后,你要帮我尽快附身他。”   听得出来,这个副本想当人夫的心情很是迫切。   江璟连嘲讽带刺激他:“东西还没到手就着急想当思情丈夫,你别等下自己连个时空居民都打不过,贻笑大方。”   江洋空前自信:“你让我文着去骗戒指,那确实比较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成。你让我武着去抢戒指,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这么贵的宇宙最新款生化人,打架如果连一个B时空军人都打不过,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自爆。”   论肢体的武力值,真不是他吹,他一个人能单挑一群高手。   江璟终于没有反驳他的话一回。   他不是相信副本的武力值,他是相信自己花出去的钱,一分钱一分货。   不过,自爆还是由他动手吧。   杨思情跟蓝巍坐到其他车厢,之后玩玩五子棋、撸撸猫,很快恢复轻松活泼的神态,似乎被长相酷似死鬼前夫的男人搭讪、意欲搞破鞋的这件小插曲,被她遗忘了百分之九十九。   耿耿于怀的是蓝巍。   如珠如宝的仙女老婆在火车上被其他男人暗示红杏出墙,他轻易释怀不了,晚上非去找对方,喂他吃两顿砂锅大的拳头不可,让他知道知道“他人.妻,不可欺”!   几次离座去卫生间,他都要去一趟原来的软座车厢,站在车厢口盯一盯。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交叠着双腿,要么看书,要么看报,要么无所事事地放空自己(其实是在跟江璟连线)。没见他有跟其他座位的人攀谈个一言半语,很有一点知识分子不爱理人的清高。   然而这个男人却主动跟他聊得很投机。   蓝巍更加确定这个男人是为了接近他媳妇儿,刻意先跟他套近乎。   福尔摩斯·蓝诞生。   时间眨眼走到晚上。   闪电划破沉沉夜幕,雷声轰隆,刮进车窗的夜风变大,带着潮湿的空气,大雨恐要降临。   杨思情搓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拉下卧铺车厢的车窗,挨着窗玻璃往外张望。   窗外朦朦胧胧可见向后倒退的连绵树影,夜幕漆黑无星。   她呢喃着说:“要下雨了呢。”   蓝巍把站在窗边的她抱坐到大腿上,亲她,一次性亲足今天白天一天的量。   杨思情体谅他一天没碰自己,让他亲够时间才笑着移开自己的嘴。   蓝巍捉弄似地摸她。   她呵呵笑着退到车厢壁上就退无可退。   蓝巍挂着色色的大灰狼笑,一个瓮中捉鳖,把这只小鳖揽抱入怀,做些夫妻之间没羞没臊的缺德事儿。   安啦,没到限制级那种尺度。   热烈的温存过后,蓝巍直接把老婆打横抱上卧铺。   杨思情侧躺下来,缩着双腿,枕着双手,两颊生红潮,春意浓浓。   蓝巍拉起毛巾被盖好她,矮下身,把自己的脸摆在她的眼睛前方:“你先睡,我出去站一站,抽根烟。”   杨思情扑闪一下大眼,古灵精怪地坏笑:“事后烟。”   未来的网络用语,蓝巍脑子慢半拍才悟出意思,使出二指禅,夹夹她的小鼻子:“没真正把你办了,不算事后烟。这根事后烟先欠着,等到了宝安我再抽。”   杨思情含羞敛下眼眸,指指卧铺下面:“你把我带的小说拿给我,我看看书催眠。”   “你哦,为了催眠才看书。”蓝巍再夹夹她的小鼻子。   杨思情笑得特光荣,笑声银铃般清甜。   这样美好的老婆,白天却被火车上乱七八糟的男人调戏!   蓝巍眼底一黯,气势澎湃爆发。   把小说拿给她,出去教训登徒子前再亲她一下。   论有眼力见儿,还得是动物。   老黄敏感地嗅出蓝巍身上的气息不像是要出去抽烟。   他两腿一动,它的四肢也跟着动,想要跟出去给他当个狗腿子帮帮忙。   蓝巍却把它赶回车厢。   等下两个男人动起手来,它一吠,会惊动整条火车的人。   老黄委屈巴巴地蹲坐在车厢门边上。   卧铺上不知内情的杨思情替它求情:“你就带它出去透透气嘛,它关车厢里一天了。大晚上的,吓不着人。”   蓝巍态度强硬:“不行,万一吓着人了呢?”   关上车厢门。   老黄抬爪子挠挠门,回头望向卧铺上的女人,想要传达的意思很明显:你给我开开呗。   杨思情怕自己扛不住它的眼神杀,把小说盖到脸蛋上方:“蓝巍说的也没错,万一吓着人了呢?万一有个心脏不好的老太太猛看到一只大狼狗,吓得一咯噔,嗝屁了。你是没事,担责的可是蓝巍。”   她也不管老黄听不听得懂,只管一气儿解释给它听,希望它能理解他们对它无可奈何的禁足。   江洋待的软座车厢中的乘客或仰或趴,睡倒一大片,唯有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小战士,白天因为补足了睡眠,晚上精神抖擞。   现在一人拿一本小红本专注地阅读,红本封面印着几个掉漆金字:主席语录。   白天是貌美如花的“老婆”,晚上变成痘痘红彤彤开一脸的糙老爷们,一瞬天堂一瞬地狱啊。   江洋在无限哀伤中思考怎么在三天之内拿到蓝巍手上的时管局戒指。   一个小战士率先看到过道上向他们走来的蓝巍,站起来抬手敬礼,礼毕,张口就要大声说蓝参谋长晚上好。   蓝巍把食指放在嘴上嘘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吵醒旁人。   小战士看懂他的示意,把已经滚到牙齿后面的话咽回去。   另一个小战士也站起来敬礼。   蓝巍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让他们坐下去。   然后手掌拐个弯,按在江洋肩上,微微往下使力,俯身低声说:“同志,出来一下。白天我爱人跟我说了些关于你的事,我现在想跟你聊聊。”   低沉的声音隐隐有威胁之势。   江洋双目望空,嘴角搐了一下。   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按捺内心的欣喜若狂。   他正左右为难是要在猎物的食物中下砒.霜还是下泻药,猎物自己送货上门来了。   江洋起身,两人的视线达到同一水平面上。   突然,对着蓝巍笑了一下。   蓝巍暗觉这个笑很怪异,看看他,再看看车厢过道,示意他走在前面。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软座车厢,来到车厢连接处。   机遇难得,既然赶上了,就该果断掌控主动权。   江洋停下来客气地说:“我们可以去卫生间说话吗?你看,两头车厢里面都有那么多人,我还要坐三天火车,请解放军同志给我留点颜面。”   蓝巍冷酷打量着这个男人,他此刻的神情较刚才那个怪异的笑,来得自然很多,还有几分想极力掩饰的窘迫。   过了半晌,从薄唇后面吐出三个字:“继续走。”   江洋转身继续走,窗外的闪电忽闪忽闪照亮他脸上那份胜券在握的狞笑。   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前后脚挤进一间巴掌大的卫生间。   关门。   大雨滂沱,雷声和闪电交替出现,很好地掩盖一切异响。   门开。   江洋走出来,颠着手上的金戒指,回头看倒在卫生间地上的男人:“你能在宇宙最新款生化人手里走三招,已经很不错了啦,醒来后不要沮丧。我先回去把差事交了,改日再来接收你的身体和你的老婆。”舌头在嘴里打个响儿,“See you。”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27 20:55:03~2023-03-30 10:4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雄竞2下一个轮到你   ◎成功不能只靠自己厉害,还要靠你蠢啊。◎   江璟给江洋布置好任务, 心情愉快了几分,回到二楼继续休息。   为睡一个好觉,特地用幻境把卧房装扮成一方与世隔绝的空谷幽林。   他躺在嫩绿小草铺就的大地上, 呼吸淡淡的青草香, 风吹树海沙沙作响, 鸟语蝉鸣悠扬悦耳。   视觉、嗅觉、听觉,都跟实地体验一模一样,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实。   睡梦间仿佛听见房里有脚步声,随后感到有双眼睛在强烈地视奸他。   他做个深呼吸, 睁开眼,一张傻逼呵呵的脸进入眼帘。   被这样一张脸看醒,比被噩梦惊醒还要来得让人不悦。   尤其这还是一张他自己的脸,简直是灾难。   江璟丢个白眼过去,背过身,叹息着问:“事情没办完, 你回来干吗?不会又是回来喝营养液的吧。”   江洋笑而不语, 大大张开右手,伸到他面前,戴在中指上的金戒指抓人眼球。   江璟瞳孔猛得一缩, 擒住他的手腕,摘下金戒指细看,然后翻身回来看他,绽开一个浅浅的笑,这个笑终于不像以前那样阴气沉沉。   江洋举起剪刀手:“高效完成任务, 一功抵一罪。”   江璟问:“你把戒指信号屏蔽了没有?”   江洋举起OK手:“嗯哼, 时管局的人追踪不到戒指在咱们这里。”   江璟起床下地, 关掉卧房里的幻境。   江洋抗议:“不要关嘛, 我也想听听鸟叫,躺一会儿。”把自己扔到床上,一手垫在脑后,一手老神在在地拍肚子,望着天花板回味白天杨思情的每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个动作,“别人都是照骗,我们‘老婆’真人比影像漂亮多了。不,是美,说漂亮根本是在贬低她。”   这种程度的迷恋,应该算是恋爱脑癌晚期了吧。   “是啊,很美。”很快,她的美就会只属于我一个人。   江璟背对床上的江洋,手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声色平平,眼中折射着深邃幽光。   “你在干吗?”江洋好奇,从床上欠起脑袋望过去。   江璟答非所问:“我们去操作室,你把今天关于思情的影像拷贝出来。”   “走着!”江洋凌空翻起,以单膝跪地的姿势降落,骚气地吹一声骚气的口哨。   他这样打鸡血一样情难自抑,一是因为戒指拿得出奇顺利;二是因为他即将升级为人夫,在B时空陪伴“老婆”缠缠绵绵到她白发苍苍。   另外,江璟因为身体不好和身上戴着时空联盟的定位器,不能去B时空跟他分享“老婆”,这让他升级为人夫的快乐一下子翻了好几番。   还以为这个副本会本着平等博爱的原则,跟江璟分享杨思情,搞3P。   敢情他心里的算盘也打得噼啪响,脑子里也有本“杨思情攻略”。   怪不得他总被江璟贬低是恋爱脑、被各种带有侮辱性质的话语毒舌,却从没较真过,还会热脸贴江璟的冷屁股。   因为他知道,江璟除了时空联盟星球,寸步难行,与囚徒无异,只能在口头上逞逞威风。   不幸的人嘴巴都毒,那就由江璟毒舌去吧。   算是他对囚徒的一种仁慈。   不然未来他在B时空跟思情相亲相爱,对只能眼巴巴通过直播看他们秀恩爱的正本,会感到很不好意思诶。   副本扮猪吃老虎实锤。   敬请期待老虎反吃猪。   江璟自从精神变差,身体所有活动都跟着慢下来。   江洋可是身体棒棒,特别是在打鸡血之后。   他受不了跟在慢吞吞走路的江璟后面,急性子地越过他,走到前面。   老话说,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你的敌人。   江洋热衷于扮猪吃老虎,遗憾的是,他的心不细且浮躁。   今天两次都把后背留给情敌,第一次是蓝巍,第二次是江璟。   蓝巍只是个时空居民,跟生化人的武力值悬殊过大,后背再怎么留给他,他也奈何不了江洋。   江璟不同。他热衷于阴着坏,且有天才的脑子加持,足以降服一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生化人。   正副本一前一后下着楼梯。   江璟下到一半驻足在楼梯上,看江洋后背的双眼幽寂得可怕。   抬起42码的脚,狠狠跟江洋后背来了次亲密接触。   江洋倒栽葱摔下去,滚到一楼地板。   莫名其妙被偷袭,他脑子有点懵,手掌撑着地板挺起上身,一双暴怒的眼珠子瞪得快要凸出来:“你干什么!发什么神经!”   他一直觉得这个心理阴暗的正本有虐待倾向,现在终于脱掉马甲了!   区区一踹,当然不会伤到生化人的身体一根毫毛。   江璟这是为自己争取时间。   一踹翻江洋,嘴巴马上老和尚念经起来,完全无视化成一只火鸡的江洋如何怒吼自己。   “你嘴里嘟嘟囔囔念什么啊?”江洋从地板上站起来,左脚踩上楼梯。   江璟刚好念完管控生化人身体的一串冗长序列码。   江洋生化人的身体被定格在了踩楼梯这一姿势上,任何细微的肢体动作、面部表情都做不了,变成一具大号“安娜贝尔”。   江璟抱胸沿着台阶,优雅地拾级而下,眼中透出漠视一切的高贵感。   “抱歉,你的戏份到此结束,很遗憾连杀青小作文都没能让你说一说。我想过了,我还是习惯一个人单打独斗。有你这样一个战友,感觉碍手碍脚的。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把你和生化人的身体一起爆掉,你可是我半条宝贵的魂魄。我给你找了个新家,锵锵锵!”   他故作小孩子向大人献宝那样兴奋,亮出一颗豌豆大小的透明珠子给不能动的江洋看。   “这个东西叫引魂珠,它可以保持魂魄活性,保护魂魄不会被分解成宇宙粒子,我曾经也短暂住过。在我被车撞死的时候,时管局就是拿这个东西吸走我的魂魄,引渡我到达宇宙组织。嗯对对对,这个东西是时管局的东西。什么,你问我怎么得到的?小傻瓜,宇宙也有地下交易场。有人愿意出钱买,自然就有人去想方设法弄过来卖,只要价钱合适。”   江璟从楼梯下到地面上,抱胸站在江洋侧面。   “想知道我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控制住宇宙最新款生化人吗?不是因为我刚才念的只有我知道的序列码,而是因为……”   他分出一只手,食指一下一下戳着江洋的额角。   “成功不能只靠自己厉害,还要靠你蠢啊。天天在我耳边张口闭口‘思情丈夫’,看我身上戴着组织的定位器,哪里也不能去,你很得意,啊。思情的丈夫,我就是拱手让给那个蓝巍,也轮不到你一个没血没肉的生化人来当。好好当我的狗不当,非要跳到主人的饭桌上摇尾巴。我告诉你,我有能力创造你,就有能力把你关起来。”   暴怒的魂魄江洋,在生化人的身体这座象牙塔中作困兽之斗,拼了命要闯出去把阴险的江璟撕成肉丝。   “唉,我是没那个福分等到你去给我寻找提高精神活力的办法回来了。我已经在宇宙组织中经过多方打听,自己找到办法啦。”   江璟站到第二级台阶上,捧住生化人的脸,额抵额盯着生化人的眼珠子,与被关在里面的江洋魂魄咫尺相望。   “就是你。”   “你是我分出去的半条魂魄,只要把你贴身佩戴,就能滋养我的半条魂魄。将来我和思情生活在一起,不就等于你跟她也生活在一起了吗?这下你该高兴了吧,至少我有想着你。”   桥到嘛太。   所以还是3P没变!   “来,搬新家喽。”   江璟启动引魂珠的吸魂模式,把珠子按在生化人额心。   但见一条虚幻的、拼命挣扎的人影,不断被吸入珠子。   魂魄江洋终于可以说话,凄厉地尖吼:“江璟,我会看着你,我会看着你——江璟——”   他狙蓝巍的时候多么狂拽酷炫吊炸天,没想到下一个被狙的竟是他自己。   吸魂结束,江璟抬手挥几下空气中的余音:“吵死了,噪音污染。”做鬼脸学舌,“江璟,我会看着你……幼稚,你以为在拍《惊声尖叫》?”   引魂珠住进魂魄,原来的透明会变成纯黑色。   江洋只是半条魂魄,纯黑色的透明度也就只有50%,变成一颗灰色珠子。   江璟把引魂珠安装到早就准备好的脚链上,蹲下身戴上脚踝,食指点点灰珠子:“戴在手腕和脖子上都太招眼,委屈你了。人生就是要不断试错和改错,但是我不会完全否定当初创造出你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你真的可以成为我的退路,顶多就是有点烦你的不听话。我肯定不会永远关着你,至于我什么时候会把你放出来?主要取决于我什么时候走投无路,我想这一天应该还蛮遥远的。”   拍宠物一样拍拍灰珠子。   “所以你可以慢慢适应新家,不必着急。”   起身,挺胸深呼吸一下。   时时感到疲乏的精神头,正在显著恢复活跃。   “打听到的办法果然奏效,分开的两个魂魄可以互相滋养对方。”   舌头在嘴里打个响儿。   “今晚不睡觉,循环看‘老婆’的直播回放。”   从生化人江洋的脑子里取出记忆芯片,然后启动他的自爆程序。   生化人江洋齐步走,走到室外足够远的距离,炸成一朵绚烂的烟花。   Never see you。   第二天,时空联盟的同事见到江璟,问他:“昨晚听见从你住所的方向传出爆炸声,还看到火光,你是在炸什么东西吗?”   江璟像个没事人一样眉开眼笑:“我突然想看烟花,就把家里的生化人炸了。”   同事:“……生化人很贵诶。”   江璟:“想炸就炸,管他有多贵。”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30 10:44:17~2023-03-31 11: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六章 劫后余生   ◎自己睡得正香的时候,丈夫在外面差点被人杀了。◎   火车外, 暴雨顺着玻璃窗倾泻而下,模糊了往后倒退的景物,黑夜不时传下来一阵剧烈的电闪雷鸣。   在这种背景音乐下, 车厢里有个女同志出来上厕所。   推卫生间的门, 只能推开一条缝。   使劲再推推, 还是推不开,好像被门后地上的什么东西给卡住了。   她把眼睛放到门缝上。   黑夜掐着点儿, 炸了道轰天雷。   比轰天雷更震撼的,是这个女同志随后发出的高亢无比的惊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死人啦——车上死人啦——”   不知道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声调高得离谱,火车盖都要被她的女高音掀翻,本人更差点被地上的“男尸”吓尿。   火车左右方向闻讯奔过来好些人,有乘客,有乘务员,有火车民兵, 其中包括那六名跟随蓝巍一起到宝安的军人。   他们过来是准备为人民服务, 哪想大水冲了龙王庙,服务对象竟是自家领导。   他们推开堵住卫生间门的众人,低眼一看地上躺的“死人”, 受到的惊吓不比刚才的女同志小。   领导要是在护送途中出意外身亡,他们身上的军装也甭穿了,还要等着吃牢房。   六个兵哥哥,每人一张天要塌下来的煞白脸。   赶紧蹲下来去探蓝巍鼻息,确定他是不是真没气儿了。   蓝巍哼一声, 自己告诉他们, 他还有气儿。   江洋早前只是用手刀把他劈晕了而已。   他在江洋走后不久, 腿就有移动过, 无意间把卫生间的门堵住了。   六个兵哥哥大喜过望。   蓝巍的一个脑袋、两条手臂、两条腿,被他们一人分一块,抬猪一样抬出卫生间,让他靠坐在火车过道上。   简单检查一下他全身,没发现伤口,暂定他只是昏迷。   两个军官中的一个,大声劝好奇围观的乘客们都回座位上休息,大晚上的,别围在这里,人没死,只是晕过去而已。   另一个军官让火车民兵去把随车医生喊过来。   蓝巍头顶围着一圈长时间喧嚷的乘客,直接把他从昏迷中闹醒,脑中闪现几幕自己跟那个男人在卫生间中动手的画面。   当时那个男人以一种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用手刀迅猛劈了下他的后脖子。   他两眼一抹黑,直接倒地不省人事。   蓝巍脑子仍有些晕,扶膝试着站起来。   两个战士一边一个帮忙扶起他。   其中一个战士紧张地问:“参谋长,刚才您和那名男同志在卫生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着他们一起走出车厢,后面那个男同志就再没有回来过,这时候领导又晕倒了,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男同志干的!   “我还行。我们没发生什么事,我是上厕所时不小心滑倒摔晕的。”蓝巍轻描淡写地说,“我得回卧铺车厢了,你们也回车厢休息吧。”   他只能这样说。   白天那个男人调戏了他媳妇儿,他晚上找对方出去,准备替媳妇儿出头揍他丫的两拳。哪想对方是个练家子,自己阴沟里翻船被反杀。   这是可以明说的?   他这辈子没碰过这么大的硬钉子,丢人又丢场。   四名战士坚持护送领导回车厢,一并坚持让随车医生给他看看身体。   他们随行南下的任务就是保护领导的人身安全,现在他们已经失职,他们很自责,也很重视这次意外,不管意外的起因是什么。   很显然,四个兵哥哥根本不信蓝巍说的什么滑倒摔晕这种低幼的事故起因,只是身为下属,领导不说,他们不好对领导刨根问底。   蓝巍见劝不走他们,只能被他们像老母鸡护小鸡那样护送回卧铺车厢,回去后都不知道不明就里的老婆会被吓成什么样儿。   走动间,他抬手伸到脑后,准备揉揉被劈疼的后脖子,然后发现中指上的时管局戒指不翼而飞。   不消说,一定是被那个男人拿走的。   他这是劫财?   蓝巍看着无名指上没被拿走的婚戒,思索那个叫江洋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老黄在卧铺车厢的门边上来来回回地兜圈子走,显得忧心忡忡。   狗的耳朵很灵敏,它们的听力比两脚兽的听力强大太多。   那个女同志发出的女高音传到卧铺车厢这里,声波已经降到十分微弱。   没吵醒卧铺上已经睡着的杨思情,老黄却能听得分明,这种时候出去许久的蓝巍又不见回来。   你说它能不担心嘛。   这个家真是没一个让狗省心的。   啊,回来了!   蓝巍一行人离车厢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老黄早早就挺起身躯,搭在车厢门上疯狂摇尾巴、刨门。   杨思情终于被它的刨门声吵醒,从卧铺上扭过上半身往下面看。   她从狗子的活跃状态就能看出,一定是蓝巍出去抽烟回来了。   杨思情躺平回去,拉高毛巾被,心说他出去好久哦。   没过多久,她听出不对劲。   外面怎么过来那么多人的脚步声?   卧铺上的她再次扭过上半身看向车厢门。   四名战士顾虑到车厢里有嫂子在睡觉,不方便进去,只让随车医生跟着领导进去给他检查身体。   那两名知道江洋长相的战士向蓝巍请示,他们想连夜把火车从头到尾搜查一遍,看那个男人还有没有在火车上。   车外下这么大雨,他冒然跳车逃走的可能性不大。   剩下的两个战士就守在卧铺车厢这边。   蓝巍同意。   虽然他更倾向于对方已经跳车逃走,但也抱着一线希望能够抓到对方。   杨思情听见他们在外面的说话声,惴惴不安地爬下卧铺。   等蓝巍跟战士们说完话进来,她马上贴上去,一连问道:“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位是?”   蓝巍无事般笑笑:“这位是随车医生,给我检查一下身体。我刚才在卫生间里滑倒,给磕碰到了。”   杨思情一下就炸了,一边上下查看他的身体,一边爱夫心切地训斥:“你就出去抽个烟,怎么还抽出事故来了!”   蓝巍轻声说:“我真没事儿,等下跟你细说。”坐到沙发上,“医生,那麻烦你了。”   随车医生很快给他检查完。   确实没什么大碍,给他被劈疼的后脖子贴了张麝香止痛膏就回去了。   两个战士决定今晚要彻夜在参谋长车厢外站岗。   蓝巍劝他们回去休息,反被他们义正辞严说了一通军规纪律,一时竟不知谁是领导。   今晚的他,真是谁也斗不过。   “你别管他们了,快过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杨思情要被他急死了都,把他拉回沙发上坐在一起。   参谋长要向夫人做汇报工作,两个战士贴心为他们关好门,虽然他们很好奇参谋长私底下在夫人面前是不是跟他在士兵们面前一样的铁面威风。   在夜生活这一块,你们参谋长可威风了。   蓝巍跟外人不好说的事,决定跟老婆坦白从宽,小声把早前去找白天那个男人算账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杨思情越听越难以置信,脸上直冒寒气。   蓝巍交代完主要剧情,抓过她的小手,讪讪地干笑:“我没事儿,真的。”   “你现在有事儿了!”杨思情抽出手打他一下,“我白天都跟你说了不要去找对方,他没怎么样我。你呢,这边答应我,那边就去找他算账,跟我玩表里不一这套!”再打他一下,“好在他只是打晕你,抢了个戒指。他要是起了杀心,趁你晕倒杀了你,再抛尸火车外,你让一无所知的我怎么办!”   自己睡得正香的时候,丈夫在外面差点被人杀了。   恐惧攥紧杨思情的心脏,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终于崩溃,把脸埋在他胸膛上大哭。   哭声很响,眼泪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似要把心头的恐惧全部哭个干净。   门外站岗的两个战士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同一句话:女人是水做的。   蓝巍上一次经历杨思情哭得这么惨烈、五官乱飞,还是去年他第一次带她回军院、她向他发泄被流放到七十年代的愤懑的那天晚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被迫留在七十年代这件事,在她心中占据了多么重的分量。   足见他这次擅自行动把她惹得有多严重,严重到任何安慰和保证下不为例的话都显得那样苍白和空洞。   蓝巍静静闭嘴,环抱着她,给她一些时间哭泣,用哭泣去释放情绪。   老黄端坐得方方正正,凝视抱在一起的他们,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天崩地裂的事,它哼都不敢哼一下。   蓝巍等怀中的女人哭声渐低、渐无,拿毛巾擦干净她发洪涝的脸蛋,动作缩手缩脚,过分小心。   擦干净她的脸蛋,试着出声向她做检讨,检讨是他一时冲动和过于自信,把人和事情都想简单了,差点酿成大祸。   “老婆,你罚我,你狠狠地罚我,你从精神和肉.体两个方面狠狠地罚我。”   “你少来!每次惹到我,你就是检讨+递鞭子,我听都听烦了!”畅快大哭一场让杨思情身体发软,声音娇润。她已经冷静下来,捧着丈夫的左手,拇指抚弄着已经空无一物的中指,“什么人啊,打伤你,临走还要抢劫你!”   气得想抽那个长相酷似死鬼前夫的江洋一个大嘴巴子!   呃,短时间内,你可能抽不到他的嘴巴子。   “老婆,对不起,我把时管局的戒指弄丢了。”   “那个戒指不能用了,对我来说跟个普通金戒指没什么两样,丢了就丢了,你人没事比什么都强。下次小陈有来,让他感应一下戒指的去向就是。”   “老婆,那个戒指其实……可以用。”   蓝巍声音发虚,顶着压力自己爆料自己,勇敢迎接老婆接下来可能带给他的二次伤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31 11:09:27~2023-04-01 16:0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七章 怀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思情目光如锥:“怎么用?”   蓝巍低头暂避她眼中越聚越浓的风暴:“可以用来随时联系……小陈。”   杨思情紧紧咬一下下唇, 放开:“戒指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这样用的?”   蓝巍老实交代:“四月初我们在上海,小陈过来找我们的那天晚上,我不是跟他去阳台谈了会儿。我后面跟你说, 我让小陈取消和你的十年之约。其实除此之外, 我在阳台上还让小陈给了我一个随时可以联系到他的方法, 以防你哪天有点什么事而我又无能为力,可以找他帮忙。”   “所以你后面在床上跟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出自真心, 只是为了从我手里骗走戒指,在跟我虚情假意?”   杨思情说完把嘴巴紧紧收成一束, 准备跟他来个历史问题大清算,他不把自己隐瞒不报的事说开、说透,今晚他们两个谁都别想睡!   蓝巍敢自我爆料,就是做好了会被她秋后算账的准备。   他理亏地小声说:“一小部分是骗,绝大部分是真心害怕你会被戒指带走,想要那个戒指由我来保管。”   “你那晚是不是很得意?我为了一只猫就把戒指给你了。”   “这个真没有!我知道只要我开口讨戒指, 你一定会给我, 你这么爱我是吧。”   就是有,也不能说有!   人夫的求生欲,没有最强, 只有更强。   “我跟你睡一张床,你对我耍心眼!还有小陈,他的服务对象明明是我,居然跟你一起打组合拳,背着我偷偷和你联系、讲悄悄话!你们就是乌鸦和黑猪, 一般黑!”   “那我要当乌鸦。”蓝巍主动择其一, 卖个丑, 期望老婆大人能消消火。   杨思情的火气一点没消, 持续向他开火:“我真搞不懂你,既然你要到了小陈的联系方式,你那天晚上完全可以告诉我,我直接就把戒指给你了,偏要跟我兜圈子骗走戒指,用骗的是不是比较有成就感?请问你能否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没想太多,我单纯就是不想你背着我,和小陈有过多联系。”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女主跟小陈有什么暧昧。   “你这个直男癌,小陈声音像刀子刮玻璃那么刺耳,我没事才不想联系他!你现在倒是肯大大方方告诉我了嗯,反正戒指已经丢了,横竖我就算知道戒指可以联系到小陈,我也用不到了呀!戒指今晚要是不丢,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跟小陈偷偷摸摸联系一辈子!”   得,小陈干脆连男主一起暧昧。   男女通吃,工作卖命,魔法超群,宇宙高质量生命体,舍小陈其谁!   “老婆,你好歹给我安排个同物种的人类偷偷摸摸。我之所以决定告诉你,戒指可以联系到小陈。是想以此为前提告诉你,我刚刚发现的另外一件事……”蓝巍举起只剩下一个婚戒的左手给她看,“你看看我的手,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杨思情抓过他的左手,翻了翻手心和手背:“没有受伤,有什么问题?”   蓝巍这便将自己刚刚发现的重要疑点说给她听:“我们发现时管局的戒指被那个男人拿走,一开始的想法都是他打晕我之后再顺手牵羊劫个财。   可他如果拿走戒指是为了劫财,为什么不把另一枚婚戒也顺走?   还有我手腕上戴的手表,口袋里的现金,他都没有顺走,独独拿走时管局的戒指。   我就想,他是不是本来就知道这枚戒指是特殊的,而婚戒只是枚普通金戒指?   我进一步想,他打晕我,可能不是因为害怕被我教训才决定先下手为强,可能就是为了要拿走我手中的时管局戒指。   得出这个结论,我再倒回去推测。   那个男人今天白天先是跟我套近乎,后面再搭讪你,可能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创造机会拿走我手中的时管局戒指。   他想不到的是,你会误会他在搭讪你,并且把这件事告诉我,而我晚上会为了替你出头去找他。   他干脆将计就计,让我跟他去卫生间谈话,然后打晕我,拿走戒指。”   蓝巍回卧铺车厢的路上,看着左手左思右想,想的就是这条逻辑链。   然后晚上那个男人对他露出的那个怪异笑容,他一下子就解读出了笑外音。   那个男人肯定是在暗自惊喜,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挨宰。   江洋做事还是不够谨慎,毛毛躁躁的。   江璟交代给他的两个任务,1和杨思情初步接触,2拿走时管局戒指,全被蓝巍抓住一点他犯的小漏洞,推理出来。   蓝巍要是当面推理给江璟听,江璟非气得连江洋的魂魄一并炸了不可,炸完还要骂一句:这种蠢货,留他何用!   话说,杨思情怎么没声了?   她刚刚还像壶煮沸的开水,生气老公对她耍心眼。听完老公有理有据的精彩推理,反而突然间安静下来。   蓝巍搂过她,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思情,时管局的戒指你除了我,确定没有告诉过第三个人吗?”   杨思情中蛊般出神,迟了好几拍才说:“没、没有,但是小陈有没有告诉B时空的谁,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小陈把你的事告诉B时空的谁,那对方岂不是跟你的情况差不多,都不是这里原来的居民。”   “蓝巍,你别胡说八道吓我!”杨思情反应很大,“也许那个男人单纯就是顺手一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B时空要是还有个人情况跟我一样,小陈不会不告诉我、让我避开对方的,一个我就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   “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哪里反常!你认为的反常,只不过是你仅凭那个男人只拿走一个戒指这个疑点,拼命发散思维去猜想,想出来的反常。那个杨大根一家人就是老觉得家里有鬼,几年下来搞得家无宁日。我们当时是怎么说人家的?蓝巍,我们不要像杨大根他们一样,遇到一点可疑的事就胡乱猜想,到最后才发现,其实全是心理作用。”   杨思情努力想要说服他,让他认为这就是一起普通的伤人抢劫事故。   别的不说,她整个人的焦灼状态就挺反常的。   蓝巍将她反常的焦灼状态跟她刚才的崩溃痛哭联系到一起,认为她的反常是因为被自己的晕倒吓得不轻,再者,她劝自己的话也不无道理。   “嗯,我自己也觉得我的推测有些漫无边际。等等看小陈哪天再来找我下棋,我们就问问他。”   “对!小陈要是敢隐瞒我们什么事……”   “我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像这种自灭威风的实话,总是难以启齿的,没关系,有蓝巍为她代言,“老婆,你哭累了吧,我抱你上去睡觉。好好的一晚上让我给搅浑了,都怪我不听你的话,偷偷替你去出头,害你不得安宁。”   杨思情疲惫地嗯一声。   蓝巍亲亲她,把她抱上卧铺,自己坐回到沙发上,准备再在脑子里梳理一遍今晚的事故。   就算那个男人只拿走时管局戒指这个疑点是他想多了,那个男人非常人所能达到的出手速度又该怎么解释?这个可是他当面所见。   杨思情见他坐回到沙发上就没有再起来的意思,担忧地问:“蓝巍,你不睡吗?是不是后脖子疼得不想睡觉?”   蓝巍笑对她说:“两个去搜查火车的战士还没回来,我等等他们。”   杨思情担忧不减,把胳膊伸出卧铺:“那你坐到这边来,让我抓着你的手睡觉。”   卧铺车厢是上面床铺、下面沙发的构造。   蓝巍依言坐到她这边的沙发,抓住她的小手,吻一下手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要睡觉了,你别出声。”杨思情这样说是为了终止他一而再地苛责自己,他自己也受伤了。   懂她的蓝巍心头一热,再亲一下她的手背。   然而这一夜,杨思情再也没能睡着过,因为脑子里反反复复在想一个人——江洋。   这个男人吊诡的地方实在太多。   其一,他和她那个在A时空被杨思情B撞死的未来丈夫,她只把他们当成是长相相同的两个人。   其二,他白天跟她单独相处时那种藏都藏不住、渴望跟她亲近的眼神和话语,她也只以为他是想搭讪已婚妇女。   可是刚才听完蓝巍对他的推测,说他可能原本就知道他们手中有一枚时管局戒指,接近他们是为了拿走戒指。   她把蓝巍的推测和另外两件要素联系起来,得出一件她四月份在上海初见这个男人时就怀疑过的事——他不是长得像死鬼前夫,他可能就是!   那时候在上海她一有这个怀疑,马上就问了小陈。   小陈信誓旦旦告诉她不是,只是长得像而已。   如今看来,只有两种可能:   1小陈对她说了谎,那个男人就是她死后重生的A时空未来丈夫;   2小陈没说谎,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杨思情当然希望是2。   如果是1,那他三番两次接近她和蓝巍,是出于什么居心?而且他怎么知道她是他的A时空未来妻子,除非是小陈告诉他的。   杨思情越想越不寒而栗,拉紧盖在身上的毛巾被,感觉车厢顶有无数双蠕动的眼睛在暗暗关注她在B时空的一切。   她这个吸霉体质的倒霉鬼,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沾到边。   蓝巍娶了她,也跟着一起倒霉。   现在戒指没了,不能马上联系到小陈问个清楚。   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等,等小陈什么时候有什么问题需要来B时空找她。   讲真,她从未如此渴望听见小陈那个刀尖刮玻璃的极品声音。   小陈:现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你们夫妻再嫌弃我一个试试?   作者有话说:   前夫哥露的马脚太多,杨姐终于怀疑他的存在了。   多留言 第九十八章 坦白   ◎现夫哥和前夫哥的思想达到空前统一,都希望对方去死。◎   关于“那个长相酷似死鬼前夫的江洋究竟是不是死鬼前夫本尊”这个命题, 这一夜在杨思情的脑海中排列组合出了好几种答案。   导致脑中零件超时运转,产生的热量让她一个头膨胀成几个大。   往她头上浇一盆凉水,估计都能滋滋冒烟。   疲惫的大脑终于支撑不住, 让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昏昏入睡。   时间走到凌晨三四点, 车窗外的大雨已经停歇。   火车开过雨夜, 轮轴的转动声在雨后的静谧中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蓝巍放下书,看看手表上的时间, 起身观察卧铺上的爱人。   她鼻息浅浅,眉头皱着, 看得出没有睡安稳,真叫他心疼和自责。   轻轻把她的小手放进毛巾被中,看她的睡脸越看越爱,忍不住吻一下红润双唇。   复又凝视良久,走出车厢。   站到车窗前,点根烟, 抽一口, 呼出的烟雾在雨后的凉风中漫卷。   老黄得到他的默许,尾随出去。   两条前肢往上一挺,搭在窗台上, 狗头探出窗外,45°眺望黑幕下移动的远山,狗脸上的毛发被凉风吹得往后歪倒。   吹久一点,兴许还能吹个造型出来。   太拟人化了这只狗子,早就怀疑它的皮下是个重生成狗的人。   它要是突然开口唱:“苍茫的天涯……绵绵的青山脚下……”   请不要感到震惊, 也许这是它的隐藏技能。   蓝巍把烟换到左手, 右手从它的狗头顺着背脊摸到臀尾, 重复这个动作。   他每摸一遍, 老黄挺立起来的身体就会享受地斜过去拱一下。   蓝巍抚摸它健康强壮的骨骼,预测它还能活十年左右,没病没灾的话,兴许会活得更长,而它现在已经十岁了。再活个十来年,将来肯定会吓死军院里那些认识它的人。   心里对它说:你能遇到思情,托她的福变年轻,也是你的造化。缘分就是条绳子,把毫不相干的我们从天南地北捆在一起。   老黄好像听到了他的心声,把狗脸转向他,嘴巴微咧,舌头微露,笑给他看。   一人一狗,不似神交胜过神交,狠狠讨了把蓝巍欢心,决定对它重重有赏,今天给它加餐!   物质奖励可以创造精神快乐,这顿加餐成为老黄今天一天的快乐源泉。   你看,有时候做人还不如做一条容易满足的狗。   那两个去搜查火车的战士回来了。   向蓝巍汇报那个叫江洋的男人不仅没在火车上,甚至连名字都没在火车乘客名单里。   一个大活人,凭空出现,凭空消失,特么邪门。   但也不能排除他没买票,逃票混上了火车。   蓝巍坐一趟火车,碰到这么个行踪古怪的人,许多矛盾的头绪缠绕成一团,在他的脑中云遮雾罩,让他理不顺、看不透。   那就只能当成一笔南下路上遇到的奇闻轶事,糊涂结案。   他告诉两个战士,这事就这么算了,不要再在火车上走访调查,惊扰到火车上的老百姓就不好了。   两个战士点点头。   蓝巍让他们回去休息,他自己抽完手头这根烟,也回车厢了。   睡梦中的杨思情睁开眼,看一看四周,陷入惶恐。   她孤身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斑马线中央,两头街边站满等红绿灯的人群。   绿灯亮了,两团人群像两股冲锋陷阵的洪水,一窝蜂涌向她。   即将以她为中心点交汇时,两团人群的脸集体一闪,不管男女老少,全部变成死鬼前夫的脸,脸上挂着尖锐、僵硬的微笑。   她被无数个死鬼前夫淹没,被他们卷走。   睡梦中的杨思情睁开眼,从床上弹坐起来,胸脯起起伏伏,眼神慌乱不已,耳朵嗡嗡作响。   蓝巍赶紧站到卧铺边上,扬起脸孔关切地看突然醒来的小女人:“老婆,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杨思情身体一歪,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蓝巍,我梦到上海南京东路的那个红绿灯了。”   “害,原来是梦到红绿灯。不怕,不怕,红绿灯有什么好怕的。”蓝巍把温热的大手盖在她的后心上,把自己的热量输进她打哆嗦的身体。   她的背不宽,自己张开五指,差不多就能覆盖住。   “红绿灯不可怕,可怕的是等红绿灯的人。有好多人,他们的脸长得一模一样,一起走向我,我被他们淹了。”   “哎哟,那是挺可怕的。都怪我,没进到你的梦里赶跑坏人。”蓝巍哄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肩膀。   都怪他昨晚胡来,结果着了那个男人的道,给她心里留下阴影,严重到都做噩梦了。   杨思情没说话,安静伏在他身上,感受他真实存在的温热肉.体,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终于被主人搂在臂弯里。   蓝巍陪着她安静了几分钟,轻声轻气地说:“才六点多,要不你再睡会儿?”   杨思情从他身上起来:“不睡了,我睡不着了。”   “那咱们就不睡了,下地活动活动。”蓝巍抱她下来。   说明一下,卧铺有小台阶给乘客爬上爬下,是这个人自己喜欢给老婆当人肉升降机,抱上抱下。   时间走到七点多,夫妻俩待在卧铺车厢里吃早饭,一猫一狗蹲伏在地上吃。   四名战士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他们白天不进卧铺车厢补眠了,要全天轮流给他们夫妻站岗,执行到火车到站。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宁愿自己累一些,也要看护好领导的安危。   蓝巍阻止不了他们的决定,也无权阻止,这本来就是上级交给他们随行南下的任务。   想不到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一回,不仅老婆,连着下属的心里都留下了阴影,他有罪啊。   杨思情早上做的那个,被无数个死鬼前夫淹没的噩梦,带给她不小冲击,到现在还心有戚戚焉,吃东西不香。   不想让蓝巍再担心自己,她低埋着头硬吃,心里酝酿着要怎么向他讲述A时空死鬼前夫的事。   她昨晚听完蓝巍的推测,当时不说,是觉得说白了,所有关于死鬼前夫重生来找她的疑点全是她没有根据的捕风捉影,她自己苦恼就够了,何必说出来让蓝巍跟着她一起苦恼。   况且“A时空的未来丈夫”这个身份真心很敏感,给人一种她脚踩两条船的错觉。   但是清晨的噩梦,坚定了她说出来的决心。   有一万条不让蓝巍知道死鬼前夫的理由,终抵不过“说出来能让他提高自身安全意识”这一条理由。   早饭过后,杨、蓝走出车厢。   蓝巍让两个站岗的战士都去吃早饭,他和嫂子要在火车上走走。   走走是他向老婆提议的,旨在陪她散散心。   他们走到火车最后一节车厢。   大清早的,这边暂时没有乘客和乘务员走动,应该都在吃早饭。   他们站在车窗前互相依偎,看窗外锈迹斑斑的漫长铁轨在视野中远去、远去、远去……   “蓝巍,四月初我们在上海去婚纱店拍婚纱的那天,我跟你说我好像看到一个A时空的人。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   当时他心里老大不舒服来着,因而至今记得,并且记忆犹新。   “其实我当时在上海南京东路红绿灯看到的那个人,”杨思情顿一下,“他的样子,跟我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一模一样。”   “啊?你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蓝巍扭头看她,在脑子里捋一下她这句话的逻辑,“不是,你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吗?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个弯儿。”   “就是我如果没有穿越到这里的话,我在A时空的未来就会跟他结婚。”   “我更糊涂了。”   蓝巍是脑子糊涂,心里气闷,因为想到她有可能嫁给其他男人,不管是在A时空的未来,还是B时空的现在。   “我从头跟你说吧,你别打岔我。去年小陈跟我说,杨思情B在A时空开车撞死了人,让我留在B时空修补她捅的篓子。   杨思情B撞死的那个人,就是我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   直到我穿越到B时空,在此之前我都不认识这个男人,我是从杨思情B的记忆当中看到这个男人的长相。   四月份我们在上海的南京东路等红绿灯,过斑马线的时候,我无意间瞥见人群中有个男人长得跟A时空的未来丈夫一模一样。   我吓了一大跳,以为他死后重生到B时空。   后面小陈过来找我谈给你调工作地点的事,我马上就问了他。   小陈很肯定地跟等我说,我未来丈夫那个人已经被撞死了,我看到的男人只是长得像而已。   我就信了他,很快忘记这件事。   可是昨天,我再一次见到上海那个长相酷似我在A时空未来丈夫的男人。”   “就是那个江洋。”蓝巍替她说出来,脑子已经思考起她昨晚彻夜思考的问题。   “对,我以为他就是碰巧跟我们坐同一趟火车去宝安而已。   可是昨晚听完你的推测,我把前前后后关于他的疑点联系起来,越想越觉得那个男人透着很大古怪。   一方面怀疑小陈骗了我,那个男人就是重生后的未来丈夫;另一方面又觉得是我想多了。   昨晚我反驳你的推测,是不想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费神,毕竟你还要出去工作,这些神神叨叨的事由我自己苦恼就好了。   现在决定告诉你,则是为了往后你能更加注意自身安全。”   “老婆。”蓝巍动情地抱住她,“幸亏杨思情B把你未来丈夫撞死了,你才能来到这里。不然我到死都不会知道,在另外一个时空,有个女人能让我爱入骨髓。我这样说你可以生气,也可以骂我思想卑劣,这些我都承认,但是这就是我现在最真实的心声。”   现夫哥和前夫哥的思想达到空前统一,都希望对方去死。   就是中间夹着个已经被迫下线的副本江洋,增加了这段三角恋的复杂程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3 11:06:04~2023-04-04 20:1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九章 宝安   ◎皮格马利翁效应说:有些事,想想就会成真。◎   闹哄哄的初秋雨夜操了太多剧情, 有人失眠,就有人睡得特别香甜,比如光年之外的前夫哥。   他说要通宵看“老婆”的直播回放, 结果才看几遍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想不到杨思情的脸还是个催眠利器, 以后她要是睡不着, 可以拿面镜子盯着看。   江璟一觉醒来,整个人一键还原成功。   脑筋转得特别快, 腿脚轻捷如燕。   深呼吸,连住所的空气都觉得前所未有的清新纯净。   一来, 他的精气神被江洋的半条魂魄滋养一夜,状态满打满算恢复到没分魂前的90%;   二来,昨晚顺利把江洋这个逾矩的副本关押起来,除去一害,心情好,空气自然跟着好。   时隔数月, 江璟再次打开星际购物频道。   生化人江洋昨晚不是爆了嘛。   这么贵的“家用电器”, 销毁的时候他还小小肉疼了一下。   这具生化人的身体被江洋魂魄附身太久,把江洋魂魄抽出来,生化人的大脑可能会留有江洋魂魄的残念。一旦让生化人恢复行动自由, 在残念的驱使下,他很可能会攻击江璟,然后弄碎引魂珠放出江洋魂魄。   为谨慎起见,他就算再肉疼,也得把生化人炸成一堆破烂。   把生化人炸成一堆破烂, 堪堪是他数月前的想法, 没想到在昨晚实施了。   皮格马利翁效应说:有些事, 想想就会成真。   生化人炸了, 江璟的生活还要继续,住所这边不能没有管家料理他的日常起居。   这次他不准备买生化人,跟钱无关,纯粹是江洋让他现在看到生化人就心理性厌恶。   这次他准备买台家政型机器人。   没脑子,存在的价值就是干活,对标过去地主家的长工。   江璟刷着星际购物频道页面,翘起二郎腿,右脚一踢一踢的,戴在脚踝上的引魂珠跟着一颠一颠的。   他故意这样,大有戏弄被关在珠里的江洋之意。   要说他分魂出江洋吧,确实有几分留他在身边当左膀右臂的真心。   问题是,江洋分出去没多长时间就越发不听话,屡次违抗他的命令。   若只是不听话这一点,他还不会这么快收拾江洋。   是江洋几次催促他尽快帮自己附身蓝巍这一点,让他下定决心要尽快把江洋关起来。   江洋不但有自己的私心,而且私心日益膨胀。   真让他附身了蓝巍,再想让他交出思情,恐怕就难了,搞不好哪天还要反噬他这个正本。   所以昨晚江璟当机立断,趁江洋沉浸在即将附身蓝巍、乐得找不着北的兴奋口,给了他一记“闷棍”,省得留来留去留出仇。   至于B时空那边,他依然会按照当初和江洋制定好的计划,耐心等到78年蓝巍上战场,稍微搞点小动作,让他死在炮火之下,这是最掩人耳目、不必弄脏自己的手就能除掉他的法子,然后带走思情。   中间两年空窗期,他要想方设法解开身上的定位器,以及布局除掉小陈和杨思情B。   他和思情共同的人生就是被这两个货色给搅没掉的,对他们的清算是早晚的事。   杨思情被迫留在七十年代的憋屈和委屈,要被前夫哥用一个暴风骤雨式的计划,替她充分宣泄了。   欲知后事如何,让我们接着往下看。   自从杨思情把A时空死鬼前夫的事告诉给蓝巍,七上八下的心一沉,踏实了许多。   心里有事而自己又无能为力,这种时候果然应该跟亲近的人倾诉。即使他也无能为力,至少能从他这里获得一些精神力量上的支撑。   由江洋制造的雨夜危机好比台风过境,只是短暂地把杨、蓝刮得东倒西歪一下,之后几天的行程全都风平浪静,让他们无聊到心里发慌。   第四天上午,在火车轮轴惯性的拉动中,他们平安抵达宝安罗湖火车站。   驻宝安的边防部队派了个书记官李文康和两名战士,早早等在月台上接应他们。   军营本部在沙头角镇,于是沙头角的民兵连连长也和他们一起过来接人。   今年从全国各地下派了好几个不同兵种的军官来宝安,从首都派来的蓝巍是他们当中军职最高的,他是来宝安边防部队当几把手的,由不得宝安的本地官不重视。   杨、蓝一行八人拿着行李一迈出火车门,李文康一干人等马上小跑过来,与他们热情握手、互相自我介绍,簇拥着他们走出火车站,坐进部队派来的吉普车,开往沙头角边防部队营区。   李文康在前面副座侧着身体坐,脸朝向后座的蓝巍,笑容满面、滔滔不绝地跟他介绍宝安县和驻宝安边防部队的基本情况。   宝安县目前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种植农作物和水产捕捞业,亦有少量的能源产业。   香港那边会有老板过来宝安这边,征得政府同意,开设一些小工厂生产化学品、金属材料、家用电子设备等等这些产品。   宝安毕竟毗邻香港,这边的政府眼巴巴看着对面香港经济腾飞,怎么可能会没有蹭点肉汤喝的想法呢。   只是碍于国家政策,香港和宝安,两边都不敢放开手脚建设大工厂,一直以来都是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总比不打不闹好,多少能解决一些村民的就业问题。   杨思情抱着小竹篓,耳朵听着他们谈话,眼睛贴在窗玻璃上,新奇地观摩76年的深圳。   后世一谈到深圳,第一句话总要说:这里在改革没开放之前是个小渔村。   就她实地到访所见,说“小渔村”有些辱没眼前的宝安县。   相比之前她和蓝巍到过的那个陕西小城镇,沙头角街道上的人流量更多、物产更丰富。   街道两侧的民居都是砖墙瓦顶的平房,很典型的岭南建筑风格,亦有比较像样的两层小楼。   行人的交通方式大多是骑自行车和步行,街上还有接客的三轮车、拉货的平板车,偶尔能看到一辆小汽车开过去,在人流量多的小镇街道上可谓一枝独秀。   她后来听别人科普,一般开小汽车的,十有八九是从香港过来的人。   三花也从小竹篓里探出脑瓜子,目不转睛地看车窗外移动的陌生环境。   这只奇猫,在上海洋房出生,住过北京军区大院,现在又来到祖国的南鄙之地,从南到北再到南,梅花样的足迹遍布大半个祖国。   这个牛逼,够它在猫圈吹一辈子。   老黄就不一样了,昂首挺胸,从容淡定。   想它戎马一生,跟随部队到过祖国不少地方参加军演、拉练,宝安只不过是它的又一个目的地。   一个可以不必再辛苦军演,尽情纵情声色的目的地,它很快就会知道南方的小母狗是不是比北京的小母狗更温柔、更善解狗意。   秋天到了,螃蟹肥了,老黄的脑袋也跟秋天的螃蟹一样,脑壳一掰,全是黄。   两个男人的谈话终于谈到杨思情身上。   李文康瞥一下像是没干过农活的她:“嫂子看着很年轻啊。”   蓝巍伸手搭上她的肩头:“是啊。年中刚跟我结婚,这还没几个月,就陪着我大老远下部队来了。”   语气十分柔情,旁人一听就听出他很疼爱这个媳妇儿。   这么漂亮,又是新婚,不疼才怪。   杨思情被丈夫的同事问到,不能没有一点反应。   眼睛离开车窗,对李文康腼腆地笑笑。   鹅蛋脸红白分明,眉眼间一片令人见之忘俗的风韵。   李文康回她一个拘谨、僵硬的笑,笑得有点囧,眼睛再不敢乱瞟嫂子。   好吃不过饺子,好看不如嫂子啊。   吉普车没开多久就开到营区家属区,停在部队为蓝巍夫妻准备好的家属房门前。   几个战士帮着把行李搬进屋。   杨思情也跟进去,屋里屋外走一遍,连脸带心,拔凉拔凉的——没有她最想要的独立卫生间。   家属区建在营区腹背,就只是五排瓦房,每排瓦房可住十户,每十户共用一个公共自来水池。   每户屋内,一间卧房、一间厨房、正中的厅堂,仅此而已。   厨房做饭的是土灶,拉风箱的那种。   杨思情上一次看见土灶还是在杨思情B老家。   至于煤气,那是在改革开放以后才能在宝安见到的东西,目前做饭就是烧柴和烧煤球这两种全国通用的方式。   三急要去营区的公共厕所解决,因为部队需要收集农家肥种田。   部队的田地就在不远处,一年到头要种好几种农作物;围绕着家属区,还种有好几亩荔枝林;还有养鱼的水塘、猪圈、牛棚……基本实现自给自足。   杨思情在一张小木板凳上坐下,把三花抱在大腿上机械地抚摸着。   别人看她像是在休息,其实她脑子里又在走马灯一遍自己短暂的穿越人生。   她没奢望过这里会有北京那种像样的军区大院给她住。   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地,也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好歹是个军分区,怎么能贫寒成这样?   穷地方的军分区就是这样的啦。   76年的这里已经把基建搞得不错了,前几年这里更寒酸。   李文康跟蓝巍说一声晚点再来看望他和嫂子,他接下来要带另外两名军官去他们的宿舍。   这里是家属区,单人军官不住这里,都住营区宿舍。   蓝巍也请李文康带四名随行战士去营区宿舍休整,他们几天没睡好觉了。   站在门口目送吉普车开远,他把头一低,对上老黄的殷切目光,一秒get到它想要干什么。   “去吧。”他说。   老黄撒开四肢,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它新奇和兴奋极了,迫切要去踩踩这片新山头。   狗嘛,就喜欢这种可以尽情探险、刨坑的乡野环境。   杨思情之砒.霜,它之蜜糖。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章 买房1   ◎下部队第一天,媳妇就要当家里的天。◎   蓝巍走进平房, 视线扫一遍室内空间。   墙壁上没有裂纹和脱皮,窗户上的绿漆没掉,说明这几排家属房应该建成没几年。   屋顶上没有蜘蛛网, 靠墙放着两人份的水桶和脸盆, 脸盆里放着毛巾和洗漱用具, 都是新的军用物资,说明营区早前有派人过来整理过。   看完房子, 他在老婆面前蹲下,拿起她撸猫的双手收拢在自己掌心。扬起脸孔, 耐着性子哄闷闷不乐的她:“居住环境是跟我们原先想的有点出入,可这些都是暂时的,你是最清楚的,嗯?”   站在她未来人的角度来看这里,他完全理解她心里的落差。   三花不想在这里当他们夫妻之间沟通的电灯泡,从杨思情大腿上跳下去, 跑出门外。   杨思情没猫可看, 只能抬头看他,幽幽地问:“洗澡要在哪里洗?”   蓝巍以为她开口会先抱怨一通这里的种种,没想到她会先问洗澡, 被问得语塞一下:“额……应该有公共的洗澡房。”   杨思情轻叹一声:“我算是下乡劳动改造来了。”   “瞎说,我不会让你劳动,你更不需要改造,你对我来说已经很完美了。”   “你得了吧你,我早就摸透你对付我的套路, 你没辙的时候就会说些便宜的好话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承认说好话是有那么几分想转移你注意力的不良居心, 同时, 这些好话也是发自我的肺腑, 内脏器官可不便宜。”   杨思情终于笑了,软软地捶他一拳。   蓝巍歪头亲她一下。   杨思情站起来:“来都来了,我们就先这样住吧。”走过去打开行李包,往外拿东西,“屋里怎么连个电话都不装?我们要给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你先别忙着整理东西,我们先出去给妈打电话,顺便在营区周围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那我要洗脸梳头,第一天下部队,不能让人家看我像个蓬头垢面的懒婆娘。你等等我,我去提桶水。”   “我去生火,准备烧水。等我们打完电话回来,正好可以用热水。”   “老黄呢?”   “跑田里撒欢去了吧。”   “这只脱缰的野狗,一来这里就脱离集体,搞个人主义。”   夫妻俩分头行动起来。   九月份,北京那边已经凉了,广东这边的气温依然维持在二三十度,阳光灿烂。   铁桶在水龙头下接水,杨思情等水的工夫里环顾营区四周,所见主打两种颜色:黄色和绿色。   路面是黄土路面,房子墙壁是土黄色。   营区里面梧桐树环绕,营区外围荔枝树环绕。   她没吃上哈密瓜,以后有的是荔枝吃。   赶上这边靠海,海鲜管饱。   想她穿越到北京快一年,就没吃过几顿像样的虾兵蟹将。   杨思情盯着哗哗往下倾泻的自来水,出神地畅想海鲜大餐,没去注意每个经过自来水池的兵哥哥,好像集体得了歪脖子病——脸歪向她这边走路,都走过去了还舍不得转正回来。   军营里面雌性生物本来就少,质量也不好,冷不丁看见这么一位陌生仙女站在树荫下,一个个都看得错不开眼。   水满,杨思情关掉水龙头,望见跑出去的三花向她跑过来,嘴里叼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三花跑到她脚边,吐出东西,轻置猫臀,望着她喵一声,似有邀功之意。   杨思情定睛一看,喵了个咪的,一只死老鼠!   恶心到她了,果断抬脚踢飞。   三花的脑袋沿着死老鼠的飞行轨迹旋转过去,提臀小跑过去准备叼回来。   这只鼠鼠可是它下部队的首秀,它要叼着环部队游行一圈,360°向兵哥哥们炫耀它的劳动成果。   晚点它还要去把鼠窝扒拉干净,把鼠鼠们从大到小排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让它们一家子死得整整齐齐。   “啧,你还去!”杨思情追上去捏住三花的后脖子,再踢一脚死老鼠,把它踢到更远的地方。   一手拎着猫,一手提着水桶回平房。   三花也是有脾气的,一路上都在喵呜喵呜地抗议。   杨思情进屋放下它,它掉头又疾如闪电地跑出门外。   “这只猫!回头我要找根绳子绑住它!”杨思情提起水桶倒了半脸盆水,去行李包里拿出洗面奶。   76年市面上已经有售卖简易的洗面奶,国内、国外的牌子都有。   “好好的,你绑它干吗?”蓝巍站靠在她边上。   “就刚刚,它叼了只死老鼠回来!”杨思情挤出洗面奶,搓出泡沫,仔细洗脸。   “好样的。我看它在北京一天到晚只会叫唤,没见它抓过一只老鼠,以为这只上海猫不会抓老鼠,没想到它的本性没丢。”   杨思情往脸上泼水,冲掉泡沫:“我养的猫不需要抓老鼠的本性。”手往旁边一摊,“毛巾。”   蓝巍给她毛巾:“你不许它抓老鼠也没用,这里到处是田鼠和家鼠,你防不胜防。”   杨思情擦干脸:“所以我要找根绳子绑住它!”   话说了一圈,又说回到原点上。   “你这是霸权主义。”   “我就霸权!妈不在这里,我就霸权!”   下部队第一天,媳妇就要当家里的天。   蓝巍嘴巴痒痒的,想顶她一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审时度势一下,觉得与天斗是极为不明智的行为,不如亲亲。   嘴巴凑过去。   碰上媳妇冰凉的小手。   杨思情推开他的嘴:“我刚洗干净脸,你别又往我脸上送口水,你赶紧也倒水洗洗。”   提起装衣服的行李包,进卧房换衣服。   蓝巍小声抗议:“沾点我的口水怎么了?”   就是,沾点老公的口水怎么了!   晚上让她全身都沾上你的口水!   白天她当大王,晚上你当小王,轮值。   蓝巍深知老婆一打扮起来,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那个门。   洗完脸拿上两个水桶,来回提几趟水,装了大半个水缸。   往大铁锅里倒上水,坐在火塘前添柴禾。   火塘中的火轻轻晃动,照得他微微眯起眼,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卧房门开,杨思情走出来:“蓝巍,我好了,我们走吧。”   她俏生生而立,端的是人比花娇。   蓝巍看着这样的她,再一想未来她要陪着自己在部队里过这种要啥没啥的清贫生活,心里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他们在路上问了人,得知营区的军人服务社可以打电话。   走在前往军人服务社的梧桐林荫道上,边走边聊。   “我带着钱和粮票,我们有好多东西需要买,这里买不齐,明天我就去镇上买。哦对了,我还要买辆自行车。干脆晚上我列张清单出来,这样明天就不会漏掉要买的东西。”   “明天我去政治部报到完就开营区的车送你去镇上,陪你买。”他的军职本来就配有军车和司机,“后天我就要上岗,以后没那么多时间陪你。”   “没事儿,我也要里外里整理房子,没时间陪你。”   “老婆,要不,我们在镇上租个好点儿的房子住?我思来想去,一个是你住在部队多有不便,另一个是我舍不得让你住在部队。我们住到镇上去,我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这里离镇上又不远。”   “租房子?嗯……”杨思情想了几步路,“租房子不如买房子。过两年这里就要大面积破土开发,我们买的时候选好地段,两年后可以大赚一笔,再拿赚到的钱去买新盖的楼盘。”   买房卖房再买房,杨姐这是准备靠房地产快速实现财富逆袭的节奏。   “小样,思路这么清晰。这是你刚刚现想的,还是蓄谋已久?”   “嘻嘻嘻,蓄谋已久。我本来想把这个思路付诸在北京,可是北京的房子绝大部分是国有的,不允许私自买卖。改革没有开放以前,在北京买房太难了。宝安这边天高皇帝远,买房的可操作空间应该会比北京大很多。”   “虽然你之前告诉过我,未来的房价会涨得很离谱,要趁早买房赚一波时代红利。不过我对通过买卖房子发财提不起兴趣,房子对我来说够住就好。况且我也不需要买房子,国家会承包我一辈子的居住问题。不过你想买的话,我支持你买,我这几天就帮你在部队里问问沙头角镇的本地人。”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7 20:36:40~2023-04-09 17:2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零一章 买房2   ◎为了夫妻生活的无穷乐趣。◎   杨思情从话筒中听到史云从远方传来的亲切声音, 眼泪冲上眼眶,水汪汪地凝结在眼眶底,纤长的睫毛上下翻飞, 当场泪洒军人服务社。   话筒对面的史云听见她哭, 同哽咽得热泪盈眶。   蓝巍预判到了她跟北京那边一通电话, 一准儿哭,出门前在口袋里备了几张草纸, 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是懂自己老婆的。   杨思情啜泣着跟话筒对面的婆婆互诉衷肠。   蓝巍负责拿草纸给她擦泪,擦干又掉, 又擦干又掉……   他的手忙得不亦乐乎,心里开小差:以后要是祖国哪里缺水,就把家里这两个女人送过去当海龙王,天降甘霖。   服务社的售货员阿姨也是名随军军嫂,被部队安排在这里工作。   她坐在柜台后面看着这对脸生的夫妻,不敢动声色, 纯良的目光中充满困惑, 不是很能理解小姑娘的哭点在哪里。   杨思情酣畅淋漓跟婆婆讲了半小时电话,把话筒递给丈夫,接过他的草纸, 使劲嗤地一声擤鼻涕,鼻子被草纸摩擦成红色草莓鼻。   蓝巍跟亲妈说:“妈,该说的思情都说了,那我挂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话筒对面的亲妈半分不带含糊地挂了电话。   什么情况?   有了儿媳妇就不要儿子了?   蓝巍对母爱第一次产生了质疑。   一场在别人面前不顾形象的痛哭流涕, 并不能影响杨思情在军人服务社扫货的心情。   相反, 购物产生的快感对她悲伤的心情起到了修复作用。   购物, 女人心灵的疗养圣品。   军人服务社的生活必需品和副食品不多, 杨思情看着买了些,付完钱走出来。   回到平房,脱离组织小半天的老黄已经蹲坐在门前哈舌头,身上沾有草屑,不晓得刚才野到哪里去了。   加上送给她死老鼠大礼包的三花。   广东三十度的气温里,杨思情身上冒寒气,一边把大铁锅中的热水舀进水桶,一边絮絮叨叨:“我就不该带这对猫狗下来,一只两只,全都野了,弄得脏兮兮的。我算是感同身受到那些妈妈看见孩子脏兮兮从外面回来的心情,换我,我也会拿出衣架子,追着抽一顿。就是欠收拾!”   老黄听不懂人话,一直以来都是从她脸色、声波高低的变化来判断她心情的变化。   大概听得出她这会子的心情不咋滴,黏在她腿边,拿身体蹭来蹭去她的小腿。   想说卖个萌逗她开心。   然并卵。   杨思情不领情,还抬腿推开它:“别黏着我,一边儿去。”   她推她的,老黄再蹭上去。   蓝巍眼看家里要变天,及时抓着它的项圈,把它拉出厨房,给它传授自己的经验之谈:“距离产生美,你先跟她保持距离,等下她看你就顺眼了。”   去把在火车上没吃完的几个鸡肉罐头、鱼肉罐头都翻出来,全倒进老婆新买的狗盆里,端给它吃。   老黄在外面跑一圈也跑饿了,狼吞虎咽吃得贼香。   能不香嘛。   这种老百姓三天两头吃不饱肚子的年月,谁家给狗吃肉罐头这么奢侈的东西?   杨思情在北京买的时候,柜台阿姨问她怎么买这么多,你们家人这么爱吃罐头啊?   杨思情说这是买给狗吃的。   柜台阿姨当时那个“她是败家娘们”的眼神,快别提了!   杨思情往桶里兑好凉水,从厨房提到门口,弯腰低头,把头发都倒拨下来,再在肩膀上垫条毛巾,舀水浇头。   坐火车几天没洗头,一摸,一手油。   做饭都可以不用倒油,直接抓一把头发往锅里涮一涮就行。   蓝巍走过来帮她舀水浇头,眼底是她芙蓉颜色的后颈和耳背,被温水染出浅浅的红晕,秀美、诱人、想亲。   “蓝巍,把洗发水拿给我。”   蓝巍看眼底的美景看得出神,心口有一团火燃烧着,慢半拍才回神,把东西拿给她。   等她洗完头,拿她披在肩膀上的毛巾给她轻轻擦干头发:“你饿不饿?我去食堂给你打饭。”   杨思情嗯一声。   蓝巍走后,她坐在土灶的火塘前,借着热气流烘头发,心里盘算起在这里添房产的事。   没想多久,思路转到小陈和那个江洋上面,考虑要不要找个时间去一趟深圳镇,打听一下有没有个从上海发配过来劳改的江姓男人。   他们需要一个铁证如山的证据,证明那个江洋告诉他们的话都是瞎编的,从而进一步判断那个江洋是死鬼前夫的可能性。   小陈在的话,哪里需要这样猜来猜去。   有心盼他他不来,没有一次跟她有默契!   晚上,杨思情等到营区里面无人走动,端上洗澡用具,叫蓝巍陪她一起去洗澡房洗澡。   在陌生地方脱个精光她会怕,她要让蓝巍在门口站岗。   蓝巍不知所措伴着惊喜交加的情绪都准备好了,结果老婆并没有要一起洗的意思。   站岗就站岗吧,还让他站在外面。   看来为了夫妻生活的无穷乐趣,他们也得在外面另找住处。   几天后的周末,经李文康介绍,他们找上沙头角镇的生产大队队长,询问大队目前有没有可以卖的房子。   建国以后土地国有化,盖房子的宅基地归政府所有。   像乡镇农村这些地方的宅基地就是归生产大队所有,队里谁家要盖房子,得先交钱给生产大队,队里再划一块土地出来给你盖房子。   杨思情买房当然不可能只买房子,真正值钱的是宅基地,她要连房带地一起买。   她这个买,买的是土地使用权,土地所有权依然归国家所有。   土地使用权有年限,住宅用地一般是70年。   她要从生产大队那里把房子的土地使用权买过来。   这样来年宝安破土开发,政府要用地,但她房子的土地使用年限还没到,政府就得花钱从她手中买走土地剩余的使用年限,这个才是最赚钱的部分。   房子不值钱,房子下面的地才值钱。   前文没写过杨姐与北京房地产的二三事,不代表她有男万事足以后就没有为此上心过。   实际上,她关注北京的房子关注得挺勤快,查过很多关于七十年代房屋买卖制度的资料。   在七七小学上班的时候,她还有意无意问过很多老师关于房子的事,平常也会骑自行车在北京大大小小的胡同里转来转去看四合院。   由此她才切身体会到,在计划经济时期,北京的房子和土地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到的。   但是!距离北京十万八千里远的穷困小县宝安就不一样了。   沙头角镇的生产大队队长一听说他们要买房子,再一听说他们是从北京来的,夫妻俩看上去也像是有钱买房的样子。   立刻立马上马,开着破板车载着他们夫妻,满沙头角镇兜来转去看空置的房子。   宝安县几乎每个生产大队都穷得揭不开锅。   更雪上加霜的是,每年大量年轻劳动力偷渡到对岸香港,让很多失去劳动力的生产队无法正常生产劳动。   不少偷渡客都是举家迁移到对岸,人去楼空,留下很多房屋空置在那里没人住。   这些房屋的宅基地属于生产大队,建在宅基地上面没人住的房子只能由每个生产大队负责接手和处置。   能租就租,能卖就卖,多少能换些钱增加生产队的收入,不然放着也是放着。   生产大队队长对杨、蓝夫妻热情得过分,这让他们有一丢丢害怕。   好像这个房子他们要是不买或者去其他大队买,就是对他的始乱终弃!   三人看房子看到暮色四合。   杨思情拍板决定,买下一座充满岭南风味、三房两进结构的镬[huò]耳房。   连房子带土地使用权,一共花了500块。   便宜成这样,跟白送有什么区别?省钱省到家了。   杨思情当场交了50块定金,签字画押,其他手续日后再慢慢办理。   她让大队长找两个组员过来帮忙清理房子,每天的工钱她照付。   大队长欢天喜地,开着破板车送财神爷一样送他们回到营区,其实心里把这对夫妻当成是北京来的两只大肥羊。   价值观不同,互相在对方眼中的形象也不同。   大队长当他们是肥羊,杨思情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自己趁人家穷打劫人家。   吃过晚饭,夫妻俩在营区的田野边上牵手散步吹晚风。   买到心仪的房子,杨思情五官浮着笑意。   她开心,蓝巍便也开心地微笑着:“问你个问题。”   “问!”杨思情的声音那叫一个豪迈。   蓝巍笑得更开怀:“你买那座房子是单纯喜欢,还是另有乾坤?”   杨思情打个响指:“参谋长的直觉很准。”得意洋洋地分析起自己的投资眼光,“喜欢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是那座房子建在大祠堂旁边。等到宝安破土开发,别说祠堂,就是祖坟,也得刨了为经济建设让路。大祠堂供奉着人家好几代列祖列宗,拆除的时候政府的赔款要是少了,宗族的人肯定不干、要去闹。这一闹,周边房子的赔款就可以跟着沾大祠堂的光,水涨船高。”   “你啊你。”蓝巍亲昵地捏捏她的脸颊,“人家供奉列祖列宗的祠堂都叫你给算计进去了,小心人家的列祖列宗夜里找你讨钱。”   杨思情无所畏惧地笑:“全宇宙都没有鬼,小陈说的。”   蓝巍一指她脚边:“别动,有蛇!”   杨思情的无所畏惧荡然无存,吓得双脚钉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声音打颤:“蛇、蛇走了没?”   蓝巍憋着笑慢慢后退:“还在。你别动啊,我去捡根树枝弄走它。”   杨思情声音特别着急:“那你快去捡啊!”   等蓝巍退到足够远的距离,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戏弄成功的得意。   杨思情一怔,低头看地面,终于发现自己被耍了,暴跳如雷地冲过去。   蓝巍站在原地,伸长双臂,一把将来势凶猛的小女人抱个满怀。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一零二章 怀孕   ◎穿越一周年纪念礼物。◎   民谚说:无镬耳, 不岭南。   杨思情买的镬耳房是岭南传统民居之一,“口”字形宅院,内部采用“两进两廊三间”格局, 地面是石板, 墙体是青砖, 窗台是麻石(花岗岩)。   一进大门,中间是天井, 左右是通廊。   二进面阔三间的大房,分为左间、正厅、右间。   正厅宽4米, 长5米;左右两间房子对称,都是宽3米,长5米;三间房的高度都是6米。   简单来说就是一间宽10米、长5米、高6米的大房子,用两面墙分成了三间。   两条通廊被原房主改建成了生活用房。   浴室、厕所在左通廊,厨房、杂物间在右通廊,杂物间里面有台阶通往房顶的天台。   每间生活用房都很宽敞, 房顶高耸, 高墙上开小窗,便于消暑散热、空气流通。   从正厅最里面的墙壁穿过天井到达大门,长度一共是18米, 加上紧挨着左通廊的小花园,整座建筑占地约200平左右,建筑风格精巧、简练、通透。   据生产大队队长所说。   原房主是沙头角镇本镇人,原本在宝安师范当老师,写过不少文章, 其中公开发表过不少。   那年文.革爆发, 整个社会乱了套。   学校里跟他不对付的有心人, 把他发表在刊物上的文章, 拿去给学校新上任的革委会主任反应情况。   指着文章中的一句、两句,添油加醋诬蔑他是反.革命,应该把他抓起来审查和制裁。   学校里跟原房主交好的老师,跑过来跟他通风报信,说纠察队和红.卫兵就快要过来抓他、抄他的家。   原房主当机立断,连夜带着爱人并两个孩子,举家乘渡船逃去对岸香港,从此杳无音讯。   家里任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也在他们走后被村民们洗劫一空,剩下一座空房子丢在那里,多年来无人问津。   原房主是师范学校的老师,父辈和他自己这一辈都家境殷实,盖的房子用料不差,房子的内部构造也相对考究。   之所以没人敢要这座房子,只是因为他在文.革中成了逃犯,别人怕无事惹得一身腥。   生产大队队长挺实诚的,杨思情说要买这座房子时,他据实告诉她原房主的历史问题。   当然也有一部分忌惮蓝巍解放军身份的因素在内,从而不敢有所隐瞒。   大队长实话实说以后,杨思情的反应让他印象深刻。   但见杨思情无所谓地一挥手:“没事儿,你开个价吧。”   你开个价吧……这是大队长几年来听到的最美妙的话,直击他的灵魂深处。   隔天就帮她找来生产队里的一对中年夫妻清洗住宅,还帮她找人修水管、修电线、搬抬家具、更换年久失修的破门烂窗什么的。   杨思情自己干的活也不少。   每天头顶太阳,骑自行车奔走于镇上的多家商店采买家用物资。   深圳湾这个黄金港口就挨着沙头角镇,有很多港货流通到镇上。   镇上的中英街,半条街属于香港英方,里面的香港商店买东西不需要粮票。   在北京的时候,杨思情让蓝巍到宝安后陪她去香港玩几天。   蓝巍当场拒绝,还跟她念了一通军规。   杨思情以为资本主义的世界向她关起了大门,没想到留了条中英街给她当窗户,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吧。   蓝巍给她办了张出入境证件,让她可以自由出入中英街。   他自己呢,新官上任,部队里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想说从部队里叫两个战士帮帮她的忙。   结果杨思情不但不领情,反过来把他教育了一顿。   一则他刚上任,职务又高,高处不胜寒,不宜公器私用,会被手底下的人说闲话。   二则尽量不要让部队的人知道他们买了文.革逃犯的房子,虽说不怕有人会为此问责他们,他们自己行事低调一些总不会有错。   话里话外全是为了他和他的工作着想。   蓝巍被她这种“你安心上班,家里的千斤担子我来担着”的夫妻情感冲击得感动不已,抱住她就是好一阵么么么。   杨思情嗔骂:“感动是假的,借着感动占便宜才是真的。”   蓝巍悲呼:“你对为夫心的误解,真是太深了!”   等住宅万事俱备,夫妻俩搬进去居住,时间已经走到1976年的十一国庆节,即杨思情穿越满一周年。   像这种具有重大意义的纪念日,杨思情以为小陈一定会来一趟B时空,夸她几句什么“感谢配合他的工作”“身为穿越一族,表现尚佳”之类的商业套话,她正好可以趁机问小陈关于死鬼前夫的事。   可气的是小陈没来,来的是另一个人!   事情是这样的。   蓝巍清晨搂着她醒过来,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循着气味,低头往下一看。   惊见她躺在“血泊”中,屁股下面的床单晕染出老大一圈触目惊心的红,连带着他的睡裤也被蹭红了。   蓝巍吓得赶紧摇醒她。   杨思情醒来看见床单上的血,一样吓得醍醐灌顶,脑子瞬间清醒无比。   想过之后,露出一场虚惊的笑,拍拍紧张的丈夫:“放轻松,是我来生理期了啦。”   蓝巍提到嗓子眼的心没有完全落到肚子里:“你生理期不是这个时间。”   “我上个月的生理期没来,我还奇怪来着,原来是推迟到现在才来。可能是突然换了个环境,导致月经不调。”杨思情下床从衣柜里拿出替换的裤子,准备去浴室清理黏糊糊的下.体。   蓝巍跟着下床:“那我昨晚还那么用力地折腾你,你现在肚子疼不疼?”   “不疼。折腾完了再来假惺惺懊悔,哼。”杨思情给他个白眼,出门去了。   蓝巍在她背后不满地高呼:“为夫的懊悔是真心的!”   像是申辩又像是表白,喊完他自己先绷不住一乐,换好衣服去厨房做早饭。   老婆上个月为这个家立下汗马功劳,这个月“开门红”,他要把早饭做得丰盛点。   而且他们昨晚说好了,今天要去中英街电影院看电影。   对于今天还没有来到的约会,他现在就开始美滋滋地浮想联翩。   不一会儿,杨思情走进厨房,在他背后轻唤:“蓝巍……”   蓝巍回头,一见她脸色不对,他的脸色便也凝重起来:“怎么了?”   杨思情怯怯地说:“我好像不是来生理期,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你等下陪我去医院看看。”   她倒不认为自己会得什么绝症,年中刚婚检过,她的身体稳健得很,盲猜是得了什么妇科病。   蓝巍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抓着她的小手,又懊恼又担心:“我就说是我昨晚的问题,下次我保证温柔似水。”   目光落在她的下.体上看呀看的,心里没着没落,有点慌。   杨思情被他看羞了,双手捂住他的双眼:“我都身体抱恙了,你还好意思用眼睛调戏我。”   蓝巍抓下她的小手,表情严肃:“我不是调戏你,我是担心你。”   杨思情轻松地笑:“应该不是什么大毛病,我估计就是妇科病。”   蓝巍严肃不减:“不可掉以轻心!”   横竖这顿早饭是不用做了,他们都没有胃口吃。   蓝巍早早载着老婆去镇卫生院。   大清早的,大夫都还没上班,夫妻俩坐在妇科门诊房外面的长椅上静静等候。   杨思情心态还行,她自己的身体,她感觉得出自己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严阵以待的丈夫让她不紧张也变得紧张起来。   没等多久,大夫来了。   门诊房中,杨思情坐在大夫面前。   蓝巍站在她身后,从窗外透进来的晨曦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折射出一道阴影,斜斜地笼罩在她身上。   大夫问了她一些出血症状、近期饮食、月经、夫妻性生活频率等等。   当听到患者说几乎每晚都有性生活,她眉头一皱:“怀孕初期性生活不能这么频繁,以后你们要克制点。”   杨思情:“我怀孕了?!”   蓝巍:“她怀孕了?!”   两人异口同声且嘹亮,震得大夫耳朵嗡嗡响。   看看惊呆的患者,再看看惊呆的患者家属,最后眼睛看回到惊呆的患者脸上:“合着你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呀!”   杨思情说不出话,只能僵硬地摇摇头,那副傻样子宛如一个低能儿。   “我给你开张单子,你先去验个孕。我瞧着你就是怀孕了,不过咱们还是先确定一下。等你验完孕,我再具体跟你说说你的身体情况。”大夫低头写着单子,感慨地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夫妻啊。”   当他们走出门诊房,蓝巍再也压不住激动的心情,紧紧抱住妻子,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引得走廊上过往的医患侧目。   杨思情比他更快恢复到平常心,在他怀中轻声地、深切地说:“我们先去做检查,回家再抱。”   这个人不知道多少次缠着她给他生个小人儿玩,现在可算被他盼到人了。   所以说,她肚子里的人命算是穿越一周年纪念礼物?   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说:   wb@八极安春,大家快来找我玩呀~ 第一零三章 双响炮   ◎两个字:刺激!◎   孕检报告出来。   哪怕是不识字的女同志, 看见报告单上鲜红的“+”,也该知道自己肚子里有“珍珠”了。   杨思情经官方盖章认证,成为准妈妈。   她吃过年少丧母的苦, 很高兴自己已为人母。   准爸爸则是一张普天同庆脸, 笑得嘴里仿佛横着一根筷子, 合都合不拢,未来几个月不定会把怀孕的老婆宠成什么样儿。   夫妻俩顶着两张特自豪特光荣的笑脸, 回到门诊房大夫面前。   大夫看着孕检报告单,嘴角下撇, 不大高兴的样子,开启批评模式。   先批评孕妇:“你说说你,月经没来,一点不知道重视,最近还吃了那么多螃蟹。螃蟹性寒,吃多了会导致出血和早期胎儿流产, 相当危险!”然后批评孕妇丈夫, “还有你,部队工作再忙也不应该让爱人一个人在外面四处奔走,让她这么操劳。怀孕早期, 频繁的性生活也会导致胎儿流产。为了胎儿,未来请你克制几个月。唉,我说你们的孩子真是命大,才两个多月大,被你们这对无知的爹妈联手折腾, 居然没掉。”   这对无知的爹妈被大夫训得万分惭愧, 老老实实低下头, 各自在脑子里回顾自己到宝安这一个月以来的所作所为, 心里那是一浪接一浪的后怕。   蓝巍忙说:“大夫同志,我们保证以后一定注意!”   大夫严肃地说:“当然要注意!我开些保胎药,孕妇拿回去吃一周,一周以后再过来做超声,看看胎儿发育得怎么样。”   杨思情重重哎一声,附带庄严地点头。   夫妻俩走出镇卫生院,同时叹一口气,一口气直叹到脚后跟。   太阳当空照,他们在卫生院里被吓寒的身体在太阳底下回暖了几分。   上午这趟镇卫生院之行哪里是来看病的,根本是来坐过山车的,两颗心脏忽上忽下、忽喜忽悲,两个字:刺激!   最应该感到刺激的,是杨思情肚子里的“耶稣”。   跟着杨思情降生到B时空,好家伙,千秋万代的功业动都还没动,自己先渡了个劫,差点被这对新手爸妈的夜间运动给做没了,投诉都没地方投诉。   蓝巍让老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他不准备骑,只慢慢牵着自行车往家走,怕坑坑洼洼的路面颠着她。   以前老婆是他的掌中宝,现在升级成掌中宝中宝,坚决对她严防死守!   “蓝巍,我们等宝宝情况稳定了,再把这事儿告诉北京那边吧。”   “好。”   他声音有点低落,杨思情知道他在自责。   为减轻他心里的负罪感,她主动揽罪:“蓝巍,你别不开心了,宝宝情况不稳定,罪过最大的是我。身体是我的,我们每次又都没做安全措施,我上个月没来月经,应该马上就想到怀孕这个层面上才对。我又嘴馋,每天都去鱼街买海鲜吃。”   蓝巍驻足回头,瞳色深深:“我们俩都有错,不分大小,从现在开始可要小心了。”   蛇口鱼街的海鲜每天凌晨从海里现捞,运到鱼街这里,新鲜又便宜。   杨思情每天早上骑自行车,带着老黄,来鱼街买上几斤虾蟹带回家。   最美味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她往锅里扔一些葱姜,清蒸,出锅后鲜得掉牙。   搬进新家以后,杨思情和老黄、三花的画风常常是这样的:她搬把凳子坐在正厅门口,装满虾蟹的大碗放在并拢的大腿上,手里忙着剥壳,嘴里忙着吃肉。虾蟹的壳就随手扔到天井上,赏给猫狗吃。   蓝巍觉得吃点海鲜算不了什么,并不去说她,只是打趣她螃蟹吃多了,人也变得越来越横行霸道。   每天下班后都陪着她坐在正厅门口啃啃海鲜、唠唠嗑,晚上精力充沛在床上开双人运动会。   他们一家四口在新家里大吃大喝,快乐地生活着,幸福感就像螃蟹吐的泡泡,一层一层往上叠加。   人说过犹不及。   这下好了吧。   乐极生悲了吧。   吃螃蟹吃出血光之灾,孩儿的性命差点被螃蟹的大钳子夹走。   夫妻俩路上特地拐去书店,买了好几本怀孕书籍。   杨思情拿出当年备战高考的态度去阅读这些书籍,该做笔记做笔记,该执行执行,为了她的孩儿能顺利做人,首先她得重新做人。   改变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   虾兵蟹将,速速退散!   一周后,他们来到镇卫生院做超声。   B超五十年代就面世了,不过卫生院用不起,这里只有A超。   杨思情躺在担架床上,露出一马平川的雪白肚子。   大夫拿着仪器在她肚子上滑来滑去,喉咙发出疑惑的“嗯?”。   杨思情的心一把子揪起来,不安地问:“大夫,是不是宝宝的情况不太好?”   大夫的一句话,让她惊诧地瞪大眼睛。   杨思情检查完出来,看着蓝巍,笑得贼兮兮。   蓝巍刮一下她的鼻子:“笑成这样,宝宝的情况挺好的吧。”   杨思情比出剪刀手:“情况挺好的。”俏皮地开合一下剪刀手,“两个情况都挺好的。”   蓝巍起初把她口中的“两个”听成是她和宝宝,细品一下,虎躯一震,呆若木鸡地问:“你肚子里该不会是对‘双响炮’吧?!”   杨思情瞧他那个不敢置信的傻样,心头浸满蜜糖,食指戳一下他的额头:“看来你工分攒太多了,老天爷一次性给你兑换了两只小崽子。”   巨大的狂喜席卷了蓝巍,抱起大功臣当众转圈圈。   一回家他就给北京打电话,告诉他们,蓝家三代单传的整齐队伍,几个月后要被两名新成员打乱了。   史云在话筒对面惊喜地尖叫,无头苍蝇似地围着电话机打转,嘴里翻来覆去地说:“我要马上坐火车去你们那里照顾思情……”   杨思情怀孕三个月不到,肚子都没显出来,现在就让婆婆过来照顾,未免太早。   再说史云一走,丢北京家里的蓝贵蓝军爷俩自生自灭小一年。   等下她从宝安回到北京,他们爷俩可能会变成两个北京猿人,惨不忍睹。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死活把整装待发的史云给劝住了,最后双方达成协议,杨思情生产前一个月她再从北京过来宝安陪产。   作者有话说: 第一零四章 天网恢恢   ◎夜半三更手持根。◎   1976年的最后一天, 怀孕三个多月的杨思情以为要和家中的猫狗一起跨年。   部队年末任务繁忙,蓝巍已经好多天扎在部队不回家。   杨思情想他想得紧。   单个人躺在床上,双手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思念丈夫, 双眼涌上两团泪水, 从眼角滑下, 打湿枕头。   怀孕之后她的矫情指数飙升。   有时候在小花园给盆栽浇水,想到草木枯荣, 花草的生命是那么短暂。   她的眼泪瞬间就能滚滚而下,然后一边哭, 一边对自己无语得要死。   大夫说是激素不稳定引起的,等孩子落地就好了。   于是岁末的这天晚上,激素再次向她发动新一轮猛攻。   老黄趴在床下闭着眼没睡。   床上的孕妇正在哭唧唧,它守护着不敢入睡。   院门外传进来微弱的脚步声,狗耳比人耳更快听到。   老黄耳朵一抖,立起狗头, 听了会儿院门外的脚步声, 站起来走到床边大声哈舌头,狗目中闪烁着兴奋光芒。   杨思情抓起被子抹一把湿答答的脸,欠起脑袋看它:“怎么了?”   眼睛改为看向房门。   她也听到动静了!   欢喜地掀被下床, 趿拉着布鞋跑出卧房。   蓝巍走进小院,反身把院门关上,再反身回来便见老婆从正厅的门框后面现身。   他笑起来,快走几步把人抱住,深呼吸, 她身上的馨香与自己身上风尘仆仆的气味混为一体。   “你不乖, 这么晚还不睡。我本来想把自己当成你的新年礼物, 悄悄回来, 悄悄躺在你身边,天亮再被你惊喜的声音唤醒。”   “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她声音有异,蓝巍搂着她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厅,看清她眼中泛着水光,睫毛也被打湿成一缕一缕。   “又哭了?别人怀孕是吐得死去活来,你不吐,光知道哭鼻子。”   心疼带点淡淡的无奈,抬手把她披散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手放在她微凸的肚子上,揉了揉。   “我也很烦我变得这么爱哭,就怕后面生出两个哭包,每天吵得我们不能睡觉,折磨我们。”   “折磨我们也是我们活该,是我们先对不起他们的。”   “那倒也是。孩子就是父母的讨债鬼,我们还是两个。”   杨思情说完不禁一笑。   蓝巍低头吻住她红润的小嘴,四唇交缠,吻得难舍难分。   她怀孕以后添了些肉,弹性的脸蛋风韵逼人。   他迷恋不已,想和她夜夜春宵,做尽男欢女爱的事。   可是天大地大孕妇最大,他不能动她,所有邪火只能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消灭。   蓝巍打横抱起她,边走边吻。   轻轻放她在卧房床上,翻起她的睡衣,吻一下孕肚,脸颊贴在孕肚上磨蹭。   杨思情含情脉脉注视着肚子上的丈夫,周身洋溢着幸福的彩光,完全没了刚才独个人哭唧唧时可怜见儿的样子。   蓝巍离开她的孕肚:“我去洗洗。”   “我等你。”   “我可能……不会这么快洗完,不然你先睡?”   杨思情秒懂,不由自主看向他的重点部位,咬咬下唇,脸红红地小声说:“我可以……用手帮你……”   不是第一次用手帮他,她依然难掩羞赧。   蓝巍心花怒放,振奋地说:“等我!”   急忙冲去浴室洗了个三分钟的战斗澡,再急忙冲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老黄关在门外。   夜半三更手持根,夜越深,元旦的气氛越浓烈。   翌日,从天井打进小院的初升旭日,斜照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   夫妻俩面对面坐在一起吃早饭,分离数日以来的首顿早饭,淡淡的米香蒸腾到空气中,变成甜蜜和温馨。   蓝巍说:“思情,部队最近几个月要和公安、民兵联合展开一场反偷渡斗争运动。我今年过年不能休假,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北京过年?”   农历新年在二月份,那时候她肚子里的双宝有五个月大了,坐火车应该没问题。   杨思情说:“我不想挺着大肚子赶春运,我想留在这里陪你过年。”   蓝巍语带沉思:“其实……我是想你回北京待产。宝安这边的偷渡潮日益严重,社会人心浮躁、乱象丛生。再说北京的医疗比这边先进,你回北京,爸妈他们会把你照顾得很好,我在这边也能放一百个心工作。”   纵观历史,每一次社会跃迁的过程就是一次社会动荡的过程,动荡是社会爆发前的预兆。   杨思情握着筷子在粥里搅来搅去,小声说:“你说的很对。可是我过年回北京待产,到生产还有五六个月,生产完我也不可能马上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坐好几天火车来这里,至少要在北京待上大半年,等孩子长大一些才能坐火车。万一爸妈他们坚持不同意我出来,我在北京待的时间会更久。里外里一算,我们可能要分离两三年,我不想跟你分离那么久,我想留在这里陪你。”   要跟心爱的老婆分离两三年,这个数字让蓝巍动摇了:“我也想你陪在我身边,那就不回北京了吧。”   杨思情笑开来:“我保证不让你工作分心。”   蓝巍皱皱鼻子,做个鬼脸:“那是不可能滴,我心里时刻牵挂着你。对了,你把手上戴的婚戒摘下来,近期身上不要戴任何贵重金属,我担心你被那些偷渡的亡命之徒抢劫。如果只是戒指被抢,这倒没什么,怕就怕那些人会拿刀直接把手指切下来。”   杨思情被他说得心惊肉跳:“宝安这里变得这么乱了吗?”   蓝巍沉沉地嗯一声:“偷渡变猖獗,封建迷信也跟着变猖獗,广东这边啊,工作难做……我以后每晚都回来陪你,不过回来的时间会很晚,你别等我,自己先睡。”   昨晚回来看见她的泪眼,他就知道自己不在她身边,让她感到惶恐和不安。   不仅是她,他自己也想在劳累了一天之后,回家抱一夜老婆,第二天精神和心情都恢复到满分状态去部队上班。   按现代的话说,这叫互相充电。   杨思情满口答应晚上会先睡,不会等他,结果没有一晚不等他的。   每晚静静躺在床上,耳洞大开,聆听外面院门的动静。   一听到动静就弹起来,跑出去迎接老公。   夫妻俩总要先搂抱温存一番,然后枕着一个枕头、脸贴脸说些夫妻间的私房话,最后一方的身体嵌合在另一方温热的怀抱中入睡。   你恩我爱,细心呵护两个孩子在肚子里健康成长,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春节,全国大概只有在庆祝春节的方式上,东西南北中达成统一,统一放鞭炮。   南方尤其钟情春节放鞭炮。   左邻右舍、街头巷尾,冷不丁就爆响一串鞭炮,吓你个趔趄,一天能爆响好几阵,防不胜防,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杨思情也开始了持续多天的年末大扫除。   你是在皇宫里大扫除吗?打扫一座200平的房子还要持续多天。   杨思情叉腰挺起越发大的肚子:你对着我的肚子再说一遍。   呸,瞧我这张嘴!   身上背负着两条人命,她现在俨然成了“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年末大扫除只能分成若干天完成,一天干一些活。   她就是不干活,光站着不动久一点,腿肚子、腰就会发酸,行动起来更如老龟一般缓慢,家里腿脚灵便的猫狗一度成为她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三花已经是只成年母猫,身手大涨。   杨思情好几次亲眼见它平地跃起,山竹小jiojio在墙壁上左点一下,右点一下,飞檐走壁到天台上,然后侧躺在阳光中,优雅地□□山竹小jiojio。   逆天了简直!   严重怀疑它有双隐形的小翅膀。   而可怜的她,坐个凳子都要扶着胖腰慢慢下蹲、慢慢起立。   唉,肚子里两只甜蜜的负担。   这天赶上大太阳,杨思情把从北京带过来的棉大衣通通翻出来,抱上天台晾晒。   她知道广东这边冬天不会冷,但不冷到每天气温十几二十度却是她没想到的。   带过来的棉大衣压根无用武之地,被封印在行李包里好几个月。   这边雨水多、气候潮湿,再不拿出来见见阳光,离长毛不远矣。   翻衣服时,被她一并从行李包里翻出之前在上海特地买来拍摄婚宴的佳能摄像机。   可贵了这台手持式摄像机。   话说拍下来的婚宴,她至今没放出来看过一次呢。   那天他们专门叫了个同志拿着摄像机现场拍摄,也不知道那个同志的拍摄技术怎么样?   杨思情心血来潮,去街上的裁缝店买了块正方形白布。   回到家,把白布钉在正厅墙上,一块简易的屏幕就完成了。   晚上等蓝巍下班回家,她兴冲冲地说:“陪我看我们婚宴那天的录像。”   听她一说,蓝巍也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同样变得兴冲冲。   关掉正厅灯泡,夫妻俩坐在一起,在幽暗的房间中打开摄像机,明晃晃的热闹婚宴影像投映在白布上。   那天海陆空三军齐聚婚宴现场,屏幕中人满为患,一片军装的海洋。   他们全神贯注看着屏幕中客人们热烈的互动、自己美丽/英俊的爱人,一会儿笑笑,一会儿又笑笑。   此时,镜头扫过杨思情当日宴请亲友的那两桌酒席。   坐在酒席中的一个英俊男人也被拍进镜头中,时隔大半年,终于被杨思情看到。   在这种深夜,画面中男人没有笑容的脸愈发显得阴森鬼魅,教人惊悚。 第一零五章 录像中的痕迹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在我们身边打转。◎   夫妻俩的脸慢慢转向对方, 四目相对,摄像机投在白布上的光,将两张脸照得半明半暗, 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跟自己一样的诧异和沉重。   蓝巍问:“你看见了?”   杨思情点点头, 反问:“你也看见了?”   蓝巍点点头。   早期摄像机的分辨率很感人, 又是远景镜头,画面中的男人坐在众多宾客之中, 显得又小又模糊。   但他们就是能在这种不利条件下,在镜头一扫而过的一两秒时间内, 眼睛闪电般捕抓到了他。   足见江璟这张脸已经牢牢刻在他们的脑海中。   下火车之后的几个月时间,他们都默契的不再提及这个人,但脑子里可没少翻出他的脸来反复琢磨。   杨思情操作摄像机,倒退到有这个男人的画面,暂停,仔细盯看画面中男人的轮廓:看上去冷森森的老大不快, 像是在为什么事生气。   须臾, 她断言:“没错,就是他!”   艾德蒙·罗卡说: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江璟要是知道自己在“老婆”的婚宴录像中留下“恒久远, 永流传”的痕迹,按这个天才清奇的脑回路,他估计不会懊恼自己的失误,还会开心得很。   你想啊,“老婆”每看一回录像就要看见他一回, 就要想起他一回, 就要刷新一回他在“老婆”脑子里的存在感。   他本人不在“老婆”身边, 但“老婆”的生活中永远有他的痕迹, 这种“看不惯我,又避不开我”的感觉,赞!   除非“老婆”把婚宴录像删了。   那可太合他心意了!   你想啊,哪个男人乐意自己“老婆”经常回顾和其他男人结婚时候的盛况。   删了好,就怕她不删。   天才和疯逼,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蓝巍看着画面中的男人,半天不说话,脑子里重新整理关于婚宴那天的种种记忆。   不单是那天发生的“123木头人”诡异事件,那天还有一件被他遗忘的小插曲,一并跃然清晰于脑海。   杨思情没去注意丈夫的沉默,只一气儿自说自话:“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在我们身边打转。第一次见到他是在1976年4月的上海,我们去拍婚纱照的路上;第二次是在1976年5月的北京婚宴现场;第三次是在1976年9月,我们前往深圳的火车上。”   她捋顺了这条时间线,随之便陷入迷惘和恐慌,消极情绪沉甸甸地凝结在心口上,让她胸闷气短,嘴里深深呼吸着。   蓝巍整理好婚宴那天的记忆,终于开口:“思情,我有两件关于我们婚宴那天发生的事,要告诉你。”   杨思情惊疑地看他:“怎么还有事!我们婚宴那天到底发生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   蓝巍搂住她的肩:“你别动气,会吓到肚子里的两只宝宝。”   杨思情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蓝巍缓缓陈述那天他知道的事:“婚宴那天,我和上海堂哥站在宴厅门口迎客。   我军校几个同学来了,我就去跟他们聊了几句。   回到上海堂哥身边时,他跟我说有个宾客说自己是女方家属,问我有没有发请柬给你陕西老家的亲戚。   我当时心里奇怪,打算去问候一下那个宾客。   被上海堂哥拉住,留在宴厅门口迎客。   后面忙于应酬,我就忘记了这个宾客,直到刚刚才重新想起来。   这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   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是,在我们喝交杯酒的时候,在我们低头喝酒的那一瞬间,整间宴会大厅全部凝固住了,所有人一动不动,包括你也凝固住了,只有我一个人能动。   这个过程非常短暂,大概只有几秒钟。   当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是小陈的恶作剧。   当晚我趁你泡澡,在阳台上用戒指联系了小陈,告诉他情况。   小陈说不是他,他要回去调查一下。   几天后小陈来B时空找我,就是我和他下棋的那晚。   小陈说婚宴的异常是他同事造成的,让我别放在心上。   我听出他这是随便说个理由敷衍我,不想告诉我异常的真实原因,我当下就直截了当跟他说我知道他在敷衍我。   不过我没有对异常的真实原因追根究底,我认为小陈不说,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为不让你胡思乱想,我让小陈不要把婚宴的异常告诉你。   因为没发生危险的事,我过后直接把这件事翻篇儿了。   现在从录像中看到这个男人当时也在婚宴现场,说明异常十有八九就是他在搞鬼。   小陈肯定有调查出来,却选择向我们隐瞒这个男人的存在。”   到此为止,夫妻俩已经完全向对方敞开心扉,相互间不再有任何事隐瞒对方。   串珠成线,连线成片,凝滞在他们眼前的疑云消散个七七八八,他们的眼前豁然大亮。   他们不必苦等小陈来B时空,问他这个男人是不是死鬼前夫重生。   他们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   “蓝巍,你说婚宴那天全场人都凝固住了,只有你一个人没事,会不会是因为你当时手上戴着时管局的戒指?这个戒指肯定对佩戴的人有保护作用。这样后面在火车上,那个男人什么都不抢,只抢走时管局戒指的行为就说得通了。你戴着它,那个男人就拿你没办法,所以他一定要先抢走戒指。”   不必和男人对质,杨思情就是知道,她肯定猜对了这条因果链。   猜对因果链的她心脏狂跳不止,身体突发恶疾似的发冷,冷得她打颤发抖。   她把手插在双腿.间,紧紧夹住双腿,咬紧牙关,以此让身体的哆嗦显得不那么剧烈。   老婆摇摇欲坠的样子让蓝巍很担心,低下脸安慰她:“思情,你别害怕,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你别害怕……”   杨思情终于被恐惧击垮,眼泪连串倾泻,哭喊着:“蓝巍,把机器关掉,我不想看到这个男人!”   反应这么激烈,看来她有很大概率会把拍摄的婚宴视频删掉,就为了不看到自己的死鬼前夫,江璟可要如愿以偿啦。   蓝巍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个不轻,赶紧关掉机器,去打开正厅灯泡,再回来紧紧抱住她打颤的身体:“思情,你不要害怕和胡思乱想,不是所有事都对我们不利。你听我给你分析,第一,这个男人肯定以为我们不知道他的存在,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第二,我很肯定他不会伤害你……”   “他是不会伤害我,他要伤害的人是你!如果婚宴那天你没戴着时管局戒指,现在的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已经被他杀死了?!我们知道他的存在也没有用,他跟小陈一样会异能,我们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当他案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杨思情低埋着头,把自己缩成一团嚎啕痛哭,大放悲声,“蓝巍对不起,这个男人是我招来的。你要是不跟我结婚,永远也碰不到这些光怪陆离的人和事,都是我的错……”   蓝巍心里确实很在意老婆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这个男人,但在意不代表他害怕对方。   相比之下,老婆的抱头痛哭让他害怕极了。   为缓和她的巨大恐慌,他话不及细想就拼命往外输出。   “思情,你乖,你不能哭得这么厉害,会动胎气伤身的!   你忘了,你去年可是死活下定决心只在这里待十年,十年后就回自己老家,为此还不肯答应和我交往。   是我对你死缠烂打,我们才结婚的,错也错不到你头上。   好,就算我不跟你结婚,我跟任何一个女人结婚,婚姻生活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波?谁人一辈子没有个三灾八难?   别说我的后半辈子,就说我没有你的前三十年,经历的艰难险阻还少吗?   我被国家派去越南留学,国家只肯让我们留学生在越南半工半读,睡不饱吃不好,每天起早贪黑拼命工作赚生活费。   我去美国留学,美国整个社会都特别歧视亚洲人。因为抗美援朝战争我国打赢了美国,我身为本国人就更惨了,美国军校的美国军人经常故意一群人找茬群殴我。我反抗,跟他们打架,不管打输打赢,学校里的美国老师永远只会认为是我的错,永远只会处分我一个人。   我在这种窒息的环境中苦熬五年,终于学成回国。   结果一回国就被分配到昆明军区野战部队,那边是中缅边境,又有缅甸武装部队,又有毒枭,我们这些在边防服役的军人每天都在枪口上过日子。夜间在丛林里睡觉,子弹就从你脸上飞过去。我身上的大疤痕小疤痕,你又不是没见过。   跟我前面十几年的人生经历相比,你这个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他只会在我们身边装神弄鬼,搞些偷鸡摸狗的小动作,根本是个无足轻重的鼠辈。   其他不论,本身我就是个军人。   从我穿上军装的那天起,我的命就是国家的,我随时随地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   我根本就不怕死。   死我都不怕,难道我会怕这个男人?   他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可怕,从去年四月我们在上海第一次见他到现在,足足有小一年的时间,我们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说明我们也有让他顾虑的地方,他不能随意宰割我们。   而且那晚在火车上,我都晕过去了,他也只是抢走戒指,没有伤害我,更能说明他没有你说的这么神通广大。”   他哄老婆不要哭的小作文,效果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一点都没有,甚至起到了反效果。   杨思情听完他的小作文,哭点从“他可能会被重生的死鬼前夫害死”直接转移到“他可能会为国捐躯,成为烈士”。   她哭着想着,想着哭着,怎么想,丈夫都是个死,不是死在重生的死鬼前夫手里,就是死在国家手里,完全没有活路。   然后别人就会像叫王秀兰王寡妇那样叫她杨寡妇。   杨寡妇,杨寡妇……她整个人旋转着掉入无底黑洞,变身白素贞,水漫金山寺。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一零六章 遇难   ◎老婆出意外的10086种方式。◎   蓝巍讶异自己一向很具有穿透力、在老婆这里很吃得开的口才, 在最应该奏效的今晚居然失效了!   老婆哭得愈演愈烈,他急得脑子都变笨了。   一手不停给她擦泪,另一手按在她的孕肚上, 试图隔着肚皮用心电感应稳住两小只的军心, 让他们千万别在亲妈肚子里调皮。   他们翻个身, 他们的亲妈估计都要疼得进医院。   “老婆,你别哭了……只要你不哭, 让我在天井里翻两个跟头都行!”   他已经失去一个参谋长在部队制定计谋策略时运筹帷幄的神采飞扬,不惜祭出耍猴的民间技艺哄老婆。   爱妻让人受尽委屈啊。   正当黔驴技穷之际, 谢天谢地得老婆垂怜开恩,听见她抽抽噎噎地说:“抱我去床上,我想睡觉了。”   这种封建腐朽气息满分的台词,只有姑奶奶本奶才说得出来。   “好!好!”蓝巍得到旨意,一身力气全用在这一抱上,争取做到轻柔、轻柔、再轻柔。在床上安顿好她, 小跑着去拧了条毛巾进来给她轻轻擦脸, “老婆,人这一辈子,不顺心的事都是一茬儿接一茬儿的出现在我们的生活当中, 避无可避。我们不主动惹事,但事情来了,我们也不要怕,走一步看一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危,现在那个男人摆明了就是不会伤害你, 这样就够了。”   “什么走一步看一步, 够什么够, 现在我们连小陈也不能相信了。”   “不, 小陈还是可以相信的,你是他带过来的,平心而论,他对你的照顾算是真心实意。他跟那个男人之间肯定有很多不方便让我们知道的事,我们和他不是站在同一水平的空间上,他怎么可能事事都告诉我们。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边正常生活,一边等他来B时空。”蓝巍扶她躺下,盖好棉被,手伸进棉被抚摸着她的孕肚,“肚子有没有一抽一抽的疼?你可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哭了。跟那个男人相比,反而是你快把我吓死了,你比他可怕多了。”   “我能不哭嘛,有人要害我丈夫。”   “就算没人要害我,我每次的作战行动也有一定的危险性。”   杨思情小嘴又是一瘪,抓着棉被要哭不哭。   蓝巍脑中叮一声,醒悟她为什么听了自己刚才的大量输出,非但没有止住哭,反而哭得更加厉害。   她是被自己最后那几句画蛇添足的时刻为国牺牲的话给吓到了呀!   症结找到,蓝巍口风一转,将大事往小了说:“思情,我现在在宝安边防部队的职务跟以前在昆明部队的职务大不相同了。说简单一点,我现在的工作就是在后方对部队的战斗、训练、情报、部署等提出策划方案,基本不参与到前方的作战行动当中。工作没什么危险性,更别提牺牲了,所以你别担心我了昂。”   军人都要有保密意识,老婆除了知道他一些公开的军职信息,关于他更多的工作内容,自己基本没跟她提及过。   她在一知半解之下,容易将他的工作往极端的方面去联想。   杨思情听完丈夫对自己工作的另一种安全解读,湿润眼眸向他投去凝思的一瞥,将脸转向床里侧,柔弱地说:“我知道了。”   她知道丈夫这是在换个说法哄她,只是她的精神和孕体都很疲惫,这样的状态不足以支撑她跟丈夫来第二场“生死激辩”。   况且为了照顾她失控的情绪,他也很心累。   反派还没怎么着他们,他们自己先内耗死了自己。   蓝巍不管她信没信他对部队工作的新解读,她的情绪有稳定下来就是最好的。   俯身亲亲她的脸颊,出门快速搞好个人卫生,再回来经过正厅,看到那台摄像机,拿走藏起来,并且不告诉老婆藏在哪里。   前夫不想“老婆”回顾和现夫的结婚盛况,现夫同样不想老婆拿机器出来看她的原定丈夫,男人的某些嫉妒心理具有共通性。   蓝巍躺到床上,搂过老婆,想着前夫那张有些女人家气味的小白脸,低头看看皱着眉睡觉的老婆,心里犯起跟当初小陈差不多的嘀咕:老婆在A时空的未来怎么会跟这种长得娘们唧唧的男人结婚?这个男人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对他们的婚姻参合一脚?是不服气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吗?   他一猜就猜中江璟的一部分心理。   看来还得是男人看男人、女人看女人,这样看人才会准。   海明威说:不管今天发生什么,第二天的太阳都会照常升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夫妻俩确定死鬼前夫重生了,这件事带给他们的改变只是心理上的——两个人在这夜过后,心里总怀着一份戒备。   而他们的生活却是一如既往,该上班上班,该养胎养胎。   实际上,身上背负着两条人命的杨思情压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一天到晚忧心焦虑重生的死鬼前夫会在什么时候、对他们使什么坏。   怀双胞胎要比怀单胞胎辛苦很多很多,怀孕分散掉了她对死鬼前夫重生这件事的大部分注意力。   两小只长到六、七个月大的时候,她的肚子大得吓人。   S码的肚子暴增到XXL码,可与冬瓜媲美。   因为大,肚皮绷得特别紧。   偶尔胎动,她看着两只小脚丫浮在肚皮上蠕动,总要用手往下按按,真怕他们把亲妈的肚皮给踩爆了,然后他们就像开彩球那样跳出来。   这么大的孕肚,对她没怀孕前引以为傲的小蛮腰同样提出严峻挑战。   压迫感让她站着腰也累、坐着腰也累。   平时没什么事的话,她就躺在床上或休息或看书,情愿和床焊为一体,也不要下地直立行走。   以上是怀孕对她这朵祖国的花朵身体上的摧残。   没完,还有脑力上的降智。   一孕傻三年,她一直以为是句调侃的俏皮话。   等轮到自己怀孕,她才大彻大悟这是句多么精辟的智慧结晶。   她往常金点子层出不穷的灵敏脑子好像变成太阳底下的水母,脑容积萎缩的速度比水分蒸发的速度还快,想个什么事都感觉脑子明显不够用。   成天傻乎乎的,别说别人,自己先第一个嫌弃自己。   所以不是她不想去想应付死鬼前夫的办法,而是她如今半瘫痪的脑子办不到啊。   老婆XXL码的孕肚同样让蓝巍放心不下。   时常想象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脚下一滑摔倒,像一只充满气的河豚,在陆地上拼命挣扎也站不起来。   这幅画面太惊悚了,他不敢再想。   与老婆商量后,蓝巍打电话给北京,恳求母上大人提前来宝安给儿媳妇陪产。   不然没有个人在老婆身边保驾护航,他真的会被自己幻想出来的“老婆出意外的10086种方式”折磨到疯掉。   天天跟儿媳妇通电话的史云更是早有此意,放下电话就飞飞腾腾做起去宝安陪产的准备工作。   她在军院里物色了一个长相欠佳的退休老阿姨,聘请她在自己去宝安陪产期间来家里当保姆,照顾家里两个老少爷们的饮食起居。   划重点,长相欠佳。   她可不想从宝安回到北京以后,惊闻保姆和家里哪个男人闹出桃色绯闻,然后被保姆敲诈一大堆离谱条件,演变成一出闹剧,让他们家成为军院笑柄。   她没有喜剧基因,演不了狗血喜剧,保姆必须找丑的!   史文强大概没听过一句话:丑人多作怪。   没几天,全副武装的史云坐上去宝安的绿皮火车。   随身携带一只大竹笼,里头有三只肥硕的大黄兔,其中一只已怀有身孕,一到宝安就能生下一窝兔子,一个兔子家族就此拔地而起。   老黄邪魅一笑。   杨思情赶在婆婆坐火车的这几天时间,扶着孕肚在200平的宅院里走来走去,严格检查家里每个角落,查缺补漏,让家里尽可能看起来井井有条。   主席说: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请客尚且需要打扫屋子,更别说婆婆驾到。   婆婆踏进儿子宅院那一刻所看到的家中景况,对她来说就是一场身为人媳的小考。   她当然希望自己能在婆婆心中得到一个说得过去的分数,这是对她当家做主的一种肯定。   家里做饭用的是蜂窝煤,杨思情小时候在乡下的外婆家看他们用过这个东西,知道怎么用。   这次大检查,检查出家里的蜂窝煤快用完了。   她出门坐三轮车到街上的煤铺,一口气买了三百个蜂窝煤,用三、四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之前她一次不会买这么多,婆婆要来了就多买一些。   上午去买,煤铺下午就派送煤工人用平板车运来几筐蜂窝煤,给她搬进厨房,一层一层码放整齐。   已是天气最多变的五月天。   白天,初夏的太阳高悬,闷热的气浪蒸腾。   傍晚,突然就黑云压顶、凉风阵阵,再晚点应该会下一场暴雨。   南方的五月天,这种风雨难测的天气是常有的事。   杨思情在厨房做晚饭,收音机里播放着老艺术家的单口相声,讲得声情并茂,充满市井活性与艺术张力,她边干活边听边乐呵呵地笑,自得其乐得很。   听见门铃响了。   她放下手头的活,扶着胖腰慢吞吞走到院门,打开院门上的小窗口往外看。   门口路灯下,站了个约莫二十多岁的陌生男人,一张双颧骨高起的瘦长大众脸,一身破烂工装,身材短小精悍。   现在是饭点,天瞧着又快要下雨,人人都关在家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在冒烟,门外路面上没有一个人。   杨思情警惕打量着门外的陌生男人:“你有什么事?”   男人朝小窗口里的她不大好意思地笑笑:“大姐,我们老板说下午少送了你20个蜂窝煤,让我赶紧拿过来补给你。”   搬起地上的竹筐到小窗口给她看。   态度局促,显得不敢怠慢她的样子。   杨思情瞄一眼竹筐里的蜂窝煤:“怎么不是小李或小王送过来?而且我一次也没在煤铺见过你。”   小李和小王是煤铺的两个送煤工人,她之前每个月都要订一次蜂窝煤,每次不是小李送就是小王送,他们两个都跟她互相认识了。   男人又不大好意思地笑笑:“小李、小王下班了,我是在煤场造煤的,临时被老板抓过来送煤。”   杨思情更加详细地审视和打量这个男人:“那你把煤放在门边上吧。”   “大姐,天要下雨了,煤放在外面会被雨淋化,而且我要把筐带回去。”   “你不放就把煤和筐都带回去,我不要了。”   “大姐,这不行,我挑着筐过来,你不能再让我挑着筐回去……”   杨思情不再跟他废话,一把把小窗口关上。   男人在门外大喊:“大姐,那我把煤给你放门口了啊。要下雨了,你要出来拿啊,被雨淋坏了怪可惜的。哦,你明天记得把筐送回铺子,不然老板会扣我工资。大姐,那我给你放这边了……”   杨思情回到厨房继续做饭听相声。   老黄全程都在她腿边跟进跟出。   杨思情切菜,切着切着,索性放下菜刀,去蜂窝煤那里开始数,看是不是真少了20个蜂窝煤。   这么多蜂窝煤一层一层堆成小山,又恰逢脑子不够用的孕傻阶段,她怎么数都很乱,算了算了,不数了,回去切菜。   没过多久,瓢泼大雨倾倒下来。   杨思情想到门口的那筐蜂窝煤被大雨泡化之后,会流得整条路面乌漆墨黑,明天太阳出来一晒,干掉的煤渣很难清理,左邻右舍非指着他们家大门骂街不可。   她就又走出厨房来到院门。   先打开小窗口看看外面,确定没人,再打开院门出去。   老黄先出去站在竹筐边上。   杨思情大着肚子不能端起竹筐,她努力弯下腰抓住竹筐一边,打算把半筐蜂窝煤拖进小院。   电闪雷鸣,天地间只有倾盆大雨的声音。   大雨落在她身上,衣服很快湿了半身。   从墙拐角闪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她的头顶前方。   她弯着腰抬头看过去。   是刚才那个送煤的陌生男人,手里抓一把明晃晃的砍柴刀。   她大骇,丢下竹筐就往院门跑。   老黄目眦欲裂,大叫着扑向男人。   男人挥起砍柴刀往它身上一砍,大股鲜血在暴雨中喷溅而出。   作者有话说:   wb@八极安春,来找我玩呀~ 第一零七章 蛇头团伙   ◎漂亮女人通吃黑白两道。◎   杨思情动作迟钝地逃进院门, 赶紧关门。   眼看就要关门成功。   嘭一声。   大门被男人的大手顶住,再拿肩膀毫不客气地一撞。   门后的杨思情被撞得向后踉跄,跌下天井, 摔在都是雨水的坚硬石板上, 孕肚重重震荡一下。   两小只在里面蠕动, 用头拱她的肚皮。   疼得她呻.吟,一手按住肚子, 一手扒着坚硬的石板往前爬行,大声呼喊:“救命——救命啊——”   撞门的不是拿砍柴刀的男人, 已经换了个一头红发的男人,她于是知道今天碰上入室抢劫的团伙了。   太猖獗了,周围每户人家里面都有人,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入室抢劫!   红发男人跳下天井,上前捂住她的嘴,坐在她的孕肚上压制着激烈挣扎的女人, 回头冲门外低喊:“操你老母, 快点进来装人!”   砍柴刀男人的小腿被老黄咬住,咬出血。   疼得他猛甩几下腿,死活甩不开这条死狗, 挥起砍柴刀再砍一刀。   老黄身中两刀,牙齿的力气泄了。   砍柴刀男人终于甩开它,对着它猛踢一脚,钻进院门帮忙一起捆绑大肚女人。   老黄被踢得侧滑出去,撞到墙上, 咳着血站不起来, 只能虚弱地不停狂吠。   雨幕被风吹得忽左忽右, 受伤禽兽阵阵狂吠让周围屋里的人听得心惊胆颤, 某户吃奶的娃娃被吓得哇哇哭叫。   饶是动静这么大,也没有一户人家敢开门出来搭救,他们都怕被这帮团伙记住家门,救人以后没有好果子吃。   两个男人很快抬着用麻袋套住上半身的大肚女人跑进墙拐角后面,扔上破三轮,他们再跳上去,开着破三轮在雨幕中狂奔而去。   老黄的叫声渐渐不支,虚弱地呜咽着,血水从伤口汩汩流出,蜿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红。   破三轮离开之后,周围终于有一户人家打开木门,门内一对中年夫妻畏畏缩缩地探头出来,张望那边院门大开的杨思情家。   女人对男人说:“你赶紧去部队报案,跟那个解放军说他老婆被拐子抓走啦!”   男人“哎哎”点着头,侧身从门里出来:“我走后,你把门关紧!”   女人往外挥手:“我知道,你快去,再晚点他们要把船开走了!”   男人撒丫子在雨中跑起来。   女人张望一下那边墙根下不知死活的大狼狗。   平时那么通人性,现在淋着大雨,狗血都流到她家门口了,实在可怜。   她冒雨出去把狗抱进屋,拿干布给它擦身体,再简单处理一下砍伤。   老黄两眼翻白,已经休克,仅剩一口虚弱的气吊着。   这回不是黄土埋半截,这回是黄土埋到天灵盖,第二辈子死期将至。   杨思情是被疼醒的,气若游丝地吟哦,套在头上的麻袋还没有被拿掉,她醒来的声音也就没有传出去。   刚才,其实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那两个男人粗暴地堵住嘴捆起来,套上麻袋扛出家门,再粗暴地丢下去,撞到她的孕肚。   孕肚从那之后就疼得不行,直接把她疼晕过去,现在又把她疼醒。   醒来就感觉下面在源源不断地流水。   她知道要坏了,她的胎膜被一路以来的粗暴弄破了,她这个疼是宫缩疼,孩子可能要早产了。   杨思情咬紧牙关努力调整呼吸,在麻袋里仔细倾听和感受周围的风吹草动。   环境摇摇晃晃,好像是在船上。   好像有很多人跟她关在一起,周围有很多道女人的哭哭啼啼和窃窃私语。   “你别哭了,等我们到了对面,很快就能发财了。”   “呜呜……我要是知道你叫我偷跑去对面是去干那种事的,我宁愿在村里种一辈子地……呜呜呜……”   “种什么地,等你到了对面赚到大把大把钞票,我看啊,赶你回来你都不肯回来……你看,那个女人大着肚子也要到对面赚钱,将来孩子一出生就有好日子过,真聪明……”   “她是被抓来的……呜呜……我要回家……”   “妹子,求求你别哭了,等下会被打的!”   ……   杨思情听出来了,这些是要偷渡到对面香港的女人,多半还是到对面卖.淫的。   所以说,她是被卖.淫组织绑架了!   她知道改革开放之前的深圳乱,没想到这么乱,公然强抢妇女,连她肚子这么大的孕妇也抢!   下面变成那种一收一放的疼,她脸色大变:不好,孩子在撞门了!   终于没忍住疼,“啊”了一嗓门。   其他女人被突然出声的她吓了一跳,纷纷看过去。   那个让同伴别哭的女人听见她的叫声,积极地冲船舱外面大喊:“红哥,大肚婆醒了!”   红哥就是那个一头红发的男人,人送外号红毛,真名反而没几个人知道。   红毛站在甲板上观察雨天的海面水况,听见喊声,走进低矮的船舱。   身后跟了个矮壮的肥腻男一起进来,戴粗金链,穿短袖花衬衫、西装裤,平头在船舱灯泡的照射下闪着锋利的油光。   肥腻男用粤语不高兴地说:“红毛,你搞什么,冒险抓个大肚婆,麻烦死掉了。”   红毛用宝安口音的普通话说:“苍蝇,你看过她的脸,就知道我为什么冒险抓她了。”   走过去解开绑麻袋的绳子,抽掉麻袋。   外号苍蝇的肥腻男登时露出猪哥脸,两只眼睛看得凸起:“哇塞,这个大肚婆好漂亮啊。”   红毛说:“我在沙头角盯了她两个月,特地等到她肚子足够大,跑不动路了才下手捕抓。运到香港,等她肚子卸了货,小的拿去卖掉,大的打扮打扮,让那些老板竞拍,谁出的钱多就让她跟谁睡。”   他们两个都是香港.黑涩会卖.淫组织的成员,红毛是负责宝安这边的“蛇头”,苍蝇是负责香港那边的“蛇头”。每次由红毛在宝安这边,利用多种手段招揽年轻女性,然后和苍蝇在宝安海边汇合,用渔船将女人们偷渡到对面香港从事卖.淫活动。   蛇头招揽年轻女人到对岸卖身的事,宝安百姓心照不宣的知道。   蛇头平时根本用不着绑架女人,很多农村女人自己就会找上门,主动说要到对岸赚钱。   那个积极的女人就是做着发财梦,自愿偷渡到香港从事不良职业。   她要是能拉到人,会额外得到一笔“人头费”,拉人拉得越多,“人头费”给得越多。   杨思情就是吃了漂亮的亏,很早被蛇头暗中盯上,特地等到下暴雨的天,大费周章设套抓她。   看看她这待遇。   漂亮女人通吃黑白两道。   剧烈的宫缩疼已经让杨思情听不进他们讨论如何买卖自己的对话,曲起被绑住的双腿压住孕肚,勉强看一圈船舱。   有十几个年轻女人缩着坐在船舱各个角落,有用绳子绑住的,有没有绑住的,还有几个脸蛋特别稚嫩,应该是未成年。   这十几个年轻女人同样在好奇打量她的脸,她们都有听到两个蛇头的话。   女人就怕比较,一比较心里就会不平衡,哪怕身处险境。   讲真,杨思情并不怕自己被卖.淫组织抓住。   在这个时空,他们抓谁不好,偏偏抓上她这个穿越人,几十亿分之一的概率让他们给撞上了,很快他们就要自食恶果了。   孕肚猛然一坠,一阵宫缩来势汹汹,她“啊”一声,叫得更加大声:大宝,二宝,你们等小陈来了再敲妈妈的门啊!   她疼痛的叫声和扭曲的五官让两个蛇头不明就里,看看她的大肚子。   红毛粗声大喝:“喂,你别装啊我告诉你!”   又是那个积极的女人积极地抢答:“红哥,她好像要生了,你看她下面流了好多水。”   杨思情虚汗冒个不停,双唇打着哆嗦说:“她说的没错,我要生了,赶紧送我去医院,不然我难产会死掉的。”   迷信的香港人苍蝇觉得女人生孩子很晦气,赶紧离开船舱不管了。   “船已经出海,送你去哪里啊!”红毛听她说自己可能会死掉,跟听到自己的钞票飞走了差不多,气得骂粗口,大声问那些女人,“喂,你们哪个会接生?”指着那个积极的女人,“你会不会接生?”   积极的女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她睡都没跟男人睡过,哪里会给女人接生孩子!   海面荡起一阵猛浪,渔船左右摇晃得很厉害。   杨思情被摇倒下去,在船板上滚一圈,宫缩疼越来越厉害了,被绑住手脚的她扭动着身体尖叫:“快给我把绳子解开,我自己生——啊——”   红毛犹豫一下,慌慌张张把她手脚上的绳子解开:“喂,你千万别死在我船上啊!”   他没当蛇头之前是干捕鱼的,渔民普遍迷信渔船上要是死了人,这条渔船就脏了,以后出海会翻船。   杨思情双手一获得自由,马上捧住大肚,疼得缩成一个虾球,在船板上翻滚着嘶吼:“小陈——我快死了,你赶紧来啊——我的孩子——小陈——啊——”   红毛闻到血腥气,看见她下面流出大股大股粘稠稠的鲜血,也离开船舱不管她的死活了。   大肚婆要是难产死了,只能扔进海里,今晚算是白忙活一场,操!   那些女人被下.体都是鲜血的大肚婆惨烈的嘶吼吓个不轻,缩成一堆坐,埋头不敢看她的惨状。   “啊,有蛇!”   一个女人尖叫着往后缩。   一条红斑花蛇从她鞋尖前面S形游摆过去。   杨思情看着花蛇大喊:“小陈,快点送我去医院!啊——”下面开始扩张了,孩子要滑出来了,她尖叫着,“小陈,你听到没有!”   那边的她在水火里煎熬,这边的花蛇悠闲地S形游摆出了船舱。   显然,它只是条刚好路过“产房”的单纯花蛇而已。   杨思情绝望了。   且慢,花蛇又从船舱外面S形游摆回来了。   杨思情耳中响起久违的难听声音:“杨小姐,我来了。”   她听着这道天使的声音,放心地晕倒过去。   “喂喂喂,杨小姐你别晕啊!你晕了我怎么办!我不敢给女人接生啊!”   那就赶紧送她去医院产房啊啊啊啊啊! 第一零八章 生产   ◎伟人总是与“神迹”相伴相生。◎   自古帝王将相的出生异象告诉我们, 伟人总是与“神迹”相伴相生。   杨思情的大肚子从里向外射出一圈刺眼的斑斓光芒,她的肚子堪称超大号电灯泡,花蛇小陈的蛇眼快被照瞎了。   这是即将诞生满级时空居民的光芒, 凡人的肉眼凡胎看不见。   前文提过, 时空居民达到满级的途经分先天基因和后天修炼。   按世人对人才的评判标准, 天选之子总是要比后天努力修炼才能成才的地才珍贵得多。   B时空上一个诞生的满级时空居民还是在80年前,将近100年才在今天诞生下一个, 其珍稀程度可见一斑。   就这,B时空还是托了杨思情穿越的福, 不然B时空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迎来下一个满级时空居民。   时空管理局早就通过宇宙超级计算机预测到杨思情会生下B时空的“耶稣”,所以她产子的时候小陈一定会到场护法,让“耶稣”平安落地。   但是宇宙超级计算机不知道为什么,没预测到她会被绑架,“耶稣”会早产。   直到时管局特地给她安装的监测器亮起警报,身处其他时空的小陈接到通知, 这才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救场。   好了好了, 闲话少叙,当前第一要务是把晕过去的杨思情送去医院。   再不生出来,孩子闷在肚里会缺氧变傻。   花蛇小陈没有手, 于是在蛇嘴里打个响儿,然后就是久违的见证奇迹的时刻。   但见风雨中的海面上,渔船自己旋转了180°,由向香港航行变回成向宝安航行,速度可以用极速来形容, 像是海底有个巨人在扛着渔船, 手刀冲刺回祖国的怀抱。   突然发生这么邪门的事, 红毛和苍蝇急得跳脚, 大喊大叫着让船工操作船舵,把船头转回来。   船工使劲转船舵,不管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船头就是有自己的想法,纹丝不动,一心向宝安海边冲刺。   “不行,方向盘坏了,船转不了头!”   船工在操作舱里大喊。   红毛眼皮直跳,浑身打着哆嗦,一只鞋底不提敲击着甲板。   跟苍蝇相比,他当然更害怕回到宝安海边。   苍蝇不知道大肚婆是谁的老婆,但是他知道啊。   大肚婆的解放军丈夫估计已经下班回家,发现老婆不见,现在带着大批战士满镇子找人,这个时候渔船回到宝安海边就是自投罗网。   况且他们船上还有十几个要偷运到对面“干活”的女人。   被当兵的抓住,他一定会被枪毙。   红毛不敢告诉旁边一直用粤语骂粗口的苍蝇那个大肚婆是解放军大官的老婆,他怕自己还没被解放军抓住,会先被苍蝇这个香港.黑涩会宰了丢进海里。   他赶紧跑去船舱,看见大肚婆已经晕了,不知死活。   外面的船工大喊渔船快靠岸沙头角,岸上有很多民兵和解放军拿着手电筒走动。   苍蝇跑进来问他:“喂,我们要怎么对付你们大陆的官兵!这些女人要怎么办!”   原本有些踌躇的红毛眼中凶光毕露,走过去准备抱起昏迷的大肚婆丢进海里。   花蛇小陈嘴里又弹个响儿。   红毛脚下突然一滑,摔了个两脚朝天,把尾椎骨都摔骨折了,疼得起不来,龇牙咧嘴地大喊:“苍蝇,你快去把那个大肚婆丢进海里,别让她在船上!”   花蛇小陈嘴里又又弹个响儿。   苍蝇遭到跟红毛一样的尾椎骨骨折礼遇,跟红毛两个人躺在船板上哀叫连连,想跳海逃命都疼得死活爬不起来。   甲板上几个船工见情况不妙,纷纷跳海逃命。   事后一个不剩,全被边防战士抓拿归案。   说明一下,小陈发出的声音,他只让杨思情听到,其他人听不到。   刚才这些女人看到、听到的都是杨思情一个人在那里嘶心裂肺地鬼吼鬼叫,都以为她疼疯魔了,才会那么害怕。   渔船尚未完全靠岸,早早等在岸边的蓝巍就着急跳上甲板,摇晃的船体差点让他跌倒。   他稳一下身形,马上冲进船舱。   船舱中的景象让他的脸登时被无形中揍了一拳,脸色白中透青,后槽牙咬得腮帮子鼓出痕迹。   人说杀人诛心。   船板上老婆的惨状,比拿刀子生剜他的心更令他痛苦万分。   跪在她身边,脱下军外衣包住她又湿又脏的身体,抱着她离开船舱。   回到岸上,开车载着她直冲镇卫生院。   不久前蓝巍在营区开会,那个跑到部队报案的中年男人被战士急急忙忙带到他面前说明案情。   他瞪目震惊,状态大乱。   最后硬逼着自己恢复理智,带领一批战士火速赶往沙头角镇的海边救人。   一路上高度紧张、担心、愤怒,千万种情绪在心头翻涌,根本不能平心静气。   这时候脑海中突兀响起小陈的声音,告诉他渔船靠岸的位置,让他赶到那里等着。   他这才稍稍安心。   等终于看到被绑架的老婆,看到凄惨的老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脑子里“轰”一声,炸了。   吉普车在路上狂飙,颠簸得很厉害。   花蛇小陈始终盘绕在杨思情的孕肚上,用能力稳住里面的两小只,让他们别急着出来。   他嫌蓝巍一声不吭地开车让车中的气氛太压抑,转动蛇头,小瞄一眼开车的蓝巍,见男人一双泛着淡淡猩红的双眼在昏暗的车内空间看起来十分慑人。   他默默移开蛇头,把嘴上有些松动的拉链拉得更紧一些。   人家老婆被绑架、被害得要早产、现在还在昏迷,他这个时候让人家开心一些、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压抑、又不是世界末日,这样说好像蛮白目的。   不是蛮白目,是非常白目,劝你闭嘴当个安静的美男子。   话说,小陈是男的吗?   吉普车开到镇卫生院,蓝巍抱着昏迷的老婆冲进去。   值班的几个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帮忙把昏迷的孕妇放到急救推车上,兵荒马乱地推进产房。   老婆在里面早产受苦,蓝巍在产房门外走来走去,双眉纠结,双唇也死死抿着,一副心慌意乱、没头没脑、没出息的样儿。   花蛇小陈在产房门前的长椅上盘成蚊香,蛇头跟随走来走去的男人而转来转去。   不一会儿就被他绕晕了,受不了地翻白眼:“我说,你过来坐着等吧,杨小姐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   蓝巍再走几个来回才停下脚步,坐到花蛇旁边,双手握成拳放在大腿上,背脊挺得笔直,神情凝固。   老婆没平安出产房之前,他的精神不敢有丝毫松懈。   小陈这个旁观者可没有一点点蓝巍为人夫的担忧和为人父的紧张。   想到杨思情这下子要彻底扎根在B时空,又想到即将诞生一个满级时空居民,这个满级还是他殪崋促成的,组织少不得要发给他一笔丰厚的奖金。   他纯纯就是高兴,挺立起蛇身左扭右扭,用形象的动作来诠释抽象的愉悦,自言自语地大发感慨:“时间过得真快,杨小姐穿到这里才一年多,你看,连孩子都生了,还一胎生个‘好’字,儿女成双……”   “思情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是不是死后重生了?”   蓝巍声音不高,但语气很重,给予春风得意的小陈迎头一击。   小陈一下子被他的问题打懵,不加掩饰地脱口而出:“是杨小姐告诉你的吗?(一顿)不对,杨小姐也不知道江璟重生的事!”   “江jǐng?思情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不是叫江洋吗?”   “江yáng?谁跟你说他叫这个名字?”   “他自己跟我们说的。”   “什么!靠!江璟又偷偷到B时空见你们!”   “所以,这个叫江jǐng还是江洋的,确实死后重生了,也到过B时空看我们。思情跟我说,她在上海的时候就问过你这个人有没有重生,你却选择对她隐瞒这个人的存在。还有我们婚宴那天的异常也是他搞的鬼,我问你异常原因,结果你再一次选择对我隐瞒这个人的存在。你一再袒护他,你跟这个人是不是一伙的?”   “呸,谁袒护他,谁跟他是一伙的,我也很讨厌他好不好!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是他自己跟你们说他叫江yáng?”   “嗯。”   “所以,他和你们当面见过?”   “嗯。”   “嗯什么嗯,你不要只回答语气助词,赶紧把你们见他的经过全部说给我听!”   那个江璟已经被时空联盟洗脑,身上戴着时空联盟的定位器,都这样了,他还能兴风作浪,这个变态!   小陈现在对江璟的作案手法好奇得不要不要的,对江璟的痴心不改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讲真,他没见过其他满级成员有江璟这么难对付,看来满级跟满级之间也是有壁的。   蓝巍从他们在火车上遇见江洋开始,有条不紊地讲起来,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讲得清晰连贯。   小陈却听得神情恍若游丝,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蓝巍说到最后:“所以,我跟思情这几个月一直在等你来B时空,要你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个男人是不是思情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重生了?”   “你们按‘重生’来理解他倒也可以,另外,他不叫江洋叫江璟。他不在B时空,在宇宙组织里面。我职责所在,只能跟你透露这么多。其他关于江璟的事情要等到我回时管局报告这件事,上头批准,我才能跟你们说。你放心,江璟只是放不下杨小姐才会来B时空看望她。按我对他有限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出伤害你们的事,至少他不会伤害杨小姐。”   小陈咬牙暗下决心,这次回去一定要逼着时空联盟放弃江璟。   像他这种不服管教又聪明绝顶的角色,放在宇宙组织里面实在太危险了。   “你们阻止不了他来B时空吗?”   “谁说的,你不要小瞧我们组织!”   小陈气急败坏地维护自己效力的时管局,轮到谁也轮不到区区一个时空居民小瞧他们组织,真嘞是。   “时管局的戒指被抢走了,你再给我一个。不然给两个吧,我跟思情一人一个。”   “我真是……”花蛇体内的小陈,白眼直接翻到了后脑勺,“你当那个戒指是我们组织的批发货?还一人一个,说得跟不要钱似的。”   “我跟思情都是普通人,对方要是再来B时空意欲干些什么,我们总要有个自保的东西。”   “放心,他休想再来B时空骚扰你们!我回去就收拾他去,赌上我在宇宙组织工作几千年的声誉!”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一零九章 命中的一道坎   ◎看,我给你报仇了。◎   五月的狂风暴雨正如它突然降落一样, 突然停止了,卫生院外头的蛐蛐声和雨滴声不绝于耳。   产房中传出婴儿清脆的啼哭,一炮双响, 震耳欲聋, 久久回荡在雨后的夜晚中。   蓝巍一听到婴啼就掐断和小陈的交谈, 猛然起身冲向产房,双手扒在门上蠢蠢欲动, 急等着门从里面打开,他要迎接英雄的母亲和逢凶化吉的一双儿女。   他的这双儿女, 两个月大的时候差点被夜生活放纵的爹妈糊里糊涂做掉。八个月大的时候跟着亲妈一起被歹人劫走,如果没有小陈这个外挂的话,他们都不知道会被卖给什么人家。   他的这双儿女也算是经历“狂风暴雨”洗礼过的人,正契合了这一夜狂风暴雨的天气。   产房门在蓝巍的翘首以盼中打开,一双儿女被两个助产护士抱出来,他第一时间问:“护士, 我老婆人怎么样?”   老婆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到底要高于儿女。   其中一个护士说:“产妇人没事, 剖腹产的麻药还没过,她要再等几小时才能醒过来。你赶紧看一眼两个孩子,孩子早产, 我们要抱去育婴箱养护几天。”   蓝巍高悬一晚上的心在此刻才落到平地上,看向两个护士臂弯中的一双儿女,目光不由打了个恍惚:啊这,怎么长成这样?   特别小只,红彤彤, 皱巴巴, 勉强有点人样, 但是完全看不出他们哪个像爸, 哪个又像妈。   跟之前思情画给他的她小时候甜美可人的样子,不能说没有差别,只能说毫不相干。   蓝巍看着一双儿女,越看越纠结,想不通他和老婆这么出众的容貌,怎么能创造出两个像是红薯精化形失败的孩子?   红薯精,哈哈哈,别说,还挺形象,杨思情生了两个地瓜。   刚出娘胎的新生儿都是这么难看的啦,要给他们几天时间适应从羊水到空气的变化,皱巴巴的样子也会在这几天时间内慢慢变可爱,所以当爸的先别急着失望哈。   另一个护士说:“两个都是四斤二两,男孩先出来,这是对兄妹。”   蓝巍想说什么,但喉咙哽咽着说不出来。   他的一双儿女丑是丑了点,不妨碍他对他们的降临感到感动,深入五脏六腑的感动。   话说小陈呢?   他呀,他正忙着在镜头前搔首弄姿,拍满级时空居民和自己的合影,就是那种“游客和名胜古迹合影”性质的合影。   他在宇宙组织工作几千年,亲身经历满级时空居民诞生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像这种珍贵的诞生现场,肯定要趁满级时空居民还是个不能反抗的婴儿,多和她拍几张合照留存。   小陈的拍照行为,凡人是看不见的,他就相当于是一个无声却很活跃的鬼魂。   婴儿被护士抱走了。   婴儿一走,小陈也要跟着走。   他趁满级时空居民特别丑的婴儿时期,和人家拍了好多自己的美照,心满意足地说:“没我什么事了,那我走了,我一回去就收拾那个作妖的江璟!”   蓝巍喊住他:“你不能走!”   小陈说:“都跟你说了,戒指等我回去向组织申请了再给你。你现在让我给你变出戒指,我也变不出来。”   他不耐烦的语气好像蓝巍是个追着父母要糖吃的不懂事小屁孩。   按他们的年龄差,蓝巍在他眼中可能连个受精卵都算不上。   蓝巍说:“不是戒指,是老黄。它被砍了,你救救它。思情很喜欢老黄,她醒过来看见老黄好好的平安无事,会很高兴的。”   小陈语重心长起来:“不是我爱说你们这对夫妻……算了算了,我也不说了,不就是条狗,行,我就再赐它一条狗命。下次我过来,你们夫妻可要好好感谢这么善良的我。”   蓝巍一本正经地打趣他:“不止我们夫妻应该感谢你,下次你过来就变成狗,让老黄也感谢你对它的两世为狗之恩。”   别以为小陈听不出他的打趣:“你这么说是不想我救它了?”   当务之急是救老黄的狗命,蓝巍旋风摆出低姿态:“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你快救救它吧,我不敢多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小陈高高在上地哼一声,施人恩惠般在嘴里打个响儿:“好了。还是跟上次一样,明天它睡醒就没事了。”   产房里面的医护推着产后的杨思情出来。   蓝巍迈步正要过去,回头再看一眼花蛇,花蛇已经S形游摆而去,看来已经恢复自我了。   宇宙三千时空,小陈不是去每个时空出公差,都像去B时空这样需要附身各种生物。   说实话,附身不是一件舒服的事,而且还要消耗能力。   人穿上不合身的衣服都会不舒服,把魂魄硬塞进各种生物尺寸的躯壳内只会比穿不合身的衣服更加不舒服。   小陈每次出公差都是能不附身就不附身,做自己最舒服。   他去B时空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也很纯粹,纯粹就是不想低纬度的时空居民对高纬度的他的外貌评头论足,从而破坏他的心情。   审美观是个很私人的事,用不着除自己以外的外人对自己的外貌指指点点。   看小陈对自己的外貌这么敏感,他的妈生脸到底是太丑还是太美?   盲猜是太丑,嗯。   小陈一离开B时空就恢复原身,搭乘时管局的VIP时空通道赶回组织,他要赶紧上报江璟又在B时空作妖这档子事。   这个江璟,真会给他的职场生涯添堵。   何止是职场,江璟还会是你命中的一道坎呢。   小陈在时空通道中被江璟拦截了。   十多章没出场的江璟盘胸站在小陈的去路前面,从胸前分出一只手,微笑着朝他挥手致意:“嗨小陈,好久不见,我每天都在想你。”   这里是时管局的VIP时空通道,按说他一个其他宇宙组织的成员进不来才对,可见他也是用了些手段才能站在这里拦截自己。   小陈心里寻思江璟来者不善,瞥一下他举起来的那只手,中指上戴着杨思情那枚时管局戒指。   他感受一下戒指的能量波动,发现戒指被屏蔽了,用不了。   所以江璟特意戴戒指出来见他,应该只是想用戒指向他耀武扬威,完全不怕自己到B时空抢走戒指的行为曝光。   啧,现在的满级新人真是又幼稚又自大,跟他们那一届的新人质量根本没法比,就不能把满级门槛再提一提吗?   友情提示,他们那一届的满级新人已经是几千年之前的新人,早就变成各个宇宙组织中的职场老油条。   “你身上时空联盟的定位器呢?”小陈用老师提问学生的语气问他。   “就那么个小玩意儿,困得住我一时,还想困住我一世?早就被我破解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的……”   “被洗去的记忆是怎么回来的是吧。”江璟神态安适且优哉游哉,“不告诉你,山人自有妙计。”   “你不会每天都在这条时空通道上守株待兔我吧?”   “我有那个美国时间吗?我知道思情生产的时候你一定会去B时空守着她平安生下孩子,今天才特地等在这里,想跟你来个仇人之间的久别重逢。”   “我对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公事公办,我跟你可没有仇。”   “你下属抓错思情到B时空,直接改写了我跟思情的人生剧本,这叫没有仇?仇可太大了。”   小陈无奈地叹口气:“关于这件事,我确实应该向你道歉。现在杨小姐已经在B时空寻到如意郎君、嫁人产子,你自己在这里跟我翻旧账又有什么意思和意义?你的人生应该向前看,不要向后看。(他突然想到江璟作妖的目的)你不会是想杀死蓝巍取而代之吧?”   江璟细长的双眼眯起来,微笑变得阴沉:“杀他可是排在杀你之后呢。实不相瞒,我每天都要花几分钟时间,想一想该用什么方式杀了你才解气。”   小陈听到笑话一样发出扑哧一声:“不好意思,我笑场了。请问你要用什么方式杀了我?是用无厘头的笑话笑死我这种方式吗?(笑脸瞬间冷却)喂,你们时空联盟整天牛逼哄哄,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真以为其他组织不敢对时空联盟的人动手?你那副身体还是我们时管局给你造的,你说你要杀了谁?我今天就砍掉你一条身体结构,教教你怎么在前辈面前当个‘挨打要稍息立正’的新人。”   江璟傲慢地轻声问:“请问前辈说完遗言了吗?”   小陈开始调动能力:“你的双臂双腿,该砍掉哪一条好呢?不如你把你们时空联盟的好看制服脱了吧,听说造价不菲,弄破了怪可惜的。”   江璟傲慢不减:“怎么敢劳烦前辈苦恼该砍掉我哪一条手脚这种问题,砍人当然是砍头最爽了!”   抬手打出一道光刀。   光刀飞向小陈脖子,绕着脖子转一圈。   小陈下巴一点,脑袋掉下来,发出沉闷一声,轱辘轱辘,滚到江璟鞋尖前。   江璟抬脚踩住脑袋,低头看他:“你在我手下走不过一招呢前辈。”   小陈的脑袋在他鞋底大吼:“江璟,你胆敢越级偷学能力!这回就算时空联盟拿你当亲爹,你也死定了!”   卧槽,小陈到底是什么时空什么种族的?都被分尸了还不死,他的肉身也太生猛了吧!   江璟抬脚,用鞋后跟跺一下脑袋:“吵死了!”   蹲下去掰小陈的嘴。   小陈身残志坚,两排牙齿对着他的手指狠狠咬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要不是江璟手躲得快,两根手指已经被他咬断。   江璟扇他脑袋一巴掌:“只剩个头了还敢嚣张,丑八怪。”给手加一层防护罩,再去掰他的嘴,抓住舌头连根拔出来,扬手往时空通道外面一抛,反手再扇他脑袋一巴掌,“看你还能不能多嘴多舌。”   抓着小陈的头发拎起他的脑袋,走到他倒在地上的身体面前,让小陈的眼睛对着他后背上的一双翅膀。   江璟抬抬手,小陈的一双翅膀被整齐割下来。   提起小陈的脑袋与自己笑嘻嘻的脸面面相对:“我有强迫症,看,把你的脑袋和翅膀切得多整齐。你别这么气呼呼地看着我,翅膀可是江洋说要的,他还说要做成标本挂在墙壁上当展览品,这个心愿我帮他实现了。”   抬脚一踢,跟舌头一样,将小陈没有脑袋和翅膀的身体踢进时空通道外面,眨眼间消失在浩瀚的宇宙当中。   奇耻大辱。   小陈气得双目充血,想大骂江璟八辈祖宗又没有舌头可供他操作。   杨思情的病房中,空气发生波动。   江璟拎着小陈的脑袋,从虚空中走出来。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深情凝视病床上麻药未退仍在昏睡的女人,她是那么栩栩如生,提起小陈的脑袋朝她摇了摇:“看,我给你报仇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2 21:53:43~2023-04-24 23:04: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一零章 重塑身体   ◎在这个世界上,“直接杀了对方”并不是报仇的最优解。◎   江璟给昏睡的“老婆”秀完小陈的脑袋, 便把脑袋收起来。   他不想在这种和“老婆”难得一次的团圆现场,有一双充血、暴凸如男人蛋蛋的眼睛从旁围观,未免扫兴。   况且小陈的母时空是以丑为美, 他这颗脑袋奇丑无比, 扫兴+999。   真相了, 小陈的妈生脸果然长得很抱歉。   难以想象小陈该丑成什么样,才能在他那个“以丑为美”的母时空帅一辈子。   未消的麻药让杨思情睡得死沉, 没被前夫哥情感毕露的视奸看得醒过来。   只许看不许动,并不能缓解江璟对“老婆”的相思之苦。   他从被单中抓出“老婆”的手, 十指交握,微微偏头,牵起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深情似海的目光中添了几分相思难捱的叹息。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不久之前还在当砍头的刽子手。   他不只魂魄分裂,精神应该也挺分裂的。   病号服宽大的袖子因为男人抓起女人手的动作而滑落, 露出一大截白嫩手臂。   江璟眼底的余光注意到“老婆”手臂上的淤青, 和她白嫩的手臂形成鲜明对比,显得那么碍眼。   随即透视她全身,发现她不只手臂, 身体上还有几处淤青,肚子上还有一道剖腹产的大切口。   伤痕累累。   杨思情的身体今晚可真遭了大罪,跟小陈倒霉到一块儿了。   之前她还说小陈跟自己没默契,默契这不就来了。   这对患难之交。   江璟不能忍受“老婆”身上有这么多伤痕,用能力为她修复。淤青在慢慢淡化, 剖腹产的大切口也在慢慢愈合。   同样是身体受伤, 杨思情就有前夫哥为她疗伤, 小陈的分尸又该有谁为他治疗?   时间。   因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痕。   小陈:我被分尸已经很惨了, 请不要再讲冷笑话冻结我了好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一朝一夕。   江璟看看时间,他该走了。   走之前倾身俯下去,想无限温柔地亲一下“老婆”。   偏偏病房外的走道这时候响起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他脸上闪过一丝戾气,没亲成“老婆”就匆匆铩羽离去。   护士端着输液瓶走进病房,准备给产妇输营养液。   营养液输到半瓶,蓝巍提着两手东西从家里匆匆赶回到病房。   前面老婆出产房,他在病房中安顿好老婆,趁老婆还有几小时才能醒,争分夺秒回家处理事情。   1去那对中年夫妻家里把砍伤已经痊愈、昏迷不醒的老黄抱回家,先在口头上对他们表示感激,等老婆出院,再补上物质感激。   2虽然是深夜,他还是第一时间给北京打电话,告诉蓝军,蓝家第四代已经早产出生。   至于早产原因,他只轻描淡写地说是因为老婆摔了一跤。   史云人在火车上,下了火车得知孙子孙女已经出生,她肯定又要喜忧参半地尖叫。   3给北京打完电话,他马上又给部队打电话,询问那伙偷运女同志到对岸卖.淫的蛇头团伙的情况。   于私,他希望能举起冲锋枪,对这伙人一顿突突突,射成马蜂窝。   于公,这伙人必须交给相关执法部门审判,处置他们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他只能怀着遗憾的心情,在脑子里对这伙人处以马蜂窝极刑。   4时值深更半夜,他只能简单煮两个红糖水荷包蛋,装进保温壶提到卫生院,等老婆醒了喂她吃。   天一亮,他就去鱼街买鲜活的鲫鱼回家熬成奶白的汤。   提前给蓝参谋长预约一张“三好丈夫五好爸爸”的标签啦。   杨思情在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分苏醒,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蓝巍,孩子生了没?”   蓝巍把她的手放在她变回一马平川的肚子上:“你自己摸摸看生了没。”   杨思情不再说话,脑子恍恍惚惚,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发呆,过了一阵才开口:“我说身上怎么变轻了。”   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怀的时候孕傻,生了之后更傻。   蓝巍笑,干了江璟没来得及干的事,无限温柔地亲一下老婆。   “肚子疼不疼?”他问,他不知道老婆剖腹产的伤口已经被前夫哥用魔法治愈。   “不疼。”杨思情恍惚的脑子慢慢明朗起来,“孩子早产,没事吧?”   “孩子现在放在育婴箱里养护。护士说没什么问题,就是不足月,比正常的足月婴儿要小一些。”   蓝巍绝口不提一双儿女的丑,他不想打击刚苏醒的老婆。   “你看过孩子了?”   “那不然呢。”   “我也想看……”杨思情嘴巴一瘪,委屈起来,“孩子是我生的,应该让我第一个看见他们。”   总感觉生完孩子的杨姐把一部分智商留在了产房,没带出来。   蓝巍毫不介意老婆产后轻微的不讲理,顺着她的话轻哄:“你说的没错,就应该让你第一个看孩子。那晚点我问问护士,让你尽快见到他们。”   不管老婆能不能见到孩子,第一时间哄好她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人抓住了没有?”   “都抓住了。”   “是小陈告诉你我的位置?”   “一开始是离咱们家不远的邻居跑去营区告诉我,我带人去找你的路上,小陈又把你的位置告诉给了我。”   “等我出院,咱们要好好感谢那户人家。”   “那是必须的。”蓝巍起身去倒红糖水荷包蛋,坐回来,用勺子舀起来吹凉,一勺一勺喂她吃。   “你有没有叫小陈救老黄?”   “看我多懂你的心。我叫了,小陈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小陈呢?”   “回去收拾那个男人去了。”   “你问过小陈了?”   “那不然呢。”   “他真重生了?”   “嗯哼。”   “臭小陈,早不跟我们说!我们因为他的隐瞒不报,差点着了那个男人的道!”   “不能怪小陈,小陈也是替时管局做事,时管局有规定,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   小陈:理解万岁。   “我想坐起来,不想躺了。”杨思情手臂撑着床板,慢慢坐起来。   蓝巍赶紧放下碗去扶她,立起枕头让她靠着:“小心,你是剖腹产,肚子上缝了很多针。”   杨思情手伸进衣服摸摸肚子,触感光滑:“我肚子上光光的,没缝针啊?”   蓝巍不理解她的话,翻开她的衣服亲自查看:“咦,切口怎么没了?你出产房的时候我看过,就在这个位置,这么大……”   手指在老婆肚子上比划着。   “切口”这种字眼让杨思情听了就感觉神经性疼痛,丈夫在她肚子上划来划去的触感更让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开膛破肚,怕怕地推开他的手。   蓝巍又去翻她两臂的袖子,发现她那些被绑匪弄出来的淤青也都消失了。   “应该是小陈救老黄的时候,顺便也给你把伤治好了。”   他很自然地把好人好事扣在小陈头上,岂知倒霉的小陈现在真的只剩下个头。   江璟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小陈解恨,其实他没有真正杀了小陈。   想让小陈真正死亡,必须把他的头爆掉才行。   没错,跟杀丧尸的方法一样,都要脑死亡。   爆小陈的头很容易,难办的是小陈死亡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后遗症。   每个宇宙组织成员的生命体征都受到自己组织的监控,一旦死亡,组织会马上收到机器发出的死亡反馈。   小陈是时管局的管理阶层,他如果在外面无缘无故死亡,时管局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恐怕到时候会铺天盖地调查他的死因。   江璟还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能够跟整个时管局抗衡。   留个小陈的头,让他一息尚存,这样做会给自己省掉很多麻烦。   在这个世界上,“直接杀了对方”并不是报仇的最优解,还有很多更优秀的报仇姿势。   比如江璟从B时空回到时空联盟星球的住所,直接拿小陈的脑袋当足球,肆意踢踏,让他的脑袋满屋子滚来滚去,不比直接杀了他更爽?   光看小陈生不如死的表情,江璟就知道直接杀了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从折磨小陈中获得快感,这不是江璟不杀他的主要原因,他不杀的主要原因是……   几天后,江璟带着小陈的脑袋夜探时管局的克隆基地。   满级时空居民进入宇宙组织后的身体就是在这里统一生产,包括他现在的身体。   宇宙组织的地下黑市也有做克隆时空居民身体的买卖,不过质量堪忧,远远比不上官方正版出产的质量。   江璟有办法潜入克隆基地而不被发现,但他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潜入克隆基地的生产车间。   克隆生产车间是生产身体的重地,有很复杂且无法破解的门禁。   他进不去,小陈就不一样了。   小陈是时管局的管理阶层,有进入克隆生产车间的权限。   江璟站在克隆生产车间的扫描仪面前,拎起小陈的脑袋,让他的眼睛对着扫描仪。   小陈依旧身残志坚,紧闭着眼,坚决不当他的“钥匙”。   江璟扇他一巴掌,亲自出手硬翻开他的眼皮,露出他的眼球让扫描仪扫描。   克隆生产车间的环境比医院的停尸房恐怖一万倍。   里面分门别类停放着三千时空几乎所有土著的身体,不管是完整的,还是身体的一部分,还是内脏器官,还是……总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妥妥一个肉联厂,胆小者和心脏脆弱者不推荐入内。   江璟冒险潜入这里,难道是要给小陈重塑身体?   当然不是,想什么天方夜谭。   那难道是要给江洋重塑身体?   他这个正本对副本要是有这么体贴,前面就不会对副本痛下狠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4 23:04:47~2023-04-26 20:2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一一章 新手妈妈   ◎妈,您会挤奶吗?◎   蓝巍深夜往北京蓝家投了颗远程炸弹。   这颗炸弹对蓝军来说就是颗礼蛋, 在他脑袋上方炸开漫天彩带,恭喜他在当了三十多年爸爸之后,盼星星盼月亮, 终于盼来人生的新角色, 从爸爸晋升成爷爷。   放下电话就再没睡着过, 苦等到天亮吃早饭,自豪地把孙子孙女提前降生的消息告诉这个家本来的爷爷。   提前当太爷爷的蓝贵脑子一懵, 大大“啊?”了一声,表面喜滋滋, 内心慌如鸡。   怎么办怎么办,他还没给重孙们想好名字!   去年蓝巍打电话回家,告诉家里媳妇儿怀孕了,早在那个时候,取名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到蓝贵手中。   这都过去半年有余,蓝贵手中的任务卡, 新得像一次都没翻开来看过。   贝勒爷这种懒散拖沓的效率不行啊。   蓝贵这个时候最怕被问到的问题, 天不遂人愿,还是从儿子嘴里蹦了出来。   “爸,两个娃娃的名字您想好了吗?”   蓝贵压力山大, 像忘记写作业、被班主任点到名的小学生,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两个重孙抱歉的心在鞭笞着他,眼底下的豆浆油条都不香了。   “爸,您是不是还没想好名字?”蓝军一语点破亲爹羞于启齿的实情。虽然对亲爹这么长时间还没完成任务感到失望, 鉴于世上没有儿子教训老子的道理, 他只能温厚地督促一句, “那您这两天快想吧, 宝安那边等着名字给娃娃上户口。”   蓝贵重重“哎”一声,人又活过来了,豆浆油条也香回来了。   爷俩吃完早饭。   蓝军出门上班。   蓝贵在庭院里背着手踱来踱去,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看地,好像丢了钱又四处找不着,正使出拉屎的劲儿思考钱还有可能丢在哪里?   想名字而已,倒也不必这么用力。   保姆同在庭院里晾衣服,挂一件衣服,瞥一下他,到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大声问:“老将军,这是掉什么东西在地上啦?”   “没掉东西。”蓝贵抱着炫耀的目的说,“我在想小巍娃娃的名字,昨晚生了,两个。”   他比个剪刀手。   保姆惊讶:“啥,这就生啦?大妹子(史云)还在火车上没下地吧。(转惊为喜)恭喜老将军,贺喜老将军,家里四世同堂啦。”   蓝贵呵呵直乐,美得不行。   一拍额头,跑去牵自行车,跟保姆说:“我出去一趟。”   保姆抖着湿衣服说:“那您路上骑慢点儿。”   蓝贵骑去八宝山,给郡主老婆上柱香,把重孙们出生的喜讯告诉她。   晚上郡主跑他梦里,跟他扯了句文绉绉的诗:“天风吹雨不胜春,地上龙门不可攀。”   取名的灵感这不就来了。   第二天早饭时分,蓝贵征询儿子的意见:“小军,你说蓝天、蓝蒂这两个名字怎么样?”   他年纪大归大,脑筋可还没死,知道姑娘家不能叫“蓝地”这种粗名。   姑娘家的名字要俏丽一点,叫“蓝蒂”多好听。   “蒂”取自并蒂莲,正好寓意她跟蓝天兄妹俩是对双生子。   蓝军品味一下这两个名字:“蓝蒂倒是个可爱的名儿,蓝天是不是不大合适?”   蓝贵:“哪里不合适?”   蓝军:“天,天空,我怕他以后会跑去当空军,咱们家三代都是陆军的队伍不就乱了。”   这是什么迷信发言?   史云是不在这里,她要是在这里,非怼死丈夫的迷信发言不可。   蓝贵有时候真心搞不懂儿子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直接无视他的意见,全票通过名字,稍后就打电话告诉宝安那边他的得意之作。   太爷爷取的名字,宝安这边无条件征用。   两天后,蓝巍开吉普车去罗湖火车站接史云。   史云在车上听儿子说她的孙子孙女已经提前跟这个世界say hello,一开始她是不信的:“你别瞎说寻妈开心。”   “等下到了卫生院,您自己去看我是不是瞎说。”蓝巍的语气如风般轻快,皆因育婴箱中的一双儿女平安无事,模样也变水灵了。   敢情他高兴主要是因为一双儿女模样上的改变。   “真生啦!”史云大吼一声,声如惊雷,抓着儿子的胳膊严词厉色地问,“思情为什么会早产?!”   抓的力气大到不是抓而应该是掐,她掐着儿子的胳膊。   男人家可能对孩子早产没什么概念,不知道紧张。   她则完全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紧张样子,当下一点观赏车窗外面宝安街景的兴致都没有了。   “妈,您抓疼我了。”早产原因,蓝巍还是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是那天傍晚下雨,思情不小心在天井里摔了一跤,把羊水摔破了。”   史云听了,紧张转为火大,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就是因为你老不在她身边照顾,她挺那么大肚子走路不便,才会摔跤。你叫我提前来宝安陪产,就是担心没人看顾思情,担心她一个人在家出个什么意外。被你的乌鸦嘴说中了吧,老婆真出意外了吧,都怪你。”   蓝巍悔不当初和后怕:“您说得对,都怪我。”   他也是当爸的人了,现在却被亲妈骂成孙子。   就这,还是在他没有说出早产真实原因的情况下。   难以想象亲妈要是知道了真实原因,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纸包不住火,十来天后,真实原因还是被社交牛人史云,从那对中年夫妻口中给挖了出来。   她听完就手捂心口,身体一晃三摇,差点来个林妹妹式晕倒。   变身黑旋风,刮回家揍儿子。   后话,暂且不表,让“三好丈夫五好爸爸”的这顿毒打来得更晚一些吧。   蓝巍体贴地认为亲妈坐了四天火车,应该很疲惫。   自作主张先送她回家休整一下,晚点再送她去卫生院看望她的儿媳妇。   史云一个重于泰山的眼神飞过去。   蓝巍方向盘一转,直奔镇卫生院,心说:妈来了,家里的“天”要换了。   当史云看到矮破小的镇卫生院,鼻子一酸,险些掉泪,低头拿袖子按了按眼睛。   蓝巍半拥着她走进去,母子连心地说:“妈,这里是比不上北京大医院的医疗环境,不过该有的都有,您等下别跟思情抱怨这里的不好啊。”   史云呛他:“该说什么话,妈心里有数。”   蓝巍温声说:“思情生完孩子,情绪一直不高,人也变得敏感。我只是担心她听了你的抱怨,心里难受,情绪更低落。”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这样,妈当年生完你也这样,那时候你爸可是被我的说风就是雨整怕了。在我面前说句话都要三思之后才敢说,就怕哪个字眼又惹我不高兴,被我一顿好cei,哈哈哈……”   史云女士不愧当了五十多年的女人,有丰富的当女人经验。   其实杨思情就是有点轻微的产后忧郁症,主要是担心早产的两个孩子会有什么潜在的健康问题给担心出来的。   不过忧郁程度绝对没到丈夫跟她说句话都要斟酌的地步,这个可以放心啦。   另一方面,托江璟魔法的福,她受到绑架和生产双重冲击的身体,零时间成本恢复如初。   括弧,这里的恢复如初是指脖子以下部分。   至于脖子以上部分的复原,唉,随缘吧,反正她是准备好了“一孕傻三年”的攻坚战。   史云到来的时间点,病房中的杨思情正背对着关闭的房门,托着一只沉甸甸的咪咪放在空碗下面挤奶。   孩子们还待在育婴箱中,她要把奶水挤出来,拿给护士喂他们。   护士现在喂他们吃的是奶粉冲泡的牛奶,护士说她要是下奶了就挤出来,让他们换成吃母乳。   母乳是婴儿最好的口粮,奶粉太热(热量),对早产的婴儿不友好。   护士的话对一个新手妈妈来说就是圣旨,杨思情立刻马上行动起来。   只是执行圣旨的过程并不顺利。   不是因为无奶可挤。   她有奶水,而且很充沛。   蓝巍给她喝了两顿鲫鱼汤,她的咪咪就变成两汪泉眼,分泌出大量乳汁,一夜之间从C罩杯膨胀到E罩杯,胸口像挂着两个椰子,一晃,里面水波荡漾。   奶水足则足矣,她却不知道挤奶的正确手法。   手在咪咪上面转着圈挤压捏揉,咪咪仿佛有自己的脾气,不出奶就是不出奶。   碗里仅有的几滴,还是因为咪咪里面奶水太多,自己溢出来的。   挤奶的不顺利让杨思情生起咪咪的气,挤奶变成撒气,自己把咪咪掐得都是鲜红的手指印,蓝巍都舍不得用这么大力气挤压她的咪咪。   奶水就算不给孩子们吃,她也要赶紧挤出来。   充盈的奶水让她涨奶,涨得乳.头刺疼刺疼的。   这个年代又没有现代的挤奶神器,太愁人了。   史云人未到,爽朗的说话声先传进病房。   杨思情听到她的声音,感到意外。赶忙放下碗,整理好衣裳,用手梳理头发,拍拍双颊让脸色看起来红润些。   “思情——”   史云一道亲人重逢的呼唤充满了深情、绵长、华丽,尾音拖得足足的。   想她年轻的时候演戏,可是有上过台词课的。   杨思情内心被这道呼唤深深触动,看着史云,眼眶发热,亦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哽咽:“妈妈。”   母女俩分开大半年再见面,不着急说话,抱在一起先哭为敬。   蓝巍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给他几个胆,他也不敢打扰家里的两片“天”互相抱头痛哭的兴致。   杨思情哭了一阵,离开婆婆的怀抱,抽抽噎噎地问:“妈,您会挤奶吗?”   在女人这片领域拥有资深造诣的婆婆一来,两个娃娃的口粮算是有着落了。 第一一二章 老姜风范   ◎哇,出奶了!◎   史云落地宝安, 凳子还没坐热,第一个任务卡就发下来了——帮儿媳妇的咪咪减负。   无关男士已经被她支出去另做它事。   她一手端碗,一手娴熟地按住儿媳妇咪咪的几个穴位, 一挤, 乳.头爽快地射出一道奶水。   杨思情两眼亮闪闪, 惊奇地张大口:哇,出奶了!   无所不能的婆婆此时此刻在她眼中的形象, 已经拔到了需要仰视的高度。   挤母乳跟挤牛奶的手法有些类似,挤出来的母乳不像牛奶那么浓白, 而是稀稠的淡黄色,有点腥味,不是特别甜。   母乳的味道跟每个妈妈的身体素质有关,身体素质不同,呈现出来的母乳味道也不同。   杨思情奶水足,挤压的时候很好出奶, 片刻工夫就挤出四分之三碗。   史云端着碗小心倒入奶瓶, 换一边挤第二碗,边挤边跟她侃侃而谈。   “刚出生的小孩子一天到晚就是猛吃猛睡猛拉,食量大如象。你生的又是双胞胎, 什么都要双份。你这个奶量,一个吃管饱,两个吃我估计只能半饱,咱们要母乳、牛奶轮着给他们吃。”   “好的,妈。”   杨思情羞涩看着婆婆用协调而熟练的手法, 一下接一下挤压自己绵软的咪咪。   刚才是母性占据了上风, 她急于尽快让孩子们吃上母乳, 脸红都没红一下就掏出自己的咪咪交给婆婆挤奶。   燃眉之急解决以后, 母性退居二线,羞耻心冲上一线,她知道害臊了。   史云听出儿媳妇声音中的羞涩,莞尔一笑:“挤出来舒服多了吧,你应该涨奶了。”   “嗯,涨了。”杨思情实在太害臊了,主动把话题从她的奶转移到人上面,“翠儿是在广州就下火车了吗?”   褚翠如她所愿,已经脱下军装,赶上史云要南下陪产,她就死缠硬磨着一起南下,投向梦寐以求的广州怀抱。   “对。火车一停靠广州站,她就下车被哥嫂接走了,说过几天再来宝安找你玩。这个人来疯的丫头,年初跟父母说在军区当文职干事没意思,她要退伍。就这么着,把军籍给退了。家里闹得不成样子,她还被老褚打了一耳光,老褚向来最疼这个小女儿,你吴阿姨跑来找我哭了好几回。人家常说,家里孩子多,总要出个反骨的,谁想褚家的反骨出在姑娘身上。褚家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从来都是踏踏实实的,只有最小的这个丫头,从小就淘气,喜欢造反。”   史云一说褚翠淘气,杨思情马上想到褚翠曾经评价高飞的经典语录:白瞎了他长条男人的鸡.巴。   依她看,褚翠这个北京城小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的狗脾气,就差长条男人的鸡.巴。把高飞的卸下来,装她身上得了。   “翠儿正是因为有造反精神,从部队走上社会,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才不敢轻易欺负她。她还有两个哥哥保驾护航,横竖不是无依无靠。再说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军人从部队退伍当回老百姓,日子不照样过,她比别个军人特殊在哪里?她骨头痒,不听父母话,不想在军区大院过舒服日子,非要到社会上摸爬滚打,那就让她去,等她被社会收拾得服服帖帖,她就知道家里父母对她的好了。”   史云手头挤着奶,耐人寻味地乜斜着她:“我又不是你吴阿姨,你不用故意批评翠儿给我听。你跟翠儿那么要好,我不信翠儿准备退伍之前,没打电话跟你通气,没准你们老早就开过好几次小会商量这事儿。”   姜还是老的辣,小孩子别以为大人看不见她们暗中进行的偷鸡摸狗,只是知而不言罢了。   杨思情作为褚翠退伍事件的狗头军师,心虚地干笑,先拍婆婆马屁:“什么事都瞒不过妈的火眼金睛。”再含糊其辞地为自己开脱,“翠儿是有偶尔跟我抱怨宣传干事的工作很无聊,也提过一两次她想退伍。可我以为她就是单纯发发工作的牢骚,没想到她会动真格的。她打电话跟我说她已经退伍了,真真把我吓了一大跳,这个做事不计后果的死人。”   说啊,继续说啊,继续为自己开脱啊。   老实承认,她还能落句敢作敢当的好话。现在越掩饰,越反向暴露自己就是褚翠退伍事件的同谋。   史云颇有老姜风范,不捅破小年轻那层薄薄的脸皮,体贴地为她找台阶下:“行了,咱们不聊别人家的内政了。”   杨思情暗舒一口气,甜言软语地说:“妈,您坐四天火车刚下地,蓝巍应该先载您回家歇歇才对。”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是婆婆放她一马,而不是她的没什么说服力的话有起到作用。   你看,聊天的时候就应该有史云女士这种智慧,不要一有点什么事就在口头上揪住对方不放。适时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双方关系既不会闹僵,又能显得自己很nice,何乐而不为。   “他有说要先载我回家休息,是我自己想先来医院看你的。”奶水挤好了,史云小心倒进奶瓶,“我在火车上的那几天,孩子名字起好了没?”   “爷爷起好了,男孩叫蓝天,女孩叫蓝蒂,并蒂莲的蒂。”   “蓝蒂,哟,他爷爷真洋气,直接就是英文名‘Landy’。”   “哈哈哈,爷爷应该没这么洋气,只是个巧合。”   史云摸摸她略显憔悴的笑脸,眼底还有一层淡淡的青影,无限感慨和疼惜:“前两年你还是个翻墙撅屁股捡冬枣的小丫头,现在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那晚在天井里摔倒,羊水摔破了,你吓坏了吧。”   杨思情抓下她的手,双手包握着,脸上笑纹犹在:“我没害怕,大叫了几声,就有邻居来家里把我送到卫生院生孩子。”   早产的真实原因,蓝巍和她事先有对过口,这样家里大人问起来,他们才不会说漏嘴。   他们也是出于不想让全家人担心她在宝安的人身安全,从而硬要她回北京,才撒这种善意的谎言。   虽然没奢望能瞒一辈子,但被婆婆这个社交牛人十几天就拆穿了,蓝巍为此还稍息立正挨了她一顿打,也是挺寒碜的。   两瓶母乳准备完毕,杨思情给护士送过去。   史云一起跟去,她想见孙子孙女的心情很是迫切。   杨思情身体已经没事,早就可以出院。之所以还留在卫生院,是为了离孩子们近些,方便守护他们。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她有被害妄想症,她害怕把孩子们单独留在卫生院,会被坏人狸猫换太子,换了她的孩子。然后她把别人的孩子养得出类拔萃,她自己的孩子被带到穷山沟里砍柴喂猪吃野菜,过得凄惨。   甚至有一次夜里担心得睡不着,发神经连夜爬起来,跑去放育婴箱的房间看孩子们有没有变样儿。   蓝巍根本劝不住一个新手妈妈突如其来的神经质,大晚上的,只能陪着她一起跑去看孩子。   白天她更是一天要往育婴箱房跑好几趟,不是监督护士喂牛奶,就是央求护士让她喂。   今天是孩子们第一次喝她的母乳,她一定要亲自喂!   双胞胎已经能睁开眼,也认得妈妈,从育婴箱的透明玻璃罩中一看到她来,嘴巴就砸吧砸吧流口水,四条红扑扑的小藕臂向玻璃罩外的她做出抓挠动作。   育婴箱左右各有两个圆口,最多可供两个人伸手进去操作婴儿。   护士给奶瓶和婆媳俩的双手都消了毒,站在旁边看着她们给双胞胎喂母乳。   婴儿第一次喝母乳,跟之前喝的用奶粉冲的牛奶味道差别较大,婴儿可能会抗拒不肯喝,她随时准备伸出援手。   蓝蒂温顺地接受了新口粮,小嘴含着奶瓶的奶嘴高速蠕动着,吃得又凶又急。   蓝天把奶嘴吐出来两次,第三次才勉强含住,还吃得不情不愿,母乳不断从嘴里流出来。   史云隔着玻璃罩认真看蓝天馒头大的小红脸,和脑海中婴儿时期的蓝巍进行比较。   怎么看,父子俩怎么像是一个模具印出来的,好像蓝天就是她三十年前生的儿子,心里洋溢着一股暖洋洋的温情。   沙头角镇卫生院很多这个年代的高档医疗设备,包括宝安县其他一些卫生院的医疗设备,基本都是香港老板资助的。   香港老板要在宝安租赁价格低廉的土地办工厂,自然要跟当地政府搞好关系。他们每年都会以回馈社会之类的好听名义,出一点小小的血,改善宝安当地的民生行业。   蓝家双胞胎待的早产育婴箱是来自香港的高档外国货,跟现代的保温箱肯定不能比,从样式到功能都十分简陋,一天的价格还贵死人,说是钞票粉碎机也不为过。   这个年代的老百姓就算家里生了早产儿,普遍也不会让孩子住进育婴箱,都是拿被子裹一裹,抱回家听天由命。   一来他们不知道育婴箱是个什么东西,会认为是医院在讹钱;二来确实费用太贵了,穷人家的孩子命贱,能活就活,不能活,那也是命该如此。   蓝家双胞胎是接近八个月出生的,要在育婴箱中先待上半个月。   半个月后身体长势良好的话,就可以抱回家喂养。 第一一三章 怎么还没来?   ◎世上的男人,我只分成你和其他男人。◎   夕阳西坠, 彩霞满天,稍早之前被史云支出去另做它事的蓝巍,从家里带着亲自做的月子餐回到病房。   亲自打开饭盒, 拿出筷勺递给老婆, 然后跟史云说:“妈, 家里的房间我给您收拾好了,等下我送您回家, 今晚您就待在家里吃饭和早点休息,我在这里陪思情过夜。”   史云蛮应一声, 眼神锐利地扫描饭盒里几样在她看来严重不合格的菜色:“思情现在在坐月子,你就给她吃这些不中看也不中吃的东西?”   这是句轻飘飘但危机重重的反问句。   蓝巍要是回答得不好,三十年前亲妈在他亲爸身上的一顿好cei,今天就要在他身上重演了。   杨思情吃着饭菜,翻起眼皮朝丈夫坏坏地笑,一副等着看他好戏的嘴脸。   蓝巍在亲妈的视野盲区里瞪她一眼, 眼睛看向亲妈, 讨饶加奉承:“妈,我做饭的手艺确实差点儿意思,跟您是云泥之别。现在您来了, 思情终于可以不用委屈吃我做的不中看也不中吃的饭菜了。”   杨思情心里的小人跪在地上捶地大笑,偷踢一下丈夫的脚调戏之。   蓝巍冲她没好气地努一下嘴:去去去……   阿弥陀佛史云总算有被他的奉承打动,显出资深家庭主妇的骄傲:“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从明天开始由我全权负责思情的饮食,你就安心回部队上班去吧。”   蓝巍这几天是部队、家里、卫生院,三头奔波, 史云下火车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看出他脸上的疲态, 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能不心疼么?   “妈, 那接下来的日子,思情就麻烦给您了。”   “你还跟妈客气?由我给儿媳妇过月子那是应该的。思情这次受了大罪,我要给她把月子坐好,把身体养好,让她别落下什么病。”   杨思情软语道谢,和丈夫微妙地对视一眼。   婆婆话中的受罪,只有他们自己心知肚明,此罪非彼罪。   等杨思情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深灰,蓝巍赶在天没有全黑前,送亲妈回家。   史云从车上一下来就是儿子在宝安的家门口。   等儿子开门的空当,她举目四望。   深灰的天色使得房屋的轮廓模糊不清,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观看,她本来就知道儿子在宝安的家长什么样子。   夫妻俩住进这座小院的大半年时间里,蓝巍没少给老婆拍照,包括单人照、夫妻双人照、她的孕照等等,照片洗出来,给北京寄过去不少。   作为背景板的这座小院张张入镜。   他们在宝安的居住环境,史云通过看照片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单论这座小院,她不能说很满意。   可她懂一个道理:世上绝大多数事物的好坏都是比较出来的。   跟那个破新疆比,她的儿子儿媳现在住在南方这么一座巴掌大的小院过着小日子,她感到十分满意。   蓝巍前面一趟已经把她的行李运回家了,包括那笼兔子。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老黄高兴地上蹿下跳,屁股往兔笼前一坐就不挪地儿了。   那晚弥留之际,它脑子在走马灯,可是有马到北京那些兔妹妹的哟。   以为从此狗兔永隔,没想到睡一觉,嘿嘿嘿,它又活了。   那你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小陈。   说到小陈……   说多了都是泪,不说他了。   老黄沉迷兔妹妹忘记了时间,突然闻到一股熟人的气味。   北京来人啦!   马上抬起屁股,小跑到院门后面狂摇尾巴,亢奋地哈气。   等院门一开,一头缠上史云大腿。   “哟,这狗……”史云高兴地摸摸它的狗头,走进小院。   蓝巍跑去把屋里屋外的灯都打开,听见外面大声问:“这狗身上怎么有刀疤啊?”   他随口回答:“夜里抓小偷,被小偷砍的。”   这就是著名的: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   史云被狗子的英勇和大难不死触动:“你这狗,好样的,以后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轻柔抚摸它已经变成一道白痕的刀疤,生怕摸疼了它。   跨进正厅,又看见趴在饭桌上、闭着眼的三花,四肢缩在腹下,根本就是一滩猫。   “哟,这猫怎么胖成这样啦?”   蓝巍拿着抹布过来,哈哈笑说:“这里靠海,海鲜多,它吃鱼吃的。”   把饭桌上的三花抱到凳子上,再去擦桌子。   三花一沾凳子就跃下去,竖着尾巴,踩着模特步翩然而去,肥胖的体态左一摇右一摇,目中无人似的。   史云盯着它摇晃的胖肚子寻思:“它可能不是胖,是怀孕了。”   三花:你对一个胖子礼貌吗?   蓝巍哈哈笑说:“不是怀孕,就是纯胖,思情摸过它的肚子,都是肉。”   三花:怎么啦,我凭本事吃出来的,犯法吗?   “妈,您睡这屋。”蓝巍指一下右屋,“饭菜在锅里热着,你去拿出来吃,那我回卫生院陪思情了昂。”   “你陪妈吃顿饭再过去,一天下来跑来跑去的。”史云心疼儿子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蓝巍懂她的心思,高兴地答应。   婆婆驾到,这个小家的内政无条件交接给她老人家,也让杨思情这个直接受益方的月子餐提升到了一个新台阶。   体重记录一破再破,誓要把家里重量级别的三花给比下去的节奏。   就这样海吃了段日子,某天照镜子,她差点没认出镜中这个苹果脸的女人。   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终于不得不重视起自己吃太多这个幸福的烦恼,之后的每一餐都有意控制食量。   想很容易,做起来难。   嘴巴根本不受大脑控制,照旧一口接一口,吃个不停。   温馨提示,长时间大量进食,会上瘾和把胃口养大,想让嘴停下来没那么容易。   杨思情控制不住食量,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婆婆的手艺——绝了好嘛!   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她这是幸福肥。   出院这天,婆媳俩一人抱一个婴儿,蓝巍则举把黑雨伞遮着老婆走出卫生院大门。   孕妇生完孩子出院要打雨伞,这是广东这边的习俗。   想也知道,年轻人哪里会去搜罗这些习俗,是史云和街坊混熟以后,听他们科普说给产妇打伞可以挡煞什么的,她当然选择宁可信其有。   打伞就打伞吧,不管能不能挡煞,至少可以挡挡烈日。   已是广东的六月天,炎炎烈日特别晒,路面上蒸腾着一股扭曲空气的暑气。   他们连大人带小孩,五口人浩浩荡荡下车进家门,招来许多街坊的目光。   杨思情住在卫生院半个月,身上包浆的厚度都快赶上木乃伊了。   稍后她趁婆婆上街采买东西,偷摸着洗了个头和澡。   蓝巍盯着院门为她打掩护。   深夜最好睡的时间,婴儿床里的蓝天咿咿呀呀地婴啼。   杨思情被儿子闹醒,轻手轻脚离开丈夫的怀抱,下地开灯,扎起披散的头发,抱出儿子坐在床边上,撩起衣服给他喂奶。   蓝天湿润的小嘴本能含住亲妈的乳.头,闭着眼吸吮母乳,神情看起来很享受。   杨思情喂着奶,去看另一张婴儿床里的女儿。   她捏着双拳睡得很沉,没被哥哥要奶的声音吵醒。   蓝巍拿过蒲扇,为他们母子扇风。   老式电风扇转起来的声音太大,而且在这种深夜时间,任何声音都会变得更响,会把女儿吵醒。   杨思情看他既然也起来了,小声和他说起私房话。   杨思情:“你看你女儿多懂事。我这些天观察两个孩子下来,发现蓝蒂从来不会做让大人为难的事,比如现在这种深夜,她就不会吵醒大人要吃奶。”   蓝巍骄傲:“很有我小时候的遗风,不愧是我女儿。”   杨思情白他一记媚眼。   蓝巍酥了半边钢铁之躯,亲一口她肉肉的红润脸蛋。   杨思情:“我生孩子那天,小陈到底跟你说没说他什么时候过来给我们送戒指?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蓝巍:“没说,他就说一回去就收拾那个男人,戒指要请示上头了才能给我们送过来。”   杨思情:“那是不是那个男人不好对付,小陈被他难住了才不能过来?”   蓝巍:“你看,小陈拿个戒指都要请示上头,按他这种行事风格,不太可能会跟那个男人单打独斗,然后被他难住。”   小陈被反杀得只剩下个头了,这事儿说出来谁会信呀。   杨思情:“真是的,时管局又不是小陈一个光杆司令。他没空的话,就不能派个手下给我们送戒指吗?”   蓝巍:“你别担心,那个男人也大半年没现身了,可能他也被什么事难住了。”   他不是不想现身,是在耐心等你上战场,好把老婆腾出来。   杨思情表白:“蓝巍,反正我只爱你,也只跟你过日子。世上的男人,我只分成你和其他男人。”   老婆的表白让蓝巍听来十分受用:“我也想爱你。”   注意,这里的“爱”是动词。   这对夫妻很久没有负距离接触了呢。 第一一四章 闺蜜是未来女首富   ◎钱是人的胆。◎   六月初, 褚翠和她大嫂从广州来到宝安看望产后的杨思情和双胞胎。   褚翠大嫂自己也有丈夫和孩子需要照顾,只在宝安住了一晚,隔天就回去广州。   褚翠则留在宝安蓝家继续打秋风, 见外对于她来说就是个没有的东西。   她高中一毕业就在军区参加工作, 几年做下来, 积蓄颇丰。   钱是人的胆,她口袋里有积蓄, 心里特别踏实,尽情在宝安走街串巷、吃喝玩乐, 社会闲散人员的小日子过得十足安逸。   褚翠没来宝安之前,杨思情挺沉迷于自己人生的新角色——两个娃的妈。   褚翠来宝安之后,这个快乐单身汉的潇洒日常,每每都在杨思情的心湖打水漂,荡起的涟漪让她心里痒痒。   就,在家里待不住, 老想撇下两个娃, 跟褚翠出去遛大街。   宝安这个祖国的南方穷县,有一万个比不上北京的点,唯有一点比北京好——这里可以接收到香港电视台, 可以收看香港七十年代影视剧。   这个福利又是香港老板创造的。   香港老板有在宝安投资家用电子设备厂,物美价廉,在宝安乃至广东一带都属于畅销产品。   大家不要有宝安全县都很穷、啥也消费不起的误区。   宝安的贫富是分地区的,有非常非常穷的村镇,也有临海一带比较富裕的村镇。   褚翠刚接触香港影视剧就一头扎进去, 狠狠迷上了几个香港影星。   哪个影星演的哪部剧在什么时间播放, 她一概牢牢记住, 到点了就守在电视机前面观看。   如斯沉迷, 妥妥一个追星+追剧的二次元大龄剩女。   好在她的闺蜜杨思情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异时空未来人,对香港这些复古年代剧并不感冒,不会跟她抢电视机。   平时她有看,杨思情只是坐在旁边一边做着其他事,一边爱看不看地看两眼。   这天晚饭后,褚翠照常守在电视机前面看港剧,是一部郑少秋主演的琼瑶剧。   AB两个时空的郑少秋,很难得的是,脸和名字都匹配上了。   前文说过,AB两个时空不是复制粘贴式的姐妹时空。有些时空居民不一定两个时空都有,就算都有,名字和脸在两个时空内也会不匹配,简而言之就是两个时空在各个方面上都大同小异。   杨思情在褚翠身后来回踱步,臂弯里抱着蓝天,拿着奶瓶喂他喝奶。   眼睛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喝奶的儿子脸上,偶尔往电视机里的郑少秋投去一眼。   她的奶水,毫不夸张地说,四分之三都进了蓝天的嘴。   蓝天不光吃得多,他还很难伺候。   就比如说现在,她不能坐下来喂奶,一坐下来他就不吃了,在她臂弯中蠕动着闹,闹到她不得不重新站起来走来走去。   让她不能同时喂两个,只能叫褚翠喂蓝蒂。   褚翠三魂七魄都要被电视剧中的古装男神郑少秋吸走,看着剧,眼皮可以做到长时间不眨一下。   “哎哎哎,小姐,你奶嘴对准一点,都喂进我女儿鼻孔里了。”杨思情受不了她的花痴,“我说,你不是喜欢跳芭蕾舞的美少年吗?瞧小郑同志把你给迷的,真没出息。”   褚翠把奶嘴重新对准干女儿的小嘴:“我没出息,你一胎双响才有出息。北京军院所有人都知道蓝家媳妇生了双响炮,都夸你呐,你声名远扬了都。”   杨思情轻骂:“就你嘴巴最损,好事被你一说就变味儿了。再不积嘴德,早晚被你爸抓回北京关起来。”   后知后觉自己冒然提到褚爸爸很不妥。   翠儿年初被爸爸打过,父女俩为她退伍的事,至今还在冷战中。   却听褚翠一哼:“我爸瞧不起我,说我丫头片子干不成大事,叫我赶紧像你一样嫁人,也生对双响炮。我偏要干成大事给他看!”   听听她说的。   杨思情不用担心自己一时口快的话刺中人家心上的痛点了,因为人家马上也用一时口快的话反将了她一军。   她穿越过来选择相夫教子,这样的人生在褚家父女口中得到两极分化的评价,你想像不出她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两极分化。   褚翠同样后知后觉自己的话很不妥,有点心虚、有点歉意地看向她:“不是,我不是说你早早嫁人生娃不好……我要是跟你一样早早遇到蓝哥这样的好男人,我也早早嫁人了……我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嘛。”   “是啊,都是你蓝哥耽误了我。我要是没遇到你蓝哥,我这两年兴许就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现在又哪里会一生就生了俩,被压在尿不湿堆成的五指山下翻不了身。”   “你听听自己说的话,赌气了不是。”   杨思情绽开少女般俏皮的笑:“我反正是嫁鸡随鸡了。你不一样,你不是跟你爸立下豪言壮语要干大事,你到底有想法和规划了没有?我看你天天出去当街溜子,玩得不亦乐乎。你想做什么生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了,我还等着拿钱投资你呢。”   褚翠看她的目光变得八卦起来:“蓝哥又跟你说了什么国家政策上的动向?”   “嗯,说了。说北京今年要开重要的全国大会,会上会对国家未来的发展方向做出重要指示。我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不过你想做什么应该都可以去做了,所以你要早做准备。”   这回真是蓝巍说的,杨思情不是在拿他当自己未卜先知的掩护。   她之前有跟蓝巍剧透过1978年12月会召开一个对国家未来影响深远的重要会议,让蓝巍一定要好好领悟这个会议的精神,这是他事业上的一次风口。   蓝巍从近几个月中央不寻常的动态中推测,A时空1978年才会召开的会议,在B时空可能要提前到1977年就开了。   他把自己的推测告诉给了杨思情。   杨思情现在才会如此督促褚翠不要光顾着玩。   褚翠说:“当街溜子这点我承认,玩得不亦乐乎这点我可不承认,我是有做准备的。”   杨思情欣慰:“说说看你的准备。”   褚翠声音干劲十足:“我准备去香港人开的服装工厂当女工。”   杨思情听懵了:“蛤?”   褚翠干脆把电视机关了,认真跟她说说自己的打算:“你也知道我以前喜欢偷偷在房间里穿在外面不能穿的时髦衣服,我就想做服装这方面的买卖,这样我以后就有穿不完的时髦衣服。我先去香港人开的服装工厂打工,看看他们都是怎么生产和卖衣服的,弄明白后我自己也开个服装工厂做衣服、卖衣服。”   杨思情万万没想到:“翠儿,你生意不做则已,一做就要开工厂,你真有胆量啊。”   褚翠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你抬举我了,我只是因为喜欢时髦衣服才萌生卖衣服的想法。”   杨思情继续吹捧她:“可是你愿意为了实现想法,去工厂打工学习人家的经验,这就已经比很多空有想法、没有行动的人高出一大截。”   这里的“空有想法、没有行动的人”暗指她自己。   她之前要卖的DIY彩绘鞋包,其实跟翠儿要卖的时髦衣服差不多,都属于服贸类生意,但是看看人家!   看来当女首富这种苦力活,还是应该让翠儿这种有想法又肯为了实现想法而吃苦的人去当才合适。   她就纯投钱蹭点翠儿的肉汤喝,似乎也挺滋润的。   算得可真精。   褚翠没过几天,果真跑去蛇口香港人开的服装工厂当女工。   彻底跟吃喝玩乐的潇洒挥手说拜拜,切换成早出晚归的生活模式。   而且也没见她哥嫂有来宝安叫她回广州,应该是她来宝安之前就做好了哥嫂的思想工作。   反而是史云,不理解和心疼她去那种脏乱的破工厂当工人,史云自己可是一辈子对工人阶级敬而远之的。   褚翠早晨牵自行车出门,她要说一句“你赶紧把那个破工作给辞了”。   褚翠傍晚牵自行车进门,她还要说一句“你赶紧把那个破工作给辞了”。   褚翠每次都潇洒地回眸逗她:“哎,明儿就辞。”   B时空的1977年12月,国家召开第三次全体会议,做出改革开放的重大决定,正如蓝巍预测,比A时空整整提前了一年。   宝安有电视机、收音机的家庭,以及挂在高空上的大喇叭,全天循环播放会议重要讲话。   这时候的宝安尚未被国家公开宣布设立为经济特区,不过宝安政府应该提前收到了北京那边的指示,深圳镇已经动工拆房子了。   然后,发生了新一轮的逃港浪潮。   国家宣布工作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面,一些人就错误地认为边境开放了,更到处散播这种错误认知。   结果很多人信以为真,收拾家当,纷纷涌入边境前沿要去香港。   前几天堪堪在街口发生了逃港大暴动,边防部队、公安、民兵,三方联合出动了很多人去劝阻和教育想去香港的民众。   年关将近,宝安这边的社会又不太平,史云就问他们夫妻要不要回北京过年?也把双胞胎抱回北京见见他们的太爷爷、爷爷。   蓝巍部队的工作太忙,哪里会有年假。   但是杨思情和孩子们,他这回改变了口风,很支持他们回北京过年,甚至支持他们三人在北京呆上一年半载。   杨思情上次被绑架的事件,把他吓得不轻。   老婆回北京和他小别,总比待在混乱的宝安又发生什么意外,和他变成永别来得好多了。   杨思情没明确表态要不要回北京过年,每次问她,她每次都欲言又止,似乎依然不愿意和丈夫分居两地。   史云母子俩就开始里应外合。   史云白天给她吹耳边风,蓝巍晚上给她吹枕边风。   坚持几天下来,成功把她忽悠得松了口,答应带着孩子们回北京过年。 第一一五章 前方传来战报   ◎杨思情,从此人间蒸发。◎   罗湖火车站, 杨思情和来送行的蓝巍站在月台上话别。   该说的,其实夫妻俩夜间在床上耳鬓厮磨的间隙就说得差不多了。   蓝巍主要是跟一双儿女话别。   一手抱一个孩子,不舍地对他们亲了又亲。   出生半年, 早产的他们被全家细心养育, 已经长成正常婴儿。   鲜润粉嫩, 虎头虎脑,充满婴儿的娇态, 煞是可爱。   蓝巍重复念着“爸爸”给蓝天听,希望蓝天在离开前能再说一次“爸爸”给自己听。   他在做出让老婆孩子到北京长待的决定后, 就争分夺秒和儿女们腻在一起。   前几天蓝天无意识发出一声类似“爸爸”的声音,把他高兴坏了,满世界逮人炫耀。   打那以后,他就锲而不舍哄着蓝天再叫一声爸爸,可惜蓝天无论如何都没有下文了。   杨思情恋恋不舍看着丈夫:“你就别费劲哄他叫你了,你看他搭理你吗?”   蓝天把手指含在嘴里吸吮, 沾在手指上的口水亮晶晶的, 可见跟他复读机一样的爸爸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   蓝巍轻轻叹气,放弃了,向老婆摊开手。   杨思情意会, 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大手。   蓝巍拢起她的手,与她四目含情相望:“舍不得你离开我。从我带你回军院那天起,你就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舍不得我,你还这么早就赶我回北京。”   1978年的农历春节在二月初,现在才一月初。   杨思情的语气半是埋怨半是娇嗔, 让蓝巍更加舍不得这样可爱的老婆离开自己, 美人膝既是英雄冢。   “就是因为离春节还有一个月, 火车上不会那么拥挤, 你们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婴儿坐火车,我心里才能踏实一点。你记住了,在火车上没事别出车厢。想出车厢也别一个人独处,一定要待在有人的地方。”   最后的话他不知道叮嘱过多少遍。   他们不知道一直不露面的小陈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的他们身无长物自保,老婆坐火车回京,他最担心的就是那个男人会再次出现。   他不厌其烦地叮嘱,杨思情也不厌其烦地答应他:“我在火车上会多加注意的。”   火车即将启动的预备铃响了。   早进车厢的史云在车窗内喊道:“思情,该上车了。”   杨思情瘪着嘴,眼泪流下脸颊。   蓝巍低声劝慰,陪着她走到火车门。   杨思情站到门内,接过丈夫手中的儿子。   蓝巍抱着女儿,要把女儿从窗口.交给史云。   蓝蒂在月台话别时始终显得很状况外,对跟她说话的爸爸也没有反应。等到真的要和爸爸分开,两条胖胖的藕臂牢牢箍住爸爸的脖子不肯放开。   女儿拥抱的力量似乎全部压在蓝巍的肺上,让他呼吸困难,鼻腔发酸,眼睛模糊了。   “蓝蒂,爸爸在你出生那天不该在心里说你是红薯精,爸爸跟你道歉,你是爸爸的小仙女,爸爸永远把你含在嘴里。”   最后亲她一下,硬把她与自己分开,递给车窗内的史云。   蓝蒂坐在史云手臂上向窗外的爸爸伸长两条小胳膊,着急地咿咿呀呀叫唤,似乎和爸爸分开,她也很难受。   刺耳的汽笛响了,火车轮轴咋呼呼转动起来,从缓慢到风驰电掣。   杨思情双手撑着窗台向后看被远远抛下的月台,月台上挺拔的军装男人从看不清面目到变成一个小绿点。   还没完全离开他,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杨思情暗自决定只在北京待三个月就回来和他在一起。   天有不测风云,日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的小别离无限期延长下去。   老婆和儿女回京以后,蓝巍为完全投入工作,直接搬到部队生活,住在部队当初发给他们夫妻的那间平瓦房里。   家里的猫狗也跟他一起到部队生活。   两个女人路上要照顾两个婴儿,再带两只动物太勉强了,这次就没带它们回京。   沙头角镇上的小院如今只剩下褚翠在住。   她是北京部队大院出来的高干子弟,从小的生活环境和接受的教育程度让她头脑灵活、思维敏捷,配上军人的坚韧意志,因而在服装厂干得相当不错。   香港老板赏识她,陆续带她去香港那边的公司接洽业务。   她现在是内地、香港两头跑,忙得透不过来气。   就杨思情回京这天,她人都还在香港回不来。   穿着打扮也越来越媲美港剧中的港风美人,就是本性一点都没变,狗脾气还是狗脾气。   四天后,火车平安抵达北京火车站。   浙江人杨思情和北京人蓝巍,在广东生了对双胞胎,现在携双胞胎班师回京了。   来接他们四人的依然是万年不变的蓝家警卫员小何。   小何年纪比杨思情小,自己都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单身汉,看见双胞胎,只当他们是新奇好玩的活玩具。   吉普车开上路。   北京的马路比起宝安,夸张一点说,真是显得无边无际。   史云在北京住了大半辈子,离京半年再回来,对她来说不痛不痒,一点重温车窗外北京楼房街景的欲望都没有,坐上车后一直在问小何蓝家半年以来发生的大事小情、那个丑保姆的工作表现等等。   杨思情则左右抱着儿女,手指指着车窗外经过的各类景物,用亲昵的惊奇声音跟他们说话,吸引他们去看。   经过天安門广场,“看,天上飞的是风筝。”   经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大楼,“看,挂在上面的人是主席爷爷。”   经过一辆加长的双节公共汽车,“看,长长的车车在长长的路上跑。”   她让自己的一双儿女看上去就像农村人进城。   军院这边,蓝贵从小何开车去火车站接人开始就一个人在铁栅栏门外,背着手走走停停张望。   保姆喊了他好几次:“天冷,老将军进屋里等吧。”   他次次都回:“我不冷。”   之前他只见过两个娃娃的彩色照片,等下终于要见到活人了,他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掩不住地兴奋。   冷什么冷,热情的沙漠就是他此时此刻的身体温度!   所幸在热情的沙漠快被北京一月份的气温冻结之前,吉普车千呼万唤驶出来。   车子在蓝贵身前熄火,他弯腰迫不及待往车里瞧孩子。   杨思情打开车门,先把不怕生的蓝天传给外面的老人家抱,好让等了许久的老人家解解渴。   手中动来动去的婴儿给蓝贵八十岁的心灵注入一道甘泉,老树发芽,焕发新的生机。   杨思情把蓝蒂也抱出车。   蓝贵的眼睛在双胞胎之间来回打量、比较:“蓝天怎么看着比妹妹大这么多?”   杨思情引老人家往屋里走,笑着大声说:“蓝天太能吃了,体重都超标了,大夫让我控制他的食量。”   老一辈的人不懂科学养娃,蓝贵颠着重孙说起鼠来宝:“能吃了好,能吃了好……”   杨思情把孩子们丢给太爷爷带,自己跑去给宝安的丈夫打电话报平安。   史云像个出差半年回到公司的领导在挨个部门巡查,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时问话保姆。   保姆跟在她身边,忐忑地接受她的问话。   这个月的工资可还没结呢,她担心女雇主要是哪里不满意,会扣她的工资。   史云女士到底比家里两个大军官有震慑力,奏就是排面。   杨思情回京期间就住在蓝家蓝巍的房间,不回家属楼住了,不然她每天还要带着两个孩子东西院来回跑,多有不便。   傍晚蓝军下班回家,走在庭院就听见从屋里传出的媳妇爽朗不羁的说话声,怎能不叫他振奋,不觉加快脚步进屋。   “呀,你下班了。”史云笑着迎上去帮丈夫脱下冬季厚重的军装外套,自然的言行就像没离家半年一样。   “在火车上一切可好?”小别归家情更暖,蓝军镇定自若的语气中透着想念老婆的柔情。   史云笑吟吟地说:“都好,儿子在宝安的工作和生活也好。”   蓝军点点头,走到客厅沙发,向逗弄双胞胎的吴秋珍打了个招呼,抱起孙女蓝蒂。   吴秋珍在史云她们到家没多久就串门来了,一小部分是为了看双胞胎,一大部分当然是为了她在宝安的宝贝幺女。   史云还在宝安时,她就打电话让史云多带一些女儿的照片回来给她看。   叫那个死丫头寄,她死活不寄。   跑出去半年,还跟家里搞对立,不肯先跟她爸爸服软,她爸爸就是想跟她和好都拉不下脸,父女俩就这么拧巴着僵持不解。   吴秋珍看着一对胖墩墩、粉嫩如小猪仔的双胞胎,说不出的羡慕。   去年听史云说儿媳妇怀孕了,她掰着手指头替史云算过日子,儿媳妇是八月份怀上的。   八月份蓝巍和他媳妇儿还在北京,等于他们结婚满打满算四个月,在北京就怀上孩子了,然后怀着孩子从北京去广东。   现在人家都一轮游回来了,她的儿媳妇卞玫,至今肚子没有消息,她心里的落差和失落可想而知。   叫褚凡和卞玫按蓝家小夫妻的夜间运动频率,不出仨月,绝对正中靶心。   当然,除了在自身找原因外,也要看孩子缘,总之急也没用。   回京的双胞胎彻底变成蓝家的顶流,给蓝家带来源源不断的人流,天天都有人到蓝家看望他们,蓝家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正月里,史云和杨思情带着双胞胎去了趟上海走亲戚。   期间,杨思情带着三花的照片专程去了趟三花的原生家庭,把如今的胖猪花拿给女主人看,让对方知道走遍大半个祖国的三花在广东过得不错。   B时空的1978年2月,杨思情跟孩子们还在上海走亲戚,突然间全国广播和电视都在播放国家即将对越南展开自卫反击、保卫边疆作战行动。   杨思情听了广播,前脚还在想这场战争在B时空也提前了,后脚就接到蓝巍从部队打到上海的电话,说他要带兵去云南边境战场了。   她的世界定格了一秒钟,传出轰然倒塌的巨响。   她很崩溃,她怎么想都想不通云南边境打仗,国家为什么会调兵调到宝安的边防部队?!   国家层面的调兵遣将,小老百姓当然看不懂。   杨思情和史云带着孩子们紧急从上海回到北京。   全北京城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这场战争,军区大院里面尤甚。   一场战争要抹杀多少人的生命,万炮齐发,血肉横飞。   蓝巍是为了她才答应小陈把工作地点从新疆改成宝安,然后才会被派往战场。   是她的突然穿越,把蓝巍的人生轨迹全打乱了。   杨思情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和自责中渡过。   这天,她和史云在一楼听广播中的前线战情汇报。   放在二楼午睡的孩子们突然哇哇大哭,她赶紧跑上二楼查看。   转动门把,推开门。   门后抱着孩子轻哄的江璟转身看着心爱的女人,笑了。   一楼的史云听着二楼的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心里奇怪孩子妈不是上去了吗?不放心地上二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转动门把,推开门。   房中只有婴儿床上两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孩子,而他们的妈妈杨思情,从此人间蒸发。   命运是一条闭环的因果链条,它转啊转,转回到了原点。 第一一六章 杨思情B   ◎杀鸡儆猴。◎   A时空, 北京女子监狱第8分监区,1号监舍楼,8109监舍。   天花板上, 几条运行中的长条白炽灯将夜晚的监舍照得亮如白昼。   白炽灯电压不稳, 白光闪个不停。   有句话说:读书就像坐牢。   监舍作为犯人的生活起居室, 布局真跟学校宿舍差不多,六张铁制高低床, 左右墙各放三张,上面躺着十二名服刑犯人。   住过集体宿舍的相信都深有感触, 你不能选择自己的舍友,正如你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   白天还好,一到晚上睡觉时间,什么人类的恶心毛病就都出来了。   脚气、呼噜、磨牙、偶尔诈尸一下说梦话……集体宿舍的夜晚根本就是人类恶心毛病大赏现场。   8109监舍很幸运,五毒俱全。   今夜再加一毒,夜半哭声。   哭声带着泣音, 一阵又一阵, 没完没了。   监舍里睡的全是走背运的女犯人,坐牢就够晦气的了,没有谁乐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听其她女犯人更加晦气的呜呜呜。   杨思情B被吵得睡不着, 心里骂娘,干脆抓起被子蒙住头。   闪个不停的白炽灯光没了,晦气的哭声也减弱了,但她的世界只安静了三秒钟。   “杨思情,把头露出来!”   监狱规定犯人睡觉不能用被子蒙住头部。   负责值夜的同舍犯人压低声音, 对她睡觉的违规行为提出警告。   杨思情B翻开被子, 恼火地小声说:“那你过去叫那个人别哭了, 我困死了, 要睡觉!”   上周,8109监舍的舍长出狱了,空出一个床位。   今天白天,这个空床位迎来新犯。   带她过来的教导员跟监舍其她犯人说她有抑郁症,让其她人平时多关心和帮助她。   其她犯人在心里翻白眼:坐牢的哪个不抑郁?他妈的有开开心心坐牢的吗?   晚上,睡觉铃响了,所有犯人不管困不困,必须上床睡觉。   没躺多久,新犯就开始哭。   刚下劳动监区的女人,没有几个不在夜里哭的。   因为白天的劳动改造实在太苦太累,当天的生产指标没有完成,还会有相应的惩戒措施,一般是不能吃晚饭。   其她犯人都是这么适应过来的,一开始都默默忍受着新犯,没叫她闭嘴。   但新犯一哭哭了俩小时还不知道消停让同屋的前辈们睡觉,这就有点得罪人了。   值夜犯人对新犯低喝:“十号床的,别哭了,赶紧睡觉。不然明天精神不好,派给你的工作又要做不完了。”   新犯带着哭腔说:“我肚子好饿……”   这是一个看上去花样年纪的小女生,现在连说话都这么幼稚,实际年纪看来真的不大,也不知道在外面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值夜犯人五十多岁,难免心生怜悯,放柔声音说:“饿就赶紧睡觉,睡醒就吃早饭了。”   新犯又抽噎了几分钟,大动静没了,再过几分钟,完全安静下来了,可算是睡着了。   杨思情B却被新犯夜深人静的这一通哭,给哭失眠了。   她每次失眠,固定会做两件事。   其一,心算一遍上个月工作积攒的考核分大概能减多少天刑期,再总算一遍她还要在监狱待几年几天才能出去。   其二,在满屋子脚气的酸臭味中展望自己出狱后的美好未来。   坐牢的两年多以来,她从狱友们平时的吹水骚聊中得到灵感,逐步对出狱以后的生活重心做出明朗规划。   首先,去医院当护工,伺候快翘屁的有钱老头,用自己的年轻肉.体赚取劳动报酬。   然后,去韩国整容,整成杨思情A的样子。   最后,玩转有钱人的圈子发家致富,等年老色衰也攒够了钱,找个英俊的老实人结婚接盘。   套句网络名言总结她出狱以后的人生规划,那就是: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工作。   她在A时空的人生至少要过成这样,才不枉走大运穿越一回。   这个杨思情B呀,坐这么多年牢也浇灭不了她对捞女这份职业的热爱和坚守,坐牢期间还知道从有经验的狱友那里学习先进经验。   你看,一个七十年代的人,连去韩国整容都知道了。   害杨思情A留在落后的B时空,出狱后还要整成人家的样子,吃人血馒头的时候小心别噎着。   监狱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   早上五点半起床,十二个犯人站成两排报数,报完数整理内务,所有东西都要摆放整齐,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等等。   其实跟军营差䧇璍不多,只不过军营里面是保家卫国的光荣军人,监狱里面是回炉改造的社会犯罪分子。   杨思情B刷牙洗脸完毕,准备去上厕所。   8109的新舍长瞥见她的动作,抢在她前头跑进厕所,不怀好意地说:“我很急,让我先上。”   一把关上门。   杨思情B瞪一眼厕所门,只好手插口袋等着她出来。   女人多的地方,乌七八糟的是非就多。   像女子监狱这种汇聚世间所有类型女人的地方,私底下勾心斗角、打小报告、哪几个跟哪几个玩得比较好、谁谁谁被孤立、背后说人闲话……总之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女人之间任何狗屁倒灶的腌臜事,女子监狱里面一应俱全。   8109监舍的情况是分派,十二个犯人分成两派。   就算有犯人想保持中立,也会迫于形势选一派站队。   杨思情B是上周出狱的旧舍长一派。   旧舍长是名校高材生,经济犯罪,钱款数目特别巨大,一审被判了十五年。但她坚称自己是被栽赃陷害的,几年来坚持上诉重审。她这个人本事大、有主见、口才好、人还乐观,跟狱警们的关系处得很好,犯人们不敢轻易得罪她。   杨思情B当年住进8109监舍,很快就摸清各人的底细。   她在心里算了算,自己出狱了高材生都还没出狱呢。   于是费心跟她搞好关系,不说借她的威名狐假虎威吧,至少第8分监区没有犯人会欺负她。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上周,人家高材生的案子查清了,风光出狱,出狱后还要申请几百万的国家赔偿,爽歪歪。   高材生几个旧部下的日子从此就变得难过喽。   8109监舍的另一派大姐头当上新舍长,处处针对她们、向狱警打她们小报告,害她们被扣考核分。   考核分跟假释、减刑密切相关,被每个犯人视如生命。   她们就盼着旧舍长的床位能再躺上去一个厉害角色庇佑她们。   但是昨晚新犯的呜呜呜和那句“我肚子好饿”,听得她们差点跟着一起哭。   看来短时间内的牢狱生活,她们只能在新舍长的欺压下缩着脖子得过且过。   十分钟过去,杨思情B等门等得膀胱亮起红灯,身后也多了两个人排队等着上厕所。   她大力敲门:“喂,你在里面生孩子啊,快出来,好几个人等着上厕所!”   厕所里的新舍长早就上好了,她就是故意不出来,让外面的人憋着尿,主要是让杨思情B憋着尿,谁让她跟旧舍长关系最好。   杨思情B知道她这是在整自己,大声威胁:“你再不出来,我就去找教导员,说你在厕所里闹自杀,拿掉你的舍长让我来当!”   威胁奏效。   厕所门开了,新舍长提着裤腰大模大样走出来,斜着眼看脸色难看的杨思情B,从她身边穿过时还故意拿肩头撞一下她的身体。   杨思情B回头瞪她一眼,用口型骂“我操你妈”,进厕所放.尿。   六点吃早饭,六点半去各自的劳动场所上工干活。   监狱中劳动改造的工种有很多种,大部分都是劳动任务比较重的工种。   杨思情B比其她犯人最有优势的一点就是,她是从艰苦的七十年代穿越过来的人,从小就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   监狱里面的挣考核分跟挣工分,形式上大同小异,都是多劳多得,干得越多,拿到手的考核分和劳动报酬就越多。   注意,监狱中劳动所得的钱叫劳动报酬,不叫工资。   每个月的劳动报酬会打入犯人的消费卡,用于在监狱中购买生活物资,像牙膏、洗发水、卫生巾这些日常的生活用品,都是要犯人自己花钱买的。   监狱中东西的价格比市场价格高出很多很多,而犯人每个月能拿到手的劳动报酬非常非常非常之低廉。   基本上她们在监狱里面的开销,都是要靠外面的家人打钱到里面。   所以犯人拼命干活,为的不是钱,为的是挣考核分,然后拿考核分去减免刑期。   杨思情B穿越到现代没满一个月就因为撞死人被警察抓走,她还没来得及被21世纪的现代化腐蚀,骨子里吃苦耐劳的力气还在,所以她并不觉得在21世纪坐牢有多么苦。   21世纪监狱的居住环境和伙食,冬天监舍里有暖气、夏天有电风扇,午饭和晚饭都能吃到荤菜……   这些外在的物质条件,比七十年代她在陕西老家的生产队拼命干活还填不饱肚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对她来说,坐牢最辛苦的地方只在于:   1没有自由。   2监狱里很多女犯人,自己不好惹,又喜欢到处惹别人,比如她们监舍的那个新舍长。跟一群千奇百怪的女犯人长年生活在一起,属于精神层面的虐待。   她就想努力赚考核分减刑,争取早日出去,劳动工种选了最辛苦的监狱电子厂。   做蓝牙耳机线路板,一天做十二小时,从早到晚都要弯着腰。   听着是不是感觉很复杂?   其实就是手工活,做熟了,根本不必动脑子,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直做下去就行了。   写回8109监舍的这个新舍长。   她新官上任,似乎铁了心要抓个人出来杀鸡儆猴。   晚上,杨思情B吃完晚饭回监舍。   她干了一天活,疲惫不堪,捶着发酸的腰走进监舍。   新舍长带着两个帮手在乱翻她的床位,把她床上的东西全扔到地上,被她撞个正着。   “你们干什么!”她破口大喊,快步走过去推开三人,捡起地上自己的东西。   “她说消费卡不见了,怀疑是你偷的。”新舍长指着一个帮手说道。   杨思情B一言不发直视着那个帮手。   对方被她盯得退缩,心虚地移开眼,不敢跟她比拼眼力。   杨思情B了然地笑一下,大声说:“东西不见了应该去报告教导员,你们有什么资格乱翻我东西!”   新舍长冲另一个帮手打眼色。   那个人就跑去门口把风。   新舍长突然一脚踹向杨思情B的小腹:“小贱人,之前好几次跟我作对,现在你的靠山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脚可是下了要她命的力气去踹的。   杨思情B被踹倒在地上,捂着钝痛的小腹,气得陕西方言都飚出来了:“额操你老母!”   踹向新舍长小腿。   新舍长失去平衡,同样倒在地上。   杨思情B迅速骑到她身上,揪着她的头发抓起脑袋往地上砸下去。   新舍长尖叫,翻身反压住她,连续抽她耳光。   她们在地上翻滚厮打,抓挠啃咬吐口水,反正是豁出去了,也成功把“狼”引过来了。   “诶诶诶,教导员来了!你们快别打了,大家都会被扣分的!”   两个帮手拼命想要分开她们。   她们打得太激烈和忘我,根本听不进任何外界声音。   结局已经注定。   双双挨了教导员好几下电棍,全监舍十二个犯人集体被扣考核分,两个主犯关一周禁闭室。   禁闭室,是一个犯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一个巴掌大的小房间,只有一个送餐小窗口,一张床,一个马桶,没了。   监狱为防止关在里面的犯人撞墙自杀,六面墙全部用厚厚的海绵封起来,导致里面密不透风。   犯人关禁闭期间必须戴上手铐、脚镣,不能清洁个人卫生,一天只能吃两顿饭,饭量少,伙食极差,不可能吃饱。   禁闭室的喇叭,每天从早到晚播放监狱规章制度给犯人听。   空间小的缘故,播放效果就像喇叭对着你的耳朵从早到晚念经。   一般的犯人,不出两天精神就全线崩溃了。   杨思情B的崩溃不仅于此,她还有另外崩溃的事。   她在巴掌大的禁闭室里面,见!到!鬼!了!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一一七章 后妈文里的悲催原配   ◎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将由你接手。◎   禁闭室不高的海绵天花板, 凭空伸下来一双脚。   躺在木板床上的杨思情B吓得手脚并用爬起来,扑向送餐小窗口,张口就要大喊“有鬼, 救命啊”。   脑子灵光一闪, 想到了什么, 把冲到喉咙的声音咽回去,转身看着脚主人的身体从天花板笔直落下来。   脚主人的头还在天花板后面没出来, 她就急切地问道:“小陈,是你吗?”   在她的认知中, 会穿墙术的确实只有一个小陈。   仅剩一个头的小陈表示很遗憾,他自己现在也“分身”乏术。   杨思情B至今只见过一次小陈。   当年她刚撞死人,被警察抓到看守所,小陈以蟑螂的形态来看守所见她,给她输入杨思情A的记忆,安排她以杨思情A的身份在A时空坐牢。   她出神回忆与小陈初遇的间隙, 脚主人已经完整站在她面前。   穿着科技感十足的炫酷制服, 挺拔的身姿丰神绰约,英俊的五官泛着异样光彩,全身似乎披着一层柔光。   禁闭室只有巴掌大, 他们面面相对的距离近到触手可及,小陈这次来见她的形态把她都看呆了。   男人的美色很晃眼,杨思情B一下子没认出他是谁,仍然以为他是:“小陈……”   “不好意思,我不是小陈。”男人背着手, 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疏离的冷淡微笑,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杨思情B于是眯起眼, 仔细辨认他的脸。   她在A、B时空的哪个时空要是认识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不可能……浑身一震,心脏开始乱跳。   惊恐,害怕,不敢相信,她的瞳孔都扩大了。   她的反应告诉江璟,这位女士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杨思情B一开始的判断没有错,她确实见到鬼了!   立刻做出反应,喊出最初的台词:“有鬼,救命啊!”   喊出的却是一片空白。   她被消音了!   一招不行,她再出一招。   扑通一声给他跪下,磕头搓手,嚎啕大哭,用发不出声音的嘴巴拼命说:“我不是故意开车撞死你的,我已经被警察抓了,现在也在乖乖坐牢,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江璟猜到她认出自己以后会鬼吼鬼叫,已经提前封住她的声音,此刻的耳朵才不用受到她难听声音的刻毒。   但是眼睛就没这个待遇,受到一万点暴击。   她哭得跟个傻帽似的,真想用鞋后跟踩烂她的丑脸。   江璟望天做个深呼吸,将自己对她的恨意往下压了压,抱胸在她面前蹲下来:“你不用害怕,我不是鬼。你看,我有影子。”   杨思情B的大饼脸上鼻涕眼泪纵横交错,泪眼模糊地瞥一下他身后,真有一道斜斜的影子。   被冤死鬼索命的危机暂时解除,她不哭了,用囚服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液体。   但是对这个被自己撞死的男人的恐惧还在。   低头跪着,唯唯诺诺不敢看他。   这个男人能从天花板钻出来、能像小陈一样封住她的声音,他就算不是鬼,也绝对不会是人!   她心中对江璟“不是人”的判断,江璟随后给出解释:“我被你撞死以后,小陈的组织又让我重生了,小陈应该没跟你说过这个事吧。”   杨思情B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恐惧之余生出一点不满:小陈要是有告诉我,我撞死的人又活过来了,我怎么肯坐这个牢!反过来,小陈一定猜我知道后会不肯坐牢,才没有告诉我!   江璟说:“你要是不害怕了,我就把你的声音解开了?”   杨思情B害怕地点点头。   江璟看得出她还在害怕,照样解开她的声音:“好了。”   杨思情B怀着忐忑,小声问道:“既然你已经活过来了,来找我有什么事?”   江璟说:“我猜小陈一定也没有跟你说,代替你留在B时空的杨思情跟我的关系。”   杨思情B听这话听出好奇来了:“你跟杨思情A是什么关系?”   江璟实话实说:“如果我没被你撞死,未来的我会跟那个杨思情结婚。但是因为你的一撞,把我们的未来给撞没了。”   杨思情B听懂了,他找过来不是只为了给自己报仇,是为了给他和杨思情A两个人报仇!   担心他再次封住自己的声音,这次她努力控制害怕的情绪,只暗暗给喉咙蓄力,随时准备大喊求救。   对于她故作镇静的戒备,江璟只是微微一笑:“你不用防备我,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报仇。我来找你,只是想问问你,你愿意跟她交换回来吗?”   杨思情B听后,低垂的目光闪了闪。   开玩笑,她宁愿在A时空的21世纪坐牢也不要回落后的B时空。   为了不惹怒他,她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先问他:“交换的事,小陈知道吗?”   江璟与她的对话从这里开始,尽情胡编乱造起来了:“小陈知道。我求了他两年,让他把你们交换回来,但他就是不肯。他那边走不通,我只好来找你。你同意的话,我就把你们交换回来,这样你也可以不用坐牢了。”   不用坐牢这一点,对杨思情B确实有一定的吸引力,但这个吸引力没有大到让她愿意回落后的B时空。   她假仁假义地说:“小陈不同意,肯定有他不同意的理由。他当初跟我说,把杨思情A留在B时空是为了维护B时空稳定什么的。如果我们交换回来,那B时空的稳定怎么办?”   江璟装作听不出她委婉的拒绝,解释说:“思情她已经生下一个B时空的重要人物,维护B时空稳定的任务已经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她自己变成B时空的普通居民。你们现在交换回来,不会对B时空的稳定产生任何影响,所以我才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帮忙。”   这话不是胡编乱造,是真的。   杨思情生下B时空的“耶稣”,她肩上维护B时空稳定的担子,已经交接到“耶稣”肩上。   连江璟都知道的事,时管局怎么可能不知道。   杨思情生产那天,时管局才叫小陈必须到现场护法,不能让“耶稣”的诞生出一点岔子。   结果“耶稣”倒是平安生下来了,小陈出岔子了。   时管局为了避免杨思情知道自己对B时空不再负有责任之后会有什么逃离B时空的想法,特地让小陈不要跟她说她生的孩子有多么特别,就让她把“耶稣”当成普通孩子去养,让她依然认为自己对B时空的稳定怀有重任。   江璟在这个时候偷偷让两个杨思情交换回来,对AB两个时空都不会产生影响,也就不会引起时管局的注意。   现在整个时管局的注意力,全被小陈的失踪吸引过去了。   他的话让杨思情B脑中的天平在回与不回之间左右摇摆。   回落后的B时空,其实也有回去的好处。   一个是,回B时空就可以不用坐很多年牢了。   另一个是,她这两年在牢里学了很多A时空的先进知识,回落后的B时空就可以利用这些未来知识赚大钱。   但是她又舍不得抛弃A时空的花花世界。   她举棋不定,便又问道:“可是我跟杨思情A的身份已经换了,B时空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了,我回去以后岂不是要孤零零一个人从头开始?”   “你们交换回来,当然是像当初一样,把所有东西都交换回来,我会把B时空所有人记忆中思情的脸都换成你的脸。这两年多思情在B时空经营的人生,以后就是你在B时空的人生,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将由你接手。”   他说得很诱人,杨思情B提出质疑:“才两年多时间,杨思情A怎么这么快就在B时空结婚生子?她穿越到落后时空,一点都不排斥吗?”   江璟故意装出一副忧郁的样子:“有关思情在B时空的感情问题,我不太想亲口说出来,我给你脑子输入一段思情和她现在丈夫的记忆吧。等你看过她现在的丈夫,再考虑要不要接手她在B时空的人生,和她现在的丈夫共度余生。你同意交换回来的话,我再把思情的整个记忆都传给你,让你在B时空生活不会露出马脚。”   “嗯,那好吧。”   杨思情B确实也非常好奇,杨思情A这两年多以来用她的身份在B时空过得怎么样?杀她的刘老师、和她搞破鞋的毛刚、还有很多和她有关的其他人,杨思情A到底都是怎么摆平的?她都结婚生子了,那肯定就是摆平了这些人。   江璟手指弹出一粒萤火虫大小的光球,光球飞入她的太阳穴。   给她看一段蓝巍的动态影像,就当是让她对未来要当自己丈夫的男人验个货。   相信她肯定会垂涎蓝巍的姿色。   他对蓝巍的姿色可是很有自信的哦。   蓝巍:我自己没有自信。   江璟:你太谦虚了啦。   江璟对杨思情B的心理把握得很到位。   杨思情B看过蓝巍的样子,就跟母虫合蟆看到了公天鹅一样垂涎三尺,对杨思情A更是羡慕到了极点。   她万万没想到杨思情A变成B时空的自己以后,用她那个稀巴烂的背景和人设,竟然能够排除万难,在北京嫁进那种军门大户!英俊的军官丈夫还非常宠爱她!还生了对非常可爱的双胞胎!这不就是她做梦也想过的人生吗!   她就算不同意交换回来,留在A时空坐完牢出去,去韩国整成杨思情A的样子,都不一定能复制出一个杨思情A在B时空那样完美的人生!   现在杨思情A已经把这样完美的人生帮她经营好了,她也有一个坐享其成的机会摆在眼前。   但是,眼前这个被她撞死的男人,会对她这么好心?   杨思情B在蠢蠢欲动的贪婪中努力保留一丝冷静。   贪婪的味道就像腐肉。   江璟闻到了从她身上飘出来的腐肉恶臭的味道。   这个女人看过蓝巍之后,肯定很想交换思情现在在B时空的优渥人生。   但她又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而且正好砸到自己头上,而且砸她馅饼的这个人还是个之前被她撞死的人。   江璟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觉得她和思情交换人生的这个行为不是出于贪婪,而是出于助人为乐。要让她认为,自己的这种行为是一种付出的行为,而不是一种白拿的行为。   江璟现在要做的,就是贴心为她创造一个心安理得享受贪婪的理由。   “小陈让我见到思情以后,我就爱上了她。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心里十分痛恨拆散我们的你。要不是小陈死活不同意让你们交换回来,我根本不想来见你。为了能和思情重新在一起,我还是来见你了。我希望你能帮助我重新和思情在一起,当做你撞死我的一点补偿。思情本来就是我的妻子,现在却被其他男人抢走了,我很不甘心!”   他的人是被她撞死的,只有恨她才符合常理,所以江璟毫不避讳自己对她的恨意。   要是对她表现出毫无芥蒂的样子,反而显得很假,这个女人可不笨。   杨思情B犹犹豫豫地问:“交换的话,杨思情A同意吗?”   那么幸福的家庭,那么美好的人生,换谁都不会同意放弃的吧。   “她不需要同意,我会消除她脑子里其他男人的记忆,让她只记得我一个人。”   他不失时机表现出对思情的独占欲,也能引诱这个女人同意回到B时空。   只要她回到B时空,她往后的人生,不需要他来操心,自有老天爷会为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要她回到B时空!   “嗯,那好吧,我同意跟她交换。你是我撞死的,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种赎罪和补偿吧。”   “谢谢。”   江璟对她露出感激的微笑。   这次微笑,可是他发自肺腑的哦。   杨思情这个奇女子,当过穿越文里的炮灰替身,当过年代文里的躺平女主,现在终于当上后妈文里的悲催原配,净身出户了。   鲜花抛出来!   掌声响起来!   作者有话说:   多留言 第一一八章 回到B时空   ◎真好,白得两个可爱的孩子。(后妈文女主经典台词)◎   第二天清晨, 值班狱警送馒头咸菜给禁闭室中的犯人吃。   通过送餐小窗口,看见里面的犯人还躺在木板床上睡觉。   禁闭室中的广播早就开始“念经”,站在小窗口都觉得吵, 真亏里面的犯人睡得着。   “杨思情, 快点起来!”   狱警雷霆大喝。   里面的犯人躺得直挺挺, 不见分毫动静,形同一根木桩。   “杨思情, 快点起来!”   狱警又大喝一次,见她仍是一副不知是死是活的样子, 不由紧张起来,跑去指挥中心呼叫监狱医生过来。   被关禁闭室的犯人常常因为身心交瘁,出现昏迷或者身体哪里不舒服这些状况,不足为奇。   狱警紧张的不是昏迷中的犯人,而是她自己。   犯人如果在她值班期间发生意外,不死还好, 要是死了, 她的责任可就大了。   监狱医生火速赶到现场,在狱警的陪同下进入禁闭室为昏迷的犯人诊断。   杨思情B双目紧闭,脸色灰败, 手脚有些僵硬。因为进入禁闭室以后就没搞过个人卫生,身上的气味很不好闻。   监狱医生第一时间触摸她的颈动脉,发现还能跳动,为她做起心肺复苏术,并让狱警打电话叫救护车。   心肺复苏术没有让杨思情B苏醒过来, 她最终横着离开监狱, 被救护车运去监狱医院。   她昏迷这出戏是江璟导演的。   目的是让监狱的人主动将她运出监狱, 他再在监狱医院将她送回B时空, 造成一个她在监狱医院越狱的假象。   本来杨思情B要是没被关禁闭室,可以直接在监狱里让她越狱而不必麻烦地导演一出假晕戏码。   试想一下,一个大活人凭空从巴掌大的密室中消失。   这不是越狱,是灵异事件。   江璟想到自己前面已经吃过做事毛毛躁躁的亏,出于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考虑,索性就让她的消失来得合理一些。   反正自己又不赶时间,麻烦一点就麻烦一点吧。   监狱医院。   江璟把杨思情在B时空两年多以来的记忆传输给杨思情B。   括弧,只传给她,她可以知道的记忆部分,而且几乎是关于蓝巍的那部分美好记忆。   说白了,蓝巍被江璟当成美丽的钩子,勾引杨思情B主动回B时空。   这枚美丽的钩子真心好用。   记忆传输完毕的当下,杨思情B就大发花痴,对杨、蓝之间的绝美爱情,即未来她和蓝巍之间的绝美爱情,充满陶醉和憧憬。   蓝巍这位男性领域的六边形战士,俨然变成她的智商麻醉剂。   通常男方要是太出众,女方就会变得不自信。   杨思情B是极度不自信,居然生出自知之明,觉得现在这个自己和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蓝巍很不般配。   内在不是一时半刻能变好的,她就想在外在上面努努力。   临行前,向江璟提出一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让我先去一趟韩国整容,然后再回B时空?”   女人对外在的追求是终身制的,丑的想变美,美的想变得更美。   这位纯粹就是想整容变美,跟配不配得上蓝巍没多大关系。   江璟在心里冷笑一声+翻个白眼,好意奉劝她说:“你最好用自己本来的脸回B时空,不然那些见过思情的人看见你的新脸,被修改过的记忆可能会产生混乱,出现认不出你的情况。”   “我整成杨思情A的样子不就行了。”   杨思情B的智商看来被蓝巍的美色麻痹得差不多了,居然敢跟江璟说她要整成他心爱女人的样子。   江璟对她意图整成自己心爱女人的样子不置可否,只定定注视着病床上的她,文雅的神情讳莫如深。   杨思情B被他看得心里打鼓,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讪讪地改口:“不然就不整了吧。”   江璟一扫阴沉的脸色,欣慰地说:“很高兴你能想通这层利害关系,你上路吧。”   抬手欲施展能力。   杨思情B伸出尔康手:“等一下!”   江璟放下手,脸色阴沉回来,笑眯眯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他笑里藏刀,被这个事儿逼的女人搞得心情很暗黑:其实直接把她砸晕,再丢到B时空就可以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善良,有捷径不走,非要费时费力哄着她自愿回B时空?   杨思情B说:“你给我些B时空的钱,我回去后要买身衣服,不能穿着囚服回蓝家。”   江璟爽快变出100块B时空的钱给她,再次抬手,虚空画出个圆门。   圆门里面很荡漾,还一弹一弹的,看上去很Q,像透明果冻。   “杨小姐,我再次感谢你让我和思情重新在一起,你上路吧。”   这是江璟说的第二遍“你上路吧”,似乎另有所指。   杨思情B下了病床站在果冻圆门前。   她认得这个门。   这个就是时空之门。   当年她被刘学明推下河,刚好砸中出现在河里的时空之门,身体像砸在Q弹的大果冻上面,慢慢陷进去。   在黑暗中垂直降落。   没落多久,脚下出现一丝亮光。   随着降落,亮光越来越强,她的人就从一个黑暗孔洞掉到A时空。   现在,她真的要再次通过这个门回到B时空吗?   杨思情B犹犹豫豫地往果冻状的时空之门迈进去一只脚。   当年溺水的窒息感和刘学明推她时的凶狠脸孔,从她已经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记忆角落,蜂拥而出。   她猛打个激灵,被蓝巍麻痹的智商幡然醒悟,赶紧把那只脚缩回来:“我改变主意了,我不回B时空……啊……”   江璟大脚一踹,完事儿。   “我想当个好人,善良地送你上路,结果你还是逼我当了坏人,那句‘有时候善良也需要带一点锋芒’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华夏呢,讲究落叶归根,我送你回到自己的母时空,从这一层面上来看,我也应该是个好人,对吧。你这辈子的运气在上次穿越的时候都用光了,”他好心情地朝时空之门挥挥手,“撒由那拉。”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①   杨思情B再次体验了一把穿越时空之门的乐趣,降落到B时空的地点跟当年杨思情的一样,北京海淀医院停尸房。   人直接从停尸房的半空中掉下来,摔得她哎哟哎哟叫唤。   盘腿坐在停尸房地板上揉搓身上摔疼的地方,气江璟居然背刺自己。   看看左右两排停放尸体的担架床,有几张担架床上面用白布盖着尸体。   江璟有提前跟她说过降落地点,现在她身临其境,依然感到一阵恶心。   想想她也真是犯蠢。   江璟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想要跟杨思情A在一起的意愿,哪里肯让她说不回B时空就不回,活该被他踹一脚。   既然回都回来了,只能去蓝家了。   蓝巍在前线打仗,她先去蓝家熟悉熟悉其他家人和孩子们。   真好,白得两个可爱的孩子。(后妈文女主经典台词)   而且这么点大的孩子根本记不住人,等于是她亲生的。   杨思情A还帮她哺乳好了,不然她哪有奶水喂他们。   杨思情B虽然临阵反悔回来,不过想到白得了杨思情的优秀丈夫、豪门婆家、可爱孩子,又没有那么后悔了,甚至动起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找刘学明报仇的念头。   她脱下A时空的囚服,翻个面再穿起来。   她见过七十年代的囚服,跟21世纪的囚服款式差不太多,自己穿着囚服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会很惹眼。   等身上摔的地方不太疼了,她从地上爬起来,离开停尸房,走到医院门诊楼前面的开阔地段。   眯起眼仰望七十年代北京的天空,深呼吸七十年代北京的空气。   未来有未来的好,但说到底她是这个时代的人。   回到自己的时代,心里激动之余也觉得特别踏实。   现在她出狱了,自由了,让蓝牙耳机线路板见鬼去吧,让新舍长见鬼去吧。   那个老女人原来是个女官员,因贪污腐败被判了10年。   老女人当官的时候作威作福惯了,在牢里也想继续当官。   现在她要去当大军官的太太,恕不奉陪那个老女人了。   走起。   杨思情B是B时空土著,不像杨思情当年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她目标明确,直接走进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饭馆,打算好好吃一顿油水丰足的饭菜。   在小饭馆里点完菜,准备付钱。   听到老板娘说粮票,她先愣后惊:糟糕,在未来坐牢坐得把粮票都忘了!更糟糕的是,忘记跟江璟要粮票了!   不就一顿饭么。   难不倒她。   “大姐,昨晚我家人晕倒,我急三火四地送来医院,粮票忘记带了。我照顾家人到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您看,能不能通融一顿,我可以多给您些钱。”   小饭馆开在医院附近,做的就是病人和家属的生意,老板娘遇到很多次“忘带粮票”的情况,便多收了她五毛钱,照常给她上饭菜。   杨思情饱餐一顿,出门坐公交车前往海淀陆军大院。   坐公交车不用粮票。   她没有粮票,不能买衣服将自己打扮得体面些再去见公婆。   不过管他的,先到夫家安顿下来再说。   杨思情A一个月前被江璟从蓝家带走,回来的人变成她。   公婆见到她,肯定会问她消失的一个月都干什么去了。   她得提前想好个能让他们信服的理由,省得现编,急中出错。   杨思情B手肘撑着窗台,手掌托着脸颊,一边思考消失的理由,一边领略窗户外面阔别将近三年的北京。   建筑物这些死的东西几乎没变,人变了,改革开放让街上的人比过去多了很多色彩。   杨思情B在陆军大院的马路对面跳下公交车,穿过马路走向大院营门。   抬头仰望雄伟高大、神圣不可侵犯的军院营门,感觉自己仰望的不是门,而是自己渴望和向往的上层人生。   放下头就要径直穿过营门。   果不其然,被站岗的持枪哨兵拦截下来,让她把出入证件拿给他查看。   杨思情B心说杨思情A在这里住那么久,进出大门怎么还要证件?   她是不要,你要啊。   杨思情B客气地说:“解放军同志,我是里面蓝家的家人,麻烦您行个方便让我进去。”   哨兵露出问号脸:“你是蓝司令什么家人?”   蓝家的儿媳妇丢了一个月还没找到,院里闹得沸反盈天。   杨思情B一听“蓝司令”这么霸气的官衔,与有荣焉地神气起来:“我是蓝司令的儿媳妇。”   哨兵一怔,惊讶地反问:“啊?你?”   他没亲眼见过本尊,不过听见过的人说蓝司令的儿媳妇漂亮得跟仙女下凡似的,是军院一枝花。   在他的认知中,能当一枝花的女同志,怎么也不该长成眼前这位的模样。   哨兵严重怀疑她的话,可又见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于是说道:“你等着,我打电话叫蓝司令家的人出来接你进去。”   没几分钟,小何开车载着史云火速冲到营门。   杨思情B看见从车上下来个憔悴的美妇人,一喜:她就是我的大明星婆婆吧。   史云急切地问哨兵:“小同志,你说的人在哪里?”   哨兵看一眼就站在他身边的女同志。   史云跟随他的视线,同看向他身边的女同志。   杨思情B操着特地变细变柔的北方嗓音,忸怩地说:“妈,我是思情。”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李白《侠客行》   感谢在2023-05-09 00:14:51~2023-05-11 11:3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068903 3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一九章 傻逼了吧   ◎豪门梦碎。◎   史云以为自己想要找到失踪的儿媳妇的意念太过强烈, 强烈到出现幻听,把脸转向小何:“这位女同志刚才说什么?”   小何心里也在纳闷,看着杨思情B, 小声对史云说:“她说‘妈, 我是思情’。”   史云把脸转向哨兵:“小同志, 你在电话里说的人就是她?”   哨兵点头:“对,这位女同志刚才说她是蓝司令的儿媳妇。”   杨思情B摆着做作的儿媳妇脸不敢松懈。   不过大明星婆婆见到她好像见到陌生人的反应, 让她提前感到情况不妙。   史云最后把脸转回到她脸上:“这位女同志,你认错妈了。”   她一方面同情对方认错妈, 一方面失望认妈的人不是自家儿媳妇。   转身就要走。   开什么时空玩笑,这个妈怎么能认错,这个妈必须认对!   杨思情B不能这么轻易让妈走,要走也应该带上她一起走。   闪到史云身前拦住她的去路,激动地大叫:“妈,你再认真看看我, 我是杨思情!我是蓝巍的媳妇儿!蓝天、蓝蒂的妈妈!”   她的激动属实把咱妈吓到了。   史云连日来担心失踪的儿媳妇, 精神头本来就不济。   哨兵赶紧把激动的女同志拉到一边,让司令夫人坐回车里。   小何随后也上车。   吉普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轻轻的,它走了, 不带走一个儿媳妇。   杨思情B站在扑面的汽车尾气中,傻逼了。   事情跟江璟向她承诺的不一样!   B时空人的记忆应该被修改了才对,为什么会不认识她!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江璟把她给耍了!   明摆的事,杨思情B不用想就通了。   江璟既想和杨思情A在一起, 又想报自己被撞死的仇, 所以花言巧语把她骗回到落后的B时空, 让她在这里当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孤儿!   杨思情B气得咬牙切齿, 脸涨成紫茄子,恨不得开车再撞一次江璟,车轮从他身上来回碾压,把他碾个稀巴烂!   江璟撞不着,她就狠狠抽一巴掌上当的自己。   抬头再看军区大院高大威武的营门。   现在看到的营门就只是营门,不能给她带来上层人生的营门。   豪门梦碎。   狼狈离开。   哨兵全程目睹她今天在军区大院大门口的所作所为,尤其她自己打自己这一幕,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乖乖,站岗这么久,第一次在大门口碰见疯子,她家里人怎么不把人看好了?   解释一下。   江璟不是不想帮杨思情B修改B时空所有认识杨思情的人的记忆,是他的能力不允许啊。   要在那么多时空居民的记忆中动手脚,这种系统性大工程,不是单个人的能力可以办到的,只有时空管理局官方才有能力办到,而且需要相关机器的配合。   当年小陈让两个杨思情在两个时空互换身份,这不是他本人操作的,是他把事故上报给了组织,由组织出手才办成这件事的。   哪怕江璟有能力办到。   难不成他会让杨思情B回到B时空舒舒服服当军官太太?还让她接手他心爱女人生的可爱孩子?   别忘了,他的“善良”可是带有锋芒的哟~   史云回到蓝家,从婴儿车里抱起孙女,脸颊贴着肉乎乎的她,眼睛又湿了。   儿子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儿媳妇丢了也生死未卜。   蓝家开年不知走了什么霉运,祸事不断。   思情要是再找不到,儿子打完仗回来,跟家里要老婆,她该怎么跟他说呀?   史云心里紧嗖嗖的很愧疚,眼泪控制不住就要决堤。   “阿云,娃娃回来了没有?”蓝贵抱着蓝天走过来问。   史云背过身擦两下泪眼,憋着哽咽的嗓门大声说:“还没有,大门外那个是认错人的。可能是看到我们贴的寻人启事,才跑过来乱认亲。”   蓝贵嘟囔:“娃娃跑哪里去了?孩子也不要了?”   孙媳妇失踪后,他每天都要嘟囔一遍这话。   史云也每天都回答他一遍沉默。   北京的四月本应该是愉快的月份,气温不冷不热,大街小巷绿意渐浓,迎面的风吹来暮春气息。   杨思情B肺都要气炸了。   北京四月的诗情画意,抱歉,她看不见。   想她走狗屎运穿越到A时空的现代,只快活了不到一个月就被抓进牢墙,然后就是无止境的坐牢和一天干十几小时的苦力,一直干到重回B时空。   回来后发现,操他娘的,她被江璟给耍了!   杨思情B在1978年的北京海淀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在B时空变成孤儿的她,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算算穿越前后,她离开陕西老家将近五年,挺想回老家看望唯一的亲人哥哥,哪怕他不认识自己。   从杨思情A的记忆中得知哥哥早几年就上吊死了,老家真正一个亲人也没有了,那她还回那个穷山沟干吗?   “不行,我得多找几个见过杨思情A的人试试,可能江璟的能力不会让所有人的记忆一下子起作用,而是逐个逐个起作用。”   杨思情B不信邪,开始满北京城走访见过杨思情A的人。   她凭着记忆,找到七七小学。   七七小学早已经并入街对面海淀最好的小学,朱红的校门用大铁链锁着,连校门上的牌匾都摘了。   她改去以前住的菜园胡同大杂院。   杨思情A在她的小屋住过几天,还和刘学明、毛刚闹过几回,大杂院的人肯定对她印象深刻。   其实她主要是想测试一下刘学明记不记得她。   当年的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一贯给人老好人的印象,居然能干出杀人的事。   两年多过去,菜园胡同大杂院的变化不大,无非是居住人员的变动。   小猫一家子还住着。   朱奶奶去年去世了。   她怀恨在心的刘学明,早两年就搬去学校给他发的宿舍居住,听说没多久就和经人介绍的女同志结婚了。   以上信息是杨思情B在见到小猫以后,用零食从她嘴里旁敲侧击出来的。   而大杂院老邻居们对她的陌生态度,也让她无法再自我安慰,只能接受江璟把她给耍了的事实,未来她要在落后的B时空重新从底层往上爬。   既然杀人犯刘学明已经不住在这里,她身上没有多少钱又需要个便宜的容身之所,干脆就跟包租婆租下穿越前住的小屋子。   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甚至更破了,已经闲置一年都没人来租。   房租却不是原来的房租,居然从她居住时的四块涨到了十块!   改革开放还没有几个月,租房市场的价格涨幅这么离谱的吗!   杨思情B不信更不会当冤大头!   “大姐,您这屋子瞧着挺久没人租了吧,十块钱外头能租到更好的屋子。”   “我这屋子单看是不怎么样,可它风水好啊。”   “风水怎么个好法?”   杨思情B要笑不笑:这头肥猪,改革刚开放不久,她就敢拿封建迷信这一套出来糊弄人。   “前两年这屋子住了个从西北农村过来、不识字的姑娘,没多久就嫁给部队里的大官,她就是从这间屋子飞出去当了官太太。大姐看你模样挺有福气的,住进来以后保不齐也能嫁个解放军大官。”   呵呵,原来房租是被杨思情A给抬高的。   她正为被江璟耍了,当不成大官太太,憋了一肚子火呢,这头肥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思情B的脸在笑,眼神往包租婆脸上tui了口浓痰:我去你妈的风水好!   “大姐,现在是新社会,咱不讲迷信。五块钱您要租就租,不租我另外去租间十块钱的屋子。”   杨思情B说完等了等包租婆,见她嘴还是那么硬,不肯松口降价,掉头就走。   “妹子妹子,你别走哇!”包租婆抓住她的胳膊把人留住,“六块,一分不能少了。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外头的东西一天一个价格在往上涨哩。”   杨思情B马马虎虎接受了。   于是,她从A时空的21世纪穿越一圈回来,又躺回到了B时空这间破屋子的破床上。   仰望低矮肮脏的瓦片屋顶,怀念北京女子监狱里面宽敞整洁干净的监舍。   如果没有回来,她现在应该在电子车间里拼命组装蓝牙耳机线路板,饭点一到就去食堂吃饭,中午睡个小觉,下午回车间继续干活。   监狱会跟外面的厂商谈好订单,再把订单分发到每个犯人手中。   犯人只需要埋头苦干,根本不用为生计和吃喝犯愁,等坐够了牢就可以拿着自己赚的微薄收入出狱。   现在,这一切都变成她做的一个梦,一个无限接近真实的梦。   他妈的,她怎么就鬼迷心窍,信了江璟的鬼话!   杀她的刘学明住上学校分的房子,还结婚了。   她的替身杨思情A嫁给解放军大官当了官太太,爷爷是将军,公公是司令,婆婆是旧上海滩大明星,还有个重生的未来丈夫对她穷追不舍。重点是,两个爱她的男人都那么出色。   他妈的,只有她这个被杀的受害者落了个人财两空,甚至比没穿越前更惨。   杨思情B窝火到脸上肌肉扭曲。   她当下的心情,跟杨思情当年被她害得留在B时空当她替身的心情,如出一辙。   这把回旋镖,终于飞回到她自己身上。 第一二零章 不是故乡是坟场   ◎我给我们两个都报仇了呢。◎   杨思情B突然想到一个生财的点子, 猛坐起来,慷慨激昂地说:   “不行,我不能便宜了他们两个!   杨思情A不在B时空了, 但是刘学明还在!   (重重捶一下破床)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始作俑者就是这个杀人犯。   我要用杨思情A的名义给刘学明写信, 拿他杀人的事要挟他,叫他拿钱出来。   他杀了我, 休想安安稳稳当个受人尊重的老师!   老天爷不替我惩罚他,杨思情A也不替我报仇, 我就自己替自己讨回点利息!   等拿到了钱,我就去做买卖赚更多的钱!”   一想到做买卖的启动资金,她充满动力,马上出门到小卖部买了纸笔回来。   一封敲诈勒索信,写了修,修了撕掉重写。   可以说, 她用上了在21世纪监狱学的所有知识去写这封信, 尽可能让它看不出破绽又能起到满意的敛财效果。   几天后,她将这封信寄到刘学明学校的教务处。   第二天,收到信的教务处把信放在刘学明的办公桌上。   刘学明上完课回到教师办公室, 看到桌上的信,拿起来看寄信人姓名。   杨思情!   他一看到这个敏感的名字就变得犹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最后一次见到杨思情,是她和她那个相好的解放军突然闯到大杂院逼问他落水地点的那次。   那次以后,她遵守诺言, 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如今他已经结婚生子, 幸福的三口之家让他几乎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脏事。   这封署名为杨思情的信, 帮他回忆起了从前。   刘学明坐下来, 端详信封上所有手写字的笔迹,确实是杨思情本人的笔迹。   他给杨思情补习过,认得她的笔迹。   拆开信封拿出信,倒要看看她又想干吗?   信不长,大概内容是:她的丈夫到前线打仗,生死不明。家里断粮了,让他往信封里装上一千块钱,并于几号早上的几点到某某街道,将信封丢进垃圾桶内。警告他乖乖拿钱,不然就把他推自己落水的事写成小广告,贴满他们学校。   杨思情B好歹在21世纪坐过两年多的牢,犯人之间常常会交流自己的犯罪过程,她耳濡目染之下可是学到了不少好用的小妙招。   她怕把敲诈信写得太长,会被当语文老师、对文字很敏感的刘学明看出古怪,所以尽量精简信的字数。   刘学明确实从这封信中看出古怪,不过不是信的内容让他古怪,是写信的这个“杨思情”让他古怪。   他清楚记得,当年杨思情被他推下河之后消失了一个月,再次出现的杨思情变得比较胆小和善良。   当时他以为是劫后余生让杨思情的本性前后发生了改变。   现在这封敲诈信,让他感觉杨思情的本性又变回来了。   难道是因为没钱让她的本性又变回来了?   不管再怎么感觉古怪,刘学明都决定不予理会她的敲诈。   他一个月工资在70到90块之间,一千块就相当于把自己一年的工资给她,开什么国际玩笑。   况且像这种敲诈,满足了对方一次,对方就敢伸手要第二次、第三次……   万一她那个在前线打仗的丈夫牺牲了,搞不好她会拿自己推她下河这个把柄,敲诈自己一辈子。   想到这里,刘学明灵机一动。   对啊,她丈夫在前线打仗,那她现在应该是孤身一人。   但凡她身边有个可以依靠的婆家人,她也不至于没钱到写信敲诈他。   她如果是一个人的话,那就比较好收拾了。   刘学明已经烦透了活在这个农村女人几次三番找自己麻烦的阴影下,决定再铤而走险一次,彻底将她从自己的人生中铲除。   等日期来到约定的这天,他往信封里装上一叠白纸,怀里再揣上一块砖头,前往信上写的地点。   他不是去送钱的,他是去拿命的。   杨思情B比约定时间更早到达地点,躲在不远处观察靠近垃圾桶的人。   一千块在B时空是笔不小的数目,她根本没把握刘学明会受她威胁,乖乖拿钱过来。   即将见到杀自己的男人,她条件反射的感到恐惧。   想到钱,硬压下这股恐惧。   街道上的垃圾桶是那种带盖的铁质圆形垃圾桶,一排三个,盖子都翻开着方便民众丢垃圾。   刘学明骑着自行车进入她的视野,往中间的垃圾桶丢完信封,顺手把垃圾桶的盖子翻下去,骑着自行车离开,整个过程用时不过几秒。   杨思情B没想到他连人都敢杀,自己只是写信稍微威胁一下,他就真的把钱拿过来了!   钱来得这么容易,她喜出望外,对刘学明的恐惧被金钱冲淡了大半。   又躲了会儿让刘学明骑远,赶紧跑去翻开中间垃圾桶的盖子,从桶里拿出信封,塞兜里就走。   走进一条无人的死胡同,背对着胡同口掏出兜里的信封。   这年代纸币的最大面额是十块,一千块就是一百张十块。   她掂量着信封的厚度和重量,觉得很靠谱,满心欢喜地撕开封口。   往里一看,全是白纸!   她愕然,把白纸拿出来捋一遍。   真的全是白纸,没有一张是钱。   这是她被江璟耍之后,第二次被男人耍。   气得她把一叠白纸摔到地上,心里发誓:刘学明,我要你好看!   她的心声正好是站在她身后刘学明的心声:我要你好看!   眼睛放出凶光,举起砖头拍向她的后脑勺。   杨思情B后脑勺顿然一疼,往前倒在地上。   刘学明往她后脑勺再拍两下砖头,翻开趴在地上的女人看她断气了没有,没断气就拍到她断气。   翻开一看,看到的是一张丑陋而陌生的脸。   他傻眼,把砖头一丢,迅速逃离作案现场。   杨思情B嘴唇哆嗦着奄奄一息,望着胡同上方一条窄窄的天空,眼神逐渐呆滞,面部肌肉逐渐僵硬,身体像陷入流沙,不断下沉、下沉、下沉……   风吹进胡同,白纸飞扬,打着螺旋落在她身上。   回到A时空的杨思情问江璟:“所以,你让杨思情B回到B时空变成我,接手我的丈夫和孩子?”   江璟嗤一声,脸上笑开了花:   “傻思情,我送她回的不是B时空,是坟场。   她跟你在两个时空已经交换了人生,等于她在B时空没有位置了。   简单点说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的坑已经被你占了。这个时候她再回到B时空,对B时空来说就是凭空多出一个时空居民。   B时空的自然法则为维护B时空的自然平衡,会安排她从B时空消失。   消失的方式,就是冥冥之中安排刘学明再杀她一次。   上一次她穿越到A时空,对A时空来说也是个多余的时空居民。   时管局发现她穿越了,想赶在她被A时空的自然法则杀掉之前把她带回B时空,结果错抓了你,而她又在A时空撞死了我。   时管局只能将错就错,让你们两个在两个时空互换人生。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了时管局的暗箱操作,在B时空必死无疑。   B时空不再是她的故乡,而是她的坟场。   呵呵呵,你别害怕,A时空有我保护你,我给我们两个都报仇了呢。”   作者有话说:   干脆利落地送女配去死了,我前后文圆得还行吧各位。   一百二十多章的文,这么重要的极品女配只占了五章,我真实良心作者。   真的不留个言吗? 第一二一章 卖油郎独占花魁女   ◎他一直拿自己当杨思情的男主,没有一点点自己是反派的自觉。◎   时间退回到稍早之前。   杨思情在蓝家二楼惊见江璟, 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在他的操作下,两眼一抹黑,晕厥过去。   江璟在她倒地前瞬移过去把人抱住, 到手走人, 留下两个才几个月大、不能人言的目击证人。   杨思情做梦了, 梦到她和蓝巍刚搬进宝安小院子时的情景。   刚搬进去的头几天,她装扮庭院的兴头正盛, 说要在左通廊的小花园里种些花卉陶冶情操,急巴巴去街上跟老农买了好几种花卉种苗和一堆大大小小的花盆。   三角梅、紫蝉、翠芦莉、假连翘……都是些岭南常见且好打理的花卉。   周末蓝巍部队放假, 挑着担子去农田刨了两筐土回来。   他坚决不让她的手沾土,哄她去给他做几道好吃的,自己蹲在小花园的阳光中填土整理种苗。   丈夫配合自己附庸风雅,为犒劳丈夫,她卖力做了顿丰盛午饭,走到小花园入口。   男人背对她蹲在地上往花盆里装土。   她甜甜地说:“蓝巍别弄了, 吃午饭了。”   男人回头, 温文尔雅的脸庞咧开两排尖牙:“桀桀桀,吃饭了。”   她一瞥之下失声尖叫:“怎么是你?!”   现夫哥骤变前夫哥。   昏迷的杨思情被梦中可怖的男人吓醒,从床上弹起来, 愣愣坐着,脑子很木,脑中的信息正在缓冲中。   须臾缓冲完毕,她咽口口水,环顾起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环境。   这是她在绍兴的家。   她就是在屁股下坐的这张床上穿越的。   也就是说, 她穿回到A时空了!   被那个男人劫持回来的!   她怎么能回来!   她不能回来!   她不能没有蓝巍和孩子们!   杨思情跳下床, 没头苍蝇一样在一百多平的房子里兜来转去, 急着回B时空急得快哭了。   曾经不惜大冬天跳河都要回来, 等真回来了,她反而狗急跳墙着要回去。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在B时空结婚生子,以后生是B时空的人,死是B时空的鬼,A时空已经变成她的娘家。   一个来了就回不去夫家的娘家。   杨思情站住不走了,低头茫然无措间,眼泪掉下来。   怎么回去?   她当然知道怎么回去。   要么让时空管理局送她回去,要么让那个男人送她回去。   小陈说要回组织拿戒指给他们后就一去不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那个男人要是肯送她回B时空,也就不会把她掳到A时空了。   杨思情陷入无路可回B时空的绝境。   眼泪让她消极绝望的情绪得到很好的发泄,哭到最后不哭了。   没有戒指,小陈是死活联系不上了,只能把回B时空的希望放在那个男人身上,一定要想办法让他送自己回去。   那个男人不在屋里,估计出去了。   杨思情不怕他把自己往A时空一丢就不再出现。   那个男人喜欢她,而且很喜欢。   这一点,蓝巍和她都心知肚明,只是他们从不拿出来讨论,免得影响夫妻内部团结。   所以他一定会来找她。   既然回去的事一时半刻急不来,杨思情收拾起消极的心情,在等男人现身的时间里好好回顾自己在A时空的家。   当年穿越来得太突然。   和蓝巍结婚后,她对A时空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跟这里所熟悉的一切人和事郑重告别。   家里的大件东西都用布盖上了,她的手机等电子产品都不见了,摆在供桌上的妈妈遗像也被收起来了。   应该是爸爸或者其他亲戚得知她,也就是杨思情B,撞死人被判了十年,有来过家里整理东西。   杨思情打开电视看A时空现在的年月日。   A时空流逝的时间跟她穿越的时间一样,已经过去将近三年。   她是大二上学期穿越的,可惜清华美院的同届们这时候都毕业各奔东西去了,不然她还能以路人的身份去看望一下他们。   对了,杨思情B现在在监狱坐牢,要不要想办法见她一面?   刚穿越那会儿杨思情真是恨死了这个女人,是蓝巍用他的耐心、包容、用他的一切去化解她身上的躁气和戾气。   她想,她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杨思情B,跟她聊聊穿越的事,聊聊她哥哥去世的事。   杨思情把家里所有抽屉和柜子都翻了个遍,户口本、房产证以及其他一些值钱东西都不见了,肯定是被爸爸或者亲戚们拿走了。   妈妈临终前把这套房子的户主换成她,既然杨思情B变成她,户主自然也跟着变成杨思情B。   爸爸那个人她还不了解?   他肯定想把房子卖了付车祸的赔偿金,卖房就得找杨思情B签字。   杨思情B那个人她还不了解?   她肯定死活不同意卖房。   像爸爸这种出轨渣男,就该有杨思情B这样的女儿去折磨他和丢他的脸。   要问杨思情对自己拼命考上清华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那就是老被爸爸这种出轨渣男拿出去炫耀自己的女儿是清华高材生。   根本是在她的努力上面泼脏水。   衣橱里她的一些旧衣服还在,杨思情拿出一套换掉身上七十年代款式的衣服。   身上没有一分A时空的钱,出不了门买东西,她干脆边看电视剧,边等那个男人出现,边思考怎么说服他送自己回去。   两集电视剧的时间过去,她身后的空气扭曲成波浪状,江璟从虚空中踏出来。   “你醒了。”他低低柔柔地说。   杨思情猛回头,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全神戒备。   现在也才是她第二次与这个男人近距离接触,第一次是在去宝安的火车上。   杨思情至今不知道宝安火车上的男人,他就不是个人,而是个生化人。   “你比我预期的早醒,抱歉在你醒来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江璟搬把椅子坐在她身边,交叠起双腿,“回家的感觉很好吧。”   他一直拿自己当杨思情的男主,没有一点点自己是反派的自觉,跟她说话就像两口子,好像“老婆”去B时空是去旅游了一趟,现在旅游结束回家了。   杨思情想着还要哄骗他送自己回B时空,最好对他态度客气一点,便努力压下对他拳打脚踢的冲动,冷淡地说:“我已经从小陈那里知道,你是我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被杨思情B撞死后重生了。”   看他身上穿的高科技衣服就不像是市面上会卖的衣服,果真是重生了。   江璟去握她的手。   他的手触感凉凉滑滑,杨思情的手抖了一下,忍着不适让他握着,心里时刻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反抗他,以免激怒他对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江璟乐得利用她对自己的迂回策略,占她一些小便宜:“我脑子里有你没来得及经历的、和我从相知相爱到相守一生的所有记忆,你要不要看?我可以传输给你。”   真相了,杨思情作恍然大悟状:“我还奇怪你跟我一样都是来不及认识对方就一个穿越、一个被撞死,我们之间根本就是陌生人,你为什么会执著地纠缠我?原来是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我们的记忆’在你脑子里作祟。”   “这些‘我们的记忆’只是一个让我认识你的契机。现在你回到A时空,我也重生了,我们可以在一起创造新的人生和记忆。”   “这位先生,你没搞错吧?!我结婚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已经是个妇女。而且我很爱我丈夫,一丁点婚内出轨的念头都没有。既然穿越让我们变成两条无缘无分的平行线,不如我们就平行下去,互不打扰对方现在的生活。你也不要被那些根本就没发生过的‘我们的记忆’所蒙蔽,那些都是假的,只有眼前正在发生的东西是真的。我穿越了,你重生了,这个才是真的,才是现实。你应该去过好自己重生后的人生,而不是执著于纠缠我这个路人甲。”   杨思情说得嘴巴冒烟,对他纠缠自己的动机感到又幼稚又无语又可笑。   江璟认真倾听她说很多话来开导自己放弃她的声音,对他来说,仅仅听她的嘴巴发出声音就是一种视听享受。   他煞费苦心设计那么多事,无非就是为了能够像现在这样跟她面对面坐在一起,没有后顾之忧地畅所欲言。   “你才不是路人甲,不管我生前还是死后重生,你都是我人生的女主角。你如果没有穿越,会在大四跟我相遇,现在大学毕业了跟我住在一起……”   “打住!”杨思情大声喝止他再说下去,“你怎么就是说不通!那些没有发生的记忆是假的,是精神迷.幻药,你不要再沉迷了!”   最怕的就是这种一条道走到黑的偏执类型,为达目的,他会不择手段!   江璟收紧握她手的手劲,眼瞳深处黑云翻卷:“原本我才是你发誓会永远爱着的男人。现在你却极力否定我,还极力劝我也否定你,你大概感受不到你的言语让我心里有多痛,痛得我恨不得再杀一遍把我们变成陌生人的小陈和杨思情B。”   杨思情听他的话听傻了:“你把他们两个给……杀了……”   说完用力咬住下唇,眼眶弥漫雾气,眼泪瞬间掉下来。   原来小陈不是不来找他们,他是来不了了。   杨思情顿时与他反目,跳起来疯了般对他拳打脚踢:“你又不是小陈撞死的,你杀小陈干吗!杨思情B是撞死了你,可是你都重生了,她也在乖乖坐牢,你杀她干吗!”   亏她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去见杨思情B一面,告诉她哥哥的事,恐怕他们兄妹这会儿已经在阴间见上面了。   江璟抱住激动的小女人,俯下脸依偎着她耳边的发丝,轻声低语:“嘘,你先别给我定罪。小陈还没死,至于杨思情B,我没有亲手杀她,我只是把她送回到B时空而已。”   杨思情使劲推开他,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你把杨思情B送回到B时空干吗?!”   江璟摊开双手耸一下双肩,表情很无所谓:“让你们在两个时空的身份交换回来喽。你醒来没看到我,我当时就是在办这件事。你是没看到,我给杨思情B输了段你和蓝巍的记忆,她看到英俊的蓝巍即将当自己的丈夫,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又因为可以白得你生的两个可爱孩子,高兴得像捡到金元宝,迫不及待地跳进时空之门,回去接手你在B时空的一切。”   杨思情受到的打击太大,反而一点反应也没有了,一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所以,你让杨思情B回到B时空变成我,接手我的丈夫和孩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14 19:54:48~2023-05-16 23:5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非晚 10瓶;L-YRRRR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二二章 找死   ◎置死地而后生,进击的少妇!◎   她把自己想成是一个善良人士。   江璟嗤一声, 脸上笑开了花:“傻思情,我送她回的不是B时空,是坟场。”(更多引号中的内容详见第120章章末)   杨思情听完他对杨思情B的处置, 即没有被保护的感动, 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有的只是不寒而栗。   这个她在A时空的未来丈夫,根本是个极端自我又没有血性的变态杀人犯。   可怕的是, 他还是个高智商变态杀人犯。   她如果没有穿越,怎么会喜欢上这种男人?   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谜。   “你给我报仇?你问过我想报仇没有?!”杨思情大声说, 苍白的脸上留有湿润的眼泪,“我已经在B时空结婚生子,心里对被迫待在B时空当杨思情B的替身这件事已经没有一点仇恨。是你自己心里对被撞死这件事不满,想要报仇,却还要打着我的名号!”   江璟被她一而再撇清与自己的关系惹恼,第一次大声凶她:“我看着你现在把我当成怪物的眼神, 我确实很不满!自从我死后重生, 在时空管理局得知你的存在,我就再也放不下你了!我想跟你在一起,哪怕废了半天劲, 终究是一场闹剧,我也在所不惜。依我看,我还是把‘我们的记忆’传输给你吧,这样你就能跟我感同身受了。”   “你敢!你敢动我的脑子一下试试!”杨思情害怕地节节后退,手碰到什么东西就抓起来砸他。   砸过去的东西全在江璟面前定住, 然后自动物归原处。   抬手准备弄晕她, 给她洗脑。   杨思情为拖延他对自己使坏的时间, 情急之下说道:“杨思情B的下场我知道了, 那小陈呢?你既然没杀他,你把他关哪里去了?”   江璟打算施法的手,在她紧张的注视下,总算放了下来:“我可以让你见一见小陈,就怕你见到他会害怕。小陈的母时空是以丑为美,他的妈生脸可是很恐怕的哦~”   “小陈再怎么丑,不过是一张外在的皮囊而已,不会比你这个偏执杀人狂更让我害怕!”   她的话说得有些让江璟赌气了,抬手虚空一抓,不知道从哪里抓出小陈已经被他折磨得残破不堪的头颅,抛掷到她脚下:“你看吧。”   “啊!”杨思情没想到自己看到的小陈会是一颗头颅,吓得向后跳开一大步,撞到摆件,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   江璟瞬移过来,让她倒在自己怀里,抱住她的腰,心软地说:“看,我就说你会被吓到。”抬手就要收走头颅。   “等等!”杨思情走过去跪在地板上,捧起头颅,眼泪落在小陈脸上,“小陈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回是真正的抱“头”痛哭啊。   小陈舌头被拔了,发不出声,内心在大吼:杨小姐,你别就知道哭啊喂!   他被江璟抓走以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外人。   估计也就是杨小姐,江璟才肯拿出他的头给她看,他绝不可错失这次机会!   小陈现在能利用的就是自己这双能动的眼睛。   江璟偶尔需要用到他的眼睛当钥匙,偷偷潜入时空管理局偷鸡摸狗,所以才没有挖去他的双眼。   他让眼球往左转一下,再往左转一下,再往左转一下……   杨思情注意到他的眼球动作。   “看好了吧。”江璟倒也机警,知道不能让他们两个待在一起太久,把头颅从杨思情手中吸走收起来。   杨思情借着用衣袖擦眼泪的动作,往左边看过去。   左边有什么?   左边只有一台正在播放电视剧的电视机。   演的是一部仙侠剧,正演到仙侠剧的万年老梗——女主跳诛仙台。   江璟从背后抱住她的肩,把她从地板上拥起来,言语蛊惑她说:“我陪你在A时空过完一生,然后让你进入宇宙组织,和我永生永世在一起,如何?”   杨思情扫掉肩上的大手:“不如何。我警告你,我现在只是怕你,你不想我又怕又恨你的话,劝你最好不要用能力对我的脑子动手动脚!”   她明知这些虚张声势的话,说也白说,但她更加不能不声不响乖乖就范。   “我可以不把‘我们的记忆’传输给你,但我要把你脑中关于蓝巍的记忆抹去。”   “你敢!”杨思情除了说“你敢”,对他根本无计可施。   “我要让蓝巍死在战场上,你留着他的记忆有什么用?”   “你!”   人不能一下子受太多刺激,看,杨思情又晕倒歇菜了。   再醒来时,她看着背对自己坐的男人后背,恍惚间以为那是蓝巍的后背。   眨一下眼,幻象消失,后背的主人换了个人。   “喂。”   她轻唤。   江璟回头微笑着等她说后面的话。   “我答应跟你待在A时空生活,你别动我在B时空的丈夫和孩子们。”   江璟执起她的手,亲一下手背:“好。”   他懂做事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不能一下子把她逼得太紧,要适当给她喘息的空间,让她有个适应自己的过程。   如此这般周旋之下,杨思情暂时把男人稳住了,为自己争取到一点参悟小陈暗示的时间。   人虽然是被他劫持来的,不过江璟没有限制杨思情的自由,他就是这么自信。   还给她钱,让她外出可以随心购物。   杨思情马上去买了个手机,从视频网站找到那部正在电视上热播的仙侠剧,找到小陈向她暗示时正在播放的片段,反复看。   她思前想后,猜测小陈的眼睛一直往电视机方向转动,应该是当时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剧情正好演出了他想跟她说的话。   情节就是女主决定跳诛仙台,几个配角围着她,七嘴八舌劝她不要跳。   跳诛仙台。   跳。   “啊!”杨思情拍一下手掌,叫出了声。   在厨房做饭的江璟往外面问道:“思情,怎么了?”   杨思情淡定地回道:“没什么,我看电视剧看太投入了。”   江璟心情很好地做回他的饭。   现在一日三餐都是他做的,不是杨思情不肯做,是他自己坚持要做的。也不是怕由杨思情来做,会被她在饭菜里下毒.鼠强。   他想做,纯粹就是记忆中的杨思情说他做的饭好吃。   说到做饭,蓝巍做饭的手艺也比杨思情强。   难道她是按做饭手艺来挑男人的?   不然实在说不通未来的她为什么会跟江璟这种变态偏执狂结婚。   言归正传。   杨思情参透小陈给她的暗示了。   电视剧里的女主跳诛仙台是在找死。   小陈暗示她学电视剧里的女主,也去找死,因为时空管理局有她的生命体征监测器!   一旦她生命出现危险,监测器就会发出警报,时管局的人就会来找她!   上上次她大冬天想要跳冰河,还有上次她早产,小陈都来了!   除了戒指可以联系到时管局的人,用她的命也可以联系到,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参透小陈暗示的杨思情快高兴疯了。   现在只要等一个江璟不在的时间,她就可以用找死的方式联系时管局的人过来搭救她和小陈!   这就叫置死地而后生。   杨思情对小陈的感激和感动犹如滔滔江水,心里怒赞小陈:小陈,你被杀得只剩下个头了都比我强,在跟我见面的短短几秒之内就解决了我的危机。   那不然呢。   小陈可是以满级时空居民的身份进入宇宙组织的。   拿他跟你比,小陈估计都觉得是在侮辱他。   等一个江璟不在家的时间很容易,他每天都要出去买做饭的食材。   第二天他一出门,杨思情直奔顶楼,站在防护栏后面往楼下看。   她住的是建成二十几年的老小区,小区每栋楼都只有六层。   对跳楼自杀来说,六层完全够了。   不管是垂直降落,还是倒栽葱降落,从六层跳下去绝对必死无疑。   跳吧,进击的少妇!   杨思情想象一下自己砸到地上、脑袋开花的画面,腿有点软,心有点虚。   咽口口水,后退一步,拿出手机百度:人从六楼跳下去大概需要几秒?   百度给出的答案是:2秒左右。   2秒。   时管局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A时空,然后从半空中接住她吗?   她自己给出的答案是:不能。   看小陈每次都来得磨磨蹭蹭就知道了。   搞不好她跳下去,魂魄都离体消散了,他们的人都还没赶到呢。   于是跳楼这个发射信号的姿势,被她从自杀的10086种姿势中划掉了。   于是这一天就这么浪费掉了。   第二天她重振自杀的士气,上吊!   拿根麻绳,满屋子找可以绑住吊死她的钩子。   很遗憾,没找到这么结实的钩子。   吊在阳台晾衣服的杆子上又太显眼了。   估计她还没吊死,大门就会被来救人的邻居们撞开。   她干脆用麻绳缠住脖子,自己勒死自己算了。   手劲越来越大,绳子越勒越紧,痛感越来越强。   她痛到实在受不了了,放开绳子不勒了。   照镜子,脖子一圈鲜红的勒痕,心想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够了吧。   抱着侥幸的心理,静候时管局的人过来搭救她和小陈。   然并卵。   于是这一天又这么浪费掉了。   第三天再来!   水淹!   放满一浴缸水,憋着气整个人躺进水里。   只憋了30秒就憋不住放开呼吸。   水冲进鼻腔。   马上难受地破水而出,趴在浴缸上拼命擤鼻子里的水。   自然这一次,又没等到时管局的人前来搭救她和小陈。   自杀三连败让杨思情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没勇气真的自杀,让自己处在真的危险当中。   时管局的高科技仪器,肯定也能分辨出她的性命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危险。   人都是在绝望的境遇里才会想要自杀。   她因为知道了怎么召唤时管局的人过来,不但不绝望,反而充满希望。   她哪有求死的心,全是求生的欲望。   事到如今,果然还是服毒吧。   喝的时候不会痛苦。   等药效在肚子里发作,她就算再痛苦,也没办法像前几次那样紧急刹车。   杨思情去买了包毒.鼠强,回家泡上浓浓的一杯。   闻一下,没什么味道。   端着杯子,做完深呼吸就要一口闷下去。   门被一把推开,江璟站在门口的逆光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几天一直在找死吗?想拿命引时空管理局的人过来?我看你一直下不了手杀自己,还以为你消停了呢。”   杨思情没搭腔,赶紧大口喝毒水。   江璟弹指一挥,水杯从她手中飞出去,摔个四分五裂。   瞬移到她身边,手按在她的腹部施法要把她喝下去的毒水逼出来。   杨思情各种剧烈扭动挣扎,不肯配合。   她的动作让肚子里毒水的药效加速发挥作用,肚子一阵阵抽搐和绞痛起来。   她痛苦而凄厉地大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我丈夫和孩子!你们快来啊——”   作者有话说:   本章所写一切都是出于剧情需要,切不可当真,更不可尝试,生命是很宝贵的。   感谢在2023-05-16 23:51:54~2023-05-19 21:2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068903 24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二三章 获救   ◎造化弄人。◎   急欲逃离的声音刺痛江璟的耳朵, 他气得不轻,目光狠厉起来,按在她腹部的手改按在她的头顶上:“果然还是应该消去你脑中蓝巍的记忆!”   “不要, 你别碰我!”   话音未消, 一道锋利金光从杨思情眼中一闪而过。   听见挟制她的男人发出一道闷哼, 她被男人大手按住的头顶随即就松了。   一只断手,从她头顶坠落, 砸在她的鞋前,五指动了几动就逐渐僵硬不能动弹。   杨思情吓得瞪大眼, 瞳孔因为腹中剧痛而光芒涣散。   这只断手是江璟的手!   时管局的人来了!   一只油光黑亮的南方大蟑螂从家具的缝隙后面爬出来。   熟悉的出场方式。   蟑螂可能是时管局员工出场马甲排行榜的NO.1。   “呵,来得挺快。”江璟环腰抱住腹痛到已经无力反抗的女人,双目紧盯地上的蟑螂,试图用眼睛施展能力凝固住他。   断只手而已,不痛不痒。   “小陈在他手里……咳咳……”杨思情声音虚弱,痛到咳嗽起来。   空中响起一道清朗男音:“我局找了小陈几个月, 没想到小陈的失踪是一场‘灯下黑’。江璟, 凭你那点越级偷学的能力是打不过我的。劝你交出小陈,主动跟我回去,我会替你向时空联盟求情, 对你网开一面。”   你能想象用这么好听的声音给蟑螂配音吗?   同是时管局职员,小陈的声音跟这位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败。   “那好,你等着, 我跟思情告个别。”江璟一反本性地投降, 将虚弱的杨思情放在地板上, 手按回到她的腹部, 用能力给她解毒,“我会永远记住和你在一起的这几天,我相信我们的缘分不止这几天。你这辈子,就跟蓝巍好好过……”   言尽于此,后头未说的话悉数化在无言中。   凝视爱人的褐色眼瞳深处深情而忧郁,难掩其中深意。   等治好了她,江璟拿出小陈头颅,抛向空中。   蟑螂的视线被头颅吸引过去。   江璟反手就用能力把头颅炸了个天女散花,在爆破声中吻一下杨思情,留给她一抹“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毒誓眼神,迅速逃离现场。   蟑螂没空追他,赶紧拿出引魂珠吸收小陈从头颅里飘出来的魂魄,保护他不会魂飞魄散。   坐在地板上的杨思情拼命拿手背擦嘴。   蟑螂说:“杨小姐您好,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时空管理局的业务总监,也就是小陈的上司,您可以叫我老陈。很抱歉由于我局和时空联盟的疏忽,让您和您的家人受到宇宙组织成员的威胁。”   这些时管局职员的称谓要不要这么随便?   杨思情捡要紧的事情问:“小陈是不是死了?!”   蟑螂老陈说:“您放心,我刚才已经把小陈的魂魄收好了。等回到组织,只要给他重新打造一具身体即可。小陈复活后,我会向他传达您对他的关心。”   杨思情心里对小陈的愧疚感减轻了一些,然后把她知道的江璟干的好事,通通说给蟑螂老陈听。   蟑螂老陈听完说道:“杨小姐,就算您不说这些,我局也会联合时空联盟彻查江璟,不过还是要感谢您提供的有力情报。”   这个老陈,声音好听是好听,只是说话像个AI,声波一条直线过去,毫无一丝情感起伏。   想想还是小陈难听但是七情六欲充沛的声音,听起来接地气。   杨思情喃喃呐呐想着还要跟他说什么,哦,她想起来了:“小陈给我的时管局戒指被江璟抢走了,你们再给我一个吧。小陈当时就是要回去申请戒指,结果半道上被江璟抓走了。”   蟑螂老陈说:“为补偿我局对您和您家人的过失,我给你们夫妻一人一个组织戒指,方便你们往后随时联系我们。”   地板上马上出现两个金戒指,杨思情拿起来戴在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   到底总监,东西说给就给。   哪像小陈,还要申请,看来他在职场上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啊。   “你送我回B时空吧。”   “杨小姐,回去之前,请允许我没收您的手机等不属于B时空的物件,未来的东西不能出现在过去。”   这个好说。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杨思情把所有A时空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在地板上。   “你拿去吧。对了,杨思情B的死会不会给A时空带来很大影响?她死了,等于A时空的我死了。”   “影响肯定是有的,这个我局会负责处理,您无需挂心,您已经为B时空的稳定做出很大贡献了。”   “我凭空从B时空的家里消失,回去后我该怎么跟家人解释?我实在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我局会负责消除B时空所有人关于您失踪的记忆,替换成您一直在的记忆,您回去后只要装成自己没有消失就行了。”   蟑螂老陈没有起伏的声线,让人听起来好像时管局处理江璟作妖后留下的烂摊子很容易。   当然不容易!   光替换B时空居民的记忆这一项就够他们加班好几天的了,想想看小陈之前总抱怨加班长加班短的。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加班将成为时管局社畜们的日常。   阿门。   “嗯,那我们走吧。”   杨思情能够回到A时空生活几天,对故乡已经没有遗憾和留恋,她只把自己当成A时空远嫁出去的新娘。   现在,她要回自己的新故乡了。   “杨小姐,未免您回去之后会惊慌,回去之前我提醒您一下。由于您要回去的国度正在打战,导致空间不稳定,我无法按照两个时空相同的时间流逝送您回去,只能尽量把您送回到B时空相对稳定的时间点,也就是您在B时空消失了两、三个月以后的某个时间点。”   原来打仗对空间稳定性的影响这么大,难怪杨思情B会被江璟送到杨思情在B时空消失的一个月以后。   “那,我回去的时间点蓝巍打仗打完了吗?”   “打完了。”   杨思情高兴的同时松了一大口气:“那好呀,我们走吧。等小陈安装好身体,麻烦你叫他联系我一下,我要当面跟他道歉和道谢。”   欠他那么多人情债,以后都不知道会被他拿来嚣张成什么样。   说的好像没欠小陈人情债,他就不嚣张一样。   总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提前恭喜小陈重获金身。   那么,逃走的前夫哥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   江璟回到宇宙空间,不过没回他在时空联盟星球的住所,他也不准备回去了。   狡兔三窟,他早就在星际的边陲星球另外置业。   其实他想的话,完全可以等过了这阵子风波,再重新制定夺妻计划。   奈何他再怎么强求,终抵不过思情不愿意跟他走。   叫他对她用强,他到最后根本下不去那个死手。   人生不过百年,也罢,那就让她跟蓝巍过完人类短暂的一生,等她去世后再把她的魂魄引渡上来。   等她去世的这段时间内,江璟要在星际建立自己的组织。   大家是不是以为前夫哥是个重度恋爱脑,除了想要得到杨姐,事业上完全没有一点进取心?   实际上,他早就研究出了提取引力波能量的方法,只是想要留作自用,没有上报给时空联盟。   之前他被时空管理局惩处一次,被时空联盟惩处一次。   两次的任人宰割让他生出自立门户,将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中的念头。   引力波的强大能量就是他手中的王牌。   时空联盟那么想要得到引力波的强大能量,要是得知他早就研究出了提取方法却隐瞒不报,这波仇恨算是拉满了。   既然准备好了要跟时空联盟对着干,他体内只有半条魂魄肯定不行,江璟马上着手准备跟江洋的半条魂魄合并回来。   分魂以后产生的种种弊端让他早就想合并回来,是妇人之仁的江洋说了一大堆合魂的风险吓唬他,一而再地阻止他合魂。   现在可由不得他不愿意,他自己尚且被关在引魂珠里面。   上次江璟带着小陈的头颅潜入时管局的克隆基地,为的就是给自己合魂后的新魂魄重塑一具新肉.体,他不喜欢用老瓶装新酒。   正好旧肉.体也被砍掉一只手,不好用了。   足见他多么有先见之明,提前打造好了一具新肉.体。   几天以后,合魂成功。   江璟从肉身到魂魄,焕然一新,升级成江璟2.0。   机器人将江璟提前录制好的视频,播放给江璟2.0看。   “你好,新的我。”   ……   “请你按照我前面所说,复制我的全部记忆,然后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事情。”   视频中的江璟,永远是一副他自己习以为常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但视频外的江璟2.0,可就不是会乖乖听话的江洋了。   看完江璟留给他的遗嘱性质的视频,江璟2.0大致了解到自己目前的不利处境,也接手了江璟所有的物质财产。   但他没有乖乖按照江璟的要求,复制江璟的记忆到自己大脑中,甚至说了句冷淡的观后感:“你在教我做事?”   江璟2.0这种目空一切、不喜欢受人摆布的反骨脾气,跟江璟如出一辙,说明合魂合得很成功呀。   江璟在视频中有重点提到心爱的女人杨思情,江璟2.0便知道了她的存在。   因为没看过她的样子,也没继承江璟的记忆,他对这个女人的感觉,如杨思情所愿,已经变成对路人甲的感觉。   江璟2.0不想继承江璟记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要把所有心力都放在建立属于自己的宇宙组织上面,不想被江璟的私人情感所左右。   他这种无情无爱、专心一意搞事业的脾气,完全就是回到了不知道杨思情存在的那个时期的江璟,合魂要不要这么成功啊!   看吧,最终还是由江璟自己亲手把心爱的女人从大脑里清除了,怎能不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在此祝福江璟2.0,未来不论是纵横无边宇宙,还是穿梭三千时空,永远永远都见不到杨思情。   重生的人谈什么恋爱,专心搞事业征服宇宙不香吗!   作者有话说:   恭喜小江杀青!   在这里浅浅留个坑,我之后可能会写一本蓝巍死后进入宇宙组织、征战三千时空的星际文。   在本文里面,我就不把小江写死了。   因为蓝巍的军人人设限制,我在本文里面没安排他跟小江的对手戏。   有缘的话,让他们在下本文里面斗法吧。   之后其实没什么剧情好写的了,我看看要不要多写两章男女主的恩爱日常,大概这几天就完结了。 第一二四章 再起波澜   ◎这位女同志,我们认识吗?◎   杨思情回到她在B时空消失的三个月后, 也就是1978年的八月初。   这次是由时管局领导亲自送她回来,降落地点可以自选而不必非要降落在海淀医院的停尸房。   停尸房的尸体们集体松了一口气,他们真是讨厌死了老是从天花板掉东西下来, 吓都吓死了好伐。   杨思情选择从哪里消失就从哪里出现, 落回到蓝家二楼蓝巍的房间。   从婴儿床里拿起孩子们盖的小被子捂在脸上, 闻着扑鼻的奶香味,哭着笑, 笑着哭,悲喜交织。   听见楼下的史云大声喊她:“思情, 拿条蓝天的裤子下来,他撒尿了。”   杨思情拿草纸擦掉眼泪,大声回道:“我这就拿下去!”   换掉身上A时空的衣服,捡一条蓝天的开裆裤,匆匆忙忙下楼,迫不及待要见她的孩子们。   史云和吴秋珍坐在一起, 一人抱一个娃。   撒尿的蓝天已经被奶奶扒掉裤子按在大腿上, 拿草纸蹂.躏他沾了尿的秘密基地。   这小子咧着流口水的嘴,都尿裤子还显得挺高兴,没羞没臊的。   杨思情从客厅门后面走出来, 看见妈妈的双胞胎那叫一个激动,向她伸长了四条藕臂,嘤嘤嘤地要她抱。   史云酸溜溜地说:“妈才离开几分钟,用得着这么想吗?”   吴秋珍紧随其后:“要不怎么说是亲生的。”   杨思情后来听小陈说,两个目睹她被掳走的孩子因为才几个月大, 记忆没有成形, 时管局也就没有修改他们的记忆。   所以在B时空, 只有她的一双儿女知道她消失了三个月。   这件事没有存入他们的记忆, 但他们感觉得出妈妈很久没在身边。   而史云他们在时管局的操作下,只认为她离开了几分钟而已。   杨思情深深抱一下女儿,再帮着婆婆给儿子穿开裆裤,松弛的演技自然到好像她从未离开三个月。   史云和吴秋珍注意到她红红的眼眶。   吴秋珍朝她努努嘴给史云看。   史云怜惜地安慰起儿媳妇:“思情,你也别太担心小巍了,他会醒过来的。”   杨思情怔一下,茫然地问:“什么蓝巍会醒过来,他不是打完仗了吗?”   打完仗的蓝巍应该随部队回宝安沙头角镇的军营才是,她还想着等下要给宝安的他打个电话。   史云听她说话糊里糊涂的,怀疑她是因为丈夫受伤的事,悲伤过度,魔怔了,瞬间就急了:“思情,家里已经昏迷了一个小巍,你可不能再出点什么事呀!”   杨思情顾不上演技不演技的了,急忙问:“妈,你快跟我说,蓝巍怎么了?!”   真魔怔了!   史云不敢怠慢,一气儿说道:“小巍在战场上受伤了,上周刚从云南运回北京,现在在军区总院治疗。”   儿媳妇红着眼眶下楼,她以为儿媳妇在楼上又为昏迷的丈夫哭了呢。   “蓝巍在战场上受伤了!还回北京了!”   难道是江璟答应她之后,又反悔跑去战场对蓝巍下杀手?!   杨思情哪里还坐得住,骑上自行车就冲去军区总院。   病房里有蓝贵在看护着孙子。   全家就他最闲,于是他主动请缨。   孙媳妇来之后,他被孙媳妇劝回家休息,由她来照料丈夫。   病床上的蓝巍头上包着纱布,看上去睡得很浅,好像稍微弄点动静,他就能醒过来,但他就是醒不过来。   当时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腹侧和大腿也中弹了,战友要是再晚一步把他送到战地医院输血,恐怕杨思情从A时空回来就会收到一块光荣军属的牌子。   杨思情摘下一枚时管局戒指,戴在丈夫右手的中指上,这样他们夫妻就一起一人戴两个金戒指。   想起自己之前因为丈夫坚持戴两个金戒指而编排他的那些话,兴味地弯起嘴角。   只一瞬便又弯下去,抓起他的手贴在脸颊上,眼中闪着晶莹泪花。   最后一次和他见面还是在宝安的罗湖火车站月台。   谁知分开的这几个月,各自会发生那么多事,几个月也变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蓝巍在这次战役中作战优异,做出较大贡献,组织上给他安排了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和最好的专家救治他。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间点,病房中只有杨思情和她不省人事的丈夫,她做了今天一直想做的事。   趁丈夫不能反抗,对他……   杨思情:呸,龌龊!   她用戒指联系了老陈,问他蓝巍的伤是不是江璟干的?!   老陈通过戒指投映出来的光屏,粗粗看一眼病床上的男人便心中有数:“蓝先生的伤确实是战伤,不是江璟所为。”   杨思情说:“那你过来一趟救醒他。”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老陈很无语,只是他的AI声音表现不出他的情绪波动:“杨小姐,根据我局宇宙超级计算机的预测,蓝先生的寿命并不短。这次的伤应该是他人生中必须受的伤,哪天他自己就会醒过来,不必使用外力催醒。”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肯来B时空救人。   为了丈夫,杨思情还想再缠缠他。   老陈预判到了她的纠缠,直接关了通话连接。   杨思情对着空气发火:“可恶,不说一声就挂我电话,没礼貌!拽什么拽,在天上当官了不起啊!”   你老死后要是有能耐上天,你就知道在天上当官有多么了不起。   事已至此,杨思情就在丈夫病房的家属床位住了下来,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偶尔史云他们抱着双胞胎来医院探班,她就让孩子们看着昏迷中的丈夫,教他们喊爸爸。   双胞胎快一岁了,蓝天各方面都比妹妹发育得快和好。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这些称谓喊得有模有样,还慢慢知道了哪个人应该喊什么。   不止比妹妹,他比大多数婴儿都早熟。   听史云说,蓝巍婴儿时期也这样。   听蓝贵说,蓝军婴儿时期也这样。   强悍的蓝家基因不需要解释。   相反,蓝蒂就很文静,文静到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说过一个清晰的字,只会咿咿呀呀啊啊。   幸好她的文静不是呆滞的静,而是神韵内敛的静,是可以看出灵性的静,不然真会以为她是个痴呆儿。   杨思情趁着自己现在长待医院,为谨慎起见,把女儿抱去耳鼻咽喉科检查,检查结果一点毛病也没有。   大夫让她不要心急,2岁还不会说话的孩子都大有人在呢。   北京进入九月,早晚微凉,初秋的风能把人吹出一身鸡皮疙瘩。   早晨,杨思情给丈夫刮完胡渣,转身捞起脸盆里的毛巾拧干,转回身准备给他擦掉脸上的剃须膏残沫。   冷不防的,撞上男人大睁的眼睛。   双双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蓝巍:“你……”   “蓝巍,你醒啦!”杨思情丢下这句话就飞也似地离开病房去喊医生和护士,没第一时间发现醒来的丈夫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蓝巍手臂撑着病床慢吞吞坐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臂,摸摸头上包扎的纱布,翻开衣服摸摸腹侧包扎的纱布,扫视身处的环境:奇怪,好端端的,我身上怎么有好几处枪伤?刚才那位女同志是谁?我住院为什么是她照顾我而不是我妈?   三个疑问排比句一出来,就知道又要出幺蛾子了。   杨思情一阵风刮出去,一阵风刮回来,看见丈夫已经自己坐起来了,又心疼又生气:“谁让你乱动的,你身上那么多伤!”   一屁股坐到床边上,拿起湿毛巾继续给他擦脸。   医生正在巡房,等下就来了。   蓝巍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接过她手中的湿毛巾:“我自己来。”   这位女同志跟他说话怎么跟他妈似的,不客气又很亲昵。   那可不,你老婆嘛。   “你自己来就自己来。”杨思情一面笑眯眯地盯住他不放,一面喜滋滋地说,“蓝巍,你看看自己右手上戴的是什么?”   蓝巍低头看自己的右手:“两个金戒指?哪里来的?”   “哈,当然是我跟时管局的人要来的。杨思情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丈夫昏迷刚醒,她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就算了,还急着邀功和嘚瑟。   她握住丈夫的大手,轻轻呢喃:“蓝巍,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晚点我再一一告诉你。”   蓝巍莫名其妙从医院醒来就够糊涂的了,她的话让他更糊涂了,脑子里毫无头绪。   从她合拢的双手中抽离自己的手。   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这样亲密碰触,而且是个令人心动的漂亮女人,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位女同志……”   “讨厌,刚醒过来就逗我。受伤都治不好你爱逗我的毛病,真是有毛病。”   “这位女同志……”   “啧,你还来!”   蓝巍无奈:“这位女同志,你先听我说。”   杨思情笑说:“行,你说吧。”   蓝巍问:“我们认识吗?”   杨思情笑嗔:“讨厌,医生快来了,你不许再逗我了昂。”整理起他有些皱的病号服,温柔地说,“你身上的枪伤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内恢复良好,最愁人的就是你一直不醒。我很担心,跟医生一再确认你是不是成植物人了?医生也一再跟我保证你是脑组织受损,暂时性昏迷而已。现在你醒了就都好了,我等下就给家里打电话报喜。”   蓝巍听出点东西来了,他的糊涂多半是他受伤的脑子造成的。 第一二五章 雨过天晴(完)   ◎每场雨都有尽头。◎   杨思情自顾自说个不停:“我让妈把你儿子抱过来……”   “什么, 我有儿子了!”   自认为还是个童男子的蓝巍反应很大,没控制好音量。   杨思情被他的大声这么一吓,可算看出丈夫苏醒后不是故意伪装反常来逗她, 他是真·反常。   困惑地歪头细看丈夫, 小声嘀咕他说过的话:“我们认识吗?什么, 我有儿子了……怎么这么像失忆的人会说的话?”   心头一震。   他不会因为脑子受伤,真失忆了吧?!   江璟说要把她脑中关于蓝巍的记忆抹掉, 她还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来着。   可别告诉她,这一劫转嫁到蓝巍头上!   她的心脏承受不来这么狗血的剧情!   要测试蓝巍是不是在假装失忆捉弄她, 其实很简单,拿江璟这个她的死鬼前夫试探他就行了。   蓝巍往常虽然没怎么跟她提及江璟,但她知道,他心里非常非常非常介意江璟这个人。   拿情敌试探他,绝对一击就能击中他的敏感点。   “蓝巍,我跟你说哦, 江璟来找过我……”杨思情慢吞吞说着, 注意观察丈夫的反应,“他让我不要跟你过了,跟他走……”   话说到这么露骨的份上应该够猛了吧。   蓝巍不知所以然地看着她, 好像听到的是别家老婆差点红杏出墙,一点气得大动肝火的迹象都没有,没失忆的他绝对做不到这么沉得住气。   不用等医生过来给他上机器检查脑子了,杨思情用土法子自己测出结果了——她的丈夫失忆了。   “蓝巍,你记得我叫什么吗?”   蓝巍摇摇头。   “那你记住了, 我叫杨思情, 是你老婆!”   “啊?你是我老婆!”   “我还给你生了对双胞胎。”   “啊?我不是只有一个孩子, 都有两个孩子了!”   蓝巍的头本来只是有点糊涂, 现在是严重发热,胀得他头大如斗。   手扶额头,问道:“那现在是1975年九月吗?”   杨思情说:“现在是1978年九月。”   蓝巍幽幽呢喃:“三年过去了啊。”   杨思情抓住他的手,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蓝巍,你失忆应该是脑子受伤造成的。没关系,我们好好养伤,你慢慢就会想起来的。”   内心:慢什么慢,等晚上我就找老陈恢复你的记忆!   老陈估计要跟小陈一样,烦都烦死这对状况百出的夫妻了。   蓝巍既然知道了她是自己老婆,关系正当且合法,这次没抽离被她抓住的手,眼睛黏在她脸上,好奇打量着这个老婆。   一觉醒来,老婆孩子全齐活了,世界真奇妙。   杨思情不吱声,让他看个饱。   蓝巍当初对她是一见钟情,还耍花招跟她搭讪。   记忆没了,但一个人对异性的喜好是深入骨髓的,化成灰也不会没掉。   他现在肯定在心里又重新爱上她一次,便宜他了。   “我身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   “你在战场上受的。”   “国家发生战争了?!”   军人本色,一听到战争就绷紧了皮。   杨思情把打仗的事说给他听。   医生来之后,给他做了详细检查。   失忆的原因跟他昏迷一样,也是脑组织受损引起的。   没什么好的治疗方法,只能是等脑组织复原以后,再看他的记忆能不能恢复。   唯一庆幸的是,他只是失去三年的记忆而不是失去前半生的记忆。   仔细想想,这次失忆好像也没什么严重后果嘛。   最严重的后果,恐怕就是蓝巍把杨思情在他人生中的三年,完美地从脑子里清了出去。   而江璟2.0的脑子,刚好也完美地把她屏蔽了。   好像两个男人一起偷偷说好把她踢出去,他们自己组CP。   哈哈哈,开玩笑的。   傍晚,双胞胎被奶奶抱来医院。   蓝巍看到跟自己小时候长得八九不离十的蓝天,不必说,这是他的种。   但是失忆后的第一抱,必须献给宝贝女儿。   抱着软绵绵的女儿,笑得可开心了。   蓝天吃着小手手被他们父女排挤在外,他看不懂,就是下意识觉得好气哦。   晚上,父女三人在病房中享受天伦之乐。   杨思情把自己关在厕所里,用戒指联系老陈,告诉他蓝巍失忆的事,要求他把蓝巍治好,语气异常坚定、不容拒绝。   都说了蓝先生的伤是他命中注定要受的,这个杨小姐怎么听不懂好赖话!   老陈一言难尽,时管局遇到这对多事的夫妻,何尝不是一场历劫!   没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照办,谁叫这次时管局欠了他们。   老陈没那个闲工夫跑一趟B时空,于是给他们开了戒指的治愈功能,它能自动扫描佩戴者的健康状况,修复受损部分,明天早上蓝巍就能恢复记忆。   晚些时候双胞胎随奶奶回家,蓝巍在戒指的作用下很快就犯困入眠了,杨思情坐在病床边上彻夜守着他。   午夜时分,抵不住千金重的眼皮,抓着丈夫的手趴在床边上睡死过去。   睡到第二天清晨,迷迷糊糊中突然惊醒。   发现自己变成躺在家属床上,再一看旁边病床,空无一人!   全身毛孔唰地炸开!   赶紧窜下床。   “蓝巍!”   “我在厕所。”   蓝巍站在小便池前开闸泄洪中,心说:刚抱上床,她就醒了,我动作是不是太大了?   厕所门突然被一把推开,刮进来一股黑旋风,从背后抱住他。   他猝不及防之下抖个激灵,把剩下的尿硬生生憋了回去,急忙把武器收进裤子。   “我都说我在厕所了,你怎么就进来了?不害臊。”   杨思情一把把一米八八的男人扳过来,揪住他病号服的衣领:“快说我生日是几号!”   蓝巍被她的王霸之气震慑:我好了,她倒疯了。   “呃,你生日不是早过了吗?”   杨思情揪紧他的衣领,表情变得更加凶狠:“你快说!”   老婆的淫威不可违抗,蓝巍老实巴交说出她的生日日期。   杨思情喘着粗气,十指一点点松开他的衣领,衣领都被她抓出两团褶皱了。   蓝巍正想哄她先出去,让他把剩下的尿放完。   他刚恢复记忆,夫妻之间就算再怎么着急互诉衷肠,也别挤在味儿这么大的地方诉啊!一点美感都没有!   “蓝巍,你受伤昏迷又失忆,我快被你吓死了!”   杨思情这么多日子以来受的委屈和惊怕,一股脑儿从她大张的嘴里喷涌而出,她把所有潜能都爆发出来,哭得山崩地裂、五官移位。   蓝巍才真的是被她的爆哭吓个够呛。   现在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撒尿,他也坚决不撒。   从战场上回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安抚哭得像个两百斤宝宝的老婆。   每场雨都有尽头,当雨滴消散,蓝天重新展现,带来无尽的欣喜和美好的明天,更胜天晴。   杨思情之后把江璟干的所有事的来龙去脉、大小细节,通通说给丈夫听。   在所有事里面,有个人让蓝巍很在意。   刘学明。   他手上可是有了两条人命。   他们夫妻去海淀派出所打听,三个多月前确实在胡同里发现了一具被砖头砸死的无名女尸,至今没找到凶手。   然后他们去刘学明教书的学校暗访,目睹这个衣冠禽兽照旧人模狗样地教书育人。   他连杀两次人都能逍遥法外,这会助长他的罪恶,以为杀人不过尔尔,将来就更加敢下手杀人了。   夫妻俩经过商量,由杨思情给海淀派出所写一封匿名信。   无需提供刘学明犯罪的直接证据,她只需在信中说,那天看到刘学明在胡同里杀人了。   警察看了信,不可能不起疑,肯定会去调查这个人。   至于刘学明最终会不会被抓,那就要看警察叔叔的刑侦能力了,看好你们哦。   蓝巍在宝安,哦不,已经改名为深圳市了。   蓝巍在深圳部队的工作还保留着,当初组织只是把他从云南运回北京治疗,等伤好得差不多了,他还要回深圳部队复命的。   他这次抗战有功,想来又要升官了。   1979年,一家四口在北京过完年,动身回深圳。   杨思情离开深圳满一年回来,此时加速建设中的深圳,已经摆脱过去的村姑形象,有了些摩登都市的雏形。   他们的小院还没被新时代的推土机推掉,不过也快了。   正如她当初买这座小院时打的如意算盘那样,隔壁大祠堂的族人正跟政府battle赔偿金额的事。   看来她的小金库不日就要涌入一笔巨款,搓手手。   褚翠还是香港、内地两头奔波,穿衣打扮一变,人也变得特别妖孽。   杨思情提醒她,有钱了就在香港多买些房子,顺便也帮她买几套。   这波时代红利,你说她是吃呢?还是吃呢?还是吃呢?   去部队接一猫一狗回家。   好家伙,脏得她都不想要了。   回家路上戳着它们的脑壳,骂了它们一路。   回到家,在天井里洗了好几盆水,这才勉强让她看顺眼了些。   部队生活让三花苗条回来了,充满上海滩名媛的妩媚气质。   杨思情近来发现夜里老有只黑猫翻墙进来,和三花在天台上幽会,她隐隐觉得要坏事。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三花珠胎暗结。   她生出嫩白菜被猪拱了的气愤。   这天傍晚,一家四口在正厅吃饭。   只见怀孕的三花翘着直挺挺的尾巴,优雅地跨过门槛,走到他们的饭桌前,轻置猫臀:“杨小姐,在吃饭呢。”   杨思情受惊喷饭。   双胞胎的两对葡萄大眼集中到三花身上,眼波中掩不住的新奇。   蓝天丢下小勺子,兴奋地拍起小手:“猫猫……猫猫……”   蓝巍捡起小勺子,押着他继续吃饭。   杨思情甩脸瞪过去:“小陈,你变态啊,三花怀孕了你还附身它!”   小陈高贵冷艳地:“我听说你要感谢我,特地过来一趟,结果你就是这种态度?”   他不来,杨思情都快忘了还有这茬儿,气焰矮了半截,脸色扭捏地说:“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   小陈高贵冷艳地:“我不吃碳水化合物。行了,料想你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感谢我,让你丈夫陪我再下几盘棋,最近我休年假,时间绰绰有余。”   宇宙社畜哪有什么年假。   他口中的年假,是他拿这次受伤来卖惨,逼着老陈给他批年假。   老陈去年买了个表。   天井上月色溶溶,正厅里摆开棋局。   小陈装逼,说要一打多,让他们连大人带孩子带狗,全上!   可惜这个逼没让他装成,被蓝蒂啪啪打脸了。   一开始主要是他和蓝巍在下。   每次快赢了,蓝蒂就替爸爸动一个棋子,挽回局势。   一盘棋下了两小时,他脑子转得快冒烟了,眼看胜利在望。   坐在边上的蓝天突然伸手拨弄了下棋局,game over。   杨思情马上举手宣布:“平局!”   三花小陈暴跳如雷:“平个头,我快赢了!叫你儿子放老实点!”   蓝巍:“你怀孕了,别动了胎气。”   老黄:“汪!”   ……   文末回顾一下杨思情穿越事件。   当中最大的赢家,你们可能想不到,是一条狗。   白赚了两辈子。   加上本命,凑足三生三世。   基于这个角度,本文又可以是一个关于一条狗三生三世的故事。   完结撒钱。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   心里空落落的。   向每一个陪伴我走过连载这段旅程的读者致以最真挚的感谢,希望你们在阅读过程中,有感受到一点点我写这篇文时的用心与投入的情感,未来希望我们能够一起携手走过更多美好的文字旅程。   有全订的读者给个五星好评吧。   ***   一个小预告   下篇文写现言《我的骨》   当过两年兵的白月光×有情感洁癖的京圈贵少   大概在六月末七月初开文,大家可以收藏浅期待一下。